《绛阙》 第3章 线索 裴鹤明采用了她的建议,听着他们的争辩,一个咬死不承认,一个拿性命担保就是此人,听的他头疼,烦躁地一挥手,全都拉下去审讯,随后将第一次审讯火药贩子的供词拿出来,“沈姑娘瞧瞧这供词是否可信?” 沈青衍接过供词仔细查看,眉头微蹙,“大人,供词上面只记录他们交易了二十斤火药,但白日爆炸的威力绝非二十斤能造成的。” 随后她眸光一沉,“黑市只此一家火药铺子...那么就是他另寻的有其他渠道,或者这供词是假的。” 裴鹤明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案上,她说的不无道理,而眼下就看还能审讯出什么了,他府上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侍卫一次次的送来供词,但他总是不予理会,没有他的点头审讯便不会停止,这期间少不了会用刑,最后火药贩子和木偶师徒弟都受不了精神和身体上的折磨了,将所知的事尽数吐露出来。 夜半,沈青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大牢里的父母怎么样了,是否上过药了?伤口是否见好?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叩门声便响起了,“小姐可睡下了?我家大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沈青衍应了一声,她跟裴鹤明的关系仅限于合作,深知官场中人最擅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整理了下散乱的发髻便跟着丫鬟过去了。 书房内,裴鹤明将一叠供词给她看,“你可有什么想法?” 看完供词后她抬眸说道,“这黑市有问题,到底是何等火药还需要拍卖购得,不知大人可否与小女一同前往查探?” 男人眼中一种上位者的高傲,“沈姑娘的真实意图怕是拿本官当护卫了,求人办事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 沈青衍眼中没有丝毫的害怕,迎上了那道凌厉的目光,“若小女途中遭遇不测,朝中怕是要参大人一个私纵嫌犯的罪名,若小女安然无恙不仅能为大人分忧解难,他日案情水落石出时这头功自然还是大人的。” 听着似是有许多好处,但经历过之前的刺杀之后肯定还会危险重重,正因为裴鹤明武功高强,她才更要拉拢。 男人一双桃花眼含笑喊着她,“我竟不知沈尚书家的千金如此有勇有谋。” 沈青衍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丝毫谦让,“多谢大人夸奖。”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全身黑色装扮,披风将整张脸都遮住了,外人根本认不出来。 城内一片寂静,独留马车的车辙声,拐过几条街后便停在一条小巷中,沈青衍诧异,黑市有这么好找吗?不过她还是跟着裴鹤明一起下车了。 两人沿着河道很快来到桥洞下,裴鹤明摸了摸上面的墙壁,触发机关后立即出现一道门,“跟紧我。” 暗门无声关闭,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安全感的沈青衍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袖,下一秒他手中的火折子亮起,沿路找了根火把照明。 她好奇他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哪里有火把都一清二楚的,莫非...他常来这里?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快要没有力气了,终于看到了希望。 “前面就是真正进入黑市地界了,不说话、不乱看,可否能做到?”随后便见她点点头,裴鹤明满意地继续向前走。 因为建造于地下,黑市常年被黑暗笼罩,空气潮湿,腐朽的味道蔓延令人不适,通缉榜上的逃犯、杀手等等常年隐匿于此,真正的鱼龙混杂之地。 沈青衍偷偷掀开披风的一道缝隙看向外面,一个面容狰狞的男人闯入视线,吓得她大叫一声。 “女人?这里有年轻女人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边,裴鹤明暗叫一声不好,已经打算战斗,这时,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霹雳阁开门了,大家快去看看。” 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全都朝着霹雳阁跑去,原本拥挤的道路顿时空了一大半,对于耳边的训斥她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后来到一旁的摊贩旁,“请问您知道霹雳阁是做什么买卖的?” “霹雳阁当然是拍卖珍宝的。”老妇人声音沙哑,猛然转过身,枯瘦的脸上爬着一条红蜈蚣,吓得沈青衍后退几步,然而老妇人倒是不在意,“姑娘可要买蛊虫?” 沈青衍摆摆手干笑一声,“不了不了。” 下一秒她就被拉着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裴鹤明一手掐着她的脖颈,声音压的极低,“本...我说过,来到这里一切听我的,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沈青衍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我知错了,保证不会再擅自做主了,那霹雳阁如此吸引人,想来会有很多有用的消息,我们再不去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大掌瞬间松开,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忍不住咳嗽两声。 “跟上。” 自觉理亏,沈青衍老实了,再也不敢乱看了。 霹雳阁前排着大长队,管事的站在门前,“进场需交一两白银,没钱的赶紧滚蛋。” 众人一听不乐意了,“凭什么这么那么贵?” 管事的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这次的珍宝贵喽,就你连一两白银都交不起,进去后能买得起什么?” “你...你别小瞧人,等我日后发达了定要你好看。” “呦呵,那就等你发达了再来,滚滚滚。” 众人都以为今晚霹雳阁不会开门了,身上的银子都交易的差不多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交门票,一大半人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沈青衍两人自然从末尾来到中间队伍,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的时候,被询问是否需要单独安排房间。 “一两白银可入场,领木牌;三两白银可领玉牌;十两白银可领金牌,全场最好的位置。” 两人身份特殊,不能引他人注意,便选择了木牌,进入内场,没想到已经进来一大半的人了,抬头看去,三楼最好的位置有三个,已经坐了两个客人,大家都戴着黑色遮面,谁也不认识,说话上更加放肆。 半个时辰后,拍卖开始,东海鲛珠、金丝软甲...,沈青衍盯着现场的人,企图找到蛛丝马迹,当她听到五十斤火药后,两眼放光,找到线索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黑市的拍卖场上卖的都是京城违禁的东西,当听到五十斤火药被炒到一两黄金后,两人眼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商量过后,沈青衍借口去如厕,找到一个婢女询问,“姑娘,上次拍卖火药是什么时候?” 婢女福了福身子,“回客人的话,是在一个月。” 得到答案后沈青衍便回去了,给了他一个眼神,两人便要出霹雳阁,管事的拦住他们,“二位客人可要想好了,出去后再想进来要再交一两白银。” 沈青衍在心中暗骂一声黑店后便跟着裴鹤明离开了,出去后她忍不住将发现的线索说出来,“大人,二十斤火药是远远不够的,那木偶师的徒弟在撒谎,他肯定来过这里并拍得五十斤火药,只是他看着不像有钱的样子。” 裴鹤明说道,“那徒弟受了一晚上的酷刑,始终说只买了二十斤的火药。” 她喃喃道,“难道他还有帮凶?” 他面色凝重,“回去再审一次便知道了。” 正当两人原路返回时,忽然见远处火光冲天,裴鹤明神色一凛,察觉到不对劲,立即拉着她躲进暗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群黑衣侍卫抵达霹雳阁。 “查到黑市隐匿逃犯,给我挨个的搜。” 瞬间,众多黑衣侍卫分散开寻找,一半多的黑衣侍卫进入霹雳阁。 沈青衍看的明白,他们穿的不是官府的衣服,哪有深夜来黑市抓人的,多半是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被此事的后背之人知晓了。 两个领头人刚好站在巷□□流。 “主子说那位于一个时辰前进入这里,务必将其除之,可黑市这么大,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唉,赶紧找吧,天亮之前我们要赶回去复命。” 借着一丝光亮,沈青衍只看到了他微蹙的眉头小声问道,“他们可是来杀你的?”谁知却得到一个眼神警告。 她冷哼一声,“本来还想救你来着,既然你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吧。” 威胁他一次,还想再来第二次?裴鹤明缓缓靠近她,将人抵在墙角,“好啊,若是本官死了,看还有谁有能力替你们沈家翻案。” “你...。”她忍住了,“那你可有逃跑的好计划?” “若本官一个人,杀出去便是了,可惜带了你这么个累赘,怕是费力。” 沈青衍没功夫与他计较,“趁他们还没有全部搜查,我们去火药贩子的店铺,他那里肯定藏有火药,我会制作火炮,咱们炸出一条生路。” 随后她便看着周围的墙壁面露难色,“就是…需要你蹲下助我翻过去。” 那不就是要踩着他翻过去,裴鹤明额头铁青,文武百官尚且不敢招惹他,此女怎敢拿他当垫脚石。 “什么人躲在那里?” 脚步声渐渐逼近,沈青衍暗叫一声不好。 第1章 审讯 “你父亲礼部侍郎负责圣上的千秋节庆典,为何药发木偶忽然炸裂致死众多官员及其家眷受伤,木偶师惨死当场,这些要受过层层盘查的,你父亲可是受了什么蛊惑,又或是听了谁的命令才如此的?” 阴森冰冷的牢狱冻的沈青衍浑身颤抖,她并未开口。 大理寺少卿面露凶光,眼底一片阴鸷,见她不答话愤怒地摔碎桌案上的茶盏,来到她的面前,死死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不说话是因为知道礼部侍郎的所作所为,担心说错一句就会被大理寺找到证据,你不会还想只要没有证据就可以放过你们一家吧?” 沈青衍脊背绷得笔直,却在对方目光扫过时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芊芊细指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时刻保持冷静,眼中似有泪水要落不落,“庆典之时我跟母亲一同看木偶们放烟花也被炸伤了,完全不知情,我们家是被冤枉的。” “来这里的都说是冤枉的,小姐可看到刑具墙上的鞭子了?上面都是曾经受刑犯人留下的血。”少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一切反应。 沈青衍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我乃礼部尚书之女,父亲并未被罢免官职,你们不能对我动手,否则圣上怪罪下来都吃罪不起。” “那就立刻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保证你不受刑。”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我真不知道。” “庆典之前府中可有行迹可疑的人?” 沈青衍摇摇头,鬓边散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未曾发现。”声音轻若游丝,唇瓣干裂带着一丝血痕。 “用刑。”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狱卒们收到少卿的命令,一鞭子抽过去。 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沈青衍咬破了嘴唇,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孤儿的她被送去培养成药发木偶的传承人,不曾想遭人嫉妒,买通她的员工加重了火药的配比,在点燃的那一刻被自己做的木偶炸死,没想到一穿越过来就要背这么一口大锅;原主本就是身娇体弱的官家小姐,受不住牢狱之苦死了,刚好她穿在了这具身体里,并拥有了所有的记忆。 两鞭子下去,她喉咙里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嘴角流着血;额头冷汗滑落在脸上,血水被晕染开,好似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少卿见状额角青筋暴起,指节被捏的咯咯作响,“换人。” 沈青衍忍着疼痛站直了身体,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在回牢房的路上碰上了被押来审讯的父亲,一身囚衣上染着血。 双方虽未说话,但父亲眼中的心疼是骗不了人的,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她喉头突然哽住,许是受原主记忆影响,眼角落下心疼的泪水。 上天既然给了她新生的机会和一对爱她的父母,她一定要珍惜,护全家人周全。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有几只老鼠窜过,听到响声没有半点畏惧;墙上只有一口狭小的窗户,让人透不过来气,沈青衍被推搡进来,踉跄着倒在干草床上,温热的血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牢牢抓住。 回想昨日在千秋节上发生的事情,药发木偶师的木偶竟然炸裂开,一众官员及其家眷全被炸伤,圣上勃然大怒,将沈家打入大理寺彻查。 她记得原主好奇木偶是怎么做的去后台请教,恰巧遇上药发木偶师脸色不大好,貌似跟人吵过架,他便守在燃烧引线的地方,而身边的徒弟同样生气,从她身边走过时闻到有很重的火药味。 原主鼓足勇气上前虚心求教,对方也耐心的讲解着做的过程,可讲到一半他便说身体不适,让她走了,她以为是木偶师不想跟自己说机密的地方,但现在沈青衍回想起来,这里有非常大的问题。 宫灯已全部吹灭,只有圣上身边有几盏灯,药发木偶师这边留有一盏,光线虽然昏暗,但他额头上的汗骗不了人。 再一个问题就出在他的徒弟身上,她曾经做木偶装火药的时候也没那么重的火药味,他走过去就好像在火药里滚了一圈。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师徒俩有很大的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来到牢房前,铆足了劲喊,“来人啊,来人啊。” 只是喊两声就没了力气,这具身体本来就弱,又加上受了刑罚,疼痛让她两眼冒金星,只能又侧躺回床上,恍惚间,她好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她想应该是狱卒巡查,疼的都要晕过去了,哪有力气说话,脚步声迟迟未离去,察觉到古怪,转身就见来人正一个个试着手中的大串钥匙,她好奇的问对方的身份,见对方不答话大概清楚了他的目的。 “阁下夜访死牢,不知是受哪位大人差遣?“她表面波澜不惊,声音有些虚弱。 “将死之人,无需知道。”对方说话沉稳,语气不慌不慢,似是不着急有人会来。 当沈青衍在看到他腰间别着的佩剑后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仔细回味男人的话,将死之人,起初以为是在说她家肯定会被圣上下令砍头的,如今却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此人是来杀她的,木偶师只是普通老百姓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进入大牢的,所以——他是个刺客!!! “你是来杀我的?是那个木偶师的徒弟雇你来的吧?害怕圣上怪罪,就设计让我们一家畏罪自杀来顶罪。”她紧盯着男人的动作,见他一个个试钥匙的动作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排除侥幸活命的徒弟,但是谁想要害她们一家呢,莫非是父亲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于是她话锋一转。 “不,肯定是朝中的官员,圣上大怒,因此事被牵连的官员不少,他们想要明哲保身就只能派人杀掉我们,对不对?”见对方开锁的动作一滞,她猜对了。 对方是直接停在她的牢房前的,说明是熟悉大理寺牢狱结构的,那就只能是自己人了,且此刻牢狱里非常安静,必然是他将狱卒们都调走了。 虽然猜测出对方的身份,但她并未挑明,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从他手中逃命,对方显然是笃定了今晚能杀掉她。 铁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月光从牢窗斜切而入,对方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刺过来,沈青衍认出是军中的招式,大理寺的确有一位从军营小士兵晋升入朝为官的,此事人人皆知。 “木偶师敢如此做,是有你上面的人在背后撑腰吧!”剑在距离她瞳孔还有一指的距离停下,沈青衍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此举不仅让她看到了对方袖口里藏着的令牌,还猜测出他们与木偶师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不敢在圣上面前做诛九族的事。 “知道的不少啊,可惜你知道了也没用,今晚你必死无疑。” 沈青衍稳了稳心神,“那你不如耐心听听我还知道了什么。” “说。” “你可知圣上为何迟迟不判我沈家斩立决?当然是父亲早就知道你上面人的计划,并暗中查清将你们团伙的名单交了上去,不过只是半册,全都是小喽啰,你也知半个月前朝廷忽然大肆搜查京城中的可疑人员,其实就是在找名单上的人。”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给我另外半册,我可以放过你的性命。” “成交。”沈青衍转身假装去拿藏起来的半册名单,立即抓了一把土洒向对方。 刺客被迷了眼,什么也看不到,沈青衍趁机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他的心口后跑了出去,并大声呼救。 “你敢骗我,找死。”刺客暴怒,脖子发痛,一股温热感顺着脖子流下,抹了把脖子上的血立即追过去。 前方便是牢狱的尽头,沈青衍带着伤踉跄后退,直到后背贴近石墙,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今日真的难逃一死了吗?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肌肤的瞬间,一支利箭破空射来,火花四溅,金石相击的爆响震彻牢狱,震的刺客闷哼一声虎口发痛,剑掉落在地上分成两半,而箭则深深射进石墙,箭尾还在震颤。 沈青衍吓得瘫坐在地上,那箭与她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此时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跟血混合在一起,扯动伤口非常痛,抬眸便看到长廊尽头那抹逆光而来的身影,那人手中的弓箭还在嗡鸣,好似在与墙上的箭相呼应,她想起来了,那箭尾上有大理寺特有的标志。 “大胆刺客,敢在大理寺牢狱行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声音带着些慵懒,倒好像是刚睡醒来的,然而却将刺客吓得后退几步,立即遮上面。 牢狱昏暗,只有墙上的两处火把照明,男人缓缓走至光前,就见他剑眉星目,双眸明亮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鼻梁挺直,薄唇轻抿微微上扬,似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又透着一股凌冽的气息。 “劝你少管闲事,否则一样得死。”刺客说话的声音有些发虚。 男人薄唇微勾,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眸子里流转着玩味的光,“倒是稀罕,京城里竟还有不识得我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扶上腰间的佩剑,“不过今日这桩闲事——”话音陡然转冷,“我还真就管定了。”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刺客捡起地上的断剑冲过去。 原本以为自己有救的沈青衍惊呆了,不是,为什么先杀她啊?可此刻已经晚了,眼看着剑就要砍上她的脖子,脑海中已经快速将遗书想好了,刹那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硬生生的握住了断剑,血溅了她一脸,视线里全是红色,最终惊吓过度晕了过去,男人单手接住她。 刺客尚未有所动作,胸口挨了一脚被踹飞两米远,吐了口鲜血,随后咬牙掷出三枚毒镖,竟被他侧首避让,镖刃擦过鬓发钉入石墙。 “就这点本事?”他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拂过鬓角,动作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好似方才避开的不是什么致命暗器。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救这女子?”面对男人的嘲讽,刺客气的青筋暴起,蒙面下露着的双眼布满血丝,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男人并未作答,只是冷冷扫了对方一眼,随即抬手一挥,刹那间,数道黑影自暗处闪出,在火光的映衬下刀光如血,瞬间堵住了刺客的出路,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 刺客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既已无退路,他垂死挣扎再次扑来。 男人剑尖轻挑石墙,三枚毒镖直接反转贯穿了刺客的肩胛骨,并迅速封了刺客的穴位,让其动弹不得,刺客终于意识到面对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愤怒被恐惧取代。 第2章 合作 刺客自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便放弃了抵抗,裴鹤明立即派士兵带下去严加拷问,随后看着怀中的女子面容苍白,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在心中暗道一声麻烦,却还是将她抱了出去。 沈青衍缓缓醒来,伤口疼的仿佛能再次晕过去,低低呻吟了一声,睫毛轻颤。 “醒了?” 脚步声传来,男人一身绯色的官袍自暗处走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官袍流转着暗红的光泽,雁衔绶带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沈青衍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虽是在笑,但她却感到了不寒而栗。 “你是谁?”说完后她想起晕倒前的画面,男人的身影与救她的人相互重合。 男人将腰间的玉牌扔过去,“好好看清楚了。” 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沈青衍瞳孔骤然一缩,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出一些线索,面前的人正是大理寺卿裴鹤明,此人乃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深得圣心,且手段狠绝,朝中无人敢触其锋芒。 男人声音低沉,“想好该怎么说了吗?本官不喜欢对女子用刑,但也有千百种法子能让其生不如死。” 沈青衍强撑着想要坐起身,奈何身上太痛,她倒吸一口凉气,而一旁的裴鹤明啧啧两声,“这群人下手也太没个轻重。”随后他缓缓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却渗着些许寒意,“姑娘若是肯好好配合,本官倒是可以让你少受些苦。” 沈青衍脊背发寒,总觉得此人非常危险,“大人,沈家是被人陷害的,刺客直奔小女而来,就是为了灭口。” 裴鹤明垂眸轻笑,眼角微微上挑,“哦?你怎么证明?” 见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沈青衍有些慌了,哪怕是有一线求生的机会她也要把握住,“那刺客是直奔小女的牢房前的,说明他熟悉大理寺牢狱的地形,一早就知道小女被关押在这里,且所有钥匙都在牢狱长身上,刺客能拿到这钥匙,肯定是大理寺出了内鬼。” 裴鹤明负手而立,眯了眯眼,明明生得一副多情相的桃花眼,可此刻眼底的寒意却让人脊背生凉,这女子说的跟他查到的差不多,如此聪明的女子,若只发现了这一点他定是不信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姑娘也太不诚实了,拿本官早已知晓的来搪塞,这能叫线索吗?若姑娘不信任本官,那就告辞了。” 见他要走,沈青衍一咬牙,“等等,我了解药发木偶的制作过程,那么□□根本不会炸伤那么多人,除非火药配比被加重了,我知道凶手是谁。”这也是她死亡的原因,联想到徒弟身上的火药味就能想明白了。 终于听到有用的信息,他转过身让她继续说。 沈青衍稳了稳心神,对方能听进去就证明她说到了他感兴趣的点上,“我曾去后台询问过木偶师制作过程,中途发现木偶师的徒弟身上有浓重的火药味,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猜测,大理寺也不可能去靠一个猜测抓人。 请大人与我合作,京城置办火药有严格的用量规定,我可以根据庆典当日爆炸的威力,做出同比例火药的药发木偶,那时就可以断定他们用了多少量的火药,严查火药商在官府的进货登记就可以问出置办的人是谁。” 不得不说她很聪明,裴鹤明这才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条理明晰,眼中带着求生的坚定;圣上早有令,命他在七日内查清此事,然而这件事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遮住了,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或许她会是这件事中唯一的变数,同时他也很好奇这女子能否在圣上的手中杀出一条生路。 “你可有把握在一天之内做出同比例的药发木偶?”见她点头,裴鹤明也不着急做决定,“本官提前告知你一声,若一天之内做不出来,等待你的只有罪加一等。” “小女保证能在一天之内做出来,若做不出来,大人可以当场杀掉小女。” 裴鹤明很喜欢她的眼睛,正当要带着她出去的时候,谁知对方竟然又提出了要求。 “请大人为小女的父母送去金疮药,并派人严加保护,以防二次刺杀,否则小女无法安心制作药发木偶。” 裴鹤明斜靠在牢狱铁门旁,双手抱臂,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你是在威胁本官?” 沈青衍一身白色囚服,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说道,“青衍本是一介弱女子,怎敢威胁大人,只不过是一片孝心罢了。” 他眸中寒芒未褪,嘴角却忽地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对,我朝向来重孝,姑娘可还能起身?” 他这是答应了,随后沈青衍点点头,缓缓站起身,玄色披风挟着沉水香的气息兜头罩下,她不解,“大人您这是何意?” 裴鹤明牢牢地用披风将她包裹住,“既然你说大理寺里有内鬼,莫非是想让这内鬼把本官私带罪犯出牢狱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吗?” 她恍然大悟,太不严谨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一路跟着裴鹤明走出牢狱,这是沈青衍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原来已经天亮了啊! 书房,裴鹤明丢给她一套小厮的衣服,沈青衍快速换上后跟着他出了大理寺,外面的摊贩在叫卖,上面摆放着精致的朱钗,她一时看呆了。 “愣着做什么?上去。” 沈青衍看过去,就见裴鹤明牵来了一匹马,“小女不会骑马。” 裴鹤明轻叹一声,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伸出手。 “我们共骑一匹马?” 他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难不成沈姑娘想跑着去?” 话音刚落,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吓得沈青衍后退半步,用这幅身子真跑着去怕是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路上,她咬了咬唇,终是将手递了过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落入他怀中,还未坐稳马儿就冲了出去,沈青衍脸色煞白,下意识攥紧了身后人的衣袖。 “怕就抓紧了。”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震动,脸上一片红晕。 马停在裴府门前,裴鹤明利落的翻身下马,伸出手,见她没有动作,嘴角噙着笑,“怎么,还要本官抱你下马?” 沈青衍抿了抿嘴将手递过去,触碰的瞬间被他牢牢握住,掌心灼热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稳稳扶下马背。 沈青衍被丫鬟带去上药了,否则伤口容易感染,又换了一套鹅黄色齐胸襦裙,顺便又让人拿来笔墨,将火药核心配方写在上面让人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丫鬟通知她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沈青衍来到院中,视线扫过一遍,硝石、硫磺、木炭等所需要的量已经准备俱全,只是唯独差了一个东西,那就是木偶,好在京城有卖这个的,侍卫立即出府去采买。 沈青衍如今要做的就是提纯硝石,手持木杵研磨硝石块,后沉淀出晶莹的颗粒物,她一人是无法快速大量研磨的,叫来侍卫们一起,紧接着便是精制硫磺和木炭选择了,后加上微量朱砂、铜粉和硫磺。 一次次的加重配比,一次次的成功,就连周围站着的侍卫都不禁感叹这姑娘太厉害了。 裴鹤明刚与手下商议完事情出来,就听远处院子里一阵爆炸声,脚下地面随之一震,第一反应就是有危险,跟手下施展轻功立即赶了过去,刚到就听到了沈青衍的欢呼声。 “成了,成了。” 躲在远处的沈青衍立即查看现场,果然就见十几米远的树枝都被炸断了,见裴鹤明走过来,立即跑过去证明自己的成果。 “大人,对方果然加了十足的药量,怪不得木偶比市面上做的还要大,原来是为了将大量火药填充进去。” 裴鹤明一脸的凝重,他命人去火药坊拿的量足足有五十斤,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一点封粉末了,他立即让手下去查近一个月来有谁大量购买过火药,又或者频繁多家店铺购买。 一个时辰过去,派去的人分两拨回来,挨个巡查卖火药的店铺,没有任何异常,官府那边的登记也都是正常的。 这就奇怪了,沈青衍觉得这不可能,肯定有地方遗漏了,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地方,询问那人,“黑市可有查过?” 她一语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黑市不受官府的管理,里面鱼龙混杂,根本不好查,也就容易被人钻空子。 在天黑之前终于有了结果,派去的人在黑市暗中查到有家火药铺子在一个月前售卖了几十斤的火药材料,侍卫也将人带了回来。 沈青衍拿着木偶师和其徒弟的画像展开,递到火药贩子面前让他辨认,在看到徒弟的画像后立即指着说就是他。 确认过后,裴鹤明立即让人将火药贩子押入大牢,贩卖大量火药,免不了牢底坐穿了。 沈青衍一脸骄傲的看着他,“怎么样,我们合作后迅速发现了有用的线索。” 裴鹤明轻笑一声,“沈姑娘还是太心急了,你的确不用被本官当场杀死了,只是还没有破案,你沈家依旧是谋逆的钦犯。”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请大人快速带兵去抓木偶师的徒弟,若是被他听到风声逃跑可就糟了。” “本官自有决断。” 本以为案件很快被侦破,谁知木偶师的徒弟竟然说没有这回事,两人深知这件事不对劲,沈青衍提议将大牢里的火药贩子带出来,让两个嫌疑人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