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名》 第1章 初次第零 许佳想了一会儿,打算先不回家了,假期这么长,待多了容易烦躁。 她拨通了妈妈的视频,那边铃声正想着,她的思绪就飘远了。 她刚上大学,不知道回家的车票这么难买。原本她都已经打听好了,在车票开放的那天中午就开始抢,肯定能抢到,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手速,不过一秒钟而已,车票全没了。 她刷新了好几遍,无奈接受了现实,没办法,只能等下一天的车票。 结果第二天抢票还是同一个情况。 她服气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这个情况,她就把买票的事搁置了,专心准备期末考试。 现在舍友陆陆续续都回家了,她更不着急了,正好出去看看这个城市。首都城市繁华诱人,虽然高考有遗憾,但她不能就此颓废,毕竟是四年都要待着的地方,怎么着都要了解一下这里,或许是异想天开,她有留在这里打拼的打算。 很快,妈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笑得皱纹都出来了,问道:“佳佳,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接你。” 许佳道:“我先不回去了,高铁票不好买,我打算在学校待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回去,反正回家也方便,实在不行我就坐大巴。” 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大巴坐的时间可就长了,你也没坐过啊,要是半路丢了怎么办!” 许佳苦笑不得,“怎么会丢呢,这还是最后的打算呢,总得试试吧。” 妈妈终于点头,道:“那你可得注意安全,别在外面乱跑,出去和朋友一起。” “知道了,不会走很远的,就在附近转转。”许佳道。 许佳语气有些冷淡,她感觉到了,赶紧把笑容挂在脸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高考结束后,她的情绪一直都很难提起来,可能是考试后遗症,还没有缓过来。 所幸大学遇上了一群好室友,她这学期过得还算开心,大家还在磨合期,但许佳能感觉到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想到这里,许佳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宽慰道:“别担心,很快就回去了。” 妈妈笑道:“出去看看也好,女孩子得开阔眼界,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佳很认同,妈妈一直问着衣服够不够,钱够不够的事,许佳一直耐心地回答着,偶然想起来一些有趣的事就分享出去,可是说完,明明妈妈也笑了,却非要严肃地指教她几句,好像她长那么大还不会做人似的。 要小心谨慎,要尊师重道,不要惹是生非。 她能惹什么是非,说着说着许佳就被一股浓重的情绪笼罩着,生理性地烦躁,她真心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赶紧跟妈妈说:“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吧,下次再聊。” “好好好,你去吧。”妈妈欣慰道。 许佳等了一会儿,她妈还是没挂,一直看着她笑着,许佳被感染了,先挂断了视频。 天还没有彻底暗下去,宿舍冷冷清清,许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起身换了件衣服,扯了条围巾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北方城市的特色,风总是刮得很大,许佳家乡地处中原,热的时候热,冷的时候冷,还没有感受过这样刺骨的寒意,快把她的脸刮烂了,不过这似乎是全天下冬天的特色,快把她给冻死了。 她就开始后悔,想自己为什么脑子抽风要出来,她又开始想还是夏天好,至少不会冷死她,可她感叹起来,明明夏天的时候她还觉得冬天好,至少冬天不会热死她,她就这样夏天想冬天,冬天想夏天,疼了就忘,忘了接着疼。 许佳把帽子围巾弄得更紧了,裹好了自己的羽绒服,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身体,打算就近去那家“情至”咖啡店。 风很大,入夜了,还没到下雪的时候。 不过许佳想应该也快了,她准备在学校里迎接新雪。 咖啡店不远,她来过这几次,经常会有大学生来这里学习。 店长是个很随和的姐姐,喜欢穿旗袍,是从江浙一带过来的,出国留过学,后来留在了北方,再没有回去过。 许佳偶尔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种极痛苦的情绪,但她没有多问,她怕自己捞不出苏景,还把自己陷进去。 人是情绪动物,那一点情绪是能传染的,她也有不可触及的过去,说白了就是童年阴影,她根本不敢尝试帮助苏景,她是个很懦弱,很自私,有很多缺点的人,要是冒犯了苏景她会更痛苦。 可她真的有这么糟糕吗,她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说她蠢、没志气的。 许佳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铺面而来的热气。 门一关,许佳整个人就开始热,肾上腺素的作用发挥得那么明显,她出了好多汗,怕不是以为她要冻死了,竟然释放这么多。 许佳把围巾帽子都摘了,羽绒服也拉开了,正要脱,苏景就过来了,“你可别脱衣服,一冷一热的你不一定受得了,要是感冒了可不容易好。” 许佳老实穿上了,笑着喊了声:“苏姐。” 苏景轻嗯了一声,抬眼往窗边看去,“给你留了位置,在那边,去坐坐?” “谢谢苏姐。”许佳拿着东西往那边去了。 苏景也实在无聊,大学生放假,她店里的生意更冷清了,就和许佳面对面坐着,随意地躺在了沙发上。 许佳身后就是一排书,经典名著什么的,许佳早在初中就在老师的要求下看完了,她反而喜欢一些小众的经典,经常能有新发现。 苏景有些困了,连打了几个呵欠,道:“想喝咖啡吗,想喝就点,我请你。”十分大方。 “谢谢姐,普通款就行,钱我待会儿转你。”许佳道。 “那不行,说好了请你,来杯澳白吧,提神醒脑,也不算太苦。” 许佳点头,目送苏景离开。 窗子上起了层雾,许佳拿纸巾擦掉了一块,向外看去。 路上少有行人,偶尔有车过去,等到下雪天这会是观雪的好位置。 许佳和苏景是偶然打上交道的,这学期许佳的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除了要不是期末月下了点功夫,其他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许佳闲得实在无聊的时候来这里发过几次传单,咖啡店位置选得不怎么好,生意也不太好,苏景开玩笑说她是开着玩玩的,根本不在乎。 首都地皮寸土寸金,苏景有钱,苏景任性,但该打的广告还得打,说出去也算经营过一家咖啡店,当过老板的。 苏景人大条,温柔,经常邀请许佳进店坐坐,一来二就就熟悉了,苏景有次喝醉了酒,把过去的事全都念叨了一遍,才知道苏景是因为家人离世才背井离乡的。 许佳知道自己太过冷心冷肺,多年来的教育把她变成了一个功利心很重的傻子,不该她掺和的事她不会多一句嘴,但该心软的时候就像个狍子。 她不知道该对谁差,又该对谁好,她只是照顾了一下苏景,苏景就把她当知心好友了,她们两个差了快有十岁了,许佳不知道怎么和她聊。 苏景怎么说都是那么长时间的社会经验了,怎么会看不出来,但依然对许佳很好,许佳觉得自己其实也在慢慢改变着,她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剖开了心对别人好的,只是心里想得太多,否定太多。 许佳随手找了本天文科普书看。 说起来她高中时期最喜欢的学科是物理来着,没想到被数学专业录取了。 数学吧,她不算好,也不算差,刚好够用。 许佳想转专业,可谁知道她转了专业会不会变得更好呢,理学学科,不过是从一个坑到了另一个坑,她还要尽己所能把坑装饰得美观宜人,让人一眼看中。 因此她晚上总睡不着觉,想过去,想未来,想了一堆又一堆的事,枕头从床头甩到床尾,想来想去不过是一堆无意义的事。 许佳抬头又看向窗外,原先她在玻璃上擦去的那一小块雾,又笼上了薄薄一层,和周围的差距很明显。 苏景把咖啡端上来了,店里来了别的客人,苏景就是照顾了。 许佳翻着书,感叹这本科普书是不是写得太文艺,她就记住了一句话:“人世间的相知相遇是无定性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一个人同频共振,只那么一瞬间的时空交错,你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讲黑洞和白洞的,可惜,许佳不是个文艺的人,她从仅有的那点物理知识里想到共振分析,想到磁场,想到量子,想到平行宇宙,最后总结了四个字:她是傻子。 许佳正要翻页,突然,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她脑子崩了一下,她感觉她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人和她一起翻过了这页书。 许佳眨巴了下眼,似有所感,这似乎是个和她同龄的男孩子,黑色的绒服,黑色的口罩,头发垂落在他眉间,手边是和她一样的咖啡杯。 许佳捶了下脑袋,瞬间抬起头,环顾了一遍四周,把书页翻来覆去好几遍。 什么都没有,连个鬼影都没有,苏姐姐呢,店里的人呢,她在哪呢。 许佳心下疑惑,沉下心继续看书,顺眼看到手边的咖啡。 她还没碰到杯子,就见那咖啡面上的云朵图案变成了一棵雪松,不一会儿,她满满一杯的咖啡就低下去那么一点。 就那么一点,但就是那么明显! 许佳猛地站了起来,端起杯子仔细端详。 别以为她没看见,有人喝她咖啡了! 许佳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咖啡厅,心中惊叹,闹鬼了吗? 她要抓了做科研,她要做新世代第一人! 许佳坐了回去,敲打着手臂,她思考了很久,倒了一碟清水,在桌面上写道:“Who are you?是人还是鬼?” 等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许佳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走了。 她又在发疯了,真以为平行时空会面会被她碰上啊。 她戴好帽子和围巾就看见苏景端了个小绿植过来,“这就要走了?” 许佳没跟她说刚才的怪事,很自然地找了个理由,就是她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 许佳和苏景打了个招呼:“是啊,先回宿舍了。” 苏景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许佳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她还在想,她真是病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可她不喜欢看医生啊,要是真有病,那不是很麻烦,她害怕。 外面的风吹得越来越大,许佳刚一出门,差点没被吹跑了,她赶紧稳住身形往前走。 呼啸的风声隐没在许佳冻僵的大脑中,很久很久,咖啡店的桌面上出现同样的水痕,回答了她的疑问。 “我叫贺辞。” “你是谁?” 第2章 幻觉第一 许佳穿过一条小吃街,人渐渐稀少,路灯也少了起来,她有些害怕,脑子里就不停地循环“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她十分注意路上的动静,自然就看到了在小花坛里瑟瑟发抖的一只小狗。 许佳垂眼看着它,一直看着它,她没有任何动作。 一个有同理心的人此刻是不是应该抱着它离开呢,许佳不知道,她站着不动,围巾遮住了她半边脸,看起来有些冷漠。 她觉得很冷,她的衣服买的不好,花了大价钱,漂亮又有型,就是不保暖,她时常因为太在意风度而把自己冻个半死。 许佳解下围巾将小狗裹了起来,它身上脏脏的,她不太愿意碰它。 她这些年学理,什么都没学好,就学到了一身严重的洁癖。 隔着围巾许佳都能感受到小狗身上冰凉的寒意了,许佳没办法,她很想抱一抱它,可她实在下不去手,她又不忍心走,这么冷的天她走了这只小狗大概会冻死在这里。 小狗嘤嘤地叫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闪着濡湿的亮光看着她,许佳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经捡到的一条小白狗。 许佳很无奈,算她欠它的吧。 她把小狗放在花坛比较显眼的位置,打算去杂货店买一个纸盒子把它带走。 宿舍肯定是不能放了,她得找个人家或宠物店帮她养几天,花点钱无所谓。 高铁肯定不能坐了,她得联系一下大巴车,就怕大巴车也不让上啊,那她得托运啊,她还有多少钱来着,待会儿得查一下。 许佳边跑边想,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甚至她把小狗带回家怎么强迫她爸妈接受都想好了。 等她抱着个纸盒回来一瞧,花坛里只剩一条空空的围巾。 许佳愣在原地,到处扒拉,眼睛都直了,她放在这里那么明显一条小狗呢,连围巾也没了,带着围巾跑的,成精了? 许佳整个人都垮了,沿着附近的小路找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找了两个多小时,她放弃了,把纸盒扔进了垃圾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洗漱完躺到床上的那一瞬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缺失了这一小段记忆。 她心理书看得比较多,也知道心理学上有一个知识叫自我保护机制,不知道又触碰到她哪个情绪点了搞这么一出,真的有点烦。 许佳很清楚这一点,尽量让自己忘记今天的事,她都产生幻觉了,是不是得干预一下了,她闭目冥思了五个小时,终于伴随着宿舍里防尘膜的沙沙声艰难的有了点睡意。 睡前她的思绪就不在今天杂七杂八的事上了,她在想一大早怎么把防尘膜粘好,舍友都回家了,寝室就剩她一个人,大半夜的风一吹跟闹鬼似的,是要吓死她啊。 贺辞等了很久也不见对面的人回应,他以为刚才翻页时的动静是他的错觉,便不打算久待了。 他的几位好友还在争辩谁的滑板技术更厉害,江祐白吵得脸都红了,作为贺辞最好的兄弟,那当然是自家兄弟万般好,不然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贺辞懒得听他们斗嘴,一个人出去了。 外面车流穿行,下了晚班的人都该回家了,贺辞拿了立在门边的滑板踩上去就走了。 冷风一直试图钻进他的衣服里,贺辞的速度不算很快,他一直想着刚才咖啡店的怪事。 他的记忆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孩,就那么莫名其妙他们遇见了,好像是灵魂深处见面了一样。 贺辞偶然往路边的花坛一瞥就看见了一个扭动的小生物,他迅速转了个弯,绕了回去,没看错的话好像是个小狗崽崽,还活着。 贺辞停下来把滑板立在旁边,从围巾里捞出了它,围巾的热气迅速消散了。 贺辞踩平了滑板,直接连狗带围巾一起抱走了。 他才不会考虑那么多,会不会养,能不能养都是后事了,现在带回家让小狗活下去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贺辞回到家就把小狗带到了浴室,阿姨做的晚饭也已经凉透了。 贺辞把围巾丢开,但没直接扔进垃圾桶里,这围巾看起来还挺新的,原主人应该刚买不久,贺辞有些疑惑,他不会把别人的狗给偷走了吧。 小狗很乖,贺辞动作也很轻,问道:“小狗,你叫什么名字,有主人没有,你也没有戴项圈,那我带回来就是我的了啊,你同不同意?” 贺辞知道自己是个起名废,试图征得小狗的同意,道:“叫你阿白好不好啊?” 小黑狗叫了一声,奶声奶气的,贺辞自己都笑了。 他开了热水器给阿白冲泡沫,这时好友打来了电话。 江祐白喊道:“不是,你怎么走了?” 贺辞漫不经心道:“困了呗,懒得听你们吵架。” 江祐白道:“行吧,过几天有个滑板赛,大家一起玩的,参不参加?” “参加啊。”贺辞开了浴室门,找到之前买的一个暖扇,拿了个毛巾来给阿白擦干。 “没什么事我挂了,忙着呢。” “哎?”江祐白没来得及说话,贺辞已经把手机扔一边了。 阿白很乖,贺辞越看越喜欢,“你长得倒是很不错啊。” 话落,那种电流穿过的恍惚感又来了,他好像看见一个女孩,面色苍白,正做着噩梦。 贺辞皱眉道:“阿白,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给阿白擦了遍水,立刻去给它烘干。 贺辞忙活了很久,终于能换身衣服去洗澡,阿白有些累了,趴在地板上就睡了,小小的一只,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 贺辞直接下单了一个狗窝,他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他的头发滑下。 他不是傻子,今天咖啡店里的情况是他从没遇见过的。 他是纯理生的脑子,除了敲代码,就是玩滑板,有时候分析事实、解构体系比谈论风月要更趁手。 这种感觉像什么,就像共振现象,不同轨迹的小球保持着自己的运动却突然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同步,就那么一瞬间,如果是人呢,这种事会发生在人身上吗,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在某一刻状态、动作、思想同步,是不是也会发生共鸣。 贺辞想得太出神,忘记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等他擦头发的时候才想起来,随手解了放在了床头。 他把阿白抱了过来放在了床尾,给它找了个小毯子盖着。 这毯子还是他妈给他买的,非说他还是个小孩,要注意保暖。 贺辞都已经上大学了,怎么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就跟他妈据理力争,他妈更觉得他是小孩了,这四四方方的小毯子就买来放在贺辞柜子里了。 这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阿白和被子结缘了。 许佳一直做梦,睡得不太好,她总能梦到一只小白狗,还有一群人各种各样的身影。 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她正恍恍惚惚地骑着童年那辆老旧的红色自行车。 道路很崎岖、波折,水泥路裂着不同的痕迹,到处都是积水,到处都是行人。 她每次放学回家都要走这条路,这一次远远就看见一只小白狗在行人间汪汪叫。 它可爱极了,声音还很稚嫩,见到一个人就热情地跟了上去,直到明白那个人不可能带它回家。 可它还是没有放弃,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回事它不停地换人跟,一个甩下它就换下一个,那条小尾巴就没停过,摇得很是欢快。 许佳骑着车缓慢地从它身边走过,它立刻就跑了过来,还摇着尾巴。 周围的同学就起哄:“看看你会不会带它走。” 许佳知道他们是在看她笑话,可她爸妈不可能让她养狗,她在家没有任何话语权,她想了很久,把小狗带上了。 她把它放在前面的车篮里,用她的书包盖着。 小狗很开心,她也很开心,车像装了翅膀,飞快地往家里赶,小白狗就乖乖待在车篮里看她。 路上她又遇上了她那一帮同学,许佳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问询:“你带上了吗?”“你带上了吗?”“你还真带上了啊!” 许佳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车篮里的小狗,在他们走后回了家。 果不其然,她爸妈把她骂了一顿,她爸让她把狗扔了,她不愿意,却不知道怎么把辩解的话说出去,还被打了一顿,巴掌直接落在她的头上,又重又疼。 梦里到处都是声音,许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骑出去的,又怎么把小狗扔掉的,那是她带回来的,她爸跟她说它会跟着味回来,如果狗回来了,他会收拾她。 她很懦弱,她很怕,她骑得很远、很快,把狗放下就走,落荒而逃一样,她听到有小狗在她身后叫,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回来以后,家里像是没出现这个变故一样,一切如常。 许佳寄希望于小白狗会回来,它那么聪明会回来的吧。它要是回来不管她怎么挨打她也会把它留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生命,又能妨碍得了谁呢。 可是并没有,小白狗并没有回来。 她爸妈依旧为生活的琐事发愁,时不时大吵一架,砸烂家里所有的东西,逼着争气,逼她学习,这样他们可以在自己失败的事业上得到一丝别的安慰,那就是他们培养出了一个听话懂事、学习还很好的下一代。 后来,许佳发现那条小白狗似乎进了她邻居大爷家里,她分不清那是不是它,它渐渐长得很大,被大爷几个铁锹打死吃了。 寒风凛冽,许佳好像又站上了那天的街道。 她不想再做梦了,说起来,那辆跟她身形严重不符的自行车还是她哪一个姑父送给她的,那时候她爸妈忙着工作,没时间送她上学,她总是迟到,被老师骂了好多次,她爸就把车改造了一下给她骑了。 说是改造,也不过是把前面高高的单杠截断压低,她学得时候就很费劲,没人帮她,她就一个人在那条路上不停地练,练了一天,饭也不愿意吃。 那时候还没搬家,泥土路,到处都是麦茬,许佳不服气,她咬着牙很不服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学会的事情她学不会,她努力控制着身体平衡,终于在某一刻成功了,车太高了,她的个子很难碰到脚蹬,但那一刻的喜悦她很憧憬。 她学会了一件事,有些东西是强加在她身上的,她无力反抗,就只能不甘心,就只能忍,她一路是忍过来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唯有她能支撑自己。 就像冬天里的雪,她看着别人用工具可以堆大大的雪人,年幼的她都只有羡慕的份,以她那时候的智商,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后来长大了一点,她就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戴着她的小手套堆一个小小的雪人,哪怕它会在第二天被清理掉,她也算给自己堆了一个雪人。 她妈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冻得双手通红还要去做,还赞扬她倔强坚强,许佳没有搭理,但是她喜欢她妈夸她。 许佳终于睡不着了,越来越多的记忆涌上她的心头,她有些受不了了。 宿舍静悄悄的,没人听得见她哭。 她就是不明白,明明小时候很想要逃离的地方,为什么岁月的流逝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只有她的恨意无处安放。 她就是很恨她爸妈啊,有时候爱,有时候恨,她知道她未来可能不太平,会遇上坎坷磨难,对比人生的大事来说童年的经历简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可她为什么在她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上这些事,她但凡年龄再大一点呢,她不会这么委屈,这么痛苦。 天亮了些,许佳就赶紧起床了。 她伸了个懒腰,才知道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她头都要炸了。 她一瞥,看见床边有个吊坠,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牌子……没看错的话,好像是“恒星·宇宙”系列的,许佳也是有喜欢的女明星的,多少了解过一点奢牌的,一搜,果然,两万多,她赶紧丢下了。 一夜醒来,横陈不义之财,这是要杀她灭口吗,就因为她没带小白狗回家吗,以防弄丢她赶紧拿个盒子装了起来。 既然是凭空来的,她希望它凭空消失,她更希望这都是她的幻觉,不管项链怎么来的,给她消失。 第3章 初见第二 许佳发了消息在宿舍群问有没有人丢东西,马上就有一大堆人来找她。 什么玩偶、手链、衣服,甚至还有人找A4纸,她真是服了,姐妹们丢三落四啊,可惜她真没有,她就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项链,按理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会随便乱丢啊,怎么跑她宿舍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吗,姐妹们放假了都还不回家。 许佳找不到失主,只好先处理自己的事,学校已经催留校生离开了,看这架势,应该还要再催几次。 许佳赶紧买了张高铁票,期末周一过票就多了。她在学校里待着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回家去呢,说不定还能趁寒假带个家教,她想尽快独立。 许佳把手机一丢,又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晚上睡得不怎么好,竟然还哭了,现在还有点缓不过劲,她叹了口气,打算补个回笼觉,醒了就去趟图书馆,查一查平行时空的资料,就当陶冶情操了。 十点的闹钟响了,许佳和贺辞同时睁眼。 许佳揉了揉眼睛,把闹钟给关了。 这个铃声已经吵得她头痛了,她得换一个。 贺辞从被窝里钻出来,习惯性地要拿吊坠,手一摸,没了。 他抓了好一会儿,终于肯睁开眼找找,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 阿白已经醒了,在床上扑腾来扑腾去。 贺辞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虽然他是个养宠物的小白,但是也知道该带小狗去上厕所了。 他心大,根本不急着找吊坠。 他找东西已经找出经验来了,越找反而越找不到,他已经学会安慰自己是平行时空的他拿去用了,这样他就可以不再关注丢失的东西,过段时间自己就出来了,现在只能请平行时空的他赶紧把东西换回来,这吊坠他都戴了三四年了,突然间脖子空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阿白上完厕所就一直在家里乱逛,像是巡视领地一样,非常可爱。 贺辞就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看着它玩,他心情很好,打算找个教程学一学怎么养小狗,他绕到床边找他的坠子,同时下单了不少狗粮。 他把被子掀开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放弃了。 许佳洗漱完,还没来得及擦水乳,她一看到桌上的镜子瞬间愣住了,像看电影似的,镜子里出现一个男的,估摸着一米八几,长得帅,还年轻,还有那冷调的卧室,那大白床,那狗,那狗越看越像她有没带回来的那只。 许佳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真服了,什么情况,鬼打墙? 她手机呢,她手机在床上啊。 贺辞感到卧室离有一股不明来源的注视,他警觉性很高,顺着那个方向往角落里看去。 那里放着一面全身镜,旁边就是他的衣柜,他还穿着睡衣,没有换衣服。 许佳吓了一大跳,赶紧把镜子扣下了,闹鬼了!她竟然窥探了一只鬼的生活,她真的出现幻觉了吗! 贺辞越看越奇怪,可那里面分明什么都没有,阿白跑到镜子前叫着,贺辞不明所以走了过去,总不可能是后面藏了什么东西吧。 他翻看了好久,连衣柜也查了一遍,没人啊,连只蚊子都没有。 时间过去了好久,许佳觉得应该恢复正常了,她正在梳着头发呢,没有镜子她怎么知道她的头发有没有歪,她很没有安全感的。 可惜,镜子里的“鬼”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待。 等到许佳翻开镜子一看,正与对面的贺辞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恐怖程度不亚于夜里见鬼。 ! 我靠! 许佳就差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了。 贺辞也是一愣,瞳孔都放大了几分,他本来还担心谁跑到他家装了什么针孔摄像头,这下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他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件一向接受良好,更何况对面似乎还是个小笨蛋,而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来了。 贺辞笑了一声,直起了身,看着许佳。 许佳很是尴尬,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她不知道对面能看到她多少,动也不敢动,她正穿着一件长T改良版的睡裙,露着腿,这可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她想把镜子扣上,但这种奇怪的事总得弄清楚,然后就看到那男的好像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许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嫌弃她的智商吗? 贺辞只是在思考,他想到咖啡店里的意外,会不会也是这个笨女孩,这种情况怎么解释呢,同频共振成真了? “咖啡店的是你吗” 许佳愣了一下,贺辞接着道:“我看到你的留言了,你好,我叫贺辞,初次见面,希望没有吓到你,另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叮—”支付成功。 许佳接过了食堂阿姨递过来的热椰奶,离开了。 她怎么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奇怪的家伙,贺辞,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接受这种事,甚至还有闲心问她的名字,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告诉他了,然后把镜子扣了离开了宿舍。 校园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食堂很多窗口都关闭了。 许佳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是她撞上了时空裂缝,还是她精神出了问题,书上可不会教她这种事,她不懂如何解释才能说得清这一切。 贺辞,他存不存在,还是只是她的幻觉、想象? 许佳来到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这个时候值班老师都还没放假,也是辛苦。 她靠在墙边,没有进去,她想听一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在纠结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的理由是什么,一个贺辞不可能成为她来到这里的理由。 如果她要自救,心理治疗可不一定帮得了她,她太熟悉这一套流程了,她会伪装,如何伪装得天衣无缝让老师也看不出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她向来不是个自负的人,她知道老师会看出来,所以她总露出些心理上的破绽,变成一个有缺陷的正常人,正常人才会有缺陷,才更有可能有心理问题。 想到这里,她就打住了。 她只是抵触看医生而已,没有必要找那么多理由。 而且许多学校对有心理问题的学生不怎么友好,要是她的学校也一样怎么办,真的确诊了怎么办,告诉她的父母她该怎么解释,她不想以身犯险,要是因为心理问题耽误了她大学里的生活就更不值当了。 反正她不可能去死,那么一切就都是小事,毕竟她已经想死几百次几千次了,没有一次行动过。因为她除了想死以外,还非常得怕疼,“疼”可是世界上一切恐惧的来源,正因为如此,她才活到了现在。 真是一个友好的东西。 许佳离开了,她打定主意的事很少改变,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看医生也不迟。 许佳回了寝室,从窗户缝里吹过来的寒风把防尘膜吹得飞起,许佳开了灯,散去了寝室里弥散的阴湿感。 她拿起镜子一看,贺辞还在,正在进行身体锻炼。 他额上绑了个蓝色的发带,穿着的四号球衣,正在举哑铃,看起来还是个球迷。 贺辞看到许佳,自来熟道:“你回来了?” 许佳嘴角一抽,又把镜子扣下了。 贺辞觉得莫名,走到镜子前沉思了一会儿,听到电话铃声。 贺辞走过去一看,又是江祐白打来的,他接通了,那边江祐白喊道:“出来玩啊!” 贺辞看了一眼镜子,当当敲了两下镜子道:“又玩滑板?” 江祐白道:“这次不玩滑板,滑雪!我们去张家口!” 贺辞又瞥了一眼镜子,道:“行,约个时间。” “明天吧,我叫上迟曜和周以南,我们早点去,先探探路,省得到时候摔死,哈哈!”江祐白道。 贺辞应了,挂断了电话,拿起他的哑铃又玩了起来,他经常一个人在家待着,挺会自娱自乐的,不过去张家口的话就得安排人照顾阿白了。 贺辞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听不到镜子那边的声音,也看不见人,这事很奇怪,也让人难以想象,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平静的生活里似乎多出了那么一些趣味。 他像个小狐狸似的笑了起来,甚至有些期待再次见到对面的人。 他想起许佳义正言辞的辩解,似乎真的怕他误会她的智商,只是,看起来更呆了。 贺辞举起手,从指缝里观赏天花板,描绘着许佳的样子。 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性格呆呆的,头发长长的。 他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第一步就是先描绘她的长相,这样就算是大脑这种善忘的结构也不会轻易清除对她的记忆。 就像他记住他死去的老爸和他总是不回家的老妈一样。 贺辞“咻”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换了身衣服。 今天出了太阳,但还是浓云密布,他能感觉到天越来越干,是下雪的前兆。 阿姨给他做了早餐,他喝了杯牛奶,给阿白系好绳穿好衣服,然后抄起滑板出去了。 他一般不乘电梯,十楼,溜几个圈就下去了。 大中午的,贺辞站在小区花园,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放下滑板,隔壁楼的小孩见到他都跑了过来。 一个扎小辫子的女孩站在他旁边就不走了,她哥哥比她大了点,站在贺辞身边说道:“妹妹你往旁边去一点,我要跟哥哥一起玩。” 小姑娘撇了撇嘴,傲娇地坐在椅子上,稚声稚气道:“那我要跟小狗狗一起玩。” “哥哥,它叫什么名字?” 贺辞一个头两个大,“阿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下楼都能看到这俩小孩,刷npc呢?也不知道家长怎么放心的,贺辞只好承担起了看顾小孩的重任,虽然小区安保挺严格的,但难免不会有外人进来,出事了就不好了。 “玩可以,答应哥哥,但不许乱跑哦。”贺辞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贺辞又去看她哥,小孩哥傻了吧唧的,一口就答应了。 贺辞带着小男孩玩了会儿滑板,阿白蹦蹦跳跳的也很开心,贺辞心情不错,没一会儿,他们家长就来了,给了贺辞一大兜水果感谢,把小孩领走了。 他的世界终于清净了。 许佳坐在图书馆前的花坛边,即便是放假了还有不少留校学习的人,应该是考研的。 许佳也在想自己的未来,她该往什么地方走呢,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她的人生总要做好规划,如果真的要等deadline,那她恐怕真的要die了。 不过寒风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风越刮越大,即便已经在学校生活了四五个月了,她还是没能适应北方多变的天气,这室外真不是能多待的地方,她打算先回寝室了。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回家。 第4章 交集第三 许佳一大早就提着行李出去了,她每次出行都会提前至少一个小时以备不时之需,就怕路上遇到点什么事耽误她出行。 果然,她挑了个上班的好时间,堵车了。 红灯一闪一闪的,闪得她心焦,她不停安慰自己还有很长时间不会晚点的以缓解自己的情绪。 许佳发现,她每次遇到计划之外的事的时候都会有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如果这件事不能及时解决的话,她可能就要发疯撞墙了。 这是病,得治,必须治。 许佳闭上眼,汽车终于发动了,她缓了口气看向窗外,细心地观察着这一角的城市。 车流有秩序地穿过,人行道那边电动车骑得飞快,许佳看到几个踩着滑板的少年飞了过去,被周边的树木挡了又挡,一会就看不见了。 许佳嘴角抽了抽,这大清早的,年轻人真有活力。 许佳的高铁票还没有核验学生证,一到高铁站就赶紧到人工窗口去了。她早上走得急,没做好规划,什么东西都没吃,有一丝丝的饿,但她听说各大高铁站、火车站旁边的早餐摊子都是金钱刺客,味道也不好,她就忍着没去。 机器很快就完成了核验,她刚出来准备进站,就看见那群滑板少年了。 许佳远远地看着,这一群人真是有够帅的,非常赏心悦目。 许佳在他们之后进了站,十分无聊,上了很多遍厕所,等了将近四十分钟,站台开始检票了。 许佳推着行李箱排起了长队,许佳看见那群滑板少年离开了。 她第一次坐高铁,高铁站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且尴尬的新环境,她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自己家的小县城,因此对一切都是好奇和迷茫。 许佳想,等下一次来差不多就熟悉了,只是可惜又将是她三点一线的生活。 家,学校,高铁站。 或许可以抽一个时间勇敢一点,去别的地方试一试,她得有这个胆量去冒险。 许佳顺着人群找到了自己的列车,她在排队的时候,又有一架列车到了,许佳背后也排起了长队,是去另外一个方向的人。 许佳偶然瞥到那群滑板少年,并且里有一个她很熟悉的面孔。 贺辞? 上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贺辞竟然真的存在,还是又是她的幻觉? 她赶紧回了头,不敢再看。 那边的贺辞感觉到什么,也回过头,皱了一下眉。 乘务员检查完身份证,两辆车的人都各找各的位置去了。 许佳坐在靠窗的位置,心里忍不住得惊骇,这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世界。 许佳看向窗外,隐约能看到对面车模糊的人像,车开动,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祐白喊着贺辞,问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贺辞摇了摇头,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江祐白又去找其他兄弟说话了,也是被嫌弃得不行,贺辞听着他们吵闹,又想到这几天的怪事,还有那个女孩,他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她的,一时间心有些乱。 许佳查了高铁路线,还要再坐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市区,从首都出发可以看到半个山河的景色,她高中的老师说过一句话,高铁上是最能看见人生百态的地方,沿海城市、发达城市和内地有着非常大的差别,可能只是过了一个境,一个城市的布局就不一样了。 许佳拿出背包里的画本,除了做数学题之外,她还很喜欢绘画。 她小时候就爱临摹一些画本,只是当时条件不允许,只会被说不务正业,连简单的喜欢都要被嘲讽。 现在好了,她在慢慢拾起自己从前的爱好。她觉得人生在世不能只是柴米油盐的生活,还要有一丝丝的梦想和怠惰,不然如何熬得过可能无望又可能艰辛的岁月。 许佳敲了敲画笔,她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幅贺辞在高铁门前回头的画面。 她不知道贺辞有没有看见她,但她看见他了。 她很快就起了个稿,一整个车程都在画那副画面,等到列车通报,她最后一笔也完成了,贺辞的画像赫然纸上。 许佳不自觉摸着画稿边缘,她很高兴,迅速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下了高铁。 人出来得很多,换乘的人也很多。 她跟随人群走出高铁站,门口就是各种出租车、顺风车,他们都在拉客,十分拥挤。 许佳驻足了很久,随便找了一辆车,只问了价格,她也分不清贵还是便宜,直接就坐上了。 司机又拉了几个人,终于出发了。 车子渐渐驶进市中心,又拐入城市的一角,沿着小路驶入县城。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人,一直在跟副驾驶的男生聊天。 许佳有些晕车,等到车上终于安静了一些,她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 许佳在后视镜上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她现在跟被抽干了水分的茄子一样,皱皱巴巴,邋里邋遢。 许佳糊里糊涂想到画稿,又想到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 数字是很奇妙的,人类在创造它的时候就在进行一种可视化。她想到人世间所有的相遇,如果将人的一生看做一条长轴的话,不同起点的人在缘分降临的某一刻就会在数轴上产生明显的交点,此后的人生便都是交集,最终在不同的位置产生终点。 缘分时近时远,只是分离时间的长短,可能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分离,做友人,做亲人,□□人,直到死,直到白发丛生,也可能是未知的明天,缘分顷刻就消散,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不爱了,出轨了,生病了,犯错了,任何都有可能。 许佳也想看一看,这个未知数的变化。 如果给世界限定一个域的话,这个域会有多大多精彩就看自己了。 贺辞是她的X,是幻觉,是真实,她都有点期待未来的改变。 车子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许佳下了车。 站在小区门口,许佳叹了口气,这会儿饭点刚过,她爸妈应该还在午休。 许佳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只响了几秒,对面就接了,许佳道:“妈,我回来了,就在小区门口。” 她妈很高兴,道:“好,你赶紧回来,我把饭菜热热,我让你爸去给你提行李。” “好。”许佳看她妈这么激动,还真有点愧疚,她十几年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却很少往家里打电话,她妈妈激动其实她很能理解,但是她爸……许佳有些无奈,她长大后就很少和她爸说话了,也不是不想念,就是根本无话可谈。 许佳没有在门口久留,一个箱子根本用不着她爸来,她扛着行李就能走。 贺辞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边,看着整个的雪道。 江祐白踹开门进来,拎着一大堆吃的进来,喊道:“贺辞,走,滑雪去!” 贺辞接过东西,道:“周以南他们呢?” 江祐白一屁股坐在床上,道:“他们去买装备了,一会儿就回来,这雪场看起来还不错,周以南挺喜欢的,已经上雪道了。” 贺辞走到阳台边,江裕白拆了包牛奶喝了起来,道:“诶,不是,你情绪怎么不太高,想什么呢?” 贺辞理都不理他,径直出去了,高铁站见到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许佳啊,等有机会问清楚好了,肯定有机会的。 “走吧,出去玩?”贺辞道。 江祐白不知道他怎么又有精神了,连忙把奶喝完,喊道:“等等我啊!” 贺辞换上装备站在滑道口,江祐白像个猴子似的观察着滑道。 贺辞看到滑道上两个不断冲刺超越的黑色身影,问:“那是周以南,旁边那人是谁,迟曜?不像啊。” 江祐白把手比成望远镜贴在脸上,道:“是不像,好像是个女的,我刚找你的时候,迟曜正蹲在这边打电话呢,还没打完?” 贺辞道:“看来是打不完了。” 他下了雪道,急速冲了出去。 江裕白哎了一声也下了滑道,他们好不容易跟上周以南,四个人停在了雪道边缘。 贺辞和江祐白纯粹是来看戏的。 那不熟悉的黑色身影摘下头盔,是个很明丽的姑娘,女孩看着周以南,笑道:“我叫林序,你们好。” 周以南没什么表情,但明显认识林序,林序重新戴上头盔,问道:“还比吗?” 周以南道:“那就走吧。” 贺辞看他们又冲了出去,挑了下眉,道:“没戏看了。” 他和江祐白换了条路,又回了酒店,他们换下了装备,依然没见到迟曜的影子。 江祐白拖着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店,道:“迟曜又谈恋爱呢?怎么总找不到人?” 贺辞回道:“他谈恋爱?真的假的?” 江祐白的八卦终于找到了分享的对象,道:“很早就开始了,分分合合好几次了,我都吃了好几回瓜了。” “高中那个?”贺辞笑道:“那你呢,你不是也很想谈恋爱吗,怎么不谈。” 贺辞买了杯鲜榨果汁,江祐白趴在前台像只巨大的树懒,无奈道:“那是我想谈就能谈吗,我是喜欢姐姐型的,可是姐姐都嫌我傻,看不上我。” 贺辞无语了,打算离他远远的,再不想靠近他了。 “我先走了。”江祐白又点了吃的,正好他一个人回房间。 贺辞闲得无聊,敲着酒店的镜子到处试探。 可惜一无所获,最终躺在床上出神。 看起来,并不是所有的镜子都能发生共振,要是可以的话,贺辞都要把他卧室里的全身镜搬来实验了。 许佳吃上了她妈热情准备的饭菜,她都快饿死了,每道菜都尝了尝,吃完就躺回了床上。 她陷入床垫的一瞬间,脑子里又有一道电流走过,她又看到贺辞的脸,就如同他们就躺在一张床上一样。 贺辞也有同感,两个人都是动都不敢动。 好一会儿,他们同时出声,试探道: “贺辞?” “许佳?” 许佳无奈地用眼神和心灵发出一声长叹:靠………………又来?这幻觉没完了? 第5章 疯谨第四 许佳躺了一会儿,问道:“我们要是动一动还会出现这种现象吗?” 贺辞的声音传进许佳的脑子里,“那试一试。” 许佳和贺辞同时坐起,起身,转身,抬手,说话,回身,他们都愣了下来,无奈地后退,笑出声,道:“你别跟着我做啊。” 几乎又要同步,许佳赶紧伸出手,喊道:“打住。” 贺辞站在原地认真听着许佳说话,他歪着头,像只猫似的。 许佳率先往旁边走,她能感觉到脑子的链接断了一下,她再走走,好像依然能看见贺辞的身影,许佳轻问:“贺辞?” 贺辞靠着墙抱臂,笑问:“贵干?” 许佳松了口气,瘫回床上,晃着腿,道:“看来能维持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有多久。” 贺辞看了看表,:“我记一下时间。” 许佳笑而不语,房间里很安静,几乎能听到风吹动窗帘的微弱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怪,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和一个奇怪的人,她小声道:“遇见你,倒像是我有病似的。” 贺辞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许佳稍微提了点声音,问道:“你呢,你怎么觉得的,我们都能听到对方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贺辞直白道:“你觉得我是假的?” 许佳问道:“难道不是吗?” 贺辞拉开了窗帘,雪道上的人多了起来,光不刺眼,雪却很刺眼,他和下面的周以南打了个招呼,周以南肯定看不见,但他就是想这样做。一个人再怎么证明,都不可能证明他存不存在,他世界之外的人才能证明。 贺辞趴在窗前,道:“这个世界是求同存异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存在,那我确实不存在,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存在的。”他笑着,许佳好似被雪晃了眼一般,那白色从她脑海中刺到她的眼睛,她赶紧将眼睛闭上了。 贺辞赶紧把窗帘拉住了,问道:“怎么了,眼睛疼吗?” 许佳回道:“没事,晃了一下。” 许佳妈妈推门进来,狐疑地端着一盘水果,许佳站了起来,接过果盘放在了一边的书桌上。 她妈妈欲言又止,许佳察觉到了,但她不想解释,问:“妈,还有别的事吗?” 妈妈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许佳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恶感,妈妈道:“没有没有,你同学来找你了,你要不出来看看。” 许佳有些奇怪,迟疑道:“我同学吗?”她哪来的同学?“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她妈妈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来,许佳刚把头发松下来,她妈妈道:“佳佳啊,有什么事跟妈妈说啊,别憋在心里。” 许佳拿梳子的手顿了一下,她浑身都不对劲,莫名生出一股焦躁的情绪,这情绪来的突然,许佳也措手不及,她笑道:“没事,妈,你想什么事呢,我能有什么事。”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没有看她妈妈一眼。 直到她妈妈出去,许佳才松了口气。 贺辞问道:“你朋友来找你?” 许佳道:“是啊,我得赶紧出去了,你怎么还在啊。” 贺辞摊手道:“我也无奈啊,我……” 贺辞的话没说完,许佳就听不到了,那边贺辞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根本不在意你要跟男的还是女的出去玩啊。” 好一会儿,贺辞没等到许佳的回应就知道联系已经中断了。 许佳走出房间,还在想是哪个同学来见她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要好到能来她家的朋友。 她一看,她妈妈正在和她那位同学聊天,露出个马尾辫,是个女孩子。 许佳松了口气,但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仍然没有想起来是谁。 她慢慢走进,那人回过头来,笑着喊了声:“佳佳!” 许佳一愣,也笑了起来,道:“张怡,你怎么会来找我?” 张怡甩着手上的电影票,道:“看电影啊,我不小心买了两张票,找不到分享对象了。” 许佳看了她妈妈一眼,妈妈一直在附近转悠也不走,许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有那么多需要收拾的地方了,许佳拉近了张怡,大胆说起话:“那求求你给我一张吧。” 张怡爽朗道:“给你了!” 许佳接了票,心里很不是滋味,很高兴,也很愧疚,张怡道:“走吧,我们出去耍。”她小心看了一眼许佳妈妈,“你妈妈不管吧。” 许佳摇了摇头,道:“我换身衣服,我们直接去吧。” 张怡可不算狐朋狗友,她妈妈自然不会多说,甚至在许佳和张怡认识的六年里,张怡都是妈妈用来对比的劲敌。 许佳换好衣服到了楼下,张怡骑着小电动全副武装,把另一个天蓝色的头盔递给了许佳,自己戴着一个粉色的,“我记得你喜欢蓝色。” 许佳确实喜欢过蓝色,只是被人直白地说出喜好她生理性产生的竟然是一种危机感,而不是感动。许佳觉得奇怪,自从她有时间去拆解自己的情绪之后,她就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 许佳坐在后面抱着张怡的腰,窝在后面总是忍不住提醒张怡:“慢一点,慢一点。” 她们直奔商城,像感情正好许佳还没有发神经的时候那样玩耍。 张怡没变,但许佳经过过去的磋磨很难一瞬间把性格转变回来,她玩一会儿就兴致缺缺。 张怡看了出来,道:“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许佳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她和张怡玩了一个多小时了,道:“好。” 电影院人渐渐多了起来,张怡选了两个很好的位置,正在视野中心。 一个谈恋爱的小众电影,偏向于情感文艺片,讲述青春年少的男女主人公在都市生活中逐渐迷失自我,因为雨夜一段偶然邂逅产生情愫,却因生活的各种问题分开,最后分离的故事。 许佳还挺喜欢,只要画面拍得好,她可以忍受一切像粑粑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导演能不能把票房赚回来。 但故事出乎意料得不错,节奏也很好。 许佳正看得入迷,张怡已经呼呼大睡了,她就知道这个电影是张怡专门买来送给她看的了,是为了修复从前破损的友谊。 现在想想,她高中时真的有点大病在身上。 高三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癫一样要跟张怡绝交,她甚至跟任何人都不交流了。因为她觉得学习以外的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最后活脱脱把自己的语言功能快逼没了,最后还是在老师提问的时候察觉到的。 那时候一向看中她的物理老师叫她起来分析一道滑轮加弹簧的问题,过程比较复杂,但分析清楚也是一道简单题 她站起来刚要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手心都渗出虚汗了,她磕磕绊绊地把东西说完了,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师叫她坐下的时候她还懵着,看起来答得并不尽如人意。 从那以后,她就发现,她不一样了。 每一次考完试,她都要责备自己,为什么又没做对那道大题,她明明已经有思路了,选择题为什么没有拿满分,计算方面怎么总是出错,她的成绩为什么停滞不前,她一遍又一遍骂自己是蠢货、傻子也无济于事。 她回想着冬天刮骨的寒风,从宿舍走到教室,夏天没有空调,她要准备两个小风扇接替每一个夜晚,她坚持不出去住,不想让她爸妈陪读。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在努力学习,却一无所获,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天资,她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也不知道她其实已经陷入学习的怪圈了。 现在想想,成绩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不至于她把自己变成那种样子。 许佳记得初入高中的时,她还是意气风发的,竞选班委、学习、体育,每一项她都是拔尖的,她什么都敢试,什么都敢做。 从她现在回忆从前,原来她很早很早就不对劲了。她承担着她爸妈的希望,从她知道她不是一个聪明优秀的孩子,却生生把自己包装起来时。 心理学上说,人会短暂逃避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以达到趋利避害的程度,尤其记忆会产生累加的效果,这就是很多人常常感觉自己没事,却又在某一刻彻底崩溃的原由。 那晚和张怡绝交的记忆仍深刻地留在她脑子里。 张怡多乐观开朗啊,有不少朋友,心很大,乐天派,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又算什么,少她一个同学不算什么。 直到那天回寝室的路上,许佳委婉地提出:“以后我不和你走在一块儿了。”她其实是觉得张怡做事太磨叽了,毕竟高中宿舍条件不怎么好,既没有热水,也没有洗浴,又要到点熄灯,她想充分利用时间,尽快提升成绩,显然这些事不适合带上张怡。 张怡没说话,很久之后许佳听到黑夜里传出抽泣声,她还以为是哪个小情侣闹分手躲在附近哭,她甚至往操场上瞅了好久,才发现是张怡哭了。 许佳还没有见过有人在她面前掉眼泪,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张怡哭道:“我知道我不好,所以你和孙玉淼都嫌弃我。” 许佳不知道孙玉淼又怎么了,“玉淼也嫌弃我走路慢,不和我玩了。” 许佳是知道玉淼的性格的,软软糯糯却很强硬。 许佳其实能理解,张怡做事就是很迟缓的,她们早就知道,也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只是现阶段不适合,而且马上要高考了,玉淼上高中后一直都有些患得患失,成绩下滑得很厉害,一直在追赶,一直没提升。 “你别哭,我只是想学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玉淼也是。” 张怡是不能理解她们的心情的,在她们三人之中张怡最贪玩的,成绩却是最好的,她和玉淼都为此执着过。 从教学楼到宿舍,大概有五百米的距离,一中是她们县里最好的中学,教学楼设计得很漂亮,她和张怡初一就认识了,到了高中还在一起,她时常和张怡一起去环状回廊那里打扫卫生,高二晚自习放学张怡带着她去跑步,每天八百米。 途中乒乓球场,篮球场,看个色的同学,这条路她走了三年,每天三点一线,学习、吃饭、睡觉,急功近利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知道此时张怡需要安慰,可她也知道这是摆脱张怡的时机,她没有开口。 许佳后来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也没有机会挽回了,她总看着楼下的花园发呆。 许佳自知自己占有欲太强,因此同学交友很少会付出真心,但张怡又回来了,和当年一样,即便她不和张怡走在一起了,张怡也会来找她,日常学习,上台讲题,还经常会见面交流。 电影结尾,主角走上了漫漫人生路,太阳余晖之下,曾经的高楼大厦也逐渐隐没,只剩下一个不断缩小的黑影。 人一生不知道会遇见多少人,但只是为了那么几个人,就足以来到这个世界上。 凡是不是非要有好结果,也不是一定有好结果的,学习是,生活是,大胆疯狂好了。 首先一点,她爱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一定程度上,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她爸妈管不着。 是张怡不好,还是孙玉淼不好,这么多年,先是他们比来比去,她又和她们渐行渐远。 不会再这样了,许佳叫醒了张怡,看她睡眼惺忪,道:“结束了,我们去吃饭?” 第6章 雪覆第五 许佳和张怡出了影院,张怡大冷天的非要吃冰淇淋,听得许佳牙疼。 许佳无奈道:“你大冷天吃什么雪糕啊。” 张怡道:“就是玩啊。” 许佳道:“生病了怎么办?” 张怡道:没事,我很强壮的。” 许佳死活没拦住,年轻的收银员看到张怡的雪糕也是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张怡没几口就吃完了,冻得直打哆嗦,还不停地搓手。 许佳就在她耳朵边一直念叨:“知道不听劝的后果了吧。” 当晚张怡把许佳送回了家,她自己还能骑着小电驴兜一圈风,许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张怡还在外面里遛弯。 张怡吃完雪糕什么事也没有,许佳自己倒是被几阵穿堂风吹得云里雾里,回家没多久就发烧了。 她冤啊,为什么张怡身体这么好。 她顶着低烧的脑袋给张怡打电话控诉,让张怡也体会一下午夜凶铃的感觉。 张怡笑她不锻炼身体,许佳喝了点药就上床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了,她实在没力气。她感觉自己正神游天外,精神世界已经飘到天际了。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正在加速滑行,她好像借着谁的眼睛看到了一片雪白的滑雪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一段下坡路,速度越来越快,许佳忍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生病做这种梦啊,是嫌她烧得还不够高,准备让她的体温再上升一点吗! 贺辞感觉脑中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肯定不是出自他的,倒像那个古灵精怪、喜欢胡言乱语的许佳的。 想到许佳,贺辞的心有一瞬间是乱的,他很想见一见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做个朋友也好啊。 他这个出神,惹来旁边几人的不满。 贺辞实在懒得搭理这些人,他根本不认识他们。要说仇家,也不可能啊,毕竟他向来与人为善,不把他逼急了他不会出手。 可这些人今晚一来就把他和江祐白他们挤开了,非要他上高级道和他们比拼一下,贺辞是无所谓,在哪玩不是玩。 这会儿他们集体往贺辞那边撞去,贺辞躲开了,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他稳住身形回归了正轨,往约定的终点去了。 可这些人哪讲武德,根本不记得约定,势要让贺辞在雪道上受伤似的。 许佳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夹击,三魂已经丢了七魄了,好不容易稳住了头和脑子的清醒,弄清楚了情况。 她应该是在做梦,可为什么做这种梦。 这些人一看就和贺辞不对付,眼神都很凶恶,不知道为什么找贺辞的麻烦。 许佳不高兴,不管是谁,什么情况,以多欺少就是不要脸皮,而且让一个发着高烧的人思考是一件很不友好的事情,她要发飙,反正是做梦。 许佳飘在空中,往那几人冲去,雪道上什么都看不清,风撩起残雪像是汇成了一个恐怖的人形,一个分神他们就摔得四仰八叉。 贺辞最终在终点稳稳停下,那帮人也跟上了他。 最开头的那个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贺辞还算熟悉的脸,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他对故意找茬的向来是一点面子不给的。想干什么,打群架,还是让我曝尸荒野啊?”他眼神很冷,找死的他是不会随便放过的。” “别以为你赢了一场比赛就了不起,你要是在这受点伤谁能说得清楚。”他们早看贺辞不顺眼,这回就是找机会给他一个教训的。 比赛?贺辞还真想不起哪场比赛,至于吗。 “市青联赛?我真服了,输不起就别玩,我怎么记得你是犯规被罚下场的啊,王狗子?” 王荀哪受得了这种侮辱,抡起了拳头就要给贺辞一个教训。 贺辞从小练习格斗术,一圈就反击回去了,这些人他都不怎么认识,没必要动手。 贺辞拳头都握紧了,却听到脑子里一道清脆的女声阻止他:“后面!” 贺辞迅速躲开,是个朝他后脑勺挥拳的,贺辞一巴掌把他招呼到雪堆上了,他眼神流转,带着光似的,在脑海中问她:“许佳?” 贺辞没听到回答,一群人上来围殴他。 贺辞突然想起刚开学时参加滑板社,也有几个人跟他不对付,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找他麻烦,是不是看他太优秀嫉妒他,他虽然不理解,他依然很好得招呼了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 贺辞找准时机从包围圈溜出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才不跟脑残们计较。 贺辞迎风喊道:“许佳,你不是和朋友看电影去了吗,怎么在我这儿,你穿越啦?” 许佳借着贺辞的眼睛好像能看到此刻贺辞的样子,那个偶然在全身镜里出现的俊帅少年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象性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风太凉,还是今夜的月色格外得美,让她想起了那首关于月亮的情诗。 “今夜月色很美。”眼前人也很美。 “许佳,我去找你好不好?”贺辞问道。 许佳不解道:“找我干什么?” “我想见你了。”贺辞来到一平台,人多了起来,他应该是已经滑出高级道了,很多都是滑雪爱好者,有新手,还有老手,或多或少都有着那么一点点追求刺激的想法。 雪场办雪地节,平台上的大家举着点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像抓住了星星一样。 追他的人应该是走了,贺辞换了个方向,直接玩了起来。 “喜欢吗?”贺辞问。 许佳一怔,问道:“我吗?” “对啊。”贺辞绕着人,从商贩手里买来一个五彩棒,“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下次我带你来怎么样?” 许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酸酸的,胀胀的,可她强迫着让自己马上抽离这种情绪不再深想。 她最终是没有告诉贺辞自己的位置,梦还是不要连接现实好了。 “许佳?”贺辞又问,已经知道结果了,但他可不是会放弃的人,“我不是坏人啊,你看我像坏人吗?” 坏人不会拿着五彩棒逗她玩,还长得那么好看,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许佳想。 这个平台离酒店不远,江祐白、周以南和迟曜终于找到贺辞,“怎么样,你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贺辞道,“非要有事的话还真有一个。” “别卖关子了,能说不能说。”江祐白道。 “现在不能。”贺辞道,转身去别的摊子寻宝了。 江祐白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他这是在抽什么风?” 周以南道:“一看就是思春了。” “什么!”江祐白和迟曜两脸惊讶,周以南语出惊人,但一向都才猜得很准。 晚风静谧,许佳整个人发起了高烧,她妈妈看她一整个晚上都不出来,就知道出了事。 许佳哪是早睡的人,不熬夜就算了,还能不出来上厕所。 一摸头,烫得能煎鸡蛋了。 马上喊着许爸把许佳带出去了,披了个大袄就出了门。 许佳迷迷糊糊看到车窗外不断驶过的车子,就知道她妈又小题大作了,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不去医院了好吗。 她不喜欢那个地方,满满的消毒水味,她要憋死在里面了。 她挣扎起来,她妈妈赶紧拍了拍她的身体道:“佳佳乖,我们待会就到医院了。” 许佳感觉整个人都发麻起来,一直麻到她虚脱、无力、颤抖、愤恨。 她想起她小时候生了病,她整个人都在烧,她脑子里一片浆糊,没人理解她,她爸她妈走在前面,也不说等等她。 她就在后面一直跟呀跟,取号,送号,一连上了几个楼梯,她连脚都抬不起来,就怕从楼梯上摔下去再挨一顿骂。 没人知道她快撑不住了,她说不出来话,好在成功挂上吊瓶,晕晕乎乎地靠在支架上,旁边是濒死的老人,医院里很多人,都行色匆匆。 许佳不满她妈妈接触她,很想挣脱开,可她的委屈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和她现在的妈妈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想自找没趣,只有小孩子才会祈求父母的爱,对于长大的许佳来说这样的事太幼稚。 许佳再次醒来,天清气明,她一转眼就看到自己挂的吊瓶。 手动不了,腿不想动,眼睛能动,外面白了,下雪了。 窗户明明紧闭着,但她好像能听到小孩在耳边胡闹,还有人在驱赶他们,不想让他们打扰病人休息。 许佳一边感慨这医院隔音又差,又在想病友们会不会喜欢这样欢快清脆的“噪音”。 她还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一转头发现她爸妈挤在隔壁的一张空床位上休息。 许佳叹了口气,没打扰他们。 她想起贺辞夜里说的那句话,找她,他要到哪里来找她,虽说许佳还是挺相信灵魂共振这个说法的,但这不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只会觉得是她疯了,精神出问题了,毕竟是未经科学证实的伪命题,她还是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许佳突然觉得惊悚起来,此刻她就在医院,穿着病号服。 说不定她就是一直在生病呢,许佳一瞬间坐起,靠啊,她把自己吓着了,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啊,她甚至差点扯飞了手上的针管,冷静,她需要冷静,这一切都不是事,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呵呵。 有关系,她要抽时间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