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疯批王爷后我靠呕吐保命》 第1章 第 1 章穿成王爷 头痛。 不是那种宿醉后钝刀割肉似的闷痛,也不是感冒发烧时脑髓被煮沸的鼓胀,而是……有什么东西在颅骨里疯狂地钻凿、撕扯,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要把天灵盖掀开的狠劲。 唐晓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像隔了层浑浊的毛玻璃,只能勉强分辨出头顶是某种深色的、繁复的织物,绣着狰狞的兽形暗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混合气味——浓烈到呛鼻的沉水香,极力试图掩盖,却反而更刺眼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按太阳穴,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虚脱后的酸软。她费力地偏过头。 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床边跪着一个人影。一身鸦青色劲装,身形挺拔,即使低着头,也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利刃,透着股不容忽视的锐气。他垂着眼,侧脸线条冷硬,薄唇紧抿着,下颌绷成一道凌厉的线。 唐晓的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乱撞,撞得肋骨生疼。这场景太陌生,太不对了!这不是她的格子间!这身板……这沉重感……这手臂上明显属于男性的、覆盖着薄薄肌肉的线条! 她是谁?她在哪? 念头刚起,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暴戾与血腥的碎片洪流,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萧凛!大胤朝,权倾朝野的宁王!皇帝的亲弟弟!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就在昨天……混乱的画面碎片般闪过:奢华的楼阁,刺耳的杯盏碎裂声,一张年轻、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还有……自己这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扼住那人的咽喉!骨头碎裂的“喀嚓”声,异常清晰地在记忆深处炸响! 御史中丞柳明堂……的儿子……柳文清! 他死了!被“自己”活活掐死的! “呃……” 唐晓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似的抽气。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又被她死死压了回去。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丝质中衣,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王爷?” 床边跪着的男人立刻察觉,猛地抬起头。那是一双极深邃的眼,瞳孔颜色比常人略深,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忧虑和凝重。他叫夏衍,是原主萧凛的心腹幕僚兼侍卫统领。他迅速膝行一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紧绷的急迫,“您醒了?感觉如何?太医说您急怒攻心,心神震荡……” 急怒攻心?心神震荡?唐晓心里一片冰冷。是了,原主掐死柳文清后,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或者这身体本身有什么隐疾,竟当场猝死了!这才让她这个倒霉蛋占了这具烫手山芋般的躯壳! “夏…夏衍?” 她尝试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特的低沉磁性,完全是陌生的男声。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是,属下在。” 夏衍应道,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似乎在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王爷,您……”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而持续的声浪,穿透紧闭的门窗和高高的院墙,闷雷般滚了进来。 起初只是低沉的嗡鸣,像无数只愤怒的蜜蜂在聚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可辨,汇聚成惊涛骇浪般的咆哮,带着彻骨的悲愤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血债血偿!严惩宁王!” “交出凶手!告慰亡魂!” “柳公子!冤啊——!” 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带着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唐晓身下的紫檀木大床都仿佛在微微颤动。空气里沉水香的气味,瞬间被这股来自外界的、汹涌澎湃的杀意冲得荡然无存。 夏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混合着愤怒、忌惮和深深忧虑的铁青。“王爷,”他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柳明堂那老匹夫!他……他纠集了数十名朝臣,还有大批国子监生员、柳家门生故旧,抬着柳文清的棺椁,堵在王府正门外!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他们这是要逼宫!要把您往死里整!” 唐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抬棺跪门!血债血偿!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请愿,这是不共戴天的死仇!是不把她这个“宁王”撕碎决不罢休的滔天民愤! 她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高速运转。原主的记忆破碎不堪,像一堆被暴力砸碎的琉璃渣子,除了那惊悚的杀人瞬间和“柳文清”、“柳明堂”这几个名字,其他有用的信息几乎一片空白!仇家具体长什么样?昨天冲突的详细缘由?朝堂上谁是自己人,谁又是敌人?通通模糊不清! 怎么办?顶着这身暴虐王爷的皮囊,面对着抬棺索命的血仇,她一个连杀鱼都不敢看的现代社畜,要怎么在这吃人的漩涡里活下去? 承认杀人?就算她是王爷,当众掐死一个重臣之子,尤其还是以刚直敢谏闻名的御史的儿子,这罪行也绝对够她死十次!皇帝就算想保,也堵不住这天下汹汹之口! 否认?或者推卸?在众目睽睽的铁证面前(记忆里似乎是有不少目击者),这简直是把别人当傻子!只会死得更快更难看! 冷汗顺着唐晓的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锦缎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夏衍屏息凝神,目光锐利如鹰隼,等待着主子的决断。整个寝殿内,只有窗外那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的“血债血偿”的呼号在回荡,如同索命的丧钟。 一个疯狂至极、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能的求生方案,在她混乱而冰冷的脑海中,骤然成形。 “夏衍……” 唐晓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种刻意的茫然和虚弱,甚至微微颤抖着,“外面……是谁在喊?什么血债?什么宁王?”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夏衍脸上,那眼神空洞、困惑,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你……又是谁?” 夏衍的身体明显一僵,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和审视取代。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唐晓的脸,似乎在分辨这究竟是重伤后的呓语,还是某种……极其危险的伪装。 唐晓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胸而出。但她不能退缩。她艰难地抬起那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用指尖用力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头痛苦地拧紧,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头……头好痛……像要裂开……好多……好多碎片……红的……黑的……看不清……我是谁?我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飘忽,眼神更加涣散,身体甚至开始无意识地轻微抽搐,活脱脱一副脑部受创、记忆严重受损的模样。 夏衍眼中的疑虑并未散去,但那份惊愕和凝重却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锐利的思量。他沉默了几息,那短暂的几秒钟对唐晓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诱导的意味:“王爷,您是宁王,萧凛。您……昨日在醉仙楼,与御史中丞柳明堂之子柳文清发生争执,一时失手……” “柳文清?柳明堂?” 唐晓适时地打断他,脸上露出更加深刻的茫然,随即又被剧烈的头痛攫住,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不……不认识……想不起来……痛!好痛!” 她演得投入,甚至真的感觉到一阵阵眩晕恶心。 夏衍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瞬间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掀开厚重的床帐,对着外面低喝:“来人!速请太医!王爷情形不对!”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床上痛苦蜷缩的唐晓,眼神已经完全不同。那份忧虑依旧在,但更深层的地方,燃起了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火焰。“王爷,”他俯下身,凑近唐晓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听着,无论您是真忘了,还是……别的什么。从现在起,您就是重伤未愈,神智昏聩,记忆全失!任何人问起昨日之事,一概不知!所有应对,交由属下!您只需记住一个字——‘乱’!越乱越好!明白吗?” 唐晓从指缝里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像燃烧的炭火,灼热得烫人。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成了!第一步,装失忆,暂时蒙混过关!但更大的考验,绝对还在后面。 装疯卖傻的序幕,由夏衍的果断拉开。 王府正门外的声浪,在夏衍冷着脸、以“王爷重伤昏迷,惊扰者格杀勿论”的强硬姿态弹压后,短暂地低沉下去,但那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愤怒并未消散,反而像地底奔涌的岩浆,在沉默中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裹挟着“宁王重伤昏迷”、“疑似伤及神智”的惊悚传闻,瞬间飞遍了整个京城。暗流,在皇城的每一道宫墙下汹涌。 唐晓被严密地保护在寝殿深处。太医来了好几拨,望闻问切,眉头紧锁。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脑部受创、记忆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病人。清醒时,眼神空洞迷茫,问东答西;糊涂时,便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或者对着某个侍从突然惊恐尖叫,仿佛看到了什么索命的厉鬼。夏衍寸步不离,对所有探视者都冷若冰霜,滴水不漏。 然而,王府的铜墙铁壁,终究挡不住来自皇权的意志。 第2章 第 2 章殿前发作 第三天清晨,一纸措辞冰冷、盖着皇帝朱红印玺的诏令,如同催命符般送到了宁王府。 “宣宁王萧凛,即刻入宫,面圣。”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转圜的余地。短短一行字,带着金銮殿上俯视众生的威压,沉沉地压在唐晓的心头。该来的,终究来了。 夏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亲自为唐晓更衣,动作一丝不苟,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凝重。玄色绣金的亲王蟒袍套在她身上,沉重得如同枷锁。束发,戴冠。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轮廓冷峻,眉眼间依稀带着原主残留的凌厉,但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唐晓无法抑制的惊恐和虚软。 “王爷,”夏衍最后替她正了正玉带,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的弓弦,“记住属下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您是‘乱’的。只看,只听,不认,不想。万事有我周旋,您只需……”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发作’。” 唐晓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点了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她现在是萧凛,一个“重伤失忆”且随时可能“神智混乱”的宁王。 王府的朱漆大门沉重地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外,跪伏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如同沉默的礁石。柳文清的棺椁赫然停在最前方,漆黑的棺木在晨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当唐晓穿着亲王蟒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死寂的人群瞬间被点燃! “凶手出来了!” “血债血偿!” “萧凛!偿命来!” 愤怒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唐晓的耳膜和心口。无数道目光,仇恨的、怨毒的、悲愤的、看戏的,像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跪在最前方的一个老者——须发皆白,一身素服,身形枯槁,正是柳明堂!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种干涸到极致的、刻骨铭心的恨意!那恨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直直刺向唐晓! 唐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夏衍立刻不动声色地扶住她的手臂,力道沉稳。“王爷,小心脚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声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护卫姿态。 王府的护卫如临大敌,刀剑出鞘半寸,寒光闪烁,强行分开一条通路。唐晓在夏衍半搀半扶下,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护送”进了宽敞华丽的亲王车驾。 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滔天的恨意和咒骂,但那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一路跟随着车轮的滚动,驶向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审判的所在——皇宫。 车驾驶入宫门,穿过漫长的、寂静得只有车轮碾过石板声的夹道。两侧是高耸的朱红宫墙,隔绝了天光,投下深沉的阴影,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终于,在太极殿前那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广场停下。 夏衍率先下车,然后回身,几乎是半托半抱地将唐晓扶了下来。她的腿有些发软,蟒袍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太极殿那巍峨的殿宇,飞翘的檐角如同巨兽的獠牙,沉默地俯瞰着她这个渺小的闯入者。 殿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悠长的声响。一股混合着龙涎香、檀香和无数种复杂情绪的、属于权力中心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殿之内,光线比外面略暗,却更显庄严肃穆,甚至肃杀。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阔的穹顶,御座高踞于九阶丹陛之上,俯瞰众生。皇帝萧胤端坐其上,一身明黄龙袍,面容在冕旒垂下的玉藻后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深邃、锐利,如同古井寒潭,不带丝毫温度地投射下来,精准地锁定了刚刚踏入殿门的唐晓。 御座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或探究,或惊惧,或愤怒,或幸灾乐祸,如同密集的箭矢,瞬间聚焦在唐晓身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几乎要将她压垮。 而在那一片死寂的、充满审视的目光中,有一道视线尤其灼热,尤其锋利,带着能将她凌迟的刻骨恨意!唐晓几乎是本能地,循着那道目光望去—— 左侧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一个身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是柳明堂!他不再是王府外那个枯槁沉默的老者,此刻的他,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里,惊心动魄! “陛下——!”柳明堂的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垂死孤狼的哀嚎,充满了滔天的悲愤和冤屈,“求陛下为老臣做主!为老臣那惨死的孩儿文清做主啊!”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唐晓脸上,那目光中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她焚烧殆尽! “宁王萧凛!他仗着亲王之尊,横行无忌!昨日在醉仙楼,仅因小儿出言规劝了几句,便勃然大怒,当众行凶!活活……活活掐死了文清!老臣……老臣亲眼所见!在场数十人,皆可为证!陛下!我儿文清,年方十九,品性端方,勤学上进……竟遭此毒手!尸骨未寒,凶手却逍遥法外!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陛下——!” 字字泣血,声声控诉!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悲愤的哭嚎在大殿的穹顶下回荡、撞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一些官员面露不忍,微微侧目;更多的则是屏息凝神,目光在御座上的皇帝和殿中僵立的宁王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雷霆降临。 空气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灌满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压迫着所有人的神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玄色蟒袍、站在大殿中央的身影上。 皇帝萧胤的目光,终于从柳明堂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唐晓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刺入她的灵魂深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极审判的威严: “宁王,柳卿所言,你可听见了?” “你有何话说?” 来了!最终的审判!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夏衍站在唐晓侧后方一步之遥,身体绷紧如弓弦,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唐晓的背影,准备在她开口的瞬间,随时抛出预备好的“神智昏聩”的说辞。 唐晓站在那里。蟒袍的沉重感此刻达到了顶点,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柳明堂那泣血的控诉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皇帝那冰冷的质问像刀子悬在头顶。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皮肤上。 说什么?否认?在铁证和这滔天民愤面前,苍白无力!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夏衍的策略是“乱”,是“发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的死寂之中,唐晓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伪装! 一股极其强烈的、完全无法控制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从胃的深处翻涌上来,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志力!她的视线猛地撞上柳明堂那张因极度悲愤而扭曲、写满刻骨仇恨的脸——那张脸,在记忆的碎片里,似乎正是最后定格在濒死的柳文清身后的、那张目眦欲裂的、属于父亲的脸! “呕——!” 一声短促、响亮、带着生理性极端痛苦的干呕声,突兀地、极其不合时宜地,撕裂了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唐晓猛地弯下腰,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痉挛般揪住自己胸前的蟒袍衣襟,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她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 整个太极殿,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控诉,所有的审判,在这一刻,全都凝固了。凝固在那弯着腰、对着当朝御史中丞痛苦干呕的宁王身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夏衍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半扶半撑住唐晓剧烈颤抖的身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和惊慌:“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高踞御座之上的皇帝萧胤,冕旒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他深沉的目光在痛苦干呕的萧凛和僵跪在地、脸上悲愤瞬间被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所取代的柳明堂之间,缓缓扫过。 最终,皇帝那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到极致的死寂,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朝臣的耳边: “爱卿,”他对着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的柳明堂,语气带着一丝近乎玩味的探究,“看来朕这皇弟……疯得着实不轻。” “连男人都吐。” 第3章 第 3 章疯子的特权 那一声突兀、响亮、带着生理性极端痛苦的干呕,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瓢冰水,瞬间炸裂了整个太极殿凝固的空气。 死寂被彻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嗡然一片的倒抽冷气声和压抑不住的惊骇低语。 “嘶——” “这……宁王这是……” “对着柳大人……呕?!” “疯魔了!果然是疯魔了!” 无数道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错愕,迅速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嫌恶。对着苦主御史中丞呕吐?这简直比当庭拔剑杀人还要骇人听闻!还要……荒谬绝伦!这是对死者、对生者、对公理、对朝廷尊严最彻底的践踏!连那些原本对柳明堂抱着同情、对宁王心怀愤懑的官员,此刻脸上也只剩下一种被冒犯的震怒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柳明堂本人,更是如遭雷击。 他脸上的悲愤、冤屈、刻骨的仇恨,在唐晓那声干呕响起、身体痛苦弯下的瞬间,彻底僵住了。随即,一种被极端羞辱的狂怒和极致的荒谬感,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枯槁的脸上喷发!他指着唐晓,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喉头滚动,却因极度的愤怒和羞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布满血丝的脸,由铁青转为骇人的酱紫,眼球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你……你……萧凛!你……欺人太甚!!” 他终于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嘶吼,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悲愤。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噗”地一声,竟是一口暗红的鲜血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柳大人!” “恩师!” “快!扶住柳大人!” 左近几名官员惊呼着抢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柳明堂瘫软的身体。场面瞬间大乱!悲呼、惊叫、混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方才还肃杀庄严的朝堂,顷刻间变得如同闹市般嘈杂混乱。 夏衍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唐晓干呕出声的瞬间,他已如猎豹般扑至,强壮的手臂稳稳地架住了她因剧烈呕吐而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几乎无懈可击,声音拔高,带着内力震动整个混乱的大殿:“太医!速传太医!王爷急症发作!快!” 他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用身体巧妙地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或惊疑或探究或嫌恶的目光,同时暗中用力支撑着唐晓,让她那“痛苦虚弱”的姿态显得更加真实可信。他能感觉到臂弯里这具属于宁王的身躯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冷汗浸透了内衫,冰凉一片。这不是装的。夏衍的心猛地一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忧虑,但旋即被更深的决断覆盖。无论真假,这“病”,此刻就是王爷唯一的护身符! 高踞御座之上的皇帝萧胤,冕旒垂下的玉藻纹丝不动。他平静地俯视着下方这混乱不堪的一幕——呕血晕厥的苦主御史,痛苦干呕、被侍卫统领死死架住的亲王皇弟,惊慌失措的群臣。那张隐在玉藻之后的脸,看不出丝毫喜怒,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冰封的湖面,映照着下方的混乱,却不起半分波澜。 直到夏衍那声“急症发作”的呼喊响彻大殿,皇帝才缓缓抬起一只手。 只是一个极轻微的动作。 整个混乱嘈杂的大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瞬间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目光,敬畏地、恐惧地,重新汇聚到那至高无上的身影上。 “看来,” 皇帝平静无波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方才所有的喧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宁王这病,比朕预想的,还要重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被夏衍扶着、脸色惨白、仍在微微痉挛的唐晓,又瞥了一眼被众人围着、人事不省的柳明堂,最后落回夏衍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夏衍。” “微臣在!” 夏衍立刻躬身,声音紧绷。 “宁王既病得如此厉害,神智昏聩,言行失状,” 皇帝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身为王府侍卫统领,竟不知劝阻?任由他拖着病体强撑入宫,冲撞朝堂,惊扰圣驾,更……气晕了柳卿?” 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压!直指夏衍护主不力之责! 夏衍的脊背瞬间绷紧如铁,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猛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微臣死罪!未能及时察觉王爷病势沉重至此!请陛下降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将“护主不力”的罪名全然揽下,同时更坐实了王爷“病重昏聩”的事实。 皇帝的目光在他伏地的脊背上停留片刻,那目光沉静得令人心头发寒。短暂的沉默,如同无形的磨盘,碾磨着大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终于,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裁决: “念你护主心切,亦受惊惶,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轻描淡写的惩罚,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这与其说是惩罚夏衍,不如说是皇帝对“宁王疯病”这一事实的最终定调——他认了。 “至于宁王萧凛,”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唐晓身上,那目光深不见底,仿佛要穿透她虚弱的外表,看到她灵魂深处,“狂悖失仪,惊扰朝堂,更致大臣呕血晕厥,其行可恶,其情……可悯。”“可悯”二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所有人心上。 “着即送回王府,严加看管,无朕旨意,不得离府半步。着太医院院正亲往诊治,务必……查明病源,好生调养。” 软禁!名为“调养”,实为圈禁!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皇帝的目光最后扫过混乱的朝堂,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柳卿忠直受惊,着即送回府邸,好生医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有妄议朝堂、滋扰王府者,以惊扰圣躬论处!” “退朝。” 没有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没有对柳文清之死的只字片语。一场本应是血债血偿的惊天审判,就在宁王对苦主父亲的一通干呕和皇帝的几句轻描淡写中,草草落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中,皇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丹陛之后。只留下满殿的官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茫然、不甘,以及一种对皇权莫测的深深敬畏。 夏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上已是一片红痕。他迅速起身,半抱半扶地将几乎虚脱的唐晓架起,声音低沉而急促:“王爷,属下送您回府。” 唐晓浑身脱力,胃里依旧翻搅不休,冷汗涔涔。她只能任由夏衍支撑着,脚步虚浮地向外挪动。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有愤怒未消的,有惊魂未定的,更有许多带着**裸的审视和……如同看怪物般的嫌恶。那些目光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几乎窒息。 离开太极殿那压抑窒息的空间,外面清冷的空气涌入口鼻,唐晓才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一丝。她被夏衍几乎是半抱着塞进了亲王车驾。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唐晓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车厢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呕……”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她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王爷,喝口水。” 夏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沉稳依旧,递过一个温热的玉盏。 唐晓抖着手接过,勉强喝了一口温水,冰冷的四肢才稍稍回暖。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夏衍。他的脸色依旧凝重,眼神却比在朝堂上锐利清醒得多,里面没有半分“惊慌”,只有深沉的思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夏衍……” 唐晓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刚才……我……” “王爷不必多言。” 夏衍打断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属下只问一句:方才在殿上,那呕吐,是您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控制不住?” 唐晓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夏衍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知道自己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可能无所遁形。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她此刻惨白的脸上显得无比虚弱和真实:“控制不住……看到柳明堂那张脸……想起他儿子……胃里翻江倒海……真的……忍不住……” 这是实话,那瞬间的生理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 夏衍盯着她看了足足三息,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车厢内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终于,他眼底深处那丝紧绷的审视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下来:“属下明白了。” 他没有再追问。但唐晓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夏衍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他此刻的沉默,更像是一种对“未知”的谨慎和保留。 第4章 第 4 章皇帝的棋局 车驾平稳地驶回宁王府。王府外聚集的人群早已被皇帝的旨意驱散,但那种无形的压抑和窥探感,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整个王府。朱漆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然而,王府内的气氛,却比外面更加凝滞。 刚踏入前院,一个身影便如旋风般扑了过来,带着浓烈的脂粉香和尖锐的哭嚎。 “王爷!我的王爷啊!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妾身了!” 一个穿着桃红色艳丽宫装、容貌妩媚的年轻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直直扑向唐晓,作势就要往她怀里钻。正是原主萧凛最宠爱的侧妃之一,林氏。 夏衍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横移半步,恰好挡在唐晓身前。林氏收势不及,差点撞到夏衍身上,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吓得哭声一噎,僵在原地。 “林侧妃,”夏衍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带着一种护卫的强硬,“王爷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请勿惊扰。” 林氏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怼,但看着夏衍冷硬的脸,终究没敢再扑,只是捏着帕子,嘤嘤啜泣:“妾身……妾身只是担心王爷……听说王爷在朝堂上……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啊,王爷。”又一个沉稳些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从廊下走出,对着唐晓躬身行礼。这是王府的长史,沈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和凝重:“今日之事,震动朝野。王爷受惊了。只是……陛下旨意是‘严加看管’,无旨不得离府。这……府中人心惶惶,外间更是流言四起,皆言王爷……神智有损,狂悖失德。长此以往,恐于王爷清誉,乃至王府前程,大大不利啊!” 沈墨的话,看似关切,实则字字诛心。点明了皇帝软禁的实质,更将“疯癫”、“失德”的标签**裸地抛了出来,充满了试探和一种隐晦的施压。周围侍立的仆从们,虽然都低着头,但唐晓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低垂的眼皮下,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惊疑、恐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对着苦主父亲当庭呕吐、被皇帝斥责“疯得不轻”的王爷,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王府的天空,仿佛瞬间压得更低了。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悄然落下。 唐晓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疲惫和寒意席卷全身。朝堂上的惊涛骇浪暂时躲过,但王府这看似安全的堡垒之内,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模仿着原主可能有的暴躁和虚弱,对着沈墨和林氏的方向烦躁地挥了挥手,声音嘶哑:“吵……吵死了……都滚……本王要静养!夏衍……扶我进去!”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消化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更需要思考如何在这座被软禁的华丽囚笼里,扮演好一个“疯得不轻”的王爷,活下去! 夏衍立刻应声:“是!” 他扶住唐晓的手臂,力道沉稳,用一种近乎护卫的姿态,半扶半架着她,无视了林氏委屈的眼神和沈墨那深沉的注视,径直朝着内院寝殿的方向走去。 将那些或真或假的关切、或明或暗的试探、以及无数道惊疑揣测的目光,统统甩在了身后沉重压抑的空气里。 寝殿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殿内光线昏暗,只余角落几盏长明灯幽幽地燃烧着,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那股熟悉的、浓烈到刺鼻的沉水香气再次弥漫开来,试图掩盖一切,却反而让空气显得更加滞闷。 唐晓几乎是瞬间脱力,身体晃了晃,被夏衍稳稳扶住,安置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上。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里衣,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喉咙里那股恶心感虽然褪去,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夏衍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唐晓手边。唐晓抖着手接过,温热的杯壁让她冰冷的指尖找回一丝知觉。她小口啜饮着,温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殿内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夏衍站在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担忧,有审视,更有一种等待。 唐晓知道他在等什么。等一个解释,或者一个确认。 她放下水杯,双手无力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冰凉。她抬起头,迎向夏衍的目光。殿内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让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 “夏衍……”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努力保持着一点清明,“今天……谢谢你。” 这是真心话。若非夏衍在朝堂上那近乎完美的配合和掩护,她恐怕早已被愤怒的朝臣撕碎,或者被皇帝直接下旨问罪。 夏衍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声音却听不出太多情绪:“护卫王爷,乃属下分内之责。” 短暂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唐晓能感觉到夏衍的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抬手,用力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痛苦和茫然的疲惫:“我的头……还是很痛。很多事……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怎么也看不清……” 她刻意引导着话题,将“失忆”的状态延续下去,“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还有那个穿蓝袍子的……他们是谁?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夏衍的反应。这是试探,也是获取信息的机会。原主的记忆碎片混乱不堪,王府里的人事关系对她而言是一片空白。 夏衍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方才哭泣的是林侧妃,王爷平日较为宠爱。穿宝蓝锦袍的是王府长史,沈墨。他负责打理王府一应庶务。” 他顿了顿,补充道,“沈长史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全,颇得……府中上下敬重。” “敬重?” 唐晓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微妙的词。夏衍用的是“敬重”,而非“忠诚”。再联想到沈墨方才那番看似关切、实则句句戳心的试探之语……这个长史,恐怕没那么简单。 “至于他们的眼神……” 夏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王爷今日在太极殿上……行为殊异。陛下亲口谕令‘严加看管’,无旨不得离府。府中人心浮动,外间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他们……有所疑虑,亦是寻常。” 他说的很客观,甚至带着一丝为对方开脱的意味,但唐晓却听出了更深的东西——夏衍在提醒她,她的处境比想象的更糟。“行为殊异”、“流言蜚语”、“人心浮动”……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石块,压在她的心头。一个“疯王”的形象,恐怕已经在外界和王府内部深深扎根了。 “流言……” 唐晓喃喃重复,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自嘲,“说我疯了?对着柳明堂……吐了?” 夏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唐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茫然和虚弱并未褪去,却多了一丝刻意维持的、属于“萧凛”的烦躁和戾气(这是她从原主混乱记忆碎片里捕捉到的最鲜明的特质)。 “疯?” 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本王……本王头疼得厉害,看谁都烦!尤其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姓柳的老东西!那张脸……一看就让人作呕!” 她故意将话题引向柳明堂,强化自己对那张脸的“生理性厌恶”,为朝堂上的呕吐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病理”解释。 夏衍的眸光再次闪动,这一次,那审视的意味似乎淡了些许,多了一丝探究。他微微躬身:“王爷身体不适,情绪波动亦是常理。太医稍后便至,定能为王爷仔细诊治。” 正说着,殿外传来侍从恭敬的通禀:“启禀王爷,夏统领,太医院秦院正奉旨前来为王爷诊脉。” 来得真快!皇帝的耳目果然片刻不松懈。 夏衍看向唐晓。唐晓立刻调整状态,脸上重新布满疲惫和痛苦,身体也微微蜷缩起来,仿佛头痛难忍。她对着夏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请秦院正进来。” 夏衍沉声道。 殿门开启,一位身着深绯色官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提着药箱,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正是太医院院正,秦邈。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药箱的医童。 秦邈神色肃穆,对着唐晓躬身行礼:“老臣秦邈,奉旨为宁王殿下请脉。” “有劳……秦院正。” 唐晓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气音。 秦邈上前,在夏衍搬来的绣墩上坐下。他并未多言,示意唐晓伸出手腕。两根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腕脉。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秦邈凝神诊脉时细微的呼吸声。 唐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能感觉到秦邈的手指沉稳有力,搭在脉搏上,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这位老太医,可是皇帝的心腹!他的诊断结果,将直接决定皇帝下一步的态度!是坐实“疯病”获得喘息之机?还是被揭穿伪装,万劫不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邈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仔细分辨着指下那复杂紊乱的脉象。他的表情专注而凝重,看不出丝毫端倪。 夏衍侍立一旁,垂手肃立,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鹰隼,紧紧锁在秦邈的脸上和手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仿佛一旦秦邈说出任何不利的结论,他就会立刻做出反应。 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