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关于我穿成我的oc这件事》 第1章 穿成了芦田罗爱 睁开眼的时候,我是站着的。 面前是条幽暗的小巷,而远处是五座大楼联排的建筑。这五栋楼,怎么看怎么像《文豪野犬》中港口黑手党的官方建筑欸。 等等,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被这意料之外的景象刹那间激到清醒,我的左手自然而然搭在下颌上开始思索。我记得我明明是在一个窗外下雨的湿凉午后,在自己的床上美美享受大学生的暑假生活。怎么忽然会到文野里? 不是说到文野就不好哈,只是我已经是严重脱离初中二年级到高中二年级中二期的超龄人士,理论上已经轮不到我来拯救世界了,严格来说隶属于想卷卷不赢、想躺躺不平的大学生一代。就算是“穿到动漫里”这种小说剧情,也有一年没有写过了。谁知却在这种时候,宇宙大意志违背我的自主意愿,给我干这儿来了。 即来之,也只好先安之咯。黄昏时刻的横滨晚风吹过身体,如死人般苍白的小臂却没有给我反馈任何的凉意。等会!我什么时候这么白了? 突发的意外让我情不自禁向下看去,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的并非睡衣,而是某种料子极其柔和细密的黑色和服。很明显这是一件男士和服,而我本人(摸了一把)也是男的。随着我低头的动作,耳边微凉如丝绸的长发滑向身前。毫无杂色的白发触感宛若月华一般,在我撩起的动作下轻轻挠过我的肌肤。而指尖纯黑色的不透光甲盖也随之被我注意到。 好帅。 真的好帅。 虽然并未完全看见自己的容颜,仅仅是些许动作之间展露的细节,已经让我心驰荡漾。但这张天生冷漠的脸上并未表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极为淡漠地向上抬眸,看着昏黄的天空。 纯黑色的素羽织下,和服衣袖的边角上有金线般的纹路。他们构成混乱的几何形状,锯齿状的细线在不断地轻微波动。仅仅注视三秒,就让我觉得有些眼晕。啧…挺好看的,要是别乱动就好了。在我无意识的命令下,金线确实减少了波动的幅度。而在我百无聊赖地想到“停下”时,它们果真在衣料上凝固了,宛若某种真正的掐丝工艺纹路。 话说…我是谁啊? 这个想法从脑中钻出的瞬间,我的脑中便回想起高三所写的一连串设定。我的思维在提及的所有设定之中快速掠过,最终在某一条前停下了脚步。 芦田罗爱(A**a Rorai)。我的原创角色,或者称之为oc之一。出处为克苏鲁神话,原创外神,真名阿斯特拉(Asstella)。中文名梗源自型月组织阿特拉斯院的中文倒装;英文名梗源as stella(如流星一般)。父亲为犹格·索托斯,因此应该具有部分时空间权柄。同时,由于自身是高位存在,可以做到“化身万千”的操作。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分隔化身成任何东西,不管是人类、还是各种动物、昆虫、植物、甚至是自然现象…这么说,又一股奈亚拉托提普的味道。这大概只是我想偷懒罢了,这样主角就可以是任何样子、任何形态,也就可以适配任何剧情。 理了理思维,我开始思考芦田罗爱这个身份的特点。一般来说,只要用芦田罗爱这个名字,那么故事的背景大概率是日本。我仅仅写过芦田罗爱是粉紫色瞳眸、白色长发、皮肤苍白而面容雌雄莫辨。身高大约175cm,体重约62kg,没有为其补充如此之多的细节。可如今我切切实实穿着着这样一具特别的躯壳,许多被我刻意忽略、懒得描写、甚至只存在于潜意识中的细节(如app90 )被完全具现化了。 我将手伸进贵气的羽织里,仔细地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兜,以求找到任何的护照或身份证明类物品。很明显,此类物品是完全不存在的。芦老师(芦田罗爱)浑身上下连一张卫生纸都没有,只有贴着双腿大腿的位置,有两个不甚明显的冰凉硬物,深深地藏在层层衣物之下。 我把这两样东西抽了出来。这是两把打刀,刀刃微微弯曲,刀鞘和刀柄同样十分朴素。一把大约1.1m,另一把大约0.7m(话说我是怎么一眼瞪出来的?我的眼睛就是尺?)。我抽刀出鞘。刀刃在我手中轻若无物,唯一的问题是太轻了,简直就像挥舞着一张纸片一般,丝毫找不到章法。刀尖在砖墙和水泥地上拖出一刀刺耳的白色划痕,我感觉太丢人了,于是握着刀柄,以极其狼狈地方式还刀入鞘。 很好,对我而言,这两把刀的实用程度甚至不如菜刀。我笔下旋转腾挪身轻如燕的冷兵器大师芦田罗爱和我本人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两把没什么用,可能可以用来恐吓敌方的废铁。我判断道。可能不如学校教的散打有用。 至少芦老师的力气不小,散打…对我而言可能也有些用处,至少比我自己的花拳绣腿强。看来身体没有遗留所谓对冷兵器的“□□记忆”给我。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在这件衣服内,我没有感知到丝毫的寒冷。但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傻站着,“今晚住在哪”、“吃什么”成为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最为重要的议题。 让这么昂贵而神秘的衣服陪我住桥洞,这显然是不合适的。退一万步说,作为一名养尊处优的大学生,让我住桥洞,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或许芦老师本人不在乎住哪,可我还是想找个不需要身份信息的旅馆住下。 那么目前唯一阻挡我的就是钱了。我需要足够多的钱才行。思绪电转,我想到了金。已知,我现在是可以变成任何东西的外神。换句话说,我至少可以干涉物质世界的原子…也就是说,我或许可以“凭空”造物。 我尝试着构建金元素。然后忽然想起,作为一名大学生,我早就已经把高中的化学知识抛到脑后了。也就是说,我并不知道金的分子式究竟是什么样,只隐隐约约记得是“最密堆积”,分子量107左右,密度又是什么来着? 我开始想金的颜色、延展性好、以及常规来说验金的方法。半小时后,一块形状诡异的金色物质顺着我的袖口滑下,落入手中的触感沉甸甸的。 这兴许是金。但更有可能是某种看着像金、摸着像金,甚至检验起来可能也像金,本质上却不是金的某种东西。 我看着手中的“金”块,它不规则的外表有些硌手。无所谓,我觉得,可以赌它是金。 第2章 需要一点钱 随着夜色如纱雾般浸透昏黄的天际,晚霞最后的残红也暗了下来。我握着手中的“金”块,开始寻找疑似典当铺的存在。 虽然,我是一个喜欢看日本动漫的大学生,但我实际上并未系统学习过日文。除了极其常用的几句日语,我对日文其实知之甚少。也因此,我本担心过在横滨因语言不通而寸步难行,但很明显,我多虑了。 待我从那条距离港口黑手党最多一公里远的小巷拐到大道上来,才发现路边的种种日文店铺名对我来说毫无阅读障碍。我可以很简单地理解这些店铺名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哪怕我并不认识其上的任何一个日文文字。也对。芦老师身为外神化身、门之钥的子嗣,一定是语言通晓的。换而言之,祂应当已经熟练掌握地球上的任意一门语言,甚至包括已经失落的语种。那么,最适合我的兴许不是典当,而是去应聘翻译才对。 我不禁有些懊恼,再一思索,又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到来时,已经是黄昏的逢魔时刻。在横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想必各类新闻行业或出版社已经临近关门了吧。再说,要应聘也最好一早去比较合适。于是我放下心开始找典当铺,以求出手我手里的“金”块,换取些许钱财租房过夜。 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除了那些五大三粗、纹身、看着就不好惹的混混或□□分子(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那些步履匆匆、急着向家中赶的普通行人。我端着架子和面瘫脸、不紧不慢地一边适应木屐的感觉一边慢慢向前挪,有意无意在这身炫彩皮肤下挺直了腰板。 单从所有路过行人与我目光相撞时先是惊艳细细端详,又快速移开目光就看出,芦老师一定漂亮极了、也邪气极了。徒步走了大致两三公里,我一点都不疲倦,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混混或□□人士敢于过来找我的茬,让我不必施展我用刀的三脚猫功夫。 前面的街角亮着昏黄的灯光,门口的白色灯笼上,写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繁体“質”字,字迹都快糊掉了。我不禁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我的目标——当铺。而且,尤为可贵的是,这个小当铺里没有可疑的□□分子“看场子”,哪怕假金被当场拆穿或我易得巨款,也可以保我全身而退。 门帘后的橱窗里积着一层薄薄的灰,里面放着我不知道年代的古物。而我的目光也没在这个位置停留太久。目光自然下移,看见一个高高(近乎齐胸)的柜台,和一个缩在蓝布袄里的小老头。 就是这种地方。我满意地拿起“金”块,将其放在柜台上。尽管动作够轻,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打断了老人正在研究手中旧玳瑁怀表的动作。 他又看到了什么? 一身漆黑到融入夜色的黑色素羽织。袖口和衣襟边缘绣着某种古老而扭曲的金线纹路。不似真人的白发,从肩头倾泻而下,末端垂在漆黑的羽织上。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却毫无青春的活力。冰寒而带着金色线圈的粉紫色双眸静静看着这边。是整个人泛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寂,不带一丝凡尘气息。而最要命的,是在昏暗的光线下,腰间两把刀柄的轮廓清晰可见。 老人那张脸似乎整个僵住了,像某种凝固的滑稽剧。他并不像那些一路上撞见的路人般慌乱地移开双眸,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庞,看得我都有点不自在了。那双阅人无数、洞察幽微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某种不确定的惊疑和恐惧。面前的“人类”所带来的非人感,已经明显超过了他的日常经验库。 拜芦老师的脸所赐。尽管我已经有些尴尬,但的整张脸还是如石膏般面瘫着。我的情绪很难很好地在这具毫无情绪的躯壳中体现出来,因此芦田罗爱的逼格还在,我并未露怯。 “这个,值多少?”我的声音平淡似水,甚至有些干巴巴的。 —— 老人的身体明显向后仰了仰,似是为了避开某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气势。我并未着急,据说,金的检验,具有某种复杂的流程。身为大学生、社会经验不足的我,其实并不知道在当铺要如何检验真金。 于是,我看似气定神闲,其实时刻准备拿刀跑路。老人拿起那块“金”块,动作小心审慎地仿佛那是一块什么毒物。随后,他拿起一块擦金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又嗅了嗅(这能闻出什么?)然后拿出一个小型的、灯头是白色强光的放大镜(类似珠宝鉴定用的那种),用他那戴着玳瑁眼镜的眼睛,再次通过一个高倍放大镜,对着“金”块看了又看。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带着某种不确定而情不自禁反复检验。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既轻又含糊:“怪…太怪了…手感…密度…都对…颜色…不对头…这光…怎么……?” 他把小强光放大镜移开一点,换着角度观察那金块表面的反光。又拿出一个很精巧的小天平秤了秤重量,在本子上飞快地计算着什么。 老人折腾了足足十多分钟。在这十多分钟里,他头上冒汗,神色依旧警惕。却少了许多恐惧,多了一丝困惑和属于商人的狡诈。 他反复打量我的脸和衣着,似乎要把这些可怜的已知信息看出花儿来。 “这东西……”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里挤出来,“重量、纯金的手感、硬度都不差…但又说不出的怪。不是市面上见过的金,也不像是镀的或者合金…这位…” 他斟酌着用词,显然放弃了“小哥”、“先生”之类的寻常称呼。 “这位大人……您这个东西,老头儿我没法定价,也不敢乱收。”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把“金块”谨慎地推回到交易口附近你的这一侧。“它太…特别了。寻常的检测手段都没法彻底确定它到底是什么。硬要说个价吧,按它这重量和表现出的部分特性,当它是不纯的金子,最多能给……十万円。” 他说出一个非常保守的数字,试探着我的反应。 十万円。按我对日元和人民币似乎是15:1的汇率的印象,这些钱也就五千多。听说,现在金价是一千人民币一克,这个价钱很明显是被狠狠压价了。不过,五千多用两三个晚上,肯定是够用了。只要等到明天早上,我就可以换一种更加稳定、并非依靠纯粹造物的来钱方式。 想到这里,我心中安定了些。十万円…完全可以。 “十万就十万。这附近有没有不需要身份证明,就能住的旅馆?”我说道。 第3章 第一个落脚地 老人显然被这毫不还价的态度弄懵了。他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错愕。但错愕很快地消失,转成如蒙大赦的喜意。他本能地抓住这个新话题。 “旅馆!” 他声音急促起来,带着一种急于送走麻烦的迫切,“对!旅馆!” 他那双枯瘦的手立刻在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急切地摸索着,纸张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很快,他抽出了十张散发着油墨味的万元钞票。 “对对对!这位大人!钱!十万円!请您务必收好!” 他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似乎生怕我反悔或是再拿出什么更“烫手”的东西)。“这家旅馆!就在后面街拐角走两条巷子,店招不显眼…”他顿了下,“您去那里!就说是…说佐藤…佐藤介绍来的!可以…可以少算些房钱!真的!老板是我侄子!” 那潜台词几乎糊在了他冷汗微沁的脑门上:钱货两清!请去祸害我侄子吧!千万别在我这儿多待一秒! ———— 我优雅地(其实是慢慢地)走出典当铺,顺着老人的指引走过两条巷弄。横滨深秋带着海腥气的夜风涌过来,还挺清爽。 薄薄一沓纸币握在手里,带着纸张特有的韧性和重量感。虽只有十万円,但这是“启动资金”。我动手捏了捏,确认了它的存在。心里不免觉得蛮高兴的。但我的步伐并未随着喜悦加速,而是保持着目前的匀速,在晦暗不明的路灯指引下,拐入了更窄更深的一条巷子。 四周黑漆漆的,我却“看”得更清楚了。老人所谓“不显眼”实然是谦词。何止“不显眼”?若非刻意寻找,简直根本看不见这家小旅馆。 在巷子的深处,两栋低矮建筑之间,夹着一个褪了色的招牌,上面漆着: 「湯乃花·風呂付き旅館」 旁边一行小字,似乎是价格:一泊朝食付き 5000円。 一天,包食宿,5000円。对现在的我来说刚刚好的价格。 与当铺不同,磨砂玻璃门紧闭着。我先敲了三下门,又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确认昏暗的室内无人回应后,才推开了门。 推门而入,惨白的小灯只照亮了不算宽敞的接待小厅的柜台位置。柜台里坐着一个缩小版佐藤老头的男人,大约中年的年纪,整个人还没有那么老态、皱巴。中年男人戴着一副差不多的圆眼镜,正不断地在账簿上写写画画,眼里只有被生活反复折磨的麻木。 门吱呀一声的响声把中年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几乎是在看见我这一身行头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就如被针刺了般猛地收缩。 很好,看来是那种“非凡的气场”又一次生效了。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也许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底层人物,也许是“汤乃花”这种旅馆本身就自带某种“不问来路”的生存法则,他的表情很快从震惊转为了一种强压下来的复杂,而捏紧圆珠笔的手指又松了开来。 “要住宿?”他的声音干涩,没什么情绪。 “嗯。”我肯定道,又补了句,“佐藤介绍。” “佐藤叔?”男人念叨了一遍,带着某种认命的味道。他没有过多质疑,低头在抽屉里翻找钥匙,“5000一晚,含早餐。要住几天?” “一天。”我递过去一张纸钞。付钱的过程顺利得过分。他没提任何有关身份证明的事,只是递过来一把用塑料牌写着房号“202”的古旧铜钥匙,附带一张同样敷衍的早餐券(一个硬纸圆牌,印着店名和时间),顺便讲了公共浴池的位置、开饭的时间等零零碎碎的信息,就快步离开了。 我走上狭窄而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了202房间的门。楼道里的潮湿气息和消毒水味与屋里的轻微霉味一起夹击了我敏感的嗅觉,昏暗的壁灯看起来像夜晚会跳闸的种类。 穿越之前,我还从没在这么便宜的旅馆里住过。但现在,很明显,容不得我挑剔更多。 202房间是一个极为标准的“一畳”(一张榻榻米大小)单人间。所谓的“客房”,除了一张铺在地板上的薄薄褥垫,一个带个小抽屉的床头柜,一个孤零零的挂衣钩,再无他物。 墙壁的角落里有着扫不干净的污渍,整面墙的底色惨白,带着有些浓重的油漆味。唯一的“现代气息”是角落里摆着的小型的老旧柜式空调。 狭小、简陋、带着日式底层旅社特有的陈腐气息。但至少,它提供了一个屋顶和四面墙。 ———— 我坐在垫子上。这简陋的环境对芦田罗爱这具非人的躯壳而言,似乎没什么不适感。或许连睡眠的需求对芦老师而言都是多余。我将两把打刀挂在挂钩上,心中浮现一种微微的疲惫。 对大学生而言,今天真是做了太多事了,让我忍不住想要休息一下。最重要的是——晚饭还没吃。 等待明天的早餐?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出于“饥饿”,我披上羽织,准备下楼觅食。 核心目标是找点吃的。这个地方最好兼具烟火气、便宜、人少、好吃等诸多特点。 远离了港口黑手党的直接控制范围,我跟着零散的人流和微弱的食物香气摸索。很快,在一条离主干道不远、相对人烟稍多的后巷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露天档口。 顶棚下挂着两个白炽灯泡。这儿离港口近,可能是是工人们下工总来的地方。除了两三个工人在那扒拉着饭和拉面之外,就没什么别的客人了。 档口很小,只够老板一人转身。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体态微微发福的男人穿着沾满油渍的白色厨师围裙,动作麻利地颠锅、翻烤。铁板前就是座位。 我撩开羽织,在距离档口近的一处椅子上坐下,椅子的塑料质地与地面发出轻微刮擦的声响。 老板立刻转头,习惯性张嘴欲问:“客人要……” 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那身即使在混乱嘈杂的后巷也格格不入的精致纯黑羽织、月光般垂落的纯白发丝、以及那张在刺眼灯光下更显苍白冷峻、毫无表情的面孔,都让他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 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芦老师的身体自带的气场加成,只看了看钉在油烟墙上的简单塑封菜单。 “一份炒面。”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第4章 一份食物 “好嘞!一份炒面!”似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老板提高了声音,把我的点餐复述了一遍。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下油、打鸡蛋、金黄的炒面被用力地翻炒起来。 我对做饭的过程没有太多兴趣,光是多看两眼油花,都会让我想起穿越前的暑假时光。每天,我都会自己开火做饭。因为不懂得调小火再下葱花,连续三天的短暂做饭生涯在我右胳膊上共流下了八个烫伤的小点。 虽说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我的左手还是轻抚上了右臂,思维控制不住地想起穿越前的种种事情。 在思索的间隙,我偶然发现(或许只是这具身体自动捕捉到的信息)老板挑选装盘食物的动作,似乎…比其他几个客人更“用心”一点?鸡蛋是刚打下去的,面不是直接使用已经在旁边备好的原料,而是从生面开始,一点点做熟的。 这也算是穿越带来的优待了。虽然,我明白这似乎是好处,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整个人沉浸在某种低气压的氛围中。 当盛着显然过量的炒面的便当盒被轻轻放在我面前时,我从这种沉浸的状态中暂时退了出来。老板将一双竹筷放在便当盒上,小声道:“500円。” 我沉默地摸出零钱递过去。老板接过钱,没有任何多余话语,立刻转身,继续投入到炉火旁的忙碌表演中,不再朝这边看上一眼。 食物的香气扑鼻。我拿起一次性筷子,拨弄着盒子里热气腾腾的、裹着油亮酱汁的炒面。 奇怪,这具身体吃的出味道吗? 带着这个疑惑,我夹起一筷炒面,送入口中。 粘稠的酱汁、根根分明的面条、还有清脆、易被嚼碎的蔬菜。以上这些食物似乎在我的口中被自动分层,过滤出不同的“感觉”。但与此相对应的,食物本该具有的酸、甜、苦、辣、咸,我却一点都没感受到。 我从没觉得味觉如此诡异过。 闷闷的“咔嚓”声。我手中的竹筷裂开一道细缝。 我对着裂缝看了片刻,“造物”的能力被我用来弥合筷子的裂痕。随后,我放下竹筷、以及只吃了一口的面,转身离去。 ———— 还记得每次住酒店时,妈妈总会觉得酒店里的被褥不干净,不能贴身睡。我将羽织当做被子,盖在身上,看着一片漆黑中天花板角落的水迹和些许缝隙。 夜越来越深。在我自己的碎碎念中,我睡着了。 ———— 我掀开羽织柔软的织物坐起身,身体丝毫没有我自己身体所具备的醒后的放松或持续一个姿势导致的僵硬,仿佛这具身体是一个从未停下工作的机器。 果不其然已经错过了汤乃花旅馆七点的早饭时间,但我并不在意。因为通过昨天的事,我已经认识到,对现在的我来说,饱腹感更多地是一种心理作用,而非身体真的需要。 当我走到迎宾小厅时,才发现旅馆在不显眼的位置放了一个座钟。青铜外壳布满划痕,微微弯曲的分针指向的时间正是八点十分左右。昨天那个新主意随着新的一天的开始而重新浮出水面。顺着我昨天进来的路出去,走过一座红砖的三层小楼,另一片干净一些的街区街角,坐落着一家报摊。 “横滨每日新闻·零售点”。 旁边就是一扇不起眼的玻璃门,磨砂玻璃上隐约透出“山崎出版社”的字样。 报纸零售点的老板瞟了我一眼。当白色长发与黑色羽织完整撞入他眼眶的刹那,他整个人完全站直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半个身位,让出更大的空间。 “横滨地图。还有一份《每日新闻》。”我指着烫板上最大的、也是版面最严肃的那份报纸,示意要这个。 “嗨、嗨咿!”老板的声音比刚才高亢了半度,动作麻利地将地图叠好,再将那份日报一同递来。收款的过程几乎是在一种奇异的静默中完成,他数找零的动作快得像是训练过,极力避免与我对视。 我并未觉得奇怪。在街角展开地图,目光扫过地图上的各个标识与说明文字。 果然。与这具身体“知晓”的信息,以及与昨晚临时拼凑起的世界观碎片相符——横滨这座规模不小的港口城市,面向大众的大型报馆竟只有两三家独立运营的小型报社。而那几家被标注出来的出版社,名字也都透着一股陈旧过时的气息,“山崎出版社”赫然在列,标注在离我最近的这条街。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我看向“山崎出版社”店面的内饰。里面陈列的书少得可怜,似乎也没有人正在里面看店,窗台上积着一层薄灰。这与繁忙的港口景象、人来人往的报刊似乎格格不入,在网络文学盛行而实体书遭受轻贱的时代(虽然我并不知道文野世界具体的年月),这种格格不入似乎更严重了。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在这个“文豪”们的创造力(或者说他们的“异能力”)都投入到更宏大(或更暴力)目标的时代,那些被忽视的文字角落呢?纯粹的翻译——将那些早已被遗忘或从未被引入的冷门异国文学,精准地“搬运”过来。这具身体所掌握的、那浩如烟海的、仿佛来自宇宙源头的语言知识……简直是为此量身定制的工具。 更进一步…… 除了翻译之外,我能不能自己动手写作呢?就算只当成一个爱好,也远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或者,我只是迫不及待想找到点足以消遣的事物,以求为我在这异世的挣扎找到些许目标。 我将地图和报纸卷起,握在手里,纸张微凉而光滑的触感格外清晰。回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山崎出版社”大门。 哪怕不会被肯定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自己写点东西。这可能只是为了证明如今这具完美的外神躯壳之内,有一个属于人类的炽热灵魂存在。 第5章 一份工作 室内空调的嗡嗡声撩动着报社里诸人的心绪。简直就像把燥热和烦躁共同炒成了一个糟糕的中午。 当已经在数个报社、出版社进行过应聘但全部被拒绝的我推门而入时,屋内的员工们不免从他们本就未深入的工作中抽离,把注意力都分向了门口一丝。 然后,办公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逆着正午炫目的光线,门口的身影清晰起来。纯黑的和服羽织宛若凝固的黑夜,并不反射丝毫的光芒;而盘绕在衣襟、袖口处的金线则极为放肆地盘绕扭动,勾勒着亵渎的几何符号,注视久了令人眼晕。瀑布般垂落、毫无杂质的白发随意披散,在略显凌乱的环境里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一张脸——年轻,俊美得近乎失真,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微抬的目光扫视室内,金色的线条如同极细微的时钟齿轮,在深邃的粉紫色底色上精密、无声地转动。 冰冷。犀利。非人。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紧张的寂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变得更加刺耳。 靠里的独立办公室门正开着,正因一份稿件而愁眉不展的主编藤原也反应过来了气氛的异常。他抬起头,透过敞开的门缝,与这怪异而令人恐惧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啊…该怎么样理解那种眼神呢?对方明明只是保持着那个“注视”的动作而已。白色的眼睫、粉紫色的瞳孔,甚至那些天杀的金色圈环,都没有丝毫的波动。整张脸也保持着那种毫不在意、草菅人命的冰冷神色。可藤原就是感觉有什么信息!顺着他们之间注视的链接,重重地砸在他心里! 就在这时,那静立在门口、自带强大压迫感的存在开口了。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不高不低,没有丝毫情感的起伏,像一泓极寒的深潭水。每一个音节都异常清晰,直接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我是来贵社应聘翻译的。我会中文、英语、德语三种第二外语。” 不能留下这个人!冒着细密冷汗的、门口的另一个编辑刚要鼓起勇气开口拒绝,就被藤原主编慌乱地打断! “请来!您必须来!我们报社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 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正当我像在之前几家报社一样,重复走进屋子,随后说出我的求职诉求的流程时,意外发生了。我并未像之前几家一样,被火速拒绝,而是被里面的这个人(我抬头看了下他的办公室名,没有挂牌,或许是个领导)留下了。 我心中那种淡淡的挫败愠怒也稍稍停歇了,面前的这个人,我的“伯乐”却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为我递来一份凉茶。 “您热吗…?或者说,您口渴吗?要不要喝一点…?” 藤原主编一反常态地谄媚起来,腿肚子都在不住地打着颤,几乎要端不住手里的茶杯。 我没想到这家报社的老板会这么热情,甚至热情到有些奇怪了。 “不用了,谢谢您。您愿意录用我,我就很知足了。”我平淡地说,“况且,您还没测试我的翻译能力。” ———— 什么“您”?什么“谢谢”?藤原主编几乎要晕倒了。因为听到了这位大神“要求测试”的催促,黏腻的冷汗瞬间爬满脊背。他慌乱地在桌上凌乱的稿件中翻找,纸张被拨弄的声音尖锐刺耳,空调的嗡鸣似乎也随之放大,催生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躁。他需要一份测试稿,一份必须能体现难度、最好能难住对方(哪怕只有一瞬也好!)以证明这不是幻觉的材料。 最好是那种……那种充满隐喻,涉及多重历史文化背景,连资深翻译都要挠头咀嚼半天的存在! 似乎只有这种东西才能配得上这位…藤原编辑焦躁发作般微张开嘴,意图从这堆乱七八糟的稿子里翻出他想要的! 忽然,他猛地抽出一份压在底层的打印稿。那是即将在副刊发表的某位新锐(且冷僻)作家的哲理性短篇小说节选,原稿是德语,通篇充斥着复杂的从句结构、冷门的历史典故与晦涩的精神分析术语……编辑部的几位德语编辑对着这段初稿已经愁云惨淡了好几天! “就……就这段!”藤原主编几乎是屏着呼吸,颤抖地指向打印稿上用红笔划出的一段,“这……这段德语,麻烦……翻成……日文?”他强调着德语,仿佛这语言本身就能成为某种屏障。 藤原主编看到这位存在从桌上凌乱的书稿中抽出一支铅笔(这里应该有这根笔吗?什么时候放在这的?),犹如打印般的日语铅字一行一行的顺着笔尖,被“写”在这张校对纸上。随着笔尖匀速地向右水平移动,字迹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显现出来。 没有停顿。 没有涂改。 没有思考的痕迹。 那流畅的完美译文仿佛天生存在一般,毫无阻塞地、犹如某种工业流水线上的制品一样流畅流淌。每一个典故的完美转化,每一个句式结构的流畅重构,都超越了他们这些文字工作者所理解的“翻译”范畴! 藤原主编擦了擦眼镜,随后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文字工作者的从业经验给他带来了些许自信,他得反复和自己强调,目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身子前探着看译文。 ……然后,他僵住了。表情从极度的恐惧,瞬间扭曲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混合体——极度的惊骇与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 完美! 他脑中只剩下这一个词。不仅仅是文字意思的准确传达,更重要的是,那种原文独有的、冷冽而充满哲思的语气,那些复杂的隐喻如何在日文语境中找到最贴切、最具冲击力的对应表达……这本该是最耗费心力、最难以捕捉的灵魂部分,却在这支铅笔下,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地流淌而出! “这…这不可能…”他的思维已经碎成呓语,指尖来回摩挲着铅字。这种翻译…这种速度…?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语言的匮乏,这根本不是“翻译”!而是某种纯粹的“知识”,被直接通晓而被默写的知识! “够了吗?” 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如惊雷般炸响在藤原编辑耳边。 够了?太够了!这根本不是测试,是降维打击!是神明的信手涂鸦!藤原主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巨大的荒谬感和职业本能带来的狂喜(如果忽略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将他撕裂。 他下意识想要点头。疯狂点头,乃至答应任何要求!但一个更清醒、更恐怖的念头瞬间压倒了所有狂热:“这种东西”,如果失控会怎样?这是人能接触的力量吗?在目前这种异常背后等着他的,更深的恐怖,又会是什么? 最终,藤原主编徒劳地漏出声音:“……够……够了……足够了……您……明、明天……不!现在!您……您随时可以开始!位置!随便您挑!工资!按最高级别!” 第6章 主编的反应极大 【黑暗,是最初包裹他的襁褓,也是最终束缚他的茧壳。 这是小川流的避难所。他像一件被遗忘的旧衣,卷曲着侧卧在里面,膝盖顶着冰冷的柜壁,发顶摩擦着头顶厚实的木隔板,而腰后那片不褪的淤青,仍顶在柜子上自制的那个铁插销位置。 四周只有黑暗,以及旧报纸糊在柜壁上的触感。空气凝滞,混杂着陈年木料的味道。压在身下的旧衣带来令人安心的潮湿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刻意喷洒的柠檬清新剂所带来的、象征干净的清香。 四周极为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浑浊的空气中轻微起伏。 光线、尤其是未经允许而闯入的光线,往往带着灼烧感。他早已习惯在绝对的漆黑中呼吸。偶尔,为了确认那个如锚般沉在枕边的手机依然存在,他会摸索着唤醒屏幕。那一刹那,惨白的光突然炸开,刺得他海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紧,仿佛黑暗本身被烫出了一个洞。他忍不住皱了下眉,迅速又把它关闭,让黑暗重新温柔地覆盖下来,如同安全的面纱。这反复确认手机的动作已变成了无意识习惯。 柜门外,无声的时间在静静流转。 今天是需要出门的日子。仅仅是这个念头,就让他空洞的胃里泛起一种绞痛而翻涌着酸意。灼热的疼痛自内向外蔓延。他本能地将手臂缩得更紧些,尖锐的指甲在苍白的皮肤上又增添几道新的浅红划痕,那种尖锐的刺痛,竟带来某种奇异的清醒。 该走了。 像每次离开这里一样,小川流的动作像某种迟滞的齿轮,带着某种近乎可悲的艰难。他的呼吸开始艰难,推开沉重的柜门的手颤抖着。屋内的光线对他而言依旧刺目。他需要将自己从那个柔软塌陷的旧衣物构成的小窝里剥离出来,每一次伸展蜷缩太久的肢体,骨头缝里都渗出难以言喻的僵硬和酸涩。他抓过枕边那条灰突突的毯子,用近乎痉挛的力量将它抱在怀里。那条毯子已经跟了他八年,边缘起线,但依旧是他珍贵的锚定物。他将脸埋进去,深深地、贪婪地吸入那股早已褪色模糊却依然熟悉的气味。最后,他小心地把毯子的一角用力撕扯下来,一小片布满褶皱的柔软织物,如同某种确认存在与归属的标记,牢牢塞进裤袋深处。 穿衣服犹如为自身戴上枷锁。宽大、过时而暗沉的衣服,一件件被他慢吞吞裹上身,将苍白脆弱的躯壳藏进最深处。它们吸走了本就不多的生气。当背上那个过大的旧背包时,小川流听到肩胛骨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窗帘缝隙外,是灰蒙蒙的天。他小心翼翼地只拉开一条微弱的缝隙,眯着眼窥视那片模糊的光,像黑暗生物畏惧着晨曦。】 【推开公寓那道厚重的防盗门,都市的喧嚣犹如海啸般扑打过来: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摩托掠过的尖啸、以及行人走动、轻微交谈的人声。这些声音灌入耳朵,宛若钢针深深扎进最敏感的区域。 小川流下意识后退半步,缩回那道安全而厚实的门扉里,寻求些许可笑的庇护。他的嘴唇瞬间抿成一道细线,喉咙干咳发紧。他强迫自己从兜里掏出那张卡片——便利店储值卡,将它死死攥在掌心。 街道像被巨大热浪所裹挟的炼狱,他的每一步都虚浮,像在摇摇欲坠的绳索上前行。心脏的咚咚声在胸腔内隆隆作响,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身体内部的这一种声音,诡异得可怕。一辆倏忽冲过的摩托车发出的刺耳噪音猛地炸开,他的全身瞬间紧绷起来,膝盖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整个人像受惊的木偶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眶酸胀发热,一股熟悉的湿意涌上来,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制回去。他使劲低下戴着兜帽的头,恨不得将视线死死黏在地面,只能愈发用力地攥着裤兜里的毯子碎片,踉跄着继续前行。】 ——芦田罗爱《柜中》 ———— 虽然不知道昨天的那位藤原主编为什么在看到翻译稿之前就选择了给我这份翻译工作,但能拿到这份正当工作,无疑是一份好的开始。 在当天的工作结束后,藤原主编还提出了更好的福利。似乎是洞见我暂时无处可去、也无身份证明,他热情地提出将自己家的二楼提供给我住下,就当做是员工福利。而在我告诉他我除了在翻译工作之外,也想试探着进行一些写作的工作时,他明显更激动了。似乎是笃定我的作品一定是传世佳作一般,丝毫不顾我的自谦之辞和挥之不去的尴尬。 不过,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放在心尖上照顾的感觉,果然还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 我走下楼梯,难掩创作出满意作品的喜悦。作为一名在现实世界中,难免因笔力不足或辞藻干瘪而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业余创作者,芦老师浩如烟海而自然而然流露的文学功底,无疑帮了我个大忙。 所以,尽管依旧面无表情,我心中依旧雀跃着将写好的文稿交给藤原主编审阅,并期待他的评价。 然而主编的表现很奇怪。随着阅读,冷汗浸湿了他的脊背,而一种仿若被疼爱过似的的浅淡潮红,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他维持着僵硬的阅读姿势,低着头,胸脯剧烈起伏着。墨镜下的眼眶湿润了,但他竭力控制着不让它流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藤原主编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他慢慢抬起头,试图露出一个评价或欣赏的表情。但那表情看起来像在忍耐剧痛。 “无……无与伦比……”藤原主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芦田老师的文字……拥有直抵灵魂深渊的力量……它…它将我…”他似乎在寻找词汇,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个清晰但极其压抑的抽气声从他喉间逸出。他将稿纸紧紧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仿佛那东西能给他支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