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 第14章 作乱 长安 朱雀大街旁的权府朱门紧闭,门檐下悬挂的红灯笼被午后的风微微吹动,映得门环上的铜锈忽明忽暗。 一个身影立在府前,月白色的直裰外罩着件藏青胴丸,腰间斜挎的胁差露出半截鲨鱼皮鞘——正是一身日式浪人装扮的刘扶摇。他抬手轻叩门环,铜环碰撞的闷响惊飞了门旁槐树上的几只麻雀。 “请禀报左领军兵曹权大人,日本遣唐使副使求见。”刘扶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尾音里藏着几分刻意压低的唐音。 侍卫上下打量他片刻,见他虽着异服,言谈举止却并无轻浮之色,腰间令牌的样式也符合遣唐使规格,便转身快步入内。府中正厅里,权楚壁正对着一幅《陇右行军图》出神,手指在图上的河湟一带反复摩挲。听到侍卫通传,他眉头微蹙:“遣唐使?这时候来做什么?”沉吟片刻,终是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刘扶摇随侍卫穿过回廊,脚下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沾了些潮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药草混合的气味——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廊下晾晒的几束艾草,想必是权府近来有人染了暑气。 进了正厅,权楚壁端坐于案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来:“不知副使远道而来,有何见教?”案上的青瓷茶盏还冒着热气,旁边堆着几份军务文书,最上面一份的封皮已被手指摩挲得有些起皱。 刘扶摇微微躬身,视线却落在案角一枚玉佩上——那玉佩式,只是一角缺了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将军最近在陇右的布防奏请,似乎被政事堂压了三次吧?”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说连您麾下的别将,昨日也被御史台借故调去了洛阳。” 权楚壁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他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铺开的文书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副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扶摇缓步走到案前,俯身时,腰间胁差的穗子扫过案面。“将军与李齐损大人暗中联络,不就是想借着襄王旧部的名义,在秋狝时做些文章?”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可你们找的那个‘襄王之子’,左眉角少了颗朱砂痣,去年在华州当差时还因偷鸡摸狗被杖过三十——这样的人,如何能让旧部信服?” 权楚壁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文书散落一地。他盯着刘扶摇,眼中闪过震惊与杀意,却在看到对方眼底那抹笃定的神色时,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副使……如何教我?” “名不正则言不顺。”刘扶摇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婴孩的胎记图样,“找个眉眼肖似襄王的孤儿,按这个印记纹在左肩,再让当年伺候襄王侧妃的老嬷嬷认下——比起你们现在找的那个市井无赖,这样的‘龙种’才站得住脚。” 权楚壁捡起绢布,指尖抚过那朱砂印记,忽然想起几年前襄王被韦后所杀时,自己还是个禁军小校,曾远远见过襄王侧妃抱着襁褓中的幼子,那孩子左肩确有块月牙形的红记。他抬头看向刘扶摇,对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 片刻后,权楚壁忽然朗声笑起来,亲自将刘扶摇送到府门:“副使的法子,某记下了。”他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含元殿的鎏金宝顶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此事确实耽搁不得,过几日便是秋分祭天,正好……” 刘扶摇走出权府,转身时正撞见暮色漫过朱雀大街的坊墙。他望着洛阳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长安,该热闹起来了。”抬手摸了摸怀中的令牌,玄铁质地的牌面上,“玄鸣阁”三个字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父亲,”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当年你在日本被不良人所杀时,如今,我要用他们的臣子掀了这李家的天,也算替你报仇了。” 此时的长安,太极宫的阴影正一点点吞噬着街道。而千里之外的洛阳,上阳宫的牡丹开得正盛,袁天罡坐在含凉殿的廊下,手中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信纸粗糙,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长安有变,权楚壁与遣唐使往来密切,似有异动。” 他指尖捻着那枚小小的火漆印,印纹是不良人的徽记。晚风拂过殿前的垂柳,将他的发丝吹得飘动起来,他忽然轻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一群跳梁小丑,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长安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好好清扫一番。” 火苗舔舐着信纸,将“长安有变”四个字烧成灰烬,随风散入洛阳温暖的夜色里。 开元十年(公元722年)九月十一日夜里,左领军兵曹权楚璧和他的同党李齐损等人发动叛乱。他们拥立权楚璧兄长的儿子梁山为“光帝”,谎称梁山是襄王的儿子(襄王就是原来的温王李重茂,后来改封的爵位),还纠集了左屯营的几百名士兵,攻入长安的宫城,寻找长安留守王志愔,却没能找到。 等到天亮时,左屯营的士兵自己溃散了。叛乱被平定后,权楚璧等人被斩杀,他们的首级被传送至东都洛阳示众。而王志愔在叛乱中受了惊吓,最终死去。 九月十四日,李隆基派河南尹王怡返回长安,安抚官员和百姓,同时审理这起叛乱案件。王怡牵连逮捕了很多人,案子拖了很久也没能判决。 于是李隆基任命宋璟为西京留守。宋璟到任后,只处死了几个同谋者,其余被牵连的人都上奏朝廷请求赦免。 刘扶摇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长安方向传来的消息,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他猛地将手中的密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低吼道:“一群蠢蛋!这点事都办不成,真是没用!”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那双原本藏着隐忍的眼睛此刻满是戾气。他想起权楚璧临别时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起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到头来竟败得如此仓促——几百屯营兵拂晓便溃散,连个留守官都没找到,简直是笑话! “父亲的仇……”他抬手按住腰间的玄鸣阁令牌,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纹路,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不甘,“就被这群废物毁了!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异动 洛阳,上阳宫。 雕梁画栋的大殿内,檀香袅袅。李隆基身着明黄常服,斜倚在铺着软垫的龙椅上,目光落在阶下的宰相张说身上。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带着几分赞许开口:“张卿,朕听说你主持编撰的《大唐六典》已成?” 张说身着紫色官袍,闻言躬身一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陛下今日召他,竟是先问起这部典章?他定了定神,恭声道:“回陛下,正是。书稿已大致完成,只待陛下过目审定。” 李隆基朗声笑了起来,抬手示意他平身:“卿不愧是我大唐的柱石,此事办得妥帖。”他顿了顿,见张说神色依旧恭谨,又道,“卿今日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典章之事吧?” 张说这才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卷奏折递上:“陛下明鉴。臣这里有一道关于边疆的奏折,恳请陛下圣裁。”内侍接过奏折呈给李隆基,他展开细看,眉头随之一挑:“裁撤冗兵,改用募兵制?” “正是。”张说抬头,语气恳切,“陛下也知,自高宗朝以来,沿边戍兵日渐冗余,不仅耗费粮草,兵士久戍思归,战斗力也大不如前。臣以为,可裁撤二十万戍卒,只留精锐;腾退的兵源归农,还能缓解‘兵农矛盾’。至于募兵制,虽需朝廷出钱养兵,却能招到愿为大唐效死的勇士,战斗力远胜府兵。” 李隆基指尖在奏折上点了点,沉吟道:“裁撤冗兵是好事,可募兵制对国库压力不小啊。” 张说脸上露出几分自豪,声音也扬高了些:“陛下大可放心!自陛下即位,励精图治,如今我大唐四海升平,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国库的积蓄,足够支撑募兵之费。” 李隆基听罢,眼中精光一闪,重重一点头:“好!朕准了。” 后宫,武惠妃的寝殿内。 熏香漫过精致的妆奁,武惠妃斜靠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方绣帕,轻轻叹了口气。她入宫多年,生的几个孩子都没能留住,如今只剩一个幼子,还被她悄悄送出宫,托给李隆基的大哥李宪抚养——宫里的阴私太多,她不敢再让孩子留在身边冒险。 “唉……”她放下绣帕,看向侍立一旁的侍女小怜,“对了,皇后那边如何了?” 小怜垂着头,低声回道:“禀惠妃娘娘,皇后自被废后,便被陛下关在冷宫,再无音讯。” 武惠妃端起茶盏,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声音淡得像一层薄冰:“陛下过几日便要回长安了,皇后之事……你告诉哥奴那边的人,务必处理得干净些,别留下半点痕迹。” 小怜心头一凛,忙躬身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李府,书房。 李林甫正悠哉地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手中端着一盏雨前龙井,目光漫不经心地望着院中海棠开得正盛的花枝。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忽然,一阵极轻的风声掠过,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林甫听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照办。” 黑影应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窗外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冷宫,残阳如血。 王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枯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见有人推门而入,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出刻骨的恨意,冷笑道:“是武云儿那贱人让你来杀我的?” 黑影面无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快步上前,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将一粒漆黑的药丸塞进她嘴里。王氏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住,药丸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不过片刻,她便觉得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焚烧,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像是被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死死瞪着天花板,口中溢出黑血,最终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次日,王氏的死讯传入李隆基耳中。他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只是顿了顿笔,淡淡吩咐身边的内侍:“妥善安排后事吧。”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三清殿,香烟缭绕。 袁天罡身着道袍,脸上还依稀有些伤痕估计师父也就和我交谈,不戴面具了。张起灵看着师父的脸想到,他望着面前身形挺拔的张起灵,沉声道:“起灵,最近边疆恐有战事。你即刻动身去吐蕃,接应一下这次接头暗号——天上有星星~地上有花草。” 张起灵颔首:“是,师父。” “在外行事,当称职务。”袁天罡眉头一挑,纠正道。 张起灵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随性:“知道了,袁大帅。”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的晨光里 蜀地深处,连绵青山如黛,云雾常年缭绕在层峦叠嶂间。密林深处,一道隐蔽的峡谷入口被藤蔓与巨石遮掩,寻常人即便走到近前,也只会当是寻常山壁——这里便是唐门驻地的入口。 穿过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很大堡垒依山而建上面有着三个大字“唐家堡”,错落有致地嵌在密林间,廊下悬挂的青铜铃被山风拂过,发出清越却不张扬的声响。驻地核心处,四座大殿尤为显眼,分别是炼药堂、长老堂与讯息堂,暗器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炼药堂外飘着淡淡的药香,偶有身着灰袍的弟子捧着陶罐匆匆进出;讯息堂则静悄悄的,门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弟子,目光锐利如鹰;而居中的长老堂,此刻正透着一股凝重。暗器堂里面传出打铁的声音,一些唐门弟子拿着一些暗器走着。 长老堂内,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唐门暗器图谱,堂中燃着驱虫的艾草,烟气袅袅。大长老唐格端坐于首座,他须发皆白,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唯独一双眼睛浑浊却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指尖捻着一枚通体乌黑的毒针,目光落在阶下的唐修身上。 唐修身着劲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锐利,却在唐格面前敛尽锋芒,垂首侍立。 “藏地那边,有消息了。”唐格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讯息堂的人传回密报,喜马拉雅山下白玛岗附近,发现了‘长生’的踪迹。” “长生?”唐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唐门世代研究药理与毒术,对“长生”二字早已不陌生,却从未有人真正触及过这传说中的秘境。 唐格缓缓点头,将毒针放回腰间的锦囊:“消息未必确凿,但不能放过。你带着唐三,即刻动身去藏地。不必急于求成,先查探清楚踪迹的来源,是秘藏,还是……其他东西。”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郑重,“记住,此行要隐秘,莫要惊动吐蕃那边势力,更别让外界察觉到唐门的动作。” 唐修躬身抱拳,声音沉稳:“是,大长老。弟子定不辱命。” 唐格挥了挥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密林,眼神幽深难测。山风穿过窗棂,卷起堂中艾草的烟气,将“长生”二字裹着,散入了蜀中连绵的云雾里。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入藏地 张起灵从洛阳城的暮色里纵马而出时,马蹄踏过洛水南岸的湿泥,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勒着缰绳一路向西,风卷着戈壁的沙砾打在脸上,竟让他想起西藏那片土地上凛冽却干净的风——那里的雪山顶上,连风都带着阳光的味道,比中原的雾霭要透亮得多。 马背上的颠簸让思绪有些飘忽,他下意识摸向背后,空荡的触感让他顿了顿。黑金古刀没在身上。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便撞进娜仁的脸。 一天前,洛阳城郊的小院里,娜仁正蹲在石榴树下摆弄新买的转经筒,见他从里屋拎出个沉甸甸的包袱,凑过来掀开一角,看见里面叠着靛蓝与赭石色相间的吐蕃长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祥云纹。“师父要去吐蕃?”小姑娘的辫子上还缠着今早刚摘的石榴花,眼睛亮得像藏地的星星。 他点头,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边境那边有事。” 娜仁的目光忽然落在墙角那柄用黑布裹着的古刀上,鞘身的鳞片在阴影里泛着暗光。“这个不拿吗?”她指尖刚碰到刀柄,就被那股沉郁的寒气惊得缩了缩手,却还是好奇地抱起来,学着他平日握刀的姿势比划了两下,刀柄太长,几乎要从她怀里滑下去。他当时只看着她笨拙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此刻回想起来,张起灵微微摇了摇头,将娜仁咋舌的表情从脑子里晃出去。马队扬起的烟尘渐渐染上藏地的苍黄,前方的山峦开始显露出雪峰的轮廓,他勒住马,在山坳里找了处背风的岩石堆,翻身下马。 包袱里的藏服带着淡淡的酥油味,他解开中原样式的外袍,换上那身吐蕃服饰。藏服质地厚重又柔软,他穿上时,衣料摩挲间,酥油味愈发明显。 原本束起的长发散开来,在高原日光里,泛着温润的棕金光泽,随意披垂着,几缕发丝垂落在胸前,随着微风轻轻晃,给素来冷峻的他添了几分随性。 头上的头饰格外瞩目,墨黑兽毛带着荒原的粗粝感,靛蓝羽毛边缘微卷,像是刚从山巅折下,古朴金属物件碰撞,发出极轻的声响,蓝红珠饰色泽浓郁,将野性与神秘拧成一股,往他身上一搭,独特的气韵瞬间弥漫。 整理衣襟时,指尖划过袖口绣着的八吉祥纹样,忽然想起大昭寺壁画上的图案。他抬眼望向远处的雪山,阳光正从雪峰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轮廓硬朗的面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眉眼间的深邃像是藏了千年的故事,却被这身异域服饰衬得柔和了些许——既带着雪山般的冷峻,又像浸润在经文里的神秘,整个人站在风里,宛如从雪域深处走来的精灵,疏离又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气韵。 进入逻些城时,街道上正飘着桑烟的味道。转经的老阿妈手里的经筒转得沙沙响,穿藏袍的少年赶着羊群从他身边跑过,羊角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他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穿过街巷,八廓街的转经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大昭寺的金顶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信徒们的诵经声像潮水般漫过石板路。 救赎之翼酒铺藏在巷子深处,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经幡。张起灵掀开门帘时,青稞酒的醇香混着酥油茶的热气扑面而来。小二格桑正趴在柜台上数铜板,见他进来,眼睛一亮——这客人穿得讲究,尤其是那头长发和头顶的羽毛头饰,在满是藏地汉子的酒铺里格外扎眼。 “好俊秀的小哥!”格桑麻利地擦着桌子,嗓门洪亮,“想喝什么酒?我们这有新酿的青稞酒,甜得很!还有从长安运来的葡萄酒,红得像庙里的珊瑚灯!”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牦牛头骨,淡淡开口,声音被酒铺的嘈杂衬得有些低:“天上有星星。” 格桑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手里的布巾差点掉在地上。他飞快地瞥了眼里屋的门帘,压低声音接道:“地上有花草。”说完,朝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掀开通往二楼的布帘。 楼梯是木板拼的,踩上去咯吱作响。张起灵跟着格桑上楼时,听见楼下传来骰子落地的声音,还有醉汉哼着不成调的藏歌,而他头顶的羽毛头饰,正随着脚步轻轻擦过挂在楼梯口的经幡。 二楼的光线比楼下暗些,窗棂糊着半透明的羊皮纸,将外面的日光滤成柔和的金芒。空气中除了楼下飘来的酒气,还多了些墨香与酥油混合的味道——靠墙的矮榻上铺着厚厚的氆氇,案几上摊着几张泛黄的舆图,角落里燃着一小盆松枝,烟丝袅袅缠上房梁。 张起灵刚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就见榻边斜倚着个青衫男子。那人手里转着枚白玉棋子,见他上来,慢悠悠直起身,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久不见,天暗星。” 李观棋比在长安时清瘦了些,中原样式的长衫外头随意罩了件藏式坎肩,领口沾着点墨渍,倒比当年在不良人总部时多了几分落拓气。他目光扫过张起灵身上的藏袍,尤其在那缀着羽毛的头饰上顿了顿,挑眉道:“这身行头不错,比你在长安总穿的黑布衫子扎眼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起灵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眉峰微蹙:“你不是在长安?怎么到了这里。” 李观棋闻言,手里的玉棋子“当啷”一声落在案几上,他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榻背的毡垫上,幽幽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就长了。”他指尖敲了敲舆图上长安的位置,“唐隆政变那阵子,你也知道,宫里血呼啦的,睿宗复位后,我在李府蹲了小半年,天天看那些勾心斗角,腻得慌。” “好不容易盼着日子消停点,大帅一道密令过来,”他忽然坐直身子,学着袁天罡那副沉肃的语气,捏着嗓子道,“天孤星,吐蕃近来异动频频,你且去逻些城扎个根,莫让他们坏了边境的安稳’。” 说完自己先笑了,抓过案几上的青稞酒壶灌了口,“你说我惨不惨?长安的玉儿姑娘刚答应教我唱新词,我包袱还没捂热呢,就被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啧了两声,手指摩挲着酒壶上的花纹,眼神里倒没多少真抱怨,只是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中原人对长安的执念:“你是没瞧见,玉儿姑娘那支曲,水袖一甩……” 张起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舆图边缘标注的吐蕃部落名称上。李观棋的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涟漪——他想起在雪域见过的吐蕃骑兵,甲胄上的狼头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正如李观棋所说,往后这些年,从赤岭会盟到攻陷长安,吐蕃的铁蹄会一遍遍踏过边境的雪山与草原,直到安史之乱的硝烟散尽,这片土地也难得安宁。 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藏袍上绣着的雪山纹样,喉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白玛岗 酒铺二楼的木窗半开着,晚风卷着河谷的潮气涌进来,吹得李观棋指尖的烛火晃了晃。他将卷成筒的情报往桌上一放,羊皮纸边缘泛着陈旧的黄,边角处还沾着点暗红的泥渍。张起灵伸手接过时,指节在粗糙的纸面上碾过,目光扫过“吐蕃”“陇右”字样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王君毚去年刚在青海湖败过吐蕃赞普的弟弟,”他指尖点在“陇右节度使”几个字上,声音比窗外的风还冷,“这人是出了名的狠戾,当年带三百骑追着突厥残部跑了三天三夜,吐蕃选他当靶子,是嫌自己的骨头不够硬。” 李观棋端起粗瓷碗喝了口青稞酒,酒液带着点涩味滑入喉咙:“你去陇右盯着?”张起灵没应声,只是将情报重新卷好塞进腰间的皮囊。李观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对了,白玛岗那边最近不对劲。我前几日让商队带消息,说那一带突然多了些生面孔,操着中原口音,夜里还在山脚下烧东西——你顺路去看看?” 他说着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上:“等这趟事了,我得回江南歇阵子。去年在洛阳买的那盆墨兰,怕是早就枯死了。” 张起灵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李观棋袖口露出的半枚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他心里忽然掠过“白玛岗”三个字,跟着就想起那片终年被云雾裹着的山谷——传说藏海花只在雪线以上的岩壁上开花,花瓣摘下来会渗出像血一样的汁液,能解百毒,也能制最烈的蛊。他喉结动了动,只吐出个“好”字,推门时带起的风将烛火彻底吹灭。 门“吱呀”一声合上,格桑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牦牛绳。“你故意的吧?”他挠了挠头,藏袍的领口沾着草屑,“天暗星的性子跟雪山一样冷,你还给他找事做。” 李观棋重新点了支烛,火苗在他眼底跳动:“有些事,总得有人去碰。”格桑撇撇嘴,看着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抵酒钱,忽然觉得中原人的心思比吐蕃的迷宫还绕——明明说不知道,偏又笃定得像亲眼见过。 “我去小勃律国,”李观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青色长衫,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些微尘,“那边的佛窟里,或许藏着吐蕃人的行军图。”格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酒保的吆喝声,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牦牛绳不知何时编错了三个结。 白玛岗的清晨总是裹着雾。唐修站在挂满经幡的山洞口,指尖捻着枚淬了毒的银针,针尾的倒钩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身后的唐门弟子都穿着灰布短打,腰间的皮囊鼓鼓囊囊,里面装着开山的炸药和迷烟。 “人呢?”唐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耐烦。唐子敏赶紧往前凑了两步,粗布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外门弟子的衣料向来不如内门,连针脚都歪歪扭扭。他用力拍了两下手,从岩壁后转出几个汉子,手里押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穿着件破烂的氆氇袍,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雪豹抓过。他看见唐修时缩了缩脖子,眼神里混着畏惧和警惕,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藏语。 “他?”唐修皱眉,目光扫过年轻人冻得发紫的耳朵,“喜马拉雅山的雪线比这高两千里,他这身板能活着爬上去?” “修大人您不知道,”唐子敏赶紧解释,手心里全是汗,“这小子叫玛卡巴卡,去年跟着商队走古格王朝的老路,遇上暴风雪困在雪山上七天,最后就他一个人拖着半袋青稞粉爬回来了。当地人都说他是山神庇佑的——” “闭嘴。”唐修打断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往玛卡巴面前一铺,“指给我看,最近的山口在哪。”玛卡巴卡盯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喉结动了动,忽然伸手指向东北方的雪峰。 唐修收起地图时,指尖擦过腰间的令牌,那令牌是黑檀木做的,刻着“唐”字——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佩戴。“办好了这事,”他斜睨了唐子敏一眼,“我跟大长老说,让你把‘子’字去掉。” 唐子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膝盖差点软下去。外门弟子想成内门,比登天还难——当年唐日天在海昏侯墓里断了三根肋骨,才换得去掉“日”字的资格。他看着唐修转身走进山洞,赶紧推了玛卡巴卡一把,声音都带着颤:“快跟上!别给我惹事!” 雾气渐渐浓了,将洞口的经幡打湿,红色的布料贴在岩石上,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玛卡巴卡回头望了眼远处的雪山,忽然打了个寒噤——他总觉得,这次进山,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晨雾还没褪尽,张起灵站在白玛岗的山口,脚下的碎石沾着露水,踩上去咯吱作响。远处的雪峰隐在云里,只露出半截银白的山尖,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白玛藏袍上的银饰。 风里飘来经筒转动的声音,混着酥油的香气,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山口那棵老柏树上——树皮上刻满了模糊的六字真言,其中一道刻痕格外深,像是用手指硬生生划出来的。 “原来这里,千年前是这般模样。”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里有一道浅疤,是后世在蛇沼鬼城被留下的,可此刻触摸着,却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既真实又虚幻。记忆像两条缠绕的经幡,一条印着蓝星的车水马龙,一条绣着盗墓笔记世界的机关险阻,风一吹就搅成一团,分不清哪一缕是属于“张起灵”,哪一缕是属于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他抬起手,看着阳光从指缝漏下来,落在手腕的麒麟纹身处。那纹身遇热会浮现,此刻却只有淡淡的青痕,像沉睡的兽。“我是张起灵。”他重复了一遍,声音被风吹散在山谷里,带着点不确定的轻颤,“从走进这个世界开始,就是了。” 雾渐渐散了,露出脚下蜿蜒的山路。张起灵辨认了一下方向,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喜马拉雅山脉。藏海花生长的位置他记得清楚,后世曾为了寻它在雪地里跋涉三天三夜,连靴底都磨穿了。此刻踏上同一片土地,连风中的寒意都带着熟悉的味道。 他提步前行,身影很快融入山间的阴影里。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喜马拉雅山 唐修一行人踩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里硌脚的碎石子往前走,两侧峭壁如刀削,仰头只能看见一线天,江水在谷底咆哮着撞向礁石,溅起的水雾混着寒气扑在人脸上。玛卡巴卡攥着腰间的藏刀,指节泛白地盯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里穿过便到山脉深处了,不过……” 风突然转了向,卷着一股腥膻味灌进峡谷,唐修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不过什么?” “必须在天黑前穿过去。”玛卡巴卡喉结滚了滚,声音压得极低,“这峡谷夜里是狼群的地盘,去年有一些打猎的人没赶得及出去,第二天只找着几摊骨头渣子,听说那些狼饿极了连石头都能啃出印子。” 唐修回头瞥了眼身后背着竹篓的唐三,少年腰间鼓鼓囊囊,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暗器。他勾了勾嘴角:“唐三,你的暴雨梨花针练得差不多了吧?今晚说不定得露一手。”唐三掀开竹篓一角,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针簇,点头时眼里闪过一丝锐光。 峡谷里的天黑得比别处快,刚过酉时,四周就暗得像泼了墨。他们在一块凹进去的岩壁下歇脚,唐三蹲在篝火旁整理暗器,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先把铁胎弓靠在石头上,箭囊里的狼牙箭尾羽轻轻颤动,箭镞上抹着一层淡绿色的药膏——那是用唐门特有的“子午断魂草”熬的,见血封喉。旁边摆着三排毒针,最短的只有手指长,针身上刻着螺旋纹路,能让毒素更快渗入皮肉;长些的针尾系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能在发射后收回,是他最常用的“回马针”。 唐门的暗器可谓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其中,最为常见的暗器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兵器型暗器,这种暗器通常是在传统的兵器上安装特殊的武器或机关,使其具备出其不意的攻击能力。例如,在剑柄上暗藏毒针,或者在刀鞘中隐藏小型飞刀等。 第二种则是简单的暗器,这类暗器制作相对简单,使用起来也较为方便。 常见的有袖箭、飞蝗石、梅花针等,它们虽然威力不如其他两种类型的暗器,但在近距离的战斗中仍然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而唐门最为着名的暗器当属暴雨梨花针,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暗器,其制作工艺极为复杂,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暴雨梨花针的特点是发射速度极快,如暴雨梨花般密集,一旦被击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由于唐门在朝廷中也有一定的人脉和势力,所以一些简单的暗器在市面上还是比较常见的。然而,对于那些高深的暗器,尤其是像暴雨梨花针这样的顶级暗器,唐门为了防止某些人(如袁天罡)对唐门下死手,通常会将其严密收藏,很少让它们出现在世人面前。 话刚落,寂静的峡谷里突然炸起一声狼嚎,绵长又凄厉,像是在召集同伴。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呼应,此起彼伏的嚎叫裹着风声压过来,连篝火都被震得跳了跳。 唐三瞬间弹起身,铁胎弓“咔嗒”一声上了弦,唐修已经摸到岩壁上凸起的石块,指尖捻着几粒青黑色的药丸。玛卡巴卡往篝火里添了块干柴,火星噼啪炸开:“来了,听这动静,最少有三四十头。” 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了峡谷入口处涌动的黑影。狼群像黑色的潮水般涌过来,绿幽幽的眼睛在暗处闪成一片,其中一头狼格外扎眼——它比同类高出近半头,毛色是诡异的灰紫色,嘴角挂着暗红色的涎水,跑起来时四肢着地却带着一股蛮力,像是吃了什么邪物变异了。 “唐三,你先挡一阵!”唐修突然低喝,手里的药丸已经撒了出去,落在地上瞬间化成几摊墨绿色的液体,“我这五毒阵得借月光引毒,你撑到月上中天就行!” 唐三没答话,铁胎弓已经嗡鸣着射出一箭,狼牙箭精准地钉进头狼旁边那头狼的眼眶,箭尾的羽毛还在颤,那狼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了。他紧接着摸出一把毒针,屈指一弹,银针带着破空声扎进狼群,中针的狼立刻像被抽了筋,在地上打着滚哀嚎,没多久就口吐白沫不动了。 可狼群实在太多,倒下一头立刻有另一头补上来。唐三箭囊很快空了,毒针也撒得只剩最后几根,他眼看着那头灰紫色的头狼越冲越近,獠牙上的寒光都看得清,忍不住朝唐修喊道:“大哥,好了没?我快顶不住了!” “退回来!”唐修刚把最后一片蝎尾草摆进阵眼,猛地拍了下手,“让这些狼崽子尝尝厉害!” 唐三借着岩壁的掩护往后跳,脚刚落地,就见那头灰紫色头狼已经冲到阵前,前爪正好踩在刚才唐修撒药丸的地方。只听“滋啦”一声,地面突然冒起绿烟,头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 后面的狼群没刹住脚,接二连三地冲进阵里,有的被地上隐没的毒藤缠住,有的踩碎了埋在土里的毒蘑菇,瞬间被腾起的瘴气熏得倒地抽搐。 绿烟里混着狼的哀嚎、骨头被腐蚀的声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味,唐三看着那些在阵里挣扎的狼,突然明白为什么唐门那些长辈总说,唐门的毒比暗器更让人胆寒。 玛卡巴卡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那片死伤惨重的狼群,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之情。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厉害啊!” 唐修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唐门的毒,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这世上,除了娆疆十二垌,恐怕没人能与之相比。” 唐三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紧盯着逐渐撤退的狼群。他若有所思地对唐修道:“大哥,你看,狼群撤退了。” 唐修应了一声:“嗯,它们知道我们不好惹,自然就会退缩。”说罢,他转头看向唐三和玛卡巴卡,吩咐道:“好了,大家都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陨石的传说 唐修一行人踩着湿漉漉的苔藓离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时,脚还沾着峡谷深处特有的腥冷水汽。身后的江水在暮色里翻涌成暗绿色,像是被揉皱的绸缎,而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几株倔强的绿绒蒿还顶着残雨,在风里微微颤动。 张起灵抵达时,最先嗅到的是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狼群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乱石滩上,皮毛被雨水泡得发胀,最显眼的是那头领头公狼——它前爪死死抠进岩缝里,喉咙上插着三根寸许长的乌木毒针,针尾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唐字烙印。 他指尖抚过公狼颈间的针孔,毒已侵入骨髓,皮肤下隐隐泛着青黑,是蜀中唐门独有的「透骨钉」没错。再看其他狼尸,有的口鼻淌着黑血,有的四肢蜷缩如弓,显然是中了唐门的「牵机引」,这种毒会顺着血脉游走,最后让全身筋骨像被细绳勒断般寸寸碎裂。 “藏海花……”张起灵垂眸看着狼尸眼底残留的惊恐,指尖在湿冷的岩石上轻轻叩了两下。藏海花只在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冰川缝隙里生长,花开时能解百毒,更能让尸身不腐,唐门素来觊觎这种奇物,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他转身朝山脉深处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便融进了翻涌的云雾里。 另一边,玛卡巴卡正领着唐修和唐三在雪线附近穿行。他脚踩的牦牛皮靴在积雪里陷出半尺深的坑,手里的转经筒转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 唐修裹紧了身上的牦牛皮袄,看了眼四周——除了连绵的雪峰和被风吹得歪斜的矮松,连块像样的岩石都没有,更别说山洞了。“唐三,你学的风水术不是能看气脉吗?瞅瞅这附近有没有蹊跷。” 唐三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雪光,指尖掐了个罗盘诀。他视线扫过远处的雪峰,眉头慢慢皱起:「喜马拉雅是三大干龙的太祖山,按说气脉应该像银蛇一样盘绕,可你看东侧那片山坳——」他抬手往东一指,那里的云雾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凝滞成一团灰黑色,“寻常山脉的气脉会随山势流转,可那地方的气像被什么东西钉死了,像是……有人在那里埋了镇物。” 唐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片山坳的雪色比别处暗沉,连风都绕着走。“”行,就去那儿。” 三人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走了半天,太阳偏西时才到了山坳口。唐三盯着眼前那面丈高的石壁,伸手敲了敲,声音空洞发闷:“就是这儿,空心的。” 唐修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猛地翻涌,紫色的气劲顺着手臂缠上掌心,他一掌拍在石壁中央,只听“轰隆”一声,石壁应声碎裂,碎块里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还残留着人工打磨的痕迹。“找对地方了,进去看看。” 洞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土腥味。唐修掏出火折子点亮,火光摇曳中,能看见地上散落着些陶罐碎片,墙角还有堆烧尽的灰烬。 走了没几步,唐修忽然停住——前方石台上躺着一具骸骨,身上的藏袍早已朽成碎片,骨架却还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唐三上前蹲下身,指尖拂过骸骨的头骨,指腹触到几处细微的裂痕:“骨殖泛着青黑色,死了起码有百年。你看这指骨,关节处都磨出了老茧,像是常年握刀的人。”他忽然瞥见骸骨身后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笔画深而有力,是吐蕃文。“”玛卡巴卡,过来帮看看。” 玛卡巴卡凑过去,借着微弱的火光辨认那些残缺的文字。他手指在石壁上划过,嘴里的翻译断断续续:“……聂赤吾弟……勿念……已在此发现天外之石……其性烈,触之生毒……伴生怪蛇……此物若现世,恐动摇雪域……吾已封山……后世子孙……快跑……统一……”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发颤:“聂赤……这说的是聂赤赞普的哥哥?传说里聂赤赞普是天神之子,可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哥哥……这文字里说的天外之石,难道是……” 唐修看向那具骸骨,忽然注意到骸骨的肋骨间插着半片青铜残片,上面刻着朵扭曲的莲花——和他之前在古籍里见过的藏海花图案有几分相似。 唐三蹲在骸骨旁,指尖捻起一点石壁上剥落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那粉末带着股极淡的腥气,混在洞底的陈腐味里若有若无。“这留言里反复提到‘怪蛇’,你看这骸骨的指骨——”他抬手示意唐修细看,“指节处有很深的凹痕,像是临死前还在死死攥着什么,指缝里还有些细碎的鳞片,带着青金色的光泽,不像是寻常蛇类。” 唐修闻言上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骸骨蜷曲的指骨,果然见几片细小的鳞片嵌在骨缝里,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嗤笑一声,将鳞片收进随身的皮囊:“怪蛇?咱们在苗疆见过吐火的,在沼泽里遇过能吞人的,还怕这雪山里的?”他拍了拍玛卡巴卡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真要是活物,抓回去一条给长老们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破解它身上的毒,比空着手回去强。” 玛卡巴卡却往后缩了缩脚,转经筒转得更快了,牦牛靴在地上碾出细碎的声响。“唐修大人,不是我胆小……”他声音发紧,眼睛瞟着洞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们祖辈传下来的经书记载,这片山坳是禁区。 你看这洞口的石壁,上面本来刻着护法神的图案,现在都被什么东西啃得坑坑洼洼——”他指着洞口碎裂的石壁内侧,果然见几道深沟纵横交错,边缘还残留着湿润的粘液痕迹,“这说不定就是那怪蛇留下的,咱们……” “正因如此,才更该进去看看。”唐修打断他,目光扫过洞壁上模糊的刻痕,“这人用性命封山,要么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害人,要么就是护着什么宝贝。你看这骸骨旁的石台上,原本该放着什么器物。”他握紧腰间的佩刀,刀柄上的龙纹在火光下闪了闪,“小心点就是,真遇着麻烦,我和唐三应付得来。” 唐三也站起身,:“小心点,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指尖燃起一小簇淡金色的内力,朝着洞深处晃了晃,光线刺破黑暗,隐约能看见前方的通道越来越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跳崖 唐修等人踏入那片雾气弥漫的区域时,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乳白色的浓雾像化不开的棉絮,沾在衣料上带着潮意,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听见彼此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咔嚓”声。 刚走没几步,唐三忽然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侧耳细听片刻,压低声音对唐修问道:“听见奇怪的声音没?像……像刚出生的婴儿在哭,又尖又细。” 唐修也支起耳朵,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混在雾里忽远忽近,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雾气里隐约能看见个蜷缩的黑影,皱眉道:“嗯,是有点邪门。对了,刚才跟丢的那个藏人呢?” 唐三抬手指向左侧浓雾深处:“在那边,刚才还看见他蹲在石头后面,怎么没动静了?” 两人拨开齐腰的杂草走过去,才发现那藏人早已没了气息,双目圆睁倒在地上,脖颈处有两个细小的血洞,伤口周围的皮肤呈诡异的青黑色,嘴角还挂着未干的黑血。唐修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当即站起身环顾四周,声音里带着警惕:“小心,附近肯定有东西,这伤口不像是野兽咬的。”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带着腥风从雾里窜出,直扑唐三后心!那东西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唐修眼疾手快,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借着雾气里透进来的微光,看清楚是条浑身覆盖着黑毛的蛇,背上竟还长着一对薄膜似的小翅膀。他手腕一翻,刀刃带着破空声劈了下去,“噗嗤”一声将蛇砍成两半。 蛇身在地上扭动,断口处流出墨绿色的血,溅在草叶上瞬间把叶子烧得卷了边。唐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看清蛇的模样后沉声道:“看来是这东西咬死了他。” 唐修盯着那还在抽搐的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这蛇长得真奇特,黑毛硬得像针,还有翅膀……待会要是能碰上单独一条,抓回去解剖看看,说不定能提炼点毒液。”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密集的“丝丝”声,像是有无数根丝线在摩擦。唐修猛地抬头,只见浓雾中亮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猩红小点,上百条黑毛蛇正吐着分叉的信子,顺着树干、草丛朝他们围过来,翅膀扇动的“嗡嗡”声混着嘶嘶声,听得人耳朵发炸。 唐修眼睛瞪得溜圆,骂了句粗口:“草!老子要一条研究研究,没说要一群来拜年啊!” 唐三已经摸出几枚透骨钉握在手里,刚打退两条扑过来的蛇,就发现这些东西速度快得离谱,在雾里钻来钻去根本抓不住轨迹,急声道:“跑吧!这黑蛇动得比暗器还快,咱们没地方布阵,硬拼太吃亏!” 唐修却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拳头大的黑铁球,扬手朝蛇群中间扔了过去。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瞬间“嘭”地炸开,数百枚淬了毒的钢针像暴雨般四射开来,当即有十几条黑蛇被钉在地上扭动。 唐三看着那炸开的铁球,脸都白了,一脸惋惜道:“大哥,你把‘子母夺命胆’都拿出来了?这可是你攒了三年的存货!” 唐修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从后腰抽出两把短刀,刀刃在雾里泛着寒光:“别藏了,赶紧掏家伙,今天不把这些玩意儿解决掉,咱们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另一边,张起灵穿过石林,终于抵达了藏海花生长的谷地。那花长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花瓣是半透明的淡紫色,花心却红得像凝固的血,周围的空气里飘着股奇异的香气,闻着让人头晕目眩。 他盯着那花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低声叹道:“千年前引蜀中唐门为它血流成河,千年后又引张家卷入纷争……真是不祥之物。”说完,他便在岩石旁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没有情绪的石像,静静等待着该来的人。 这边的唐修和唐三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唐三抬手掀开腰间的锦囊,将那枚银亮的暴雨梨花针扣在掌心,按下机括的瞬间,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出,瞬间清空了面前一片区域;唐修则抡起缠满铁链的流星锤,铁链带着风声扫过,将扑来的黑蛇砸得血肉模糊。 等最后一条黑蛇被唐修一脚踩碎脑袋,两人都累得靠在树上喘气。唐三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梨花针发射器,心疼得直咧嘴:“回去之后,我非得让长老给我报销这暴雨梨花针不可!这玩意儿全唐门也没几枚!” 唐修擦了擦刀上的蛇血,闻言笑道:“你这宝贝可比我的子母夺命胆金贵多了,依我看,长老怕是只会赏你几句‘大功一件’,想再要一个?难喽。” 两人歇了片刻,继续往深处走。穿过最后一道雾气笼罩的峡谷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块黑色岩石,岩石旁坐着个背影挺拔的人。 唐修和唐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淬着警惕的寒光。两人默契地放慢脚步,掌心沁出细汗,悄悄按在腰间的武器上——唐修的手指扣住了流星锤的锁链,唐三则摸向了袖中最后几枚龙须针。脚下的碎石被碾得“咯吱”作响,在这片死寂的空地上,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走近了些,才看清那人穿着藏服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过来吧。”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们不是要寻找藏海花吗?” 唐修眯起眼,短刀在袖中滑到掌心,沉声道:“你是何人?在这里装神弄鬼什么?” 唐三却忽然想起怀中那片刻着奇异纹路的青铜片,上前一步道:“我们要找的不是藏海花,是陨铜。” 张起灵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漆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古井。“陨铜?”他淡淡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那东西可不是你们能拿的。” 唐修嘴角猛地勾起一抹冷笑,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窜出,手中短刀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刺张起灵面门:“能不能拿,试过才知道!” 唐三见状也不含糊,手腕一翻,三枚龙须针呈品字形射出,专攻对方下盘,两人一上一下,配合得密不透风。 张起灵看着扑面而来的刀光与暗器,嘴角竟极淡地勾起一丝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不屑:“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他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浪——那是麒麟诀内力运转到极致的征兆,淡金色的气流在他身侧流转,像一圈无形的屏障。唐修的短刀刚触到气浪边缘,就被一股巨力震得脱手飞出,整个人像被重锤砸中,“噔噔噔”连退数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唐三的暗器更惨,刚飞到半途就被气浪绞成了粉末,他自己也被震得胸骨欲裂,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岩石上。 “不可能……”唐修捂着胸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我中天位的内力,加上小三的暗器配合,就算是大天位也能拼上几招……你这分明是超越大天位的境界,怎么可能还没近身就……” 话没说完,他脑袋一歪,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已然没了气息。 唐三瞳孔骤缩,看着唐修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知道自己绝无胜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猛地转身,朝着身后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悬崖冲去。张起灵并未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纵身跃下,身影瞬间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浓雾中。 片刻后,张起灵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那块生长着藏海花的黑色岩石,背影在空旷的谷地中显得格外孤绝。 【番外:唐三跳崖后 我叫唐三我是唐门的内门弟子长老派遣我和大哥唐修前往喜马拉雅山寻找“长生”先遇到狼群后遇到黑蛇再遇到一个很强大的人,然后跳崖最后我再睁眼我便发现我没死,我重生在一个孩子发现这里的世界很奇怪......】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李白离蜀 站住,站住!” 夜色如墨,蜀道旁的密林里传出急促的呼喊。一群身着玄色劲装的汉子脚踩轻便快靴,腰间铜制的唐门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令牌上“唐门”二字透着肃杀。为首的汉子眼神锐利,手中淬了迷药的透骨钉已扣在掌心,死死盯着前方那抹翩然的白影。 白衣青年脚下不停,素色长衫被夜风掀起边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长剑——剑鞘是上好的鲨鱼皮,剑柄缠着银丝,正是他贴身的“青莲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忽然脚下一顿,身形如柳絮般旋身,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一剑横空!” 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凝练如霜的剑气撕裂空气,带着破空的锐啸朝追兵斩去。为首的汉子瞳孔骤缩,这剑气看似平淡,却藏着一股沛然力道,他急忙嘶吼:“小心!” 可话音刚落,他却愣住了——剑气擦着他的肩头飞过,连衣袂都没碰到。他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身体,忽然放声大笑:“李白,你的剑法也不过如……” “你再仔细看看。”李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清冷中带着几分戏谑。他并未回头,身形已融入密林深处。 为首的汉子一愣,猛地转头看向剑气飞去的方向——只见十丈外的山壁上,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被剑气从中劈开,碎石混着泥土轰然滚落,正砸向后面的追兵。“我去,是山石!”他骂了一声,急忙拔刀格挡,可碎石如雨点般落下,还是有三个弟子躲闪不及,被砸中膝盖,疼得闷哼倒地。 李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里。他出生在绵州昌隆县,家里虽是做丝绸生意的,往来客商常赞他家财万贯,可他自幼不爱算盘爱刀剑,更爱抱着诗集读到天明。尤其是那套家传的青莲剑法,他练得炉火纯青,剑势时而如“清水出芙蓉”般灵动,时而如“飞流直下三千尺”般磅礴,十五岁便在蜀地小有名气。 开元十三年的春天,二十三岁的李白背着长剑、揣着诗集,决定离开家乡游历天下。谁知路过齐县时,撞见县令王大人勾结乡绅强占民田,他瞧着百姓哭红的眼睛,忍不住多管闲事——扮成货郎混进县衙,抄录了王大人贪赃枉法的账册,本想直接送往州府,却不知王大人早与唐门讯息堂副堂主唐阳结了金兰,唐阳一句话,便有了今夜这场追杀。 “长安……”李白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握紧了手中的账册。那里不仅有繁华盛景,更有能为百姓做主的朝堂,他得把这齐县的龌龊事,亲手递到清官手里。 蜀中,唐门总堂。 讯息堂的阁楼里,唐阳正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他穿着藏青色官服,面容白净,不像江湖人,倒像个文官。看着底下垂头丧气的汉子,他慢悠悠地晃了晃令牌:“连个书生都留不住?” 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额头冒汗:“那李白的剑法太邪门,剑气能引动山石……” “下去吧。”唐阳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待众人退下,他才拿起桌上的密信,眉头渐渐拧成疙瘩——信上写着齐县账册的事已露风声,王县令在州府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有人要往长安递状纸。 他不敢耽搁,转身走向长老堂。 唐门长老堂设在山腰的石室里,终年燃着安神的檀香。大长老唐格盘膝坐在蒲团上,花白的长眉垂着,仿佛入定了一般。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几时了?” “四个月了。”唐阳躬身行礼,声音放轻。他知道大长老问的是藏地的事——四个月前,唐门派了唐三,唐阳两兄弟去藏地寻找“长生”,至今杳无音信。 唐格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指敲击着石桌:“藏地那边……还是没消息?” 唐阳面露难色:“派去接应的人说已经许久未出来...怕是……” “怕是凶多吉少了。”唐格打断他,语气里满是疲惫,“罢了,此事暂且放下。齐县那个事,我已让人给长安的人递了话,让王县令放宽心。” 唐阳松了口气,连忙拱手:“谢大长老。” 唐格挥了挥手,重新闭上眼:“去吧,盯紧长安的动静。那个叫李白的书生……不简单。” 石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像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而此时的李白,已走出蜀地,正沿着官道朝长安走去,腰间的长剑轻吟,仿佛在期待着一场更精彩的相遇。 长安,朱雀大街旁的李府,庭院里的石榴开得如火如荼,映着朱红的廊柱,添了几分燥热。 李林甫坐在书房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捻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信纸是蜀地特有的浣花笺,上面只寥寥数语,却让他原本紧绷的嘴角缓缓勾起——“李白离蜀,似往长安,携齐县事”。 “李白……”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腹摩挲着信纸边缘。这人的诗名,他早有耳闻,听说蜀地文人常赞其“笔落惊风雨”,却没想到还是个会武的硬茬,竟能从唐门手里脱身。更妙的是,他还揣着齐县的把柄,而那齐县县令,恰好是张说门生的远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思忖间,门外传来管家轻细的脚步声:“大人,宇文中丞到了。” 李林甫眼睛一亮,忙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纸灰落在青瓷笔洗里,才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下摆。“快请。”他脸上堆起热络的笑意,亲自迎到门口。 宇文融已站在廊下,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面色红润,只是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他刚因括户政策立下大功,从监察御史一跃升任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圣眷正浓,可张说总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地贬损他“务虚功、扰民生”,两人早已势同水火。 “李兄,”宇文融拱手笑道,语气却直奔主题,“今日来,是想与你讨个主意。张说那老匹夫……” “宇文兄里面坐。”李林甫打断他,引着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后才慢悠悠地倒茶,“张相公权重,又掌着集贤院,想动他,得找个万全之策。” 宇文融端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手里有他私放门客侵占官田的证据,可他门生遍布朝野,怕是递不上去。李兄若肯相助,将来……” 李林甫指尖在茶盏边缘轻点,忽然笑了:“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倒想起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蜀地来了个叫李白的书生,手里握着齐县县令贪赃的账册。那县令是张说门生的远亲,若让这李白把账册送到张说府上……” 宇文融眼睛骤亮:“李兄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李林甫呷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让李白去见张说,逼张说出手保那县令。到时候,咱们再把账册和张说包庇的证据一并呈上去,陛下最恨结党营私,不愁扳不倒他。” 至于那李白?事成之后,一个外地书生,还能翻了天去?齐县的事自然也能顺理成章地压下,唐门那边也有了交代。 宇文融抚掌大笑:“妙!还是李兄算计得深!” 窗外的石榴花被风吹落几片,落在青石板上,像溅开的几点血痕。而此时的李白,正站在长安城外的灞桥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城楼,剑眉舒展——他还不知道,这座他向往已久的帝都,早已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失望 长安的晨光刚漫过朱雀大街的石阶,李白已攥紧那卷写满齐县百姓血泪的状纸,脚步踏碎了御史台门前的薄霜。他身上的青布长衫还沾着旅途的风尘,腰间的酒葫芦空了大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那是奔着公道来的光。 宇文融早已立在廊下,帽的系带在风里微微晃动。他听下官通报“蜀地来的李白求见”,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紫袍,喉间低低应了声“知道了”,才整了整袖口的褶皱,缓步迎上去。晨光落在他银带束着的腰腹上,映得那方金鱼符泛着冷光。 “草民李白,拜见中丞大人!”李白见他官服上的颜色便知是正三品御史中丞,忙拱手行礼,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齐县县令唐奶溪贪墨赈灾粮、草菅人命,草民亲眼所见!他得知我要上京,竟派杀手在秦岭道上截杀,若非山野猎户相救……” 宇文融抬手打断他,目光在他磨破的靴底扫过,淡淡道:“你要告唐奶溪?”见李白重重颔首,他沉吟片刻,指尖叩了叩廊柱,“此事关乎地方吏治,张相执掌中书省,素来公正严明,你去寻他,比在我这里更有用。” 李白面露难色:“草民一介布衣,怕连张相府的门都进不去……” “这有何难?”宇文融当即唤来侍从,“备车,送李公子去张相府。告诉门房,是我宇文融举荐的人。”说罢,他望着李白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转身便进了内堂,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封进火漆印的信封里。 张府的书房里,檀香正绕着书架上的《史记》袅袅升腾。张说刚批注完一份河西屯田的奏疏,听闻“宇文中丞送来的人求见”,眉峰微蹙——他与宇文融素来政见不合,今日怎会突然送人来?待见李白一身风尘地走进来,怀里还紧紧揣着个布包,他才抬手示意:“免礼吧,何事求见?” “草民李白,参见张相!”李白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账册和半块发霉的赈灾粮饼,“这是齐县百姓的口粮,被唐奶溪换成了沙土!还有这贪污受贿的账册……” 张说接过状纸的手顿了顿,目光扫到“唐奶溪”三个字时,眼角的细纹突然绷紧了。他想起上月唐奶溪托人送来的那箱蜀锦,此刻正压在书房的樟木箱底。喉间动了动,最终只淡淡道:“本相知道了。此事我会查办,你且先回去吧。” 李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张说已转头看向窗外的梧桐,那眼神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他只能躬身退下,心里却揣着一团暖烘烘的希望——张相是当朝名相,定会还齐县百姓一个公道。 走出张府,长安的日头正盛。李白拐进西市旁的“醉仙楼”,把腰间最后几枚铜钱拍在柜上:“上好酒!再来两碟茴香豆!”酒液入喉的瞬间,他胸中的块垒仿佛散了大半,提笔就在墙上写下“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字迹龙飞凤舞,引得邻桌酒客纷纷叫好。 两日后的清晨,紫宸殿的朝会刚散。李隆基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听宇文融奏完张说压下唐奶溪案的原委,又看了看案头那封附带着蜀锦清单的密信,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对身边的高力士说:“张相为国操劳多年,让他回府歇息些时日吧。”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 消息传到醉仙楼时,李白正对着新写的诗稿自斟自饮。他等了七日,既没等来唐奶溪被革职的消息,也没见张府有任何动静。倒是听酒保闲聊,说张相“因病”闭门谢客了。手里的酒杯“当啷”落在地上,酒液溅湿了诗稿上“长安”二字,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他走上朱雀大街,看金吾卫的甲胄在夕阳下泛着虚浮的光,看绸缎庄的幌子在风里招摇,看达官贵人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溅起的泥水落在乞丐的破碗里。那日初见长安时的惊艳,此刻都成了扎眼的刺。原来这十里繁华,竟容不下一个县令的罪证,容不下百姓的一声哭求。 夜半,李白最后看了一眼灯火如昼的长安城,将那卷没递出去的血状纸塞进了护城河的芦苇丛。他重新系紧空酒葫芦,转身走向东门,背影融进了沉沉夜色里。身后的朱雀门缓缓关上,门轴转动的声响,像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时光匆匆而过三年后,李观棋的府邸深处,有座临着莲池的水榭,此刻正落着细碎的雨。青石板铺就的棋桌上,黑白子交错如星,李观棋捏着一枚黑子悬在半空,眼尾的细纹里漾着笑意——棋盘西北角那片白子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再落一子便能断了对方的气。 对面的张起灵指尖搭在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盯着棋盘上那道摇摇欲坠的缺口,眉峰微蹙,喉间却只吐出个“请”字,声音淡得像池面的雾。 “呵,这局你可输定了。”李观棋正要落子,忽听水榭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笑语:“师父!观棋先生!”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掀帘而入,带进来满袖的雨气。娜仁几步就冲到张起灵身边。她歪头看了眼棋盘,忽然伸手在张起灵肘边的棋罐里捻起枚白子,“啪”地落在那处缺口上——正是张起灵苦思不得的破局之招。 黑子悬在半空的李观棋“哎呀”一声,手一松,棋子落在棋盘上滚了两圈,撞在莲池边的栏杆上。他指着娜仁笑骂:“你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要搅我这盘好棋!” 娜仁却没接话,反手抓住张起灵的手腕。指尖微微发颤:“师父,我想回漠北一趟。” 张起灵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她被雨打湿的鬓发上。那双眼素来平静无波,此刻却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你知道了?” 娜仁用力点头,眼眶忽然红了。她昨天一个名为天藏星的人告诉了她思玉丹的埋葬位置。“我已经清楚了,”她声音发紧,“我想回去看看,哪怕看一眼也好…” 水榭外的雨还在下,打在荷叶上簌簌作响。张起灵沉默片刻,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只说了一个字:“行。” 李观棋在旁看着,见张起灵指尖在棋盘上那枚白子上轻轻点了点,忽然笑道:“罢了,这棋本就该她赢。只是漠北路远,唉!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好好休息一下。”娜仁闻言,脸上的愁云散了些,对着李观棋福了福身,转身便要去收拾行装,裙角扫过棋桌,带起一片落子的轻响。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漠北之旅 次日天微亮,晨雾还未散尽,张起灵牵着两匹瘦马走在前方,娜仁跟在身后,靴底碾过边境特有的碎石发出细碎声响。大唐的界碑早已被风沙磨平字迹,远处契丹人的营帐隐约冒着炊烟,空气里飘着马粪与劣质烧酒的味道。 走到那片矮松林时,娜仁忽然停住脚——一棵歪脖子松树下堆着新土,边缘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羽灵部银饰,那是思玉丹生前常戴的发簪。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冰凉的泥土,低声道:“公主总说漠北的风最烈,能吹掉人脑子里的糊涂念头,可你偏偏带着一脑子复仇的火闯进来。”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小罐靛青色颜料,蘸着指尖在脸颊划下三道斜纹——羽灵部只有首领继位时才会画的图腾。“现在羽灵部的帐篷烧光了,萨满的鼓声停了,就剩我带着你的银簪走了。”她将发簪插进土里,“从今天起,我替你看这乱世,替你找能种出粮食的草场。” 张起灵站在晨光里,睫毛上沾着露水,听着她的话,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想起多年前在长白山见到的羽灵部,那时他们的帐篷像撒在草原上的星星,萨满吟唱时连雪豹都会伏在远处听。 马蹄声突然从沙丘后涌出来,十多匹黑马踏碎晨雾,为首的巴西巴叼着草茎,皮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劳伦斯勒住马,马鞭指着张起灵:“队长你看,那男的穿得跟关内书生似的,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巴西巴啐掉草茎,三角眼在娜仁身上打转:“女的留着,晚上绑在帐篷里轮流伺候弟兄们;男的嘛——”他抽出弯刀在掌心拍了拍,“剁了喂狼,省得看着碍眼。” 劳伦斯舔了舔嘴唇:“要不把那小白脸留给我?我还没试过……” “试你娘的腿!”巴西巴一脚踹在他马屁股上,“想玩自己扒裤子去!” 娜仁先是一愣,随即抱着肚子笑弯了腰,银铃似的笑声在空旷的荒原上荡开:“师父你听见没?他们……他们还想捡你这种‘白净货色’?”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腰间的麒麟玉佩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张起灵的指尖已经搭上腰间的黑金古刀,眼尾的红痕泛起冷光。可娜仁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刚练完功的灼热:“师父,我新悟了麒麟诀的变招,你说内力炸开时能不能带点火星子?” 他挑眉看她,见她眼底的金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便松开了手,转身靠在松树上,指尖慢悠悠转着那枚从长安带出来的铜钱。 娜仁深吸一口气,晨雾在她口鼻间凝成白汽。下一秒,她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残影,地上的碎石被内力掀得腾空而起。劳伦斯刚要举弓,就见眼前晃过一片金芒,胸口像是被巨锤砸中,整个人连人带马倒飞出去,撞在界碑上晕死过去。 “草——这娘们不是人啊!”巴西巴的脏话刚出口,就见娜仁已经站在他马前,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一半鎏金一半泛银,像是把日月揉碎在了里面。她刚才拍在劳伦斯身上的那掌余劲突然爆开,先是一缕青烟,随即“轰”的一声,淡蓝色的内力火焰裹着碎石炸开,离得最近的三个奚人瞬间被掀上半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给我上!”巴西巴抽出弯刀砍去,却见娜仁指尖在他刀背上轻轻一点,那把精铁弯刀竟像面团似的弯了个诡异的弧度。她红唇轻启,吐出的“爆”字带着袅袅余音,刚才打在其他人身上的内力残余同时引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黑马受惊狂嘶,奚人骑兵连同马鞍上的箭囊、腰间的酒壶一起,被炸成漫天血雨,落在地上时只剩几缕焦黑的布屑。 张起灵转动铜钱的手指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练麒麟诀都是硬碰硬的刚猛路子,却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散逸的内力当成火种,像玩火药似的引爆——这丫头的路数,倒有点像后世旱魃扔的炸弹。 “看来后世那些拆招的、指力的……”他望着娜仁收势时指尖残留的光屑,忽然觉得刚才想到的“黯然销魂掌”确实不太对,那路数太丧,不像眼前这带着烟火气的狠劲。 娜仁拍了拍手,转身冲他笑,脸颊的靛青图腾被风吹得微微发颤:“师父,我这招算不算及格?” 远处,劳伦斯从界碑后爬起来,刚要爬上马,就见张起灵睁开眼,一道极淡的黑影闪过,下一秒,那匹黑马已经载着没了声息的劳伦斯,疯了似的冲进戈壁深处。 娜仁望着黑马消失的方向,方才炸开的焦糊味还没散尽,师父那道黑影快得像风掠草尖,连刀光都没见着,劳伦斯就已经没了声息——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头那点绮念又冒了出来:师父这身手,这性子,将来要是真对谁动了心,那人怕是要被宠得无法无天吧? “师父这手比我的‘爆’字诀利落多了!”她快步跟上张起灵,拍着手笑,“连马蹄声都没乱,刚才那黑马跑得多欢实,跟捡了便宜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起灵正牵着马往前走,闻言眼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喉间溢出个单音节:“走。” 两人沿着戈壁边缘的车辙印往前走,风卷着沙砾打在马腹上,发出沙沙的响。娜仁踢着脚边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师父,咱从长安出来,过华阴、出潼关,一路见的都是青砖瓦房,田埂上的农人笑着唱曲,市集里连讨饭的花子都能讨着热馒头。都说陛下治下是百年未有之盛世,怎么一到这北方边境,就尽是这些打家劫舍的兵痞?” 她想起刚才奚人骑兵皮甲上的污渍,那不是战场的血,倒像是欺压百姓时蹭的泥灰。 张起灵勒住马,转头看她。远处的落日正把云层染成熔金,他的侧脸在霞光里显得格外冷硬:“盛世是长安的盛世,是洛阳的盛世,是关陇贵族案几上的葡萄酿与波斯锦。”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马鞍上磨出的旧痕,“大唐立国百年,府兵制早成了空文,土地都攥在勋贵手里,边镇的兵丁三个月领不到粮饷,不抢百姓抢谁?” 他心里头却在想更深的——那些堆积如山的流民户籍,那些被克扣的军粮账本,那些在长安酒肆里高谈阔论的官员从不知晓的边镇疾苦。 记忆中的袁天罡好像是安史之乱的“推手” 最近不知为何记忆越来越少,看来玄奘法师的《心经》也无法抵挡住。 “师父?”娜仁见他忽然沉默,小声唤了句。她能听出师父语气里的沉郁,却不懂那些制度啊土地啊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塞了团湿沙。 张起灵回过神,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光沉入地平线,忽然低低地念了声:“师父。” 他望着黑暗中逐渐清晰的漠北星空,眸色深沉,“总得让那些无辜人,多活些日子。” 娜仁没听清他后半句,只觉得师父的背影在夜色里格外挺拔,像极了羽灵部传说中镇住风沙的石人。她紧了紧腰间的麒麟玉佩,快步跟上,靴底再次碾过碎石,声响在寂静的荒原里,竟有了几分踏实的意味。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千秋节 长安,兴庆宫的紫宸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李隆基手中的军报墨迹未干,字里行间皆是西南战场的捷报——巂州都督张审素亲率精兵穿越瘴疠之地,于昆明湖畔大败蛮族联军,斩杀酋首三人,缴获牛羊万余; 瓜州城外,张守珪与贾师顺趁吐蕃大同军夜渡疏勒河时设下火攻,烈焰映红了半个夜空,敌军溺死者、烧死伤者不计其数,河西走廊的烽燧自此再无警讯。 他指尖在“石堡城”三字上轻轻敲击,唇角的笑意愈发真切。那座横亘在青海湖畔的险隘,曾让数任边将折戟沉沙,信安王李祎却以“雪夜凿冰”之计,率死士攀绝壁而入,黎明时分举火为号,守军尚在酣睡便已城破。如今改名“振武军”,恰似一柄铁剑直插吐蕃腹地,想想都觉得畅快。 “传旨,”李隆基将军报合上,金镶玉的镇纸轻轻压住,“张审素晋辅国大将军,赏锦缎百匹、黄金千两;张守珪迁陇右节度使,贾师顺擢瓜州都督;李祎加开府仪同三司,食邑三千户。” 高力士躬身应诺,尖细的嗓音里带着笑意:“陛下,再过三日便是八月初五,奴才已命尚食局备下了万民糕,民间的戏班也选好了几出热闹的,就等您定个名目呢。” 李隆基望着殿外湛蓝的天色,忽然来了兴致:“就叫‘千秋节’吧。朕要带着惠妃去西市逛逛,看看长安的烟火气。” 千秋节当日,长安城内张灯结彩,朱雀大街上挤满了身着各色衣衫的百姓。李隆基换上一身藏青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武惠妃则着杏色襦裙,鬓边簪着新摘的桂花,两人混在人群中,倒像对寻常的富贵夫妻。 “陛下你看,那糖画捏得多像您御苑里的白鹿。”武惠妃指着街边的小摊,眼波流转间满是娇憨。李隆基正笑着要掏钱买,忽闻身后一阵衣袂破风之声。 “狗皇帝,受死吧!”一声嘶哑的怒喝炸响,三名黑衣刺客手持淬毒的短匕,从两侧酒肆的二楼翻跃而下,寒光直逼李隆基面门。 周遭百姓惊呼着四散奔逃,高力士却只是微微侧身,袖中的金鞭并未抽出,眼底反而掠过一丝了然。李隆基脸上笑意未减,只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往前一点——刹那间,一股无形气劲自他掌心迸发,如平地起惊雷,周遭的摊贩、幌子、散落的铜钱皆被震得倒飞出去,刺客的短匕竟在距他三尺处寸寸断裂! 刺客们瞳孔骤缩,这等内劲绝非寻常帝王所有,领头者怪叫一声便要遁走。可刚转身,两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堵住去路:左侧那人一身暗纹太监服,正是内飞龙使杨思勖,他枯瘦的手掌看似无力,搭上刺客肩头时却如铁钳;右侧那人戴着青铜面具,一身文武袖袍随风鼓荡,袖口翻飞间,三道银丝缠上另两名刺客的脚踝,内力一吐,便将他们狠狠掼在地上。 “当朕不会武功吗?”李隆基瞥了眼地上抽搐的刺客,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杨思勖,带活口回内侍省审问。国师,辛苦你了。” 面具人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隐入人群。武惠妃攥着他的衣袖,指尖还在发颤:“陛下……臣妾竟不知您有这般身手。” 李隆基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朕年幼随英王伯父学皇室的功法这就是其中一个《气经》,十二岁便能开两石弓,只是登基后要学的是制衡天下,哪还有机会动手?” 宇文府的书房内,青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茶水混着碎裂的瓷片溅了满地。宇文融抓着头发,锦袍上的玉带歪斜着,哪还有半分宰相的体面:“废物!一群废物!那是陛下!是曾在玄武门都敢政变的英主!你们竟想用区区几个江湖刺客?” 站在对面的刘扶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潜龙在渊”四字墨迹未干:“急什么?陛下遇刺是丑事,定然不会声张。只是你的宰相之位……”他拖长了语调,“ 早朝,御史台的弹劾奏章怕是要堆成山了。” 宇文融瘫坐在胡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想起半月前刘扶摇找到自己时说的话:“宇文公乃北周皇室后裔,难道甘心屈居李唐之下?助我成事,待陛下驾崩,你便是辅政亲王。”那时他被“光复北周”四个字迷了心窍,竟忘了李隆基少年时便敢在武则天面前拔剑的狠厉。 “太贪心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宇文家世代簪缨,若安分守己,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刘扶摇收起折扇,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贪心,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宇文公忘了,这长安城里,最不能贪心的,便是对龙椅动心思。 次日清晨,兴庆宫的晨雾尚未散尽,紫宸殿内已燃起了新的龙涎香。李隆基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捏着一卷泛黄的供词,墨迹间还沾着些许暗红的血渍——那是昨夜杨思勖用了七道刑具,才从刺客口中撬出的字句。 “宇文融……”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腹摩挲过供词末尾那枚歪歪扭扭的指印,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朕念他主持括户有功,让他位列中枢,他倒惦记起朕的性命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案上的鎏金笔洗映出他沉凝的面容,昨夜遇刺时的气劲仿佛还残留在指尖,此刻却化作了彻骨的寒意。他想起宇文融前几日还在朝堂上涕泪横流,说要为大唐鞠躬尽瘁,那副忠恳模样,竟比戏子还要逼真。 “传旨,”李隆基将供词扔在案上,纸张发出脆响,“宇文融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贬为岭南长史,即刻离京,不得延误。” 高力士躬身应道:“奴才遵旨。”正要转身,却听李隆基又添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落雪,“记住,到了岭南地界,再‘动手’。” 话音刚落,殿柱后阴影里转出一道黑衣人影。那人戴着玄铁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腰间悬着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不良人”三字,背面则是北斗七星中的“天立星”印记。他单膝跪地:“属下领旨。” 李隆基摆了摆手,目光落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晨光穿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别留下痕迹。岭南瘴气重,‘病逝’总是寻常事。” 黑衣人再无多言,身形一晃,便如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殿外。高力士垂着眼帘,将那句“陛下圣明”咽回腹中——他伺候这位帝王多年,最清楚那温和笑意下,藏着怎样不容置喙的雷霆手段。 阶下的露水被风卷着掠过,恰似宇文融此刻的命运,一旦坠入深渊,便再无回天之力。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比剑or比贱 蜀州,杨府的白幡在暮风中猎猎作响,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呜咽,倒像是替满堂悲戚又添了几分愁绪。灵堂前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三个女孩泪痕未干的脸。 杨玉瑶攥着阿耶临终前紧攥过的那方旧帕,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韧劲:“阿耶咽气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咱们,说三叔在洛阳好歹有个照应。玉敏,你把阿耶给你绣的那只荷包带上,玉娘的小布偶也得收进包袱——咱们这就走,不能让三叔等急了。” 旁边的杨玉敏抽噎着点头,小手忙不迭地去够床头的木箱,杨玉娘年纪最小,攥着姐姐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大姐不和咱们一起走吗?” 话音刚落,就见杨玉婷提着裙摆从里屋出来,鬓边还别着朵素白的珠花,她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杨玉瑶手里:“你们姐夫已经备好了马车,护卫都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老手,路上绝不会出岔子。到了洛阳给我捎封信,就说家里一切有我,让三叔别挂心。”杨玉瑶望着大姐眼底的红血丝,知道她这几日忙里忙外早已熬得脱了形,喉间一哽,只重重磕了个头:“大姐保重,我们到了洛阳就给您报平安。” 护送的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时,杨玉娘扒着车窗回头望,看见杨府的白幡越来越小,终于忍不住趴在姐姐肩头又哭了起来。 长安,朱雀大街上的槐树叶被晒得打了卷,张起灵牵着娜仁刚走到李府门前,就见门房早候在台阶下,笑着拱手:“张公子可算回来了,李公子从午时就念叨着您呢。” 刚迈进垂花门,李观棋的声音就从回廊那头飘过来,带着几分爽朗:“起灵兄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给你引荐位稀客。”他身旁立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腰间悬着柄银鞘长剑,袖口沾着些酒渍,见人来便扬眉一笑,眼底像盛着星子,正是李白。 “这位便是青莲居士,”李观棋拍着李白的肩,又转向张起灵,“李兄可是久仰你的剑法,说今日定要讨教一二。” 李白拱手时袍袖翻飞,带起一阵淡淡的酒香:“早闻张兄是陛下亲封的剑术供奉,我近日悟了套青莲剑法,正愁没个懂剑的品鉴,今日遇上便是缘分。” 娜仁一听眼睛亮得像两颗琉璃珠子,拽着张起灵的袖子晃个不停:“师父师父!你前日刚学了个新招式,正好看看李公子的剑法有没有您厉害!” 张起灵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接过李观棋递来的剑。那剑一出鞘便有寒气扑面而来,剑脊上刻着细密的云纹,正是太宗皇帝赐给袁天罡的“紫薇”剑。李白见了眼中不由一凝,抬手解下腰间长剑,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清鸣,竟有几分龙吟之味。 “接招了!”李白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飘起,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片莹白剑光,招式展开时竟真如池中新莲绽放,层层剑影围着张起灵旋转,映得庭院里的芭蕉叶上都晃着细碎的光点。娜仁看得拍手:“哇!隔壁老王种的荷花池!” 张起灵不退反进,紫薇剑在他手中陡然沉凝,只听他低喝一声:“独孤九剑——破剑式!”剑尖猛地朝中心一点,那片莲影竟被一股无形气劲震得寸寸碎裂,剑气直逼得院角的石榴树落了一地红花。 李白收剑时大笑不止,抚着胡须道:“痛快!张兄这一剑,真是把‘破’字练到了骨子里!我甘拜下风!” 李观棋望着张起灵收剑的动作,剑穗还在半空轻轻摇晃,他拍着大腿笑道:“起灵这独孤九剑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一剑破了对方的连环招,剑尖离那家伙咽喉不过寸许,啧啧,真是又快又准,看得我都手痒了。” 娜仁凑过来时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张起灵的长剑:“师父你也太能藏了!上次我问你最擅长什么剑法,你就淡淡说‘会一点’,这哪是一点啊,分明是能吓退千军万马的本事!” 张起灵用布巾细细擦拭着剑身,阳光照在剑刃上,映得他眼底一片清冷:“剑法终究是死的。方才若不是借着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当收住内力,这一剑怕是收不住。”他指尖在剑脊上轻轻敲了敲,“内力如流水,能收能放才是根本。” 李观棋忽然眼睛一转,肘尖悄悄碰了碰身旁的李白,挤眉弄眼道:“起灵,你不是跟玉真公主有过几面之缘吗?你看李兄这满腹才华,一心想为国效力,偏偏在长安没个门路——” 张起灵抬眼看向李白,见他虽端着洒脱的架子,指尖却不自觉绞着腰间的玉佩,便微微颔首:“嗯,她府中常有文人墨客往来。明日辰时我带你过去。” 李白顿时眼睛一亮,先前那点拘谨一扫而空,抬手就要作揖:“多谢张兄!若真能得公主引荐,太白必当铭记——” “我也要去!”娜仁突然蹦起来,把手里的桂花糕往李观棋手里一塞,抱着张起灵的胳膊,“上次公主府赏菊宴,我跟她比投壶赢了三回,她还说要跟我学的骑射呢,我们早结下深厚友谊了!” 李观棋看着抱着张起灵胳膊的娜仁,笑得直不起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深厚友谊?我看你是惦记你师父被玉真公主抢走?” 娜仁脸一红,跺着脚辩解:“才不是!——”话没说完,就被李白的笑声打断。 张起灵将长剑入鞘,金属碰撞声清越短促。他看着娜仁气鼓鼓的样子,又瞥了眼笑得前仰后合的李观棋和捋着胡须偷笑的李白,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像是被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喜欢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请大家收藏:()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