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求得娘子》 第1章 第 1 章 盛夏时节,冰块堆叠在屋内的盆中,一阵刺骨的寒意在房内蔓延。 纪珵美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椅榻上,垂眸看着窗外池塘内的粉荷摇曳,身后“嘎嘎”的声音伴随重物拖拽的声音时不时传入耳中,好不热闹。 她回头看了眼,是自己的宠物鹅多喜和宠物龟洒金在玩闹,它俩面上一片赤诚,毫无忧愁的模样惹她笑出声。 算算时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朝代,晏朝。 晏朝当今幼帝顽劣,故太后垂帘听政,陆陆续续颁布新法科举制和女子为官获得民声,与远赴边疆征战的长公主掌控朝堂。 但这些与她,都无甚关系。 “小姐,夫人命人送来了正新鲜的荔枝,您可尝尝?”春意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端着青瓷盘整放在小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纪珵美回神,懒懒抬眼。 “嗯。” 见小姐同意了,春意与静檀默不作声对视一眼,最后静檀缓缓上前,一边剥着荔枝放入碟中,一边温声道:“小姐,夫人那边又送来了一沓画册,都是不错的人家,公子的模样也甚好,您若不看看?” 纪珵美闻言,怔愣一下,而后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脚踏上的静檀。她忍不住神情落寞叹气,“你也觉得我已到了成亲的年纪了,静檀。” 纪珵美内心郁闷,为什么一定要成婚。 从前她是孤儿,没有父母,不想一朝猝死胎穿来到古代,有了对她极其疼爱的父母双亲,还有祖母祖父和嫡亲的双胞姐姐等,他们对她从没有一丝不好。 她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这个院落,更不想离开这个家! 静檀柔声轻答:“小姐,您已十八大好年华,不说女子,就是男子到了年纪,也需得成婚啊。” “如今主君官居正一品太师,大小姐年纪轻轻更是得到太后圣眷,成为都察院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若无意外,小姐您未来的夫婿只会捧着您护着您,婚事已是极好了。” “可是男子成婚,不必离家,女子若成婚必须离家,我才不成婚!”说着说着,纪珵美忍不住埋怨上这个封建社会,她厉声委屈道:“将画册都扔出去,我不想看!” 说罢,她起身略过春意和静檀回到床榻之上,她要痛哭一番! 纪珵美眉心红痣越发地红,一双极其漂亮明亮的桃花眼眼尾泛红,眼眶内湿润,似乎下一秒便会滴落泪珠。 “而且姐姐都没有招赘成婚呢,我为何一定要在姐姐前面成婚?!” 静檀和春意纷纷起身,面上担忧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两人愁容满面对视,若是姚妈妈在,小姐在其威慑下,定不会再轻易撒泼。 “小姐——” 正当纪珵美埋头痛哭之时,一声高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将头埋入软被之上的纪珵美忽地抬起,她面上震惊,心里打怵看向面前的春意和静檀,来不及想姚妈妈为什么忽然回来的事情,便连忙在两人的服侍下,拂去自己面上泪痕。 然后匆忙回到椅榻上,眼尖拿起放在小桌上的书卷,端正身姿的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只见刚刚做好下一瞬,姚妈妈便缓步进入闺房内,一向威严的面庞上带着少见的喜意走来。 姚妈妈身着藕色衣裳,在纪珵美面前恭谨地行了礼后,忽视小姐手中拿倒了的书卷,她带着喜意说:“纪大人和大小姐回府了,听闻手里还拿了圣旨,是有关于您的,小姐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吗?” “嗯?” 圣旨? 纪珵美不解,有关于她的圣旨,看着姚妈妈面上喜不自胜,她沉思,这些时日姚妈妈是最愁她婚事人员里的其中一人,她这样高兴,莫不是…… 赐婚圣旨?! 一刹那,纪珵美天都塌啦,她勉强吞咽转头,目光陡然落在书卷中,忍不住轻呵几声后,道:“我还在温书呢,就不去了。” “小姐,不去前院见过刚刚下朝归来的父亲和姐姐,于理不合。”姚妈妈如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纪珵美闻之而颓废,只得放下书卷,在姚妈妈直视的目光中僵硬起身,“那就……走吧。” 来到正院前厅。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笑声从里面传来,纪珵美忍不住停下脚步,身后的姚妈妈三人也纷纷停下。 纪珵美心底犹疑,到底是何圣旨能引得父母姐姐如此欣喜非常,还没想清楚,就见在一旁守门的丫鬟见到她,便即出言:“二小姐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屋内的人听见,不一会母亲身边的谭妈妈立即出来,迎着面容僵硬的纪珵美进去。 一入门,便看见祝母纪父坐在正位,一旁的位置坐着纪齐光,她的同胞姐姐。 “珵美向父亲,母亲和姐姐问安。”纪珵美礼仪恭谨,问安。 坐在正位的祝母见到她,等问罢安后便起身,欣喜地拿着手中黄色圣旨走来给纪珵美看。 “珵美,看这是什么?” 纪珵美顺着母亲的话看向她手里的圣旨,便见上面清晰地写着:“命长公主之子晏清和入赘纪氏珵美为夫婿……” “这可是晏世子当朝求取的圣旨。”祝母道。 谁?晏清和? 他为什么要求取赐婚圣旨?难不成喜欢她?纪珵美百思不得其解,愣在原地。 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祝母眼中笑语盈盈看着女儿,想知道女儿得知不用出嫁心情是否好了许多。 一旁冷静品茶的纪父和纪齐光也默默观察着纪珵美的神情。 静檀和春意站在惊呼对视,姚妈妈露出笑意。 片刻后,待纪珵美反应过来,便木着脸扫视了母亲,然后再看看面色如常的父亲和姐姐,不禁发问:“纪府何时采买山菌了?” “你们都吃了不叫我?” 纪珵美觉得自己一定是糊涂了才会看到这个,晏清和可是长公主之子,怎会入赘于她,长公主不加以阻拦,那太后娘娘也不阻拦吗? 唯一一种可能便是纪府所有人都食用了山菌,除了她,否则她怎么会看到这荒唐之言。 而且还假冒圣旨,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纪珵美想了想,准备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圣旨,等等用火烧尽就算没看见罢了。 祝母耳聪目明,直接躲过,将圣旨放到谭妈妈手里,命其妥善保管后,拈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定道:“你与世子青梅竹马,世子待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何至如此惊骇。” “但……他是晏世子啊!”纪珵美不可置信地说,她一个现代人历史可能不太好,但你们都是纯正的古代人,怎么也这么不敏感,这可是王公贵族啊! 本朝摄政长公主招赘生下的唯一孩子,晏姓乃国姓,只有招赘娶妻的可能,为什么要入赘啊? “迂腐。” 此时纪父摇头,看向站着的纪珵美说:“晏姓又如何,开朝之时晏姓公主也曾下嫁,如今一个晏姓世子,入赘怎么了?” “更何况我纪氏乃世家大族,他入赘,不亏!” “父亲说得极是。”纪齐光点头,她拉着妹妹纪珵美坐下,道,“更何况他虽姓晏,但血脉之中还有多少皇室血脉?这些话虽不能明说,但世家都心知肚明。” “因姐姐出仕之缘故必须招赘,你便只能出嫁,姐姐倍感愧疚,现如今有这入赘的赐婚圣旨,你依旧在家,姐姐也就放心了。” 如今幼帝虽年幼,但到底会长大,太后与长公主不愿放权,更不愿屈于男子之下。 趁着晏氏血脉只剩唯二晏姓男子,顺水推舟晏清和入赘,太后与长公主只会高兴。 纪齐光轻轻抚摸妹妹纪珵美柔软的发丝,只是这些不能告知她这木头似的妹妹。 她心底琢磨,幸好晏清和与妹妹青梅竹马长大,知根知底,他真心爱她,她也放心了。 “这……这样啊。”纪珵美磕绊地说,她内心对自己充满怀疑,这古代好像和她历史里学的,不太一样。 也是,纪珵美回味过来,历史里都没有这个朝代。 既然父母和姐姐这群纯正的古代人说她迂腐……那确实迂腐哈…… “让你整日抱着那些话本子看,也不知道多看些圣贤书。” 祝母挑了下眉,调侃女儿,“还说什么我们都吃了山菌神志不清,我看某些人才是吃了山菌有些神志不清呢。” 纪珵美讪笑,反应过来随即走到母亲跟前撒娇,“母亲……别说了,女儿知道错了。” 就在这时,门帘被丫鬟掀开,行礼问安后,道:“主君、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外头来报,晏世子来了。” “快请进来。” 纪珵美闻言,顿时有点尴尬,踱步回到座位上,她分神端起一旁的茶杯,想喝两口时,被纪齐光抓住手,示意放下。 “客人来到,要有礼数。” 纪珵美垂眸,只得放下,“知道了,姐姐。” 不一会儿,晏清和到来。 他身着黑金利落锦衣,身高八尺,长发用银冠竖起,眉眼英姿似长枪红缨。 “伯父伯母安好。”他行礼问安后,对着站起的纪齐光微微颌首,相互礼貌道好。 而后冷凝的目光在落在旁身着月白色莲花粉纹衣坐着的纪珵美身上,便化作柔光温柔一片。 只听他轻声道:“珵美,今日安好?” 纪珵美闻之,蓦地起身抬头,内心不知所措。 第2章 第 2 章 往日对待晏清和毫不见外的她此时在父母和姐姐目光下,显得十分拘禁,她点头。 “安好,谢世子关心。” 怎么办,纪珵美抿唇,她一向把晏清和当成弟弟,谁能料想,有一天居然要娶他? 他为什么要求取赐婚圣旨,难不成他一直对她都有爱慕之心,只是她没有看出来? “你们同辈之间有的是话聊,出去聊吧。” 祝母见纪珵美对晏清和不同于平常热络的模样,眉心冷不丁地一跳,这丫头不会不喜欢晏世子吧。 还是只是觉得如今在长辈面前觉得怪异,不好相言。 既如此,两人出去聊,没有长辈也不用顾及,最好说些心窝子的话,婚后生活也松泛自在些。 “是,母亲。”“是,伯母。” 小园内。 夏日花卉开得艳丽非凡,纪珵美与晏清和漫步闲逛,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都被谴退。 入席凉亭,两人坐下。 纪珵美有些不耐热,短短一会的工夫,额角碎发便已湿润一片,晏清和看在眼里,他从袖口拿出帕子,递给纪珵美,道:“擦擦吧。” “不用,我自己有。” 纪珵美摆摆手,随即用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帕子随手擦了擦,便直直扫视晏清和,晏清和原本被拒绝,心底有些泄气,但纪珵美又再次看他。 晏清和心底又忍不住心底平和起来。 看来她没有为他今日贸然入朝求取赐婚圣旨而对他起疑。 “你为什么要请旨入赘呢?”纪珵美质问他,在这件事上她是得利者,可他呢? 晏清和比纪珵美小上五个月,两人从四岁便在一起读书,世家子弟开蒙都早。 两人从未互相见过,但学堂内众多小学子内,他独独黏着她,走哪便跟随着到哪,连纪珵美与姐姐玩耍都要跟着,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久了姐姐觉得烦了,便连纪珵美都不带着玩了。 当时纪珵美胎穿的记忆在身体的影响下,渐渐趋于幼年不记事,她只一心依赖姐姐,可姐姐因为晏清和嫌弃她,就算幼时的晏清和容貌已经极好,纪珵美仍旧不太喜他。 为了扔下他,纪珵美想找其他学子玩,可其他学子见两人形影不离,自然而然都觉得晏清和与纪珵美玩得好,谁都不愿被冷落。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晏清和一起玩,好在晏清和事事听话就像弟弟跟屁虫一般,加上一同长大的交情,她渐渐与他交好了起来。 后来姐姐出仕不再来学堂,学堂内同期相熟的学子也都陆续离开学堂,出仕的出仕,继承家业的继承家业,到最后唯有她与晏清和被剩下。 纪珵美文不成武不就无法出仕,而家业是姐姐的,她只能跟在后面啃老,啃姐姐,整日吃喝玩乐,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可前世孤儿是为了日后工作,有个家有个能吃饭的本领,纪珵美从小日以继夜学习,可累死累活也只考了个二本,助学贷也是工作好几年后才将将还清。 她自己学习不好,挣钱上也没有什么天赋,生活中更是忙着生存没时间交什么朋友。 时间久了,她连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了,但她还是知道,什么事是好的。 只是这辈子她有了家人,有了爱,再也不想勉强自己了。 晏清和与她不同,他文虽平庸,武却极好,就连武状元也是能较量较量的,一看便是能出仕的,且他是独子,一看便是要继承家业的,出仕一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差距越来越大,纪珵美不好意思耽误他,开始有意识拒绝他的游玩邀约,整日不理他。 然晏清和依旧如常,他不仅没有问及她疏远缘由,甚至还越发热情起来。 纪珵美招架不住,为了躲他甚至告假回家。 但令纪珵美出乎意料的是,晏清和居然没有出仕! 且还是一如既往地跟着她,每每休沐时总寻她外出游玩,长辈们也不想她总是待在家里,每回都让她应邀。 无奈之下,纪珵美只能解除单方面冷战,再次与晏清和相熟起来。 时间久了,纪珵美后知后觉,也许这就是好友吧。 但……好友就是好友,怎么能成婚呢?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晏清和的神情,誓要从中看出些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担忧地问。 可是晏清和面上只有一片酡红,好似被热烈的夏阳晒伤了,晏清和眼睫轻颤。 “无事,前几日邀你游玩时,无意见听闻春意说你因婚事烦心,我便猜出是你不想离家的原因。” “我母亲最近也在忙着为我看婚事,我并不愿找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女子随意成婚,便想起姐姐,你不愿离家,我不想成婚,互相配合岂不美哉。” 晏清和解释,他眼底清澈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底,落在纪珵美的眼中,心稍安,毕竟晏清和从来都不会骗她,她垂眸沉思,这也行。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子吗?”可纪珵美心底还是犹豫,她忍不住试探,真的吗? 不会后悔吗? “不琢姐姐放心,我没有喜欢的女子,若随意成婚,我反倒不幸福。”晏清和轻笑两声,阳光从外面照射在银冠上,反射出的光芒让纪珵美有些睁不开眼。 “且你我成婚只是合作,婚后不必同房。” 不琢是她的小字,纪珵美微眯着眼听到此言,瞪了他一眼,当然不能同房,她又不喜欢他,谁家好友能好到肌肤之亲啊? 但是阳光实在刺眼,照得她头昏眼花,纪珵美无比想念闺房的凉爽,便连连点头。 “好好好,那就这么合作吧。” 说罢,她便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晏清和手疾眼快握住她的手,扶稳纪珵美。 他手极热,落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很紧,一下子把尚未反应过来的纪珵美拉进他的怀里。 纪珵美反应不及以为要跌倒在地,害怕地紧紧闭上眼,但脑袋却没有想象中碰到坚硬的石板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反而是不痛不痒地撞在了一个淡淡檀香的胸膛上。 那是常年礼佛之人会熏的香料,她只在晏清和身上闻到过。 纪珵美意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在晏清和的怀里,她连忙站稳从晏清和的怀抱里离开,抬头想对晏清和道谢,却发现她抬起头只堪堪到他的胸膛。 若想直视他的双眸,还需要再仰起头。 好累……纪珵美眸色微淡,从前她不需要这么费力,便可以直视,平视甚至俯视他,但现在晏清和已经长大,他很高了,不再是从前追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孩了。 纪珵美神情微动,眼前忽地一花,她定睛一看,就见原本高高的晏清和双膝弯曲,他将自己的姿势放低,她稍稍低头,便可看清他面上的全部所思所想。 他眼中全神贯注地带着笑意看着她,原本略微锐利的丹凤眼此刻宛若笑眼,水灵灵地望着她,只望着她。 “怎么不高兴了?”他声音温柔在耳边响起。 纪珵美恍惚回神,她怔愣了一下,道:“无事。” “既然合作已经说好,后几日提亲一事便会提上日程,婚事便开始正式筹备,再不能任性反悔了。”晏清和拉着纪珵美重新坐下说,纪珵美面上恢复往日毫无愁容的模样,她点头。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①” “后日我打算去书堂拜别夫子,你呢?” 纪珵美闻言,才想起要拜别夫子的事,她点头,“那我与你一同去,正好我有些书拉在了夫子那里。” 离开书堂前需得拜别夫子,方全学子礼数,若谁没有拜别夫子,便会被怀疑品行有劣,已是京城中约定俗成事了。 晏清和闻言挑眉,“是工部尚书之女幸秋玉在课上向夫子告状你不听课,被夫子收走的那些话本子?” “对!” 纪珵美重重点头,她所在书堂是甲字中班,学子换了几轮后,幸秋玉从边疆回京后才入的学,谁知两人一见面,便互不对付,幸秋玉总是捉弄她! 偏她还嘴笨脑子转不过来捉弄不回去,纪珵美冷哼几声,但这一次她要向夫子拜别,不用再回去与她这小人相处,她便撒开手,一定要幸秋玉好看! “那我……还是不插手?”晏清和看着纪珵美笑着说。 纪珵美第一次受欺负时,他便想替她回击,可到底小打小闹,纪珵美十分在乎颜面斜眼瞥他,说:“我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这点小事我还顾不过来?你真是小看我!” 所幸他背地里调查过,幸秋玉确实表里如一,便放任纪珵美甩开性子与幸秋玉互斗。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幸秋云捉弄纪珵美,就跟逗弄小狗似的。 “当然,你就等着瞧吧!”纪珵美对他挑眉,微眯着眼早有预备地说,她早就琢磨好了! “好好,我看着便是。” 晏清和扶额,小时候的他占有欲着实重,虽然现在也没有减轻多少,但他知道,不琢心里有他,他也就没管她与女子之间的交好,纪珵美需要正常社交,需要除了他以外的知心好友。 可交好,不是交恶。 他向来了解不琢的秉性,她性情直爽,遇事只有两种反应。 一是“窝窝囊囊”的老实,不与他人计较,二的话,就是极度气愤,直接上去互殴,不管后果是什么,先打个爽,把心底里的气都发泄出来再说其他。 从前有纪齐光和他看着,遇到寻常武将家里的子弟,她揍了不吃亏,便是看在脸上,主动打人也总能讨到几分巧,可那幸秋玉自小便随外祖家在边关长大,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武力更是不差他多少。 等着吧,后日绝对不太平。 晏清和决定,他要提前部署一下,以免纪珵美受伤。 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出自《论语·颜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学堂内。 “听说了吗?圣旨已下,那晏世子要入赘纪氏珵美了!” 甲子中班内。 叽叽喳喳在一起讨论的学子们面面相觑,“前日圣旨便已下,不过前两日正逢休沐日,今日休沐已过,想必他二人会来拜别夫子吧?” “肯定会,我们出去看看吧。” 说罢,他们便出去了。 学堂内便只剩了后面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着青金石色学子服,头上戴着宝石蓝的青冠,慵懒地睁开一直闭着打盹的双眼。 身旁类似装扮的女子道:“真是想不到,纪珵美居然要成婚了?” “她那样幼稚的人知不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啊?” 幸秋玉懒懒站起,她目光落在热闹起来的外面,毫不在意说:“她知不知道与我们有何关系,她成婚,关乎的是她自己,不知道日后也会知道。” “到那时,可就后悔不了了。” 她随手拎起腰上坠着的扇柄,“欻”的一声,将扇子舞开,缓步走出书堂,看向院子内正迎步向夫子走来的纪珵美,和晏清和。 纪珵美今日身着蓝海松茶色便利骑装,头戴水红的华冠,她面白似雪,双颊红润,眉心红痣衬得双眼明亮水汪,她身旁的晏清和则是身着一副配套的骑装。 幸秋玉轻呵了一声,不如纪珵美好看。 真是惬意啊,以后就没有这纪珵美在身边捣乱了,她的课业也越来越轻松了。 这样想着,她又打了个哈欠,闲庭散步地转身离开院落,不知是要去哪。 这场景落入早就盯着她的纪珵美眼里,她后退半步,耳边听着夫子和晏清和东扯西扯的交谈之语,分神注意走出书堂的幸秋玉,她正穿过走廊,向院落后面去。 这是要去哪? 她忍不住又瞥了几眼还在交谈的夫子和晏清和,日头如火,纪珵美被晒的火气止不住地往上蹿,以后若想见随时都能约见,有什么话非得一副今日聊完的样子。 纪珵美撇嘴,走上前打断夫子和晏清和的交谈,直言:“夫子,我先去拿书了,一会再来寻您。”说罢,不等两人反应,就连忙溜走。 院落后面。 纪珵美跟着她的踪迹来到厢房的凉亭,凉亭下面是流水,周围花鸟俱全,亭子内茶水已经准备好。 她定睛一看,原来幸秋玉神色慵懒正泡着茶水,她侧目睨了远处不敢走近的纪珵美一眼,吊儿郎当地说:“既然来了,便入席吧。” 纪珵美盯她,小步小步位移在凉亭里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机关来,才慢慢坐上石凳。 坐下后,纪珵美不敢耽搁,直接将准备好的亲笔婚帖放在桌子上,她直视幸秋云锐利的双眸,说:“这是我成婚的请帖,给你,你一定要来啊。” “嗯?不去。”幸秋玉神情如常,直截了当拒绝。 “不行,你必须去。”说着,纪珵美立即拉住她的手,将手中请帖强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再合上幸秋玉的手。 期间幸秋玉没有任何举动,在纪珵美完成所有举动后,才挑眉地戏谑看纪珵美。 “去或不去稍后再说,之前我好像记得有谁说过,不是最厌恶成婚了吗?怎么如今就愿意了?” “还是宴清和先斩后奏,怕你拒绝,才求取入赘圣旨令你同意?” 幸秋玉将泡好的茶水递到纪珵美面前,抬眸一眼不差看着她。 纪珵美摇头,解释道:“他没逼我,虽说此事之前我并不知情,但家中长辈很是满意,且他在圣旨赐下后,与我亲口解释过,我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不满。” 幸秋玉听在耳边,叹气摇头,“我看你还是不懂成婚意味着什么?” 纪珵美摇头,“我没未成过婚,自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一、此婚事是晏清和入赘,我不需离家,我一得利,二、成婚能令长辈安心,此乃我二得利,三、就算我此时不成婚,日后也必会在长辈言说下成婚,与相知男子成婚不仅能令长辈少语,更能令我安心,是我三得利。” “推进这桩婚事,我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①。” 况且,她并不是真成婚,纪珵默默地想,只是这一事不能给说给她听。 就连父母姐姐,她也不能说。 “若他日后变心呢?” 纪珵美闻言,嘴角微勾,“我纪氏难不成是摆设吗?和离便是。”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言了。”幸秋玉沉默良久,她点点头说,“喝了茶,便走吧。” “那帖子?” “我会去的。” “好。” 午间宴席上。 纪珵美坐在夫子左边,晏清和坐在夫子右边。 “恭贺纪学子和晏学子学成,待婚期将临,我等必会去贺二位大喜。” 就在众人互敬杯时,一道酸声酸气的话响起。 “什么学成,都在甲子中班呆了多久了,既不入仕,也无家业可以打理,一招婚事将近便说是学成,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向席间最后的一方看去。 那里正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醉汉,满面通红,眼睛浑浊一片,夫子望去,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却一眼明了。 他曾是她的同期学子,本是个纨绔,却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存活下来的其余家人走得走散的散,唯有他被落下,无甚所长,自然不能养活自己。 在快饿死之时,他被院长收留进了书堂,成为一个洒水的工人。 想想如今,已经过去数年了。 如今他醉酒之言,想来是触景生情了,夫子命人将醉汉带走,然后说起此事。 宴席上众人的神情才慢慢缓下来,道:“原是如此。” 夫子视线落在纪珵美身上几瞬,回神令其他人摆手示意继续后,便趁学子都快醉倒之时,走下席间,来到纪珵美旁边。 纪珵美面上一脸茫然,看着夫子走下来,她连起身向夫子行礼,夫子示意她坐下后,她才坐下。 纪珵美刚坐下,便见夫子也一同坐下,知夫子可能是想和她说些话。 夫子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阅历比她多得多,纪珵美虚心倾听。 右边席间,宴清和的眼神一直在左边席间纪珵美的身上。 “不琢,这段时间修养,身体好上许多了吗?”夫子亲切地问。 纪珵美闻言,心虚地点头,这段时间她身体好着呢,她道:“好多了夫子,学子谢夫子关怀。” “嗯,即将成婚,便不能再像从前马虎敷衍了事了,要学会担起责任。” 纪珵美不解,她问:“什么责任?” “为人妻的责任,为人母的责任,还有一家之主的责任。”夫子声音浅浅,却如晚间温风,吹进纪珵美的心底。 纪珵美闻言点头,夫子便继续说起:“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就算成婚,也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事物,就比如夫子。” “就算丈夫和孩子不允,可夫子却愿意不理会他们的偏见之言,在太后娘娘与长公主重新颁布朝廷规定时,抓住机会重返学堂,成为夫子完成少时的期愿。” “夫子说的是,可若学子心中,并没有真正期愿的事呢?”纪珵美忍不住发问。 夫子笑笑,说:“那就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慢慢寻找,总有一天你便会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期愿的事情。” “学子明白了。”纪珵美犹豫许久,才勉强附和夫子。 她还是先吃喝玩乐,享受够了再说其他吧。 回途路上,纪珵美坐在马车里,闭着眼忍着晏清和左瞧瞧右打量,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怒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你今日穿着骑服,我还以为你是……”晏清和欲言又止,难不成与那幸秋玉相安无事? 怎么可能? 纪珵美上下打量他,看到他面上的怀疑,直接揪起他的耳朵,怒而反笑说:“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去打架的?” “嘶——” 晏清和吃痛,但身形一动未动,俨然一副纵容她的样子,忽略纪珵美死劲揪着他红得滴血的耳朵,宴清和眼都不跳一下,与往常无异。 “那你今日去找她是所谓何事?”他问。 “当然送上婚事请帖。”纪珵美理直气壮。 “婚事请帖?长辈们在婚礼前自会去工部尚书府走一趟,你何需亲自送上请帖?” 宴清和不解看她。 “不同!我亲自送,当然是另有打算。” 纪珵美说着,不自觉缓缓将手松开。 她认真看着宴清和的眼睛,说:“小辈之间送请帖,若发生了什么小事,长辈们可不好问责。” “大人们就不同了。” “你又打算做什么?”晏清和问,他以为这一次纪珵美依旧将打算说出来,但纪珵美眉眼放亮。 “新人在成婚那天必会敬酒,这一次,我定要她喝酒喝得吐出来!” “这行吗?”晏清和虽然不忍给纪珵美泼冷水,但他还是提示道。 幸秋云在边疆与军队相处,酒量不会小的。 “不用管行不行,反正我态度已经递出去了,她能不能领悟,就看她自己的了。” 纪珵美无所谓,幸秋玉也没故意作坏,她捉弄捉弄得了呗,难道还要上纲上线不成,她又不是真小孩,这点度量都没有。 只是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气,又不是斗个你死我活。 何况她与幸秋玉交情挺好的。 回到家中,纪珵美想睡个回笼觉,就被祝母叫起。 “母亲,所为何事啊?”纪珵美蔫蔫地起身跟在祝母身后走。 祝母行事雷厉风行,她将纪珵美拉到院内,说:“正好你今日穿的是骑服,你姐姐早就等好你了,快去京郊打猎去。” 纪珵美眉头紧拧,她不可置信,“去京郊打猎做什么?母亲,我一向骑射不行,现在天还犹如蒸笼这般的热,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祝母闻言,抽她,说,“谁家成婚没有娶方亲打的聘雁,你必须去,打不了,今儿个,就别回来了!” “啊?!”纪珵美扶额,她光是想想都觉得累得慌,现在还让她亲自去打,何时才能打到啊? “啊什么啊?等到聘雁打到了,你还得亲自去提亲,纳吉,纳征,请期,然后便是试穿婚服,再到了婚事当天,你还得亲赴公主府将新郎君迎娶到家里呢!” 听着这么一套流程下来,纪珵美双目犹如死鱼,她不禁发问:“母亲,你说我不成婚了,会怎么样?”语气淡淡,透着一股死气。 “不成婚?” 祝母忙着手里的账目,头没都抬,说:“那你滚出纪府,别认我这个母亲了。” 圣旨一下,抗旨是什么罪名? 祝母斜了她一眼,推她离开,“你姐已经在京郊等你了,你快去。” “好。” 纪珵美就算不愿意,也得去,她坐上马车,前往京郊。 而另一边,长公主府。 宴清和看着桌上的红布,陷入沉思。 “这盖头需得世子您亲手绣,方才彰显庄重。” ①:“何乐而不为”可见于清代李汝珍创作的小说《镜花缘》第三十六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马车上,静檀与春意在旁侍奉,两人拿起葡萄送入纪珵美嘴边,她微微一动,张口将葡萄含在嘴里。 “小姐骑射不太好,这聘雁可怎么抓啊?” 春意将葡萄皮收起,放入小银碗中,一边净手一边忧愁地与静檀面面相觑。 纪珵美听在耳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就一直抓呗,我只是马术不算太好,但射术还是不错的,实在不行,便让长姐帮我圈出一块地,不允雁飞出去,我自己在里面抓着射便是。” 也是。 从前大小姐也是一贯这么纵容小姐的。 静檀浅笑,将一旁切块的蜜桃,用银叉子递给纪珵美。 “小姐有筹算就好,日后姑爷在旁候着,我与春意也可放心些,我们啊,就等着小主子出来那天,等着带了。” 小主子……孩子? 啊?! 纪珵美闻言一愣,她与清和是假成婚,又不洞房,何来的孩子给她带啊?! “还没成婚呢,不提以后。”她说,纪珵美垂眸,在外人眼里,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日后该如何,纪珵美忧愁,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来解法。 算了,有时间她去问问晏清和去。 晏清和肯定能给出一个绝好的办法。 郊外,随着时间流逝,天色黄昏。 回途路上。 纪齐光眉眼冷淡手持缰绳,马步悠闲地往前走,身后是满头大汗,累得直不起腰任由马儿跟着走的纪珵美,她瘫在马背上。 “我再也不成婚了……” 纪珵美半死不活的声音,落在前面的纪齐光耳里,她不由轻笑了一声,双眸映入夕阳的暖光,无比灿烂。 “嗯,不成婚也行,姐姐养你。” 纪珵美闻言,呵了一声,勉强抬起头幽怨看着姐姐的背影,“姐姐说话不算话,以前也说过可以许我不成婚的。”她累得口齿有些不伶俐,鼓鼓囊囊听着像撒娇。 “我本以为我的妹妹,日后定能成为我最忠实的左膀右臂,谁知竟是一个小猪下凡,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唉,无奈只能招赘连同日后的小侄女也一同养着喽。” “姐姐瞎说,我不是小猪,我若是小猪,姐姐就是大猪。” “哈哈哈哈!” 纪齐光笑得爽朗,眉宇间不带一丝晦暗,她纵容地点头,“是是是,妹妹说的是。” 纪齐光与纪珵美是双生胎,若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可信任之人,姐妹俩便是彼此唯一的后背。 夜晚,抓得聘雁的纪珵美在父母面前得了好一顿的夸,回房后便美美进入梦乡,但另一处的长公主府,却截然不同。 “哧——” 尖利的针头刺进红布里,手指上随即一痛。 晏清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手指上又被扎破了,但血珠冒出来湿润在了盖头上,他顿住,将已经绣得较满的盖头扔进了一旁烧得极旺的火盆里,里面还有许多残存挂着线头的红布。 晦气! 他起身,大步略过火盆。 拿上一直用惯的长枪在院落里舞了起来,动作力道之大,誓要把心中的气通通舞出来。 不多时,贴身侍卫走近禀告:“世子,纪二小姐已将聘雁带回,明日便会上门提亲。” 声音清晰落进晏清和的耳朵里,他一怔,差点扭伤手腕,吃痛缓缓停下。 “知道了,退下吧。” 明日便会上门提亲。 听到此言,晏清和眉宇间的焦躁不安消失,转而取代的是眼底闪过欣喜,他回房将长枪放回兵器架上,坐在桌前,拿起新的红布又开始绣了起来。 远处,长公主幽幽望着,凤眼微眯。 “走吧。” 第二日。 纪珵美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在祝母身后,来到长公主府。 从马车内看,就算是府邸门口的台阶,上面都刻有锦绣花纹,锦绣非凡。 听闻长公主府邸,乃是先皇将晏朝开朝至今唯三的三个亲王府合并,赐于当时还是当朝唯一皇嗣的长公主,先皇对膝下唯一的皇嗣疼爱非凡。 更是亲自为长公主招赘,令长公主生下的孩子能够承的皇室姓氏,就连私建兵权的权力也一并为长公主赐下。 或许就待公主诞育下皇嗣,便会赐封皇嗣为太子。 可谁也未能料想,皇宫深处,一处僻静宫殿内,已悄然诞下一位皇子。 就在长公主怀胎三月之际,皇子被发现,当时已能言会道,先皇当即封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幼帝”。 纪珵美不知所何感想,只道命运捉弄,半晌后在祝母的提醒下回神,跟随下了马车,进入前厅。 长公主与驸马,还有晏清和,早已等待在此。 晏清和正襟危坐,面上淡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惹得面上带笑的纪珵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被心细如发的驸马发觉。 他看了身旁的长公主一眼,道:“长辈们在此商讨婚事,你们小辈的就出去交谈说说话吧。” 纪珵美闻言,不禁看了一眼垂眸品茶的长公主,见其没有回话。 纪珵美便眉开眼笑,行礼问安后,道:“是。”拉着已经站起的晏清和离开前厅。 天色明亮,春光明媚。 被大力拉扯离开的晏清和感受着手中温暖的另一只手,心底暖暖,脚步轻快离开冷硬的花木木雕的正厅,他笑着跟上纪珵美。 奔向开阔鲜活的花园。 花园内。 周围仆从正在侍奉花卉,小心从两人身边经过。 小石路上,两人并肩,纪珵美歪头犹疑看着晏清和眼下的青黑,不确定道:“清和,你昨晚入睡很晚?” 晏清和点头,“嗯。”说罢,他将遍布伤痕的手指递在纪珵美面前。 “为了绣好盖头,我可是吃了好多苦头的,日后成婚了,不琢姐姐可得好好待我。” 晏清和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微微捏起,使原本就血肉模糊的指头,伤口裂开,又渗出几滴血液。 “哎呀。”纪珵美被血吓了一跳,她深呼吸抓住晏清和的手,阻止他再按,叮嘱:“一定要亲自绣吗?我给你上点药,你别捏了。” “好,不琢姐姐说的话,我都听。” 亭子里,贴身侍卫送上药箱,纪珵美小心翼翼地将晏清和十根手指上,都裹上了厚厚的布条,五指都不得并拢。 纪珵美包完后,还略显辛苦地抬手擦了擦汗。 “喏,包好了。” 晏清和不语,只一味看着张开的老大的十指,上面包裹的布条又大又粗,不知道的还以为肿了呢。 纪珵美见晏清和没有回答,终于反应过来,她沉默地看着他的双手,心虚地垂首。 “这是染指甲,还是包扎?”晏清和问,平时温和的声音,此时带着淡淡质问。 “嗯……” 纪珵美眯眼,回答不出来。 但是没关系,她会倒打一耙。 只见她一巴掌“啪”的一声,直接拍在晏清和的后脑勺,质问道:“给你包扎不错了,还想怎么样,我平时又不侍奉人,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晏清和被打得头一低,马尾凌乱。他侧目不可置信看向纪珵美,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身后贴身侍卫见状,老实走远。 “不是说好,不在外人面前折我面子吗?你还拍我。”他小声道。 纪珵美冷哼一声,她瞥了一眼已经离开的贴身侍卫,说:“他不是走了,而且谁叫你敢命令我的,还拍你?我还揍你呢!” 说完,她又怒瞪了一眼晏清和。 晏清和瘪嘴,老实起来了。 “姐姐今日有何事吗?” 听晏清和一问,纪珵美便回想起来昨日在马车上的事,她左右瞥了一眼,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后,才贴近晏清和耳朵,说:“日后长辈们催生子嗣可如何是好?” “嗯?”晏清和闻言眉头一蹙,他眼底的羞涩褪去,心底生疑。 “姐姐,你怎么操心这事了?”他温和地问。 纪珵美翻了个白眼给晏清和,焦急地问:“在外人看来,你我就是真夫妻,可真夫妻三四月后,总会有孕信,你叫我如何不担忧,若是被母亲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若是被祝母知道成婚不圆房,定会逼她圆房的,她可不敢说是假成婚。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晏清和也肯定不会愿意啊。 “嗯,这事不需要担心,我自有办法搪塞过去。” 晏清和眸色闪烁,他很快反应过来,浅笑安抚纪珵美。 “真的,若摆不平的话……” 纪珵美眼神微冷,话还未道完,就被身后侍卫的声音打断。 “世子,纪小姐,驸马叫你们。” 纪珵美叹气,她咽下未尽之语,起身,晏清和敏锐察觉不对,但侍卫就在身侧,他不敢多言。 他只道,“姐姐,你相信我。” 纪珵美走在前,耳边听到晏清和的声音,她无奈点头。 驸马将两人带回前厅后,两人老实站在各自长辈之后。 纪珵美将目光扫向祝母与长公主,两人面上笑容盈盈,看起来交谈得不错。 “那我们便不叨扰了。” “亲家说笑了。” 回程马车上。 纪珵美看着面露疲惫的母亲,心底不免升起心疼,“母亲可是累着了?” “不累,为了我们珵美的未来,母亲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祝母温暖的柔荑抚在纪珵美的面颊上,她浅笑地说。 纪珵美眼中泪光闪烁,她将头搁在母亲的膝上,阖上眼,意识渐渐昏沉。 有母亲疼爱的日子,真好。 祝无忧看着膝上不琢单纯的面容,心中忧愁,她的珵美,怎么就偏偏沾染上这些事。 希望准备的事都正常进展。 不知,比知晓,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