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夜心动》 第1章 梁招娣?这名字不好 银杏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热辣的太阳将大地烘烤出泥土熟透的焦味。 一辆黑色防弹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村口银杏树下,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车门打开,身着定制白衬衫的男人下车,身姿笔挺如松,肩线锐利,墨镜遮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身后立刻跟下两名身着便装、眼神警惕的随行人员,其中一人利落地打开后备箱。 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与这乡土气息格格不入,像一道来自冰原的寒流,瞬间压下了周遭的燥热。 梁招娣抱着硕大的蛇皮袋,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抬头露出灿烂笑脸: "是...是您来接我吗?抱歉让您久等了。"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冷冽的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梁招娣?" 村长早已佝偻着腰候在一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蒋先生,您可来了!这丫头就是招娣,给您添麻烦了!" 他偷偷拽了拽招娣的衣角,压低声音,"这是从天北来的大人物,快叫蒋先生!" 招娣怯生生地低头:"蒋先生。" 男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视线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花衬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名字不好。" 他没再多言,对身后的随行人员抬了抬下巴,"把东西装上。" 助理小林立刻上前,接过招娣手中的蛇皮袋——那袋子沉得招娣几乎抱不动,却被他单手轻松提起,利落地放入后备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区长亲自下车,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哎呀,蒋检长!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蒋天颂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私事,不劳烦。" 蒋天颂是天北人,家里往上数六代皆为开国功臣,自小在家族精心培养下一路品学兼优,读书时便赢得规培机会,毕业后于体制内一路晋升,半年前刚升职进检察院权力中心,年仅二十八岁便在天北权贵圈有了名姓。 区长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搓着手赔笑: "是是是,您私事要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随时待命!" 蒋天颂不再理会他,对招娣道:"走。" 招娣连忙跟上,路过村长身边时,听见他低声嘀咕: "我的天,区长都得点头哈腰,这蒋先生什么身份啊?" 热乎乎的风掠过,招娣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她偷偷打量他笔挺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这人和村里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像画里走出来的,就是看着有点凶。 刚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妹妹们的哭声。 蒋天颂脚步未停,只是对身边的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招娣和哭闹的孩子之间,既没呵斥,也没靠近,只是用气场镇住了局面。 招娣却忍不住回头,见两个妹妹,盼娣和望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不顾随行人员的阻拦,跑过去蹲下身哄孩子。 "姐姐,爸爸说你不要我们了..." 盼娣抽噎着说。 招娣眼眶一红,正要辩解,蒋天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耐,却又透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梁招娣,时间有限。" 他站在不远处,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村长和村妇连忙赶来,塞糖果、哄孩子,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小姑娘拉开。 招娣抬头却见蒋天颂已经坐进了车里,随行人员示意她上车——那车门缓缓自动打开,招娣看得目瞪口呆。 "上车。"蒋天颂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招娣小心翼翼地坐进后座,真皮座椅柔软得让她不敢深靠,空调的冷风瞬间驱散了燥热,她忍不住小声惊叹:"真凉快..." 前排的蒋天颂从后视镜看向角落的女孩,眸光微沉。 临行前爷爷的话还在耳畔:"她叫招娣,是个命苦的孩子,她妈走的早,早些年就跟爷爷相依为命,现在爷爷没了,家里逼她嫁人换彩礼,她爷爷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命,我欠他一条命——这么多年老战友也没找过我一次,如今他唯一的请求,就是托我帮忙,让这孩子去天北读书,她高考成绩好,别让她埋没了。" 他当时只是淡淡应下,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女孩,以及她那充满好奇又带着怯懦的眼神,心里第一次对"招娣"这个名字生出了真切的反感。 "你想改名字吗?"他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招娣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改名字?" "嗯。"蒋天颂目视前方,"这个名字不好。你自己有想过别的名字吗?" 招娣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改名字。在家里,她只是"招娣",是用来"招弟弟"的工具。 她小声嗫嚅:"我...我以前偷偷想过,要是叫''念初''就好了...想念的念,初心的初..." 蒋天颂点点头,语气带着决策者的干脆:"行,就叫梁念初。" 他对前排的随行人员道:"先带她去户籍处把名字改了。" 自小在顶级资源中长大的他,早已习惯了对琐事的高效处理,这种带着上位者烙印的决断力,与他多年在体制内历练出的雷厉风行一脉相承。 招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定了。她张了张嘴,想说"这样可以吗",却被蒋天颂眼中不容置喙的气势堵了回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户籍服务中心门口。此时临近下班,大厅里只剩一个窗口亮着灯,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正收拾印章,见他们进来便皱起眉:"下班了,明天再来。" 蒋天颂脚步未停,只侧头对身后的助理小林递了个眼神。 小林立刻上前,掏出证件在工作人员面前晃了晃,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人看清证件上的徽章,手指猛地一抖,印章差点掉在桌上。他抬头看向蒋天颂的背影,脸色瞬间煞白,慌忙站起身。 招娣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工作人员一路小跑打开电脑,对着她的身份证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 "梁招娣...改成梁念初是吧?马上办!立刻办!" 他额角渗出细汗,对着系统连点鼠标,不到五分钟就打印出新的户籍页,双手捧着递过来时,指尖还在发抖。 蒋天颂接过户籍页扫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招娣捏着崭新的户籍页,上面"梁念初"三个字油墨未干。 她偷偷看了眼蒋天颂的背影,发现他连脚步都没为这场插曲停顿半分,仿佛刚才让工作人员噤若寒蝉的一幕从未发生。 直到坐回车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男人轻描淡写间,就帮她改了自卑18年的名字。 车驶入小镇时,梁念初不自觉攥紧衣角:"蒋先生,我能和我的班主任黄老师见一面么,我需要拿我的录取通知书。" 蒋天颂目视前方,片刻后才淡淡吐出一个字:"嗯。" 黑色轿车在一家饭馆门口停稳,黄若冰迎上来时眼睛亮了亮,目光在蒋天颂笔挺的身形和随行人员的制式公文包上短暂停留,笑容里多了几分谨慎的客套。 "这位是...?" "这是蒋先生。" 念初连忙介绍,却见蒋天颂只对黄若冰颔首示意,目光始终未在她脸上停留,径直对随行人员道:"把东西拿进去。" 黄若冰的手僵在半空,村长先前那句"天北来的大人物"忽然有了实感。 她看着随行人员利落地打开后备箱的动作,忽然明白眼前人绝非普通访客。 "黄老师,"念初捧着崭新的书包,里面装着天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蒋先生帮我改了名字,以后我叫梁念初。" 黄若冰接过户籍页复印件时手微微一颤,抬头看向正用湿巾擦拭指尖的蒋天颂,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让这方小饭馆显得逼仄起来。 "蒋先生费心了,"她斟酌着开口,"念初能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蒋天颂没接话,只对念初抬了抬下巴:“吃完就走,飞机不等人。” 席间他几乎没动筷子,只在念初拿出录取通知书时,目光在烫金校名上停留了两秒。 十八岁的梁念初尚不知,眼前这个比她年长十岁、看似冷漠的男人,不仅承载着家族荣光,更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站在了许多人无法企及的权力高度。 走出饭馆时,黄若冰看着轿车绝尘而去的尾灯,忽然想起念初曾说过帮她争取读书机会的"贵人",此刻才惊觉那"贵人"竟能让区长在村口候着,能让户籍处主任五分钟办好改名手续——这贵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机场大厅,念初摸着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又看了眼正在办理登机手续的蒋天颂。他站在 VIP通道前,侧脸在灯光下刻着冷硬的线条,手腕上的腕表反光微弱却刺眼。 "愣着干什么?"蒋天颂回头时眉峰微挑,"登机了。" 第2章 天啊,那女孩子还是她吗 念初赶紧抱着包,小步跟到他身边。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对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又新奇。 她不敢乱动乱碰,坐上位置后,双手就规规矩矩垂放在腿上,比课堂上听讲还要老实。 枯坐了会儿,无事可做,目光忍不住朝着身侧的人滑过去。 蒋天颂在用平板处理文件,长睫微垂,冷峻的轮廓颇为严肃。 察觉到女孩的动作,冷声开口:“有事?” 念初赶紧摇头,意识到他根本没看向她,才小声说: “没事。” 接下来一路,她连看都不敢再乱看。 她心中装着对前路未卜的迷茫和淡淡恐惧。 可想到爷爷临终前嘱咐的话,还有如今证件上崭新的名字。 担忧中又渐渐多出丝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走一步看一步吧,念初想。 总不会有什么,比一辈子窝在那个小山村,被迫成婚嫁人更差。 - 天北机场。 蒋天颂走下飞机,随行人员利落地去传送带那边取回行李。 念初还想像之前那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男人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念初的错觉,那一瞬间男人周身的气质仿佛有了变化。 冰雪在消融,眉宇里多了几分柔和。 蒋天颂温声道:“爷爷。” 对面说了句什么,他垂眸看向念初。 女孩原本站在他身边,眼巴巴望着他。 但在蒋天颂看过来那一刻,她却又飞快地低下了头,静默地瞅着自己脚尖。 蒋天颂说:“人已经接到了,我现在就带她去见您。”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他耐心答:“好,都听您的。” 挂断电话,冷峻重新覆上他的眉眼,刚刚某一瞬的温柔,似乎成了她的错觉。 “小林。”蒋天颂叫人:“带她去吃东西,再买几身合适的衣服,女孩子生活需要的东西,也都给她置办上。” 蒋家阳气旺盛,蒋爷爷两个儿子,六个孙子。 男孩子在他眼里已经不值钱。 反倒是念初这个老战友家的孙女,让他感到新鲜。 爷爷近几年疾病缠身,状况一年不如一年,难得有些盼头,蒋天颂不想让他失望。 “再领她去重新换个造型,看着像女孩一些,起码有个人样。” 小林一一应下,蒋天颂交代完事情,自己拿着平板,转身进了机场的vip休息室继续处理公务。 念初懵懵懂懂,惯性地又想跟着他走,小林拦住她: “梁小姐,蒋先生现在要忙工作,你跟我来吧。” 念初又看了蒋天颂的方向一眼,见他大步往前,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抿了抿唇,这才同小林一起离开。 小林走在前面,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温和:"梁小姐今年十八?" 见念初点头,他从公文包里抽出记事本:"刚才忘了确认,方便问下身高体重吗?衣物尺码我这边记录一下。" 念初报出数字时,他飞快记录:"平时有特别偏好的色系吗?蒋先生交代置办日常用品,想尽量合你心意。" "……没太讲究过。"念初攥紧衣角。 小林放慢脚步等念初跟上:"刚才看你挑洗漱用品时多看了眼熏衣草味的,是不是喜欢这个香型?我让店员多备两套。" 经过鞋店时,他指着橱窗:"蒋先生让选舒适的款式,你平时习惯穿平底鞋还是略有跟的?运动场合多吗?" 念初小声说家里只有胶鞋,小林便不再多问,推门进店时对店员交代:"拿两双防滑底的运动鞋,再配两双软皮单鞋。" 阳光透过商场玻璃照在他公文包的金属扣上,映出菱形的光斑。 这个总在蒋天颂身后半步的男人,说话时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每个问题都精准落在事务性范畴,却又在细节里透着妥帖的关照。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买完基本的日用品,梁念初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 小林按照蒋天颂的要求,又领着她去买衣服。 他也没有亲妹妹,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怎么穿衣服。 就找了家潮牌店,扫了眼念初的尺码,让她进去试穿。 念初进试衣间的时候,小林手机响了,蒋天颂打过来问他目前在哪。 蒋爷爷又打了个电话,问小姑娘现在人在哪。 虽然他没直说,但这是盼着见人的意思。 蒋天颂自然以爷爷意愿为重,不再耽误时间。 小林立刻道:“造型还没动,目前在买衣服,其余的都差不多了。” 蒋天颂:“服装店地址给我。” 过来了会儿,他从电梯上来。 念初还在试衣间,蒋天颂扫了眼方向,把车钥匙扔给小林。 “你去开车,我去结账。” 念初在试衣间里遇到了难事,她试穿的这件衣服拉锁在领口侧面,和她认知里的衣服都不一样。 她穿的时候没注意到,结果往头上套的时候,头发缠进拉链里了。 衣服罩着头,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想着自己解决,结果弄了半天,头发越来越疼,和拉锁缠的也越来越紧。 念初没办法了,只能小声求助: “有人在吗?能帮帮我吗?” 她现在衣衫不整,又看不着路,还不敢就这么出门。 记得进门时,店里有一个女店员,念初盼着她能过来解围。 结果店员在外头正忙着给其他顾客介绍,根本没听到这里的动静。 蒋天颂等了五分钟,试衣间愣是没有开门的意思,他意识到了不对。 皱眉过去,敲了两下门: “梁念初?” 终于有人来了,念初如蒙大赦。 隔着门板,她只当是小林等急了。 又是尴尬,又是纠结地小声说: “小林哥哥,我遇到麻烦了。” 蒋天颂已经猜到了:“怎么了?” 念初又试着动了动拉锁,头皮传来剧烈的撕痛,她嘶的一声,彻底放弃自救: “头发被衣服缠住了,我试了很久,自己弄不开。” 漆黑的视野中,她听到了轻微的咔哒声,是试衣间的门被人打开。 念初罩在衣服里,淡粉色的上衣款式略微短小,盖住了她的头,却露出一整截腰身。 蒋天颂略微低头,便瞧见了一抹白。 他很快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发丝缠绕的领口上。 “别动。” 长指凑过去,掌心在她头顶压了压:“低头。” 念初配合地屈下腰身。 男人的手掌很快搭上来,低眸看清具体情状。 瞧见黑亮的发丝已经几乎和拉锁融为了一体,分不清你我。 念初也知道自己此时模样窘迫,尴尬的不敢说话。 头顶时不时传来阵轻痒,是男人的手指,在解开她乱麻似的发丝。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又难熬。 漆黑的视野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伴随着拉链拉开的声音,男人收回手。 “可以了,你试着把衣服往下扯。” 念初听话照做,果然,这一次衣服顺利地滑到了她的身上。 “呼……”她解脱的长出一口气,脸蛋被刚才的乌龙憋得红扑扑的,却扬起了一抹笑:“谢谢你啊小林哥哥,刚才多亏……” 话在半截止住,她愕然地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 蒋,蒋先生? 怎么会是他? 骤然瞧见男人面庞那一瞬,念初慌得差点咬到舌头。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隔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歉: “对,对不起,蒋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蒋天颂没理她这句话,目光看向她手边其余几件小林挑的衣服。 “这些都试过了吗?” 念初不敢说自己第一件衣服就折腾到现在,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支支吾吾低头:“嗯。” 蒋天颂在收银台前刷完卡,金属钱夹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身看向念初,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半秒。 "过来。"他转身走向隔壁女装店,玻璃橱窗里模特身着的米白色连衣裙在射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店员见状立刻上前拉开门,蒋天颂却径直走向陈列区深处,抽出一件藏青色衬衫和同色系A字半身裙。 "换上。"他将衣物递给念初,念初接过时注意到标签上的烫金Logo,心里默默想,这衣服一定很贵。 试衣间的镜子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藏青色衬得梁念初的肤色透着健康的光泽,及膝裙长恰好露出小腿最纤细的部分。蒋天颂倚在试衣间门口:"转一圈。" 裙摆随着转身荡出优雅的弧度,他颔首示意店员:"搭配那双小皮鞋。"念初踩上鞋子时发现内里垫着柔软的羊皮,走路时几乎没有声响。 "把头发放下来。"蒋天颂忽然开口。念初解开发辫的瞬间,微卷的黑发垂至腰间。 走出店铺时,小林已将换下的衣物打包好。蒋天颂看着念初身上这套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穿搭,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他淡淡开口,步伐未停地走向电梯。念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藏青套装,忍不住在路过试衣镜时偷偷瞄了里面的人一眼。 天啊,那个女孩子还是她吗? 明明一样的脸蛋,一样的发型。 可是看起来,就是好不一样。 念初觉得,蒋天颂看似冷漠疏离,却在细节里藏着不容错辨的精致和细致。 片刻后再出门,念初从上到下,整个人焕然一新。 第3章 野丫头,真心机 蒋天颂急着领她去见爷爷,付完钱就走。 念初悄悄凝视着蒋天颂的背影,心中生出浓厚的感激,默默地加快了跟着他的脚步。 小林已经把车开到了商场门口,两人刚出门,便正好能上车。 小林拉开车门转向蒋天颂:"检长,车已备好。" 他的语气始终保持着标准的事务性口吻。 念初低头坐进后座时,前座传来他翻动行程本的声响,随即递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给她: "梁小姐,车程约四十分钟,蒋检长接下来有个电话会议,途中若有需要可随时告知。" "检长?"念初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顿了顿。 小林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镜片在车灯下闪过一道光: "蒋先生目前任职于检察院,先生此次南下属私人行程,对外仍以''蒋先生''相称即可。" 副驾驶座的蒋天颂始终目视前方,指尖在膝上的平板屏幕上轻点。 念初望着他肩线笔挺的背影,忽然想起户籍处工作人员发抖的手指——果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念初对蒋天颂的目光就更加敬畏了。 汽车一路驰行,起初还是在热闹的街道上,走了一段路,慢慢的,车流和人烟少了起来,绿化倒是越来越好。 车窗两侧一排排高大整齐的树木,低矮些的灌木丛上,指甲盖大小的花朵五颜六色的盛开着,花丛之间,还有蝴蝶在翩然飞舞。 念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如临仙境,好奇地盯着看,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忽然外面的树木不再倒退了,小林提醒:“先生,到了。” 念初如梦初醒,蒋天颂已经下了车。 她赶紧也下了车。 只见前头一栋乳白色的小别墅,坐落在林木的尽头,四周用漂亮的篱笆围着,前院开满了美丽的花。 这是蒋家老宅,祖祖辈辈几代人流传下来,每一任继承者都选择了只修缮,不做大的变动,因此外观上还留存着很多初代的历史痕迹。 小林就只能送到这里,他没资格再往里进了。 念初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止步,她并不清楚,能踏步这里的人,全是在天北声名显赫的人物。 蒋家只和门当户对的人来往。 念初是唯一的例外。 小林不在,就剩下了她和蒋天颂单独二人。 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又来了。 念初心头像压了座大山,尽可能把脚步放得轻轻的,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蒋天颂忽然开口: “爷爷身体不好,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别说让他伤心的事。” 念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叮嘱她:“好,我知道了。” 进入别墅范围,连院子里的空气都带着股纯天然的植物芬芳。 两人来到大门边,早有机灵的佣人过来开门,恭敬道: “二公子。” 蒋天颂在家行二,上头有个经商的哥哥,海外生意做的很大,后面就干脆在国外安家,逢年过节才回祖宅一次。 “爷爷在哪?” “老爷子在会客厅,说是有客人要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蒋天颂便继续往里走,念初却在瞧见那比镜面还要干净的白色大理石瓷砖后,顿了顿足,有些怕自己弄脏人家的地面。 前头的蒋天颂忽然停下步子,冷声吩咐:“自己跟上。” 念初心口一揪,顿时顾不上再多想,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蒋开山今年七十二岁,早些年从军,是条铁血硬汉。 如今老了,疾病缠身,倒是淡了些冷硬,多了几分和蔼。 蒋天颂推门进来,他一眼就瞧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是招招吧?” 老人家不知道念初改名,选择了最温柔的方式去称呼她。 念初便看到一个穿着中山服的老爷爷。 花白的头发修剪得短短的,露出一整张眉目刚毅的面孔。 虽然年老,但身板依旧挺得笔直,最重要双眼明亮,没有这个年纪的老人常见的那种浑浊,很有精气神。 哪怕此时人已年老,也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的高大威武,精神抖擞。 “蒋爷爷。”她乖巧地叫了一声。 “哎,小丫头,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蒋开山眼中冒出喜气,笑着朝她招手:“怎么来的,路上顺不顺利?” 念初一一地答了。 蒋开山领着她去沙发上坐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透过这个局促紧张的姑娘,仿佛看到了昔日那个战友。 蒋开山感慨道:“梁狗蛋这家伙,比我有福气,有了个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孙女。” 念初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蒋爷爷客气了。 她不算聪明,漂亮二字也过于夸大其词。 蒋开山又拉着她,问了些和她爷爷有关的事情。 念初配合地答了。 在说起爷爷去世之前的情形时,有意含糊了具体情形。 只说爷爷走的很顺利,没受太多罪。 蒋开山的眼眶还是微微有些湿了,低叹着感慨: “人老了,都是要有这一天的,不受罪已经很好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蒋天颂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岔开话题: “爷爷,您是不是累了?” 老人家精神不济,蒋开山的确有些疲惫。 便准备去休息。 临走前,对念初道: “正式开学前,你就住在这里吧,天颂,你去叫人收拾间房出来,我盼了一辈子孙女没盼到,临老了,倒是能有个小丫头陪着说说话。” 又道:“天颂是我孙子,论辈分你叫他一声哥哥,他在天北地方熟,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别跟他客气。” 念初当然不敢把这话当真,能被收留,有个容身之处,她已经很感激了。哪还能蹬鼻子上脸,跟人家提要求。 可她还是下意识看了眼蒋天颂,恰好蒋天颂这时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接,念初飞快地低下头,声如蚊蝇: “蒋先生很照顾我,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了。” 蒋开山一看她这模样就直皱眉,他太明白蒋天颂是个什么脾气,一下子反应过来,应该是把小孩子给吓着了。 蒋开山冷哼了一声:“叫什么先生,自己家人面前还摆谱?他在家排行老二,叫二哥。” 念初:“……” 她默默地瞄着脚尖,没敢搭腔。 她这样,蒋开山更加不满,眼神给到蒋天颂。 蒋天颂嗓音凉凉的:“爷爷让你叫,你就叫吧。” 念初:“……二哥。” 蒋开山挑眉看向自家孙子。 蒋天颂深吸口气:“嗯。” 老爷子终于满意,让佣人扶着他回房休息去了。 念初和蒋天颂之间的氛围却更加尴尬。 他的面色依旧冰冷,她更不敢抬头看他。 领她去了客房,蒋天颂没有多说什么,扔了句你先休息就走了。 念初则在他离开后长松一口气,压迫感也少了许多。 房间里,小林先前给她买的东西已经送了进去。 一排排购物袋整齐的摆在桌面。 念初从里面拿出智能手机,拿着说明书研究了一会儿,取出录取通知里附赠的电话卡装进去。 然后在网上搜索起当地的兼职信息。 ——来之前说好了的,爸爸和后妈同意让她读书的条件,是她得往家里打钱,每个月至少两千。 网上的招聘五花八门,念初筛选出自己符合招工条件的,拿着纸笔认真地把联系方式一个个记录下来。 忙了不知多久,外面佣人来敲门:“梁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彼时的蒋家也热闹了些,老爷子最小的孙子,还在念高中,正放暑假的蒋天奇也过来了。 他早听说了爷爷让二哥不远千里,去乡下接了个穷丫头回来,今天是特意来看热闹的。 念初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楼下有个男孩,身高大概有一米九,眉清目秀的,脸颊还带点婴儿肥,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看。 她也疑惑地看了看他,两人对视那一瞬,蒋天奇眼中掠过丝敌意: “你就是爷爷心心念念那野丫头?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土里土气的。” 蒋开山腿脚不方便,下楼需要使用电梯,走的就慢了些。 蒋天颂公务正在收尾,也不急着出来吃饭。 眼下饭厅就只有蒋天奇和念初两人。 蒋天奇丝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 她疑惑问道:“我认识你吗?” 蒋天奇哼笑:“你也配认识我?” 念初:“……” 他要是这么沟通,那她没法说话了。 静幽幽垂下眼帘,不再理会这人,她默默地走到一边。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精致的像艺术品一样的碗筷,只是桌边还空无一人。 念初作为寄人篱下的外人,也不敢先上桌,就先找了个位置站着。 蒋天奇追过来,围在她身边转着看了一圈,嘴里啧啧作响。 “这衣服,这鞋也肯定不是你自己的,是我二哥给你买的吧。” “你说说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为了过好日子,就抛弃自己的穷家出来攀权富贵,真心机。” 这人身份不明,但看他的穿着打扮,很明显非富即贵,应该也是蒋家的人。 和他起冲突,并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 念初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尖酸刺耳的话语,低头忍着。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念初唰地抬头,期盼的看向那个方向,两只眼睛都带了光,很希望是蒋爷爷。 第4章 蒋天颂撑腰:小六,叫姐姐 旋转梯露出西装裤的一角,很快男人的长腿也映入眼帘,接着是那张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冷峻面孔,是蒋天颂。 念初失落的又收回了视线。 蒋天奇却欢喜异常,一改先前的刻薄,朝着蒋天颂小跑过去: “二哥!你竟然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蒋天颂却和先前对念初没什么差别,不冷不热。 “嗯。” 蒋天奇早已习惯了他这性子,依旧笑呵呵满脸热情,抱着他胳膊撒娇: “好二哥,爷爷最疼的就是你了,你替我跟他求个情,别再让我学那劳什子数理化,难得放次假,别的同学都是世界各地到处玩,我不想一直被关在家里补课。” 蒋天颂:“这次期末数学考了多少分?” 蒋天奇:“比上次好多了,高了不少呢。” “多少?” “提高了三十多分!” “你上次考了十六,这次提高三十多,所以加起来也就是……” “啊,别说了,别说了。” 蒋天奇哭丧着脸捂住耳朵,悲愤: “做生意有大哥,当门面有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也都前途无量,家里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我成绩差一点又怎么样,干嘛非把我往死里逼。” 一旁的念初也在心里默默换算,得出来这人的数学成绩后没忍住低头弯了弯唇角。 她原谅他刚刚的无礼了,一个数学连五十都考不到人,能有多大的坏心。 蒋天颂这时也留意到了杵在一边跟个柱子似的念初,路过她时顿了下:“找位置坐。” 和蒋天奇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比起来,不声不响,凭自己本事就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念初,的确是聪明很多。 蒋天奇冷哼:“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 念初飞快地看了蒋天颂一眼,想了想,鼓足勇气,小声道: “知道了,二哥。” 说完她飞快地从他身边跑过去,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蒋天颂没什么反应,蒋天奇倒是吓得不轻。 “她,她叫你什么?土包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和我一样叫二哥?” 蒋天颂沉眉,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自己这个弟弟,发现他如此莽撞不讲理。 “小奇,你的礼貌和教养呢?” 蒋家势大,活在金字塔尖,极致的高度也代表着极致的危险。 一点小举动都可能会被人盯上,甚至放大。 蒋天颂教导着自己没心没肺的弟弟。 “梁小姐既然来了我们家就是客人,对客人要尊重,小奇,道歉。” 念初没想过他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些愣住。 蒋天奇也愣着,双眼中涌动着委屈: “我不,二哥,我才是你亲弟弟,你这么护着个野丫头做什么?” 他冥顽不灵,蒋天颂双眸一沉,语气里带了威严: “蒋天奇,别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连名带姓一叫,意味着他真的生气了。 蒋天奇纵使年轻莽撞,也分得清什么人不好惹。 双手握拳,磨着后槽牙,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 “对不起。” 蒋天颂:“和谁说的?” 蒋天奇闷声:“梁小姐,对不起。” 蒋天颂打定主意,要磨一磨这弟弟的性子: “她比你大两岁,按照辈分,担得起一声姐姐。” 蒋天奇唰地抬起头,双眸已经开始冒火,火花直直朝着念初烧过去。 “你让我管这种人叫姐,你也不看看她,她……” 蒋天颂抬起左手,轻轻搭在蒋天奇肩膀上:“她怎么样?” 力道不重,语气也不重。 蒋天奇却还是打了个哆嗦,话里流利的转了个弯: “对不起,梁姐姐,我不该那么冒犯你。” 念初:“……” 她比刚才被催着管蒋天颂叫哥时还难受。 沉默的功夫,蒋天颂的目光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那气势…… 念初当机立断,扯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和我闹着玩的。” 蒋天颂:“他行六。” 念初:“六弟。” 她和蒋天奇的表情双双都膈应了一下。 蒋天颂慢条斯理收回手,拿热毛巾擦拭,深藏功与名。 电梯口传来开门声,蒋老爷子在佣人的搀扶下拄着拐姗姗来迟。 蒋天奇第一时间站起身,朝着爷爷跑过去,嘴里抱怨: “爷爷,二哥他欺负我。” 蒋天颂沉稳地走在他后头,取代佣人,自己扶住老爷子。 念初慢两人一步,蒋老爷子身边已经没了多余的位置。 她也默默起了身,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老爷子不吃蒋天奇这一套:“胡说什么,我还不了解你?准是你又做错了事,天颂才教训你。” 蒋天颂把他扶到座位旁,让老爷子落了座,才适时地接话道: “六弟不小了,说话做事,也该有个分寸。” 蒋开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二叔这几年是越发没谱,孩子只管生不管养,天颂,你大哥不在,你就是家里最大的,弟弟做的不好的地方,尽管放手去管教。” 蒋天奇一听爷爷对他的批判都牵连到了父亲头上,顿时不敢再多说话。 蒋老爷子注意到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念初: “丫头,傻站着干什么,坐啊。” 他指着餐桌,笑呵呵说: “你第一天来,也不知道你都爱吃什么,就让厨子把拿手菜都端了上来,看看合不合口味。” 他对念初的和蔼关切跟刚才对蒋天奇的不假辞色成鲜明对比。 蒋天奇越发委屈不忿,把筷子咬的咯噔响。 蒋老爷子察觉他的动静,冷冷瞥过去,一双虎目不怒而威: “你不服气?也不看看你那成绩。人家招招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连一个像样的文具都没有,能考出近七百分,再看看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考出来的那点分数对得起谁?” 蒋天奇今年高一,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蒋家人没少为这事跟他发愁。 尤其是得知念初的成绩后,老爷子更是恨其不争,今天之前,就没少拿两人作对比,希望能激出小孙子的斗志。 蒋天奇却只觉得要命,野丫头一来,二哥不帮着他也就算了,爷爷也更喜欢她,不疼他了。 心头又是委屈又是憋闷,蒋天奇恨恨地剜了念初一眼。 念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蒋天奇会有这么大恶意。 对着一大桌美食,非但没什么胃口,反而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饭后,为了让自己显得不太没用,念初主动站起来: “我来刷碗吧。” 垂手站在一边的佣人一愣。 蒋天奇噗嗤笑了出来,不愧是小地方的人,讨好人也这么上不来台面: “碗给你刷,佣人做什么?还是说你刷了她的碗,连她的工资也想顺便领了?” 念初意识到自己是又说错话做错事了,羞惭地低下头。 蒋开山给她解围:“招招,你来爷爷这,蒋家没有要女孩子做事的规矩,你要是觉得待着无趣,过来陪爷爷下会儿象棋。” 老爷子是好意,念初却依旧无措:“我……” 她在家的时候,除了写作业就全是干活,根本没有娱乐条件,连玩都很少玩,更别提下棋。 蒋开山看她的表情也明白过来什么,想了想,招手: “天颂,你来,先和爷爷下一盘,招招在一边看着,象棋很简单,你聪明,看一会儿就会了。” 棋盘在专门的茶室,一行人又转换场地。 蒋天奇见没自己的事,扁扁嘴:“爷爷偏心,都把我给忘了。” 念初留意到,无论是冷峻沉稳的蒋天颂,还是年轻气盛的蒋天奇,在面对蒋老爷子时,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乖巧的一面。 她悄悄瞄了眼蒋天颂,尤其是他,对外那么冰冷强势的一个人,忽然表现出言听计从的一面,反差真的很大。 小孙子虽然有些不争气,但性格活泼直爽,蒋开山对他也是疼爱的。 否则也不会高价请那么多家教补习,就盼着他能上进。 “你也跟着,过来煮茶。” 蒋天奇听爷爷叫他了,这才重新恢复几分神采,兴高采烈跟上。 路过念初时,斜着眼故意撞过她肩膀。 念初抿了抿唇,心态依然平静。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孩子,她不跟他计较。 茶室,这里装修的很简单,背景墙做成陈设架,上面摆放着古董和书籍,看上去很有雅韵。 左边是个红木的小桌子,前后各有两个长条藤椅。 右边就是茶桌,旁边立着茶叶柜,桌子上大大小小,摆着专业茶具。 蒋天颂和蒋天奇对这里都很熟,蒋天颂扶着老爷子在小桌旁落座,熟练的打开桌子下的暗格,取出象棋。 蒋天奇也奔向茶桌:“二哥,爷爷,你们要口清一点的,还是想喝浓的?” 蒋开山:“不是有茉莉香片?煮这个,招招是女孩子,一定能喜欢。” 蒋天奇又不满了,嘟囔着抱怨:“她懂什么茶,凭什么要我们迁就她?” 他声音小,蒋开山老了,没听清;“什么?” 蒋天颂也侧眸望过去,眼底微冷,暗含警告。 蒋天奇猝不及防和二哥对视上,他心中一凉,明白这是二哥生气的征兆。 立时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识时务地拿起水壶。 “没,我说我这就烧水。” 第5章 尴尬,桌下碰撞的大长腿 念初落座后,又遇到个难题。 下棋本来是两个人的事,蒋老爷子和蒋天颂面对面坐,位置就宽敞又充裕。 现在多了个旁观的她,就显得有些多余。 她想站着看,老爷子见她不自在,示意她坐自己身边。 然而蒋家男人,都是腿长的。 两双大长腿,面对面放不下。 老爷子正襟危坐,蒋天颂就稍微倾斜了身子。 念初落座的时候,膝盖正好撞到他腿上。 蒋天颂掀眸看过来,念初脸一红,紧忙把腿挪开。 但棋桌下的空间有限,即使她极力贴边,蒋天颂的腿还是跟她离得很近。 为了不再像刚刚那么尴尬,念初只能竭力控制自己的身形,两条腿叠成一只腿,贴着桌子腿一动都不敢动,以防再产生不该有的碰撞。 这也就导致棋才下到一半,她下面那条腿先压麻了,酸爽的滋味让她更加无法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就想动一下,让自己解脱。 她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动过了。 棋局正进行到紧张阶段,蒋天颂刚要落子,腿上一痒,女孩蹭了他一下。 这只是个开头,接着女孩就像身上有虫子爬一样,桌子底下的腿时不时就挤一下他。 蒋天颂皱眉,旁边是给蒋老爷子留出的空间,他没法躲。 只能快速走完一步,沉眼看向念初方向,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老实点,别再动来动去。 念初低着头,心里头只剩自己麻掉的腿,苦不堪言,完全没察觉蒋天颂的目光。 老爷子是棋迷,已经被棋局分走全部心神,也没察觉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恰好这时蒋天奇的茶煮好了,乐呵呵端着茶杯过来: “爷爷,二哥,我给你们沏茶。” 他除了学习成绩不好,其他的功课样样达标。 从小在蒋家耳濡目染,茶道颇有火候。 茶壶还没送到近前,已经先传出一阵清幽,沁人的香气。 老爷子不怎么在意:“给招招先倒上吧。” 蒋天奇:“哎呀,才想起来还有个人,我忘给她拿杯子了。” 他是明目张胆的挤兑。 念初却大喜过望,总算是找到机会站起身: “我自己来吧,杯子在哪,我去拿。” 说完立即僵着腿挪动身体,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蒋天奇本来看不上她,这一会儿却笑了。 “爷爷还总说我性子不稳坐不住,我看这野丫头还不如我,这才多久,她腿都瘸了。” 蒋天颂也看到了念初的走路姿势,又瞄了眼桌下空间,这才明白她刚才是怎么回事。 舒适的位置都被他和爷爷占了,她不就得迁就一些? 想到她刚刚只是低着头,没表示任何不满跟抗议。 蒋天颂生出些歉意: “那女孩脾气挺好的,小奇,你别总针对她。” 蒋天奇哼了声,不语。 此时只剩下蒋家三人,全是自己人,蒋老爷子终于发话: “小六不长进,天颂,你教教他。” 蒋天颂便耐心道: “她来天北是为了读书,用不了多久就要上学,在蒋家总共能住几天?早晚是要走的。 小奇,你才是我们蒋家的人,论起来你是主人,她是客人,你应该拿出接人待物应有的礼貌和体面。 何必自降身价,和一个外人过不去。” 老爷子在一边满意地点头。 年轻时他忙着军中事务,一年和家人见不了几次,两个儿子的成长过程都没怎么参与。 等他终于有时间了,两个孩子也都大了,没有他教养的余地。 至于孙子们,有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轮不着他去带。 就蒋天颂,小时候常被送到他身边,接人待物,算是老爷子一手培养的,深得他的真传。 蒋天奇听是听了,但心里头依旧不以为意。 真正把这番话放进了心里的,只有茶室门外的念初。 她想着回来还得学下棋,所以刻意走得快了些,把路程时间压缩到最短。 不想却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是啊,她对蒋家来说,终究是个外人。 人家待她客气,也是因为迟早她都会走,犯不着在短短的时间生出什么龌龊。 蒋天颂说得很实际,念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只是心里头有些低落。 初见时蒋老爷子对她那么关切,她有某个瞬间,还真的产生过蒋爷爷是真的喜欢她的妄想。 现在妄想破灭,梦该醒了。 蒋家收留她,是碍于她爷爷的情面。 她如果聪明,就也该安分守己,不给他们增添麻烦。 怕这时候推门进去尴尬,念初拿着茶杯在门外又站了会儿,等到三人换了话题,她才再次进去。 蒋老爷子笑着朝她招手: “招招回来了,快来,这小子做什么都不行,泡茶倒是还能过得去。” 念初挤出一丝笑,努力让自己遗忘刚刚听到的话。 “谢谢爷爷。” 她小心翼翼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蒋天奇提着茶壶过来倒茶,她也小声说了句谢谢。 如今已经不敢想和不和这少年置气的事了,她是外人,能被蒋家收容,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蒋天奇能容得下她,她便该对他感激。 蒋天奇几次为难,念初都没有脾气,蒋开山看了看她,越看越满意,感慨道: “还是老梁会养孩子,看招招,多乖巧,小六这个皮猴子哪里比得上。” 三人都在品茶,念初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站在一边捧着茶盏,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入口是香的,但就和吃饭时一样,她心事重重,没办法全心全意去体会这盏茶的美好,食不知味。 一局棋已经结束,老爷子精力有限,打了个呵欠。 蒋天颂看出他的疲惫,说:“今天就先到这吧,爷爷累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蒋开山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老式钟表:“嗯,是有点累了。” 又对蒋天颂道:“不用管我,我回房,你们小的接着玩,天颂,你棋下得好,教教招招。” 念初很想拒绝,但一想到在蒋家,其实她没什么说话的份儿,于是便又把头低下去了。 蒋天颂倒是和她心意相通:“爷爷,我还有些公务没做完。” 蒋开山瞬间就明白了;“那还是工作重要,天颂,你去忙吧。” 又看向念初和蒋天奇:“至于你们两个……” 蒋天奇抢着说:“我也忙,约了同学打游戏呢,没时间教她。” 蒋开山嗔了这不上道的小孙子一眼,真是不开窍的木鱼脑袋,什么话讲给他听都是白说。 “招招,那你也去玩吧,家里有游戏室,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蒋天奇再次急着道:“先说好,上面贴着钢铁侠的那台电脑是我的,你不准乱碰。” 蒋天颂冷眼看过去,蒋天奇梗着脖子: “谁知道她会不会用,我那配置都是顶级的,万一让她用坏了怎么办?” 念初垂在身侧的手攥着裙摆紧了紧,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 “谢谢爷爷,我习惯了早睡,回房休息就好。” 蒋开山这才没再说什么,几人散了场。 蒋天奇路过她时,又撞了下她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算你识趣。” 念初这时已经不再想要不要跟他计较了。 她落寞地低着头。 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低垂的眼帘下。 蒋家的床垫软的不像话,她躺在上面,像卧在了云彩里。 床头灯里罩着香薰蜡烛,打开灯,除了暖色的光晕,还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起到安神的作用。 这样惬意的舒服,是念初前十八年连做梦都梦不出来的。 可她在这样的床上,却头一次失眠了。 翻来覆去好几次,最后干脆把手机拿出来,又重新找起了兼职。 而且这回她把兼职时间从开学后调整到了近期。 最好明天她就能有个地方,去自食其力。 很快,一个招临时家政的岗位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对方找人打扫房间,要求年轻女孩,二十岁以下,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性格文静,乖巧听话,她都符合。 念初便给招工的发了条消息,想问问具体薪酬。 此时已经天黑了,她以为对方不会回,要明天才给回复。 结果那人竟然回的很快,说一次给三千,要是她做得好,还有小费。 三千!这个数字直接让念初从床上弹坐起来了。 这时对方又问她,现在能不能过去,还给她发了个定位。 念初有些疑惑,一般找人干活,不都是白天去吗? 她问对面: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是很急吗? 那人也很快回她:是很急啊,你能不能来,能来我再给你加五百,算报销路费。 三千五,天啊,大城市果然赚钱容易! 在之前,念初还觉得一个月给家里两千,恐怕会有困难。 她有些心动了,要是有了这笔钱,扣除给家里人的两千,剩下一千五,说不定她能重新找个地方住。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继续打工赚钱,就能把学费也一起赚出来了! 犹豫片刻,念初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往外走。 蒋天颂忙了许久,终于处理完公务,来楼下厨房喝水。 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下意识抬了抬头。 念初拿着手机从楼上下来,身上又换回了从小山村出来时的那套衣服,肩膀上还背着个洗的泛白的旧书包。 第6章 小姑娘红着眼:二哥,你是好人 他不动声色看着她这身装扮,皱了皱眉。 念初也在这时看到了他,心头一惊,人一慌,一脚踩空。 “啊。”她短促的惊呼了一声,狼狈地在楼梯上下滑了几个台阶,幸好蒋家的防滑地毯给力,很快她又稳住了身形。 蒋天颂已经来到了她附近,见她站稳,又收回了准备去扶她的手,低头审视她一身的打扮:“要出门?” 念初不敢跟他对视,嗫嚅着嗯了一声。 蒋天颂:“去哪?” 他身上气势太强,普普通通的对话,也像是在审问。 念初头皮发麻:“去……去兼职。” “兼职?”蒋天颂声音沉了沉:“这么晚的兼职,什么工作?” 念初不敢隐瞒,拿出手机,给他看招工界面。 蒋天颂接过去,一低头,正好看见那人又给念初发消息: 美女,我再给你加二百,你来的时候去买条丝袜,最好是黑丝。 蒋天颂眸光一冷,直接动手举报这人,然后拉黑删除,接着才把手机还给念初: “回你的房里去。” 念初不明所以,拿到手机一看,消息界面空了,她急了。 “怎么能这样,我都答应他了。” 她研究怎么能把先前的人找出来。 蒋天颂看着她的动作,眼底越发寒凉: “梁招娣。” 他忽然开口。 念初一愣。 蒋天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说: “想让人看得起,想改变自己的人生,不是只改个名字就行的。你自己轻贱自己,旁人再怎么托举都不会有用。” 念初在原地发愣,又委屈又无助,从茶室开始就积攒着的酸楚忽然一股脑涌上鼻头,泪水不自禁泛出眼眶。 “我,我怎么了……” 她用手抹了把脸,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可根本克制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敢这样和眼前这个男人说话: “是,我穷,我来自小地方,我寄人篱下,我有求于你们,这些都是我的原罪,可我现在想自食其力,我不想一直这样,依靠别人做一条寄生虫,我想自己赚钱,改变我的处境,我有什么错?” 哽咽的话语,就像把少女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从胸膛里剥出来,把最想隐藏的那一面给人看。 念初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颤抖,哭得泣不成声。 蒋天颂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个反应,怔了怔,很快意识到,大概是有误会。 一个自尊心这么强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去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你以为你要去做什么?” 念初一抽一抽地说:“打扫…房间啊…” 蒋天颂沉默。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只留下女孩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的细小呜咽。 “跟我来。”蒋天颂终于开口,顺带着抽走了念初的手机。 念初不解,红着眼看他背影半晌,犹豫了下,还是抬腿慢慢追过去。 蒋天颂在客厅选了个沙发,指了指身侧:“坐。” 念初看他一眼,坐得离他非常远。 蒋天颂:“过来看手机,你想要兼职,网上骗子多,我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念初这才迟疑着朝他靠近,慢慢蹭坐到了他身边。 蒋天颂抽出张面巾纸递给她,念初沉默地接了,擦了擦眼睛。 蒋天颂滑动着手机界面:“首先你要筛选,看这个标识,有这些的,就说明是正规商家,有法律备案,可以信。” 念初也是第一次在网上找工作,对这些一窍不通,没人教她,她全是自己研究。 现在蒋天颂愿意教,她便认真地听,边听边往心里记。 蒋天颂:“还有这种,是知名企业集团,并对应聘者也有相应的要求,需要对方出示学生证和健康证的,也可以信。” 念初吸了吸鼻子。 蒋天颂又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至于这种……”他手停留在一个写着招钟点工,却没说具体做什么事项,反而对应聘者的身高外貌提了一大堆要求的界面,食指轻击,往上点了点: “没有具体店铺,也不点明工作内容,联系方式是私人手机号,地址也选在个人家,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天黑以后让你出门,一般都是骗子,不要信。” 这个招工界面就和刚才念初应聘的那个差不多,她迟疑着问: “他们…骗什么?” 蒋天颂的指尖在“女学生、二十岁以内”等字上轻点,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念初也不是真傻,她起先是没往这个方面想,眼下被提醒,直接一点就通了。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让人骗去做……蒋天颂拦着她,她还对他发了通脾气,还把自己给气哭了。 她瞬间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紧咬着嘴唇,尴尬地头都不好意思抬。 “…对不起。” 她小声的,快速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 蒋天颂看了她一眼,瞧见女孩两只耳朵都红了,便明白她是懂了。 十八岁的女孩,也不能算小孩子了。 她能考进天北大学,不可能没有脑子。 只是现在经历的事情少,才不懂人心险恶。 “不用和我道歉,蒋家既然把你接过来,就不会不管你,你想做兼职,可以和我们直说,自力更生是好习惯,大家都会支持。” 念初听了,更加为自己刚才某一刻思想的狭隘感到羞愧。 蒋天颂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便把手机还了回去: “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念初默默地接过手机,低着头往回走。 蒋天颂拿起杯子,继续喝水。 念初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向他。 客厅的灯顺应时间,光线自动变为暖色。 男人拿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舒展着双腿,英俊的轮廓在温暖的光线中,也仿佛沾染了温柔。 念初鼓起勇气看着他,蒋天颂微微挑眉,眼中显出疑惑。 还有事? 念初忽然朝他一鞠躬:“谢谢你。” 蒋天颂静静地看着她。 念初直起身,哭红的双眼像只小兔子,湿漉漉地看着他: “接我到天北,给我买衣服,带我来见蒋爷爷,还有刚刚把我拦住,教我分辨真正的工作,所有的一切,都谢谢你。”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很轻,但坚定: “二哥,你是好人,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对你说那些话。” 蒋天颂沉默了片刻,放下水杯: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刚才误会了你,话说重了。” 念初这次是傻住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蒋天颂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有对人认错的时候。 而且还是她这样,一个对他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梁念初,天北是个好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出人头地的机会。”蒋天颂道:“你既然有改变命运的决心,那就抓住这个跳板,我期待你能有和你的名字一样,破茧成蝶,彻底蜕变的那天。” 念初没再多说什么,她只是又朝着蒋天颂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才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走上了台阶。 蒋天颂目送着她的背影,而后忽然轻轻地勾了一下唇。 是个好人? 他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夜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口中,收到了他人生中最低的一个评价。 但意外的,这种感觉不坏。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男人低头,继续喝他的水。 一切似乎和她下楼前没什么不同。 男人依旧冷漠,女孩继续怯懦。 只有客厅温暖的光晕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经过这场短暂的乌龙后,某些无形的冰雪似乎消融了一些。 次日,念初起床后又换上了昨天那套衣服。 下楼时想到要见到蒋天颂,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她一时脑热,竟然就对他说了那些话。 现在想想,蒋天颂那样的身份地位,什么好听的恭维没听过,轮得着她去点评? 胡思乱想着下楼,佣人见到她,礼貌的问候: “梁小姐,早。” 念初红着脸回:“早。” 老爷子起得早,已经在院子里晨练了一会儿。 正坐在餐桌边,让佣人拿毛巾给他擦汗。 见念初下楼,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下: “怎么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天颂没给你准备替换的衣物吗?” 念初一愣:“有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不知道是哪里不妥。 蒋开山:“既然有别的,吃完饭换一身,尽量不连着穿一样的衣服。” 说完他又和蔼道: “招招,小姑娘里像你这么朴素的已经少了,正是年轻的好时候,你也多打扮打扮,别浪费了青春。” 念初虽然懵懂,但看蒋爷爷身上的衣服也和昨天的明显不是一件,就猜到了或许蒋家还有隔日不能穿同一件衣服的礼仪。 她乖巧地应下:“好,我知道了。” 蒋开山满意地点点头:“来,吃东西吧。” 念初:“不等二哥他们了吗?” 蒋开山:“天颂工作忙,早早就走了,天奇那孩子喜欢睡懒觉,这会儿估计还在梦里。” 听到蒋天奇不会过来,念初本该是感到轻松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隐隐有些失落。 这时佣人开了电视机,按照老爷子的习惯打开道军事频道,播放早间新闻。 蒋开山边吃边听,时不时还会发表两句自己的见解。 念初不懂这些,便只好保持沉默。 粥才喝到一半,穿着睡衣的蒋天奇风风火火从楼上跑下来: “二哥房间的备用钥匙在哪,快取出来,他东西落家里了!” 第7章 防不胜防,蒋天奇摆她一道 佣人忙拿了钥匙取出来,蒋天奇一把抢过去,又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 没多久,他又着急忙慌地跑了下来,身上已经换了身衣服。 念初留意到,蒋天奇今天穿的和昨天不是一件。 蒋天奇也留意到了念初,路过她时眼珠一转,脚步忽然定了下来。 “爷爷,让梁姐姐和我一起去吧,她在这闲着也是没事做,我领她出门还能认认路。” 蒋老爷子还以为他是昨晚把那番话听进去了,乐呵呵说: “也好,招招,你就和他走一趟吧,办完事再去逛逛街,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买东西,不用急着回来。” 念初感觉蒋天奇没这么好心,感觉这事有诈。 她想拒绝,蒋天奇却像看出来她的顾虑,眉梢一挑,阴阳怪气道: “我二哥不远万里把你接过来,对你这么照顾,你不会连给他帮个小忙都不愿意吧?” 这样一来,念初就没法再推辞了。 只能任由蒋天奇扯着她往外走。 可她心里还是万分警惕,整个绷得很紧。 蒋天奇一改昨天的枪毛枪刺,对她露出热情的笑脸: “别这么紧张啊,梁姐姐,爷爷和二哥都那么看重你,我还能卖了你?” 念初沉默地抿着嘴唇,不接他这话。 蒋天奇继续说:“像你这样的女的我见得多了,你不如跟我直说吧,打算从蒋家弄走多少钱。 你看这样行不行,不管你要多少,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一倍,我不揭发你,咱们俩对半分。” 念初仿佛明白了他的敌意是从哪来的,她认真地给自己辩解: “我不图你们蒋家的钱。” 蒋天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装什么?你要是不图钱,就不会让你爷爷临死前跟我爷爷攀交情!” 念初就沉默了。 爷爷把她交给蒋家,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单纯是走投无路。 父亲不作为,后妈对她只想榨取价值。 没了爷爷,她的原生家庭只剩豺狼虎豹。 以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能力,很难挣脱命运。 但这种话,是没必要和蒋天奇说的。 说了他也不会信,只会自取其辱。 蒋天奇看她不说话了,他也觉得没意思,加快脚步出了别墅,蒋家的司机早等在外头。 他跳上副驾驶,念初跟在后头,在车边迟疑着停步。 她还是不想和蒋天奇一起出门,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 蒋天奇降下车窗朝她喊:“磨蹭什么呢,耽误了二哥的事,你赔得起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她头上,念初别无他法,只能上了车。 一路上倒是平静,蒋天奇戴着蓝牙耳机,没再找她麻烦。 一个小时左右,汽车隔了一百米的距离,在天北检察院正门斜对面停下。 蒋天奇轻车熟路跳下车,把念初也一起拽了下去。 公家的单位,自有一股气势磅礴。 骄纵跋扈如蒋天奇,下车后也正了正衣襟,脸上多出几分庄重。 “二哥单位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一会儿我过去送东西,你就在这等着,别乱走动,我出来了再领你一起回去。” 念初迟疑着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蒋天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憋着笑,朝着检察院走了过去。 他刚到大堂,等候已久的小林就立刻迎了过来。 “小少爷,快把东西交给我吧。” 蒋天奇知道这是自己哥哥的得力助手,配合地从兜里拿出U盘:“给。” 里头正开着季度大会,马上轮到蒋天颂做工作汇总,所有的资料全在这一个小小的U盘里。 小林来不及跟他多说,扔了句有劳,转身拔腿就走。 蒋天奇狡黠地看了看他背影,眼珠一转,换了个和来时方向完全不同的门出去。 到了门外后,他给刚才送他来的司机老金打电话,让对方开车过来接他。 附近不让停私家车,老金在两人下车后,又开出一段距离才找到停车位。 这会儿他把车开走,依旧站在检察院对面的念初完全没察觉。 倒是老金在看到只有蒋天奇一个人上车的时候多问了句: “先前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呢,她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蒋天奇笑眯眯的: “女孩子都爱逛街,她自己玩去了。” 老金便没再多问。 蒋天奇又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急着回去,老金,我们去环球影视城,新上映的那个外国科技大片好过瘾,我要再看一遍。” 小少爷发话,老金身为司机自然听从。 便开车送他去了环球影城。 蒋天奇先是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又去看电影。 看完了一场还不过瘾,又看了看其他上映的片子,没有感兴趣的了,才恋恋不舍离开影院。 旁边就是电玩城,里头不少蒋天奇的同龄人都在那玩,蒋天奇也过去,办了张会员卡,又充了三百块的游戏币。 玩了几个小时,游戏币花完,他又大手一挥,续充了五百,盯着游戏机的屏幕,兴奋的双眼放光。 …… 念初站了一个小时,慢慢察觉出不对。 蒋天奇走得太久了,送个东西,需要用这么久的时间吗?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 念初犹豫了下,仰头看了看检察院那庄严肃穆的大门,鼓起勇气,抬腿走过去。 人才到大门,她就遇到了关卡—— 这的门都是智能控制,安装人脸识别系统。 她是陌生面孔,连门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检察院的前台留意到了门口的小姑娘。 她朝着念初看过来,温和地问:“小妹妹,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朝着门口指了指信箱: “如果是来递交陈情信,申诉民情的,可以使用这个。” 她的友善让念初的紧张缓解不少: “谢谢你,我是想找人。” “找人?你是指我们这里的领导?” “不,不是……” 念初知道这是蒋天颂工作单位,她昨晚上网的时候,已经查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这样一个庄严、神圣的地方工作,想必他身上的压力也不会小。 她不想在工作时间给蒋天颂添麻烦,用手比划,努力地描绘蒋天奇的模样。 “我想找刚刚进来这里的男孩,他大概这么高,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穿一件黑色T恤……” 前台听得一知半解,但语气依旧温柔: “如果不是我们单位的人,那你说的人应该不会留在这里。那边还有两个侧门,小妹妹,你要找的人会不会是从其他方向出去了?” 念初心底微沉,意识到自己被蒋天奇摆了一道。 事已至此,追他是肯定追不上了。 她又出来的太急,身上什么都没带。 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包,甚至还不知道蒋家具体的位置。 现在就算让她自己回去,也找不到路。 念初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能乱走。 开车都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她靠着两条腿往回走,太容易出错。 她决定留在这,等蒋天颂午休。 马上要到中午了,他肯定得出来吃饭。 到时候她找到他,和他说一下情况,蒋天颂不会不管她,她就能回蒋家了。 念初这样想着,出门找了个台阶,抱着腿坐了下来。 等了许久,她自己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也没等到蒋天颂的身影。 念初不知道,像这种大单位,一般都自带食堂。 她又怕万一自己离开,蒋天颂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了,两人反而错过,所以越发地不敢挪动。 秉持着这种念头,她一直坐在台阶上,硬是从早晨刚过一点的时间,熬到了太阳落山。 念初眯着双眼,额头磕在手臂上,台阶上的身体打了个斜,差点摔倒,手掌撑在地面,才将将稳住。 险些睡着的她在这一变故中猛然清醒过来,迷茫的看了圈四周,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她等了多长时间了,二哥还没从里面出来吗? 就在她思索的功夫,街对面忽然停下辆漂亮的跑车。 车门打开,一个一身红裙,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很有明星范儿的女人下车,直直地朝着念初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人走上台阶时,念初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给这个一看就很有派头的美女姐姐让路。 女人路过她时,倒是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骄矜地进了大门。 也就是两分钟左右,检察院下班,电梯降落,忙碌了一天的检察官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蒋天颂也在这些人之间,被五六个人包着,嘴里还在吩咐着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大家都穿着差不多的检察官制服,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可蒋天颂就硬是有一种让人瞩目的气质,哪怕隐没在人群里,别人一眼望过去,最先注意到的也一准是他。 小林也在人群中,拿着录音笔在做记录,忽然,他留意到了前方多出来一抹与众不同的亮色。 抬起头,便看到了手中拿着墨镜,笑吟吟望着他们的沈乔菲。 女人姿态端庄,笑容却极为明媚,硬是让整个冷色调的大堂,都显得鲜活了几分。 “蒋检。”小林低声提醒。 蒋天颂抬起头,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女人。 沈乔菲俏皮一笑,十分灵动,朝他挥挥手。 蒋天颂:“今天就先到这吧,剩下的明天开会说。” 他朝着沈乔菲走过去。 第8章 他看向她的眼中多出欣赏 沈乔菲笑吟吟看着他,在男人靠近时张开双臂,语气十分欢快: “surprise!我提前回国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不快给我个热情的拥抱!” 蒋天颂站着没动:“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沈乔菲笑容一垮,嗔怪他一眼:“老古董。” 嘴上这样说,她却还是主动去挽蒋天颂手臂: “我不管,人家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今天晚上你必须好好款待我,请我吃顿烛光晚餐!” 沈父是经济学家,在金融圈颇负盛名。 蒋父早年炒股,和沈父关系极好,两家也经常走动。 看两孩子同龄,便安排他们读同一所学校。 沈乔菲和蒋天颂自幼相识,也就只有她,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地讲话。 对沈乔菲的要求,蒋天颂没有拒绝: “想吃什么?” 沈乔菲挽着他手臂,十分娇俏的说: “听说某人最近又升职,工资也肯定涨了吧?我点个顶级日料,算不算过分?” 两人边说着话边朝外走,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明艳娇美,看上去十分登对。 念初在远处看着,真不忍心打扰。 可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二哥。” 她要是不叫住蒋天颂,今天晚上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蒋天颂前行的步伐一顿,这才发现念初竟然在他单位外面。 沈乔菲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好奇地看向念初。 刚才她来的时候,瞧见这有个女孩了,但是没怎么留意。 这人是谁,怎么会和蒋天颂认识? 蒋天颂已经从她手中抽出手臂,走到念初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念初低头,知道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十分惭愧: “我是和六弟一起来的,他让我等他出来,但是一直没等到。” 话说到这,蒋天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六这孩子,真是胡闹! 他脸色沉了沉。 念初的指尖往掌心紧了紧,猜测沈乔菲大概是他女友。 两人刚刚那么亲近,大概是准备去约会。 她不想破坏:“二哥,能不能找个人把我送回蒋家,或者你帮我打一辆车,让出租车司机送也行,但是…我没带手机和钱包,付不起车费。” 最后一句话,她嗫嚅的声音小小的,双耳红透了,十分羞惭。 昨晚还口口声声不做吸血虫,要自力更生。 现在她就小手一张,站在人家面前张嘴讨饭。 实在是太过打脸。 蒋天颂看了眼天色,蒋天奇是早上来的,现在都已经黄昏了: “你就一直等在这?” 念初抿着嘴唇:“嗯。” 蒋天颂:“过来,我送你回去。” 去蒋家的路段也是有车牌识别的,一般的外来车辆进不去。 蒋天奇惹出来的烂摊子,他身为兄长,有义务帮他收拾。 “我这有些事,要去老宅一趟,改天再聚吧。” 沈乔菲眼里掠过一丝惊讶,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到底是谁,蒋天颂竟然要为了她,撇下她? 但很快,这抹情绪被掩饰在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下。 “我恰好也很久没见爷爷了,还真有点想他,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听到两人对话,念初越发惭愧,感觉自己拖累了蒋天颂。 小林看到沈乔菲后就自觉走了,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因此晚上回蒋家,是蒋天颂亲自开车。 沈乔菲的跑车就在附近停放着,但她看了眼默默跟在蒋天颂身后的念初,没有提起这事。也和他们一起,坐上了蒋天颂的副驾。 路上,沈乔菲不经意似的问:“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蒋天颂:“爷爷战友家的孩子。” 沈乔菲:“战友?是哪位叔叔,我认不认识?” 蒋天颂:“她老家不在天北,这次来,也是为了读书。” 沈乔菲听到这里,便顿悟了。 原来是个千里投奔的穷亲戚。 她不再对念初感兴趣,转而分享起她的留学经历,还有发生的一些趣事。 念初光坐在后边,沉默地听着,脑海中根据沈乔菲的描述,勾勒出一幅幅五光十色的画面。 她心中生出羡慕,知道那是个对现在的自己而言遥不可及的世界。 于是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有朝一日也过上那样丰富多彩的日子。 晚高峰很堵,来的时候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一个小时过去,才只走了一半。 沈乔菲看着倒计时的红灯感慨:“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每次一换工作地点,就急着在单位附近买房子了,你……” “嘘…”蒋天颂忽然竖起手指,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沈乔菲顿住,看到蒋天颂抬手,把车内空调从冷风调节成暖风。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后视镜,镜片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念初侧身贴着车门,脸朝着车窗的方向,正闷头沉睡。 她顶着室外三十多度的高温,一整天不吃不喝,还在最热的时候被暴晒,本就又疲惫又饿,全靠精神上那点机警撑着,才没睡过去。 现在上了蒋天颂的车,知道自己不会露宿街头了,心头的那根弦一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蒋天颂从车内拿出备用便装的外套,降低座椅,披盖到念初的身上。 沈乔菲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欢快的神情僵硬在脸上,眼中光芒闪了闪,笑容淡了不少。 之后的路程,本就不算顺畅,蒋天颂又不再追求速度,开得十分平稳。 增加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沈乔菲本来是该开心的,但她的眉心却一点点蹙了起来。 “你很在意她吗?” 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蒋天颂恰好在关注路况,没听清:“什么?” 沈乔菲又从后视镜看了眼念初:“没什么,对了,这女孩子多大年纪,看起来不像是大人。” 蒋天颂:“她上个月刚满十八岁。” 沈乔菲:“十八啊……”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蒋天颂刚才流露出的体贴,大概是骨子里的教养。 只是之前他身边都没什么异性,所以念初的出现,才显得有些突兀。 念初是在马上要到蒋家时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到了车窗外大片的橘红色晚霞,和附近的密林连接在一起,像一幅浩大的画卷,壮观而又瑰丽。 她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在哪,趴在窗边痴痴地看。 蒋天颂道:“醒了?” 念初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注意到盖在身前的衣服。 瞧见是件男装外套,脸色一红,赶紧取下来,规规矩矩折好摆在一边: “嗯,我……对不起。” 第一反应是道歉。 在他车上睡着,太失礼了。 蒋天颂:“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他驱车进地下车库,窗外的景色顿时消失无踪,变成冷色调的一片灰暗。 念初的心也随着一起变得黯然。 蒋天奇捉弄她,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才是一家人,她总不能要求人家胳膊肘朝外拐。 一肚子的委屈和憋闷,也只有独自消化。 蒋天颂看她垂着眼不说话,就猜到了她心中在想什么。 他略一思索,再次开口: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像昨晚那样,出面帮你解决这件事,强制要他向你道歉,但经过今天,你应该也明白了,这样的做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二,我会给你机会,创造你和他的相处条件,自己的事情自己摆平,梁念初,你不想一直被人欺负,就拿出本事来,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提出这两条时,蒋天颂本心更偏向于第二个选项。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小孩子自己去解决。 有时候大人插手过多,反而会起到逆反效果。 她昨晚能对他说出那番话,可见性格也不是真就软弱的,不至于就真到了只能让别人替她做主的地步。 沈乔菲一直听着这两人对话,听到除了公事,向来话少的蒋天颂说了这么多话,她已经深感意外。 再听到他竟然不是直接替她抉择,而是给她自己选择的空间,她更加感到惊愕。 忍不住又从后视镜偷瞄念初一眼,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看都普普通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蒋天颂待她有些特别? 沈乔菲思索的时候,念初也在思考,蒋天颂说的有理,她和蒋天奇之间一直无法相处也不是个事。 她既然依靠在了蒋家,本身就已经是个拖累,没有理由还要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停地给他们添麻烦。 沉吟片刻,念初做出决定:“我两个都不选。” 这回不止沈乔菲,就连蒋天颂的眼中都掠过一抹讶异。 念初终于抬起头,黑黝黝的双眼格外明亮,勇气在其中浮现,她轻声地说: “二哥,你说得对,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摆平。今天很谢谢你送我回来,但接下来的我不想再麻烦你了,想试试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 她这样说,沈乔菲禁不住蹙眉,觉得这女孩不识好歹。 蒋天颂倒是微愣后,看向念初的眼中多出几分欣赏。 这女孩,倒是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 “好,那你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顿了下,“我给你兜底。” 第9章 他始终孤零零一个人 蒋家,客厅只有零星几个佣人在洒扫,冷冷清清的。 蒋天颂领着沈乔菲和念初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进了客厅,瞧见这个景象,问佣人:“爷爷吃过饭了吗?” 佣人摇头:“早先问过一次,老先生说梁小姐和小奇少爷都还没回来,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要等他们一起。” 蒋天颂工作忙,而且在单位附近有房子,不回老宅是常态。 蒋爷爷已经默认了他今晚不会再回来,把对陪伴的期盼都放在念初和蒋天奇身上。 蒋天颂看了眼客厅的古董挂钟,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忽然意识到,对于一个年轻时带队伍,习惯了集体生活的人来说,晚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冰冷的房子,十分残忍。 “爷爷在哪?” “影音厅。” 蒋天颂一路上了二楼,到了影音厅门口。 里头装修的很有氛围感,就是个迷你版的家庭电影院。 光线和影音设备都恰当好处。 蒋开山一个人坐在影厅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他不爱看现在新发行的片子,倒是对他那个年代的老片情有独钟。 大屏幕上放着个外国文艺片,电影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屏幕外,蒋开山孤身一人靠坐在按摩椅上,身体依旧坐得笔直,面容却露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苍老,不似在小辈面前那样的强打精神。 蒋天颂没打扰他,尽量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去,他想让爷爷看完这一部片子,再开口叫他吃饭。 老爷子却十分灵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有人来了,还没回头,先乐呵呵问:“是哪个小家伙回来了,小奇还是招招啊?” 蒋天颂心情有些复杂,蒋家所有孩子,只有他是跟爷爷相处最多的,几乎是被爷爷一手带大。 他逐渐长大,爷爷却在一点点衰老,他为了节省时间效率,买房子搬出老宅,却忽略了老人家也需要人陪伴。 蒋开山没听到对方回话,还以为是故意调皮: “不说话?是想考验我这老头子,让我猜一猜?” “爷爷,是我。”蒋天颂温声接话。 蒋开山猛地回头,瞧见是他,眼中掠过丝惊愕。 昨天是蒋天颂休息,时间充裕,留在老宅正常。 但今天可是工作日,还是星期一,每周事最多的时候。 蒋天颂的心情也颇为复杂,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交错,想的不比蒋爷爷少。 可他疏于表达,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回来陪您吃饭。” 蒋爷爷听完就乐了:“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电影也不看了,就要起身。 蒋天颂赶紧过去扶着。 “爷爷,不如我搬回来住吧。” 蒋开山自然是开心的,可他还是迟疑着问: “住回来,可就离你单位远了,不耽误你工作吗?” 蒋天颂道:“现在处处都在严查,上头人人自危,很长一段时间,检察院不会太忙了。” 蒋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拍着他的手道: “你回来当然是好,外边再好,哪有自己家住的自在。” 两人说着话,朝外边走,一路进了电梯,来到客厅。 沈乔菲正拿着镜子补口红,听到脚步声,赶忙放下手中东西,朝着来人处跑过去,娇俏的一笑: “蒋爷爷,还记得我吗?” 蒋开山眯眼细看她一会儿:“乔菲?” 沈乔菲笑容扩大:“我就知道,爷爷不会忘了我的。” 她的小女孩姿态做得很足,蒋开山开怀地笑了一声: “从你出国,有三年没见了吧?现在乔菲是大姑娘喽,比电影明星还光芒四射,走在路上,老头子都不敢认了。” 沈乔菲走到蒋开山另一边,和蒋天颂一左一右,搀扶他的手臂。 她撒娇:“爷爷哄我,要是真有那么好看,某人怎么可能连抱都不愿意跟我抱。” 蒋天颂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目光在客厅环视,没看到念初,眼露疑惑。 正打算叫佣人问,楼梯裙摆一闪,念初换了身衣服,穿着条素色的,就裙摆有一些小花边的连衣裙轻盈地下了楼。 “蒋爷爷。” 她也朝着蒋开山走过来,第一时间和老人家打招呼。 蒋开山看到她也回来了,脸上更加开心: “招招,今天玩得开心吗?小奇那孩子带你去哪逛了?” 蒋天颂神情微变,目光深邃望向念初的方向。 念初却表情自然,仿佛没遭受任何委屈一样,感激的对着蒋开山笑了笑: “很开心,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 她这话一出口,沈乔菲不明白怎么回事,蒋天颂却神情微妙。 他看着念初,想看她准备做什么。 下一刻,念初就又轻轻地说: “通过今天的相处,我发现六弟是很聪明的,可塑性非常强。” 蒋爷爷赞同地点头,念初说到他心坎去了: “我们蒋家的基因就没有差的,小奇他就是不努力,否则也不会现在这个样子。” 念初见他认可自己,便乘胜追击,试探道: “给他请那么多家教,他的成绩都没提升上来,很可能不是六弟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教学方法不行。” 蒋老爷子最盼望子孙能成才,听她聊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追问: “你怎么知道是老师不好,那孩子今天和你抱怨了?” 念初摇头:“我是猜的,补习提升不了成绩,问题不是出在学生上就是在老师,既然六弟没问题,那就只能是家教的方法有问题了。” 念初:“蒋爷爷,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给六弟补习试试吧,我刚经历过高考,正是知识积累的最熟的时候,和他又是差不多年纪,我们也更好沟通。” 蒋开山没在第一时间答应,自家孙子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就蒋天奇那个为了不学习什么无赖都能耍的性子,招招一个女孩子哪能制得住他? “招招,爷爷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事还是得考虑考虑。” 他不忍心打击念初的积极性,想迂回地拖延过去。 念初也知道这事不能急于求成,便笑了笑,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沈乔菲是主动上门做客,蒋爷爷不好怠慢,又转向沈乔菲,和她聊了起来。 谈话间,察觉到沈乔菲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蒋天颂身上带。 蒋开始眼中滑过一抹老道,不经意似的感慨道: “你出国这些年,天颂一门心思地扎工作上去了,这些年和他同龄的,抱俩孩子的都有了,他倒好,始终孤零零一个人。” “乔菲啊,我这老骨头跟他说话是不管用了,你和他是朋友,关系好还走得近,找机会也多替我劝劝。” 沈乔菲听了,笑容越发真心。 念初有些拘谨地坐在一边,也恰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偷瞄了蒋天颂一眼。 她以为沈乔菲是他女朋友,原来不是吗? 蒋天颂这时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斜靠着沙发,长指点着袖扣,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时,电梯又是一阵开合,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脸上带着愉悦笑意的蒋天奇踩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了。 他以为念初被他这样捉弄,见到蒋爷爷,一定第一时间告状。 结果蒋老爷子注意力全在沈乔菲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 蒋天奇也看到了沈乔菲,眼中一喜,惊呼出声: “乔菲姐,你回国啦!” 沈乔菲也看到了他,对他笑笑:“小奇。” 蒋天奇立刻朝她跑过来,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后脑一凉。 下意识回头,就对视上了蒋天颂冰冷审判的目光。 蒋天奇肩膀一个哆嗦,下意识往沈乔菲身后躲。 “二哥,你怎么了,我早上才帮了你个大忙,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说完,他想到什么,眼神错愕的环视四周,小声嘀咕: “该不会那个野丫头还没回来吧?” 目光落在长沙发的最边角,他看到了念初。 她换了身衣服,表情平静地在沙发上坐着,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要不是刻意找她,还真就看不见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蒋天奇又下意识去看蒋爷爷。 蒋爷爷依旧乐呵呵的,没把他回来的事放在心上。 看起来,不像是被告状的样子? 蒋天奇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 野丫头吃了这么大个亏,难道还真咽的下这口气? 这么一想,他又冷笑,呵,还说对蒋家没有所图呢。 真没所图的正常人,哪个会愿意这样忍气吞声? 他更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因为沈乔菲算贵客,所以晚餐在原定菜谱的基础上,又加了几道隆重的大菜。 佣人又准备了一会儿,才过来汇报可以开饭了。 和昨天的菜色不同,这回桌子上的菜色就不怎么家常了,偏商务,以名贵为主。 蒋开山饭桌上依旧和沈乔菲在聊天,沈乔菲活泼又嘴甜,把老爷子哄得时不时就哈哈大笑。 蒋天奇插不上话,便琢磨着找其他事做,眼珠一转,往念初盘子里夹了个大闸蟹。 “这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进口海产,味道又鲜又甜,梁姐姐,你尝尝看。” 他赌这个土包子长这么大,对这种螃蟹连见都没见过,更不会知道怎么吃。 第10章 他觉得婚姻是个很差的事 蒋家的餐桌是有规矩的,一样东西吃完了,才许夹第二筷子菜。 虽然没人对念初刻意强调过,但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就观察过了,为了不给大家留下失礼的坏印象,别人怎么做,她就同样怎么做。 现在硕大一只螃蟹盖在她碗口,她又不会剥壳,这顿饭就等于是卡在这了。 念初抿唇,看着碗里红彤彤的大螃蟹,面露为难。 蒋天奇看她一脸憋屈又无法发作的模样,得逞地笑了出来。 忽然,蒋天颂在一旁开口:“小奇,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蒋天奇这个假期,除了定时和家教补习以外,每天的功课也都是定量的。 他用给蒋天颂送东西当借口,才得到机会去外面玩耍了一整天。 补习都没参加,功课就自然也被他抛弃在了脑后。 忽然被问,他心中一慌: “二哥,我好不容易高兴一天,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他很怕蒋天颂继续追问,到时候引起老爷子的注意,逼着他去把功课都补上。 蒋天颂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淡淡一句后,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反而取了只餐盘里的螃蟹,拿着金丝剪,慢条斯理地剥起壳来。 念初被蒋天颂的声音吸引,看过去,恰好瞧见他剥螃蟹的动作。 她心中一喜,立刻有样学样,也在手边的餐具里找到小剪子,学着他剪起螃蟹壳来。 蒋天颂动作不怎么快,念初就学得更加容易。 他一个螃蟹拆解完,她恰好就也学会了剥这种大闸蟹的全部技巧。 一勺蟹黄塞进嘴里,好吃的念初直眯眼,她对着蒋天奇微微一笑: “谢谢你啊六弟,你给我夹的菜果真特别好吃。” 蒋天奇一头黑线,他才不是真想让她吃呢。 但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梁姐姐太客气了,这点小事,哪用道谢。” 蒋开山有些惊讶,怪不得都说人是一夜之间长大的,小六这孩子,就一个晚上,还真就懂事起来了。 瞧这俩孩子,昨天还闹得水火不兼容呢,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关系就好到互相夹起菜来了。 念初之前的提议,又一次回到老爷子脑海。 “招招,刚才你说的事我又想了下,从明天开始,就按你说的办吧。” 蒋天奇不明所以,完全没猜到这句话是和他有关。 只当是她跟爷爷说了什么悄悄话,他没有深究的兴趣。 蒋天颂却微挑了下眉,还真有些期待念初一个女孩子,会用什么手段解决蒋天奇这事。 家里还有客人,蒋天奇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之后没再闹出幺蛾子。 一顿饭吃的不算慢,但因为开餐的时间本身就不早了,饭后外面的天色还是黑成了一片。 沈乔菲还想继续和蒋开山聊天,但蒋开山明显精神不济。 蒋天颂道:“乔菲,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沈乔菲不想走:“我都那么长时间没见爷爷了,你就让我多聊会儿嘛。” 蒋天颂:“沈叔叔会担心的。” 蒋开山这时也说:“乔菲,女孩子太晚不回家的确不好,你要是舍不得爷爷,以后常来玩。” 沈乔菲忽然看向一边的念初,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女孩子明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她就是无法忽略她。 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念初就不用走? 如果论交情,她和蒋家的渊源肯定比念初更深。 她心中有些不服气,但又在看到蒋开山打了个呵欠后忍下了。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看您。” 蒋开山:“天颂,你去送送乔菲。” 蒋天颂拿起车钥匙便起了身,沈乔菲不太情愿的脸色这才缓和。 两人并肩出门,一起走进夜色。 蒋开山感慨地看着二人背影:“真登对啊。” 他说完,又看向蒋天奇和念初,想寻求认同。 蒋天奇低着头正忙着在手机上打游戏,念初倒是接收到了老爷子的意思,用力地点头。 沈乔菲和二哥是很配,两人站一处,就跟电影画面一样,周遭万物都成了衬托。 - 蒋天颂这一送,不是只送出门这么简单。 他直接把沈乔菲送到了沈家,正好被沈父撞见,又留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沈父也知道他工作又升了,满嘴称赞: “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你这孩子是有出息的。” 蒋天颂表情不多,客气地回应:“沈叔叔过誉了。” “别谦虚啊。”沈父笑呵呵握住他的手,有些反常的热情:“乔菲几年没回国,天北这几年变化大,她都不熟悉了,也就你一直不变,从小和她要好,现在还是这么要好。” 蒋天颂当年读书时,身上瞧不见半点蒋家资源的影子。 他亲生父母跟他不常见面,蒋老爷子也不用资源给他铺路。 圈子里不少人,都传他是蒋家不受待见的弃子。 沈父不想女儿和他继续往来,就干脆把沈乔菲送到了国外。 他哪能想到,蒋天颂早就被秘密规培。 没走蒋老爷子那条路,却自己开辟了条通天大道。 不仅有了地位,还证明了自身能力。 现在同龄人的小辈里,数他是最有本事的,提起来谁都要赞叹两句。 蒋天颂的部门还挺重要的,脚底下踩的砖,都是旁人只能仰着头看的天花板。 沈父为自己先前对他的疏远感到后悔。 “你那么忙,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这多不好意思。” 蒋天颂对他的讨好依旧态度如常,没有表现出喜悦,也没有过分冷淡。 礼貌又客气:“乔菲去我家做客,我送她回来是应该的。” “但这么晚了,你开车也很累眼睛吧。” 沈父殷勤道:“反正叔叔家也大,要不今晚就别走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一间房,正好乔菲也和你很长时间没见了,你们也能多说说话。” 他这话一出口,蒋天颂还没做出反应,沈乔菲先瞪大了眼: “爸,你说什么呢!” 就算她是有意亲近蒋天颂,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让他在自己家留宿,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蒋天颂:“叔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明早还要上班,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沈父白了女儿一眼,大惊小怪什么,就蒋天颂现在的条件,他愿意住沈家,还是他们沈家脸上贴金。 但他不愿意,沈父也不能做的太过火: “既然不方便就算了,那叔叔改天再登门拜访。” 又拍了拍蒋天颂肩膀,以长辈的姿态夸奖两句,这才肯放人离开。 蒋天颂回到蒋家时,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 他以为大家都该睡了,进了客厅,却发现蒋开山坐在沙发上。 “爷爷?”他皱眉,大步走过去:“您怎么还没休息?” 蒋开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在看到他的刹那又恢复精神。 “人送回去了?” “嗯。” “有情况没有?” “什么?” “你说我说的是什么?” 蒋老爷子看着自家这不开窍的孙子,一脸恨铁不成钢。 “先前过端午的时候,你四弟就给家里传信,婚期定在了国庆。 之前都说他处处不如你,现在倒好,在人生的大事上,你的觉悟反而不如他了! 他还比你小两岁呢,都马上婚姻幸福,家庭美满了,再看看你,除了那些冷冰冰的破文件,身边还有个什么?” 这是蒋开山第一次对这个从小就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子表达不满。 “天颂啊,人这一生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任务。你这个岁数,事业上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至于其他方面,也是时候该考虑了。” 蒋天颂垂眸,他的履历,外人看起来是顺风顺水,一飞冲天,实际上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 早几年刚进单位的时候,他在分院并不轻松,全国各地轮着周转,也就是最近一年,立了功,调进总院,有了话语权。 忙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人拆成八份用,正经事都做不过来,更别提想旁的心思。 但现在,爷爷既然提了,那就说明他的确也该到了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对于婚姻,蒋天颂的态度比较平淡,没什么期待,但也不怎么抗拒。 旁人都是怎么过日子,他也一样就行。 “爷爷要想有想法,您就替我安排吧。” 认识个女人对他来说太费功夫了,家里介绍的,总不会出错。 蒋爷爷真是气啊,看他的眼神都要冒火星子了。 木头啊,好大一块木头啊。 “我给你安排什么?人家乔菲那么大一姑娘都追上门来了,你是没长眼睛?” 蒋天颂:“乔菲?” 蒋开山冷哼:“乔菲那孩子哪里不好,人漂亮,性格也大方,最重要是她自己中意你。过日子有感情和没感情也不一样,能选个知冷知热的,总好过只为了搭伙过日子,现成的教训还不够看吗?就说我和你奶奶,还有你爸和他那前妻……” 当年的那些事情,闹得实在不体面,老爷子悔恨了一辈子,想起来就捶胸顿足。 蒋天颂之所以多年来对个人问题不上心,潜意识里,其实也有老爷子总给他讲那些旧事的功劳。 总觉得结婚是个很差的事,选错了人,就要痛苦一辈子。 眼看着老爷子越说越痛心,又要开始追悔过去,蒋天颂赶紧开口打断: “爷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乔菲那边,我会去多做接触的。” 第11章 和蒋天奇斗法,她什么都不怕 昨天让蒋天奇以送东西当借口,跑出去玩了一整天,今天没那么好的事了。 蒋天奇早早就被叫醒,顶着满脸的怨念,让他去上早课。 他哀嚎:“爷爷,我真的不是学习那块料,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蒋开山笑呵呵哄他:“小奇啊,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一个限量玩偶吗,爷爷答应你,等你把总分提上去,就给你买好不好?” 蒋天奇眼睛亮了亮:“真的?” 蒋开山:“当然是真的,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蒋天奇一喜。 蒋开山:“不过也有条件,三大主科加起来,你至少要提升一百五十分,平均下来每科才只有五十分,不难吧?” 蒋天奇:“这还不难?爷爷,你直接说让我这辈子都别想那玩具了不成吗,干嘛给我个希望,又树立个我这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啊!” 蒋开山不理会他,转而看向念初:“招招,你和他一起去吧,在一边盯着他点。” 蒋天奇:“等等,这又关她什么事?” 蒋开山:“招招看出来你聪明,所以要帮你。” 蒋天奇:“帮我?我看她是要折磨我。” 他忽然反应过来,虎目一瞪,对念初怒视: “我知道了,怪不得你昨天什么也不说,在这里等着我是吧!” 念初跟他对视,眼神清澈:“六弟,你冤枉我了,我是真心想让你好。” “让我好?你不坏我就不错了!”蒋天奇大闹:“不,我不干!我不要被这个野丫头折磨!” 蒋开山脸色沉了下来: “才觉得你懂事,就又不像个人了。蒋天奇,你要是敢不听话,以后就别想再花蒋家一个子!” 无论什么年纪,断经济来源都是最有用的威胁。 蒋天奇仿佛被掐住脖子,哑口无言了。 但明面上他服从了蒋爷爷,乖乖地跟念初进了学习室。 背地里却根本不听课,拿着手机玩个不停。 一节课结束,家教领了钱走了,老爷子过来问: “怎么样招招,上节课他表现如何?” 蒋天奇冷冰冰瞪着念初,大有随她告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念初:“六弟很好,听课认真,学习也努力。” 蒋爷爷叹气:“每个家教都这么说,真不知道他这么配合,为什么成绩就是提升不上去。” 正聊着,第二堂课的老师也来了,蒋爷爷再次离开,把房间留给他们。 蒋天奇瞄了念初一眼,继续玩他的游戏。 念初则是拿起他桌面上的学习资料,低头看了会儿后,在草稿纸上认真做了起来。 一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到午餐时间,蒋天奇才勉强得到会儿休息。 他草草吃了饭,一转身跑外头去了。 半小时后才回来,进门的时候双手插兜,神神秘秘藏着什么东西。 念初陪着蒋爷爷说话,留意到他偷瞄了她好几眼。 她把这个发现记在心里,等着看他又有什么幺蛾子。 下午,新一轮补课再次开始。 老师站在幕布前,刚打开投影仪,蒋天奇忽然朝着念初靠近,拿了个小盒子往她手上一扣,接着就是一股奇痒。 念初低头,瞧见手背上一条大概十五厘米长的黑色蜈蚣。 狰狞的身躯在她手背上扭动,一会儿S形,一会儿O形。 蒋天奇在一边期待地看着她,满眼兴奋,等着她尖叫。 念初却看着那条蜈蚣,抿了抿唇,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条虫子夹了起来。 “你很喜欢玩这个吗?” 她说着,随手一扬,把这东西朝蒋天奇领口扔去。 蒋天奇嗷的一嗓子叫出来,砰的一下从地上弹跳起身,不停地抻衣服扯领子,还疯狂地跺脚,原地起跳了一支激光舞。 正在讲课的家教都被他这一举动吓着了,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听说这位六少爷还有羊癫疯啊,他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蒋天奇:“嗷嗷嗷,虫子,这恶毒的野丫头往我身上丢虫子!” 家教不认识念初,只清楚蒋天奇是这家的宝贝金孙,是他的大客户。 闻言疑惑看向她:“你欺负他了?” 念初被他盯着,却一脸无辜:“我没有。” “你撒谎,我都感受到了,它就在我的背上爬呢!” 蒋天奇手在身上挠了一圈,都没成功把那虫子弄掉。 恐怖的联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感觉脖子也痒,后背也痒。 一百多条爪子,都在他的身上爬: “嗷嗷嗷,野丫头,万一这蜈蚣有毒还咬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家教一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主动朝他靠近: “小少爷,你别动,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抓下来。” 蒋天奇这才想起来还能找人帮忙,在家教伸手过来后,立刻在原地站定,一动不动了。 家教伸手,把他后背的布料往上掀,少年的脊背很快暴露在了空气中。 “小少爷,虫子不在你背上,会不会已经爬别的地方去了?” “别的地方?”蒋天奇下意识低头,如果他身上没有,那就只能是…… 他咬着牙,准备脱裤子。 “等一下!” 念初看出他的意思,及时出声把他止住。 蒋天奇朝她怒吼: “你还敢说话!都是因为你,野丫头,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全家都饶不了你!” “我说了没扔就是真的没扔。”念初看着他,把垂在身侧的右手举起来,拿到他面前,摊开:“你看,它还在这里。” 女孩不大的掌心,横卧一条狰狞的蜈蚣,密密麻麻的爪子还在不断蠕动。 蒋天奇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看丑陋的毒虫,又看看念初平静的神色。 仿佛她手中不是虫,而是一束花,一株草,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他的瞳孔扩大,再扩大。 忽然,又嗷的一声,跟见鬼了一样。 “爷爷!爷爷!我不要和这个野丫头共处一室了,她,她,她玩虫子,她好可怕!” 念初就趁着他跑出去这个功夫,把窗户打开,手里的虫子扔了出去。 在乡下的时候,这东西其实很常见。 她不仅进山里抓过,还放热锅里炸过。 一壶热油撒下去,再裹上面糊糊,嚼起来嘎嘣脆,可香了! 她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手段,原来是这点小零食,白紧张了。 蒋开山昨晚睡得晚,精神头不足,这会儿正午睡呢。 佣人听到蒋天奇大喊大叫,赶紧把他: “小少爷,老爷吩咐了,今天无论你怎么闹,都必须把所有的课上完。” 蒋天奇:“……我不是不上课,我是不想和那个女的共处一室,这样,你们把她赶出去我就上课,我好好学习还不行吗?” 他头一回真生出了学习的心思,佣人却没一个信: “梁小姐是得到老爷子的许可监督您学习的,小少爷,您不要与她过不去。” 蒋天奇都要疯了:“到底是谁和谁过不去啊!” 谁知道她那双手都还拿过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现在看到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然而在一堆佣人面前,他一个孩子还是势单力薄,再怎么努力抗争,最后也还是被拎着关回了屋里。 念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老实巴交地看着他: “六弟,原来你怕虫子啊,我刚刚看你那样,还以为你喜欢呢。” 蒋天奇一想到自己刚才失控尖叫的丢人模样,一张脸黑的像锅底。 “野丫头,你等待会儿我见到爷爷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念初:“好啊,我也想知道,好好的房子又不是野草地,这么大一条虫子是从哪来的。” 蒋天奇顿时心虚了。 虫子是他中午跑出去,在绿化园搜罗一圈,特意抓回来的。 虽然最后被吓得不轻的是他,但要是追溯源头,他只能算自作自受。 意识到这事讨不到好处,他蔫了,也不再对念初叫嚣。 之后还真老老实实听课,规矩了很多。 但同时,他也在提防着念初。 他都几次那样对她了,她看着也不像个泥人脾气的,也得小心她再报复回来。 然而随着一整个下午过去,念初也始终安安静静,除了和他一起刷题做功课,什么多余的都没做。 蒋天奇开始不明白,念初非要自找麻烦跟他一起补习,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晚上,所有的补习结束,老爷子终于出现,把念初叫了过去,问蒋天奇的学习情况。 念初欲言又止:“六弟很聪明的,不过……” 蒋开山追问:“不过什么?” 念初:“不好说,我得再看看。” 她都这样说了,蒋开山也不好再追问。 晚上,蒋天颂没在晚餐时间回来,但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和沈乔菲吃饭去了,让爷爷不用等他。 老爷子听完就笑了,直说他们两个怎么开心怎么来,吃了饭也不着急回家,还可以去逛逛商场,散散步,看一看电影。 蒋天颂便听从建议,吃完饭问沈乔菲:“最近有什么想买的吗,要不要去商场?” 沈乔菲想和他多相处,自然没有拒绝,两人便又去了商场。 恰好遇到了个机关单位的同事,对方的职位恰好受蒋天颂管控,见了他十分殷勤,点头哈腰,还想抢着结账。 蒋天颂拦住他,沈乔菲却颇为受用,在那人走后兴奋地说: “为什么拒绝他啊,他摆明了是在讨好你。” 蒋天颂没回答,拿着她挑选的钻石胸针买完单,问她: “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沈乔菲想了想:“再买对配套的耳环吧。” 她兴致勃勃去挑选,嘴里还在说: “天颂,你不能总是那样拒绝别人的好意,人情往来,你不受人家讨好,别人怎么可能放心与你交好?时间长了,别人都把你当成另类,以后再有什么好事,也不会再想着你了。” 第12章 得到了他的私人号码 “你先挑,我去找杯水喝。”蒋天颂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要把自己支开,沈乔菲却喋喋不休跟在了他身后: “天颂,你不能总是这样,为什么小时候成绩最好的是你,拿奖学金的是你,可被评为学生代表,在重要场合有机会露面的人却永远不是你?” “为什么你大哥常年不回国,你爸却宁肯长年两地飞,也要一有时间就去看他,而你本能养在他们身边,却一直被丢给蒋爷爷,就连你亲妈都常年对你不闻不问?” “为什么同样是蒋家的孙辈,你大哥三弟四弟五弟六弟都有蒋家的资源扶持,只有你明明陪着蒋爷爷的时候最多,得到的却最少,活生生在基层耽误了两年?” 蒋天颂倏然回头,冷峻的双眸在珠宝店的灯光下跳动着隐忍的火焰。 “沈乔菲,你知道比对牛弹琴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不等她反应,他冰冷地说: “是牛非要跑到我面前给我弹卡农。” 沈乔菲被刺得脸上热辣辣的,眼眶有些红了,她心中无限酸楚,口不择言道: “蒋天颂,你总是这样,你必须得承认,你性格不讨喜!你是比别人优秀,有能力,但那又怎么样?你太傲了,空有满身的清高,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她说着禁不住哽咽,他嫌她说得多,嫌她烦。 可她是马路上随便拉个人都会说这些话的吗? 还不是在意他,希望他好,所以才掏心掏肺? 蒋天颂冷冷地看着她,沈乔菲希望他能反驳,希望他能和她大吵一架。 她希望听到他的观点,再明确告诉他,他想的是不对的,她要用自己的理论去征服他。 但蒋天颂只是看着她,用冷漠的目光回应她。 她的委屈,她的酸楚,她的崩溃,在他这冰冷淡漠的情绪中,仿佛都成了笑话。 他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认为他浑身上下,都表露出不屑。 于是沈乔菲一扭头,哭着跑了。 可她耳朵上还戴着刚才试戴的一只耳环,珠宝店销售大惊失色: “小姐!这位小姐!请你等一等!” 她当即要追,但沈乔菲一出门身影就消失的无影踪。 于是销售们只能把蒋天颂团团围住: “先生,您的朋友离开时带走了我们店里的产品。” 蒋天颂收回冷凝沈乔菲离开方向的目光:“刷卡。” 销售刚刚看出他们二人吵架,还担心他不肯为沈乔菲结账。 见他掏钱并不犹豫,微微松了口气。 打完小票,拿了个漂亮的丝绒盒子,把剩下的另一只耳环装上。 销售瞧着男人英俊的面孔,和冰冷的神色,轻声说和了句: “女孩子都是要人哄的,漂亮的女孩子,脾气就会更大一点,先生,你既然舍得为她买下这样昂贵的珠宝,又何必吝啬一两句好听的话?” 说着,把打包好的礼品袋递给蒋天颂。 只要他有心,这只耳环就能成为他找沈乔菲和好的契机。 然而蒋天颂接过后,却转过身就把袋子丢进了店内的垃圾桶里。 他扔东西的动作就和刷卡的动作一样漠不在意。 一屋子销售都有些看傻了。 她们家可是高奢品牌,卖的还是珠宝。 就算是最普通的饰品,价格也要五位数起价。 更何况刚刚那位小姐,挑选的还是设计师独家限量款。 这种价格的东西,男人却说扔就扔了,他是得多有钱? 一时间,有人动了心思,在蒋天颂离开店铺时,红着脸追了上去。 “先生,先生请等一下。” 蒋天颂站定,回眸看向她:“还有事?” 本就英俊的容颜,在随手丢弃十几万的珠宝后,更加显得俊朗宛若天人。 销售羞怯地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店里有优惠活动,我也好给您及时通知。” 蒋天颂:“没必要。” 销售又道:“那我给您办个会员?以后再来店里买东西,结账可以有积分,这里有些款式是需要配货的,只有积分达标的会员才有资格购买,和您这种有身份的人更相配。” 蒋天颂又冷淡地说了句没必要。 接着不等销售再找其他借口,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两人来时,沈乔菲是坐他的车。 现在沈乔菲生气,自己打车走了。 蒋天颂便独自开车回去蒋家。 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街道两边的人少了许多。 等红绿灯的时候,前方斑马线,恰好经过一家三口。 爸爸妈妈站在左右两边,小男孩站在中间,父母牵着他的一只手。 看一家人的穿着,他们的物质条件并不是多好,但三个人却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蒋天颂静静地看着,在这些人从他前方经过时,还偏了偏头,盯着人家的背影又看了一会儿。 念初在房间做笔记,上面写的都是高中卷面上常见,记下来就能得分的知识点。 写着写着,笔没墨水了,她便想出去再找一根。 推开门,走廊黑黝黝的,她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举在前面,借着这点光下楼。 走到客厅的时候,眼角余光隐约看到沙发上似乎有个影子,仿佛是个人。 念初下意识的,把电筒朝着那的轮廓照了过去。 是蒋天颂,他回了蒋家,不知道为什么,没开灯,独自在客厅坐着。 念初认出他以后,心中一惊。 光晕直直地照在脸上,蒋天颂抬手遮了遮眼。 不远处,女孩站在楼梯上,手里举着手机,那光就是从她的手机中发出。 她又穿回了在梁家时的衣服,宽松的长T恤肥肥大大罩在身上。 长发为了方便,扎回辫子束在脑后。 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见的时候。 不同的是,她的目光便了。 不再像初见那日,带着对陌生人的敬畏,胆怯,还有少许的提防。 此时的念初眼中,多了几分对蒋天颂的崇拜与信赖。 “二哥?”她先开口,试探着和他打招呼。 蒋天颂淡淡地嗯了声。 她没再开口,他也没有要主动讲话的意思。 念初觉得,蒋天颂这么晚在客厅,不开灯,不睡觉,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烦恼。 她以前就听说过,村子里就有个女人,一个人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待了坐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喝药死了。 虽然念初觉得蒋天颂不可能有那种做法,但,皇帝尚且不能高枕无忧,只要是人,谁又不会遇到个烦心事的时候呢? 迟疑了下,念初没再急着去找笔,她朝着蒋天颂走过去,就像那天他教她分辨什么是正常兼职一样,坐到了他的身边。 “二哥,我给你分享个好玩的事吧。” 她没问他是不是不开心,因为问了也白问。 以他的身份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她更不可能拿出什么好的处理方案。 念初解决不了他的问题,但也没办法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路过。 只能尽一丝微薄之力,尽可能地试着减少他的负面情绪。 对她的分享,蒋天颂没说要不要听,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念初便当得到了默许,自顾自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今天意外的发现,蒋天奇他怕虫子。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孩,白长那么高个子了,他竟然怕虫。” 对不住了,蒋天奇,为了让二哥开心点,只能暂时牺牲你了。 “当时我只是骗骗他,让他以为虫子在他身上,你知道他反应有多大吗?他就这样……” 念初站起来,蒋天颂随着她的动作抬头。 念初双手像猴子似的,在自己身上假装抓挠,把大T恤扯得皱皱巴巴,边扯边手舞足蹈地小声装尖叫:“虫子啊,有虫子,快,快帮我把它拿下去!完蛋啦,我要被毒虫咬死啦!” 她学着白日里蒋天奇的模样,跳了段激光舞。 蒋天颂静默地看着她,整个客厅都是黑的,只有念初的手机投射出小小一束光。 女孩就站在那束光中,动作有些刻意的滑稽,却又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蒋天颂的眸光渐渐染上暖意。 念初折腾完一段,自己捂着肚子先笑出声,笑完抬起头,见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她愣了愣,以为自己逗趣失败了。 笑意一点点从脸上消逝,局促和窘迫化作淡淡的粉,顺着耳根往脸颊上爬。 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社死,恨不得立刻有个缝隙出现,让她一脑袋扎进去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的蒋天颂终于开口说话了: “谢谢,很有趣。” 念初:“……” 她看着他完全没有半点笑意的脸,感觉这是个安慰奖,就和谢谢惠顾是一个意思。 蒋天颂拿起了她的手机,她没设置密码,他很轻松就找到了拨号界面,输入两串号码。 招手示意:“过来。” 念初朝他靠近。 客厅太昏暗,手机屏幕的光又微弱。 她跟他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有些看不清上面的东西。 蒋天颂这时把手臂往她面前送了送,于是念初的视野就清晰了。 “这两串号码,备注老金的,是家里的司机,以后你有事要出门,可以叫他接送你。” “另一串是我的,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打给我,力所能及的,我会帮助你。” 第13章 冰冷外壳下的温柔和善意 念初愣了下,而后很认真地道谢:“谢谢你,二哥。” 蒋天颂:“老宅的片区很特殊,位置离市区较远,一般的车辆还没有通行证。老金是家里的司机,他出车次数是和奖金挂钩的,所以你不要觉得使唤他不好意思,你叫他出门,也是在帮他涨工资。” 念初的确是有些顾虑,毕竟自己是一个外人,蹭吃蹭喝都很厚脸皮了,怎么好再用人家的车。 但在他后面那句话后,她的心理负担就轻了些。 她看着蒋天颂,这个外表看起来最冰冷的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她从细节中体会到善意和温柔。 “好,我会妥善保存的。” 她看着老金的那串号码,心中视若珍宝。 她不知道,因为身份原因,蒋天颂的电话号受隐私保护。 除了实实在在的血缘亲戚,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他的电话,要想找他,就只能联系他的助理小林。 她得到了他的号码,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得到了他的认可。 不再是最初因为爷爷一句话的公事公办,也不再是对一个平凡女孩的少许同情。 蒋天颂是真正的,接纳了念初这个人,把她当成了蒋家平等的一份子。 见她对着手机傻笑,蒋天颂的心情也觉得好了些。 看了眼时间,他起身:“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念初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好。” 两人一起上楼梯,念初落后他半步,用手机小心翼翼给蒋天颂的前方照着亮。 进了长廊,蒋天颂继续往前走,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开门,走进房间。 没有任何光源,视线霎时被黑暗吞没。 他后知后觉,转身看向走廊。 念初在拿着手机往回走,她的住处虽然和他在同一层,但两人一左一右,隔得很远。 刚才是看走廊没有灯,所以在蒋天颂回房的时候,默默送了他一段。 现在,蒋天颂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看着念初安静回房的单薄背影,愣了一会儿。 - 念初回房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拿笔,但她也不想再出门了。 记了下笔记的知识点进程,便回床上睡了。 次日,又是陪着蒋天奇一起上课。 念初已经习惯了大概的程序,无论蒋天奇是否听课,她都只在一边做她自己的笔记。 两人对比起来,念初才更像是在读高中,老老实实补习的那个。 蒋天奇又弄出过几次小恶作剧,但对于念初来说,都不痛不痒,也就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蒋天奇更加不满,他就像拳头全砸在了空气上,但凡她跟他打一架呢! 可念初就是不理他。 他又还没下作到真对个女孩子拳脚相加的地步。 于是几天补习下来,念初越来越如鱼得水,甚至和他的家教老师们都熟了。 蒋天奇却乌云盖目,一肚子怨气。 这天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念初拿着整理好的笔记,觉得时机到了。 她主动找到蒋开山,一脸认真地说: “蒋爷爷,我已经知道六弟成绩上不去的原因了。” 蒋开山:“你快说。” 他为了小六这孩子的不成器,真是伤透了脑筋。 念初拿出她一早想好的说辞: “六弟人聪明,学东西也快,问题就在于他记忆力不强,忘得更快。” “记忆力不好?”蒋开山回忆着蒋天奇之前的学习状况:“嗯,是有这个可能。” 蒋天奇最差的就是语文,让他背个文言文,跟杀了他差不多。 古诗词填空,更是基本不得分。 “我该想个什么法子,给他改善这个毛病?” 蒋开山喃喃自语,已经在心里盘算,记忆力的病,能不能看脑科大夫。 念初见他信了,这才继续接话:“其实爷爷,我有一个法子,是我自己用过的,在我身上很起效。” 她一连强调了三个我,重点在于这是她的主观感受,代表不了普罗群众。 蒋开山一听她有法子,立刻追问: “什么法子?” 念初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起点那么低,却硬是麻雀飞高枝。 这些天和她接触,看她也不像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神童。 她说自己有些学习的小窍门,蒋开山是信的。 念初:“小时候后妈总罚我,她不敢打我,怕伤痕让人看见,所以就想了个法子,把我的双腿捆住,在房梁上倒吊下来。” 这是她的真实经历,十岁之前,她没少被继母这样折磨。 但是念初这时候讲出来,语气和心态都已经很平淡了。 她不感谢苦难,但她感谢那个在苦难中被磋磨的越发坚韧,一心想要变优秀,逃离火坑,出人头地的自己。 如果不是继母对她实在太差,而是像其他女孩的亲妈一样,一边打她还一边说着打是疼骂是爱,贬低她也是为了让她有自知之明对她好,打完了再给她一块糖,让她不许记仇,只许记好。 那她或许也会像村子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心甘情愿被哄骗,小小年纪就辍学,帮家里干几年活,到了岁数了就出去嫁人换彩礼。 蒋开山却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会这样对待孩子,顿时双目一瞪,重重一拍桌: “混账东西!这样磋磨一个孩子,她还是我们华国人吗,我看她是当年鬼子进村留下来的余孽!” 念初被老爷子这真情实感的替她不平逗笑了,但她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爷爷您别急啊,我想说的是,虽然她这样是为了罚我,但我还真在被罚的时候琢磨出点窍门来,我发现那些我平时记得慢,记不住的东西,在被吊起来以后就背得特别快,而且还又快又准。” 蒋开山张了张嘴,老爷子一脸错愕:“还能这样?” 念初点点头:“对我来说,确实挺有用,有时候几个小时背不下来的课文,我倒立,二十多分钟就能记完了。” 蒋开山刚才还觉得这就是个特别恶毒的磋磨法子,但这会儿,却又目光深远地思索起来了。 蒋天奇结束补习就等着吃晚饭,看蒋爷爷把念初叫过去也毫不关心,听到爷爷拍桌子,更是脸冒喜气,野丫头把爷爷生气了?太好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最好晚饭都别吃,立马就把她给赶出去!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马上要倒霉。 “小奇。”蒋开山忽然扬声叫他。 蒋天奇乐颠颠跑过去:“爷爷,是要叫我扔东西吗?” 他嘴里说着东西,眼睛却看着念初。 念初没看他,她低着头,努力下压往上扬的嘴角。 用力过猛,看起来就有些委屈和不开心。 蒋天奇越发觉得她是被爷爷讨厌了,心里头美得恨不得当场唱歌。 蒋开山指着不远处的墙壁:“你去,做个倒立给我看看。” “啊?”蒋天奇一头雾水,但对视上爷爷的目光,还是蒙蒙的去了。 他身体好,十分轻松,就头下脚上的用双手撑住了地面。 “这样可以嘛,爷爷?” 蒋开山点头:“行,就这个姿势吧,你给我背一遍《岳阳楼记》,什么时候背下来了,什么时候休息。” 仍旧维持着倒立姿势的蒋天奇:“什么?!!!!” 难以置信,肝胆欲裂。 难得早下班一次,回来吃晚饭的蒋天颂在大门外都听见了这一声吼。 他疑惑地走进来,看到蒋爷爷和念初待在一处,抬腿走过去。 “小奇又怎么了?” 蒋开山看到是他回来,眼前一亮:“今儿挺早。” 蒋天颂:“嗯,单位没什么事。” 他看向蒋天奇:“这是在做什么?” 蒋开山:“招招给的主意,说这样做,有助于加强记忆,我看你六弟总背不下来课文,让他也试试。” 蒋天颂看向念初,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倒立能让人加强记忆? 念初心虚地低下头,往蒋开山身后躲,不敢和他对视。 蒋天奇看他们还聊起来了,当场哀嚎:“爷爷,我是你最小的孙子啊,我那么尊敬你,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二哥,你快救救我吧!让她们快把手松开,把我放下来!” 怕他不听话,蒋开山还叫了两个佣人,一左一右抱住他一条腿,不让他自己下来。 蒋开山:“再来个佣人,把课文念给他听,让他跟着背,什么时候一整篇背下来,什么时候再让他吃饭。” 说着,他自己先起身,招呼另外两人:“天颂,招招,走,我们吃饭去。” 蒋天颂之前都和佣人一起扶着老爷子,这回却没急着上前,落后半步,和念初并肩。 女孩低着头不敢看人,紧绷的肩膀泄露着紧张。 蒋天颂低声:“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给小六的教训?” “不,不是。”念初快速摇头,生怕他误会自己:“这才是开始,后面还有其他的。” 蒋天颂微顿,又回头看了眼被抓着双脚,不得不倒挂在墙边的自家六弟。 都这样了,还只是个开始?难不成后面还有更磋磨人的? 蒋天奇还在哀嚎,不死心地希望能有个人心软。 倒吊增强记忆力这么离谱的提议,老爷子信,蒋天颂却没那么好糊弄。 正常来讲,外人坑了他弟弟,按蒋家家训他是要护短的。 但他看了看蒋天奇,又看看念初: “小六顽劣,受点教训也行。男孩子皮实,吃点皮肉之苦也是好事。” 第14章 没脑子的小六,自找罪受 念初还想继续解释,她对蒋天奇真不是什么坏心思。 但蒋天颂已经大步越过她,走到了蒋爷爷身边,再聊这个话题就不方便了。 客厅,头重脚轻的蒋天奇感觉自己眼前都要有小星星了。 “爷爷!二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一声声悲惨的哀嚎,得不到任何回应。 身边一个个佣人端着餐盘走来走去,开始往饭厅上菜。 蒋天奇是没有吃零食习惯的,吃了中饭后就等着晚饭。 他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下去过去早就饿了。 “嗅嗅……今天晚上的主菜是脆皮乳鸽?” 帮他维持倒立的佣人故意刺激他: “不止呢,小少爷,还有你最喜欢的蟹黄虾仁,澳洲龙虾,果子烧鹅……” “吸溜……”蒋天奇再次悲愤地大喊一声:“爷爷,你起码让我吃了饭再罚啊!” 饭厅,坐在餐桌边的三人都听到了这一嗓子。 蒋开山拿着筷子,面不改色: “招招,你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补补。” “天颂,一年难得在家吃几回饭,这烧鹅是你最喜欢的,你多吃点。” 蒋天颂拿着餐刀从烧鹅上切下一个美观的长方形,他没急着自己吃,而是先放倒了蒋爷爷的盘子里。 “这个位置的肉最嫩,爽滑弹口,爷爷您先。” 蒋开山:“给你妹妹也来一块。” 突然被点名的念初:“?” 她已经蹭吃蹭喝了,哪还敢让蒋天颂给她夹菜? “不,不用麻烦了……” 蒋天颂已经切出来一块稍大些的焦棕色长方体放到了她碗里。 “菜端上来就是给人吃的,别只盯着自己附近的盘子夹,每一样都试试。” 蒋家的饭厅是那种可以转动的圆桌,想吃哪道菜,手动转到自己面前就行。 念初从来这的第一天起,手就从没碰过旋转台,全都是什么菜恰好在她面前,她就默默吃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家里的餐桌,永远是上一顿的剩菜摆在她和两个妹妹面前,新菜和肉菜放在弟弟和爸爸手边。 餐桌不能挪位,小孩子又手短,想要吃块肉,就只能站起来夹。 每到那时,王美芬就会阴阳怪气说一句: “饿死鬼投胎是不是?自己眼前的不够吃,还往别人手边的抢?” 次数多了,她就有了自觉,吃饭的时候离得远的菜再也不碰。 哪怕后来长大了,手臂长了,想要夹菜不需要再站起来努力了,她也只吃自己附近的那道菜,从不往远处看。 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被她带到了蒋家,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蒋天颂却观察到了。 念初咬了咬嘴唇,看着碗里的肉,心中有些淡淡的酸涩。 如果她在自己家也能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 “谢谢爷爷,谢谢二哥。” 蒋开山:“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再说这种话,爷爷可要不开心了。” 老爷子故意板起脸,装出凶巴巴的模样。 念初心中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抿着嘴唇笑了笑。 低头夹起那块烧鹅肉,刚入口,是烧肉的紧致与筋道,嚼到最后,口腔里的回味又是淡淡的甜味,水果般的清香。 念初眼睛亮了亮,真好吃,比她之前在蒋家吃过的所有肉都口感丰富,更有层次。 偷偷瞄了蒋天颂一眼,不愧是二哥,他连喜欢的食物都那么有品位。 她双眼亮闪闪的,充满了崇拜与赞叹。 蒋天颂恰好也在看着念初的方向,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餐桌上交汇。 念初肩膀一僵,心中咯噔一下,本能大过思考,唰地低下了头。 之后她鼓起勇气,把那道烧鹅转到自己面前一次,但又发现餐盘里是一整只,想吃就只能用餐刀切割。 她没用过餐刀,怕自己出丑,便又默默地收起了念头,继续转了转餐桌,夹取了旁边另一道素菜。 念初做这些的时候,并没发现蒋天颂恰好看见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他是看见了。 烧鹅再次回到念初面前,这回已经不是很大的完整一只了,它被切割成很多个层次分明的漂亮方块。 念初惊讶,下意识看向蒋天颂,蒋天颂没什么表情:“吃吧。” 念初:“……” 在别人家蹭吃蹭喝,还要劳烦人家给她传菜切菜,她好羞愧! 吃吧,她脸皮很厚。 不吃,切都切了,辜负了二哥的好意。 二者之间做选择,念初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把肉给吃了。 不仅吃了,为了不让蒋天颂那些肉白切,她一整顿饭,就盯着吃这一道菜。 最后大半的烧鹅,都几乎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里。 这边,三个人气氛和谐,美餐一顿。 客厅,蒋天奇见真的没人可怜他了,意识到爷爷这次是来真的。 他也不再卖惨,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咬咬牙,真的开始背起文言文。 也不知是对摆脱困境的念头太强烈,还是激发了他骨子里蒋家人的基因血脉。 曾经好几个礼拜都没让他背下来的东西,这回半小时不到,还真让他给完整背完了! 饭后,佣人立即去找蒋开山汇报。 蒋开山听完都震惊了:“他,他真的背下来了?” 佣人:“老爷子,您可以去亲自检查,小少爷就等着您呢。” 蒋开山:“快,天颂,快扶我过去!” 老人家大喜过望。 蒋天颂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没脑子的小六,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倒立背书本身就是个谬论,如果他能一直忍着难受,熬到老爷子心软,这个法子就算行不通,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蒋天奇的行为却证明了念初提供的这法子有用。 以老爷子对他恨铁不成钢,盼着他进步的程度,日后小六这孩子,估计很难双脚着地了。 果然,听着蒋天奇背完一整篇文言文,老爷子喜不自胜。 “好方法,果然是好方法!” 蒋天奇被放下来,姿势骤然调整,脑袋还晕乎乎的,靠着佣人扶了下,才勉强站稳。 正闭眼睛缓解身上的不适,就听见耳边如雷炸响。 蒋开山:“从明天开始,每个家教上课的时候,都让他这么倒立着听,一直听到他把所有的知识点都背完为止。” 蒋天奇:“……”放过他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客厅响起男孩子嗷的一嗓子哀嚎: “让我走,我要回家,去找我爸我妈!呜呜呜,爷爷,我可是你最小的孙子啊,你好狠的心。” 念初站在蒋开山身后,听见蒋天奇这么耍宝,忍不住又抿唇轻笑了下。 蒋开山:“你就是把你太爷爷喊出来都没用!我就是对你疼爱太过了,才让你这么大年纪还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 从明天开始,你能学就好好给我学,学不了,就干脆找条绳子,把你放房梁上吊着,我看你能不能全都背下来!” 蒋天奇见事情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才只好蔫蔫的认命。 恰好看到念初在笑,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野丫头,别以为他不知道,肯定是被她给害的! 瞪完这一眼,蒋天奇忽然感觉头顶微凉,茫然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蒋天颂满含威严的目光,这压迫感…… 他悲催的又低下了头,明明都有了一家子争气的哥哥,为什么还非要逼着他也努力? 他命苦啊,真的好命苦! 蒋天颂:“别傻站着了,脆皮乳鸽给你留着,没人动过。” “真的?”蒋天奇瞬间又恢复了精气神,表情欢快起来,朝着饭厅抬腿就跑。 再顾不上自怨自艾,和谁较劲。 蒋开山瞧着他背影,哼了声:“臭小子,背书不用功,吃饭倒是积极。” 虽是吐槽,语气却带着笑意,十分宠溺。 蒋天颂在他右手边问他:“爷爷,要出去散步消消食吗?” 蒋开山摇头,叫来佣人:“把高中所有容易背的知识点都给我拿过来,我要看看。” 佣人也只是服务行业,又不是教育,被他这么一说,满眼茫然。 这时念初上前一步,取出了自己前几天一直在准备的笔记。 “爷爷,这是我按照我当时的情况梳理出的学习大纲。” 蒋开山低头一瞧,密密麻麻的清秀字体,一看就是女孩亲自写的。 女孩一脸的乖巧: “虽然每一届的考试重点都不一样,但基础知识绝不会相差太多,六弟缺的就是基础,这些对他应该有用。” 这份笔记有二十多张纸之多,用笔一点点写,耗时久,又费精力。 知识点也整理出了大纲和细纲,大小类还用不同色号的笔标记,一看就能知道准备它的主人有多用心。 老爷子看看笔记,又看看念初,语气带了丝暖意: “招招,你能来蒋家,是小六的福气。” 蒋天颂也看了看笔记,心中有些惊讶,他以为念初误导老爷子,恶搞小六,单纯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出口气。 但看到那份笔记,她的心思显然就要善意得多了。 蒋天奇第一回倒立背书,倒立是假的,背书是真的。 如果次次让他倒立,长此以往,为了逃避这种煎熬,想必他自己就会开始主动背书。 而念初的这份笔记,到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第15章 他开始怀疑她的用心 蒋天奇虽然会吃些苦,但最后得到的,绝对是切实的好处。 几天的功夫,能结合蒋天奇的个人情况,想出这么个既让他吃亏又是为他好的办法。 蒋天颂看向念初,心中多出几分认可,的确是个聪明孩子。 蒋天奇的成绩,已经成了老爷子的一个心腹大患。 如今她真拿出了解决办法,蒋家便也不会亏待了她。 晚上,蒋天颂回房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片刻后,挂断,起身,来到念初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 房间里,终于写完了所有笔记,不用再耗费时间的念初拿着手机,又开始了她最初的目的,在认真挑选兼职。 听到敲门声,她眼中有丝疑惑,第一次有人在蒋家敲门找她,会是谁? 起床到门边,念初打开门。 蒋天颂站在门外,身上依旧穿着白日里整齐的着装,眼神有些冷厉。 念初身上,又是那身她从老家带出来的大T恤。 发现是他,她愣了下,想到刚刚的餐桌,露出丝略带不好意思的微笑。 “二哥?” 这么晚来找她,有事吗? 蒋天颂:“上次说的兼职,你还想做吗?” 念初点点头:“嗯,想。” 大概和工作性质有关,蒋天颂周身的气势太强了。 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站着,身上也有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强劲压迫。 哪怕和他接触了几次,明白他不是外表上那么不好接触的人。 可是和他单独相处,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念初稍微往后退了半步,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二哥,你要进来坐吗?” “不用。”蒋天颂拿出手机,直接说事: “有个兼职的机会,最近正好需要人,如果你想,可以推荐你去试试。” 念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的吗?” 她惊喜异常地看着他,这回一点都不觉得他气势压迫了,反而感觉男人浑身都散发着圣光,洛山大佛一样的仁爱,慈祥。 “是什么工作,具体地址在哪,我和谁联系?” “服装店的销售,工作时间早八晚五,中午一个小时休息,日薪二百,日结,如果能卖出商品,提成另算。” 蒋天颂先说了工作待遇,看她能不能接受。 念初这时候已经明白了天北是机会多,不是傻子多。 就算有钱人多,那种一次就给好几千的岗位也都是不靠谱的。 日薪二百,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很诱人的条件了。 “好,我可以,我随时都能过去应聘。” 蒋天颂:“那你今晚就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过去,先做一天试试。” 听到不仅给她推荐兼职机会,还要亲自送她过去,念初看向蒋天颂的眼神又亮了许多。 脸颊红了又红,忽然鼓起勇气,对他一个深鞠躬,大声说: “二哥,你真好,等我以后出人头地,我一定会报答你!” 她身上的劣质T恤,领口早就因为清洗了太多次而不再贴身。 她站着时还好,忽然这么一弯腰,领口下的肌肤直接映入男人眼帘。 蒋天颂骤然瞳孔微缩,猛地偏开了头,别开目光。 念初站直身子,见他侧着头,眉心微皱,一脸冷漠。 她也没多想,依旧带着丝微笑: “真的很谢谢你,二哥,一个鞠躬完全表达不了我的敬意,你帮了我太多了。” 蒋天颂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头转回来,只是目光没有看向她。 “先这样吧,不早了,你休息。” 说罢他率先转身离去,步子迈的很大,速度也一改平日的不紧不慢,快得不可思议。 念初目送着他,几乎只是一小会儿,他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没多想,很快也关门回到自己房间,心中暗下决定,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一定是二哥照顾她,才轮得到她的,所以她上岗后一定要好好干,不辜负二哥的好意! … 次日,休息日,蒋天颂难得在家,和老爷子一起吃早餐。 蒋开山的开心都写在脸上,话也多了些,他的话题很多都是国家大事,念初接不上话,蒋天颂却相当了解,把老爷子陪聊得非常愉快。 饭后,蒋开山道:“既然找到了适合小奇的学习方法,以后让他用这法子自己学就行,招招,你就不用和他一起浪费时间了,家里有电影院,还有健身房,游戏室,你看看喜欢玩什么,随意玩去。” 念初原本也是差不多的打算,引出倒立这法子,把笔记拿出去以后,蒋天奇这边她就不再管了。 “好,我知道了。” 蒋开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超市购物卡: “小六让你费心了,这个你拿着,就当是爷爷给你的奖励。” 念初愣了下,下意识要拒绝,她从来到天北,在蒋家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多到她觉得自己都还不起: “爷爷,你们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 蒋开山打断她:“拿着!这卡里也没有多少钱,也就是你们小孩子能买个零食吃,招招不收,就是和爷爷生分。” 一旁一整个早上,都没和念初说过话,也没往她的方向看过的蒋天颂也终于开口: “长者赐,不可辞,爷爷也是一番好意,收下吧。” 两人都这样说,念初才不得不伸手接过。 蒋开山见她接了,满意地点点头,叫佣人扶着他上花园里散步。 他一走,念初就立刻把卡朝着蒋天颂的方向还了过去。 “二哥,我知道爷爷是好意,可是我真的不能要,爷爷收留我,拿我当自己的孙女一样照顾,你给我推荐工作,让我有自食其力的机会,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让我满心感激了,我真的不能再不劳而获。” 蒋天颂:“爷爷给你的,你就收着吧,既然你都说了他拿你当孙女一样照顾,爷爷给孙女零用钱,让她买零食吃,也不是什么大事。” 念初还想说什么,蒋天颂:“难道你不是拿爷爷当自己长辈吗?” 他这样一说,她如果再拒绝,就显得与人家过分生疏了。 念初抿了抿唇,把卡收到了口袋里,但心中还是做出决定,尽量不去使用。 “那,昨晚说的,兼职的事?” “作数。”蒋天颂起身:“跟我走吧。”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再往小姑娘身上落过。 昨晚不小心看到那样一幕,虽然不是有意的,但面对她,总还是有些别扭。 念初得到他的保证,双眼再次亮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两人朝着电梯走,蒋天颂走的很快,念初腿没他长,步子没他大,为了不落后太多,不得不也加快速度。 但她没想到,蒋天颂中途会突然站停,转身,念初没刹住脚,一头撞进他怀里。 “唔……”鼻梁猝不及防,撞在男人硬朗的胸膛,念初疼得闷哼了一声。 同样被她撞得猝不及防,却还是第一时间伸手扶她站稳的蒋天颂却在刹那间,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昨晚的某些画面,和此刻不该有的行为,被他在脑海里联系起来。 他冷漠地扫视着眼前砰的与他拉开距离,低头揉着鼻子眼冒泪花的女孩。 连着两次都发生这种事,到底是意外,还是刻意? 念初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住,让自己丢了这么大个人。 她撞得很疼,但还是先主动道歉:“对,对不起。” 蒋天颂没回应,目光一次次在她的脸上打量,眸光冷漠的刻骨。 几年宦海沉浮,别有用心的女人他也见过一些。 眼前这个看似一脸单纯的小姑娘,她…… “二哥,你为什么突然停下啊?” 怎么会有人身板这么硬?念初感觉自己鼻梁都要撞断了。 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泪花。 想到之前那些相处,她壮着胆子,嗫嚅着发出疑问。 蒋天颂:“?” 他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是自己先忽然停步的。 “……忘了带车钥匙。” 念初:“哦。” 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一整个鼻头都红了起来。 得到了答案,就再次委屈巴巴低下头,用手揉着鼻子,试图缓解疼痛,没了再说话的意思。 蒋天颂:“……抱歉。” 念初:“没关系。” 她擦了把眼角,泪汪汪抬头看他:“那兼职还去吗?” 含着泪光的一双眼睛,圆润,单纯,清澈的像小鹿一样。 蒋天颂喉头滚动了下:“去。” 他返回去,拿出车钥匙,这一次两人再进电梯,默契地选择了都不再开口说话。 一路上也很沉默。 不同的是,念初单纯的觉得,蒋天颂话少,便该喜静,她不能过多打扰。 蒋天颂却是时不时就从后视镜看一眼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在判断,她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做作。 当他怀疑她别有用心的时候,那她之前的所有行为,就都会显得目的不纯起来。 于是蒋天颂临时改了主意。 没送她去原本谈好的会对她照顾些的熟人店铺。 而是在同一座高级商厦,随便找了家招人的服装店,让她自己去面试。 恰好这家店和原本说的待遇差不多,也是早八晚五,两百一天。 不一样的是有销售业绩要求,每天至少卖出去一件衣服才给工资。 而且卖出去的产品没有提成,还需要在没客户时做一些打扫卫生的粗活。 念初也没多想,她之前读书的时候就做过不少类似的兼职,招聘时说一套,应聘时又另一套,这些情况都很常见。 所以她用平和的心态,很顺利地入了职。 第16章 兼职被欺负,累了一天不给钱 这是家国内小众轻奢品牌,店里已经有了一名经理,两个全职女店员,穿着统一的员工制服,举止优雅,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水味。 起初三人看念初身上穿的衣服牌子都很不错,对她也比较客气,直到拿着她身份证拍照留存的时候,店经理疑惑地念出来: “XX省XX市下三县梁家屯杨柳叶子村?” 她看向念初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老家这么远,怎么跑这来找工作?” 念初还处于应聘成功的兴奋中,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我是考学考这来的,想在开学前赚点学费。” 经理上下眼皮一耷,语气变得轻蔑。 “穷学生啊。” 另外两个女店员看着念初身上的衣服讥讽一笑: “现在的A货是做得越来越成功了。” 念初没多想,跑出去跟蒋天颂说自己应聘成功的好消息。 蒋天颂盯着她,试图分辨她脸上的开心是真是假: “那你就在这好好做。” 念初用力点头:“二哥你放心,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肯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店里招聘,起初就是因为三个女人都爱干净,没人愿意做打扫屋子的粗活。 看念初是小地方来的,缺钱又没有背景,对她的态度就不再客气。 经理趾高气昂吩咐念初:“去,把屋里的地板都擦了。” 念初:“好。” 她说完就到处找拖布,找了一圈没找见,经理看她站着不动,语气不耐烦: “你还站着干什么?第一天干活就想偷懒?” 念初怕她赶自己走,连忙解释:“我没找到清扫工具。” “那不是在这吗?”经理的下巴扬了扬,念初看过去,看到一块手绢大的小抹布。 她愣了愣:“用这个?” 经理:“你再不干,拿着身份证走人,没看到店里这么忙吗,我没工夫教你。” 念初这才不敢再犹豫,拿了小抹布用水打湿,半跪在地上,一点点擦了起来。 因为是天北市中心,客流量最大的商厦,今天又是休息日,来逛街的人非常多。 时不时就会进店一两个客人,一走一过,地面就会被踩脏。 只要地面一有灰尘,经理和店员就会立刻叫念初去擦。 念初一整个上午几乎都是跪在那忙活,没有直起腰的时候。 午休的时候,三个女人订了外卖,店内不让吃东西,她们三个轮班,两人留着看店,另一人就出去吃饭。 念初也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放下抹布站起身,走向两个店员。 “请问我什么时候休息?” 两个店员先聊着手上的指甲,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念初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店员。 那女人直接尖叫了一声:“要死啊你,没看到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大牌吗,这都只能干洗的,弄脏了你赔得起吗你?” 念初低头:“我洗过手了。” “洗过手也一股抹布味,你给我道歉!” 念初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休息?” “休息?你才干了多久活就想休息?我们两个都没休息,你还想休息,没看到店里一直来人吗?” 另一个店员不耐烦地瞥了念初一眼: “行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这种临时兼职的能指望她们有什么劳动精神?” 又对念初道:“你等着吧,等我们两个吃完了饭,你就能出去吃了。” 期间店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微胖的女孩,脸上妆容略浓,烫着很成熟的大卷发,穿一身运动服,身上的logo很大。 两个原本见了客户就殷勤招待的店员,眼中却齐齐闪过鄙夷。 服装行业对各种品牌款式最是敏感,这个胖子,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A的,比那个擦地板的还假。 这种人能有什么购买力? 两人不屑于招待。 “那个梁什么的,你去,也别总干轻松的活,这个客户你跟。” 念初便放下抹布,拿湿巾擦了擦手,走到新进门的女孩面前。 她虽然一上午都在擦地,但也观察了其余店员都是怎么对待客户,走过去也不拘束。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想选购哪一款?” 微胖女孩傲慢地瞥她一眼:“你们这一季的主打款和明星联名款都是哪个?” 念初很快就把两套衣服给她指了出来。 女孩对她的利落很满意:“按我的尺寸找一套,我要先上身试试。” 念初转身就想去找,这时一个店员走到她身边,对她说悄悄话: “别找了,咱们店衣服布料都不耐脏,她试完了肯定不买,弄出来褶子又不好处理。” 念初愣了愣,她记得上午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要试衣服。 但无论她们买不买,两个店员都没有阻止她们试穿过。 “这样不好吧?” “你就是个兼职的,听我们的话就行,哪那么多废话?” 念初没办法,只能转了身,又走回那个女孩面前。 按照刚刚那个店员教她的,小声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买是不让试的。” 金宝书愣了愣,微胖的脸上,一双圆润的眼瞪大: “你们这破店是什么规矩,不试试合不合身我怎么买?” 念初为难,回头看两个店员,两人凑在一起聊天,一个都不搭理她。 金宝书这时也从她们的态度里看出了什么,冷笑了一声,从包里拍出张卡。 “怎么?觉得本小姐没钱,怀疑我买不起是吧?卖个衣服还卖出优越感来了,有本事过来给本小姐验资啊!” 那张卡和普通的信用卡不同,外头带着一层金边,象征着持有者是在银行储值达到一定金额的高级优质客户。 两销售一看到卡,眼睛立刻直了,双双扑过来一左一右将念初挤开。 “贵宾您别生气啊,那个小丫头是新来的,她不懂事,您要什么,我们帮你拿。” “对,她就是个做兼职的,不能算我们店里的人,你可千万别因为她一个人的不行,怀疑我们整个品牌的服务素质。” 念初惊讶于两人的变脸速度之快,错愕地愣在一边。 金宝书微抬下巴,脸色依旧不悦:“听说你们店里,有不买就不让试的规矩?” “哪有!小丫头胡说的,你可千万别信她,她就是不想给你找,想要自己偷懒。” 两个店员一个去取衣服,一个端出点心和红茶,将金宝书围在中间,伺候的服服帖帖。 金宝书看都没看那些吃喝一眼,直接试了衣服,照完穿衣镜,觉得还算合身,便让她们包起来,直接刷卡走人。 临走前,又看了站在一边的念初一眼,对着她冷冷一笑: “今天本小姐心情好的份上,就免了你一份投诉,下次把脑子放聪明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善良。” 她买的都是店里的主打款,提成也是最高的,两个店员在她走后,笑的合不拢嘴。 念初安静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两人也发现了念初的注视,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坑了念初一回,两人却毫不心虚,依旧趾高气昂。 “看什么看?小丫头,这在大城市工作,可不像你们那什么村,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是不是?不愿意干就赶紧出门走人,没人求着你做!” 念初看着她们刻薄的样子,是真有冲动,想直接走了算了。 可是一想到这是蒋天颂介绍来的,她又觉得这样走,太不识好歹。 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在这之后,又进来了几个客户,两人没再让念初接待,都想像刚才那样,再顺利地赚一笔,然而这些人全是只试不买。 后来经理回来了,换了个店员出去吃饭,等两个店员都离开又回来,终于轮到念初休息了。 “给你半个小时吃饭,够用了吧?吃完就赶快回来继续擦地。” 念初没意见:“我去哪吃饭?” 来之前说好的,中午提供一餐。 三人齐齐皱眉:“我们怎么知道你去哪吃饭?连我们三个都是自己掏钱吃饭,你一个兼职的,难不成还想让我们几个请客?” 念初这才意识到,提供午饭的待遇也是假的。 别的她都能忍,没饭吃这一点是真让她无法接受,拿出手机,她看着蒋天颂的那个号码,想跟他说一下这里的事情。 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她又犹豫了,二哥好像平时都挺忙的,难得休息一天,他能想到给她找工作,还亲自送她上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他,她怕他觉得自己麻烦。 思索片刻后,念初最终还是决定不打这个电话,她离开店铺,在外面逛了一圈。 商厦三楼就是美食城,里面吃的喝的都很全。 念初在里面逛了一圈,买了个最便宜的全麦面包,找了个休息椅坐着,慢慢地吃了下去。 下午依旧和上午的情况差不多,但除了擦地板以外,她的活还多了叠衣服,收衣服,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以及组装崭新的打包盒跟服装袋。 比起销售,她感觉自己更像个杂工,另外三人则是除了有客户的时候动动嘴皮子,其他时候什么都不干。 念初忙的团团转,但又想着忍一忍,拿到钱的时候就好了。 结果等她忙完了一天,等着经理给她发工资的时候,又收到一个白眼: “说好了卖出去衣服才给钱,你今天一件都没卖出去,所以没有工资!” 第17章 他唐突了她,却又对她揣测以恶意 “卖出去了啊。”念初下意识地与她争辩:“中午的时候有个女客户,她买了两件衣服,还是明星款。” 经理白眼一翻,长指甲指着她的脸,带钻的美甲刮得她一阵刺痛: “那是你卖出去的吗?销售记录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两件衣服的销售员是阿芳和阿美。” 念初呆了:“要我自己卖出去?” “那你以为呢?小地方的人就是不行,一点真本事没有,光想着不劳而获!” 念初懵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原本那个客户是我接待的,我想给她拿衣服,是她们……” 她想为自己辩解,另外两人却不给她机会: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我们是抢了你的客户?” “就是,你可别太贪得无厌,要不是我们两个救场,人家客户都想要投诉你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之错都是念初的,她们拿提成拿的是清清白白,理直气壮。 念初不甘心被这样颠倒黑白,还想要试图争辩。 经理却急着关门下班,没工夫再和她废话: “总之我只看销售记录,记录上你没卖出去衣服,那你今天就是不能拿钱。” “入职之前,这些条款我都是和你提前说过的,你自己也同意了,现在要是不想遵守也行,我就当今天选错了人,明天重新招聘,你也不用再来。” 说罢急急地把念初赶出店,灯一关,踩着高跟鞋走了。 两个店员也跟在她身后,轻蔑地看了眼念初,不急不缓离开。 只留下念初一个人,站在店外脑子一抽一抽的发蒙。 她记得早上入职的时候,经理说的是店里今天卖出去衣服,就能给她工资,她不可能记错啊。 如果真要是必须她亲自卖出去,那为什么这三个人一直指挥她擦地板,基本上不给她去跟客户接触的机会呢? 这时对面的潮牌服装店也熄了灯,里面的店员走出来,瞧见傻站在原地的念初,只瞥了她一眼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嗤笑:“又一个被糊弄着打白工的傻子。” 念初愣了愣,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这家店,之前也有过像我这样被骗的人吗?” 看起来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笑了声: “意识到被骗了,你还不算傻到家,这都是那三个人的老套路了,招聘以后第一时间打听对方背景,本地的就让她只接待没购买力的客户,外地的就让她干各种脏活累活,总之无一例外,别想从她们手里拿到所谓的工资。” 念初沉默,真没想到大城市的套路也会这么多。 事已至此,她除了认了也没其他办法,低头跟搭话的女人道了声谢,转身默默地准备离开。 “你等一会儿。”女人叫了她一声。 念初站住,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女人上下打量着她: “我今天也看见你好几次,年纪不大,做事还挺勤快的,我这店里正好需要个打杂的小工,也是些整理衣服,打扫卫生的活,一天一百五,中午给你包顿饭,你做不做?” 念初愣了下,而后立刻点头:“好,那我明天过来上班?”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孩子,不怕我也是骗子啊?” 念初想了想,摇头:“你看起来比那三个人友好,也比她们真诚。” 来天北以后,她住在蒋家,看到的都是蒋家的人,穿着的也是蒋家给她的衣服。 在蒋家见过了世面,身上就褪去了些乡下时的小家子气。 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往那一站,样子还真有几分讨人喜欢的乖巧。 “嘴还挺甜。”女人一笑,拿出手机:“那来换个联系方式吧,再把你身份证照片给我发一份,满十八岁了吧,我可不收未成年。” 念初按她说的做:“满了,我上个月刚满十八。” “啧,老娘出来混社会的时候,也就跟你差不多大。梁念初是吧?你放心,我和那几个黑心肠的可不是一样人,明天你放心来,要是能把衣服卖出去,除了基本工资以外,老娘给你发提成!” 念初:“好,谢谢人美心善的店主姐姐。” 程瑶又是笑的合不拢嘴:“明天八点半上班,看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你要是八点来,我再包你一顿早饭。” 两人聊得来,一起坐着电梯下楼,到商厦外面才分开。 女人还问念初住的近不近,表示顺路的话可以开车送她一段。 念初也还没傻到随便一个陌生人都敢上车,礼貌地拒绝了她,打电话联系了蒋家的司机老金。 在此之前,蒋天颂已经提前吩咐过司机,小姑娘是爷爷很重视的客人,让他怎么对待蒋家人,就同样怎么对待她。 所以老金的态度很好,表示自己立刻就开车来接她,让念初稍等片刻。 但从这到蒋家老宅还是有段距离,虽然没遇到晚高峰,一来一回,也在路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老金善意的提醒道:“梁小姐,如果您下次再出门购物,可以在预计出离开时间以后,提前一个小时通知我,我会来这里等着您,这样您出门就能用上车,节省等待的时间。” 念初感激地对他道谢,老金人很风趣: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领了工资的。” 念初一笑,第一次叫车的心里紧张顿时降低不少。 老金也看出她拘束,和她又多说了些话,以为念初是出来玩,给她推荐了天北好几个知名的游乐地点。 念初便解释:“金叔,我不是出去玩的,是去兼职,也是为了领工资。” 她说完,咬了咬嘴唇,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怕老金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老金却十分赞赏:“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自力更生了吗?真好,真应该把我家的兔崽子也叫出来,让他好好跟你学学。” 念初眼里的窘迫顿时散开:“金叔家里也有孩子?” 老金:“嗯,今年六岁,要不要看看他照片?” 他大方地给念初分享了自己的小儿子。 念初也真诚地夸赞,小男孩看起来就活泼可爱又聪明。 两人这一趟车,相处得十分融洽。 蒋家,在倒立的折磨之下,蒋天奇为了少吃苦,终于痛改前非,真的把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一天下来,功效显著,学会的东西比他过去一周都多。 蒋老爷子和蒋天颂两人一起检查他的功课,老爷子喷喷称奇: “招招不愧是聪明孩子,她的学习方法就是有效,那些个自称名师的家教,没一个比得上她。” 念初就是这时候从外面进门的,身影刚走进来,蒋开山就看见了她,朝她招手: “快过来,爷爷正说到你呢。” 念初不想让爷爷久等,小跑着靠近:“怎么了,蒋爷爷?” 老爷子乐呵呵:“来看这张卷子,以前小六连选择题都对不了几个,今天做对了七八道!” 念初便和他看了会儿,蒋开山现在觉得她很有头脑,尤其是对蒋天奇有办法,拉着她聊了许久。 直到佣人提醒可以吃晚饭了,老爷子才算是放了她,又让佣人去叫因为倒立了一整天头晕,现在正在房里躺着休息的蒋天奇下楼。 蒋天奇被折磨一天,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不流通了,下楼时脸色奇差,看见念初也没心思和她较劲了,整个人都打着蔫,晕乎乎的。 念初看了他一眼,知道时机到了,提出来: “蒋爷爷,其实这个法子还有个好处,长久倒立一次,效果能持续很久。” 蒋开山现在拿她的话简直当成教育学家:“嗯?这么说,明天不让他倒立也有一样的效果?” 念初:“不止明天,正常情况下,效果可以持续好几天,相信今天这一天过去,六弟之后的学习效率,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低了。” 蒋天奇心里头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天受的罪都是怎么回事。 闻言阴恻恻瞄念初一眼,就知道是这个野丫头搞鬼! 他想反驳她,告诉爷爷他今天的学习效果都是因为受不了倒立,根本不是什么记忆力增强。 可现在爷爷明显对念初深信不疑,他怕说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就只能先忍下去了。 蒋爷爷在念初的劝说下,半信半疑地看了蒋天奇一眼:“那好吧,明天就不让他继续倒立了,但要是他学习效果不好……” 念初也看着蒋天奇,微笑说:“我想他不会的。” 已经受够了头重脚轻折磨的蒋天奇:“……” 野丫头,你给我等着! 晚餐的时候,蒋天颂一直没和念初说话。 饭后,老爷子又叫蒋天奇过去检查他文言文背诵,两人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蒋天颂看了念初一眼,语气难得的温和:“今天怎么样,兼职顺利吗?” 念初想到那三个女人,神色变了变,思索要不要讲出真相。 但想到后来遇到的那个友善的店主姐姐,她又迟疑了。 她想要的是一份工作,现在工作也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蒋天颂这样的身份,能给她介绍工作已经是施恩,他本来就没有这个义务,她作为不劳而获的,哪还有资格挑挑拣拣? 念初只当是蒋天颂也被招聘表象蒙蔽了,她不愿再给他添麻烦,含糊地说: “我明天还会继续去上班。” 蒋天颂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不像早上那样冰冷,送她兼职回家后,他找人调查了下她的前十八年经历。 这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子,从没有什么坏心思。 昨晚那一幕是个意外,今早大概率也是一样,是他草木皆兵地多心了。 蒋天颂有些愧疚,他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唐突了她,却又对她揣测以最大的恶意。 第18章 又撑腰:你知道她是谁吗 念初既然表现得很满意,蒋天颂就没再多问。 程瑶是个好人,念初第二天去上班,不仅没遭受到之前那样的刁难,还学到了不少搭配衣服的技巧。 中午供饭是从楼下美食城订的麻辣烫,晚上发工资也很利落。 就是念初刚做销售,还缺少些推销技巧,干了一天,没能开出业绩。 但她也不气馁,每天在店里做完分内的事,等程瑶接待客户的时候,她就悄悄观察程瑶。 程瑶不仅不怕她看,还大大方方跟她分享销售技巧,念初也很好学,晚上下了班回家,一个人还会对着镜子练笑容,背说辞。 就这样,在兼职的第三天,念初终于开单了,卖出去件三千块钱的小上衣,提成一百五,加上她原本的一百五底薪,晚上结账的时候她能拿到三百。 第一次开单,程瑶很大方,说是开头喜,送了她一瓶饮料。 念初也很开心,晚上下班之前给老金打电话,跟他说晚上有好事要分享。 金叔来接送她这么多回,念初不好意思总空着手,便打算拿了提成后,去楼下商超买点零食什么的,送给金叔家的小孩子。 蒋天颂单位最近闲,回家时间越来越早,他在蒋家停车入库的时候,正好撞见老金在车库里笑呵呵打电话,听内容,和念初有关。 蒋天颂想了想,把车停在老金附近的车位,下车后没急着去电梯,在车门边站了会儿。 老金挂断电话准备去接念初,一抬头发现他站在自己附近,便降下车窗打了个招呼: “二公子。” 蒋天颂淡淡颔首:“要出车?” 老金:“梁小姐快下班了,我去接她。” 他是个善谈的性子,乐呵呵道: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那丫头今天特别开心,还说要给我惊喜呢。” 看来她工作进行的很有成效? 他打开车门,坐进了老金车里。 老金诧异:“二公子,你要用车?” 他偷瞄了蒋天颂下班时开回来的那车一眼。 蒋天颂语气淡然,漫不经心似的: “今天没什么事做,我和你一起去接她。” 老金张了张嘴,眼中浮现惊愕。 梁小姐和二公子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蒋天颂也只是一时兴起,毕竟那个工作是他临时找的,他想看看念初的工作状态,顺带着看看那女孩要给家里的司机什么惊喜。 他察觉到了老金眼里的情绪,但是没做任何解释。 - 商厦,程瑶给念初结了今天的工资,念初开心的眼睛亮亮的。 拿了钱,跟老板告别,迫不及待就想往楼下超市跑。 刚出门,却迎面就看到了蒋天颂。 男人站在电梯附近,手中拿着个很有质感的纸袋,没什么出格的举止,但只单单往那一站,笔挺的身姿,出众的相貌,便不容忽视。 有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孩,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正仰头说着什么,蒋天颂简短的说了一句,那女孩就一脸失落地走了。 这时他看向念初的方向:“过来。” 念初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发现她在一边偷看。 “二哥。”她听话地走过去,乖巧地喊了声人。 蒋天颂把手中的袋子递到她面前:“拿着。” “哦。”念初就乖乖地拎着。 蒋天颂:“我记得你入职那天,不是现在这家店铺。” 他话少,老金也不敢跟他瞎聊。 车中气氛过于沉闷,老金便只能专心致志开车,猛踩油门。 硬是把平时走惯了的路程缩短了十分钟。 蒋天颂到时,这层楼的品牌店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便去了先前念初入职的那家店。 进去看了看,没找到人,转过身才发现她在对门店铺。 无端端换工作,肯定会有个理由,他看向念初,等着她的解释。 念初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问。 先前不说,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现在他自己问了,她也没什么好亏心的,便默默地把之前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蒋天颂全程都没什么表情,面色淡淡的。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念初现在也没当时那么气愤了。 讲出来,也没希望他做什么,只是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辜负他的好意。 说完了前后所有事,还额外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就是那之后,我遇到了现在这家店的程瑶姐,她对我挺好的,我今天还顺利开单拿到了提成。” 蒋天颂点了点头,她和程瑶相处的好,他刚刚已经看到了。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第一天的工资,她们没给你吗?” 念初虽然说努力让自己不去计较这事了,但她毕竟是比较穷的,两百块,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巨款了。 听蒋天颂抓着这个不放,她看了看他,忽然心念一动: “二哥,既然你都来了,你能不能……” 蒋天颂垂眸,温和地看着她。 念初:“让她们把那二百给我?” 蒋天颂:“……” 念初:“毕竟我也算是干了一天活,就算二百不行,哪怕是一百呢?” 她真的,想起那天结束后,自己洗了很久手才洗掉的麻布味,心里头就觉得委屈。 就算她做的不是很好,但一分钱不给也实在是过分了! 蒋天颂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先是没想到,自己的能力在小姑娘眼里只值二百块钱。 后面又没料到,飞快地贬值了,现在又只值一百了。 念初看他不说话,眼里的期待又一点点消退下去。 二哥这种身份的人,几百块钱对他来说,就跟路边的一粒尘土一样不值一提,她怎么能让他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无所谓的笑笑: “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二哥,你今天是恰好路过这吗,我……” “你等一下。”蒋天颂打断她的话,拍了拍她肩膀。 念初便立刻闭上嘴,乖乖地看着他。 蒋天颂走到一边,拿出手机: “小林,你查一下万豪商厦管理人的联系方式。” “对,我现在在五楼,遇到些情况想和他沟通。” 他挂断电话后,也就不到五分钟,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出现。 男人西装革履,有些小肚腩,头发还做了造型,看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 此时却步履匆匆,走出电梯后四周环视一圈,锁定蒋天颂所在的方位,立刻大步赶了过来。 还没站定,先十分热情的微笑:“欢迎领导莅临万豪商厦,我是这里的总控负责人,您叫我小刘就成。” 他说着朝蒋天颂递出右手,蒋天颂手臂垂在身侧,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男子的右手又顺势往身后一背,十分自然地,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鞠躬。 “领导,有什么指示您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配合工作。” 他的头低下去,就半天没抬起来。 蒋天颂站着,晾了他三秒钟,才冷淡道: “刘经理,客气了。” 小刘这才把头抬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的一丝不苟。 “领导这是什么话,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念初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竭力掩饰情绪波动。 她认识这人,之前有见过他带人巡视这栋大楼的消防。 身后跟着四五个保安,他走在最前头,很有派头。 周围的店铺,无论店主还是店员,见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程瑶说,这整栋大楼,所有的商业合同,都是和这个男人签订的。 想不到今天见到蒋天颂,这个人也能变得如此的……能屈能伸。 她心里头还在胡思乱想着,蒋天颂已经和刘经理走完了客套的流程,见念初呆呆站在一边,他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刘经理,不急着说话,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蒋天颂虽然才调回天北检察院不久,但早已名声在外。 凡是在天北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天北多出来个铁面无私的检察官,先前南省那个轰动一时的官商勾结洗钱案,就是他找到的最终定案证据。 万豪商厦是天北当地最大的高奢品购物商城,刘经理作为这里明面上的管理负责人,自然也有几分人脉,忽然得知这样一位人物来了自己地盘,还闹得这么有仪式感,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一度怀疑,是不是顶头老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引来了这么一尊瘟神。 他看着态度谦卑,实际上也有小心思,话里话外,想探究蒋天颂找他所谓何事,见他忽然引出了一个小姑娘,刘经理也依旧保持着谨慎的心态,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念初。 蒋天颂的语气很温和:“你知道她是谁吗?” 刘经理两眼发蒙:“不,不知道。” 念初也蒙了,感觉肩膀上被蒋天颂碰过的地方的触觉都敏锐地发麻。 明明他语气比之前所有时候都平和,但她就是感觉,有一股被强威压迫的胆战心惊感。 他这么问,不仅刘经理不知道她是谁,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谁了。 总感觉,蒋天颂接下来的话,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念初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也跟不上他的节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嘴唇抿紧,表情绷住,让自己看起来也严肃点,不给二哥拖后腿。 第19章 继续撑腰,工资要,精神赔偿也要 蒋天颂感受到女孩肩膀的僵硬,又拍了拍:“不用紧张。” 刘经理还以为是对他说的,擦了把额头上滴下来的冷汗,西装下的后背已经湿透。 “我,我不紧张。”僵硬的笑容比哭好不了多少。 蒋天颂:“她是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励志学子。” 刘经理提心吊胆地看着念初,他们商厦,和偏远地区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们董事长也想不开,借着搞慈善的名义,偷偷洗钱了? 蒋天颂还在继续介绍:“也是天北大学未来的高材生。” 刘经理点头,心中又想,这和天北大学又有什么关系? 蒋天颂:“还是一个刚满十八岁,来到天北这座城市后,对这里充满憧憬和期待的单纯少女。” 刘经理的大脑已经是一团乱麻了,怎么都思索不出其中的具体关联。 他只能无措地看着念初,战战兢兢等着蒋天颂继续说。 蒋天颂:“很大概率,她也会成为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 顿了下,他的语气变冷:“但是。” 刘经理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知道重点来了。 蒋天颂:“当她满怀着信心与希望,走进你们这座大厦,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劳动的奉献来赚取未来的生活经费时,却在你们这里遭遇到了惨无人道的欺诈。” 刘经理:“!!!” 念初:“……”惨,惨无人道吗? 蒋天颂松开念初,指了指她第一天应聘的那家店铺: “就是这家品牌,她们利用了一个少女的单纯,欺骗了她的信任,不仅压榨她的劳动价值,还无耻的剥削了她的劳动报酬。” 刘经理瞪大了双眼,蒋天颂语气沉稳,不急不缓: “这种事情发生后,能传到我的眼睛里,想必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这家店如此行事,欺骗的不止是那些想要通过努力兼职换取报酬的人,毁掉的更是外乡人对整个天北市精神风貌的评价和印象。 三年一度的优秀文明城市评级正在网上公开投票竞选,天北已经蝉联六界,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市民们都希望这次依旧能顺顺利利,不出差错。 如果在这个时候,网上突然冒出来一些劳动剥削,恶意欺诈,地域歧视的丑闻,刘经理,你觉得,这,合适吗?” 刘经理的冷汗擦掉了又从额头上落下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蒋天颂:“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刘经理看看念初,又看看那家被指控“行径恶劣,影响市容”的罪恶商铺。 他咬咬牙:“停业整改,必须停业整改!” 蒋天颂没说话,淡淡注视着他。 刘经理脊骨一凉:“不,整改还不够,我会向上级汇报,对于这种居心不良,行径可耻的无良品牌和店家,我要把它驱逐出我们商厦,再发出声明,永不与之合作,与它划清界限!” 蒋天颂依旧没说话。 手臂又搭在念初肩上。 刘经理看看他,又看看念初,忽然福至心灵: “另外我们还会调查监控,查清楚前后到底有多少受害者遭遇这家黑心品牌蒙蔽,出动法务部,对他们提起诉讼,势必追究到底,要它们按照律法规定赔偿每一位受害者的劳务损失,以及精神损失费!” 蒋天颂冷峻的眉宇终于松缓,对刘经理点了点头: “小刘,你还是不错的,虽然管理上略微松弛了些,有些过失,但百密一疏,也可以理解。” 刘经理一鞠躬:“领导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以此为鉴,深思己过,加强商厦审查,将这种恶劣现象彻底杜绝,永不再犯!” 蒋天颂:“不用这样,我明白最大的责任不在于你,相反,你很有觉悟。” 刘经理直起身,害怕的感觉仍存在体内,心中却知道,这件事到这里,就算是有结果了。 微微松出一口气:“还得感谢领导,以身作则,日理万机,还这么亲民,愿意扎根基层,及时指出了我们的不足之处。” 接下来,两人又是一番官腔。 蒋天颂终于松口:“好了,今天就到这,你去做事吧。” 刘经理依旧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是,领导,我这就去叫安保部调取一年之内的所有监控,对这家黑心品牌严加审核,争取三天之内,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一再地点头哈腰,才小心翼翼地走了。 而念初直到他离开,也还停留在震惊中,嘴巴保持着微张的姿态,半天没缓过神。 不知道是怎么被蒋天颂领着进了电梯,又出了商厦,坐上老金的车的。 直到老金试探着开口问:“梁小姐,今天到底有什么喜事?” 念初才后知后觉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被刚刚那个场面给震撼住了。 看到老金,猛地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给他家孩子买些小零食的,现在她把这事给忘了。 “我……”她无措了一下,顿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说:“金叔,我今天开单了,终于成功卖出去第一件衣服。” 老金仿佛没发现她的不自在,毕竟蒋天颂就坐在副驾驶,他在驾驶位,比念初更不自在。 全靠着和念初的对话,缓解着身上的压力: “是吗,梁小姐这么厉害,恭喜你。” 念初笑笑,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说起零食的时机。 蒋天颂虽然不说话,但他存在感太强,老金等不到念初再开口,也不敢再多找话题。 车内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念初终于鼓起勇气,小手扒到了前排的沙发椅上:“二哥。” 蒋天颂侧眸:“嗯?” 念初语气略微忐忑: “你是不是早就注意到那家店,对它重点观察,让我过去兼职,也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像今天这样发作?” 蒋天颂刚才的样子,措辞,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明明每一句话的语气都不重,但从他口中讲出来给人的感觉,他就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自控的低下头,向他敬畏和臣服。 她甚至觉得,之前在意识到店铺有问题的自己,自以为是的隐瞒是拖了他后腿。 蒋天颂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样想?” 念初一愣,比他更加意外:“难道不是吗?” 蒋天颂:“你想多了。” 念初眨巴着一双无知但充满探知欲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 蒋天颂:“就是帮你要工资。” 念初:“啊?” 她有些无法置信:“可是,可是你说的那些,受害者不止一个……” 蒋天颂:“常规逻辑,当阳光下出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说明阴暗处的蟑螂已经成窝。” 念初:“那那家店损坏了天北的城市风貌……” 蒋天颂:“职业病,日后入学,如果你能通过学生会的面试,就能理解我刚才的办事逻辑了。” 念初呆呆的:“学生会,这么厉害的吗?” 蒋天颂看着她一脸丢了魂的样子,忽然叫她名字。 “梁念初。” 念初身体一怔,下意识调整坐姿,肩膀绷紧,腰身挺直。 “嗯。” 蒋天颂:“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忍着,和家里说,无论是告诉爷爷还是告诉我,以我们蒋家的能力,能保证你在天北,得到一份应有的公正。” 念初重重地点头,目露崇拜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升腾起一股汹涌的热烈,酥麻的暖意席卷全身。 有些激动,有些羞怯,还有些……酸涩。 原来,这就是有人维护的感觉吗? 十八年没得到的东西,骤然体验,比起欢笑,她竟然更想落泪。 蒋天颂只是嘱咐她一句,就收回了目光。 方才的事,整个过程不足二十分钟,在他的记忆中只不过是一个连记忆点都没有的小插曲。 念初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忽然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学生会。 她心中默念着蒋天颂随口一提的这个名字。 悄悄抬头,顺着后视镜,偷瞄了眼男人的侧颜。 她记住了,等开学后,她一定会想办法加入这个组织的。 次日,念初再次去上班。 毫不意外地发现对面那家店铺已经被迫停工了。 先前的那个女经理和两个店员穿着工作服,正一头雾水地站在外面。 刘经理又恢复了之前的派头,严肃地带着四个保安和她们沟通。 几人面对着面,念初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却看到那三个女人一瞬间花容失色,其中职位最高,责任最重的女经理,甚至惊恐落泪。 她们不明白,明明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为什么要闹到这一步。 一旦品牌方因此暴怒,追究起她们的责任,带来的后果可不是要她们失去工作这样简单。 光是赔付破坏品牌形象的经济损失这一项罪责,就很有可能要她们三个名誉扫地,倾家荡产。 女人死死地攥着刘经理的手,苦苦哀求: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投诉的我们,求求你告诉我,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愿意赔偿她,十倍,百倍,多少钱我都给,只求她高抬贵手,不要把这件事情上升的那么高,闹得这么大。” 刘经理管理商厦这么久,和她也有过几面之缘,也算说过几句话,闻言眼中掠过复杂: “晚了,你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重视,做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仅仅昨晚调查的一个月监控,就找出了十四位被欺骗打白工的受害者。 蒋天颂昨天的话虽然有些重,但绝对没有冤枉她们。 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现在是绝对小不了了。 第20章 小林夸赞,她有他身上的影子 三个女人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 念初还想继续听听他们聊什么,店里上客人了。 有了成功推销第一件衣服的经历,她现在已经熟练很多。 接待的第一个客户,就成功推销出去一件小上衣还有一条短裤。 等念初忙完,刘经理那边已经散了。 念初遗憾的收回目光,看店里的地板上被客人踩出了点印子,利落地拿起拖把清理。 先用湿拖把擦一遍,再用干拖把沥干水。 程瑶坐在收银台笑呵呵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感觉自己是捡到宝了。 将近午休的时候,刘经理又开始带着人一家家店铺走动。 到程瑶这时,恰好念初刚送走个客户,余光感觉有人过来,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先说了句:“欢迎观临。” 刘经理看到念初,绷着脸的威严表情一僵。 念初看到是刘经理,也愣了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刘经理抢先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偏远地区的励志学子,天北大学高材生,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十八岁少女,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 念初心虚了下。 虽然这些话,本质上也没有作假。 但二哥用的那些词,听起来就是有些和她本人不匹配的高大上。 但蒋天颂说都说了,她总不好再反驳,拖他的后腿。 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我。” 刘经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 念初:“我在这里兼职。” 刘经理往她后面的店铺看了又看,忽然伸手,把她拉扯到店外,小声道: “难道这家店也有问题?” 经过昨晚那么个事,他现在也有点草木皆兵了。 商厦高层领导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 特意跟他强调,一定要和商厦的入驻商家都沟通明白,绝对不许再出现像之前那样的作风问题。 念初看他表情,就猜到了他心里大概在想什么。 赶紧和她解释,程瑶的店没问题,招人都挺正规的,对她也和善。 刘经理听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之后他进店,和程瑶进行了一段谈话,因为念初就在这里上班,他还格外强调了几句不能压榨店员。 等他走了,店里也开始了午休,程瑶都是自己想吃什么,就给念初带一份什么。 她今天吃的是凉皮和肉夹馍,于是念初就也一碗凉皮一个馍。 俩人正吃着呢,刘经理又来了,这回身后没再跟着人,他自己来的,手里拎着一大袋子零食。 程瑶见到他要起身:“刘经理,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你吃你的。”刘经理摆手拦住她,走到念初身边,把袋子放下: “我是来找这个小姑娘的,孩子不容易啊,年纪这么小,从那么远的地方考过来上学,还需要自己赚学费,还遇到了那些不好的事。 一点零食,没多贵重,算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吃,就当是叔叔为之前那家店的事情给你道歉。” 程瑶也跟这个刘经理见过好几回了,每次他都是满脸威严,不假辞色。 还头一次见着,他这么亲切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念初则是瞬间就明白了刘经理的意思,她立刻站起身,往远处一躲: “谢谢你刘经理,这些我不能要。” 她还是分辨的很明白的:“一棵树的生长,主要是依靠着树干的养分,但即使是树干,也控制不了哪根树枝会分差。刘经理,没有树干为树枝的过错负责任的道理,就算真的有人要道歉,那个人也不该是你。” 刘经理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样子也不怎么起眼,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沉稳的话。 他看向念初的眼神有些深了。 一个才十八,就有本事搭上蒋天颂的女孩,哪能让人小看? 老话说得好,不欺少年穷。 原本想用点小恩小惠打发,现在看来,是他把她想简单了。 “既然不喜欢零食,那这样,小朋友,你加一下叔叔的联系方式。” 刘经理也是多年摸爬滚打上来的,深谙人情世故,又露出和善的笑容,拿出手机: “你既然在天北读书,勤工俭学就肯定不止这一两天,万豪商厦的工作机会多着呢,我有时候也会发些招聘信息。” 念初也知道不能一味地拒绝人家好意,而且听到有兼职招聘,也确实比较心动。 就加了下刘经理的微信。 刘经理又看向他带来的那些东西,念初态度坚决: “刘叔叔,这个我真的不能要,我爷爷教育过我,做人应该本本分分,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 蒋天颂昨天在处理完这事后,也想知道万豪商厦的办事速度,便让小林趁着午休时间过来看看。 小林来了有一会儿了,恰好撞见念初义正言辞拒绝刘经理的一幕。 他禁不住点了点头,不骄不躁,不被蝇头小利所动。 这位梁小姐,有他们蒋检长的几分影子。 他又看了看涉事品牌,见店铺已经关门,便拍了张照,发给蒋天颂后才转身离开。 下午,回到单位,小林敲了敲蒋天颂办公室门。 进去后,不等他问,便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汇报了一遍。 说起念初拒绝刘经理时,小林笑了声: “梁小姐不愧是蒋家看重的人,检长,她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的样子,还真有些您早年的风骨。” 蒋天颂微挑眉梢,听到念初拒绝刘经理的示好,心中也对她多了些认可。 “这件事情的后续,就交给你跟进。” 小林应了一声是。 顿了下,瞧着蒋天颂脸色,试探着低声提起: “检长,昨天晚上你走得早,在你离开之后,沈小姐来过。” 上次两人在购物时因意见不合而闹翻后,就没再有过什么联系。 沈乔菲心中憋着一口气,想等蒋天颂向她低头。 但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蒋天颂示好。 最终还是沈乔菲先坐不住,又跑了趟蒋天颂单位。 只是不巧,没见到人,白跑了一趟。 蒋天颂听到沈乔菲的名字,眉宇间掠过一抹冷色。 “以后和她有关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小林讶异,多看了蒋天颂一眼。 蒋天颂眉宇间都是冰冷:“还有事?” “没,没了。”小林身上一凉,立刻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另一边,沈乔菲还等着他回电话。 她昨天没见到蒋天颂,却抓住了小林,知道他是蒋天颂心腹,故意让他传话的。 小林也通过沈乔菲的表现,隐约猜到了两人之间大概出了些问题。 因此,从蒋天颂办公室离开后,琢磨了一会儿措辞,才给沈乔菲回电话。 电话刚通,沈乔菲不等他开口就急急道:“怎么样,他知道我来,有什么反应?” 小林没敢说实话,措词委婉道:“检长最近公务繁忙,没办法在私事上花太多心思。” 沈乔菲没听懂他隐晦的暗示,欣喜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不来找我,是被别的事耽误。” 小林无奈,但也无法说的更过,理智告诉他,对于自己上司的私事,还是远离为妙。 “沈小姐,我这也有些公务还没处理完,您看……” 话还未完,电话屏幕就倏然一黑,连个意思一下的告别语都没有。 明摆着拿小林当工具人,利用完就扔。 小林看着黑下来的屏幕,面色却依旧温和,正准备把手机装回口袋,屏幕却又重新亮起。 他看着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眼神微微一变。 办公室,蒋天颂审阅着文件,敲门声响起。 “进。” 小林推门而入,神色古怪: “检长,有您家人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上面是静音状态,对方听不到他和蒋天颂的声音,他们却能听见对面人的叫嚣。 “把手机给蒋天颂接,让他亲自和我对话!快!” 蒋天颂在听到对方声音后,眉宇皱了皱。 “手机留下,你出去吧。” “是。” 等小林关上门,蒋天颂才拿起手机,语气冰冷: “蒋天渝?你又想做什么?” 对面不客气的声音,在辨认出是他后才略微收敛,干笑了一声: “二哥。” 蒋天颂冷漠地沉着目光,没有接话。 蒋天渝也习惯了他的性子,顿了一下后,就很自然地继续往下说: “我听到一个消息,天北的烟草司多出来一个空缺,可以往上补人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蒋天颂眸光倏然一寒,眼底像凝结的深潭:“谁给你的消息?” 烟草司二把手要调走的事情,目前还没有落实,只是个内部消息。 就算要补人,也得中秋节过完以后,现在连通告都没发,他是怎么知道的? 蒋天渝笑了声,颇为骄傲: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二线城市,但心一直惦记着天北。你既然没否认,就说明消息是真的,二哥,我也不瞒你,我想要这个位置,你把我调回来吧。” 蒋天颂也笑了,气的:“你在做梦?我在检察院,你说的是烟草司,就算他们单位真的招人,也不会轮到我一个外人插手。” 蒋天渝却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谁不知道你为了上位,把整个天北的高层都查了个底朝天,我不信你没有烟草司的把柄,他那个位置给谁不给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第21章 他的礼物:睡裙?! 蒋天颂被他这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蒋天渝。” “哎,二哥。” “滚!” …… 蒋天渝是蒋家老三,最开始靠着蒋家的托举,在天北当一个普通公务员。 入职没多久,就因为工作失职被外放到了二线城市的基层历练。 他能力平平,运气一般,这一走,就再也没找到机会回来。 基层待了不到两个月,他就受不了了,希望家里人能帮他求情,让他回来。 但蒋老爷子为人刚正,不愿意以权谋私,为一个不争气的孙子,损害他们蒋家的口碑。 蒋天渝便只能一边盯着天北,一边等待时机。 恰好就是蒋天颂有了话语权之后,烟草司出现了符合他心意的位子! 这不就是天意吗?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蒋天渝五指成拳,眼中闪过志在必得。 “蒋天颂,你以为挂电话就行吗?我才没那么好打发!” 眼珠转了一圈,蒋天渝拿起手机,又拨出一串号码。 这一回,是国际通讯,等了许久,对面才响起一道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老三?找我有事?” 蒋天渝清了清嗓子,语气放低:“大伯,侄子有个事想要求您……” - 念初今天业绩不错,底薪加上提成,赚了四百多。 下班后,她去了商厦的地下超市,买了一袋子零食,在上车后交给了老金: “金叔,这是给你的,谢谢你这些天一直接送我。” 老金脸上露出惊讶:“梁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赚钱也不容易。” 念初:“收下吧,金叔,不然我一直麻烦你,也会不好意思。” 老金这才笑着收了,打开看了看:“梁小姐真会挑,正好都是我家那臭小子喜欢吃的。” 念初见他喜欢,也露出了一丝笑。 老金这时又从前面递出个袋子:“梁小姐,这个是你昨天落在车上的。” 瞧见那个纸袋,念初一愣。 这是昨天蒋天颂交给她,让她拎着的。 因为和刘经理对峙的事太震撼,她下车的时候,就把这袋子给忘了。 “糟了。”念初心里一紧,希望这里面,不要是什么对蒋天颂重要的东西。 否则她的过错就大了。 赶紧接过袋子:“谢谢你,金叔。” 老金笑着摆摆手:“客气了,这算什么。” 之后又主动找了几个话题。 念初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手紧紧抓着那袋子,只盼着早点回到蒋家,现在把东西还给蒋天颂还不算太晚。 然而回到蒋家后,客厅里只有蒋爷爷和蒋天奇。 念初四周环视一圈,悄悄问佣人:“二哥回来了吗?” 佣人摇摇头:“没见到二公子。” 念初捏在袋子上的手紧了紧。 这时蒋开山已经看到了她,瞧见她拎着个纸袋,笑呵呵对她招手: “招招回来啦。” 念初这才走过去,也礼貌地和蒋爷爷说话: “蒋爷爷。” 蒋开山:“兼职做的怎么样,累不累?” 念初摇摇头:“我挺适应的,今天还多赚了提成。”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摆件:“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是一个小人穿着军服,端着枪在草地里匍匐作战的造型。 蒋开山愣了愣,看着那小物件,目光深远,透出几分怀念。 仿佛在穿过它,看什么记忆深处的影像。 他把它拿在掌心里,手指轻轻地摩挲: “招招有心了,爷爷很喜欢。” 念初送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 对于处处精致高贵的蒋家来说,她能拿得出手的,都显得太过廉价。 听到蒋爷爷说喜欢,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才松了些力道。 这时一边的蒋天奇冷哼了一声。 念初看了看他:“六弟,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她取出一个小怪物造型的挂坠,递到他面前。 蒋天奇这几天为了逃避倒立的痛苦,学习勤勉多了。 效果立竿见影,他的成绩提升了不少。 但他心里对念初的不满却从未消失过。 可是他也清楚,现在的蒋家,个个都对念初满意。 他如果执意和她作对,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因此蒋天奇只是阴阳怪气: “我拿了你的东西,是不是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啊?” 蒋开山听出来这不是好话:“小六,你胡说什么!” 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这个小六,怎么又犯病了? 老爷子就要动怒,念初及时插话: “比起蒋家给我的,这些都太微不足道了,六弟,你不要多心,就算不喜欢也没什么的。” 她选的东西虽然不贵,但都心思细腻。 摆件是因为曾经听爷爷讲过作战经历,触动了蒋爷爷的军旅情怀。 吊坠则是当下最火的动漫周边,很多像蒋天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很喜欢。 蒋天奇也确实喜欢,否则也不会装进自己口袋。 但他就是不想给念初好脸色,让她得意。 被蒋开山呵斥了,才对念初挤出一丝笑:“梁姐姐,我这个人就是说话有点直,你不会怪我吧?” 念初当然不可能怪他。 他能容得下她,已经很不错了。 她摇了摇头。 蒋天奇:“爷爷你看,她自己都不介意,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送完礼物,她才又惦记起蒋天颂的那个纸袋。 念初一直等着蒋天颂回来,好转交回去。 但是一直等到用完晚餐,他也没有出现。 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深,她也该回房休息了。 她想把袋子放在蒋天颂门口,这样等他回家就能看见。 但东西都放下了,她又迟疑,怕万一有佣人路过看见,以为这是不要的东西,当垃圾给处理掉。 而且这袋子看起来很高档,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比较贵重。 想来想去,还是亲自交还比较放心。 念初便留在了客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拿着手机复盘今天的销售过程,提炼自己的推销经验,一边耐心地等。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动,她的睡意也越来越浓,念初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头也开始一点一点,在沙发上小鸡啄米、 蒋天颂回到蒋家时是晚上十一点半,白日里,挂断蒋天渝的电话后,他又接到了他父亲蒋松的电话。 蒋松的目的和蒋天渝是一样的,也是逼着他想办法,让他把三弟给安排进烟草司。 蒋天颂不愿插手,被蒋松批判地训斥了一顿。 因此,他心情不是很好,回家之前喝了些酒。 原本今天是不打算回老宅的,可是在酒吧待得太晚,已经不好打车。 最后还是联系了老金,回到了蒋家。 从电梯出来,发现客厅的台灯亮着光,蒋天颂顿了顿。 光晕下,沙发上有个影儿,女孩侧身抱着抱枕,坐姿歪歪斜斜,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梁念初?” 他看着那个身影,蹙眉走过去:“怎么睡在这了?” 念初眼睛没有完全闭上,但人的意识已经彻底朦胧了。 蒋天颂拍了拍她肩膀,她才迷迷糊糊转醒,看了看他,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那种骤然释放出的开心,让蒋天颂怔了怔。 “嗯。” 他看了看她,神情松缓许多,坐到了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怎么,今天又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念初摇头,控制着自己打呵欠的念头,生理性的泪水憋得两只眼睛都雾蒙蒙,水汪汪的。 她从身侧抱出那个袋子: “对不起,二哥,昨天我把这个给忘了,现在还给你,希望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蒋天颂瞧见她手中的服装袋,神色也变了下: “还给我?” “嗯。” 她又朝着他的方向递了递。 蒋天颂皱眉:“你不喜欢?” 念初:“啊?” 她有些傻住了,脑子里的瞌睡虫一下子散了不少。 “给,给我的吗?” 她看了看蒋天颂,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袋子,不确定地问。 “不然呢?”蒋天颂沉眉。 他让小林买完东西,昨天一见面就交给她了,还不够明显吗? 念初:“……” 她,她以为他就是单纯让她帮他拎着! 意识到是自己搞错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默默地,把袋子又抱回了怀里,羞愧地低下头: “是我理解错了,不好意思啊,二哥。” 蒋天颂也明白了过来,皱眉: “你等在这,就为了这件事?” 念初:“嗯……不,不全是。” 她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 “我最近在兼职时赚到了提成,给大家都带了礼物,这个是给你的,二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 说着,低头朝着蒋天颂递了过去。 蒋天颂起先还有些兴趣,在听到大家都有时,兴趣就淡了。 随手接过了小姑娘掌心的东西,看都没看便道: “以后不用再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蒋家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你日日把感谢挂在嘴边。” 他的用词有些冷,说完就起身回了房。 念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还是有些受到影响,情绪低落。 但这种低落,很快在她回房拆了蒋天颂给她的那个服装袋后消散。 两条很可爱的……睡裙? 念初惊讶地拿出来看了看,都是她合身的尺码。 两条睡裙图案相似,都是草莓小熊。 款式略微不同,一个吊带,一个短袖。 念初看着它们,喜欢得不得了。 她本身是没有睡裙的,也舍不得糟蹋先前买的那些好衣服。 晚上睡觉,都是拿先前在村子里时的衣服穿。 原本想着,等兼职赚了钱再买,没想到,二哥竟然这么贴心,连这个都能想到。 第22章 开学了,没能当面告别 次日,蒋天颂醒后看到床头多出来个小盒子。 想了会儿,才回忆起这是昨晚念初送的。 拆开后,里头露出个小钥匙扣,造型很有趣,是一面小锦旗。 正面:先生大义。 背面:为民除害。 他捏着那廉价的小东西,坐在晨光中看了会儿,忽然一笑。 小孩子的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思索了下,他没扔,正好车钥匙放在一边,原本的钥匙扣是个迷你的车标。 蒋天颂把那车标摘了,把念初送的替换了上去。 - 之后的时间,念初依旧早出晚归,在蒋家和万豪商厦之间两点一线。 到录取通知上的开学时间,她已经攒了三千七百多。 按照和家里的约定,下个月月底之前,念初要给他们汇回去两千元钱。 现在钱够了,她也没急着转,准备等到下个月月末的时候再说。 防止转早了,她爸梁建国以为她赚钱容易,养大胃口,提高汇款要求。 开学的时间恰好撞上了中秋,蒋老爷子原本说让蒋天颂送念初上学。 但他两个儿子蒋松和蒋柏偏在这个时候一起回了家,蒋天颂作为小辈,不合适离开。 蒋开山便只能安排老金送念初去学校。 走之前,他把念初叫到了书房,拿出张银行卡。 “招招,这里头是爷爷给你的学费。” 念初看着他的动作,连忙拒绝: “蒋爷爷,我在来之前就了解过了,像我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您对我已经够好了,我真的不能再收这个。” 蒋开山还是强硬地塞进了她手里: “这是爷爷的一片心意,就算你平时不需要,也要有备无患。” 念初还想说什么,蒋开山摆手道: “收着吧,招招,你这孩子乖巧,爷爷很是喜欢,爷爷老了,和你们年轻人玩不到一起去,能做的也就是给你一些零花钱,你要是不拿,爷爷心里才是不好受。” 念初这才只好收下,再三跟蒋爷爷保证,以后有了时间会回来看他。 她把这张卡,和之前蒋开山给她的超市购物卡放在了同一个书包夹层。 这书包也是她先前从村子里带出来的,从初中到高中用了六年,磨损的厉害,上面带着些缝补的痕迹。 和蒋爷爷告完别,她就背着这个书包,走出了蒋家。 老金等在外面。 念初坐车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两辆漂亮的黑车一前一后,有序地停在蒋家别墅院外。 蒋天颂站在院前迎接,身上的衣着比之前所有都显得正式,冷峻的五官带着几分重视。 念初心中有些遗憾,当初来到蒋家,是蒋天颂给她领路。 如今她要离开,却没能亲口与他道别。 “金叔,今天蒋家是有贵客吗?” 蒋天颂从早起就在忙,她连与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老金看了眼车,神情也带着敬畏: “是蒋董事长和蒋局长。” 顿了下,想起来念初对蒋家的家族情况并不了解,改口道: “二公子的父亲和小叔。” 念初愣了一下,这时老金已经开车,超出了蒋天颂一段距离。 她回头,顺着车窗往外看,总觉得蒋天颂严阵以待的架势,不像是和亲人见面,倒像是要等待上层检阅。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抱紧了手中的书包。 蒋家的一切对她来说,美好而又短暂,像一场华丽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她也该回到真实世界。 不该过度留恋。 老金原本是打算送念初到她寝室楼,帮她把一切都打点好。 可是刚到大学门口,还没来得及找停车位,他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他妻子,说他孩子吃月饼过敏,情况紧急,要去医院。 但她人在外地出差,赶不回去。 老金今年快五十了,有个大女儿嫁到了外地,很少回来。 小儿子是老来得子,很是受宠。 得知孩子可能出事,他人一下子慌了,差点把油门当成刹车。 电话是在车上接的,念初也听到了发生什么事。 她安慰老金:“金叔,你去看孩子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老金下意识反驳,可脸色是焦急的:“那怎么行,我答应了老爷子,一定帮你把一切都安顿好。” 念初懂事道:“你已经送我到学校门口了,寝室肯定不会离得太远,里面还有志愿者在指路,我慢慢走就行,但孩子不一样,他现在比我更需要你。” 老金听她这样说,这才红了眼眶,下车帮她拿出行李: “梁小姐,真对不起,我,我孩子他对花生过敏,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念初反而安稳他:“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怕老金再耽误时间,接过行李后拎在手中,立刻就大步往校园里走。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念初总共就带了一个蛇皮袋,里头装着她的衣物、被褥和一些洗漱用品。 来到蒋家以后,蒋天颂给她买了些衣服,念初离开时,也把它们都装了起来,一起放进了她的蛇皮袋子里。 现在,她就扛着那个蛇皮袋往校园里走,天北大学的外地分数线很高,能考进来的,大多是天北本地人。 大家穿衣打扮都很青春时尚,念初这种过分朴素的就显得有些另类。 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被人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念初没在意,扛着包注视四周的彩旗,终于找到了想看的字眼。 她去了外院迎新处:“你们好,我是这一届的新生。” 外院全称外国语国际学院。 这也是天北大学的一个王牌专业,里面培育过不少知名翻译官。 至今招生宣传网站上,还存有着他们的优秀事迹。 此时七八个志愿者正在遮阳棚下扇扇子,面前摆着登记本。 念初出现时他们也看见了,但那个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哪个扶贫专业又出现了个小镇做题家,几人都没料到,念初竟然会奔着他们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背过身去一顿手心手背,过了会儿,一个满脸悲剧的男生站起来和念初对话: “你是不是走错了,我们这是外院。” 蛇皮袋太重,念初把它放到脚边,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缓解,一边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递给他: “没有找错,我就是这个专业的,外国语学院。” 说完,她对着几人礼貌一笑:“你们好,可以帮我指个路,告诉我寝室在哪吗?” 和她搭话的男生接过通知书拿手机一扫二维码,念初的入学信息便出现在了屏幕上。 “还真是我们院的……梁招娣?”那人语调一个拔高:“现在这年代,还有人叫这么奇葩的名字?” 念初脸上的神情微微僵硬:“学长,我改名字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我现在叫念初,梁念初。” 一双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对方,满是真诚。 “管你是念初还是招娣呢。”那人没看她的身份证,随手扒楞到一边,又瞥了眼她的那蛇皮袋,哀叹一声:“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他说着,走到念初身边,想把蛇皮袋扛在自己肩上。 然而他四肢纤细,刚一用力,袋子没提起来,自己的腰却差点闪着。 “嗷,你这破袋子里装的石头吗,怎么这么沉。” 念初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在一边也被吓了一跳: “你,你放下吧,我可以自己来。” 那人看她一眼,又看看那袋子,咬咬牙,把念初扒楞到一边,再次对着袋子伸出手。 这次他一鼓作气,总算是扛到了肩上。 “走吧,按照迎新的规矩,谁扫了你的码,就得负责你的入学流程,今天我带着你。” 说着,他大步往前迈出一步,瘦弱的身躯却紧跟着一个摇晃,蛇皮袋也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掉落。 念初瞪大眼睛,着急的跟在他身后:“学长,要不你还是放下吧。” 这人,看着弱不禁风的,她真怕他再把自己给摔着。 男生紧咬牙关,脸色都因为肩上的重物给憋红了,却在她几次靠近,想要帮忙时把她推开。 “走,走开。我能行!” 念初无措地跟在一边。 男生边走边不停踉跄:“我行的,我一定能行!” 本来扛着个重物就不好走,对面还忽然迎面走过来五六个并排走的男生。 其中一人,手上还转着个篮球,侧身和旁边的人聊天,满脸兴奋: “这消息是真的吗?一中那个芭蕾女神,真的也来了天北大学?” 他忙着闲聊不看路,却正好堵住了念初两人的去路。 扛包的学长本来就摇摇欲坠,看到这场面,赤目欲裂,他大喊: “让开!你们快闪开,别挡着路。” 篮球男生听到声音,疑惑抬头,但这时已经晚了,他走的太快,和扛包学长也就半步之遥。 这一顿,一抬头的功夫,两人已经近在眼前。 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啊。”学长的痛呼。 “嗷!”篮球男的惨叫。 学长在摔倒前紧急避险,把蛇皮袋整个卸力了。 篮球男就没那么好运了,连袋子加学长,一起压在他身上。 手臂被压得外翻变了形,原本在手中的篮球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念初站在一边,已经被眼前的变故给看傻了。 第23章 大学里的奇葩室友 医务室。 李涵冰不停地惨叫,给他正骨的医生都无语了: “这位同学,你只是错环了,不是断肢,能收敛一下吗?” 又看了眼一旁的念初:“女同学还在这看着呢。” 李涵冰疼的五官都狰狞了,瞥一眼念初: “女孩子,就她?我看就是一猛兽!” 学长撞人后,为了致歉,只能放下蛇皮袋,扶着李涵冰来看医生。 念初作为参与人,也有些担心,便背上蛇皮袋,也跟了过来。 她背着那袋子,走的可比学长稳多了,李涵冰也知道了那差点害得他骨折的袋子是她的。 对念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你看看别人,用行李箱搬行李不好吗,整这么大个袋子做什么,你个显眼包!” 念初刚想说话,刚才那撞人的学长挡在她前面,语气也很差: “李涵冰,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别为难梁同学。是你走路不看路,我才撞摔了,不关她的事。” 李涵冰受了伤本来就有气,这回更是直接炸了: “我为难她,你看我哪个字为难她了?匡强,要我说是你故意为难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上次我和白若棠一组出国,你就一直妒忌我!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让你报复了!” “你,你胡说什么!这又关若棠什么事……”匡强嘴上说着无关,脸却腾的红了。 念初在一边听出来,这两个男生貌似认识,而且还因为一个女孩子,之间有一些仇怨。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激烈,都快忘了她还在一边了。 她抿了抿唇,走到一边,给医生留下了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这位受伤的同学有需要我负责的地方,可以让他通过这个联系我。” 说完,她又看了眼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默默扛起蛇皮袋,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 校园里还有其他志愿者,念初观察着,找那些看起来好说话的女孩子,去向她们问路。 和之前的匡强一样,她们都是扫了下她的录取通知,就知道了念初在哪个校区和寝室。给她指出了具体的方位。 念初礼貌的道谢,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寝室一共七楼,步梯,不巧,她被分在了707。 在乡下的时候,念初没少帮着家里干农活,扛大包走远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爬楼梯,就有点难度了。 走到三楼,她感觉有些受不住了,不得不停在原地,放下背包,大口喘气。 在蒋家的时候,24h都有恒温空调,后面去兼职,出行都是车接车送,商厦也有恒温空调。 念初几乎都要忘了夏天是多么炎热。 可现在,只是进校园后的这短短一段路,念初就感觉自己身上被汗水打湿了半截,连呼吸都仿佛滚烫,能烧开一壶热水。 从蒋家离开时,因为要和蒋爷爷告别,所以念初穿的是先前蒋天颂给她买的衣服。 现在走了一路,她怕汗水会给衣服的布料留下污渍,决定去换件衣服。 歇了会儿,念初再次扛起蛇皮袋,直接走进了三楼。 左顾右盼着,找到卫生间,她进去,取出在村子里时的旧衣服,替换掉身上的新衣服。 再重新走出来,身上的破旧短袖和蛇皮袋子就无比的和谐了。 念初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就这样,一点点上了七楼。 707,这是间四人寝,里面四个床位,四个衣柜,两个长条桌,四把椅子。 床位在最里面,占地空间也最小,是上下铺。 每个铺位上,已经贴好了床头卡,上面写着床位主人的名字。 念初在靠窗那个床的下铺。 她进门时,里头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儿,是对面的上铺。 那女孩正独自整理床铺,听到念初进门,脸上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 刚要说什么,看到念初身上的衣服,又看到她背着的袋子。 笑容淡下去,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铺床。 念初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进门后先找床,找到床位,放下袋子,才注意到另一个女生的存在。 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梁念初,十八岁,以后是你的室友。” 田甜特意让爸妈多花钱,把自己调剂到外国语学院,就是听说这专业的人非富即贵。 她还想着抱大腿呢,结果同寝室的竟然是个一身便宜货的土包子,真是气都气死了。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田甜,既然大家要住在一起,有些话必须得提前跟你挑明,我有洁癖,我的衣服,鞋子,护肤品,化妆品,都不许别人乱碰,还有喝水的杯子,洗漱的工具,全都是私人用品,也不许你乱动!” 念初没多想,只以为她是第一次住寝室,所以才要格外强调: “你放心,我之前就住校,这些我都明白的。” 田甜听着她的声音,又撇了撇嘴。 这跟住不住校有什么关系,谁知道这个土包子会不会看她的东西好,就趁她不在,偷拿她的东西? “行了,收拾你的东西吧,没事少和我说话。” 四人寝,一个室友已经废了,她现在只希望另外两个室友能给力点。 最好能有个家里开公司的千金大小姐什么的,她把关系处好,未来好把她的工作也给包了。 念初本身也只是出于礼貌地和她打个招呼,说完了话,就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感受到了田甜的嫌弃和不耐烦,她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怎么在意。 这间寝室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床板上有一层灰,念初从行李里找出抹布,去水房洗了洗,回去擦拭。 擦完后,她先去洗了抹布,准备顺便洗个手,回来再铺床。 等洗完了抹布再回寝室,却发现里面又多出来了一个女生。 那女孩梳着个漂亮的花苞丸子头,身形微胖,穿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正大大咧咧坐在念初的床铺上。 田甜也一改之前的冷淡,十分兴奋地下了床,站在她对面和她说着话。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知道是念初回来了,那女孩头也不回便说: “梁招娣是吧?我是金宝书,我不喜欢睡上铺,咱们两个换一下床!”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但一时之间,念初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她迟疑着,拿着手中的抹布走过去: “同学,床铺的位置都是学校提前分好的,而且我都已经打扫过了……” “把床头卡换一下位置不就行了?”微胖女孩傲慢地回过头来:“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出钱买。” 两人四目相对,双双都有些愣住。 “你……”金宝书皱眉,死死地盯着念初。 “你……”念初眨着眼睛,感觉不止声音,这个女孩连样子看起来都有些熟悉。 “你是那个臭卖衣服的!”金宝书忽然尖叫一声,原地跳了起来,劈手指着念初,难以置信道:“别告诉我,你也是外国语的学生。” 念初因为“臭卖衣服的”几个字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在金宝书瞪大的眼睛中默默点头。 “真是要命。”金宝书烦躁地踢了一下脚边的袋子:“外国语学院这两年是怎么了,不是说只有英语满分才有资格被录取,现在连卖衣服的都能进来,以后是不是卖袜子卖鞋子洗内裤的也都能进了?” 袋子被踢得啪的一声,念初皱眉:“这个是我的行李。” “啊?”金宝书双眼再次瞪大:“我还以为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没来得及扔掉的垃圾。” 说着,她脸色也有些尴尬:“我可不是故意的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有人用这样的东西。” 田甜在一边帮腔:“宝书,这不怪你,她刚拿着那袋子进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拾荒的穿越了呢。” 金宝书被她描述的那画面逗得笑了一声,掏出手机,对准念初: “加个联系方式,这个床位,加上刚才那一脚,我给你一千,行不行?” 标准的大小姐作风,把念初都给看愣了。 不过想到之前那家店里的衣服,也都是几千块钱一件,金宝书刷卡时也都毫不犹豫,她又理解了。 “算了,你喜欢这里就给你吧,就当是我为服装店那天的事道歉,不用你付钱。” 她又抬头去看上铺的灰尘情况,重新拿起抹布,准备上去清理。 金宝书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 田甜在一边赶紧献殷勤: “我要是住在下铺,也愿意跟你换,大家还要在一个寝室住四年,互帮互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说着,她主动凑到金宝书附近,递给她一瓶橙汁: “这个是我来的时候买的,多买了一瓶,你拿着解渴。” 寝室又闷又热,金宝书的确渴了,看了一眼那橙汁,伸手接了过来。 田甜见她喝了,脸上笑容加深: “宝书,你姓金,天北最有名的金氏国际贸易集团,不会是你家的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金宝书的脸看,生怕错过她表情上的变化。 金宝书咳嗽了一声,仿佛被呛着了,田甜吓了一跳,金宝书脸涨的通红,瞪她道: “你可真敢想,还金氏集团,我就是个外地来的普通学生,父母都是给人打工的。” 田甜看向她的背包:“可是这个牌子……” 金宝书神色自然:“A的。” 说着,又给她看自己的表和鞋:“都是A的。” 说着说着,两人忽然都发现了一件事,金宝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念初脚上的小羊皮鞋子。 她看看念初的,又震惊地低头看看自己的,两人的鞋,竟然从颜色到品牌标志到细节,都一模一样! 金宝书一脸吃了脏东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田甜也一改刚才的热情,板起脸,对金宝书递出手机: “饮料五块钱,转给我。” 第24章 开学,他送了个大礼包 刚才还满脸亲热,一口一个宝书,仿佛多年好友似的。 一听到她家不是大富大贵就立马变脸,金宝书冷笑: “真是倒了大霉了,一屋子全是极品!” 田甜脸色微微僵硬。 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又不是她想这样的,她就是个普通家庭,父母供养她考进外院,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她得把每一分钱和精力都花在刀刃上。 念初也听见了金宝书的话,但她忙着擦拭床铺,就当没听见。 上铺的灰比下铺还多,她擦拭了一遍感觉还不够,拿抹布去水房洗,打算洗干净再擦一次。 她走的时候,手机没带在身上,铃声忽然响了。 金宝书在下铺铺床,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备注是二哥。 梁招娣这么个名字,本身就乡土味十足。 土包子的二哥…… 金宝书眼中掠过一丝嫌弃。 铺好了床,她走进水房:“喂,土包子,你二哥给你来电话了。” 念初正在拿肥皂仔细地搓洗抹布上的脏污,闻声动作一顿。 蒋天颂? 他不是在忙吗,怎么会想到打给她? 离开蒋家的时候,念初就做好了和蒋家的事情切割,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些本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准备。 来不及多想,她关掉水龙头,朝着寝室就跑,用最快的速度接起了电话。 “二哥。”念初急轻轻地叫了声,带着疑惑,他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另一边,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像一道清冷的溪流。 “到学校了?” 刚刚跑急了,念初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寝室是真热。 “嗯,我已经报道完了,现在在寝室呢。” 说着,她环视着四周的环境,看向窗外,外头是一片操场,专业的运动器材,橡胶的跑道,鲜艳的颜色和远处教学楼的建筑物相得益彰。 蒋天颂:“方便出来一下吗?有些东西给你。” 念初愣了愣,下意识想说不用了,她现在都不住在蒋家了,就更应该自食其力,没道理再拿他们的东西。 可是又想到,蒋天颂问她方不方便出去,那就代表他人已经在附近了,她要是这时拒绝,岂不是让对方白跑一趟? 思索了下,她还是决定出去拿,毕竟已经欠蒋家很多了,忽然说以后就再也不收人家恩惠,那是不识好歹。 “好,我这就去。” 蒋天颂让她从学校西门出去,这位置就在她们寝室楼后身,是一个小小的角门。 在他指路之前,念初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出口。 其余新生也和她情况差不多,都还不知道这里。 所以念初到的时候,这里就她一个人影。 她以为蒋天颂来了,出门之后,才发现外面是小林。 对方依旧是一副温润友好的样子,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见到她,微微一笑:“梁小姐,又见面了。” 念初也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麻烦你了,又跑一趟。” 小林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梁小姐客气,为检长办事,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 说着,把手中行李箱的拉杆递给念初。 “检长交代我准备一些入学能用得上的,我也很多年不上学了,不是很清楚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需要什么,所以就问了下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同事,照着他们的标准买了些,如果有什么准备的不周到的,还请梁小姐多担待。” 念初惊讶地看着那个大箱子,感觉这容量都能把她整个人装进去了。 “谢谢你,小林哥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小林连忙摆手:“快别这么说,让我置办这些的是检长,这些东西的钱也都是检长出的,梁小姐,你真正该感谢的人不是我,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念初当然知道,蒋天颂才是真正给她帮助的那个人。 她对他也同样有着浓厚的感激,只是…… 想到上一次,蒋天颂冷淡地告诉她,不用总把感谢挂在嘴边。 念初拎着行李箱回去的路上颇为苦恼。 他不要她回馈“没用的东西”,也不要她“挂在嘴边的感谢”。 那她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以她现在的能力,再多的,她也拿不出来了。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办法。 倒是回寝室的过程,七楼,念初拿着个巨大、巨沉的箱子,又经历了一次扛大包的疲累。 这一次搬运完,回到寝室,她真是一点多余的都不想了,把箱子往门边一放,连打开看一下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浑身脱力地坐在箱子上,只剩下大喘气。 金宝书和田甜都想探索一下学校地图,两人在念初离开之后就结伴出门了。 所以现在寝室里就剩下念初一个人,安静的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累到极致,大脑变得空白,念初反而生出了一腔孤勇来。 还是得道谢! 蒋天颂给她这么多东西,又不是欠她的。 她怎么能白收他的,还一点表示没有,那也太白眼狼了! 思索了下,念初打开消息框,噼里啪啦,写了一大串感谢他的小作文,写完立即发送。 至于蒋天颂看到之后,会不会觉得她做的没必要和多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念初又缓了会儿,等身上热到极致的脱力感淡化,才又重新忙起来。 擦干净床铺,她又注意到寝室里的桌子和凳子还有柜子也不知道多久没用,上面也都落了灰了。 她都看见了,就也顺手擦了。 等全部忙活完,已经半个多小时后。 念初又顺带着拿拖把擦了遍窗户和地板。 整个寝室看起来都干净整洁了。 这才爬到上铺,把床给铺好。 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消息界面还停留在她发送的那条信息,蒋天颂没有回她。 念初看了眼,就又把手机放到一边,这才想起来那个行李箱,下床看里面都有什么。 一打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套没拆封的护肤品,还有防晒霜。 然后是造型可爱的小扇子,军训必备神器小凉贴,减少紫外线副作用的面膜。 以及支撑隐私空间的隔离纱帐…… 总之吃的用的,都是些住寝室用得到的,里面塞满了一大堆。 其中最让念初惊讶的,是一台全新没拆封的笔记本电脑。 而让念初感觉羞涩,甚至是有些窘迫的,是两套内衣,和一大包的夏日清凉款卫生巾。 她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是没带换洗内衣的,就身上穿的那一件。 后面蒋天颂领她买衣服,也只是外衣。 念初一直想着,等她兼职赚到了钱,就自己去挑便宜的买两套。 但她工作的那个商厦卖衣服都太贵了,全是四位数起价。 她承担不起这个价格,便又想到了网购。 可是蒋家的位置,她无法定位,也不敢去问,怕给他们添麻烦。 她便想着,先凑合一下,等到学校了,再去网上买。 哪曾想,蒋天颂他,他连这个都能想到。 念初:“……” 她看着那两套少女风格带蕾丝的漂亮东西,感觉脸颊滚烫,仿佛自己要变成水汽蒸发了。 无措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情绪,把这些东西和蛇皮袋里的都拿出来。 衣服放进衣柜,日用品也划分出一小块区域,摆在桌子上。 收拾衣物时,念初犹豫了下,她把那些蒋家给她的好的,都挂的规规整整,放到了衣柜深处。 开学第一件事是要军训,这些衣服,军训的时候穿就太糟蹋了,还是穿她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旧衣服比较合适。 至于鞋子,念初现在只有脚上这双,她刚刚在水房听人说学校附近夜市有摆地摊卖东西的,她决定待会儿出去转转,遇到合适的鞋子,就挑便宜的买一双回来。 收拾好东西,她就也出了门,别人都三五成群,或者两两一排,就念初孤单单一个,四处张望着走在路上。 但她并没有觉得不自在,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别人都不愿意走远路去上学,就她坚持起早贪黑赶路,孤独早已成为常态。 慢悠悠探索着,念初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很快记住了图书馆、食堂等几个重要地点。 她去食堂办理了张饭卡,充了一百元钱。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是黄昏了,念初便拿着刚办好的饭卡,又四处看了一圈菜单,最后在一家最便宜的快餐那,点了一素一饭,花了三块钱。 味道自然跟蒋家没得比,但也比在村子里读书的时候,高中食堂强得多。 念初很知足。 吃完饭又去校外逛了一圈,地摊上的鞋子也要两百多块一双,念初觉得不值。 最后还是决定上网买,便又空着手回了寝室。 金宝书和田甜也回来了,两人已经加了班级群,正讨论着通知的事。 念初进门,田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金宝书主动开口:“梁招娣,班级建群了,你进没进,没进就加一下,以后有事都会在里面通知。” 念初看了看她,金宝书虽然每次和她说话语气都很傲,一股不耐烦的样子。 但是她每次说出来的,都是很有用的内容。 相比之下,那个总是对她视而不见的田甜,才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我的确还没进群,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念初走过去,对金宝书笑了笑: “还有,我已经改名字了,我现在不叫招娣,我叫念初,梁念初。” 她说完,把床头卡取下来,一笔一划,修改上面的名字。 第25章 让你去死,你去死吗 “知道了,梁念初~” 金宝书答应了一声,尾音上扬,怪腔怪调。 目光忽然扫到桌子上,她脸色一变: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金宝书瞪着桌子上那套海蓝之谜: “你们谁动我行李了?” 念初一愣,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瞧着那套蒋天颂送她的护肤品。 田甜已经快速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我和你一起回来的。” 金宝书瞪向念初:“是你!你敢翻我的行李?” 念初忙解释:“不,我没有。” “你没有?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金宝书怒冲冲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来,紧紧护在怀中:“谁让你乱碰的,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贵吗,要是摔了碰了,你赔得起吗?” 念初:“……” 她看看金宝书愤怒的表情,又看看那一套还没拆封的东西。 试探着问了句:“有多贵?” 金宝书:“单是这一瓶面霜,就要五千多,还有这些水乳……” 她说着,忽然注意到,田甜猛地瞪大了眼睛。 金宝书硬生生话锋一转,咬牙切齿: “当然,那是正品的价格,我这些是高仿,可也要小一千呢!” 田甜又翻了个白眼,竭力忍住心中的厌恶。 买不起就买不起,用个仿货是什么癖好? 假货女,真让人恶心! 念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田甜。 她之前卖衣服见过金宝书刷卡,是清楚这位就是货真价实富家女,不可能用什么仿货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田甜面前一直在刻意掩盖自己有钱,但是念初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你再仔细看看。”念初对金宝书说:“你的东西应该还在你的行李箱里,我没有动过。” 金宝书听她这么说,也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行李箱,见上面的密码锁还在好好扣着,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表情微微凝滞。 如果她的东西没被动过,那她手里这套…… 金宝书低头,看向手中的护肤品。 念初面不改色:“这是我的,地摊上买的,一共花了五十。” 金宝书:“……” 一旁侧耳朵听的田甜脸都快绿了。 这宿舍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室友,一个比一个low! 她把自己那套小某书上买的大牌平替重重摆在桌子上。 虽然这些东西总共才百来块钱,但她心里头就是觉得,要比旁边那两个丢人的假货女高贵。 金宝书听完念初的话,立马把手里的东西又给她放了回去。 “既然这样,我以后不要和你用一张桌子,你这东西壳子和我那些这么像,万一弄混了就不好了。” 念初给她出主意:“我已经看过柜子了,里面有夹层,还有锁扣,可以放很多东西,你如果不放心你的用品,可以选择锁在柜子里。” 金宝书闻言欢天喜地去看柜子,念初这才趁机把桌子上的护肤品都拿起来,先前她不知道价格,所以随意地摆在了桌上,现在知道了,心里面也一突一突的,也和金宝书一样,小心翼翼摆进柜子,仔细地放好。 一边的田甜看着两人的做派,冷笑一声,也拿起了她的护肤品,一股脑塞进柜子。 晚上,三人洗漱,白天折腾了一天,寝室里又那么闷,大家都想洗澡。 金宝书消息最灵通: “群里说了,寝室五楼有浴室,七块钱就能洗一次澡,还有吹风机!” 她拿着洗漱用品和毛巾:“我要去洗,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 田甜也从床上下来:“等一等我。” 金宝书又看向念初,念初拿着毛巾有些纠结。 她在蒋家的时候是每天都洗澡的。 但现在……七块钱一次,太贵了。 田甜道:“你都多余问她,你看她身上那衣服,还有她用的那些东西,穷酸味都快把人给熏死了,哪还洗得起澡?” 金宝书皱眉:“梁念初,你跟我们一起去,拿不出钱我给你付,大家都住在一起,你还睡我上铺,你要是臭烘烘脏兮兮的,我可受不了!” 她体型微胖,脸蛋也带着厚重的婴儿肥,但五官却都长得很甜美。 下巴微抬,颐指气使的样子,看起来也显得十分可爱。 念初的确是在犹豫:“你们两个去吧,我问过宿管阿姨了,水房的水是不要钱的,等你们两个走了,我打一盆水回来,拿毛巾擦一擦身上就行。” “水房?”金宝书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那不都是凉水吗?” 念初在她逼人的目光中默默后退了半步:“现在是夏天,水也不会太冷。” 金宝书:“那也不行,万一你感冒了算谁的?大家都睡在一个屋,传染给我怎么办?” 她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强硬地抓住念初肩膀。 “七块钱能穷死你,穷不死我,赶紧走,我给你出,你和我一起去!” 念初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实在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只好妥协: “好好好,我去,你先放开我,我拿洗漱的东西。” 金宝书:“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用我的吧,我这可都是大牌……的高仿。” 念初:“……” 她似乎看见,田甜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在公共浴室,念初还是选择付了自己的钱。 金宝书哼了声:“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我说话不算话啊。” 念初没理会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今天她去过的那几个食堂,明天找机会挨个去问问,有没有人需要帮忙打饭的活。她初高中都做过,很有经验。 蒋家。 蒋开山、蒋松、蒋柏三人并排坐在客厅,蒋天奇像个乖宝宝,老老实实坐在他们对面。 讪笑着看着蒋柏翻阅他的功课: “爸,我最近真的努力了,你看这些题,都是我自己做对的。” 蒋柏身居高位多年,举手投足都带着上位者的气息,随手翻了翻,便点点头。 “是比你上个假期好得多。” 他很忙,人又在外省,蒋天奇虽然是他儿子,但跟他一年也就能见不到六次面。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蒋天奇寒假。 听他这么说,蒋天奇笑得有些苦涩。 但这个时候,蒋天颂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了。 蒋天奇立马就不苦了,感觉自己还好。 他爸顶多是在外省,二哥就惨了,他爸是在国外,有时候一年就只能见一次面。 蒋松的长相和蒋天颂有三分相像,气质则和他像了十成。 父子俩站在一处,宛如两座冰山。 蒋天颂刚回来,蒋松就起了身,冷冷瞥他一眼:“你跟我过来。” 这训斥的语气,让蒋天奇肩膀一紧。 蒋开山和蒋柏却都是习以为常。 蒋开山道:“蒋松,难得回家一次,你好好的。” 蒋松冷道:“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说罢率先转身进了书房。 片刻,蒋天颂也跟了进来。 他刚反手关门,迎面就砸过来一本字典。 蒋天颂表情变都未变,微微抬手,字典重重撞在他胳膊上,又顺着胳膊掉落。 “你还敢挡?”蒋松更加怒不可遏,劈手指着身前:“你给我跪下!” 蒋天颂冷然地站着,漆黑的双眸像绽放在冰霜中的两团火,极致的隐忍克制下是倔骨铮铮:“理由。” 蒋松当然是为了蒋天渝的事情生气。 早年蒋松经商,蒋柏从政,两兄弟互相扶持,风雨同路。 兄弟之间,至今都关系极好。 弟弟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弟弟的孩子,自然也会被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蒋天渝为人嘴甜,很会讨好长辈,蒋松一直很喜欢他。 对于他开口央求的事,也没怎么思索就答应了。 反正这对蒋天颂来说,也不是一个难事。 蒋天渝也是他自己兄弟,有好事不扶持自己兄弟,难道还要便宜外人吗? 按说这是他的儿子,该对他言听计从。 蒋天颂却在他开口后直接电话给挂了,再打就不肯接了。 蒋松气恼了,他话都已经答应了,办不成,蒋天渝失望是小事,会影响到他在小辈心里的威信才是大事。 这才趁着中秋回国,名义上是探望蒋老爷子,实则为了教训儿子。 蒋松:“我是你老子,我说的话你就该听,让你跪你就得给我跪。” 蒋天颂不为所动:“按这么说,爷爷也是你老子,他叫你去死,你去死么?” 蒋松勃然大怒,倏然抓起书桌上一砚台,朝他狠狠砸去。 蒋天颂这次没躲,砚台重重击在他前胸,墨汁翻滚而出,把他洁白的衬衫弄得脏污狼狈。 父子两个隔空对视着,一个是爆发的火山,一个是酝酿着雪崩的冰川。 两人不像亲人,更像是仇家。 蒋松咬牙切齿:“好啊,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觉得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蒋天颂抬手一拂前襟,眉眼之中掠过嘲讽: “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的教育理念难道不是优胜劣汰,自生自灭?” 蒋松终于明白过来,气得指尖发抖: “原来这是你的真心话,蒋天颂,我生了你,自小就给你这么优渥的环境,让你拥有比别人都高的起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敢心生怨恨?” 蒋天颂眼睫低垂,眉宇间浮动嘲弄,唇角上扬的弧度宣泄着凉薄: “爸,你不要给自己戴高帽子,照顾我的是佣人,养我的是爷爷,能有现在靠的是我自己,你对我而言,除了奉献精子的那半秒,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第26章 没脑子就用脚后跟想 “你,你个逆子,这就是你跟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 蒋松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蒋天颂的手不停颤抖。 蒋天颂迎着他的目光冷笑:“你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在我面前拿什么架子。” “既然你为了这件事,能亲自回国一趟,那我也不妨直接把话说开。” “蒋天渝想进烟草司,可以,让他自己凭本事去争取。想从我这走关系,没门!” 说罢,他也不管蒋松会是什么反应,打开门便大步离开了书房。 蒋松在他身后摔摔打打,蒋天颂也没有回头。 蒋老爷子听到了些动静,脸色有些担心。 这时蒋柏拿出盒茶叶对他道: “爸,我回来之前,先去看了眼老三,他人虽然在外面,心却很是惦记您,这是他特意嘱咐我给您带回来的。” 蒋开山也是什么都经历过的人了,二房这一家子,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早年因为他把蒋天颂接到身边养,没少背后嘀咕他偏心。 忽然主动登门,还给他送礼,能安什么好心? 他拿着茶叶,脸上含着点恰到好处的笑:“小三是个好孩子。” 意思了一句,就不肯再多说了。 蒋柏却也是个人精,硬是从容地笑着,把话又接了下去: “可不是吗,老三这孩子打小就是最懂事的,这些年虽然在外头,穷乡僻壤,吃不好睡不好,上头还拿鸡毛当令箭,总是磋磨他,但他的心却始终想着家里,有什么好的也都想着第一时间拿回来给家人,他是最最顾家的。” 给老爷子的这盒茶叶,看着包装平平无奇,实际上里头的东西可价值不菲。 这是蒋柏的个人私藏,到手以后一直没舍得用,这次为了儿子能调回来,也是豁出去了。 蒋开山听着他话里有话,但就是不接话,老爷子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就那么平静地淡笑。 蒋柏也是个脸皮厚的:“他日子过得不好,我这个当爸的跟着也忧心,之前都是没有办法,现在不一样了,烟草司那边,有人要退了,您说这不正是个好时机吗。” 蒋开山也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看了他一眼:“嗯,是不错,那头有人给老三传信了,说了这个位置肯定给他了?” 蒋柏表情微微一僵,这话说的,这事要是能这么简单地定下,他何必千里迢迢从外省回来这一趟。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说:“差不多吧,我们家的情况爸也知道,这钱和物上,还有人情往来,是从来都不差事的,现在就只差那么一个小小的契机,只要这事能开个口子,剩下一切需要的手续,我们都能自己顶上。” 蒋开山黑着脸:“那这口子要怎么开呢?” 话已经聊到这,蒋柏也不再遮掩: “老二的单位就挺好,虽然不是直属单位,但哪个部门见了他,不得听他说上两句话?” 蒋开山:“所以你是要老二豁出去脸皮,给老三那废物铺路?” 好啊,他说这两个不过年都不来看他一回的白眼狼儿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小小一个中秋,竟然还全军出动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蒋柏的脸色挂不住了:“爸!” 他加重了语气:“我知道老三不像老二,是从小就被您带在身边的,您对他也没那么喜欢,但您好歹是他的亲生爷爷,您怎么能用那种词去形容他呢?” 蒋开山冷笑:“我又说错吗?你这个儿子,这些年除了给家里闯祸,拖后腿,他还干过什么正经事?” 蒋柏挂脸色,蒋开山还心里有气呢。 “别总拿老二被我养在身边说事,你们以为他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真当我这个老头子有三头六臂,全天北都看着我的鼻孔出气?” 他拿出一份文件,用力甩在蒋柏面前: “老三现在还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你们别忘了,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被调下去的!刚入职就好大喜功,差点连累了人家整个办案大队,要不是老二当时在场,拼着挨了一刀,把被放跑的嫌犯给摁下了,他现在就是记大过的处分!” 蒋柏拿着这份文件,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微微扭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他当年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蒋开山冷哼道:“没脑子就用脚后跟想,天颂去空军的机会是怎么没的!别总觉得人家都欠你的,老二被老三连累的已经够多了,自己家兄弟,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但也不能一直让人家天颂扶、扶、扶,永远都等不到回报吧?” 当年他培养蒋天颂,原本是要让孙子和自己一样从军,蒋天颂身体素质优秀,是当空军的好苗子,老爷子对他的培养也全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偏偏在选拔之前被蒋天渝连累挨了一刀,把前十几年规划好的路子全毁了。 蒋开山到现在想起来,还痛心的厉害,老三就是个不争气的,没本事还喜欢上蹿下跳。 蒋柏看到那份文件,头都抬不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了。 当初都传蒋天颂要去入伍空军,后来传着传着,这事就没音了。 他们还以为是蒋天颂没被选上,背地里还偷着乐了。 谁能想到,真相竟然是被蒋天渝给连累。 蒋柏心里头,隐隐生出丝对蒋天颂的怨恨。 这小子太不会做人了,这种事当时不说,没给他们补偿的机会。 却唯独让蒋开山知道了,还在这么一个关键的节点被拿出来。 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二房不好做人吗。 蒋柏坐不住,接了个闹钟,就对老爷子说: “爸,我省里还有些事,今天就不待了。” 蒋开山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根本就没开口留: “把你的东西也拿走吧,我办不成你的事,哪有脸喝你的茶。” 蒋柏脚下一个踉跄,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爸,您这话不是骂我吗,儿子孝敬父亲还不是天经地义,什么事不事的,我是不知道前因,否则今天就不会开这口,这茶您就留着放心喝,等下次回来,再给您带更好的。” 蒋柏狼狈地走了。 蒋天奇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 两人谈话之前,他被蒋柏给支开了,所以也不清楚两人都说了什么。 只知道他爸忽然就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和他说。 蒋天奇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蒋柏离开后没多久,蒋松也从书房走了出来。 蒋开山斜他一眼:“怎么,你也有个闹钟要接啊?” 蒋松不明所以,却在老爷子身边坐了下来: “爸,你也说说天颂,这孩子是越来越难管了,他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我这一把年纪的,都不好意思复述,你看看他现在对我都是什么态度!” 蒋开山经过蒋柏那一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道: “你也是为了老三的事回来的吧?” 蒋松一愣,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也是想着,他们都是自家兄弟,你看我和弟弟,我们当年互相扶持的多好。” 蒋开山沉着脸:“你要是回家过节的,那就老实待着,孩子们也许久没见到你了,大家一起吃顿饭,你要是假期还想聊公事,那就走,这是我家,不是你们搞批斗的办公室!” 蒋松想了想,他没走,晚上就留在蒋家吃了饭。 但饭桌上,他也没消停,指挥着蒋天颂一会儿给他盛饭,一会儿给他布菜,一会儿给他倒水。 蒋天颂稍微有不愿意的表示,他就冷声: “我是你爸,还使唤不动你了?你爷爷就是这么教的?” 当年俩孩子还小的时候,蒋开山接了个特殊任务,一走就是十多年。 等他回家,才知道妻子重病死了,七岁的蒋松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硬是带着两岁的弟弟,又当爹又当妈,替他把小儿子给养活了。 蒋开山对俩儿子都心中有愧,尤其是对蒋松,愧的更深些。 讲话就不会像对蒋柏那么不留情面。 再加上让人端茶递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他去了。 但对蒋天颂来说,就是从小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每次一出现,就对他劈头盖脸指责,拿他当佣人使唤。 一顿饭,他自己没吃多少东西,全伺候蒋松了。 蒋松对他没好脸色,却对蒋天奇和颜悦色,温和地问他假期过得怎么样,得知人家学习的不错,成绩提升了,还当场拿出钱夹,表示要给予鼓励。 他做这些的时候,还会瞄蒋天颂的神色,摆明了捧一踩一,让他明白,他蒋松也是会对人好的,是他蒋天颂不配。 蒋天颂黑着脸熬完了这一餐,回房洗了个冷水澡,依旧感觉胸膛里像揣了把火。 看蒋松的样子,他这次回来,还想在蒋家多住一阵子。 蒋天颂坐在床头,脑海里翻找最近手中过的公文,看有没有哪个案子有疑点,让他回去加班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沈乔菲?” 沈乔菲哼了声: “蒋大检察官,真难得啊,总算是找到你人了。” 她心里还带着上次商场的不满,但她和蒋天颂也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了,她深知这个男人是不可能主动哄人的。 所以消气后,还是她主动来找他,递出台阶: “给你个和我道歉的机会,圈子里的人给我组了个局儿,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你在天北熟,过来给撑个场子呗?” 第27章 梁念初,我心情不好 对蒋天颂而言,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个让他现在离开蒋家的契机,他都一定会抓住。 所以他直接去了。 沈乔菲在夜店外面等着他,她今天打扮得一如既往惹眼,俏生生站着,引来了不少搭讪的狂蜂浪蝶。 能在这里出现的,个个非富即贵,说不准就是条人脉。 所以她笑容可掬,凡是要联系方式的就都给了。 蒋天颂来时,看到的就是沈乔菲被几个男的包围。 他把车停在一边,没急着过去,倚在车门上等着她自己处理。 他没动,沈乔菲却一眼就看到他了。 无论是他的车,还是他的人,都是围在她身边那些小苍蝇远远比不了的。 当机立断,把人都给驱逐掉,朝他跑了过去。 也不提两人之前的摩擦: “今天来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以前没见过的,走,我们一起去认识。” 蒋天颂跟在她后面走进去。 里面很热闹,里面果然如沈乔菲所说,多数都是没见过的新鲜面孔。 就组局的和沈乔菲算熟,是她一个圈子的朋友。 这人是第一次见蒋天颂,看了看沈乔菲热络的态度,调侃: “怪不得急着回国,原来是交了男朋友。” 沈乔菲看了看蒋天颂侧脸,面色微红: “你胡说什么啊。” 夜店音乐声放得太大,她朋友那句,蒋天颂没听清。 他的注意力在再次震动起来的手机上。 梁念初三个字,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忽隐忽现。 沈乔菲刚在众人前,带着炫耀的口吻,介绍了他的身份。 大家又是尖叫,又是欢呼,表达着对这位大检察官的欢迎与重视。 就等着他也回应一下,有所表示了。 蒋天颂却忽然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沈乔菲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怔。 蒋天颂走到音乐声相对小些的僻静处。 “梁念初?” 对方传来女孩轻轻的声音: “二哥,谢谢你送我的那些东西,这些真的已经够用,帮助我很多了,你没必要还给我那么多钱。” 念初握着手机,表情十分纠结。 就在刚刚,她正心疼洗澡那七块,琢磨尽快找兼职赚回来呢,银行给她发来消息,她卡上被人转进来两千二百块钱,她以为是蒋天颂转的,感觉这样有些不好。 她收他的东西,是蒋家看在她爷爷的面子上,对她的照顾。 可拿他的钱又是怎么回事呢…… 蒋天颂听完她的话也是顿了一顿:“什么钱?” 念初:“就是刚刚,有人给我转了两千二……难道不是你吗?” 蒋天颂思索了下,便明白了:“应该是之前坑害你的那家店,它们的赔偿到了。” 两千元,是赔付念初的十倍底薪。另外两百,估计就是对她被骗的精神损失费。 念初听他这么讲完,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当初那件事,刘经理是找她要过银行卡号。 但是后来,那个店关了门,她又在程瑶那做的很顺,慢慢地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想不到引发这么个误会,念初窘的无地自容。 “对不起二哥,是我误会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正常人都该休息了。 她道了声歉,等着蒋天颂挂电话。 另一边,蒋天颂却是若有所思。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怯怯的,倒是比夜店里喧嚣的乐声,更有抚平他心中烦躁的作用。 便又干脆拉着她,又问了两句: “小林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其实这些念初的短信里都写了,但小作文太长,他直接忽略了没看。 念初安静了下,又想到那一大袋子的卫生巾,默默地用手摁了摁额头: “收到了。” 蒋天颂:“都看过了?可以用吗?不合适的可以换。” 他通知小林买东西的时候说的是,按照普通女大学生的标准去准备。 小林具体都买了些什么,蒋天颂也不知情,他就是随便找话题。 念初强忍尴尬:“都挺好的,虽然我还没用,但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很好的。” 蒋天颂怕她知道都是新买的,增加心理负担,面不改色撒谎: “能用就用,不要省,这些东西蒋家还有很多,放着也是浪费。” 念初:“……” 她猜到了对面是骗她的。 毕竟别的东西都好说,蒋家从上到下都是男的,应该不可能囤货那么多卫生巾。 但她也能体会到,蒋天颂的谎言也是善意。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其实这时候,念初已经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 她本来不是话多的人,跟蒋天颂之间就更没那么多话了。 但蒋天颂似乎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于是念初想了想,鼓起勇气:“二哥,你看现在的时间,好像有点晚了……” 蒋天颂忽然开口:“梁念初。” 念初被他忽然叫全名,叫得一怔。 “我,我在。” 蒋天颂:“我心情不好。” 念初:“……” 她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心情不好,为什么和她说啊? 难道他刚刚其实已经睡了,就因为她打过来这通电话,把他吵醒了。 所以……他心情不好? 念初沉默的时候,蒋天颂也在沉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和一个他眼中的小孩子说这种话。 也许是上一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念初恰好出现,让他从负面情绪中走了出来。 所以这一次,他也对她多了几分期待。 对面死寂一样的沉默,却又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心情不好,关她什么事? 难道就因为帮了点小忙,就要让个孩子给他鞍前马后? 蒋天颂自嘲一笑:“算了,你……” “二哥,我,我给你唱首歌吧!” 两人几乎又是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沉默。 念初咬唇,小手握拳,用力捶自己大腿。 死嘴,我叫你嘴快! 早知道就不说了。 蒋天颂:“唱歌?” 念初:“……” 后悔已经晚了。 而且,从她到蒋家以来,蒋天颂给她的帮助确实是最多的。 她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他点回报,也是天经地义。 念初:“嗯,唱歌,我爷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听我唱歌。” 蒋天颂对此倒是略微期待,毕竟现在她都到学校了,他总不能去寝室里把她拎出来,让她给他表演猴子: “你试试。” 念初想了想,清了清嗓子。 她会唱的歌曲不多,都是爷爷教的。 但她知道,自己唱得是好的,曾经在高中的时候,还被点名当学生代表做过文艺表演。 蒋天颂也没想到,讲话时声音总是怯生生,总是不自信的女孩。 唱歌的时候,竟然意外的有力量。 “写苍天/只写一角日与月悠长/画大地/只画一隅山与河无恙……” 清亮的声音,涓涓如流水,干净澄澈。 随着她的声音,蒋天颂脑海中似乎也浮现出了一幅红日东升,山河壮阔的盛大景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心头的躁郁不平悄然消散。 伴随着最后一句唱完,女孩收声,蒋天颂的神色已经松缓。 念初:“二哥,你心情好点了吗?” 十一点多了,她困了。 蒋天颂:“你还会唱别的吗?” 念初:“……” 蒋天颂忽然也注意到了时间。 蒋天颂:“开玩笑的。” 念初小心翼翼:“那我……” 蒋天颂:“你休息吧。” 念初如蒙大赦,正准备挂电话。 蒋天颂:“我明天去学校看你。” 念初:“……” 两人挂断电话后,念初有些焦虑。 蒋天颂倒是心情很好,回到沈乔菲那,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那些人因为他的身份,上了酒都不敢开,生怕他觉得自己被怠慢,一直等着他。 蒋天颂发现众人都看着他,他便也看回去:“怎么?” 眉峰微挑,冷峻依旧。 众人一个哆嗦:“没,没事。” 蒋天颂坐回位置,并没有应酬的兴趣。 有红色歌曲在前,再听夜店的劲舞曲,全是靡靡之音。 但觉索然无味。 众人终于敢开酒,有人试图和蒋天颂敬酒搭话。 蒋天颂都回的不冷不热。 沈乔菲递了几个话头,他也不怎么接。 他这个表现,别人也不敢玩的太过。 凌点才过,这个局就早早地散了。 沈乔菲出了门就发脾气: “你故意的是不是,不想来可以不来,干嘛来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下我面子?” 蒋天颂没有与她争执,冷冷淡淡问:“送你回家,走不走?” 沈乔菲想说不用他送,但她刚刚喝了酒,这个点找代驾,她有安全隐患。 犹豫了下,还是委屈地向他低头:“走。”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副驾驶上,沈乔菲又注意到,他的车钥匙上有个奇怪的小挂件。 好奇地拎起来看了看:“咦?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小东西感兴趣了?” 蒋天颂也瞄了眼,想到念初,神色微缓:“别人送的。” 沈乔菲也觉得这钥匙扣怪有趣的,拿在手中把玩:“什么人能想到送你这种东西?” 她说完,自己心里先咯噔一下,脸上笑容淡去:“是个女的?” 她的一再追问,已经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蒋天颂没有回应。 沈乔菲看着他紧闭的唇线,指甲向掌心收拢,感受到了危机。 她一直拿他当昔日那个,独来独往,就她一个朋友的沉默少年。 却忘了,时光匆匆,他早已今非昔比。 第28章 沈乔菲:怀疑他有女人了 沈乔菲慌了神,她对蒋天颂,原本是十拿九稳。 这些年,她是他身边唯一一个常来往的异性。 这也是她自信的资本,她坚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可现在,有些东西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蒋天颂把她送回沈家,在别墅外就准备让她下车。 “到了。” 他只是说了这两个字,没有下车的打算。 沈乔菲偏头看他,男人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明明是很普通的姿势,可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别人比不了的清冷撩人。 她的指尖又朝掌心拢了拢:“天颂,我……” 蒋天颂侧眸,冷冷淡淡地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沈乔菲看着他半点暧昧不沾的眸光,噎了下。 忽然深吸口气,下定决心,把话挑明: “刚刚在夜店,那些人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蒋天颂意识到了她什么意思,不受控的,他蹙了下眉心。 沈乔菲:“大家都不小了,蒋爷爷希望你稳定,我家里也希望我能早点结婚生子。我们两个又是相识多年,彼此也算互相了解,我觉得,我们可以往那个方向发展试试。”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也是有着自己的矜持和骄傲的,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沈乔菲也付出了极大的勇气。 她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毕竟以蒋天颂现在的条件,和他门当户对的同龄人里,很难找到比她更合适的。 蒋天颂脑海里的确也在思索,前不久蒋开山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曾经在马路上,瞧见的路人一家三口愉快的画面。 只是…… 沉吟片刻,他凝眸注视沈乔菲:“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插手我的工作。” 沈乔菲表情微僵,上次商场那件事,她不跟他算账,他竟然还敢对她不满。 她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不是为了他好,才和他说那些的吗? 可是现在,意识到他身边可能有另一个女人出现,在入侵他的世界,沈乔菲也不敢太强势了。 她得先把他稳住,等人到手了,以后再慢慢改变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沈乔菲:“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只聊我们两个的事。” 她自认为已经退了很大一步。 但蒋天颂还是沉思的状态。 沈乔菲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们现在是……” “我还需要考虑一下。”蒋天颂打断她。 沈乔菲愣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丝委屈。 蒋天颂别开目光不去看她:“不早了,你回家吧。” 沈乔菲下车时心中有气,她咬着嘴唇,强忍着。 等回到别墅,才把这股气发泄出来,重重地把门甩上。 沈父早知道她是约蒋天颂出门去了,现在也还没睡,听到声音才慌忙出门。 看到沈乔菲趴在沙发上,眼里含着泪花,他吓了一跳: “乔菲,怎么了,是不是蒋家那小子欺负你?” 沈乔菲抓着抱枕,泄愤地扔出去,砸倒花瓶: “爸,蒋天颂好像有女人了!” 蒋天颂的作风是同龄人里出了名干净清白的。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沈父也给吓得不轻。 “你可别胡说,还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沈乔菲眼含泪光:“我有直觉!” 沈父沉思,他不太信蒋天颂会在男女关系上乱来,但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空穴来风。 思忖片刻,他拿出手机:“有没有,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这样说完,沈父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兴奋。 当着女儿的面,他不敢暴露,他其实是希望蒋天颂犯错的。 蒋天颂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工作性质,要是真有个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他手上。 那他们沈家的未来,就不用发愁了。 - 念初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发愁,蒋天颂要来找她,他也没说具体时间。 那她明天,就不能按照原本的计划去食堂到处问兼职了。 否则他来了,她没办法及时接待,会显得怠慢。 入学到正式开学,总共就三天缓冲时间,这就白白浪费了一天。 念初其实有些不情愿,她希望蒋天颂不要来。 可这话她不能说,之前在蒋家,他们那么照顾她,她说了会显得白眼狼。 思来想去,忧心忡忡,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 念初重重一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也没睡消停,梦里乱七八糟的,全是蒋天颂。 第二天早上醒来,脸色都显得憔悴。 金宝书也醒的很早,寝室的床又小又硬,她根本睡不好。 正像个幽魂似的在床上坐着,察觉念初也醒了,她瞥了她一眼,瞧见两个大黑眼圈。 金宝书噗嗤一笑:“你昨晚做贼去了?” 昨天晚上她也是睡得晚的,知道念初在水房打电话,熄灯后才回来。 念初顶着一头乱发,默默瞄她一眼,没说什么,拿了东西去洗漱。 金宝书想了想,也和她一起。 这会儿才五点多,很少人起这么早,水房没什么人。 到处都是空位,金宝书偏偏在念初旁边。 水房除了水龙头外,还有个收费的热水机和收费的洗衣机。 不知道是谁,竟然往洗衣机里塞鞋,现在还放在里面,没有拿出去呢。 金宝书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嫌恶地拧紧眉头,恶心的有些反胃。 “喂,梁念初,你看见那洗衣机没有?好脏!她们这样,以后别人还怎么用啊?” 念初瞥了眼,神色平静,洗一次衣服至少要一块钱,太贵了,她本来就不打算用那洗衣机。 “我以后衣服会手洗。” 金宝书撇嘴,忘了这是个吝啬的穷鬼了,她就多余问。 两人洗漱完,又结伴一起回寝室,金宝书好奇地往空着的下铺看了看。 “白若棠……嘶……”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倏然瞪大:“我竟然要和她住一个寝室!” 念初心里头想的还是蒋天颂要来找她的事,对金宝书完全不注意,也没接话。 寝室墙上有半面镜子,好像是上一届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念初无意间瞥了眼,看见自己的神色十分憔悴,跟抽了大烟似的。 她抽了抽嘴角,目光落向了柜子里的护肤品上。 原本不打算用的,但为了待会儿见面能体面点,她还是拿出来开封用了。 金宝书自说自话了一会儿,没等到有人接话,一回头才看见念初坐那抹脸呢。 小公主自觉被怠慢了,她轻哼了一声:“就你有?” 也拿出护肤品来,坐念初旁边抹脸。 抹完了,还拿出化妆品,一大堆工具坐那化妆。 这些小林给念初的也有,只是念初就不太清楚都怎么用了。 金宝书化妆,她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她。 金宝书拿着小镜子描眉画眼也入了迷,没发觉念初的动作。 忽然,念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田甜还在睡,所以两人起床加洗漱,声音都小小的,讲话声也很轻。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就显得刺耳。 上铺的田甜蒙着被子喊了一声:“谁的,赶紧关了!” 念初手忙脚乱,赶紧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连来电人是谁都没来得及看,已经接听了。 “喂?”念初在走廊,还是声音小小的。 蒋天颂听着她这做贼似的动静,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大学校园,挑了挑眉: “我在你们学校东门。” 念初:“这,这么早?” 她又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蒋家好像还没开始早饭吧。 等,等一下! 念初:“二哥……你吃早饭了吗?” 蒋天颂:“你吃过了?” 念初:“……没。” 蒋天颂:“出来吧,一起。”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因为是大学城附近,消费水准都是按照学生的接受程度来的。 他没找到什么特别高档的餐厅。 看来看去,也就一家西餐厅还算不错。 蒋天颂进去,这个点,里头还没什么客人,前台和两个侍应生忙碌着,在打包外卖的咖啡。 察觉来了客人,前台看过去,被男人的容貌和周身气度惊艳了下。 “欢,欢迎光临。” 蒋天颂观察了下室内环境:“在这里就餐需要预约吗?” 前台唰唰摇头。 他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过去。 很快,侍应生拿着菜单过来了。 蒋天颂翻了翻:“先上两杯热牛乳,剩下的待会儿再加。” 侍应生也明白了他是要等人,很快就把牛乳送了上来:“请慢用。” 念初寝室离东门不近,要绕很长一段路,她怕蒋天颂久等,稀里糊涂穿上鞋,一路小跑着出来的。 等到了他说的那个西餐厅,她在外头看着大门和招牌,有些不敢往里进。 蒋天颂坐的位置恰好对着门,无意间看过去,瞧见念初,侧了侧眸。 她现在的样子……和在蒋家时差别还挺大的。 他差点没认出来。 念初意识到自己被他看见了,才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前台熟练的:“欢迎……” 话语又是一顿,皱眉看向念初: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我们这里不需要打零工的。” 念初愣了愣:“我找人。” 蒋天颂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是和我一起的。” 前台看看念初,又看看蒋天颂,眼中掠过一抹震惊。 蒋天颂察觉到了前台的心思,垂眸,冷冷瞥去一眼。 一阵冷风袭过,前台肩膀一缩,不敢再多看。 第29章 轮着丢脸,他把脸藏起来了 念初刚睡醒,脑子太蒙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又换回了村子里那些衣服。 乍一看,就跟套了个大口袋在身上一样。 蒋天颂看了她几眼,眉心皱了又皱。 有种捡回家个小流浪狗,他给它洗澡吹风喷香水喂罐头,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会儿没注意到,一回头发现它又跑回了垃圾堆的感觉。 当着侍应生的面,倒是没多说什么。 先把菜单递到了念初面前:“想吃什么,点。” 念初接过菜单,下意识地先看价格。 瞧见一杯柠檬水都要三十,她心一颤。 偷偷看蒋天颂,欲言又止。 想说不用吃这么贵的,又担心这就是他的日常,她会拉低他的格调。 纠结片刻,念初还是什么都没说。 值得一提的是,菜单是全法文,蒋天颂看着毫不费力,念初却一个词都不认识。 除了饮料和甜品带图,其他的菜名也没图。 她在去问蒋天颂,和自己硬着头皮点之间,思索片刻,点了一个最便宜的。 侍应生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确定吗,就只要这个?” 蒋天颂见状也看向念初,念初被他们注视着,知道可能出了问题,但她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 蒋天颂忽然把她手里的菜单抽走,一连串熟练的法文说出,念初窘迫又崇拜地看着他,但是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很快,她就不尴尬了,因为一边的侍应生比她更尴尬: “咳,先生,那个,您点菜说菜名就行,不用纯法文沟通……” 蒋天颂挑眉:“你听不懂?” 侍应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也是新来的……” 蒋天颂:“那换个懂法文的来?” 侍应生已经麻了:“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法文程度都只限于简单的餐桌交流。” 蒋天颂做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 他指着几道菜:“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上来,以及……” 他看向念初。 念初也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非常干净,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她本来看不懂菜单,还觉得自己丢人,低人一等。 现在知道侍应生也不过如此,他们也就只能看懂个菜名,她心里好受多了。 蒋天颂迎着念初亮晶晶的双眼,心情好了很多:“还有她点的这个,也上了吧。” 侍应生如蒙大赦:“好的,请您稍等。” 念初看着他遁逃似的背影,噗嗤一笑。 笑完才发现蒋天颂看着她,和他对视上,念初愣了愣,笑容一点点地收敛起来了。 嘴巴抿紧,但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倾泻出一点点愉快。 蒋天颂看着她这副想开心又不敢的样子,看了会儿,忽然也微微勾唇: “看到你的学校了?” 念初点点头,想起校园,眼睛亮晶晶的。 蒋天颂:“不要肢体语言,讲话。” 念初有些无措。 蒋天颂是认真地教导她:“在集体生活里,语言交流也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有些时候社团活动,都是十几,几十个人在一起,能被看见的永远只是少部分人,没人会在意你点没点头,但你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 这都是他曾经吃过的亏,如今没有保留的,全都教给眼前一张白纸似的少女。 念初显然听进了心里,她觉得这些都很有用,又想点头。 对上蒋天颂看她的目光,又硬生生改为开口:“好,我会记住的。” 说着,她还拿出手机:“二哥还有什么要教我的吗,我记个笔记。” 两人之间原本的疏远和隔阂,就这么不知不觉破冰。 念初没了刚开始的紧张和忐忑,涉及到学习,她自然了许多。 蒋天颂察觉她的变化,神情也多了丝愉悦。 他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破布口袋”:“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念初也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盯着她沉默的那一会儿是为了什么。 脸颊红了红:“刚开学很多事情,穿得太好了,浪费衣服。” 有好衣服,过年时才穿,有好东西,留到重要日子再吃。 这都是穷人的通病。 虽然都说由俭入奢易,但念初也深知,不属于自己的,不该过分贪恋。 在蒋家那些日子,她看似合群,但其实也一直保持着清醒,坚守本心,并没有被荣华富贵迷住眼。 蒋天颂听她说浪费衣服,倒是没多想。 他也有过大一新生的时候,知道马上就要军训。 先前那些裙子都偏正式,她觉得不方便也正常。 正好这会儿侍应生开始上餐:“先吃东西,等吃过饭,我带你去买新的。” 念初愣了下,下意识要拒绝,刚要开口,想到昨天逛街看到的地摊,看了看蒋天颂,没有说话。 这家餐厅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当他们上菜以后,还响起了优美的钢琴曲,氛围感也很好。 念初吃着吃着,忽然好奇起一件事,疑惑地盯着餐桌上的东西: “这里面哪一个是我点的啊?” 蒋天颂拿着汤羹喝蘑菇汤,忽然听到了她这个问题。 念初感觉,对面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下。 但她又不太确定,因为他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清冷淡漠的神情,仿佛是她看花了眼。 念初:“二哥?” 蒋天颂手往上指了指:“这个是你点的。” 念初:“嗯?” 她疑惑地抬头往上看。 蒋天颂就在她这个天真的仰头里,飞快地笑了下,又把笑意遮掩下去。 念初还是一脸单纯:“我点了个天花板?” 蒋天颂这次真的没忍住,这孩子,太有趣了。 她怎么能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 念初就看到,对面的男人忽然笑了。 虽然这次,他也是很快就把笑容收了起来。 但她可以确定,蒋天颂的的确确,就是笑了。 他笑的很好看,和平日里的冰冷,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蒋天颂轻咳了声,才板起脸:“现在播放的,就是你点的钢琴曲。” 念初:“……” 她跟他对视了两秒,慢慢地,抬起手来,把脸给挡住了。 蒋天颂更加确定他来找小孩的决定没错。 “吃吧,吃完了带你去买东西。” 念初:“……” 吃什么吃,她脸都丢没了,哪还张得开嘴。 最后还是僵硬地吃了点,毕竟浪费食物可耻,尤其还是这么贵的食物。 之后的用餐过程,两人都没再交谈,但气氛意外的不错。 饭后,蒋天颂去刷卡,侍应生提醒他,办张会员卡可以打八折。 他下意识要拒绝,看到了乖乖巧巧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念初,又改口: “先充两万吧。” 毕竟是爷爷战友的孩子,也不能把人送进学校就不管了,时不时的,也该来看看她。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国贸商场,里头吃穿住行都挺全面的。 蒋天颂要领着念初过去,念初却犹豫着喊住了他: “二哥,给我买东西,我可以自己选吗?” 蒋天颂有些意外,她竟然有勇气对他提要求了。 沉思了下,还是应允:“当然,给你的东西,你可以做主。” 念初双眼顿时亮了:“那好,我们不去那里,我知道有家卖东西的,你和我走吧。” 她说完自己先快步转身,朝着学校西街的方向过去。 蒋天颂看了眼她兴致勃勃的背影,挑了下眉,抬腿跟了上去。 片刻,两人来到一家地下服装城。 和正规的品牌店不同,这里面一家家服装店,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牌子混杂在一起卖。 念初昨天来过,对这里还算熟悉,她直接领着蒋天颂进了她昨天看好的一家店。 念初指着里面宽松清爽的运动T恤道:“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蒋天颂从踏进这个地下起,周身就写满了抗拒,但在念初期待的眼神中,他还是摒弃自己的审美,轻轻顿首:“给你的,你可以做主。” 念初便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五十。” 蒋天颂表情凝滞了下,但还是准备拿手机扫码。 念初却忽然拦住他:“太贵了,便宜点。” 蒋天颂:“……” 老板娘眉头一皱,不理念初,却看向蒋天颂: “小姑娘不要这么犀利,你看看你这个朋友,身上穿的哪个不是好的,他差这点小钱?” 蒋天颂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拿出手机就准备扫码。 念初却又拦住他,一脸认真地对老板娘道:“他穿的都是仿的,不值钱。” 老板娘瞪大眼睛,皱眉看看蒋天颂,眼里掠过一丝鄙夷。 蒋天颂的神情也变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一身“假货”的事情。 面无表情站在念初身边,神情依旧坦然,只要他自己知道,两侧的手臂已经僵的不知道往哪摆了。 最后T恤被念初顺利的用30的价格拿下。 而蒋天颂,也被她领着,又进了几家店,“长见识”的买到了几十块的旅游鞋,不到五十的防晒外套,十几块的纯棉吊带背心,九块九的运动短裤…… 念初买完一堆东西,心满意足地抱着它们出来,蒋天颂总共消费不到一百,看着她满足的表情,忽然说:“你等一下。” 念初疑惑地看着他,蒋天颂走到一个小摊贩那,简单交谈了两句,买了个一次性口罩出来,然后戴在他自己脸上了。 念初:“……” 蒋天颂:“可以了,你还要买什么?” 第30章 小姑娘,你男朋友真体贴 念初漆黑的眼珠在他的口罩上定了定,眨了眨眼睛,转过身: “还需要两双拖鞋。” 然后她又当着蒋天颂的面,表演了一番通过唇枪舌战,十五元拿下两双塑料拖鞋的绝技。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天颂把墨镜也戴上了。 他戴着个墨镜,黑色口罩,不言不语跟在念初身后的模样,乍一看还有些酷。 只是逛了一上午,地下商城的老板都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个没钱还爱慕虚荣,满身大牌假货的装货,满身气质再无人欣赏,上下打量着他,眼里传递的全是一个信息:真能装。 甚至还有脑子灵活的老板,在念初看女装的时候偷偷问蒋天颂: “小伙子,你的表在哪买的,细节做得挺真,你给我个路子,我搞批发,可以给你好处费。” 念初听到这句,吓了一跳,浑身都紧张的绷了起来,怕蒋天颂拆穿她。 过了会儿,却听到男人冷淡的声音,说了个购物软件。 这软件主要客户定位都在贫民区,以物美价廉而闻名,初始商家和用户群主要集中在农民。 当然,也有一些打着低价大牌名义对外出售的假货。 不少人都抱着贪便宜的心态被骗过,直到前不久,软件出了个假一赔十的条款,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念初等换了家店后,才好奇地问蒋天颂:“二哥,你的表真的是网购的吗?” 蒋天颂手里拎着她那因为杀价太狠,连个包装袋都没给她的十五两双的拖鞋。 手指骨节分明,匀称修长。 廉价的透明塑料,硬是在他手上,显出了水晶般的质感。 两人一路走过来,有不少同样逛街的小女生在偷偷看他。 蒋天颂:“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又重新抛回给念初。 念初这时也没了早上那么局促了,胆子大了些。 又往他的手表上看了看,蒋天颂配合地侧过手腕,让她看。 念初小声:“我以为,你不会知道那种软件的。” 蒋天颂提起这个,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之前在基层的时候,有助农扶贫的指标,恰好我认识会写代码的朋友,就做出来了这个软件,最初只是想帮当地村民卖水果和农作物,也没想过会发展这么快。” 念初:“……” 她默默瞄他一眼,虽然蒋天颂讲话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她就是觉得,他刚刚说那些的时候,应该是挺开心的。 念初想了想,夸张地赞叹:“哇,好厉害。” 蒋天颂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还可以吧。” 走走停停的,时间也过去挺久了,他看了眼表: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念初摇头,蒋天颂便走到一边摆着旅游鞋的地摊那。 “老板,我要一个鞋盒,多少钱?” 他手上拿着的俩拖鞋实在是引人注意,老板瞄了一眼,狮子大开口: “五块。” 念初心中一惊,知道这价肯定贵了,她下意识就要过去讲价。 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听到了蒋天颂的声音: “贵了。” 念初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抬头,直愣愣看向蒋天颂。 蒋天颂墨镜口罩齐全,他虽然出身富贵,但也是实打实在基层混过的。 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出来的。 念初不会知道,她用的这些讨价还价策略,都是他早年在下放的时候玩剩下的。 他帮老乡批量买种子和供销商砍价的时候,只会比她更犀利。 蒋天颂:“我观察你很久了,前后总共经过三次,三次你这都是空无一人,一上午都没开张,一点入项都没有的滋味不好受吧?” 鞋店老板:“……” 蒋天颂:“财运都是财带来的,小赚也是赚,没听说过抛砖引玉吗,你觉得呢?” 鞋店老板:“……三块,不能更少了。” 蒋天颂:“五块钱,两个鞋盒,你再送个能拎着的手提袋。” 他拎着袋,装着两双拖鞋出来的时候,念初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蒋天颂倒是神色如常,主要他遮得太严实,不如常念初也观察不出来。 念初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该死的好奇心: “……二哥,你自己买东西的时候,也会像今天这样吗?” 她买的东西虽然都不贵,但零零碎碎,一直在手里拿着也麻烦。 蒋天颂的车恰好停在附近,他领着她,先把东西都暂存回车上。 “近几年不多,在天北,这也是第一次。” 他小时候是被军事化培育的,整理东西也很有层次。 明明都是很廉价的包装袋,被他一罗列,松松垮垮的袋子仿佛也立了起来,硬是看起来格调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念初一会儿没注意,再看他就已经都规整完了,她瞪大了眼睛,心中十分懊悔,刚刚没有学到。 耳边忽然又听到蒋天颂说了些什么。 念初第一句没听清,赶紧竖起耳朵。 蒋天颂:“这些你军训的时候凑合着穿吧,平时上学还是不太合适,待会儿带你去买别的。” 念初:“!!!” 她想说自己已经上午已经买得很多,最近几个月都不缺衣服穿了,但蒋天颂在她开口前就转了话题: “大学和你之前的学校不同,除了读书,关系网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天北大学,能来的人肯定是有各方面的优秀之处,多交些朋友,对你不会有坏处。” 念初本能地思绪被他牵动着走,蒋天颂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他每次话多起来的时候,说的就必定全是有用的东西,对于念初这种什么都没经历过,一切都要靠着自己摸索的小白来说,全是金玉良言。 念初刚才想说的话立刻被她抛到了脑后,改为乖乖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时间也到了中午,重新换成蒋天颂领着她,两人进了先前那家国贸商场。 国贸是全国连锁,每家的格局都差不多,里面空调很足。 走进去,仿佛进了个温度适宜的冷库。 蒋天颂轻车熟路带着念初找到电梯。 这会儿十一点刚过,正是商场上人的时候,两人到的时候,电梯前已经有了一些人。 进去之后,电梯马上关门,远处忽然跑来一个中年女人,手里还领着个小孩。 “等一等!请等一等我!”女人边跑边呼喊着。 蒋天颂恰好在门边,手指便在开门键上卡了会儿。 女人领着孩子终于跑过来,脸色跑的红扑扑的,推着她的孩子往里挤,同时嘴里说着: “谢谢,等一趟电梯实在是太久了,我赶时间。” 蒋天颂态度平和:“不客气。” 蒋天颂已经不再关注她了,等女人过来的功夫,电梯又来了几个人。 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念初紧贴着墙壁,他用手臂隔了下,防止她身后的几个男人碰到她。 从上电梯那女人的角度上回头看,念初低头站着,蒋天颂手臂横在她身后,就像是半抱着她一样。 女人对念初笑了笑:“小姑娘好福气,男朋友高大帅气,还这么体贴。” 念初根本没觉得女人是对她说话,直到发现女人看着她,她愣了下,指了指自己: “我?” 这时电梯到了五楼妇婴用品区,女人对她点头一笑,就领着孩子出去了。 “我们不是……”念初脱口而出的解释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有些慌,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没想过别人会误会她和蒋天颂之间的关系。 念初莫名紧张,不知道蒋天颂有没有听见那女人刚才的话。 悄悄抬眼看他,蒋天颂盯着电梯楼层变化,面色如常。 前面几个楼层下了些人,空间已经不再逼仄,他把手收回了身侧。 念初轻轻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听见。 电梯抵达顶楼,蒋天颂领着她走出去。 外面是家高级酒店,带餐饮自助区。 酒店也是全国连锁的,蒋天颂有这的会员,直接刷了卡: “双人餐。” 念初的关注则被前台大屏幕上面的招聘启事给吸引过去了。 她盯着那上面的招聘条件看,目不转睛。 蒋天颂往前走了一段,才发现身边那个小尾巴没跟上。 脚步顿了顿:“梁念初。” 念初如梦初醒:“啊,我在。” 小碎步跑过去。 蒋天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旁边是明亮的落地窗,低头便是车水马龙,整个城市的川流不息都被踩在他们脚下。 他给念初讲了自助的规则,提醒她可以去取餐。 念初乖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等两人一分开,她就又跑回了前台,一脸认真地问人家,想要应聘兼职。 金宝书不想吃食堂,出来打野食,又不想一个人,便提出她请客,把田甜也叫了出来。 领着田甜进门的时候,嘴里说着:“这家餐厅虽然是自助的,但味道也比一般的中餐好,尤其是加钱才能点的冰淇淋船,夏天吃感觉真的绝了,就是每天都限量,能不能吃到要看运气。” 她忽然看到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金宝书有点颜控,她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坐在男人对面的女孩十分眼熟。 金宝书瞪大眼睛,叫田甜:“我好像看见梁念初了!” 田甜忙着拿手机到处拍照呢,她是第一次来这种昂贵的地方: “看错了吧,你不是说这里人均三千吗,她怎么可能吃得起。” 第31章 买买买,女孩子,就该拥有好的 田甜这么一说,金宝书也有些怀疑了。 再往蒋天颂那桌看,对面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男人独自坐着,手里拿着餐厅黑金会员才有资格的菜单。 过了会儿,金宝书眼睁睁看着她一心惦记的冰淇淋船被端到了蒋天颂桌上。 她赶紧收回目光,也找了个位置叫来服务生:“我也要一个冰淇淋船!” 指了指远处蒋天颂的位置:“就和他一样的。” 服务生笑容优雅:“不好意思,女士,冰淇淋船是限量出售,今日份已经售光。” 金宝书:“……” 念初给前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约好了面试时间。 才去餐品区看了看,大多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随便选了两样,拿着回了餐桌。 回去后,发现桌子上有个造型特别漂亮的小甜点。 跟她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天鹅蛋糕很像。 念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蒋天颂就推到了她面前:“给你吃。” 念初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在哪里的,我自己去拿一个吧。” 刚才她取食物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这个。 真漂亮,像艺术品似的。 蒋天颂:“没了,这是最后一个。” 念初听到就剩一个了,顿时就收起了惦记的心思。 “那……那我不要了。” 她总不能抢他的东西。 蒋天颂直接把那冰淇淋船推到了她手边: “吃吧,就是给你点的。” 他对这种明摆着哄小孩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念初听他这么说,才试探着拿起小勺子,轻轻挖了一下。 一入口,清清凉凉,清爽绵密。 她双眼亮了亮,下意识抬头对蒋天颂微笑。 汤勺含在嘴里,脸颊鼓鼓,跟个小松鼠一样。 念初含糊不清:“很好吃!” 蒋天颂体会到了养小动物的乐趣: “慢慢吃,都是你的。” 金宝书没吃到冰淇淋船,对一整个餐厅的东西都失去兴趣了。 田甜兴奋得像个进了粮仓的大耗子,拿着手机到处乱窜,不停拍照。 金宝书就怏怏地趴在桌子上,拿叉子戳牛排,忽然想到什么,又往蒋天颂那桌看了一眼。 她的冰淇淋船啊…… 如果刚进门的时候,没盯着那帅哥走神,说不定最后一份就是她的了。 金宝书发现蒋天颂对面多出来个人。 不过对方的体型比较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被蒋天颂挡住,只能隐隐瞧见个衣摆。 估计是他女朋友吧,金宝书再次哀叹,同人不同命啊! 她要是有冰淇淋船,还有那么个帅哥,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这时田甜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盘子,胸口贴着一个。 三个盘子都摞的高高的,饿死鬼投胎一样。 金宝书用力翻了个白眼:“拿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田甜对她也不客气:“这地方这么贵,我不多拿点东西,怎么回本?” 金宝书:“花的是我的钱,你回什么本?” 田甜:“是你说请客我才出来的,你要是这么斤斤计较,改天去食堂,我也请你吃一回。” 金宝书:“食堂也有自助?” 田甜:“旋转小火锅。” 金宝书:“……” 她请她吃三千的高级料理自助。 她回报她十几块钱的自助小火锅。 呵,真公平。 田甜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到金宝书想什么。 眼里多了丝不耐烦:“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你看我都不嫌弃你满身假货,要知道和你出门,很容易被人瞧不起的。” 金宝书的表情就只有呵呵。 要不是寝室剩下两个人,一个梁念初,在服装店的时候给她的印象就不好,人还有点行踪不定的,总是找不着她,另一个白若棠,虽然还没来报道,但之前的名声也是不好相处中的佼佼者。 她才不会退而求其次次次次次,找上田甜一起。 田甜见金宝书表情不好,还想再说些什么,金宝书不耐烦地打断她: “闭上嘴吃你的饭吧,你再说话,三千还我。” 田甜立刻闭嘴,死假货女,就知道是装阔,她才不会给机会,让她把饭钱再要回去。 另一边,念初和蒋天颂一桌,气氛十分友好。 蒋天颂很懂享受,前菜,正餐,甜点,怎么搭配在一起对味蕾最好,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介意教给念初。 念初像个被投喂的小动物,眼前一亮又一亮。 蒋家人都是少食多餐,念初的胃口也不大。 两人用餐并不久,很快就结束了,双方都很满意。 两人离开的时候,金宝书那桌,田甜还在大快朵颐。 而且她又跑了好几次,恨不得把这里的每道菜都拿一遍,餐桌上的盘子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金宝书顶着周围人奇怪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长这么大,这辈子唯一一次,把饭吃成这样,太……不体面了! 下午,蒋天颂干脆留在国贸,领着念初又去了几家女装店。 这一次考虑到她的校园生活,选的衣服都日常了很多。 上身后,气质立马不一样。 不至于小流浪狗立马变萨摩,但也是柯基了。 和上次一样,蒋天颂结完账后直接让念初在身上穿着走,不让她继续换了。 至于她那个不知道穿了多久,明显变形不合身的大布口袋,他也没再客气,直接找了个垃圾桶扔了。 蒋天颂不和念初商量,他就两个动作,挑出来,让她去试,试完了,让店员打包。 念初甚至没有拒绝的机会,他手边就一堆购物袋了。 又领着她去买了两双鞋,一双漆皮的乳白色小高跟,蒋天颂让她社团面试时和衣服搭配着穿。 一双运动鞋,比较日常,网面的,透气很强,夏天穿也不热,什么时候穿都合适。 还给她买了个斜跨的小背包,造型时尚,又很淑女,可以装些保温杯手机之类的小东西。 念初不想要的,但是蒋天颂没让她试,看了眼就直接付钱了。 最后念初离开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大堆购物袋,整个人都有些蒙蒙的。 蒋天颂倒是很满意,把车上的那些东西也取了出来,把她送回去学校。 “好好体验你的校园生活吧,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学校门口也有些小吃店,卖的小蛋糕、水果切盘、奶茶之类的。 他也买了些,问了念初的寝室人数,买的四人份。 “拿着回去,和你的室友一起吃。” 念初愣愣点头,想说谢谢,已经说不出口了。 觉得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轻了。 远远比不上她从蒋天颂这得到的。 她抱着一大堆东西,看看蒋天颂,忽然嘴里冒出一句: “你和蒋爷爷对我这么好,那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 蒋天颂低头瞧着这小姑娘,念初是真的很小,不是指身高,而是指阅历和心性。 他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但和她在一起,的确体会到了这方面的乐趣。 “报答?” 念初点点头,想到他之前教她的,赶紧改成说话:“嗯,报答你们。” 蒋天颂眼底泄出淡淡笑意:“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他没说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废话。 眼前的小姑娘,现在的确很小。 但通过短暂的相处,仍能察觉到,她很聪明,也有灵性。 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很懂得分寸,尺度也很到好处。 或许,未来可期。 念初认真地点头:“好,我会努力长大的。” 她说完抱着那一堆东西转身,连告别都忘了说,就那么迷迷糊糊往寝室走。 金宝书正在寝室躺着呢,田甜不在,就她一个人。 自助限时两个半小时用餐,田甜就硬生生要吃到最后一分钟。 她真的气死了,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吃饱后就一个人走了。 但一个人又做什么都没意思,便干脆回了寝室,一躺就是一个下午。 听到开门声,她眼睛亮了亮,坐起身看过去。 念初抱着一大堆袋子进来,一样样放到桌子上。 金宝书瞧了瞧她,见她身上穿的是某高奢少女系列春夏最新款,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你马路上捡钱了?” 念初听到声音才发现她在,她就当没听到刚才那句冷嘲热讽,把蒋天颂给买的奶茶、水果和蛋糕拿了出来: “我带了零食回来,你吃不吃?” 金宝书看着那料加得满满的,一看就很好喝的奶茶,舔了舔嘴唇: “你先说,这都要多少钱?” 念初打开柜子,把今天新买的东西一件件归纳进去,又特意挑出在地摊买的那些,准备待会儿换上。 “不要钱,你吃吧。” 她语气友好,金宝书却冷哼一声: “你当我是傻子?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念初一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两人之间存在误会。 想了想,她开口解释:“其实你去买衣服那天……” 没说完的话,被开门声打断。 田甜大步走了进来,手里也拎着些苹果,不过都是校门口小推车卖的那种,和念初的果盘没得比。 她进了寝室,看到两人都在,犹豫了一下,才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金宝书:“给你的。” 接着谨慎地把一堆苹果都放进柜子,上了锁,才看到一堆购物袋,愣了愣,问金宝书: “你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金宝书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又是想占便宜。 第32章 既然你喜欢她,那你娶 “不是我的。” 金宝书翻了个白眼,不想多说。 田甜愣了愣,寝室现在只有三个人,不是金宝书的,难不成是那个土包子的? 那些袋子,看起来可挺好的…… 这时念初忽然打开一个袋子,拿出了那廉价感十足的水晶拖鞋。 田甜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不该对这个土包子有什么期待。 她收回了目光。 念初:“我哥哥来学校看我,买了些东西,你要吃吗?” 田甜直接回到上铺,头也不回。 土包子的哥哥,估计也就是个乡下汉,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她像是没听到,上了床,就直接拉上了窗帘,对外面不再理会。 念初也没有过度纠结,自己坐在桌子边,拆了个小蛋糕和果切,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感觉有些干,又喝了口奶茶。 金宝书在一边咽了口口水,她这个人对别的都一般,唯独对甜品无法抗拒。 迟疑片刻,走到念初身边:“你这些东西,今天要是吃不完,在这种热天,放一晚也会坏掉。” 念初抬起头,漆黑的眼仁一片澄澈,全是友好: “你说得对,所以要帮个忙吗?” 金宝书找到台阶,松了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啊。” 她迫不及待地拎着一杯奶茶走了。 念初吃了一会儿就差不多饱了。 还剩下很多。 拔丝蛋糕还好,不会很快变质。 但奶茶和果切都是不能隔夜的。 她看着那些,想了想,提着袋子出去。 金宝书吸着奶茶里的芋泥和糯米,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见念初出门,也好奇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之后就远远地瞧着,念初拎着那些没拆封的东西,挨个寝室敲门推销。 她的要价也不贵,比原价还低了一两块钱。 走了几个寝室,还真就让她都给卖出去了。 念初带着三百多块钱回来,笑的心满意足。 金宝书直愣愣站在走廊,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念初也看到了她,想了想,轻声问:“去洗澡吗?” 金宝书还以为她要问自己要钱呢,连掏钱的姿势都做好了,没想到不是。 心情有些复杂:“为什么你不问我收钱?” 念初展颜一笑,圆亮的大眼睛微弯: “卖给别人,是不忍心浪费食物,送给你,是因为你是室友。” 她记住了蒋天颂让她多交朋友的话。 金宝书在她看来,人还挺好的,念初不介意主动释放善意。 她回到寝室,拿了洗漱用具,金宝书跟在她身边,小声说: “我奶茶还没喝完呢。” 念初白日和蒋天颂去了那么多地方,后面又拎着那么多东西独自回寝室,感觉身上已经热得不行了,她现在就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回到床上休息。 “那我先走了。” 看她真要走,金宝书又急了:“我也没说不去啊,你等我一会儿。” 匆匆拿起她的洗漱用品,追在了念初身后,念初看她追上来,就等了一会儿。 两人一起进了浴池,里头已经有了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女生在讲话,语气里满是兴奋: “真的太神奇了!前不久有人联系我,问我是不是被骗打白工,还要了我的银行卡号,我都没当回事,结果今天上午,真的收到了一笔转账,还是十倍赔偿!” 她的同学也替她高兴:“真好,有了这笔钱,你就不用再为了学费发愁了。” 念初在一边听着,心中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庆祝。 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还拿手机把这个好消息跟蒋天颂分享了下。 他这一出手,受益了好多人。 发消息的时候,念初已经做好了像上次那样,没人回复的心理准备。 只是这次,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就收到了男人的回复。 蒋天颂:常规程序。 如果他亲自过问的事,连这点小效果都达不到,那他这些年的地位,才是白混了。 沈家。 沈父递给沈乔菲一叠照片: “这上面的女人,你认识吗?” 沈乔菲接过来一看,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会是她?” 沈父见她还真认识,脸色变得凝重: “她是谁?” 他派出去的私家侦探跟踪了蒋天颂一天,果然查到了猫腻。 他一整天,都和照片上的女人待在一起。 沈乔菲看着照片上,念初那种稚气未脱的面孔,倒是没怎么当回事。 “她我见过,是蒋爷爷战友的孩子,天颂和她有接触,也全是蒋爷爷的意思,就是照顾小孩。” “小孩?”沈父皱眉看着念初的脸,食指重重地在上面点了点:“十八岁,不能算小了。” 他是男人,更了解男人,明白男人的弱点。 无论多少岁的男人,都会喜欢十八岁的女孩子。 沈乔菲啼笑皆非道: “爸,你也太荒唐了!天颂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她和念初也算接触过一回。 沈乔菲完全没把那女孩放在眼里。 沈父却依旧是狐疑的态度,但见沈乔菲那么笃定,他也没再多说。 思忖了下,指点道:“乔菲,你既然有心和他一起,那就不要太端着,明天就是中秋了,你带些礼物,上门去拜访一下蒋老爷子吧。” 沈乔菲不太情愿,男女交往,哪有女方一直上赶着倒贴的?她又不是不够优秀。 但一想到蒋天颂先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怕真的有其他女人趁虚而入。 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好。” 中秋当天。 沈乔菲带了几样低调,但又能显出重视的礼物去了蒋家。 蒋天颂不在,但她把蒋松给撞见了。 沈乔菲有些惊喜:“蒋叔叔。” 她小时候,和蒋松的见面次数还是挺多的。 蒋松见到她也态度不错:“乔菲长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出众。” 沈乔菲害羞一笑,眼睛四处看,找寻蒋天颂的踪迹。 蒋开山看出她的心思,说:“单位临时有事,天颂回去加班了。” 沈乔菲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在来之前,先问问蒋天颂了。 但她还是神色如常,陪着蒋开山和蒋松两个长辈聊了会儿天。 两人对她都颇为满意。 在沈乔菲提出告别时,蒋松主动起身: “我也许久没和老沈见过面了,顺路过去看看。” 沈乔菲的惊喜写在脸上。 在她的记忆里,蒋天颂一直是很听他爸话的。 蒋松能支持两人的事,那再好不过。 蒋松和沈父多年的老交情,久别重逢,骤然碰面,二人聊得十分愉快。 沈乔菲陪在一边,像个乖巧的小女儿一样,时不时给他们端茶送水。 蒋松看了她一眼,沉稳地笑道:“老沈,你好福气,乔菲这么优秀听话,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沈父也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养得再好也要嫁人,我现在就希望她能运气好点,能遇到个好人家。” 蒋松满意地看了眼沈乔菲:“无论是谁,能娶到乔菲,都是不可多得的福气。” 沈父哈哈一笑:“你这么喜欢,干脆给你家做儿媳妇算了。” 蒋松送沈乔菲回来,原本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沈父的身份地位和蒋家相配,事业上,也和蒋父目前的经营相辅相成,能助他一臂之力。 蒋天颂年纪也大了,迟早都是要成家的。 沈乔菲模样和性情都不差,又是独生女,自带丰厚的家产。 娶了她,蒋家不亏。 蒋松眼底掠过深色:“老沈,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当真了。” 晚上,他回到蒋家,就跟蒋开山说了下两家有意结亲的事。 蒋开山对此乐见其成:“天颂的确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蒋松:“乔菲这孩子,无论从哪方面看,嫁到蒋家,我们都不亏。” 蒋开山:“最主要她和天颂相处的也不错,乔菲性子外放,天颂淡了些,两人在一起,正好互补。” 蒋松:“既然这样,找个机会,两家见个面吧,也好把这事给定下来。” 蒋开山觉得也行:“正好你在国内,你儿子的婚事,还得你在场比较合适。” 两父子这么聊着,双方都觉得和沈家联姻可行。 于是当天晚上,蒋天颂被蒋老爷子以过中秋的名义叫回家。 蒋松就给他下达了通知: “和乔菲商量个日子,两家见一面,争取年底之前,就把婚事给办了。” 蒋天颂原本是在考虑沈乔菲这件事的,但他也仅仅是在考虑。 婚姻这件事,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 两个人的脾气,秉性,习惯,相处模式,都很重要。 就目前为止,他还没觉得,对沈乔菲已经到了,能和她走进婚姻这一步。 蒋松单方面下达通知的做法,也让他更加不喜。 蒋天颂直接露出个冷笑:“和沈乔菲的婚事,谁的?怎么,你又老当益壮,想要停妻另娶?” 饭桌上原本氛围还算好,在他这一句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微妙。 蒋松啪地一拍桌子,拳头握起来:“蒋天颂,你别不识好歹,乔菲嫁给你,我还觉得她亏了!” 蒋天颂原本就没怎么动筷子,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你娶她吧,只要我妈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 蒋松被他气得大喘气,要不是蒋开山就在一边,他恨不能拿盘子去砸蒋天颂。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气得眼睛发红:“爸,这就是你给我养出来的好儿子!” 脾气竟然是冲着蒋开山去了。 第33章 他像被绑了绳子 蒋开山夹在其中,脸色也有些微愠。 和沈乔菲的事情,之前他也提过,蒋天颂明明是不排斥的状态。 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抵触? 蒋松已经怒极,蒋天颂也没给他面子,直接拂袖而去。 好好一顿家宴,弄成这个样子。 蒋开山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朝后倒。 蒋天奇惊呼:“爷爷晕过去了!” 已经走到楼梯的蒋天颂闻声飞快回头,快步跑过来。 蒋松的怒气也是一滞,和他一起去看父亲。 几人手忙脚乱,联系医生,叫救护车。 一翻折腾下来,老爷子做完检查,在医院苏醒,已经是后半夜。 两父子守在病房,各自脸色冰冷,谁也不理会谁。 蒋开山苦笑一声:“好好一个团圆节过成这样,我真是造了孽。” 蒋松低头,沉默不语。 蒋天颂上前一步,低声致歉:“爷爷,和您没关系,是我太冲动了。” 蒋开山看看蒋松,又看看蒋天颂,幽幽一叹。 “算了,我老了,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小辈的事情,我再也不插手了,免得这个怨我,那个也恨,我落得个里外不得好。” 蒋松终于动了,握住老爷子的手:“爸,我没有那个意思。” 蒋开山别过头,没有说话,但这态度里,还是流露出失望和落寞。 蒋天颂迟疑片刻,也走过去,握住蒋开山另一只手。 他低声道:“爷爷,我知道您都是为我考虑。” 顿了顿,垂下眼睛:“沈乔菲的事,如果您觉得她合适,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定。” 医生说,蒋开山的身体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人家替子孙周旋了一辈子,现在老了,身为小辈的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开心点。 听到蒋天颂松口,蒋松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然而蒋开山这时却是意兴阑珊,不想再提那个话题。 蒋天颂如果喜欢沈乔菲,以他势在必得的性格,别人就是想阻拦都拦不住。 他如果自己不喜欢,就算勉强撮合了又能怎么样? 最差的结果就是像蒋松和蒋天颂的母亲一样,蒋家又多出一对怨偶。 蒋开山闭上眼睛,借着身体虚弱假寐,避开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沈乔菲对蒋家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蒋松认为蒋天颂松了口,给沈父传达的意思,已经是对亲家的态度。 沈乔菲就也去找蒋天颂,找的勤了些。 蒋天颂顾虑着爷爷的身体,对她没再像最初那样冷淡。 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沈乔菲很开心。 蒋天颂和她的相处却不如先前那么自然,有时候看着沈乔菲的笑容,竟感到有些烦躁和痛苦。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绳子捆住了,让人牵着线往前走。 沈乔菲是那条绳子。 …… 金宝书军训的时候被晒晕了。 突然发生这么个事,大家都吓了一跳。 教官不在,广播说集体开会,教官走了,让学生们自己站军姿。 还说了回来检查,谁表现得不好要扣分。 有了这个前提,谁都不敢乱动。 金宝书躺在地上,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处理。 最后还是一个女生喊:“谁和她一个寝室的,送她去医务室!” 那个叫白若棠的女生,始终没来寝室,直到军训也没出现。 念初的寝室现在还是三个人。 田甜和金宝书身高差不多,站得比较近,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金宝书都不和她一起走了,反而晚上偶尔和念初一起去洗澡。 田甜也不屑于去讨好金宝书,她最近和班里一个新认识的富家女走的比较近。 看到金宝书晕倒,只是瞥了一眼,就像没事人一样别开了目光。 念初隔了三排,发现前面的同学动乱,才知道有同学出了事。 她记得金宝书好像站在那个位置,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去看了一眼。 认出金宝书,立刻就跑了过去。 “这是我的室友。” 先头喊话的女生松了口气:“既然和你一个寝室,那就由你送她去医务室吧,你放心,等教官回来了,我们会替你们解释。” 其实金宝书晕倒,谁送她去医务室都是合理的,不用担心教官会生气。 但金宝书的体型微胖,一看就知道体重不轻,男生们怕给自己带来桃色绯闻,不愿意多管闲事。 女生们感觉自己力气不够,更不想多找麻烦。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没人处理的场面。 念初什么也没说,走到金宝书附近,轻声叫了叫她: “金宝书,你还好吗?” 金宝书已经昏迷,毫无反应。 念初这才伸出手,费力地把金宝书搀扶起来,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金宝书将近一百四十斤,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算是绝对的重物了。 也就是念初在家常做农活,咬咬牙,硬是把她给背了起来。 在她走后,同学们窃窃私语: “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力气好大!” 有人接话:“晕倒的那个,好像是叫金宝书。” “谁问她了,我说另一个。” “……” 大家面面相觑。 这才发现,虽然军训第一天,都进行了自我介绍。 但是他们竟然没人对念初留下印象。 这些人中,唯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皱眉看着念初的背影,眼神有些纠结。 李涵冰陷入困惑,他觉得,那个力大无比的女生,好像有些眼熟。 其实也不怪他们。 刚做完自我介绍的军训第一天晚上,念初觉得长头发又热又难打理,还浪费洗发水和护发素,于是干脆一狠心,问宿管阿姨借了把剪子,把头发给剪了。 原本长发及腰的小姑娘,现在成了齐耳短发!本来她的存在感就不强,造型再一个大变样,彻底是被人给遗忘了。 田甜倒是知道念初,但她在人群中只是撇嘴。 一个死胖子,一个土包子,绝配。 她凭什么要告诉别人梁念初是谁?这又不关她的事。 医务室,念初一路艰难走来,热得满头、满身都是汗。 她顾不上自己:“医生,我室友军训时晕过去了,麻烦您给她看看。” 医生倒是镇定,夏日太热,军训又苦,体虚的同学就容易出事。 金宝书不是特殊案例。 他已经处理过好几个了。 娴熟地走到金宝书身边,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又拿着听诊器判断了下心跳。 医生:“没什么大事,让她散散热,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念初听到散热,迟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凉贴。 这是小林给她准备的,她之前用过一次,去热解暑的效果非常好。 但是小林准备的不多,念初也没舍得每天都用,只是随身带着,打算等自己热到扛不住的时候再拿出来。 现在她毫不犹豫,贴到了金宝书的额头上。 还拿了湿巾,给金宝书擦脸上的汗。 金宝书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 动作又轻又温柔,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生病,她妈妈对她的呵护。 昏迷中的女孩,眼角渗出泪花,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好委屈啊! 她妈死了之后,家里就没人对她好了。 她爸娶了后妈,就也成了后爸。 她和后妈的孩子同时上学,后妈的孩子就在学校附近给买了房子。 而她却只能每个月领生活费,要憋屈的住在没空调的寝室。 爸爸对她的态度也十分不耐烦,每次给她生活费,都骂她是讨债鬼。 金宝书恍惚之中,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哭着抓住她的手: “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吧,你去哪我去哪,你不要再离开我。” 念初被她紧紧攥着,表情有些无措,她听到金宝书嗫嚅着在说梦话,但是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不过她能感受到,这个在人前看似活泼开朗的室友,现在伤心又脆弱。 念初原本是打算让金宝书在这里休息,她自己再回到队伍里继续军训的。 可是被她抓住以后,念初没办法再走了,她坐在金宝书身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 金宝书的眼睛就像水龙头,泪水源源不断,她怎么擦都擦不完。 最后念初都有点吓到了,问医生:“她真的没问题吗?” 医生也不太确定了,看了眼金宝书,从冰箱里拿出个冰袋,用毛巾裹着,敷在了金宝书脸上。 冰冷的温度一刺激,金宝书惊醒,她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念初坐在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宝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金宝书眼里还含着泪花,看了念初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学校。 又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捏着人家的手。 她一顿,快速把念初的手松开,脸颊微红,有些别扭。 “刚才……是你在照顾我?” 念初:“嗯。” 医生看金宝书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善意地在一边接话: “小同学,你要好好感谢你这个朋友,她一路把你背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念初倒是觉得这不算什么,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金宝书闻言却更加别扭了,看了看她,又摸了摸脑门上现在还散发着凉意的凉贴。 “……我原谅你了。”她忽然别开脸,小声说。 她决定原谅梁念初,初见那次对她的怠慢。 念初没听清楚:“什么?” 金宝书依旧别着头,脸颊的红,一点点蔓延上耳根:“我说……谢谢。” 第34章 念初,你好像漂亮了 这次以后,金宝书对念初的态度变化了许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念初之前都是在食堂自己打饭,吃完了就走。 金宝书一个天天叫外卖的人,忽然也改了先前的习惯,让她中午走的时候慢点,和她一起跑食堂排队抢饭去。 在食堂吃东西的人还挺多的,军训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中午休息都是穷凶极饿的时候,一个人行动的时候,念初偶尔会找不到位置坐。 有了金宝书就方便多了,两人一个打饭,一个抢座,分工合作,完美配合。 学校统一发的军训鞋太硬,站那么久军姿,脚底板都被磨得又红又疼。 就算是习惯了吃苦的念初,晚上洗漱完,顺着床梯往上铺爬的时候都会难受的直吸气。 金宝书听到声音探头看了眼她鞋子:“笨,鞋底硬,你不会自己想办法?” 说着拿出两片卫生巾,当着念初的面撕开,像鞋垫似的塞了进去。 能考进外院的,除了念初这种极个别现象,其他的大多家里都有点资本。 军训间隙休息的时候,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西瓜、冷饮、雪糕、冰淇淋,各种解暑零食层出不穷。 念初舍不得花钱,便独自干坐着,仰头看着天上流动的云。 金宝书提着一袋子东西蹭到她身边,磕了磕她胳膊。 “想什么呢?” 袋子一碰到手臂,干冰的凉意扑面而来,念初瞬时回神。 金宝书大大方方把袋子打开,拨弄开外头覆盖着的干冰,取出里头两个迷你冰淇淋蛋糕。 她拿着一个,另一个塞到念初手里:“吃。” 念初低头看了看:“很贵吧?” 不说这一看就精致得不得了的冰淇淋,就为了让它不融化的那些干冰,都肯定要不少钱。 金宝书:“害,就那样吧,你要是过意不去,哪天也从你们村里给我带点土特产。” 念初哪能不知道这是在给她台阶? 打开冰淇淋外包装,用勺子挖了一口。 金宝书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 念初:“爽!” 两人相视一笑。 微风吹过她们的鬓边,卷走脸上的汗珠。 金宝书怔怔盯着念初看了会儿,忽然有些看愣了。 “你……” 她像发现了什么大事情,震惊得不得了: “奇了怪了!天天在太阳底下暴晒,大家都黑得跟煤球似的,你怎么看起来还反而白了?” 念初一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金宝书笃定地点头:“白了!不仅白了,而且还瘦了。” 等晚上结束军训,她非常不见外的去翻念初的护肤品和防晒霜。 “让我看看你最近都用的什么,这也太神奇了!” 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 金宝书对颜值这方面在意,所以念初只是漂亮了一点点,就被她第一时间察觉。 初见的时候,还觉得念初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乡下丫头。 最近看着她,却好像多了点气质,脸上的婴儿肥瘦下去了,黯淡的皮肤也焕发了光泽。 虽然没有惊人到一夜之间肤白如雪,但是穿着迷彩服的念初,整体看着,也还是比班级里绝大多数的女生要亮眼。 就连隔壁队伍的,都有男生留意到了念初,晚上回了寝室讨论女生时,忍不住提起来。 “站咱们隔壁的是哪个学院?有个大眼睛的短发女孩,样子还挺清纯的。” 隔壁的是外院,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提起念初,就很多人一头雾水了。 虽然军训的时候,大家休息的时候,两个队伍的人也有相互聊天说话的。 但性格并不算很外放的念初,显然不在热络社交的队伍之列。 问了一圈,竟然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梁靖宇遗憾的同时,心里头也默默记下了,打算以后找机会去问问。 机会说来就来,第二天军训时,两个教官组织团队比赛,两人三足,考验团队默契能力。 念初所在的队伍输了。 教官一脸无奈,只能任由隔壁队伍的惩罚。 最后在一众的欢呼声中,带念初这支队伍的教官做了三百个俯卧撑。 领队的教官都是正规队伍出来的,这点小体力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 三百个俯卧撑做完,教官依旧生龙活虎,就是脸面上不那么有光了。 输了的同学们觉得对不起教官,也想争口气回来,又提出要和他们比试别的。 旁边的队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也十分兴奋:“比就比,不怕你们!” 有说要比试跑步的,还有说要比赛举重,还有说用站军姿玩木头人,谁先动谁就输。 念初待在队伍里,听着同学们想出的一个个花样百出的比试,嘴角带了丝丝的微笑。 她和爷爷相处得久,听爷爷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兵旅生涯时的生活。 如今她军训,也算是短暂的感受了一次这样的氛围。 梁靖宇也在起哄的人群中,一双眼睛,感兴趣地打量着念初。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表演才艺,他对这方面还算自信,主动请缨。 训练了一天,大家都又苦又累,难得轻松一会儿,精神都高度兴奋。 两个教官也乐见其成,坐在草地上笑看着他们。 梁靖宇走到两支队伍中间,大家都抬起头看着他,想看他有什么绝活。 念初也在其中,凑热闹地看着这个同学。 期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上。 梁靖宇心尖一颤,原本自然的举止,莫名多了些紧张。 但还是要求道:“先说好,我要solo,待会儿我表演完,你们队伍出人,得我来点。” 底下的人嘻嘻哈哈笑着:“点就点,怕你啊?” 念初在人群中,并没觉得这事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的位置不在前排,也没有跟人一起起哄,所以她就以一种与己无关的心态,安静地当一个看客。 梁靖宇还是有点东西的,上大学之前就加入街舞社团,还代表学校进行过节目表演。 一众起哄声中,他放了首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歌,跳了支街舞。 底下的同学都被他给带兴奋了,叫好声,起哄声,连成一片,还有拿手机出来录像的。 一支舞跳完,他也有些热了,脱了外面的迷彩服,随手甩回他的队伍里。 这动作又引起了一片尖叫。 梁靖宇站在人群中间,笑看着念初的方向:“我表演完了,到你们班了。” 长得好看,还有才艺的男生,就会显得格外有魅力。 女生们被他的目光看过来,心中都有些紧张,既担心他会选中自己,又隐隐的有些小期待。 金宝书也在人群里,大声起哄:“选我,选我。” 梁靖宇卖了个关子,故意走到他们队伍里慢悠悠转了一圈。 他路过时,身边的人都禁不住微微调整坐姿。 梁靖宇却故意玩心态,时不时就顿足,仿佛要停留。 又在身侧的人大喘气,打算起身去表演节目时再次动身,毫不犹豫离开。 这样来了几次,他都快引起众怒了。 念初也微抿着嘴唇,觉得这个男生总是耍人,性子有些恶劣。 但不得不说,她的注意力也被捏住了,眼睛随着梁靖宇的走动转,想看他最终会选中谁。 梁靖宇到她身边时,脚步顿住,他低头,含笑盯着念初。 少年朝气蓬勃的脸上,黑眸一片柔情。 念初只以为他又是要耍人,心里对这种行径十分不爽,便也仰起头,毫不怯场地跟他对视。 梁靖宇心跳有些加速,他是从念初救助昏迷的金宝书那天注意到她的。 别人都生怕给自己添麻烦,就这个女孩讲义气。 而且她站军姿和敬礼的时候,姿势也比别人标准。 旁人怨声载道的时候,她永远是安安静静的,像一株沐浴在暖阳中的蒲公英,散发着柔和却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梁靖宇看着念初,轻声:“方便吗?” 虽然说了要自己点人,但他还是留了余地,如果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念初没想到竟然还真选中了自己,愣了一下后,倒也不怕。 落落大方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先朝着两个教官和两方的同学都敬了礼。 她这样正式,俩教官也乐了,两人也齐齐起身,给念初回了个礼。 梁靖宇回到队伍里,席地而坐,也有些好奇念初会表演什么。 她看起来性子偏安静,不像是会蹦蹦跳跳的。 念初的班里,因为金宝书晕倒那事,也有不少人对她有了印象。 田甜身边的人胳膊戳了戳她:“那不是你寝室那乡下妞吗,怎么选中她了?” 田甜撇嘴:“那还用说,对面想赢呗,所以选个一看就啥也不会的,故意让我们难看。” 金宝书就在附近,听见她这话,用力翻了个白眼,手在嘴边支撑喇叭状,大喊: “念初,别怕,我看好你!” 念初本来都要开始表演了,听到她这一嗓子,差点破功。 掩饰地咳了下,清了清嗓,她才说: “同学们好,我是外院1班的梁念初,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唱一首经典歌曲。” 当众唱歌这事,念初在初高中的时候就做惯了,这么多同学在,她也没有紧张。 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着下巴,落落大方,一首《英雄赞歌》朗朗而出。 第35章 他看上你了 这些老歌,在她爷爷那一代,传唱度都是非常高的。 不过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那一段火红的历史,似乎也在新一代孩童的记忆里渐渐被淡化。 她说要唱歌,大家基本上都以为是流行歌曲。 忽然唱出这么首根正苗红的,底下的同学们都有些发愣。 一首毕,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领队的两个教官。 “好!”带领念初队伍的教官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好后用力鼓掌。 另一个教官稍慢了一步,但也紧随其后,对念初极为赞赏。 现在虽然是和平时代,但边境其实依旧不怎么安稳。 他们这些当兵的,在军队的时候,每天都是时刻紧绷的状态,也都会在心中做好为保家卫国牺牲的准备。 只是为了民心稳定,很多事情,不会让普通百姓知道。 这个年代的英雄情怀,也没有过去那么隆重。 念初忽然唱出这么一首经典老歌,还是用这么正式、肃穆的态度,两个教官内心都很触动。 有他们带头,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跟着鼓起掌来。 念初的教官笑得满面开怀,对隔壁队伍的教官道: “我觉得是我们赢了,你说呢?” 隔壁的教官拍拍衣服站起身,爽朗一笑: “才艺上,我觉得我们男同学的舞蹈也是很不错的,但谁让你们节目更有军训精神,我就当让让你们了。” 说着,也是毫不迟疑,三百个俯卧撑。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比另一个教官强,中间还故意切换左右手,单手撑了许久。 今天的军训,就这样在阵阵兴奋的尖叫声中结束了。 大家都很尽兴。 念初也从一个小透明,被许多人记住了名字。 人都是有趋光性的,优秀的人,自会让人想要靠拢。 军训结束后,开始有人和念初搭话,笑着和她说一句明天见。 念初虽然不认识对方是谁,但也都会礼貌回应。 田甜在散开的人群里,不屑地冷哼:“可显着她了,真会钻营取巧。” 当着教官的面,唱革命歌曲,好深的心机! 她身边的女生也一脸的不屑,正想附和两句,忽然看到走来的男生。 女生神色一正,立刻闭嘴,理了理发丝,期待地看向那人。 梁靖宇却目不斜视,径直从两人身边经过,直到停在念初面前。 念初正和金宝书收拾东西,金宝书有过晒晕的体验,准备的东西越发丰富。 凉贴,手持小风扇,防晒喷雾,降温喷雾,冷饮,能摆个小地摊。 她一个捡的慢,念初蹲在附近,陪她一起捡。 忽然感觉身边多出一人,站那不走了,头顶笼罩一大片阴影。 疑惑抬头,梁靖宇对她一笑:“梁同学,你好。” 念初愣了下,站直身子,疑惑地看着他:“有事吗?” 梁靖宇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音乐学院的梁靖宇,想和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这年代,其实两个人相互认识,已经不讲究握手了。 可是刚刚念初敬礼那一幕,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觉得这是一个做事很正式的女孩子,便也对她给予正式。 念初被他这举止弄得有些发蒙,但别人过来表达友好,她也没理由冷言冷语。 迟疑了下,就也把手伸了过去:“你好,梁同学。” 梁靖宇含笑道:“你也好,梁同学。” 顿了顿,加一句:“我们都是梁同学。” 念初一想,还真是,都姓梁,可不是两个梁同学嘛。 金宝书看看梁靖宇,又看看念初,察觉到了什么,促狭地看着念初。 念初见她收拾好了东西,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们要回寝室了。” 梁靖宇掌心空了,感觉心也像空了一块,看念初要走,他跟在了她身边。 “梁同学,你喜欢什么,待会儿一起去校外吃饭吧,我请客。” 念初觉得这个同学好像有些热情过头了: “不用了,我们去食堂。” 梁靖宇立即接话:“那就食堂,正好我还没吃过食堂呢,去尝尝味道。” 一旁的金宝书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念初疑惑地看向她,梁靖宇挠了挠头,脸有些红。 金宝书哈哈大笑,扯着念初手臂:“先回寝室,回寝室我再和你说。” 念初便道:“我们先走了。” 梁靖宇虽然想趁热打铁,但也不能跟进女生寝室。 只好眼巴巴问:“你们什么时候下来啊,我在楼下等你好不好?” 念初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对和她一起吃饭这事这么执着? 金宝书见她没懂,便做主替念初答应:“你愿意等,那你就等着吧。” 等两人爬完七楼,回了寝室,才哈哈大笑出声。 “念初,你艳福不错啊,那个跳舞的小帅哥是看上你了。” 念初起先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军训第一天,她就见过队伍里的其他女生了。 一个个都精致漂亮又会打扮,是她比不了的。 下意识地反驳:“不能吧,那么多漂亮的女同学……” 金宝书捧着她的脸,眼里装满认真: “怎么不能?她们漂亮,那是化妆品画出来的,现在每天军训,起早贪黑的,睡都睡不够,谁还有心思打扮,一个个都纯素颜的,你不就给显出来了。” 念初虽然平时不怎么打扮,给人的感觉挺朴素的。 但当所有人都变得朴素时,她的优势可不就出来了? 大眼睛,小嘴巴,鼻梁虽然不是很高吧,但鼻子长得很秀气。 虽然不是艳惊四座的大美女,但清澈的眼神,和整体给人的感觉,自有一股同龄人身上少见的清纯。 金宝书勾着她耳边的短发,嘴巴啧啧: “你这剪头发还真是剪对了,先前披着大长头发,还真注意不到你身材这么好,大长腿。” 念初被她夸得十分不好意思:“有,有吗。” 金宝书像个小流氓似的捏着她下巴往她脸上打量:“有,肯定有,别人都是会打扮,你是底子好。” 顿了下,非常自然地就转了话题:“楼下那个还等着你呢,去吃饭啊,走不走?” 念初对于有人对她好感这事,说起来还挺抵触的。 上一个这么干的,还是她们村一个刚离婚的男的。 她放学,背着书包回家,那男的站在村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没多久,她高中毕业,家里就说有人来提亲,完全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想把她送进那男的家里。 因为那事,念初也留下了一些阴影。 刚刚还能把梁靖宇当普通同学,这会儿想起他,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思索了下,念初摇头:“宝书,我不想和那个人一起吃饭。” 金宝书也不意外,男女之间,看对眼常见,单相思更常见。 “那我下楼,帮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走?” “好。” 公寓楼下,梁靖宇坐在行人椅上,正期待着待会儿下楼的身影。 金宝书一出来,他就立刻跑了过去,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又往她身后张望: “梁同学呢,没和你一起吗?” 金宝书挡住他的视线,委婉道:“念初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下楼了,一起吃饭就算了吧、” 梁靖宇听她这么说,脸上浮出担忧:“不舒服,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金宝书:“没那么严重,休息一下就行,你先回去吧。” 她都这么说了,梁靖宇只好满脸低落地走了。 金宝书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才扭头招手:“快来,他走了。” 念初探出头往外看了看,跑到她身边,舒出一口气:“走吧,去食堂。” 金宝书挎着她的胳膊,听到这话,嘴巴一扁:“又吃食堂啊。” 念初想了想,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我自己去也行,你不用刻意委屈自己陪着我。” 金宝书的消费水准,和她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念初早就意识到了,也不太想委屈她。 然而她的手臂还没完全收走,就已经被察觉的金宝书再次紧紧抱住: “去去去,我又没说不去。” 两人说着话,结伴往食堂的方向走。 不远处,心情有些低落,没急着去吃饭,而是在寝室楼附近散步的梁靖宇直愣愣站着,错愕地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金宝书旁边那个是梁念初,她不是不舒服,不想下楼吗,为什么又下来了,看起来也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 梁靖宇皱了皱眉,紧盯着念初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 他初高中都很受欢迎,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女孩子看不上他的时候。 不过,他并没因为念初的拒绝而气馁。 反而因此激发出了强烈的胜负欲。 高大的少年,凝视着女孩的背影,微微眯眸,锁定目标。 容易得到的,反而没意思。 有攻克难度,才更有趣,不是吗? 次日,军训休息,念初坐在地上,用手当梳子,整理着被汗水打湿的发丝。 梁靖宇提着一大袋子雪糕走到她身边:“梁同学,喜欢哪个口味?” 念初见是他,表情微凝,有些不自在:“不用了,我……” “不是单给你的,大家都有。”梁靖宇语气自然,仿佛真的没有半点私心。 念初左右看了看,果然瞧见还有另一个男生提着袋子,也在到处发雪糕。 第36章 梁同学,你当领唱没问题吧 “谢谢。”她也没细看袋子里都有什么,随手拿出一根雪糕,就想把人打发走。 梁靖宇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又去给其他同学发雪糕。 等所有人都走过一圈,他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才和他一起发雪糕的李程坐在他旁边,笑着撞撞他肩膀: “可以啊,为了那一个,把这么多人都给请了。” 军训队伍是打乱了好几个班融合的,两支队伍加在一起,将近二百个人。 他买的雪糕还不是便宜货,一千多块钱的花销,不算是小数目了。 梁靖宇远远看着念初的方向,见她把包装袋拆了,凝着她一笑。 “追女孩子,不应该花点心思?” 李程也看了两眼念初,啧啧两声: “不就眼睛大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还不如你那校花前女友呢……听说她考上北影了?” 梁靖宇脸色一变,沉下脸,很认真地说:“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许再提,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小心你的骨头!” 他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忽然讲起狠话来,眉宇间也有几分狠劲。 李程被他警告的眼神看得身上发毛,讪讪一笑:“你不想提,那就再也不提了。” 那校花还为他打过一次胎呢,现在就这么轻易地成了被翻篇的过去,真无情。 李程了解梁靖宇的为人,知道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种。 凉凉瞥了眼念初的方向,小姑娘,祝你好运。 之后的时间,梁靖宇又找过几次接触念初的机会。 有意无意,卷袖子,挽裤脚,又是晒表,又是露鞋。 念初旁边的女生是对名牌有了解的,看得眼睛一亮又一亮。 念初对此却一窍不通,梁靖宇的炫富,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眨眼间,军训期就要结束,两人的关系却始终没有进展。 这天,蒋天颂接到通电话。 楚闵笑着道:“还记得我吗,老同学?” 他是和蒋天颂同一时期上的大学,两人当时都是被看好的兵种苗子。 后来蒋天颂发生意外,楚闵就一个人进了部队。 如今几年过去,已经是个小营长了。 简单寒暄几句,楚闵说明了来意: “我手底下有几个兵去带学生了,后天就是军训结业仪式,我会顺带着过去进行新兵选拔,想着很久没见面了,邀请你过来看个热闹。” 两人一起体能训练的时候,关系还是不错的。 蒋天颂看了看他的日程安排,后天事情不多,就答应了下来。 楚闵道:“那就说好了,我在天北大学等你。” 结业仪式当天,楚闵早早地就到了。 负责训练的教官们早早地集合,站成方队,等楚闵出现,齐刷刷立正敬礼。 “楚营长!” 楚闵也对他们回以一礼:“弟兄们辛苦了!” “不辛苦!” 蒋天颂来时,看到的就是楚闵带队的场面。 楚闵站在众人前,稍高些的位置上,底下的兵仰视着他,口号喊得震天响。 蒋天颂的步子顿了顿,站在一边,静静旁观这一幕。 楚闵瞧见他,眼神一亮,对底下人摆摆手:“行了,你们回去各自带队去吧,待会儿阅兵仪式,我可要仔细地看,谁的队伍要是不整齐,可别怪弟兄们以后笑话他。” 说罢,驱散了人群,笑着朝蒋天颂走过去,一旁的校长见状也小步跑了过来。 笑眯眯的态度,含着恭谨:“欢迎领导莅临。” 蒋天颂淡淡颔首,面色不冷不热:“今天不办公,校长不用这么客气。” 又看向楚闵,目光打量他肩膀:“几道杠了?” 楚闵腰板挺直,下巴微抬,一脸骄傲:“正营了!” 蒋天颂点点头:“好好干,早日升团。” 楚闵脸一垮,身上的范儿一下子没了:“就知道说风凉话,你以为谁都是你啊……” 说着,注意到校长还跟在一边,楚闵轻咳了声:“校长,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校长只当没看懂他的眼色,笑呵呵看着蒋天颂: “不忙,我一点都不忙,那个,领导啊,你看你来都来了,中午就让我做回东,您看看想吃什么饭菜?” 殷勤周到的模样,让周围不少没认出蒋天颂身份的院长和系主任都一头雾水。 那个年轻男人是谁?一个营长和他并肩,就连他们校长都只能走在后头?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就楚闵和校长两人的态度,也足够大家心里都暗自揣摩一会儿。 没多久,今天的阅兵仪式有大人物来视察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校长想请吃饭的主意被拒绝了,蒋天颂明确表达了想和楚闵单独相处,不希望他这个电灯泡继续跟着的意向。 蒋天颂都开口了,校长自然不敢再像跟楚闵那样打马虎眼。 毕竟军方和他们学校顶多算合作关系。 蒋天颂的身份就要有威慑力多了。 可他也是个主意正的。 被两人赶走后,转了转眼珠,找来副校长。 “你去通知各个院长,让他们下达系主任和导员,从各个队伍里,选出些出众的女同学,待会儿阅兵的时候单列个女子方队,还有那些军训时候表现特别出众的,有显著才艺的,也可以报个名单上来。” 他这边一下达指令,底下人很快就忙活了起来。 现在新生才开学,导员们和学生们的接触并不算多,接到任务时只能亲自往学院队伍里跑一趟。 很快,就有不少外貌上比较出众的女同学被单独选拔走。 其余不知道情况的学生,一头雾水。 念初的队伍里,导员也在选拔。 因为是军训最后一天,大家都知道会有阅兵仪式,所以女孩子们一改先前的随意,全都忍着瞌睡,大早上就爬起来梳妆打扮。 导员站在不远处看了看,点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出列。” 被点名的四个女生立即走了出去。 田甜就在其中。 虽然不知道导员叫她们是为了什么,但一看到其他三个都是妆容精致,样貌出色,她心里头也大概猜到了两分,出列时抬高了下巴,颇为骄傲。 这时,带队的教官走了过来:“怎么了林老师,叫这些同学出去,是有什么任务吗?” 他来得正好,导员直接问:“王教官,你也带队有些日子了,对同学们的了解比我深,咱们队伍里,有没有什么才艺比较突出的同学啊?” 训练这些天,大家连玩带练的,表演过才艺的人不在少数。 教官高情商道:“要说才艺,咱们不少同学都很出色。” 但让他现在选一个出来,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出来都有谁表演过了。 忽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念初。 她今天依旧是素面朝天,站在一堆抹着红嘴唇的女生里面,倒是没那么瞩目了。 可他就是对她印象深刻。 毕竟念初的演唱,实在是附和他们的心境。 教官眼前一亮:“梁念初,出列!” 念初一怔,下意识地走了出去,站定,敬礼。 “到。” 教官指着她对导员道:“林老师,这位梁同学是公认的唱歌好听。” 导员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素面朝天,但眼神清澈,五官清秀,乍看不起眼,却属于耐看的。 便不再犹豫:“好,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等领着五个同学到了校长要的聚集点才发现,其他学院带来的人都比他多,甚至有带了十多个人来的。 呜呜泱泱一堆女生站在一起,高矮胖瘦也不一样,参差不齐的,也没什么美感了。 校长板着脸打量了一圈,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身高一米六以下的,站过去。” 女生们稀稀拉拉,走掉了十几个人。 校长又继续:“一米七二以上的,也过去。” 又是十几个人走过去。 剩下的还有八十多个。 校长只想留下五十个。 眯着眼细选了一圈,四十个相貌和身材一眼优越的,被他直接留了下来。 另外十个待定的名额,则选的更慎重些。 沉吟着看向被选剩下来的女同学们:“你们都谁有才艺的,往前走一步。” 导员在带人来的路上就已经说了,如果被留下,这是给学院争荣誉,也能给军训加分,有机会成为标兵的好事。 念初在待定的人群中,很自然地往前迈了一步,她身边,和她一样待定的田甜脸色有些发虚,但看看念初的背影,咬咬牙,她也往前走了一步。 接下来又是一番个人展示,念初的歌声毫不意外得到了认可,田甜的舞蹈就不尽人意多了,校长都没等到她跳完,就示意她可以回自己学员队伍了。 田甜走的时候,满是怨恨地看了念初一眼。 念初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但也顾不上了,校长很快就把被选出的五十个女同学组织起来,琢磨让她们表演个节目。 跳集体舞的话,对默契度有要求,此时排练已经来不及了,最简单的,就是大合唱。 因为这身迷彩服和特定情境的原因,唱些太轻松的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选了首比较应景的老歌,校长招手示意念初:“小同学,要是让你对着麦克风,站在很多人面前唱歌的话,不怯场吧?” 念初忽然得到重任,感觉身上的血都激动得热了:“没问题,校长,我会为我们学院争光的!” 第37章 瞧见她的另一面,自信,明媚 决定了表演节目,接下来就是排练。 因为时间紧促,校长也不要求尽善尽美,看得过去就行。 很快,就到了阅兵仪式开始。 随着一声哨响,教官们开始领着一支支队伍入场。 楚闵站在高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同学们,故作老成地摇头叹息: “现在的孩子们,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你看看那些小男生,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子?” 说着话,不知看到了什么,又瞪起眼: “竟然还有化妆的!这也能叫个男人?他也配!” 蒋天颂站在他身边,目光平静,看着一支支队伍喊着口号走过,忽然想到念初应该也在里面,下意识问旁边的人: “现在是哪个学院?” 校长笑呵呵答:“管理学院的,领导有什么指示?” 蒋天颂负手俯瞰操场,从他的脸上很难猜到他的心思。 “法学院在他们前面还是后面?” 校长心里嘀咕,为什么问法学院,难道这位领导在他们学校有熟人? 思忖着,笑眯眯答:“法学院抽到的签晚,还得等一会儿才出场呢。” 蒋天颂听了点点头,又道:“那外院呢?” 校长一愣,这怎么又问起外院了? 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答:“外院比法学院早点,但也没早多少。” 蒋天颂继续点点头:“体院呢?” 校长:“……” 他算是明白了,这领导就是随便问问! 校长:“现在走过来这个就是体院了。” 蒋天颂慢条斯理拍拍楚闵的肩:“仔细看着吧,这里肯定有你要的好苗子。” 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一个个队伍从面前经过,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终于,外院也出发了,教官率领着一众队伍,喊着口号停在他们面前。 蒋天颂的神色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太多变化,眼神却在人群中飞快掠过,找寻着熟悉的身影。 看了一圈,蹙眉,没人? 外院离开,音乐学院紧跟着上场,蒋天颂冷眸看着,等音乐院的走了后,才开口问校长: “是所有的新生都参加了阅兵仪式吗?” 校长道:“也有些特殊情况,比如身体不符合训练条件的,就没有参加。” 他心里头也有些纳闷,瞧了瞧蒋天颂的脸色,试探道: “领导,您是想要找具体的什么人吗?” 话刚落,蒋天颂冷冰冰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这感觉…… 校长头皮一麻,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不问了。” 等蒋天颂把目光移开,他身上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才退下去! 难怪都说这个新上任的蒋检脾气不好,他这眼神也太有压迫感了,跟他多对视一会儿,都感觉自己成了犯人似的! 之后的阅兵仪式,蒋天颂就没怎么再说过话。 校长端详着他的神态,心里头有些摸不准,自己临时准备的文艺演出还能不能拿出来了。 演吧,人家领导不一定领情,说不定还觉得浪费时间。 不演吧,人家领导难得莅临他们学校一回,他要是啥都不准备,也显得太不会做人了。 琢磨半晌,一咬牙,还是得演! 哪怕领导不喜欢,看了眼就走呢,他至少准备了,也是个心意! 看着基础阅兵仪式马上结束,校长一推身边的副校长: “你去,把那些女生带上来!” 最后一个学院的阅兵也很快结束,所有学院都列成了一个个方队,在操场上站定。 楚闵上前一步,就准备走阅兵仪式的结束流程。 就在这时,校长笑着走上前来,用眼神示意他稍等,抢过了话筒: “同学们辛苦了,各位教官也辛苦了,首先,让我们致以热烈的掌声,感谢我们的楚闵楚营长,对此次军训进行了团队支持和技术指导!” 话音刚落,由底下的各位教官带头,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楚闵见他这举止,挑了挑眉,凑到蒋天颂身边,低声道:“老东西还挺会做人。” 蒋天颂看着校长的做派,眸色深了深,也低声回:“等着吧,老狐狸的爪子里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刚说完,就听到校长又道:“另外,也要热烈欢迎,咱们的上行部门,蒋天颂蒋检长的莅临观摩!” 楚闵噗嗤一笑,看着蒋天颂一瞬间黑下来的脸色道: “要真是有事,我被盯上,你也跑不了!” 校长还在那边夸夸其谈:“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同学们,教官们,领导们都辛苦啦!特此良辰,我也为大家准备了一个特殊的节目……” 随着他的声音,五十个女生开始陆陆续续登上高台,慢慢列出阵型。 蒋天颂也在高台上,在众人出现时,微蹙了下眉,稍稍后退,避开空间。 楚闵倒是兴致勃勃,盯着这群年轻的女学生们: “说起来,这次队伍里头还真有指标,想要添几个女兵,就是眼前的这些……” 他看着一个个涂脂抹粉,面若桃花的女孩子们,嘶了一声。 不行,这可不行。 队伍里那是吃苦受累的,这些个一看就娇惯,那怎么能行啊? 校长又断断续续,发表了几段长篇大论,才算是结束了他的抢镜。 “小同学,给大家报个幕吧。” 楚闵耸耸肩,看向蒋天颂:“走吗?” 蒋天颂颔首:“走吧。” 两人并肩,顺着侧面的小楼梯往下。 就在这时,头顶的音箱里,响起女孩轻灵的嗓音: “外院一班梁念初,向大家敬礼!接下来,会由我和其余四十九位同学组成的合唱团,给大家带来一首《一路生花》,衷心的祝愿各位领导和同学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路生花,不负韶华!” 蒋天颂已经走下了一截台阶的腿,一顿。 倏然回头,望向表演队的方向。 距离不远不近,视线却恰好被层层叠叠的合唱团阻挡,他看不到那个正在讲话的身影。 热烈的掌声,混杂着不知道是谁带头的叫好声,已经轰然响了起来。 楚闵疑惑地看向蒋天颂:“怎么了?” 怎么忽然停下了? 蒋天颂顿了下,继续抬腿往下走。 楚闵在他身边跟上。 “我这趟就三天假,明后天还得选拔新兵,算起来就今个晚上有点闲,待会儿找个小包厢,咱们兄弟两个喝一场?” 他说着,心里已经盘算起来,天北哪家饭店比较好吃,保密措施强。 边寻思边走呢,忽然感觉不对劲,楚闵停步,疑惑地看向身侧,人呢? 不远处,靠近国旗台的大树下,蒋天颂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靠站着看向高台。 梁念初站在人群中间,穿着迷彩服,戴着小军帽,大大的眼睛像是含着光,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她身后,是一众精心打扮,青春俏丽的女孩子们。 素面朝天的她置身其中,却竟然也不逊色,反而因为充满了故事感的歌声,比身后的四十九人都更加瞩目。 蒋天颂看着她,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也有些新奇。 从把念初接到天北以来,他见过她许多面,但像眼下这种,她不低着头的,自信、耀眼、明媚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高台上,女孩沐浴在阳光中,歌声朗朗,整个人都在发光。 高台下,男人微微眯眸,多疑的心又开始作祟。 怎么回事,难道这小丫头,先前和蒋家的接触是在藏拙? 思索中,念初一首歌曲已经演唱完毕,又是一个落落大方的敬礼,准备谢幕。 脸上含着点笑,微亮的双眸在谢幕时自然地在台下轻轻扫过。 掠过一张张同学们青春稚嫩的脸庞,掠过蒋天颂若有所思,沉着审视的目光,掠过…… 等一等!念初放松的肩膀,骤然绷紧,猛地侧头,朝着大树下用力看了一眼。 这一次,她干脆直接和蒋天颂四目对视上了。 念初:“……” 她身后的女生忽然用力扯了她一下,小声道:“怎么回事,出风头没够是吧?再不走,想睡在国旗台上?” 念初这才从毫无准备的惊讶中回神,低下头,配合着队伍匆匆离场。 校长也在台下,笑呵呵看着她们,念初路过时,校长道: “小同学,你很镇得住场面嘛,有前途。这位是咱们校艺术团的老师,待会儿别急着走,和她好好聊聊。” 念初身体依旧是紧绷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老师的赏识而感到开心,反而格外的紧张,时不时就偷瞄一眼蒋天颂所在的方向。 艺术团的老师在台下的时候,是觉得念初唱歌不错,讲话也落落大方,可等凑近了看,素面朝天的念初就没有其他容貌明艳的女孩子吸引人了。 她当机立断,先拦住了几个外形条件特别优秀的女生,笑呵呵问: “同学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校艺术团啊?可以加学分的,参加比赛得到名次,还可以拿奖金。” 被叫住的女生都很兴奋,没被叫住的也忍不住凑过来追问: “老师,我呢,我也能加入吗?” 一众热切中,只有念初脱离团队,迟疑片刻,想要朝着蒋天颂的位置走。 二哥忽然出现在这里,是知道今天军训结束,来探望她的吗? 刚抬起腿,忽然瞧见一个眉眼凌厉,一身军装,一看就身份不凡的男人走到了蒋天颂身边,这人身后,紧跟着的就是校长,校长脸上含笑,姿态放得有些低。 念初瞳孔微缩,果断转身,仿佛不认识蒋天颂一样快步离去。 第38章 她的谎言被当面戳穿 蒋天颂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蹙了蹙眉。 装不认识他? 军训方队还没解散,需要等楚闵进行下一步流程。 念初这支队伍就不同了,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解散后可以自由活动。 她想了想,决定回寝室洗衣服。 这几天军训太累,念初攒了很多衣服没有清洗。 正好现在有空,念初拿了个大盆,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装进去。 收拾的时候,眼角余光瞄到了金宝书堆在地上的衣服。 念初顺手捡起来,也一起给搓了。 这几天的衣服基本都是一天一换,算不上太脏。 用冷水浸透,撒些洗衣粉,泡个十几分钟,再拿手一搓,过个几遍水,基本上就又香又干净了。 念初洗完衣服,一件件往上挂的时候,外面的军训也到了尾声。 同学们陆陆续续开始往寝室返。 金宝书刚进寝室,一眼就看到了阳台上晾晒的衣服。 “哇!”她欢呼了一声,看向念初:“你也太好了吧!” 她嫌弃公共洗衣机不干净,又不愿意自己洗衣服,正愁着之前换下的那些衣服该怎么办呢。 念初这一顺手,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金宝书黏黏糊糊凑过来,作势要搂住念初:“我们家念初宝宝,怎么能这么好。” 念初往后躲:“走开,你身上全是汗臭。” “胡说,人家是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金宝书嘻嘻哈哈和她玩闹。 两人正逗趣着,寝室门被咣地一声推开,田甜满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看到念初,翻了个白眼,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直接扔过去: “梁靖宇给你的。” 一兜子冰糖橙直直砸进念初怀里,念初懵了一瞬。 “给我?” 她愣了愣,皱眉把这袋子又递回给田甜:、 “还给他,我不要!” 田甜背对着她,把另一袋子冰糖橙锁进自己柜子里。 嘴里没好气道:“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已经帮着跑腿一次了,凭什么再帮你跑第二次?” 金宝书砰的一声,拍桌而起,那架势都是要打架了: “姓田的,你要不要脸?这东西是你没问过念初的意见,就擅自拿回来的,你知道人家送东西是为了什么吗你就收,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你要不要脸,拿舍友做人情,你怎么这么眼皮子浅!” 她的声音大,用词犀利,寝室门还开着没关上,很快就吸引了一波人好奇地往这边看。 田甜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再加上刚才被选出去时,趾高气昂的表现,和被退货归队的耻辱。 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含泪哽咽道: “我做什么了我?别人让给她带个东西,我正好上楼,顺手给她拿回来我还有错了?” 她这么一哭,大家又开始觉得田甜也没什么错,反而指指点点,认为金宝书欺负人,觉得她过分。 金宝书听到那些声音,脸色微微难看。 念初在这时站出来,挡在了金宝书面前: “田甜,事情不是谁先哭谁就有理的。我刚刚看到,除了你所谓的别人送我的橙子,你还有另一袋橙子,你敢说那些是你自己买的,不是叫你跑腿的那个人送你的好处吗?” 田甜脸色变了又变,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抓着这件事不放? 不行,她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是那种收了好处,就会随便拿室友做人情的人。 否则她以后还怎么和别人交朋友? 无法正面回答这个话题,田甜干脆咬牙转移重点: “反正你们两个是一起的,我孤零零一个,做什么都是错!” 仓促地喊出一句话,她怕金宝书和念初再揪着她不妨,扭头就跑,找她军训时新交的朋友去了。 田甜这一走,外面看戏的人也慢慢散了。 她带回来的那袋橙子还在桌子上静悄悄地摆着。 念初拎起来,抬腿朝外走。 金宝书急急追在她身后:“念初,你去哪?” 念初:“还东西。” 她不打算和梁靖宇过多接触,也不想欠他什么。 金宝书:“他又不会在楼下等着,还是说你知道他的寝室在哪?” 她这么一问,念初的脚步顿住了,脸上掠过一丝苦恼。 金宝书看了看她表情,噗嗤一笑,挽着她的手臂道: “快,叫我声好姐姐。” 念初看着她,没吭声。 金宝书:“叫啊,你叫了,我就有法子给你解决。” 她跟念初性格不同,是个擅长社交的。 梁靖宇第一次搭讪念初后,金宝书就找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梁靖宇。 现在不仅知道他是哪个学院的,甚至连他住哪,室友是谁都一清二楚。 她促狭地盯着念初,等她服软。 念初也没怎么迟疑,利落地就开了口:“好姐姐。” 金宝书笑眯了一双眼:“走吧,我带你去,争取这次能当着面,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了。” 她在打听梁靖宇的时候,还知道了些他之前的事情。 这男生的名声还挺混的,属于花名在外那种了。 不仅前女友多,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也差劲,绝不是个良人。 这种人,就算念初看上了,金宝书也会劝劝她的。 现在念初自己没看上,那就正好,省事了。 两人直接到了男寝楼下,也是巧,正好梁靖宇下楼取外卖。 瞧见两个女生,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梁同学。” 念初点点头,提起那袋橙子,递到他面前。 梁靖宇一顿:“你不喜欢吗?” 念初:“无功不受禄,梁同学,把你的好意收回去吧。还有,以后也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只是送她东西,算不上什么恶意。 念初在讲话的时候,就没把话说的太重。 梁靖宇看了看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他就被拒绝过一次了,现在又被拒绝,也算在意料之内。 梁靖宇没有尴尬,反而笑意温和: “我就是吃到这个觉得味道不错,所以想和你分享一下,梁同学,这是不带有目的的,你不用太有压力。”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我这个人就这样,遇到什么好的,就喜欢和朋友分享,我的室友也都有。” 念初摇摇头,再次坚定地把袋子往前递了递。 “我不是你的室友,我们目前也不能算朋友,梁同学,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梁靖宇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失落一样地苦笑了下:“好吧。” 他作势去接水果袋,手掌却是直奔着念初的手去的。 男生滚烫的掌心覆盖住女孩纤细的手指,念初皱了下眉。 碍于两人正在交接东西,她没有躲避。 不远处,在操场上随意漫步,怀念自己校园生活的楚闵瞧着这边,眼露怀念。 “还是学校有意思,看这帮小年轻,才开学多久啊,就郎情妾意的。” 蒋天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第一眼瞧见的却是念初。 平淡的目光,倏然转沉。 蒋天颂拿出手机,拨出了念初的号码。 念初那边,正打算还完东西就去吃饭,偏偏梁靖宇话多,不肯放她走。 收回了橙子又缠着她继续讲话: “不喜欢橙子,你喜欢什么水果?梁同学,你总要有些喜欢的东西吧。” 念初不想再跟他多说,只想快点离开: “我喜欢的会自己买,不需要别人送。” “为什么不能送?我是心甘情愿的。” 梁靖宇干脆往前一步,正好挡在她面前,堵住她离开的可能。 “梁同学,给个机会吧,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从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 不等他一堆讨好的话说完,念初口袋里的手机先响了。 念初松了口气,觉得这电话来的真是恰到好处,给她解了围。 然而等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备注,她刚放松的表情又瞬间紧绷起来。 “二,二哥?”接电话的语气,有点打磕巴。 她是为了读书,才来的天北。 蒋家也是为了资助她的学习,才给了她那么多帮助。 可现在,她却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同学纠缠不清,总觉得像是不务正业,辜负了蒋家的期望。 念初看着梁靖宇,有些心虚,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一边,小声说话。 蒋天颂冷眼瞧着寝室楼下,声音听不出具体情绪:“你在哪?” 念初迟疑了下:“寝室。” 蒋天颂:“女寝吗?” 念初:“……” 她又犹豫了下,说实话的话,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男寝,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以及,她不清楚,得知有男同学对她示好,蒋天颂会对此怎么像。 他会不会像她那个后妈一样,非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她先不检点。 旧日阴影仍在心头,念初咬了咬嘴唇,心虚地撒了谎:“嗯。” 蒋天颂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听着她一戳就破的谎言,眸色又冷了冷。 “撒谎。”他直截了当拆穿。 念初脸色一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着四周左右环顾。 终于,她看到了操场中央篮球架下,明显与周围稚嫩的学生们不同,宛如鹤立鸡群般的高大男人。 念初心中一慌:“二哥,我……” 电话那边,已经是一片寂静。 念初心底一沉,蒋天颂挂掉了电话。 第39章 你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考虑 操场中央,楚闵看着周身气息一瞬间冷下去的男人,若有所思问: “你和那个男寝楼下的小女孩,认识?” 蒋天颂把手机收回口袋,心情极为糟糕,语气也多了几分冰冷。 “一个受蒋家资助的贫困生。” 楚闵眼底掠过抹沉思: “确定只是这样?” 蒋天颂冷眸看向他:“不然呢?” 楚闵瞧着那个已经在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的小身影,似笑非笑: “什么时候,一个被蒋家资助的穷学生,也有资格和你通话了?” 蒋天颂一怔。 楚闵继续道:“还有,人家小女孩,正是青春洋溢,春心萌动的时候,就算是被资助的,谈个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蒋天颂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心情这么糟糕。 尤其是刚刚看到念初和人牵扯不清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走过去,立刻将两人分开的冲动。 这种陌生的情绪,是他前二十八年,从未体会过的。 楚闵忽然试探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了那个女孩子吧?” 蒋天颂神色骤然一变,几乎是疾言厉色: “你不要胡说!那还是个孩子。” 但脑海里,却难以自控地闪过了那天那个晚上,他在念初鞠躬时,意外看到的场景。 身侧的手臂成拳,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耳边,也仿佛出现了幻听,女孩子轻轻柔柔的:“二哥……” 蒋天颂眼中寒光掠过:“滚!” 楚闵面露惊讶,随即眼中滑过戏谑。 念初脸色苍白,踉跄的后退一步。 果然,不应该撒谎的,她刚刚不该想着把事情瞒过去。 她,她被讨厌了…… 想到进入天北以来,蒋家给她的帮助,蒋天颂对她的教导。 念初眼中含了一层泪花。 她不敢去看蒋天颂的脸,怕对视上失望的目光。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低头,对着蒋天颂的位置深鞠一躬。 而后快速转身,飞快地跑了。 蒋天颂是听到她下一句,才意识到不是幻听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女孩奔逃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 楚闵站在他身侧,看看蒋天颂的表情,又看了看念初远去的模样,心底微微一沉。 接下来,他也不再进行什么打趣了,他甚至不敢再提和念初有关的任何一个字。 “算了,大学操场也没什么好逛的,忙了一上午也饿了,走去吃饭吧。” 楚闵转身要走,蒋天颂却依旧站在原地没走,沉眸盯着念初的背影。 楚闵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往下沉了又沉。 忽然开口道:“天颂,你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可千万别犯错误。” 随着大数据时代来临,人们的私生活也越来越透视化。 现在上头对作风方面抓的越来越严了。 他们这种人,轻易不能谈恋爱,要谈,就必须得娶。 否则一旦解决不好,被以桃色绯闻曝光到公众视野,轻则获得处分,重则降职贬职。 刚才那个女孩子,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很危险。 绝不是蒋天颂现在这个时候能沾染的。 蒋天颂也明白楚闵在说什么,他觉得荒谬,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 楚闵勉强地笑了下,看着蒋天颂仍旧盯着远处,没有收回来的目光,在心中说,你最好是。 军训方队的位置离国旗台太远,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清楚台上站着的领导具体模样。 金宝书不认识蒋天颂和楚闵是谁,只看到了念初忽然朝着两人走过去,不到一分钟又快速跑回来,看起来还哭了。 她吓了一跳,追在念初身后问:“念初,你这是怎么了?” 念初慌张无措又委屈,看到金宝书,像找到精神支柱,紧紧抓着她的手:“宝书,我做错事情了。” 金宝书闻言也慌,但努力让自己镇定:“别哭,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念初:“我,我撒谎,被当面揭穿了。” 她的泪珠顺着面颊扑簌簌下落: “完了,宝书,我完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以后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金宝书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撒谎?就只是这样?” 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吓成这样,杀人放火了呢。 “要是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说清楚不就行了。” 念初含泪低头:“他肯定是对我失望透顶,所以都不想听我解释。” 金宝书越听越迷糊,想到刚刚那两个气质不凡的男人: “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啊,你男朋友?” 念初摇头。 金宝书:“你爸?” 念初继续摇头。 金宝书再问,念初却不肯说了。 原本两人说好了,还完橙子就一起去吃午饭。 出现这么个插曲,念初整个人失魂落魄,没有胃口了。 金宝书见她这样,只好领她回寝室,让她洗个脸,先休息。 先安静一会儿,把情绪平复下来。 其实这不是一件大事,偏偏念初在村子里的时候,有过差点被家里卖掉的经历。 梁建国和后妈收了人家的彩礼前,又不想落得个苛待女儿的名声,所以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她头上。 他们要像卖货物一样卖掉念初,却对念初的爷爷口口声声,说她是个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骚浪不安分的贱货。 梁建国对于念初虽然从小就不亲近,但身为一个父亲,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过年的时候,也会意思意思,在看望老人时给念初带一件新衣服。 人对亲情,都是有本能渴望的,尤其是念初从小就失去母亲,只剩下一个爸爸,爷爷也一直告诉她,不是她爸不喜欢她,是后妈容不下她,所以她对梁建国,一直有着淡淡的孺慕之情。 直到差点被他卖掉,被指着鼻子骂,念初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还真的以为是自己不好,直到爷爷发现她的不对劲,把她给点醒,才让念初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她爸爸是真的不喜欢她。 但即使是这样,被亲爸和后妈一起上门辱骂,也给她的心中留下了严重的阴影,所以在遇到梁靖宇这件事时,念初慌了。 回到寝室后,她拿着手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解释一次。 她编辑着措辞,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足足写出了八百字的小作文,为自己撒谎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和强烈的致歉。 当信息发出去那一瞬,念初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 如果蒋天颂还是要误会她,讨厌她,那她,她…… 她也就只有认栽了。 谁让她先踏错一步,她先对他撒的谎呢。 她,她活该…… 装修大气雅致的饭店包厢,楚闵手搭着蒋天颂肩膀,对手底下的兄弟笑呵呵介绍: “这位是我读书时,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要不是出了点意外,也许现在带着你们的,就轮不着我了。” 这些出来当教官的兵,有好几个以后就不回队伍了,要在天北转业。 说不准哪个,就有可能成为蒋天颂下属。 就算不进检察院的,也是一个圈层,蒋天颂的位置摆在那,跟他提前混个脸熟没坏处。 楚闵是好领导,他在给手底下的弟兄铺路。 蒋天颂也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些人过来敬酒时,就场面上应酬了几句。 念初的信息就是在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他看了眼消息框,没理会。 人喝着酒,脑海里,却在回放楚闵先前质问他的话。 既然只拿她当个孩子,那小孩儿做错事,不也是正常的,他气什么? 是啊,他在气什么呢? 蒋天颂忽然意识到,他对于梁念初的事,情绪波动过大了。 已经远远超过,他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应该有的在意程度。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很不好。 又是一杯酒滑过喉管,男人闭了闭眼。 这种过度的在意,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错误。 既然是错,那就该纠正。 再睁开双眸时,眼中已经没了纠结,只剩下冰冷的清冽。 应酬的间隙打开手机,找到备注为梁念初的信息框,上面未读消息的小红点还挂着。 蒋天颂毫不犹豫,直接整个界面删除。 中午的应酬结束后,楚闵见他喝酒喝得多,提议: “我住的离这不算远,去那醒醒酒?” 蒋天颂摇头:“你有事就去忙吧,会有人来接我。” 楚闵又看了看他:“那晚上……” 蒋天颂道:“你放心,我已经记住你这几个小兄弟了,以后会照顾他们的。” 楚闵这才松了口气地笑了,也不再提晚上继续请他喝酒,两人道了个别,分头走了。 楚闵难得回天北一趟,还有些其他关系要维系,带着兄弟们叫了辆车。 蒋天颂独自在酒店大堂坐了会儿,忽然拨出一通电话: “你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考虑?”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群人的惊呼声: “乔菲,还得是你,有个男的,一上来就要跟你结婚!” 然后是女人们催沈乔菲喝酒的声音,还有不停的欢笑声。 沈乔菲那边在聚会,恰好在玩一个收手机,开免提,谁先来电话谁就要喝酒的游戏。 蒋天颂一向对她不主动,沈乔菲也没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第40章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乱糟糟的声音传到蒋天颂的话筒,他很快就判断出了沈乔菲那边是什么环境。 忍不住微微皱了眉,但还是耐心等待着对面的回应。 沈乔菲满心惊愕,两人最近的接触都是不瘟不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超出了她的预期。 “快,把手机还我……”她想要去拿手机,拿手机的人却故意在空中抛了一圈,大家在手中传来传去,就是不肯给她。 “先喝酒,你的酒还没喝呢。” 沈乔菲没办法,只能端起酒干了一杯。 这才终于抢回手机,然而刚刚在那圈抛掷中,不知是谁碰了挂断键,电话已经被切断。 “都怪你们。”沈乔菲有些急了,拿着手机就要去回拨。 “别急啊。”刚刚抢她手机的女生拦住她:“谁家求婚打个电话就行的,他要是真的有心,这次不成也还会有下次,你就不想看看,他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沈乔菲被她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期待。 蒋天颂向她求婚……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略羞涩的笑容。 的确,就这样急着给他打回去,也太上赶着了。 他既然想娶她,也该多给些诚意才行。 另一边,酒店大堂,蒋天颂看着电话被挂断的界面,被酒精冲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了。 没等到沈乔菲的回答,他非但没有低落,反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沈乔菲倒是主动给蒋天颂打来电话,聊了些有的没的。 她先是提,国外的一家服装品牌,季度上新的包很好看。 又含含糊糊的说,设计包的这个设计师,也做婚纱高定,就是比较难约。 蒋天颂便给她转了笔钱:“出国购物的话,叫几个朋友,结伴更安全。” 沈乔菲对他不接话茬的态度有些气馁,但又在看到那一大笔转账时消了火。 “那我去国外,肯定是要玩一阵的,国庆前估计就回不来了。” 她这话带了点撒娇的语气,希望能得到蒋天颂舍不得她的反应。 蒋天颂果然顿了顿,挽留她:“能缓一缓吗?我四弟国庆结婚。” 沈乔菲笑意扩大,蒋家人办婚宴,是绝对的正式场合。 他想带她一起出席,也等同于两人要官宣了。 嘴角持续上扬,嘴上却不肯松懈,轻哼了声道: “看心情吧,我可不一定有时间。” 顿了顿,又说:“那我不出国,刚刚那笔钱……” 蒋天颂对此倒是无所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什么事。 “你留着花。” - 念初这边,的确是消极过一会儿。 但很快,班级就正式开学了。 班级第一课,老师直接全英文授课,华丽的伦敦腔,差点让念初跟不上节奏。 第一天见到这些同学,老师也想了解下大家的语言天赋,所以要求同学们轮流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特别要求,至少用两种语言。 起初,念初并没有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直到按照学号排名,第一个同学上台,他用英语做完自我介绍,又用法语熟稔地切换了一遍。 念初震惊的同时,还抱有侥幸心理,或许只有这一个同学,掌握的语种较多。 然而随着同学们一个个上台,法语、德语、俄语、意大利语…… 就连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金宝书,都能娴熟的说出一口法文。 念初脸色苍白,五指紧了又紧,把裤子攥出了褶。 她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很快,也轮到了她上台。 因为之前军训的事,班级不少同学都对她留有印象,看到是她上台,看向她的眼神中还有些期待。 念初硬着头皮,先用英语做了遍自我介绍,她在开口的时候,明显看到了,老师的表情微变,底下的同学们神色也变得古怪。 是的,连她自己都发现了,和技巧娴熟的同学们比起来,她的英文发音一点都不标准,甚至过度生硬。 念初深吸一口气,结束完英文自我介绍后,又切换成中文,明明中文才是大家的母语,可是当她开口那一瞬间,底下还是有人发出了轻蔑的嗤笑声。 军训的时候,念初出的风头太多了,有人因此对她认可,但也有人因此生出妒忌。 嘲笑念初的人中,田甜笑的最刺目,她故做好人地站起来大声道: “大家不要嘲笑梁同学!你们不知道吧,她之前还有个名字叫梁招娣,入学卡都是写的这三个字,顶着这么个名字能考进我们班,实在是很不容易啊,就算是学业上有所欠缺,我们也应该理解。” 这话一落,底下的同学们眼中纷纷掠过古怪之色,男生大多是稀奇,看念初的眼神,像在打量什么罕见的老古董,女生则更为复杂,怜悯,同情,嘲弄,皆有。 招娣?这什么上世纪山沟沟封建余孽的怪物名字。这都什么世纪了,竟然还有人用? 田甜说着让大家不要歧视念初的话,却毫不意外的,起到了反效果。 等老师出来主持课堂时,大家再看向念初的目光,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同学该有的关注度。 念初坐在那些刺目的注视中,嘴唇抿了又抿,忽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田甜一眼。 老师是只看成绩的,对于念初过去的名字一事,倒是没有过多看法。 相比之下,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糟糕的口语。 等所有人都做完双语自我介绍后,意味深长强调道: “在我的班级,无论你是谁,有天大的背景也好,有感人的苦衷也好,都给我憋回去!我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成绩!我的队伍里,谁都不准拖后腿!” 紧接着,她发下一套测试题,要求同学们在半小时内答完。 这套卷子很特别,考验的不是基础知识,而是对外国名著和电影台词的了解程度。 卷子上给出上句,要答卷的人接出下句。 毫不意外的,这次测验,念初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这在她的学习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情况,也给念初敲响了一记警钟。 这天以后,念初开始疯狂地忙碌起来。 除了基础的课程以外,她下课后,还在网上找了很多的经典名著和电影品读学习。 做兼职的时候,也会边工作边背单词。 人一旦忙起来,想的事情就会变少,蒋天颂那件事,渐渐在她的心中淡去了。 国庆,学校放假,难得的一个小长假。 百团纳新也会在国庆过后开始,导员在群里发了各个社团的大概介绍,让有意向的同学们提前做好准备。 金宝书早早地打包好了行李,准备回家过节。 她还问了念初有什么打算。 念初刚给家里打完两千块钱,向学院申请的助学金还没有审批下来,兜里马上弹尽粮绝。 “我找了兼职,这七天会过去上班。” 之前卖衣服的那家店还缺人,因为她表现不错,所以老板答应,念初国庆的时候还可以过去兼职,底薪和提成都和以前一样。 国庆小长假当天,念初就去了那家商厦打工,因为是假期,客流量比先前都多。 店里除了念初,还有个新来的职员,加上老板程瑶,一共三个人。 三个人同时接待客户,还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在买东西的人也多,念初没少出单。 蒋开山从上次被气进医院,之后就在医生的建议下,直接住院调养了。 这次也是借着孙子婚宴的机会,才出来换环境透透气。 蒋家地位摆在那,婚宴当天,来的也全都是非富即贵。 蒋天颂作为新郎兄长的身份,也到的比较早,沈乔菲和他一起。 今天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专门做了造型,银色的露肩礼服,脖子上戴了串闪耀的钻石,典雅而不失华美。 惊艳归惊艳,但也有些喧宾夺主。 尤其她以蒋天颂女伴的身份出现,这种喧宾夺主在外人的眼中就显得更加耐人寻味。 蒋家老四是混文化圈的,年纪轻轻,已经是211大学教授。 他太太是他博士班的同学,在学术界也小有名气,样貌倒是普通,没有蒋家人那么惊艳。 因此,来参加婚宴的女宾们就算没让妆,但也很少有人盛装打扮。 沈乔菲的出现,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少人因为她,连带着看蒋天颂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私底下揣测,蒋家兄弟的关系是否不和。 蒋天颂在看到沈乔菲的那一瞬间,脸色也有些不好: “不是说简单一点就行吗?” 沈乔菲撩了下头发,挽着他的手,神情颇为高傲: “难得你家人来得这么齐,我不正式一点怎么行?” 蒋开山、蒋松、蒋柏,这三个蒋家权威长辈都来了。 蒋松见到沈乔菲后,还笑呵呵跟她打了声招呼。 但蒋柏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先前老三的事情,蒋天颂的处理方式就让他不满意。 现在老四结婚,他又故意让女友打扮成这个样子,把新娘的风头都抢了,摆明了是故意的,像什么话! 蒋柏沉沉看着蒋天颂,眸光深冷笑道:“大哥,你家天颂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不仅自己出类拔萃,女友也这么漂亮,把我家老四媳妇对比的都没眼看了。” 蒋松起初不觉得有什么,被这么一点,才察觉出不对劲。 看向蒋天颂的眸光当即冷了,私底下叫住他,斥责道: “没眼色的东西,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你四弟的婚宴,不是你女人的个人珠宝秀!” 第41章 她相信他的正义 蒋家老四刚当上教授没多久,月薪不高。 再加上妻子家境普通,嫁他属于高嫁。 所以蒋家在准备聘礼上,就没怎么上心。 新娘子身上没戴什么珠宝。 沈乔菲但凡是个外人带来的,蒋柏都不会这么生气。 偏偏是蒋天颂领来的。 她这么高调,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蒋柏的日子过得不如蒋松。 他儿子老婆的条件,也远远比不上蒋松儿子的女友。 就是深有城府的人,也难控制地黑了脸。 蒋松想明白其中关系,看着蒋天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蒋天颂对沈乔菲的装扮也是不赞同的,当蒋松不客气地教训他时,他也有些不耐烦,毫不犹豫反唇相讥。 “她不是你看好的吗?你看中她的家世,就必须也要学会忍受,她有个不聪明的大脑。” 蒋松被他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荒唐!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乔菲以后嫁给你,就是你的女人,她不会做事,难道你还不会教吗?” 蒋天颂冷漠道:“然后呢?像你和我妈一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到最后相看两相厌,一在长江南,一在长江北,岁岁不相见?” 蒋松被气得抬手就要教育他,蒋天颂眸色微沉,把他的手臂截在半空。 父子两个,手臂在空中较劲,四目相对,双双都是冷光。 忽的,蒋天颂把手一扬,蒋松不受控地后退了半步,神情惊惶。 蒋天颂稳立原地,居高临下看着他,忽然扯唇一笑:“爸,你老了。” 语毕,也不管蒋松是什么反应,大步扬长而去。 外面,沈乔菲已经通过一些宾客的闲言碎语,和蒋开山一瞬间皱起的眉头,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错事。 这里是蒋家的主场,没有蒋天颂的带领,她就是个纯外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略显无措地站着,终于等到蒋天颂的身影出现,她急匆匆就走了过去。 “天颂……”沈乔菲委屈而又心虚,扑向他怀中,语气微微发颤:“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如果是十分钟之前,蒋天颂的确会让她想办法,把身上的珠宝拿掉,再换身低调点的衣服。 但现在,他看着惊慌如小鸟般的女人,神色动了动,揽着她肩膀,轻声安慰: “别多想,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吗?”沈乔菲已经没有进门时那么兴奋,心中藏着忐忑。 “用我回答吗?这里又不是没有镜子。” 蒋天颂并不是个太温存的人,也很少说什么哄人的话。 忽然来这么一句,虽不是甜言蜜语,但那种理所当然对她认可的态度,却比甜言蜜语的杀伤力还要更大。 沈乔菲脸色微红,刚刚的慌张和不安在他温和的态度中被抚平。 “来,我介绍些人给你认识。”看她的神色恢复如常,蒋天颂便领着沈乔菲转了身,去到蒋家那些远近亲戚的面前,纷纷露了个面。 沈乔菲就看到,刚刚那些对她爱理不理的人,在蒋天颂的面前,都像脱胎换骨般,纷纷换了副面孔。 对她也温和了,话语也亲切了,甚至还有人主动夸她的项链好看,问起出自哪个设计师。 蒋天颂虽然话不多,但始终陪在她身边。 他站在那,就是她的底气。 沈乔菲长袖善舞的性格,也很快就让她融入了这个集体。 蒋家姑姑看着蒋天颂陪伴美人的姿态,别有深意问: “天颂,你也好事将近了吧?” 对于情侣来说,这个话题还是挺敏感的。 沈乔菲微微低头,露出羞涩。 蒋天颂沉吟了瞬,模糊道:“看她心情。” 他这算是把沈乔菲的面子给做全了。 沈乔菲脸红到耳朵根。 一众亲戚看向她的眼中也多出几分慎重。 都说蒋天颂是个事业脑,万年铁树不开花。 现在看来,之前身边没人,只是因为没遇到对的人。 现在不是对女朋友挺好的? 一天应酬下来,沈乔菲听了无数夸赞的话,心情也高高飞起,兴奋得不可思议。 所以晚上,蒋天颂送她回家时,她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沈乔菲在玄关处抱住蒋天颂,虽然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但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蒋天颂在她靠过来时,眸色深了下,下意识侧了侧身。 沈乔菲声音轻轻的:“我爸去国外了,今晚回不来,你要不要留下喝杯茶?” 四周都是静谧的,沈父不在,佣人也下了班,连时间和气氛都恰到好处。 然而就在这时,蒋天颂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乔菲的表情微微一僵。 蒋天颂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后退,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小林,出了什么事?” 一开口,语气已经十分严肃。 他了解自己的下属,私人时间,除非十万紧急,绝不会主动打扰他。 小林语气沉重:“检长,您在哪,我去找您。” 发生的事情太严重了,电话里不方便说。 蒋天颂接电话时,沈乔菲依旧在他身边,离手机也近,所以听到了小林的声音。 她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这个下属怎么回事,要不是个男人,她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坏她的好事! 小林不是无风起浪的人,蒋天颂只是略微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你到我单位附近的住处吧。” 挂断电话道,又对沈乔菲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沈乔菲看着他,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在工作面前,她只有退步的份。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遮掩自己的不满: “好,你路上小心。” 小林坐在台阶上,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手里紧紧地捏着支录音笔。 蒋天颂匆匆赶过来,小林听到脚步声,看到他,立刻从台阶上起身,上前了一步: “检长。” 蒋天颂:“发生了什么事?” 小林递出手中的录音笔:“您听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蒋天颂的房子。 蒋天颂朝着沙发示意:“坐。” 小林却焦虑地坐不下去:“检长,您还是先听听这录音吧。” 能让他露出这样表情的事情可不多。 蒋天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播放录音笔。 一道经过技术处理的变音机械声立即传了出来: “XX大学博士实验室导师张岩松以权欺人,借培养博士之名,行以权谋私之实,抢占学员研究成果,对女学生侵犯骚扰,已经有数十人深受其害……” 听到这里,还只是一件普通的学术污点案。 然而紧接着:“我们已经多次举报、投诉、上报,然而求助无门,不仅被取消学位,还被强制判定扣押进精神病院,后经同学多次帮助,查证,才得知XX省XX部一把手蒋柏是这家研究室的幕后投资人,他为这些违法犯罪的黑心畜生撑起保护伞,所以才让坏人这样肆无忌惮!” 听到自家叔叔的名字,蒋天颂瞳孔骤缩,然而录音还不止于此。 “天北最高检察司,检察官蒋天颂,是蒋柏的亲侄子,也是他们官官相护,有恃无恐的倚仗……” 咔嚓—— 录音笔在蒋天颂手中折成两截。 小林心惊肉跳,看着自家上司:“检长,您看这事……” 蒋天颂神色阴沉:“这东西从哪来的?” 小林沉默一瞬,低声道:“梁小姐给我的。” 蒋天颂倏然抬头,眸光如刀般冰冷锋锐:“梁念初?” 小林被他目光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歧义。 “这件事和梁小姐没什么关系,是她兼职的那家商场,根据梁小姐所说,在中午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商厦的广播器里忽然传出了这段奇怪的录音,起初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直到她听到您的名字,才意识到事情有可能不对……” 小林说着,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看着蒋天颂黑沉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 “梁小姐说,虽然她反应过来后立刻去广播室,把这支绑在麦克风上的录音笔取了下来,但是在此之前,这段录音也已经被商厦里,近三千的客流量听过至少三遍了,还有,还有……” 蒋天颂:“还有什么?” 小林:“还有她猜测,对方既然能用这种手段把事情曝光,肯定做了不止一手准备,她建议我们打探一下天北其余大型商厦的广播情况,以及天北周边地区,尤其是那些,和您与蒋家存在竞争关系的地区的情况……” 蒋天颂低着头,把录音笔的芯片从碎掉的壳子中取出,递到小林面前: “交给技术部门,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还原出本人声音,再根据声波鉴定,找到这段录音的发起人。” 同一时间,天北大学的寝室里,念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心中充满了对蒋家,和对蒋天颂的担忧。 她刷了网上,目前为止,关于这件事,网上还没有半点风声。 但根据录音笔里面透露出的信息,这些人最初受到迫害,至少也有一年了。 她们的屈辱,崩溃,求助无门,被迫害,也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 正是因为在网上没有发声渠道,所以才破罐子破摔,选择了用最原始的闹事方式,在国庆这么一个敏感的时间点,把事情闹大。 她不知道录音里所说蒋天颂也涉及其中是真是假。 但念初就是有一种直觉,他是无辜的。 她相信那个曾把手臂搭在她肩上,三言两语,给过她一场公平与正义的男人。 不会做这种昧了良心自毁前程的脏事。 第42章 被连累,蒋天颂停职 和念初预料的一样,这条录音,除了在百货商厦播放以外,还分别在天北及其周边城市几大高校和客流量较多的大型购物商场播放。 当天晚上,同城交流群里,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因为涉事人员身份复杂,甚至还有人因为不恰当发言,导致了七天封号。 另外还有人发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把这件事在网上传播。 一次次的发声被屏蔽,热度被压制,反而更加证明了,录音所说属实,有人想要恶意隐瞒这件事,撑起保护伞! 但这样的情形,非但没有让那些参与其中的人退却,反而更加地激发了抗争欲。 光明正大不能提,干脆发明了暗语和代号。 仅仅三天,就冲上了热搜,词条:广播室恐怖事件。 天北检察院,高层部门召开紧急会议,十月一假期暂停,所有在职人员返场加班。 与此同时,蒋天颂也被叫走,单独谈话。 约谈他的人叫池松林,是个很有威望的老前辈。 “蒋检,坐。”他手里拿着两份文件。 蒋天颂目光不动声色从文件上扫过,扯开椅子落座。 池松林见他沉得住气,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案发地点在XX省,一次开庭,一次检察院复审,也都是XX省,地方部门办事。这次叫你来,也是提前给你透个底,这件事情任由那些人再怎么攀扯,也不会影响到你。” 蒋天颂对此情绪波动不大,他自己做没做过,自己还不清楚吗? 池松林看他的样子,不卑不亢,半点都不心虚,又暗自点了点头。 看蒋天颂的反应,他应该不仅与这件事情无关,甚至都没听到过什么风声。 既然如此,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加有必要了。 池松林话锋一转:“不过和你的情况恰恰相反,XX省恰好是录音中另一当事人蒋柏,也就是你的亲叔叔的管辖地,此次事情引发的国民度,已经引发了最高检的重视,我们很快会接手这桩案件,根据亲属回避原则,蒋检察官,组织上决定收回你对这桩案件的监管权。” 对这个结果,蒋天颂也早有心理准备:“我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看他这样情绪稳定,池松林的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起身后轻轻拍了拍蒋天颂的肩膀。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话虽这样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以蒋柏和蒋天颂之间的关系,一旦检察院复查出来,蒋柏弄权包庇属实,受处分是免不了的。 蒋天颂虽然在这件事中并不知情,但身为蒋柏的亲属,也必然会遭其连累。 至少五年之内,但凡蒋天颂得到晋升机会,蒋柏的这次错误,就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攻击他的有力武器。 发录音的人,虽然是捏造事实攀扯蒋天颂,但也是给检察院提了个醒。 蒋柏的涉案与否,也牵扯到了蒋天颂的绝对前程。 他现在清白,不代表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依旧能保持清白。 对他暂时停职处理,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从池松林办公室走出去之前,他扣留了蒋天颂的工作证,同时也让前台大厅暂时封锁了蒋天颂在检察院的出入权限。 工作证都没了,蒋天颂下班之前,就干脆把身上的衣服也给换了。 脱掉那身公服,换回自己的便装,肩上的担子轻了,脸上的神色却更加冷沉。 先前是有顾虑,他无法去联系蒋柏,如今顾虑没了,他开车回了蒋家。 此时依旧是国庆假期,蒋家又有喜事,难得热闹一回。 蒋松和蒋柏都没急着走,两人和蒋家姑姑都住在老宅。 蒋天颂回去的时候,恰好几人都在客厅陪着老爷子说话。 蒋天颂一眼就发现了蒋柏脸色不对,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坐立难安。 漆黑的眸子冷了冷,他大步走过去:“二叔。” 蒋柏抬头看向他,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眼底有丝尘埃落定的灰败。 “天颂。” 蒋天颂直勾勾看着他:“我们借一步说话。” 蒋老爷子已经进过一次医院,惊受不了再一次打击了。 在他面前,蒋天颂不愿暴露出什么。 他把蒋柏叫到别墅外才停下脚步,开口就问: “X大博士实验室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蒋开山深知自己对妻子和两个孩子亏欠颇多,所以在后来回归家庭后,对两个孩子的扶持,几乎到了倾囊而出的地步。 但也就是因为老爷子给的资源太多了,所以才导致了蒋柏本人的性子并不怎么争气。 一把年纪了,也只是个地方官,调不回来天北,不反思自己哪做的不好,反而对老爷子有些怨恨。 认为蒋开山偏心,让蒋松经商,大富大贵,却让他从政,吃苦受累。 他那个位置是有些小权,但物质生活上就跟蒋松没得比了。 让他眼睁睁看着大哥一家,开豪车,住别墅,几百万几千万的挥霍,眼睛都不眨。 他却只能开普通的车,住单位的房子,但凡有点大的开销,就要伸手问老爷子和大哥要。 还没张开嘴,人先低半头,蒋柏怎么可能甘心? 时间一长,就忍不住动了别的心思。 听人说,可以找人挂名做些小投资,医药啊,教育啊,这种实验室最是挣钱。 他就没忍住,也掺和了一把。 出事的那家实验室,就是蒋柏偷偷投资的。 被指控的老教授,在外面也是德高望重的形象。 谁能想到人都老了,还能晚节不保,做出剽窃学生成果,威逼女大学生这种禽兽不如的丑事? 第一次事发的时候,蒋柏大半生的积蓄都已经放进实验室里了,一旦这时候出了问题,他必然血本无归! 为了保住钱,所以才昧着良心,做了些小手段,但是他真的没做什么把人送精神病院那种缺德事,他只是给底下人施压,让他们忽略证据,尽快结案。 事情在天北闹大,天北检察院必然会接管,蒋柏深知,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隐瞒不住。 因此蒋天颂一问,他就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说到最后,蒋柏一把年纪的人,老泪纵横: “天颂,叔叔的为人你是了解的,这么多年,我就糊涂过这一次,就这一次……” 他还抱有着侥幸心理,死死拉着蒋天颂的手腕,眼中布满猩红血丝: “你也是检察院的,证据递交上去之前,也会过一遍你的手,天颂,你能不能,能不能……” 他说不下去,也说不出口。 可猩红的眼睛,却像要吃人的野兽,死死地盯在蒋天颂脸上,仿佛要把他的良心也一起啃噬殆尽。 “不能。”就算隐约猜到了真相,当真知道了整个过程后,蒋天颂也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里,清楚地掠过两个字,完了。 蒋柏如果没插手还好,但蒋柏真的亲自下场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而且涉及到X省地方检察院,第一次核查,没有给出应有的公道。 “二叔,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案件性质很有可能从打击犯罪提升到扫黑除恶。” 蒋柏手上一颤,如遭雷击。 扫黑除恶?谁是黑,谁是恶? “怎么会……不,不能这样!”情急之下,蒋柏也慌了,竟然出昏招: “天颂,你在检察院有人,你肯定有自己的势力对不对!算叔叔欠你的,这次你帮叔叔一把,等以后你遇到难事了,叔叔肯定也会回馈你的,只要你帮叔叔这一次,只要这一次……” 蒋天颂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从蒋柏手中抽出。 蒋柏紧紧地攥着他,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皮肉破裂的血痕,却还是只能无望的被他甩开。 蒋天颂抽出手,转身,没有再看蒋柏一眼,也没再与这个脑筋不清楚的二叔多说一句话。 为了不引起人心惶惶,池松林下场后,第一时间取消了网络词条封锁。 现在案件已经被曝光,全国都在关注,所有人都在等,等还那些受害者,一份公道。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想插手干涉,都只有死路一条。 蒋柏也从蒋天颂的态度里意识到了什么,他蹲下身,脊背佝偻成一团,脸埋进腿里,无声地痛哭。 一旦他被定罪,连累了蒋天颂这个侄子还是次要的,他亲儿子蒋天渝,才是真的完了! 还有他的其余几个孩子们,老四老五老六,别人都该怎么看他们啊! 投资出去的钱,也肯定回不来了,就连单位给他的车和房子,也有可能被收回。 以后他蒋柏这个名字,会彻底沦为丑闻和笑料。 蒋柏这么一想,感觉人生无望极了。 蒋天颂怕蒋老爷子察觉到问题,没有在客厅多做停留,直接回了房。 蒋家姑姑还想和他说说话呢,见状有些不满:“天颂这孩子,怎么见了人都不打招呼了?” 蒋松冷哼一声:“别理他,以为自己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早晚让他跌一跤,有他后悔的时候!” 蒋开山不赞同地低斥:“老大,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天颂走到现在的位置多难,你不帮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咒他?” 第43章 二哥,我相信你 蒋松冷声道:“爸,就是您对这小子太好了,才把他放纵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他,眼睛恨不得长在脑袋顶上,都成了什么了?” 蒋开山把脸一板:“别胡说!当年为了给你和老二铺路,我半辈子的人情都搭进去了,天颂能有现在,全靠他自己争气。” 他说的是实话,真算起来,在孙子辈的那些孩子身上,老爷子对蒋天颂甚至是亏心的。 蒋松却不怎么信,没有蒋家的资源托举,蒋天颂能这么轻的年纪站稳天北? 老爷子就是太偏心了,所以才帮着遮掩。 他从鼻孔里发出声冷嗤,不再接话。 蒋开山也看出了他的态度,老爷子低低一叹。 唉,他这两个孩子啊。 老二对孩子们太溺爱了,导致四个儿子都成了二世祖,怎么都扶不起来。 老大呢,又对孩子太冷酷了,两个孩子起是起来了,但都亲缘关系一般。 他这么多年,想改变家里这种情况也没成功过。 如今他也老了,精力、心力都大不如前。 家中这些小辈,也就蒋天颂是个好苗子,有些实力。 以后他若去了,蒋家早晚要交到他手里。 两父子的关系要是再不缓和,以后迟早成为隐患。 楼上,蒋天颂回了房,心情也并不平静。 一场无妄之灾,断送他的青云之路,换任何一个有志气有野心的男人,都不可能平平淡淡接受。 他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拿着手机无意识地拨弄界面,不知不觉,竟然调出了念初的号码。 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蒋天颂眸光微顿。 那个女孩子,身上就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每次和她接触,他都会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次的事情,也多亏了念初报信及时。 他找到了放置录音笔的人,了解了事情的来源去脉。 及时地在部门插手之前,用人脉隐晦传递了不在场证明,保全了自身。 否则等待他的,未必会是暂时停职这么轻松。 只是…… 手指自号码上滑过,很快界面就换成了另一个联系人。 传递消息的时候,她都没有选择联系他。 如今这个情况,他就更没理由去联系她了。 蒋天颂最终还是打给了小林。 他在此案调查期暂时停职的消息已经对外公开了,也是检察院目前给全网人民群众的一个交代。 小林接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安慰蒋天颂的情绪: “蒋检,您别担心,你的人品和敬业程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都希望您能早日回来。” 蒋天颂:“没事,我就当多放几天小长假。” 顿了下,他话锋一转,问:“梁念初那天以后,还和你联系过吗?” 小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梁念初是谁。 “没有,梁小姐就递交录音笔那天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之后就没再联络过了。” 念初清楚,就算是在蒋天颂面前总是打杂的小林,工作性质也是远高于群众的。 眼下这个关键时期,她帮不到蒋天颂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 虽然她也很关心事情的进展,但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找小林打听。 那是蒋天颂的人,应该留给他用。 小林听到自家领导,在这个时候竟然关心梁念初有没有打过电话,一时间,他竟然忍不住想多了。 “梁小姐也是在校大学生,难道她和那些人……” 小林忍不住有些阴谋论。 “她不是。”蒋天颂淡淡打断他,涉案的几个学生,他都已经查过了,全都是外省的人。 就算来了天北,也只是为了翻案,引起天北检察院的注意。 “国庆之后,天气就会转凉,先前给梁念初置办的衣物都是夏季穿的,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再给她送点秋天的吧。” 小林错愕,拿着手机,满脸难以置信,忽然捏着自己胳膊拧了一下。 疼的龇牙咧嘴,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的大领导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连单位都回不来了,不急着找人给你走关系求情,更关心的竟然是一个女学生有没有换季的衣服? 这还是那个为了立功升职,查案审犯人,能忙到废寝忘食,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蒋天颂吗? 小林第一次没那么听话:“检长,梁小姐的事情先放一放,您不觉得我们现在……” “她的事情不用放。”蒋天颂淡淡打断他:“还是说,小林,你现在觉得我前途无望,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 跟蒋柏谈完,他对自己的未来情况就心里有数,做完最坏的准备了。 事态最严重的时候,他做什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与其上蹿下跳,白白被人当成小丑,不如干脆躺平,等着最后结果。 小林:“……检长,您折煞我了。” 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啊!蒋天颂出事,没人会比他更急了。 两人能走到今天,被人针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蒋天颂哪次不是沉稳应对,犀利反击? 借他一万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检长本人对这次事件的处理态度竟然这么消极。 小林叹气道:“如果您真的这么在意梁小姐有没有新衣服穿,那我明天得空,就去给她买衣服。” 蒋天颂:“嗯,好好挑一挑,要符合她的年纪,也别选太华而不实的,日常一些,方便她上学时穿用。” 顿了下,他也觉得自己这次说得有些多了,过于详细,和之前交代小林给念初送东西时不太一样。 于是蒋天颂又补充了一句:“我家老爷子和战友关系亲厚,梁念初是他战友孙女,照顾她,是老爷子亲自吩咐的。” 小林哪还会在意这个,他是跟着蒋天颂混的,蒋天颂能走到的高度,也就决定了他以后能站在的位置。 现在蒋天颂出事,他虽然明面上没被牵连,心里头却早已焦头烂额了。 听到吩咐,只是本能地应下:“明白,我会按照您的意思照做的。” 按理说,这时两人的通话就该结束了,但蒋天颂想了想,还是又加了一句: “送东西的时候,你见到她,别提我,就说是爷爷准备的。” 小林保持着麻木的神情:“明白。” 为了不让领导怀疑自己的忠心,小林次日,还真就挑了个空闲时间,去买了一大堆的衣服,送到念初学校。 只是念初当时在商厦兼职,他到那的时候念初不在,小林也没法一直等她,最后就和宿管阿姨协商了下,把东西都寄存到了她那。 念初晚上回寝的时候去取东西,看到东西上还贴了个标签,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 蒋先生吩咐我转告您,衣服都是老爷子让他给您准备的。 小林是个贴心的好下属,虽然自家上司不邀功,但他却是个灵通的,短短一行字,既传达了蒋天颂的原意,又完美地透露了,东西还是和蒋天颂有关的事实。 念初看到纸条的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这些天,网上关于录音的事情一直在发酵,她也和所有网民一样,密切关注着进度。 官方只对外说,蒋天颂身为涉案人员,已经被暂时停职。 却没有公布,蒋天颂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网民的情绪很激动,大家都是平民,对保护伞这种事情都格外抵触。 蒋天颂最近在网上,没少被人污名化。 就算那些人骂的不是念初,可念初看到的时候,还是心情很差。 蒋天颂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很光辉的形象。 她不确定,那些人的评论,蒋天颂会不会看到。 如果看到了,他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迟疑片刻,念初打开两人的聊天框,轻轻敲出几个字。 “二哥,我相信你。” 她其实是想多编辑一些,多写几句话的。 但在她打字的时候,寝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接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生,拎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那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像白天鹅一样优雅,高贵。 就连走路的姿态,都聘聘婷婷,极有气质。 田甜和金宝书都回家过节了,寝室里就念初一个人,她惊讶地看着这个外来者。 女生也看到了念初,眼神也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长假期间学校还有人。 但很快,她就对着念初一点头:“我是白若棠,开学前遇到点事,来迟了。” 说完,便走向了至今还没住人的田甜下铺。 因为她一直没来,几人已经默认这个人,不会再来报道了。 所以床上的位置干脆被田甜给占了,放了些书本、鞋盒一类的杂物。 白若棠走过去,干脆利落,长臂一拂。 床板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掉落一地。 念初错愕地微张开嘴,没料到她这么不客气。 白若棠已经在铺床,头也不回: “有你的东西就自己捡走,我脾气不是很好,你要是看不惯,最好是忍一忍。” 念初:“……” 她无语了一会儿,才小声回:“那些都是你上铺的,没有我和宝书的东西。” 接着低头,才惊愕的发现,刚才编辑的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误发出去了。 而且短信前面的符号,已经变成了已读状态。 念初:“……” 第44章 联系不上梁小姐了 蒋家,蒋天颂看着念初发来的这条消息,心情也有些复杂。 但不可否认,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点,念初那短短的几个字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看完了消息,就关上手机,重新在电脑上整理起未来的工作铺排计划。 只不过这一次,大方向进行了显著变动,三年之内,暂时扶持小林。 至于三年之后如何,视情况而定。 …… 沈乔菲在参加过婚宴后,就开始以蒋天颂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她的圈子,几乎全都知道,她即将会嫁给一位年轻有为的检察官。 现在蒋天颂出了事,不少人都给沈乔菲发了信息打探,名为关心,实则想看她的笑话。 沈乔菲自小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坎儿。 感觉自己成了大街上的小丑,谁都能笑话她两句。 当天晚上,就给蒋天颂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不等对面开口,她就抢白道: “天颂,你和那个所谓的叔叔划清界限吧!你们本来也没有多亲厚的关系,他做出来的恶事更不应该被算在你的头上!或者你有没有他犯错的明确证据?递交上去,你做污点证人,检举他,表明你不会与他同流合污的决心,总之不能叫他的事连累了你!” 就算蒋天颂和蒋柏关系不紧密,但那也是他的二叔。 蒋家是有家训的,无论什么时候,当家族人遇到难关时,自己亲人都该能帮扶就帮扶,就算不能帮扶,也不可以落井下石。 沈乔菲这番话,虽然是为了蒋天颂的前途着想,但听着也未免过于凉薄。 蒋天颂皱了皱眉:“这是蒋家的事,不用你插手。” 沈乔菲从听到消息起就在担忧他,想破脑袋才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他这么个回应是几个意思? “在我眼里,这是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沈乔菲越想越气,情绪激动道:“蒋天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被停职了,你要是再不积极表现,被彻底开除怎么办?要是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名声扫地,你别指望我还会嫁给你!” 她打电话时在家,就在客厅,沈父从国外出差回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脸色霎时一变。 行礼都来不及放,就先教育起女儿:“乔菲!注意你的态度,好好和人沟通。” 蒋家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但沈父的人脉资源更广,涉世经验更深,是千年的老狐狸了。 眼下这个局面,看似蒋天颂被牵连其中,情况有些不利。 但实际上,停职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动摇根本。 就蒋老爷子手里头积攒出来的那些人脉,也绝不会任由儿子和孙子同时倒下去。 沈乔菲却是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蒋天颂说出来的话,也让她觉得,他根本就一直都在拿她当外人。 “反正我把话放在这,蒋天颂,我不会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废物。你要是个男人,就该知道,什么才是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说到底,这是你自己的前程。” 沈乔菲情绪激动地讲完,就绷着脸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蒋天颂沉眉握着手机,眼底却也是掠过一抹嘲弄。 沈乔菲虽然没有说怀疑他,可字字句句,却都是已经对他判刑。 她完全是认可了,他就是参与了那桩案件的幕后黑手,然后在这个认可的基础上,又让他更卑鄙一些,在案发之后,出卖自己的同伙。 沈父不赞成地看着自家女儿: “乔菲,你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天颂说话,现在正是他处于低谷的时候,你身为他的未婚妻,怎么能不安慰他,反而加重他的难过?” 沈乔菲气得直落泪: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吗?她们说我是劳改犯的未婚妻,以后要提着篮子去监狱给他送饭吃。” 沈父一听,就知道这只是句玩笑话,无奈道: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这件事我也问过人了,或许是和蒋柏有些关联,但天颂绝对是无辜的,他没有参与,也并不知情。” 沈父生意做到现在,在上层圈子里,也有些属于自己的人脉。 那些人对他虽然不至于亲厚成蒋家这样,愿意跟他结亲。 但一两句准话还是能给的。 沈乔菲听他这么说,心中对蒋天颂前景的忧虑才算是定了定。 “爸你说的是真的吗,天颂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 沈父点点头:“至少他现在的位置,一定保得住。” 沈乔菲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保得住就好,她可不想以后聚会,天天受小姐妹笑话。 但是也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沈乔菲扫了眼,接着神色变得无比难看。 沈父察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沈乔菲嘴唇颤了颤,表情僵硬:“蒋天颂,他要和我划清界限。” …… 实验室案,审查了将近两个月才正式结案。 在这两个月,网上风风雨雨,什么传言都有。 念初起初还每天刷一次网络,跟进最新消息。 但很快,她加入了学生会,又被艺术团老师邀约,参与了新生晚会的表演,每天还有大量的单词要背,口语要练,很快就忙的脚不沾地。 白日学习加社团活动,晚上背单词,查缺补漏,练习口语,晚上一上床,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 就这么的,当她再一次听到蒋天颂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官方公布案件真相,还了所有被迫害的受害者一个公道,同时也发出声明,昭告了对涉案人员的处罚,名单一大串,念初找了又找,没有蒋天颂三个字。 彼时的念初,刚经历过期中考,成绩单惨不忍睹。 班级里一共四十多个学生,她排名三十九。 寝室其余三人,金宝书排名第八,田甜排名第三十八,恰好高念初一名。 至于报道比别人都晚,少上了几节课,因此还引得某些人不满的白若棠,她以全系第一的成绩,震慑了整个外院所有人。 出成绩之前,念初就有预感,自己不会考的太好。 但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差。 听完排名,整个人直接呆了。 田甜起初听到自己的排名也情绪不太好,但发现压了念初一头,又重新开朗起来。 在寝室里收拾衣服,看念初进门,冷哼一声: “成天拿着本书,装的多爱学一样,还不是个吊车尾。” 念初已经没力气反驳她,到了大学她才知道,其他人到底能优秀到什么地步。 有时候她的废寝忘食,也比不过人家有天赋的人,随随便便顺耳一听。 若是换成个一般家庭的孩子,或许也不会像她压力这么大。 但念初身上是有座山的,她除了自己学习,还希望能获得奖学金。 但以她现在的成绩,根本是没戏。 所以在得知蒋天颂恢复原职后,她没有过多的去想,就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整天除了兼职就是学习,晚上睡觉,梦里都是在背单词练语法。 为了让自己能更专心,就连手机都被她控制了使用频率。 这也就导致了,当小林又一次领命去给念初送东西时,电话打过去干脆就没人接了。 小林拎着一堆护肤品、化妆品、营养品、燕窝之类的消耗品,一脸茫然地跟自家上司回话:“检长,我联系不上梁小姐了。” 一共打了六次电话,六通电话都是响铃结束自动挂断,对方毫无响应。 彼时蒋天颂在饭店包厢,聚餐的都是检察院的同事,个别几个不在检察院任职的,单拿出去,也都是在天北响当当的人物,大家在庆祝他官复原职,给他接风洗尘。 听小林说联系不上念初,蒋天颂的心中也是一紧: “你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小林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梁念初不接电话,这在他的认知里,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纠结地把事情说完,蒋天颂当即从座位上起了身,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第一反应,是念初的家人找到学校,把她给强行带走了。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山村女孩凭自己本事考出大山,结果却因为户口被家里钳制,最后还是惨被贩卖。 “你等一等,我去给她校长打个电话。” 他作为这场洗尘宴的主人公,忽然表现出不对劲的情绪,其余说笑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疑惑地观察着他。 蒋天颂拿着手机往外走:“你们继续,我处理点私事。” 天北大学的校长是没有他号码的,接电话时看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哪位?” “蒋天颂。”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语气一下子温和下来。 “蒋检长,您怎么会突然想到我了,是我们学校最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上次的十月一案件,涉事院校正校长调离,副校长开除,相关院系导师和系长全都按包庇罪处分。 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不得不由人及己,心有戚戚。 蒋天颂之前还有意隐藏了自己和念初认识的情况,眼下联系不上对方,就失去了理智: “不是公事,是私事,麻烦校长帮我查一下你们学校的一个学生。” 第45章 她想见他,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念初在水房,戴着耳塞,边洗衣服边背单词,两耳不闻窗外事。 宿管阿姨一顿跑,上气不接下气上了七楼,看见她这个样子,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梁念初,总算是找到你了。” 她过去,一把拽掉了念初的耳塞。 念初这才注意到身边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你家人找你。”阿姨大喘着气,扶着腿弓腰直不起身:“快,去看看你手机,给你家人回个电话。” “我家人?”念初想到老家的那些人,脸色一下子慎重了,她来天北以后,就没打算再回那里,除了每个月固定打钱,根本不与他们联系,用的手机卡也是新的,他们怎么会得到她的号码? 心里装着各种揣测,狐疑不定地回到寝室,拿起手机,看到连着六个未接电话,贯穿一个小时,全是来自小林的记录,念初心头一松。 宿管阿姨跟在她身后,还在催促她:“给你家人回个电话,快呀。” 天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校长打电话给院长,院长联系到导员,导员又找到她们宿管部门。 等到她这个宿管阿姨跑腿的时候,中间都已经走了好几番流程了。 她要是办不好这个事,以后看寝室的活也别想再干。 念初发现小林打给她那么多次后,也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用阿姨说,她就把电话回了过去。 另一边,小林还在她校外等着呢。 得知小林这么急的找她,就是为了给她送点用品。 念初又是茫然,又是无措,最终还是下楼去和小林见了一面。 眼下已经十二月,入冬了。 上次换季之前,小林又给她送过一次衣服。 念初又是能省则省,有了就不会再买的性格,所以现在她身上穿着的就是小林送来的衣服。 乳白色的双排扣羊毛外套,浅咖色的长裙,一双深棕色的小皮靴。 头发长了些,纯天然的黑发,柔软的垂坠在肩膀。 学业不顺的打击,加上尽可能的把吃饭的钱省到不能再省,念初最近瘦了很多。 下巴尖尖,眼神倒是更加有神了。 小林也许久没见念初了,记忆里还是个土土的不起眼的小丫头,骤然见她走出来,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梁小姐?” “小林哥哥。”念初站在他面前,微笑,看着小林拿着的一堆东西,神情有些复杂。 小林也在不停地上下打量她,眼中含着惊艳: “难怪说女大十八变,梁小姐,越来越有气质了。” 念初心里面还记挂着回去继续学习:“小林哥哥,能拜托你个事吗?” “不用这么客气,你吩咐就好。” 长久观察以来,小林算是明白了,自家领导对这位梁小姐是十分看重的。 就冲着今天蒋天颂为了念初可以直接联系校长,他对待念初也不能小觑。 念初见他答应得爽快,便也就说了: “麻烦你替我转告二哥,几个月下来,我现在以及有自立的能力了,靠着自己也能吃饱穿暖,以后就不需要再给我送这么多东西了。” 小林怎么都想不到,念初第一次开口求他帮忙,是求这么件事。 他十分为难:“梁小姐,我就是个跑腿的,这种事你还是直接和检长他们去沟通吧。” 念初其实也有想过,直接和蒋天颂说,不让他再给自己送东西。 “这样也行,就是我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才有空,万一他恰好在忙,我联系他,怕打搅到他。” 上次不太愉快的见面经历后,念初其实也有自我反思过。 她心底里是拿蒋天颂当哥哥,对他有对亲人的崇拜和依赖,也在他身上无形的寄托了些对亲情的渴望和幻想。 所以在梁靖宇那件事上,她怕给他留下坏印象,反而做错事,搞砸了一切。 但其实,这是不对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蒋家对她的好,是出于情分上的照料。 蒋天颂对她的照顾,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而非她有什么特别。 两人之间,与其说亲情,不如说恩情。 她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要再妄想人家的感情,真的是太白眼狼,吸血鬼了。 就算是亲哥哥,也没有养她一辈子的道理。 更何况,蒋家和她远没有这么深的羁绊。 念初道:“小林哥哥,我是真诚考虑过的,你和二哥都忙,我现在又已经有了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不该再让你们为我费心了。” 小林不解地看着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蒋家的照顾,这是天底下多少人想要却又求而不得的。 这个女孩子,却这么轻飘飘,就想驳回这份好意。 这…… “我可以替你转达一下你的意思,不过检长最终如何决断,我做不了主。”小林最终无奈道。 “谢谢你,小林哥哥。”念初对他鞠了一躬。 “不过这次的东西,我买都买了,你还是得带走。” “嗯,有劳你了,也替我谢谢二哥。” 念初接过那些包装盒,又跟小林认认真真道了一遍谢,才带着摞起来几乎能挡住她视线的一大堆东西,慢吞吞往寝室楼走。 小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才离开。 隔日,等上班的机会,去找蒋天颂复命,顺带着说了念初提出来的事。 小林纠结道:“梁小姐的意思,以后不需要您再给她安排生活用品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他说的时候,提心吊胆,很怕自家上司会黑脸。 蒋天颂却像是早有准备,情绪波动不大,反而笑了下: “大概是觉得你一趟趟跑,耽误了她学习吧。” 小林:“啊?” 他也就隔段时间才去一次,能耽误到哪去啊? 蒋天颂没管他:“行了,你出去吧。” “是。”小林依旧是满心茫然的状态。 蒋天颂在他走后,才思索着,在网购界面下了几份单。 然后一股脑,把付完款的链接都给念初发了过去。 寝室,念初看着消息框多出来的东西,表情又是无奈又是窘迫。 蒋天颂给她买了一大堆……课后补习资料。 其中有些网课,直接是外国老师一对一辅导。 她才说了,不希望他再给她送东西。 但现在这些,不得不说,全部都是她所需要的。 沉吟半晌,念初纠结地打字:谢谢。 唉,她真的不想欠蒋家太多的,可现在,真的越欠越多了! 另一边,办公室,蒋天颂看着小女孩回复过来的俩字,想到校长给他反馈的那份成绩单,微挑眉梢,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能考进天北大学的,基本上家里都有些资源,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念初这种只知道死读书的就不太一样。 看起来现在大家都在一个班级上课,实际上,他们的基础是高出念初一大截的。 现在大一,她学着吃力很正常,等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晚上,下班的时间段,蒋天颂换了衣服往外走,小林低声道: “沈小姐又来了。” 蒋天颂步伐微顿,检察院外面,沈乔菲一身单薄的银灰色风衣,踩着高跟长筒靴,楚楚可怜地在冷风中站着。 “她要站,就让她站着吧,马路也不是我家开的,我没有驱逐的道理。” 蒋天颂淡淡扔出一句,调转了离开方向,选择了从远离沈乔菲的门走。 小林犹豫半晌,在确定了自家领导已经离去后,才走出去和沈乔菲搭话。 “沈小姐。” “林助理。”沈乔菲看到是他,脸上神色一喜:“天颂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处?” 小林眼神躲闪:“检长已经下班了,沈小姐,您也快走吧。” “什么?”沈乔菲神情微变,从蒋天颂官复原职起,她天天来等他,算今天已经是第四回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急的跺了跺脚:“蒋天颂,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小林苦笑,这怎么能叫躲呢,这明显是避啊! 躲是畏惧,避则是怕麻烦。 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蒋天颂对沈乔菲,真的是没有一点感情了。 “沈小姐,我只是来给您传个话,时候不早了,我也得下班了。” 沈乔菲咬牙看着小林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青了又绿。 从给她发了那条分手短信起,蒋天颂对她就是这个态度,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面也不见。 她不信,他真就是这么狠心,曾经拿她当结婚对象对待,现在说断就断了? 沈乔菲这时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沈父暗示过她,要和蒋天颂发生关系。 一旦两人真到了这一步,沈家就能凭借这件事拿捏他,只要她还想嫁他,他是不娶也不行的。 可惜那个时候她想的太多,总觉得这种事该水到渠成,结果现在…… 说好的婚事就像没存在过一样,她却连一句他不负责任,都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喊出口。 要不是沈父派出去的侦探回复,蒋天颂行为端方,没有乱来的可能。 沈乔菲真的是要怀疑,他对她这么绝情,是背地里还有其他女人。 忽的,沈乔菲眼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 蒋天颂她现在是联系不到了,蒋家人,她也找不到什么方法过去接触。 但是,那个和蒋家有关联的小丫头,好像还是蒋天颂在管吧。 她想见他,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第46章 说打就打 晚上,刚参加完一场联谊会的田甜满脸怨气地回来。 她成帮结队的出去玩,是奔着钓个富二代去的。 结果那些人要么不和她说话,说话的就都是奔着打探白若棠来的。 极个别不问白若棠的,竟然是问梁念初! 田甜气得心头火都要烧起来了。 白若棠夺了她的风头她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正经白富美,上大学之前,在天北学生圈就已经很有名气了。 但梁念初又是凭什么?就会唱那么几首老掉渣的土歌,整天装傻充愣的一脸单纯样。 那些男的也是蠢,竟然真就被她给骗过去了! 田甜暴躁地推开门,把包重重甩在桌子上,水杯被她撞洒,念初正伏案在桌子上写字,水淌过来,打湿了她手中的纸。 “你小心些。”念初蹙眉,立即把被沾湿的申请表拿起来,避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还是有大部分的边角被打湿成透明了。 田甜冷哼一声:“桌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管我?” 金宝书的脾气不好,一碰就炸。 白若棠冷若冰霜,学校里还有专属于她的颜值拥护图,也让人轻易不敢得罪。 整个寝室,田甜能发一发脾气的,也就是没有任何背景,性格也相对温吞的念初了。 见她很在意手中的薄纸,田甜多看了一眼,瞧见“助学金申请”的字眼,目光闪了闪。 念初已经转过身,去找干净的毛巾擦拭桌子。 田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轻哼了声,也没管她造成的狼藉,直接就爬上了床。 又过了半个小时,每天都会固定消失三个小时的白若棠推门回了寝室。 她一眼就留意到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本被水打湿,脸色当即一变。 “怎么回事?” 寝室里是念初和田甜两个人,她这句话是无差别问的。 白若棠进寝室的第一天,就因为砸了田甜的东西,惹得田甜不爽,两人就差点打起来。 至今两人的关系也没缓和,停留在平日互不理睬的状态。 只不过田甜的不理睬是在赌气。 白若棠的不理睬则是无差别高冷。 她在寝室成员第一天聚集的时候就放话了,她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讲话,脾气还差,希望大家都能尊重她的习性,不要过度打扰。 田甜听到白若棠的声音,直接伸手把床帘拉上了,来了个充耳不闻。 念初刚填好表,但依旧坐在桌边刷题,巩固知识,闻言看向白若棠手指的方向。 瞧见那本底部被水浸湿的书,神情微微一变: “拿吹风机处理吧,应该很快就能干。” “谁问你怎么处理了,我是说这怎么弄得?” 白若棠笔直地站着,微抬着下巴,纯美如凌霄花的面容上,眼神却闪着与柔弱长相截然不同的犀利。 “田甜碰洒的水。” 念初没有任何迟疑,就直接说了出来。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没有为她遮掩的必要。 “又是你。”白若棠脸色一黑,眼中冰芒掠过,忽然抬腿走向田甜的床铺,伸手朝着那密不透风的床帐一扯。 她原意是想扯开床帐,露出里面的人,然而田甜恰好躺在她出手的那个方位,发丝和床帐黏在一起。 白若棠这一出手,直接撕到了一大把发丝。 田甜惨叫一声:“放开,你快放手!” 念初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震惊地站起身,无措的贴边站在墙边。 白若棠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扯着她的头发,将田甜的脑袋生生扯出了上铺,腾空出很大一段距离。 “我有没有说过,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你为什么听不懂人话?” 她边说,手上边用力,田甜受不了,用力地挣扎。 最后田甜挣脱开了,白若棠手上却也留下一大把发丝。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随手丢进垃圾桶,田甜捂着痛的像裂开的头皮,坐在床上哭。 白若棠:“哭,你还有脸哭?给我滚下来,向我道歉!” 田甜不想动,流着泪说:“水杯洒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少说废话,给我道歉!”白若棠又冰冷地重复了一遍。 看田甜还是坐着不动,她竟然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的挂衣棍,而后延长,接着拿它当武器用,朝着上铺的田甜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 白若棠平时在外面给人的形象,绝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此时仙女爆发,变成战神,看得念初目瞪口呆。 她看着白若棠那疯狂的模样,又默默地朝后退了一步,贴墙边贴的更紧了些。 要不是怕打开门,整个走廊都听见田甜的尖叫,她真恨不得自己也夺门而逃。 田甜挨打了几次后也试着反抗,想把棍子夺过来。 但白若棠的出击速度又快,下手又狠,她试了几次非但没成功,反而被打的没了勇气。 “住手,快住手,我下去,这就下去。”她抽抽噎噎说。 “哼!还不快滚下来。”白若棠双手抱胸,抬着下巴,一脸冷酷地站在原地。 田甜眼含泪花的慢慢下了床。 白若棠啪地把书往她面前一摔:“说吧,这件事怎么解决?” 田甜看着那只湿了个封皮的书本,眼底掠过一丝愤恨。 只不过是一页,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吗? 又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拉架,就在一边事不关己看着的念初。 田甜心中更怒,凭什么?凭什么她就置身事外? 咬咬牙,她瞪向念初道:“当时我想收拾的,是看你拿毛巾擦桌子了才没管,为什么白若棠的书还会脏,该不会是你只顾着自己吧?” 她想转移白若棠的怒火,起码不让念初这么舒服。 然而大家都在一起住了这么久,谁是什么人,白若棠还能不清楚吗? 在十月一假期的时候,金宝书和田甜不在,她是和念初有过一段二人住寝时间的。 清楚念初就是个懂事、本分,不会无事生非的老实人。 倒是这个田甜,整天鼻孔朝天,明明什么也不是,还一副心比天高的样子。 “少转移话题,谁弄的水谁负责!” 白若棠沉着眼,冷声道:“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你给不出我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我用非常规手段。” 田甜听到她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关于白若棠,学校里还有一些传言。 说她之前读书的时候,因为过于漂亮,曾经被一些校外的小混混盯上,对她图谋不轨。 那些人还曾放话,说要在一周之内,把她拿下。 然而在说出这话没多久后,那些混混就遭到了打击报复,伤的伤,跑的跑。 轻的自己入狱,重的家破人亡。 因此,外面对于白若棠的背景,一直有着种种揣测。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同学,家里有着深不可测的雄厚背景。 田甜也是听过那些传闻的,也没有胆子去试验这种话的真假。 白若棠的眼神刚看过来,她身上就一个哆嗦,也顾不上追究挨打的疼了。 懦弱的低下了头,露出了服软的姿态:“我,我赔你钱。” 白若棠抱着手臂冷笑:“谁要你的钱?” 田甜嗫嚅:“那你想怎么样?” 白若棠拎着她那本书,折腾了这么久,被弄湿的地方也已经干了。 但她依旧是一脸不满意的神色:“你弄脏了我的东西,我让你这一学期都替我做值日打扫卫生,没问题吧?” 寝室会定期有人查寝,四人住在一起,就排了个值日表。 原本是四个人一人一天轮着来的。 田甜不敢提出异议,很是窝囊的点头同意了。 白若棠得到满意的结果,这才把书放回去,顿了顿,又拿出一排书,全都摆放在桌子上。 摆好后看着那一排书,坐在床上,右腿压着左腿,双手抱胸冷笑: “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不长眼睛的,敢再动我的东西。” 田甜:“……” 她心里头窝火,她又不是故意招惹白若棠的,凭什么最后账全算在了她的头上。 梁念初那个土包子也是的,竟然一句话都不为她说。 和这两个女人住一个寝室,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刚刚被白若棠那样教训,田甜脸上挂不住,觉得丢了面子。 在事情结束后,憋屈地离开了寝室,临走前,又怨恨地看了念初一眼。 念初已经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又重新打开教科书,在认真地复习。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白若棠还挺满意这个舍友的没存在感的,淡淡瞥她一眼,也回到床上,拉上了床帐。 念初兼职总是消失,金宝书受不住孤单,加入了一个网球社,交到了不少新朋友,隔三差五出去打网球。 今天又是玩到很晚才洗了澡回来,回寝时,先跟念初打了声招呼,又敏锐地察觉到寝室氛围不太好。 “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她挑着水房洗漱的时候,站到了念初身边,悄悄地跟她咬耳朵。 念初也没瞒她,把发生的一五一十说了,而后做出总结: “白同学的脾气是真的不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她的东西。” 第47章 她把尊严挖出来扔掉 金宝书在读大学之前对白若棠的名号就有所耳闻了。 得知她今天的举动,毫不意外。 听到田甜被打的哭个不停,她还有些幸灾乐祸。 “活该,就她那个趋炎附势的性子,早该被人狠狠教训了。” 两人聊天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金宝书下意识地看向田甜的方向,这么明显的举动怎么可能不引起田甜多想? 料到了那两人是在说什么,田甜眼中多出几分怨毒。 这件事,对念初来说也只是一件小插曲,很快就从记忆里过去了。 但对田甜来说,却是一个耻辱。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她咎由自取,但她就是没来由的恨起了念初。 于是在恨意的驱动下,她做了一件事。 临近期末,天北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念初这个从南方乡下来的,还没见过现实中雪花的人看呆了。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放下手中的书本,头一次在兼职以外的时间,没有回到寝室学习,而是在操场上多玩了会儿。 和她一样表现的,基本上都是南方的同学,北方同学则早就对这种场景见惯不怪,看到下雪了,反而拉高衣领,裹紧外套,快速跑回了寝室。 金宝书原本也想回寝室的,但见念初想玩,就干脆陪她在外面玩了会儿,两人像个孩子似的,争先在薄薄的雪花上把脚印踩出各种的图案。 念初忽然听到有人说:“你的到账了吗?” “到了,你呢?” “我的也到了。” “学校真大方啊,助学金竟然有六千块。” “是啊,我之前的学校都只有两千。” 念初怔了下,她也申请了助学金,下意识地她拿出手机,看了下短信提示。 银行没有发过消息。 她又进入银行卡界面查了下账。 很遗憾,没有任何进项。 这个结果让念初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一时间,对玩也失去了兴趣。 “算了,我们回寝室吧。” 金宝书刚踩出个巨大的心,正在那得意呢,闻言拿出手机对准脚印一顿拍: “好,再给我一分钟。” 很快,她拍完照,回到了念初身边:“走吧。” 发现念初的表情好像不对,金宝书疑惑:“怎么不开心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念初心事重重的笑了下,笑的很勉强:“没什么,我们回去学习吧。” 刚刚说话的人她认识,公共课上见过,也是她们外院的。 如果她们申请的助学金已经到账,没道理她申请的还没到。 念初怀疑自己的助学金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又不好直接判定。 也有可能是到账时间分前后,还需要再等等。 再等一天吧,如果明天没到账,再去找导员问问。 这样想着,念初满怀心事地上了楼。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兼职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服装店长期缺人,干脆招了个长期员工,不再需要念初时不时的兼职。 念初也还要读书,偶尔双休日,还要被学生会叫去忙碌,无法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去做事。 她要赚钱,就只能做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时工。 而这种工作,是只有底薪,没有提成的。 她到处奔波,上个月也就最多赚回来一千多块。 家里那边,每个月还要让她打回去两千。 最新一个月,念初已经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为了省钱,她已经连晚饭都不吃了。 然而还是杯水车薪。 再没有一个进项,就连下个月要打给家里的钱,她都拿不出了。 以她现在的成绩,奖学金已经没戏。 助学金,是她最后的希望。 然而在又等了三天后,念初也始终没等来那笔补助。 她私底下问了班里和她一样申请了补助的同学,然后得知除了她,所有人的补助金都早就到账了。 念初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导员问问,在某次课程结束后,她独自去了导员的办公室。 导员恰好就在里面,认出来念初的身份后,眉头不着痕迹的挤了挤。 “梁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念初迟疑着说:“我想问一下,我申请了助学金,当时的申请是通过了的,可现在没有到账,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哦,你说这事啊。”导员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纸,扔到念初面前:“最近太忙,忘了和你说了,有同学举报你和贫困生身份不符,恶意侵占学校资源,所以你的补助金份额已经被取消了。” “什,什么?”念初错愕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乱地去看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纸。 只见上面一张张的照片,拍摄的都是她的穿的用的,那些衣物和护肤品。 很多东西,都是她在寝室里面放着的,只有同寝室的室友才能见到。 每张照片上,还有对应的品牌介绍和标价。 导员冷眼瞧着念初神色,敲了敲桌子道: “你想要更多的钱,可以理解,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钱能多点,但是梁同学,做人不能没有底线,补助金的名额是有限的,你侵占了一份名额,学校就会错过一个真正有救助需求的孩子,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改过,以后不要再犯。” “我没有……”念初急切地摇头:“我没有侵占学校名额,也没有放弃底线,也是真的情况困难。” “那这些你要怎么解释?”导员不等她说完,就把她的话打断了,指着她身上的衣服道:“这件羽绒服商场里标价一万多,连我的女儿逛街时看中了想要我都没舍得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穷,怎么会穿这样贵重的服装在身上?” 念初惊愕,她知道蒋天颂每次送来的衣服都是好的,但怎么也不会想到,竟会这样贵重! 她无措地捻动着衣服下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别人赠予我的。” “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导员冷笑了一声,打量念初的眼神,从上扫到下:“你身上值钱的,难道就只有这一件外套吗,梁同学,我不把话说直白,是想要给你留个脸面,难不成你想说自己从里到外,都是别人送的?” 念初百口莫辩,因为她身上穿的还真的从里到外,都是蒋天颂叫人送过来的。 就连藏在鞋子里的袜子,都是别人买好了,送到她手上的。 她原本是不想再收蒋天颂东西的,可是他坚持送,小林都到她学校外面了,她不收就显得很不识好歹。 而小林每次带来的衣服又特别多,她一天换一套,一周都有的穿。 念初最近又缺钱,秉持着能不花就不花的观念,有了衣服穿,她就没再自己买过。 结果就造成了眼下这样的情况,面对导员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无从辩驳。 可是眼看着这个月就要到月底了,给家里转账的钱还没凑齐,能不能拿到助学金,对念初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即使知道很难解释清楚,念初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因为蒋天颂的身份有些特殊,她不敢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只能含糊解释: “老师,我是从山区考进来的,像我们这样的学生,都会或多或少,接到一些好心人的……施舍。” 最后两个字,她讲的极轻,像是破开了自己的皮肉和骨头,露出来灵魂,给人展示那血淋淋的卑微。 “如你所见,我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有那些照片上的用品,都是别人可怜我,所以才赠与我的,但是他们送给我的也只有用品,不涉及到金钱,不信您可以调查我的消费记录,我从入学以来,每天固定在食堂吃饭,早上只吃一碗粥,中午永远是一个素菜,晚上要么不吃,要么也只是喝粥,从没有一次消费,超过七块钱,平时的购物也是除了卫生纸等生活必须的消耗品,其他的能不买就不买……” 念初低着头,每说一句,都像是把自己的尊严挖出来扔掉一点。 可是她不能不说,也不敢不说,现在的她,太需要钱了。 如果月底没办法打回去两千,以梁建国那夫妻俩的德行,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逃出那个牢笼,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种窒息的环境里。 导员听到念初的诉说,眼中也微微惊讶。 他也听说过有些慈善家,会往贫困地区捐献物资。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看念初说的一板一眼,信誓旦旦,又实在不像是说谎,他也有了些动摇。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一份表格,你重新填补下,等下学期会恢复对你的补助。” 导员皱着眉,从抽屉里拿出张崭新的表。 念初感激的接过,又忍不住问:“那这学期……” 导员头疼地揉了揉眉:“这学期是肯定不行了,补助金早就已经走完流程发完了。” 念初的眼神一瞬间掠过种种情绪,最浓重的,是失望。 被她这样看着,导员也有些心虚,毕竟是他的原因,接到举报后就先入为主,没做过任何调查,就单方面取消了她的补助。 但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自己掏钱,把那六千块钱给她补上吧! 他轻咳一声,回避了念初的目光:“也怪你自己,不跟人解释清楚,才导致的这次乌龙,记住这次教训,以后谨慎点,别再给同学造成什么误会了。” 第48章 你是在耍流氓 从导员办公室走出来,念初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脑子疯狂地运作,在想要怎么在月底之前,赚到那两千块钱。 因为想的太认真,下楼时撞到了人。 她是贴边走的楼梯一侧,按理来说不该碰撞,对方故意就另当别论了。 梁靖宇扶住差点摔倒的女生,眼神有些惊喜:“梁同学。” 上次橘子事件后,念初就开始躲着他,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一百米之外她就开始绕路。 田甜被讽刺了一次之后不敢再做那帮忙送东西的,他也没了示好的渠道。 梁靖宇还真有些气馁,觉得这女孩子也太难办了。 没想到今天能碰见。 念初站稳,瞧见是他,神情恍惚的,都忘了自己要立刻跑。 “我没事。” 淡淡说完,就想绕过他离开。 “哎,等一等。”梁靖宇攥住她手腕,把她扯到楼梯拐角,方便说话的地方。 “这除了办公室没别的地方,好端端你怎么来这了,是不是班里有人欺负你?” 寝室里一堆陌生人住在一起,发生摩擦也是有的。 一些老实内向的学生,就容易成为集体欺负排挤的对象。 这种事梁靖宇在值班时听到过不少,看到念初来,就往这方面猜了下。 “梁同学,你别怕,如果真有这种事你和我说,导员不护着你,我帮你。” 念初的表情一看就是事情没有得到满意解决方案,梁靖宇心中暗喜,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念初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梁同学,你还是不要胡乱揣测了。” 梁靖宇追她最勤的时候,金宝书怕她真的被这花花公子给骗了,悄悄找到念初,说了些关于他过去的事。 对于思想相对保守的念初来说,听着还是很炸裂的,如果早先她对梁靖宇是不喜欢不讨厌,那现在就是有着淡淡的排斥。 不想跟他多说,念初再次要走。 梁靖宇扣着她的手腕,舍不得松开。 他真不明白,这女孩怎么这么犟脾气。 她又不处对象,看着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单着也是单着,和他谈一下怎么了,大家都开心的事。 横跨了一步,直接一堵墙似的挡在了念初身前,而且故意往前走了些,念初也在朝前走,被他这么一挡,正好撞在他身上。 梁靖宇轻笑了声,顺手搂住她腰,低头看着念初的小脸,一般清纯的女孩子都受不了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肯定会害羞,他想看看她脸红的样子。 “别急着走啊梁同学,话还没说完呢。” 念初的脸上却没有羞涩,双眉微蹙,已经意识到了他是在故意找茬。 被他搂着,也没挣扎,只是语气冷了下来。 “梁同学,教学楼不是无人处,你是在对我耍流氓吗?” 梁靖宇一怔,他在女孩子堆里如鱼得水惯了,开学这段时间,对他示好表白的女孩子就不下十个,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用这三个字扣在身上。 下意识地松开了搂着念初的手。 念初一眼都没再看他,转过身,顺着楼梯就走了。 而且这次走的极快,几乎是两个台阶两个台阶的下,一转眼就没了影。 梁靖宇皱眉瞧着她离开的方向,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他在女人身上,还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无力过。这个梁念初,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想到念初明显遇到了什么麻烦的样子,梁靖宇还是决定去打探一下。 如果她的事情他正好能解决,他再去找她对症下药,接下来再接近她就水到渠成多了。 倒不是念初有多么出众,让他非她不可。 而是他现在对她是最感兴趣的时候,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放下,他觉得不甘心。 梁靖宇的人缘还是很好的,人脉也多,稍微一打听,很快就得知了让念初为难的原因。 他还挺惊讶的,因为念初气质很好,尤其是那种不把荣华富贵放在眼里的淡然。 之前他看她身上穿的用的,全都是好的贵的,还以为念初是个单纯的富家女。 结果竟然……山区来的? 那么失魂落魄,就为了六千块钱补助? 知道这结果的时候,他都乐了,无语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把六千块钱当回事啊,他打个游戏,一个月充值都不止六千。 大多数申请助学金的同学,也不是真的要靠着这笔钱救命。 占小便宜心理,觉得不拿白不拿的人居多。 光是梁靖宇知道的,他自己班的学生,就有个前脚助学金发下来,后脚立刻就去买名牌球鞋穿了。 不过知道念初家境不好,缺钱,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 第一场雪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很多同学开始变得不爱出门,尤其是怕冷的女生。 念初从这里发现了商机,主动挨个寝室敲门,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代取快递,送货上门。 跑腿费按照重量计算,轻的一趟就三块,重的给五块就行。 别说,还真有不少人图省事,让她帮忙。 还有些人有钱但不爱动,干脆加了念初微信,来了个长期包月。 不仅是快递,就连中午订的外卖都要念初给送到寝室门口。 这么一来,念初就又忙了起来,整天在寝室见不到人影。 金宝书一次无意间碰到念初,一个人从快递站往寝室楼走,手里抱了至少十个快递盒子。 她乐颠颠地跑过去:“念初,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 正好她双手是空着的,金宝书就想帮念初拿几个。 念初躲过了:“不是我的,是我帮别人取的,外面冷,宝书你先走吧。” 她拿着这么多东西,速度注定了要比空手的金宝书慢。 “没事,两个人走比一个人走有意思。” 金宝书还是坚持帮她拿了几个盒子: “你最近都干嘛去了,一下课就没影,我都见不到你。” 赚钱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念初大大方方地说了。 “宝书,如果你也有快递的话也可以叫我拿,我们是室友,我给你打五折。” 金宝书震惊得不轻:“你用这个法子赚钱?那多累啊!为什么要这么干啊,可以加学分吗?” 她家境优渥,虽然得不到什么大钱,但小钱从来不愁。 而且自小在富贵环境长大,眼光还是有的。 念初穿的用的到底是真的假的,骗不过她的眼睛。 金宝书一直以为,念初也是和她一样扮猪吃虎,隐藏身份的大小姐来着。 “不加学分,我就是单纯地想要赚钱。” 念初苦笑了下,像她这样的情况,旁人是很难理解的。 金宝书从念初的语气里听出了无奈,她没再继续追问。 陪着念初走了一路,把快递送回各个寝室。 也有大方的同学,直接扔出来一整张十块的,或者二十五十的,满不在乎说: “剩下的当小费吧,不用找了。” 金宝书觉得气愤,这种打发乞丐一样的态度,简直是在侮辱人。 念初却蹲在地上,认认真真把钱捡起来,擦拭干净放进口袋: “谢谢,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 金宝书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一边看了许久,看得满心酸楚。 晚上念初回寝室休息,她悄悄探头去上铺问她: “像这样的事,你做了多久了?” 念初想了想回:“四五天吧。” 金宝书:“你很缺钱吗?” 她拿着手机,语气真诚: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是家人生病?你缺多少,我或许可以帮你一下。” 念初愣了愣,同样的话,不久前她也听过类似的。 梁靖宇也找了她一次,要给她钱,她拒绝了,两人不欢而散。 但是金宝书和梁靖宇,对她来说还是不同的,念初能感觉到,金宝书对她是单纯的善意。 所以她思索了下,忍着羞耻说:“那你能不能借我一千块,我保证,一有了钱,马上就能还你。” 金宝书本来也有些担心念初的缺口太大,自己的零花钱不够用。 听到念初只要一千,她松了口气:“我转你三千吧,你不用急着还。” 说完干脆利落,直接转了三千过去。 这对金宝书来说,也就是一顿饭的价格。 念初看着手机界面,心中十分感激。 金宝书道:“现在你有了钱,就不要像今天这样一趟趟来回跑了,地面越来越滑,楼梯上也没什么防滑措施,你这样很危险的。” 她的话让念初心中微暖,爷爷走了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纯善的关心了: “谢谢你,宝书。” 金宝书灿然一笑:“害,跟我客气什么呀。” 然而之后她发现,念初还是在做帮人取快递的活。 只不过也听进去了金宝书的劝,没再像之前那样,走路急急忙忙的,上楼梯也急三火四了。 金宝书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再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应该过度插手别人的选择。 和金宝书想法截然相反的是梁靖宇,模样俊秀出众,打扮时尚的男生皱眉站在寝室楼下,面色不善地拦在念初面前,不满地看着她手中的快递盒子。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宁肯做这种劳神费力的体力活,也不接受我的帮助?” 梁靖宇外形出众,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往寝室楼下这样一站,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第49章 决定亲自打给她 念初想走,梁靖宇不肯放人,坚定不移地堵在她面前,非要她给出个交代不可。 念初感到疲惫:“梁同学,我也不太明白,是我之前的做事态度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吗,能做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你就非要缠着我不可呢?” 她这种完全把他当陌生人来对待的态度让梁靖宇感到受伤。 “难道你对我真的就一丝好感都没有吗?只要你说,你讨厌我,我这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念初闻言脸上竟出现一丝开心,梁靖宇看着她的表情心底一沉,意识到糟了。 念初:“是,我对你没有任何好感,梁同学,你再这样纠缠不休,我的确是要讨厌你了。” 说出这番话,她如释重负,梁靖宇眼中掠过一丝懊恼,后悔不该把话说那么绝。 但他也有反悔的办法,严严实实挡在念初前面:“我不信!” 念初:“……” 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十分绝望。 这男生怎么死皮赖脸,好赖话说个遍都不行? 不远处,沈乔菲瞧着这一幕,眼神也有些古怪。 梁家和沈家也有合作往来,她是认识梁靖宇的,也知道这位花花公子的一些事情。 梁念初怎么和他搅和在一起了? 看来她之前没有判断错,这个女孩,就是个有野心的。 在蒋家无法下手,到了学校就又开始撒网了。 瞧着念初的穿衣打扮,沈乔菲眼底掠过一丝鄙夷,样子变化这么大,看来梁靖宇没少为她花钱。 不得不说,比起初见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现在的念初是要漂亮很多的。 沈乔菲整理了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着自然,才朝着念初走过去。 “梁念初。” 听到她的声音,争执中的念初和梁靖宇齐齐回头,两人神色双双有些错愕。 念初惊诧,她对沈乔菲有很深的印象。 “沈姐姐?” 梁靖宇也吓了一跳,沈家的关系网可不简单,梁念初为什么会和沈乔菲认识? 沈乔菲把两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笑意温柔地走过去。 “天颂最近忙的抽不开身,我作为他女友,过来替他看看你。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室友好相处吗,学习跟不跟得上,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语气很柔和,仿佛一个知心大姐姐。 梁靖宇无措道:“乔菲姐。” 沈乔菲这才像刚看见他一样:“靖宇也在啊?你怎么会和念初在一起,你们认识?” 梁靖宇神色复杂,目光幽深的看着念初,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念初虽然有些意外沈乔菲会来找她,但听了她那番话,就以为是蒋天颂的意思。 心中隐隐庆幸,沈乔菲的出现帮她解了围。 “沈姐姐你先等一下,我把这些东西送上去,马上回来。” 她说完趁机跑进寝室楼,把手中的快递一个个送回去,才又匆匆下来。 沈乔菲依旧站在原地,就连梁靖宇也没走,两人一起看着从寝室楼跑出来的念初。 沈乔菲脸上含笑,梁靖宇神色复杂。 梁念初,竟然和蒋家也有关系。 怪不得,她这个人这么矛盾,明明落魄的连好一点的饭都吃不起,却还能穿着那么好的衣服。 沈乔菲轻声说:“慢点,不急,小初,你要是忙完了的话,我们去校外找家咖啡厅,坐下聊吧。” 看了看梁靖宇,又加上句:“靖宇也一起吧,真想不到,你们两个孩子这么有缘分,这样也能认识。” 念初不太想和沈乔菲出去,虽然有了金宝书的三千块,但她也不能白拿人家的钱,这是必须要还的。 与其把时间坐在咖啡馆白白浪费,她情愿多跑几次快递站赚钱。 但就像她无法让小林把东西拎回去,她也无法给沈乔菲冷脸,拒绝人家的好意。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和沈乔菲去了附近的星巴克。 东西是沈乔菲点的,单则是梁靖宇抢着买了。 念初不太想这样,就说:“你们两个喝吧,我不渴。” 沈乔菲刚坐下,闻言忍俊不禁: “别这么紧张,小初,和男孩子一起出门,他买单是理所当然的。就说天颂吧,我和他一起出去,也一向都是他买单的。” 念初想说那怎么能一样,蒋天颂对沈姐姐好,是因为两人关系不一般,她接受蒋天颂的赠与,是因为蒋爷爷的照拂。 至于梁靖宇,她和他非亲非故,怎么能白拿他的东西? 但她又担心这些话说出来,沈乔菲会生气,思索了片刻,还是咬着嘴唇,低着头没有言语。 沈乔菲看着她这副木讷的样子,感到有些厌烦,真不明白蒋家人是看中了她什么,弄得她现在还得勉强自己和这么个身份低贱的人同桌共处。 但她把自己的鄙夷隐藏的很好,温和地同念初问话,关心着她开学以来的生活,日常,念初有问必答,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坦诚和礼貌。 直到半个小时后,所有能问的问题都问完了一遍,沈乔菲没话了。 念初低着头,静默地看着桌面,也没有主动说话。 沈乔菲抬起手看了看表: “我今天来,就是替天颂看看你的,现在看你过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小初,你别忘了和天颂说一声我来过,省得他觉得我不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念初看她这是要走的意思,身上也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虽然沈乔菲从头到尾的语气都保持着温柔,但她的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不容别人质疑的主观与强势。 她脸上在笑,可态度却比谁都严肃,念初甚至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傲慢。 和沈乔菲的这次会面,对念初来说并不愉快,甚至比和蒋天颂单独相处压力还大。 沈乔菲要走,她松了口气:“好,沈姐姐,我会转达二哥的。” 沈乔菲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满意地看了看她,打开钱包,取出一叠现金。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很不容易吧,这笔钱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天越来越冷了,去买两件厚实衣服。” 念初反应极大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脸色微白:“沈姐姐,你收回去吧,我们无亲无故,我没有理由接受你的钱财。” 沈乔菲已经从梁靖宇口中得知了念初缺钱的事,只当她是在欲擒故纵: “收着吧,我听说你助学金的事了,知道你现在缺钱。还是说你觉得这笔钱有些少,希望我一次给足你六千?”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却让念初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泛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她震惊地看着沈乔菲,很难相信这种话是从她口中说出。 沈乔菲也看着念初,脸色渐渐有些不耐烦: “小初,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还等什么呢,真的非要我拿出六千不可吗?” 早知道今天出门,她就多带些现金了,死丫头胃口还挺大。 念初摇摇头,眼神中已经带了些抵触:“谢谢你的好意,沈姐姐,不过我还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这笔钱我不能要。” 说着,她朝着沈乔菲微微点了个头,起身就飞快地走了。 留下沈乔菲和梁靖宇,两人双双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 沈乔菲脸色沉了下来:“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梁靖宇愣了下,赶紧赔笑:“乔菲姐,她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沈叔叔最近还好吗?” 有他转移话题,沈乔菲这才忽略掉念初,和梁靖宇聊了起来。 比起方才单方面审问似的面对念初,两人的相处方式有说有笑,更加自然。 而念初则怔怔地回到寝室,思索了一会儿,编辑了条短信给蒋天颂发了过去。 大概意思是说,沈乔菲今天来看过她了,她也感受到了蒋家对她的关心,但是这样子实在是太给他们添麻烦了,可以给她定个固定的时间,然后她定期给蒋爷爷打个电话,汇报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和进程,不用刻意的来她的学校。 几乎是她短信才发过去,蒋天颂那边就收到了。 看到念初提起沈乔菲,他眸光微冷。 十月一案件一事后,他就意识到了无法和沈乔菲继续相处。 一个娶回去当妻子的女人,他可以容忍她蠢,可以容忍她聒噪,可以容忍她虚荣。 但他不能接受,一个人既蠢又自以为是,还想把身边的人都同化成同类。 他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要和沈乔菲了断,以她的理解能力,不至于不懂。 她现在去找梁念初,无非是又想故技重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试图改变他的主意。 可惜,沈乔菲这次的计策要落空了。 就凭借蒋柏出事时,她那番凉薄的话语,就足够蒋家人给她判一百次死刑。 这是原则上的问题,蒋天颂绝不会心软。 “小林,进来一下。” “检长,什么事?” “你看着准备点东西,去天北大学一趟,找到梁念初,然后告诉她……” 蒋天颂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他和沈乔菲之间算是私事,如果通过小林的嘴传达,多少有些奇怪。 顿了顿,他改变了主意:“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一头雾水的小林:“是。” 他走后,蒋天颂又拿起了手机,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打过去亲自和念初说,以后再遇到沈乔菲,不要理会。 第50章 你始乱终弃 蒋天颂的电话过去时,念初恰好在拿着手机上网课。 他的名字跳出来,她看着愣了几秒。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上次那场不愉快的见面,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后来他没有再联系她,送东西也都是通过小林。 而她也不敢再打扰他,录音笔那样重要的东西,也只敢拜托小林转交。 时间久了,糟糕的记忆也仿佛被淡化。 可当他的号码出现在屏幕那一瞬间,男人冷漠的声音就仿佛又响起在了耳畔。 他让她滚。 念初咬了咬唇,心中又回味起了一些酸楚。 从小到大,对她好过的人太少了。 她表面上不怎么在意,但实际上,心底里其实特别渴望旁人的关心和呵护。 蒋爷爷对她是好的,可他的年纪和阅历,和念初之间终究存在代沟。 精力不济,很多事情就只能交托给蒋天颂去做。 蒋天颂做得好,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让长辈满意的人。 她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温暖与善意,也不过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正直的人。 从头到尾,蒋家人都对她很好。 可就是太好了,才容易让她产生亲近和依赖。 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现在想想,她既懊悔,又羞愧。 至少现在,对于这通来自蒋天颂的电话,念初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 她没接通,响铃一直持续到自动挂断。 之后念初做好了还会继续打来的准备,但手机始终没再响起过。 她心情十分复杂,既有些说不明白的低落,又隐隐感到释怀。 念初选了个蒋天颂绝对没法打过来的时间,她在深夜十一点半才给他回了条消息,说自己当时不在手机身边,没能接到电话,又礼貌地问了下,蒋天颂打来的原因。 同时暗戳戳表达,自己临近期末,复习时间很紧张,如果再有沈乔菲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恐怕没法陪同。 蒋天颂的确是睡了,次日早上起床才看到她那信息。 小女孩措辞之间虽然礼貌,但终究经事太少,还不够圆滑。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疏远之意还是一览无遗。 他几乎是看到消息的同时,就明白了念初心中所想。 不过,念初这样的态度,其实也跟蒋天颂的想法不谋而合。 思忖了下,回她:以后沈乔菲再去找你,你不必理会。 念初收到消息时正抱着书准备去上早课。 班级群里总回收到给她留下了肌肉记忆,看到蒋天颂这条消息,她脑子一抽,竟然秒回了个收到。 几乎是俩字才过去,那边短信状态就变成了已读。 紧接着,屏幕变成来电界面,蒋天颂三个字就闪烁了起来。 念初:“……” 她如果现在不接,然后等晚上解释,发完了消息她就把手机扔在一边,恰好错过了他的电话,这能说得过去吗? 想想还是算了,蒋家人对她那么好,那么照顾,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人家给的衣服,再闹这种小性子,简直比白眼狼还无耻。 念初在良心的催促下接通了电话,但紧张仍在她的体内作祟,接通之后,一时间竟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没办法开口,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话筒里,竟然也和她一样,半天没有传来声音。 蒋天颂猜出了念初昨天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也推测出了她这样做的理由,一定和两人上次的见面有关。 因此他这通电话打过来,原本是想给她道个歉的,他不该在那种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对她发脾气,还有上次录音笔的事,他也该谢一下她的帮助。 电话接通之前,他的思绪条理清晰,措辞明确,但在电话接通之后,她没有声音,他就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足足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两边都在保持沉默。 直到念初那头,金宝书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念初,你还拿着手机做什么?快交上去,老师马上要开课了。” 蒋天颂下意识地,把这通电话掐断了。 另一边,念初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电话是怎么回事,但很快她就自圆其说,说不定蒋天颂根本没想联系她,是不小心碰到,拨错了。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很快从电话的影响中走了出来,全身心投入到了课堂的学习。 开车去单位上班的蒋天颂就不像她这么淡定了。 男人抿着薄唇,神色微显难看。 眉头蹙了又蹙,烦躁地拧成一团。 直到他晚上下班,也没有打开。 小林观察着自家上司的神色,在心中暗自揣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为难。 两人一起走神,便谁都没有注意到,沈乔菲又守在了检察院外面。 她今天穿了件枣红色的毛呢外套,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围巾,巴掌大的脸显得越发的小,水汪汪的双眼睫毛刷得卷翘,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蒋天颂身影一出门,沈乔菲就快步迎了过来:“天颂。” 蒋天颂步伐顿住,冷淡地看着她:“你怎么又来了?” 沈乔菲眼里丝丝委屈:“你这是什么话,我作为你的女友,想见你不是很正常的事?” “女友?”蒋天颂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底万分凉薄:“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再说深了,就伤人了。” 沈乔菲领悟到他的意思,心头像被划了一刀。 难道他现在这个态度就不伤人吗? 她的朋友们都知道,他蒋天颂是她的未婚夫,也都知道他已经向她求过婚。 在大家的眼里,她已经是准新娘。 可他现在却不明不白,忽然就要和她不相往来了。 他有没有为她考虑?别人会怎么看她? “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和我吹着冷风说话吗?” 检察院正是下班的时候,人来人往,沈乔菲的性子不允许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什么示弱的话。 她看着蒋天颂,眼中带了几分哀求,希望他能和她单独谈谈。 蒋天颂却站着没动,他的语气就像他看向她的眼神一样冷淡: “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一次说完吧,讲清楚了你就走,别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打扰我身边的任何人。” 沈乔菲被他的态度气到,她自问已经足够给他面子,这些天他对她冷暴力,她电话也打了,短信也发了,甚至还亲自跑来找他好几次。 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做女友的,能像她这个样子卑微? 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好吗? 沈乔菲咬牙道:“你别想就这么甩开我,蒋天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说分手就分手,以后让别人对我怎么看?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语气愤怒,字字控诉,眼神更是幽怨到极致,仿佛眼前的人犯了天地间最不能容忍的错。 蒋天颂只是皱了皱眉:“沈乔菲,我为什么要分手,你还用我提醒你吗?” 沈乔菲眸光微闪,看着他不肯退让的态度,狠了狠心,破釜沉舟道: “当时那种情况,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不是你要和我一刀两断的理由!你对我始乱终弃,别以为就能轻易脱身,大不了我去找你的上司,找你的父亲,找蒋爷爷,让所有人都来给我们评评理,看看到时他们会如何看你!” 始乱终弃这个词出来,蒋天颂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看着沈乔菲,是货真价实的不解,又似是在轻描淡写的讥讽: “我对你什么时候乱过?” 沈乔菲脸色惨白,眼神颤动片刻,凝出一汪泪雾。 蒋天颂却像没有发觉,伸手拨开她挡路的身体,边往前走边继续道: “当然,你要找人说我的不是也可以,但是你要先知道一件事,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父亲,他们对二叔都是非常护短的,你把事情闹大,二叔出事时你说过什么话,我也不会为你遮掩。” 蒋家多年根基,还是有些人脉,蒋柏虽然被证实确实参与了案件,但最终没有判的太重。 现有职位一撸到底,归还任职期间内所有非法所得盈利,是他的最终下场。 听起来是有些严重,但和其他都蹲了监狱的涉案人员比起来,这已经算是轻的。 蒋柏一把年纪,如今没了职位,又背上了处分,虽然人还自由,但精神也败落了。 没了工作和地位,他也不再急着回外省,现在人就在天北,整日窝在房子里闭门不出。 他妻子怕他想不开,也休了长假,耐心地陪着他,宽慰他。 蒋开山虽然被人瞒着,不知道小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但蒋松却从头到尾都知情,对于弟弟的遭遇他也万分痛心,所以这一年,蒋松也留在国内格外的久。 时不时就会去蒋柏家坐坐,和弟弟聊聊天,带着他散心和钓鱼。 大家的视线基本都集中在了蒋柏身上,蒋天颂的婚事反而不被关注。 沈乔菲在这时和他了断是最好的,日后有人问起来,也只需要回一句性格不合。 但如果沈乔菲一定要把事情闹大,之后蒋家会如何看待她以及她父亲,就不在蒋天颂的管控范围内了。 沈乔菲原本是要追上他的,听到这句话又僵硬在了原地。 第51章 那个叫梁念初的,安排到位 沈乔菲最终没有追上去。 蒋天颂觉得,她应该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毕竟现在止步,只是他和她两人之间的关系破裂。 事情闹大,则是沈家与蒋家之间的矛盾。 她自诩聪明,不会不明白该怎么选。 和沈乔菲之间,一开始就是秉承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和她在一起,他没怎么开心。 现在结束了,也依旧不怎么受影响。 那天以后,沈乔菲那边暂且不提,蒋天颂的日子依旧和往常一样的过。 日子忙碌而又单调,似乎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但终究还是有什么隐隐的不同了。 他偶尔会想到梁念初。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 学期马上要结束了,她过得如何了? 先前基础落后那么一大截,现在成绩有提升吗? 听校长说,她是进了学生会了,还加入了事务最繁杂的活动部。 他到现在也没摸透那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性格。 看着很内向,但也有大胆的一面。 以为她很上进,却开学没多久,就学会了和男生拉拉扯扯。 连撒谎都学会了。 当初那个和她拉拉扯扯的是什么人? 那天以后,两人还有继续来往吗? 蒋天颂自己读大学的时候,同学里恋爱的同居的都很常见。 男生都比较爱炫耀,也有蠢到在寝室里把和女朋友私下里那点事拿回去说的。 当时他在校外有房,回寝室的时候不多,就偶尔午休,又一门心思的陷入学业。 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他从没参与过,偶尔听到了,也没有太在意。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梁念初的处境不太好。 “小林。” “检长,什么事?” “你去天北大学走一趟,送点东西,顺便告诉梁念初,人心险恶,让她不要太相信别人的话。” “是。” - 有个大明星要在天北开演唱会,金宝书一晚上订了八个闹钟抢票,抢到之后兴奋地不停尖叫。 “念初!我抢到了,我抢到了,我真的抢到了!” 她对面的下铺,白若棠不耐烦地砸出来一个抱枕: “闭嘴!你再影响我的睡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撕烂,把你的袜子都塞进去!” 金宝书这才意识到彼时已经午夜十二点,吐了吐舌头,又悄悄敲上铺床板,小声说: “念初,我抢到票了,你听到了吗,我抢到了!” 上铺的念初同样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小声回她:“是吗,恭喜。” 金宝书兴奋的不行,非要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不爱搭理田甜,白若棠则是不好接近。 寝室里唯一能说话的,也就好脾气的念初了。 她顺着床梯爬到念初床上,钻进她的被窝,一把搂住她,用气声模仿尖叫: “啊啊啊,念初,念初,太好了,我可以去看我偶像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念初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时迷迷瞪瞪,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上课前拿起手机才发现忘了充电,她想了想,干脆没有带手机出门,留在寝室充电。 金宝书同样一宿没怎么睡,但她的状态要比念初好太多。 一上午逢人就炫耀自己抢到了演唱会内场票还不够,午休时大手一挥: “同学们都给个面子,为了庆祝我和我家偶像马上一个屋檐下见面,我请全班吃海鲜自助!” 有人请客还不好?班级里一片欢呼。 金宝书紧紧搂着念初:“走,姐姐带你改善伙食去。” 请全班就是个幌子,她真正想请的就念初一个。 最近念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饭不吃,晚饭也省了。 问她就说自己不饿,要么就说减肥。 她减什么肥啊,连肉带骨头,总共不到九十斤! 金宝书哪里看不出来,念初是在省钱? 她有心照顾念初,想请她吃饭,但念初直接拒绝了。 金宝书知道,念初是不想欠她太多。 但她觉得就念初现在这个样子,每天不怎么吃饭,一个月也不吃一次荤腥,还不停地在大冷天体力劳动,迟早会营养不良。 念初被金宝书带走时还稍微挣扎了下,金宝书道: “刚刚白若棠已经走了,田甜也和隔壁班那个女生走了,她们俩都不给我面子,你可是我在寝室里关系最好的室友了,这么多同学都看着呢,你就帮帮我吧。” 她这么一说,念初也就不再挣扎了,任由金宝书领着她去了餐厅。 金宝书显然对于请客这事已经十分熟练了,进门后直接拍下一张卡,笑着说:“自助这事大家都明白,想吃什么随便拿。” 她活泼开朗,同学们也有不少和她熟悉的,嘻嘻哈哈回: “放心吧金宝书,我们不会客气的。” 金宝书认真地筛选着食物,给念初选择那些精细的,有营养的,又不会太油腻,避免她长久饮食习惯不良的胃接受不了。 念初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在金宝书递来盘子时,轻声说了句谢谢。 金宝书露齿一笑:“谈什么谢啊,对了念初,我记得你长头发时辫过辫子,你会编的发型多吗?” 她从手机上找出几张图片,递到念初面前:“像这种,这种,还有这种,都是演唱会常见的应援发型,每次我去看演唱会都能看到做这个的,收费在两百左右,看着也能赚不少钱,不比你三块五块的跑快递赚钱容易多了?” 念初起初兴致缺缺,听到赚钱,眼前一亮,接过她的手机翻了几张图,认真地看了看。 “看起来不难。” 说完这话,念初有些兴奋:“什么人都可以去做这个编头发的活吗?有没有证件限制什么的?” 金宝书笑说:“哪有什么限制,你要是有条件,除了编头发以外,还可以弄些雨衣,矿泉水,应援牌,荧光棍什么的去卖,进货用不了多少钱,转手卖给那些疯狂的粉丝,就是卖三十五十都不愁没人买,也是一本万利。” 会花钱的人,才会更明白什么东西来钱快。 至于像念初这种从小地方来的,她的出身就限制了她的眼界,如果不是金宝书提醒,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还能去赚这种偏财。 金宝书说的她十分心动,说做就做!两人吃饭的时候,她就在网上搜了几个发型教程视频,金宝书兴奋道:“你可以拿我练手,等你学会了,等我看演出的时候,就能找你编发了。” 念初也很兴奋:“好,等我学会了,我给你编一个比所有人都好看的发型。” 两人之后的时间就一直在讨论这个事。 吃过了饭,还干脆去附近买了些编头发用的彩带。 可苦了小林,他知道念初的课表,今天下午她应该没课,特地挑了这个时间过来。 结果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发信息也没人回。 无奈找了她导员,导员又找到宿管阿姨,宿管说她人也没在寝室。 小林等了三个小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奈地把给念初的东西都交托给了宿管,又给念初发了信息,转告蒋天颂的那几句话,让她不要太相信别人。 之后才回到单位。 蒋天颂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等他回来了立刻就问:“把话带到了吗?” 小林不敢隐瞒,把没联系上念初的事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不接电话,也不在寝室?”蒋天颂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今天不是没课吗,人还能去哪?” 小林揣测着说:“或许是和朋友出去了。” 蒋天颂低垂的眸子冷了冷:“是吗,她有和你提起过,交往了什么朋友?” 小林愣了愣:“检长说笑了,梁小姐和我又不是很熟悉,怎么会说这种事。” 蒋天颂沉着眼,想到先前见到的那小男生。 身为一个学生,发型弄得花里胡哨,为人也嬉皮笑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念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以学业为名来到天北,为什么要和那种货色牵扯在一起? 长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着,这是他烦躁的征兆。 “行了,你出去吧。” 赶走了小林,他起身,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走了走,最后脚步停在窗边,神色晦暗地凝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眼底几缕挣扎掠过,最终还是某些幽暗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蒋天颂打给了天北大学的校长。 校长看到来电提示时,颇有些心惊胆战。 “领导,您是有什么指示吗?” 蒋天颂沉吟了下,语气变得亲和: “单位这边,年底有一场公益活动,需要一些青年志愿者。” 校长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是好事啊!领导,您说个具体人数,我这就下达通知,保证给您选上来的,都是咱们各个学院最拔尖出色的人才!” 蒋天颂:“活动里有文艺表演环节,梁念初唱歌也有经验了,让她也过来吧。” 校长这时候已经知道念初和蒋天颂之间有些渊源了。 但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闻言很利落地说:“好,我会通知到位,领导您还有其他指示吗?” 蒋天颂目的已经达到,也没了再多说的意思,便道:“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校长:“明白了,领导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妥帖。” 其他人都可以不去,那个叫梁念初的,他一定会安排到位。 第52章 给她一笔钱,转了十个弯 念初晚上回到寝室,才看到小林给她送的那些东西,和他发来的那条短信。 金宝书坐她旁边,凑过去和她一起看手机,瞧见内容噗嗤一笑。 “你家亲戚也和你说了啊?真是的,真当我们女大学生都是傻子呢。” 念初没懂:“什么意思?” 金宝书:“网上传,最近国外那边出了一群人贩子,专拐年轻人和女大学生,现在失踪人口都能凑齐千人名单了。” 顿了顿,她嗤笑:“说什么去境外打工,就做做大扫除就一小时好几千,一个月给十几万,这东西明摆着就是离谱的骗局,竟然还真有傻子会信。” 曾经就真的相信过的小傻子念初:“……” 金宝书看她表情不对劲,心里咯噔了一下:“你该不会也收到过这种招聘信息吧?” 念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金宝书看她这表现就什么都明白了,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抓着念初,给她科普了一大堆防诈骗知识,听得念初一愣一愣的。 怪不得都说城里套路多,这些坏人果然是千方百计的! 田甜恰好画好了妆,拿着外套出寝室,闻言轻蔑一笑: “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那些人要是不贪婪想赚轻松钱怎么可能被骗,这种人就是被卖了也是活该!”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拿眼尾斜着念初。 念初低着头在拿手机回小林消息,感谢他的提醒,完全没听到田甜说什么,更没注意到她针对的眼神。 金宝书却第一时间察觉了,见田甜大晚上还浓妆艳抹的,讥讽一笑说: “照你这么说,你今晚不该出门啊,否则你打扮成这个样子遇着流氓,岂不是也是你活该?” 自从新交了朋友,田甜的社交爱好越来越广泛,常常大晚上出门混迹夜店。 有几次遇到学生会查寝,剩下三人因为她的事,没少被扣集体分。 田甜被金宝书讽得面色一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宝书冷笑一声:“狗尾巴草也攀不上高枝呀!” 田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过她,咬着牙开门往外走。 金宝书追到走廊,在她背后放声喊: “在外面过夜的时候小心点,要是染上传染病回来,我可不让你进门!” 田甜脚步一个踉跄,从走变成了跑,恨不得背后长出翅膀。 金宝书冷笑一声,重回寝室,脸上依旧嫌弃的不得了。 “真晦气,有人说好几次在不同的夜店偶遇她,每次都陪着不同的男人,这种人早晚有染上艾滋那天。” 看念初依旧神色如常,拿着盆准备去洗漱,金宝书也拿着自己的刷牙杯跟她一起。 “念初,她明摆着欺负你,你怎么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冬日水房,水龙头里的凉水已经温度刺骨了,两人都买了热水壶,洗漱的时候冷热水兑着用。 念初把热水倒进漱口杯里:“和那种人吵是没用的,与其不断激化矛盾,不如一劳永逸。” 金宝书:“哦?” 念初左看看,右看看,趁附近无人,凑到金宝书耳边,小声说: “学生会有消息,下学期会有两个大四学姐提前离校,她们住的双人寝也会空出来。” 金宝书听到双人寝,眼前一亮:“真的?那我们可以搬进去吗?” 念初悄悄点头:“我已经递过申请表了。” 金宝书听完立刻就开心了,朝着念初用力一搂: “太好了,姐以后的好日子就靠你了!” 念初只是一笑,没有提就算是学生会,想要这种内部资源,也需要相应的贡献值兑换。 她能得到这个寝室的入住机会,是用之前无数个周末,在各个活动给学长学姐打白工换来的。 有了新寝室这个盼头,金宝书又兴奋了很久,脑海里已经构建出一个温馨的二人世界,连到时候寝室窗帘要换成什么颜色都设想出来了。 校长在接到蒋天颂的电话后就找了学生会会长,直接把召集志愿者一事派给了学生会,同时点名要求念初必须出个节目。 这一学期,大小校园活动,凡是有歌唱节目的时候,念初就总要过去充个场,她自己都习惯了,接到学生会安排时也没什么异议,表演时间定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周。 因此念初的时间还挺紧张的,一边复习,一边兼职,一边还得排练。 很多时候她都是背着书包去排练,一有时间就立马拿起书背知识点。 志愿活动举办在一家孤儿院,主要是给无依无靠的孩童送温暖。 很多大学生都是家里独生子女,从小被家里精细温养,未经人间疾苦。 所以当见到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时,受到的触动还是挺深的。 念初的节目排在第一个,演出那天,校长也跟着去了。 他坐在观众席,左顾右盼了会儿,没找到想见的人,校长有些不解。 后台,小林看着自家上司,也同样不解: “检长,梁小姐的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您真的不出去和她见面吗?” 蒋天颂隔着幕布,看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 摇头:“你去吧,记得我交代的话,和她好好说。” 小林无奈,真不明白检长是为了什么,费这么大功夫把梁小姐弄来,却又不让她知道。 演出结束,念初谢幕,忽然在鼓掌的观众区里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着他,眼露诧异,小林对她做了个招手的手势。 念初下了台就直接去找了他。 “小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林:“这个活动是我们单位承包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念初疑惑地接过,感觉有些厚度,面色微变:“这是什么?” 小林温声道:“不要误会,这是给表演节目的志愿者的,每个节目都有。” 说着,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信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他只悄悄打开公文包给念初看了个封皮,念初瞧见数量还真不少,看来小林说的是真的。 小林只给她看了一秒就合上了公文包,没给她细看的机会,以免她发现每个信封的厚度不同。 他笑着道:“这是检长的意思,说现在的学生志愿者也不容易,马上就要考试了,还要过来帮我们出活动,这些钱算是辛苦费,我也是看节目的时候才发现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念初听他这样说,才放弃把信封还回去的打算: “是啊,真巧,小林哥哥,我上次是手机落在了寝室,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小林道:“我知道,你发的短信我都看了,当时时间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就没回。” 顿了下,看念初还把信封握在手中,他提醒: “虽然每个节目都有,但别人都是多人节目,你是单人独唱,不用跟人一起分,拿到手的就比旁人多,先收起来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念初听他这样说,才赶紧把信封装到书包里,小林看了眼,瞧见书包里还有课本,又笑着道:“马上期末了,梁小姐学习很刻苦吧。” 念初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基础落后太多了,所以才需要更加努力。” 小林顺势接话道:“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每到期末这时候都是最忙的,跟我当时的朋友两个人临阵磨刀,恨不得整天泡在图书馆,对了梁小姐,很少听你提学校的事,你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有交到新朋友吗?” 他的话题转的很生硬,很担心女孩会发现不对。 念初却没有多想,乖巧地回道: “我在学校挺好的,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室友。” 小林追问:“其他呢,有走得近的男孩子吗?” 念初一愣,错愕地看了小林一眼,不明白是怎么聊到这里的。 小林掩饰地哈哈一笑,拍了拍念初肩膀: “梁小姐,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是真的拿你当自家妹妹,所以才提醒你一句,现在大学里的男孩子都是挺不靠谱的,你能来这里读书不容易,可一定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千万别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带坏。” 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以前几次见面也从来没有这么多话。 现在突然说这些,很有可能是从蒋天颂那听说了什么。 念初又想到了两人上次那场糟糕的见面。 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往掌心押了押。 “小林哥哥,你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学习的机会有多来之不易,我也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帮助和期待。” 小林琢磨,她这个回答方法,到底是有了关系好的男孩子,还是没有呢? 他还想再继续追问,然而这时第二个节目也表演完了,同学们谢幕走向后台。 念初就自觉地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他们要过来了,小林哥哥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小林既然说了谎,就要把戏演到底,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硬着头皮又朝着志愿者们迎过去。 他其实心里不太明白,检长既然是觉得临近年关,梁小姐放假后回老家需要些钱给家里人买礼物,所以才给她送些零用钱,为什么不直接把钱送给她,还非要通过组织活动这样的方式,甚至给其他不相干的人也发钱。 第53章 保护她脆弱的自尊 之后的每个演出团队,小林都送去了一个信封。 同时也以上级领导的身份,对前来演出的志愿者们,表达了友好的关心与慰问。 学生会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公益活动了,像这种既有钱拿,又能和领导直接对话的还真是第一次,大家都有些兴奋。 还有些胆子大的女同学,见小林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竟然直接问他要联系方式,试探他有没有对象。 小林被刺探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小鬼大的学生糊弄过去。 等把这些人送走,回去找蒋天颂复命时说: “现在的学生是和我们那个时候不太一样了,一个个的都外向得很。” 蒋天颂站在窗边,看着念初的背影上了校车,才收回目光: “问出来了吗?” 小林迟疑了下,摇头:“梁小姐只说不会耽误学习,至于其他的,她没有细说,我也没机会问的太深。” 蒋天颂皱了皱眉,也是,她之前都能对他撒谎,又怎么可能对小林说实话。 哪怕隔了这么久,想起上次那件事,他的心情仍旧不是很好。 但他也清楚,以两个人目前的身份,对于梁念初的事情,他不适合过度插手。 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烦躁,又改口问: “另一件事呢,办得怎么样?” 小林:“钱送出去了,梁小姐也没有怀疑。” 他还从没干过这么古怪的活,给人送钱,还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 就算都是辛苦费,大家的辛苦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旁人五六个人分一千,念初一个人拿三千。 小林刻意跟每个领钱的团队都说了,领到的钱有多有少,希望他们保密。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占了大便宜,回去后自然不会乱说。 念初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拿到的要比别人多得多。 回到寝室一个人偷偷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钱时只觉得心脏重重一颤。 怪不得都说学生会是个好组织!竟然还有这么大方的活动。 那一刻,她欣喜异常,抱着这笔钱如获至宝。 真恨不得这样的好活动再多几次。 等晚上金宝书也回来,立刻把信封递过去说:“宝书,欠你的钱我可以还了。” 金宝书一愣,下意识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问她:“怎么来的?” 念初没有隐瞒:“当志愿者给的辛苦费。” 金宝书也知道学生会总会时不时叫念初去做劳动力,闻言就没多想。 看了看信封,就随手又塞回了念初手里:“傻呀你!现在有这么多钱,演唱会不是正好当本金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你多批发点货,到时候拿去卖,卖得越多赚得越多,到时候赚了钱,还怕还不上我那三千?” 念初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把钱又收了回来,认认真真说: “宝书,谢谢你,等我赚到钱,我给你算利息。” 金宝书噗嗤一笑:“行,到时候按银行利率多给我个十块二十,就当是请我喝汽水。” 她不推辞,念初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遇到金宝书这样的室友,既帮助了她,又理解她小心翼翼的胆怯自尊心,真的是她的幸运。 “宝书,你真是世界上,我见过第四好的人!” 金宝书嘴角抽了下:“为什么我连前三都没进去?” 念初吐了吐舌头,难得露出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娇憨一面。 金宝书不依不饶:“我就算前两个是你爸妈,那第三个呢,第三个是谁,他干了什么好事,我才只能排第四?” 念初这时和她的关系也算能交心了,便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个是我爷爷,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就不能读书。” 先头从念初改名之前的名字推断出了她的过去不好,金宝书怕触碰到念初的伤口,都没追问过。 现在竟然听到她自己主动提起,金宝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念初还在继续说:“第二个是我爷爷的朋友,也是一个很好的老爷爷,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也不能读书。” 金宝书默了默,温柔地看着念初,多么可爱的小可怜啊,她记得自己当初都是哭着喊着不要上学的,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能读书对她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幸运的事。 念初:“第三个,是一个我很崇拜敬重的长辈,如果没有他……” 金宝书都学会抢答了:“如果没有他,你也没有办法读书,对不对?” 念初认真点头:“是。” 金宝书故作老成的拍拍她肩膀:“行吧行吧,念初同学,都说读书改变命运,那三个都是影响你命运的人,我就勉强委屈一下,屈居第四吧。” 念初展颜一笑。 这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金宝书也悄悄跟念初透露出一个秘密:“其实我家还挺有钱的,我的那些衣服都是真的,只是不想太高调,才故意说是假货。” 念初也悄悄跟她说:“也不一定,你那件运动服好像就是假的。” 金宝书一愣:“什么运动服?” 念初:“就你第一次遇见我,穿的那个logo很大的那件。” 她终于找到机会,完完整整讲出了两人初遇那天的误会。 金宝书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暴躁地在行李箱里一顿翻找,扯出了那件衣服。 “是这个对不对?” 念初点点头。 金宝书暴怒,把衣服扔在地上,像疯子一样跳上去不停地踩。 “好啊,我说那个贱女人怎么那么好心送我生日礼物,果然是个假货!怪不得每次一穿它就有奇怪的目光看我,我是被人当成小丑了还不知道呢。” 念初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一面,惊得不敢说话。 金宝书发泄了一通后才气喘吁吁坐下来解释: “这破衣服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别人送的。” 送她衣服的人是她那后妈。 那女人抱着她爸这棵大树,根本就不缺钱。 她就是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想到那女人竟然会送她一件假货! 说着又搂着念初,用力亲了口: “多亏了你告诉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被人当小丑耍多久!” 怪不得她说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假货时没人质疑。 她穿了一个真正的假货,那么其余的衣服,就算是真的,别人也只会当成是做工好一些的高仿了。 虽然这和金宝书低调的本心也算不谋而合,但是……总觉得不那么是滋味。 金宝书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又把那件被她踩得都是脚印的衣服捡起来塞进箱子里。 等她放假回家,一定要把这衣服甩在那个贱女人脸上,让她好好地给她解释解释! 有了衣服的事,金宝书对念初也更加照顾。 期末考试结束,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校了,金宝书却留了下来,陪着念初又买了很多演唱会上的小东西。 演唱会当天,她让私家车来学校外头接她,又帮着念初一起搬东西,让她坐着她家的车和她一起走。 有了她的帮忙,念初一晚上轻轻松松,就赚到了将近两千。 虽然给人编头发,编到手指头动一下都疼,搬东西搬到双臂脱力,但最后算出净利润时,念初还是笑的乐弯了眼。 演唱会后,她就连本带利还了金宝书的三千,金宝书也没和她客气,大大方方收下了。 “下次缺钱的时候再和我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之后她收拾东西离校,念初也主动帮忙,帮她折叠衣服,整理行李箱。 七层楼的台阶,也都是念初在提着箱子,一直到了平地,才把行李箱还给金宝书,让她拉着走。 金宝书笑眯眯道:“下学期见。” 念初也用力挥手:“下学期见。” 等目送金宝书离开后,念初才又回到寝室。 现在不少学院都已经期末考完了,同学们都在陆陆续续离校。 年关将至,大家都急着回家过年。 念初在其中却是个另类。 她先是问了宿管,能不能一整个假期都住在寝室,得到否定答案后,就在学校附近找起了廉价的住处,最后在青年旅社成功以每天十八块钱一个床位的价格住了进去。 蒋天颂一直在等念初主动联系,她从那村子出来时是他接的,现在她要回去,机票的价格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火车和动车的话,一个女孩跑长途又不安全,她还得需要帮助。 但他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天北大学集体放假,宿管阿姨都离了校,也没等到那通电话。 确认学校已经封校后,他回了趟蒋家。 蒋天奇也放假了,托念初那些笔记的福,他这学期成绩有显著提升,成绩单好看了不止一点,整个人都有底气起来了,走路时都趾高气扬的。 蒋爷爷对自家孙子的提升也很满意,本来最小的孩子就容易受宠,几乎是蒋天奇提什么要求老爷子都愿意答应,客厅堆了一排排的购物袋。 蒋天颂进门时,蒋天奇远远地就朝他炫耀: “二哥,看我的限量版球鞋!” 蒋天颂像刚知道他回来一样,惊讶地问了句: “学校放假了?” 蒋天奇点头:“早放了,我都回来好几天了。” “成绩单呢?” “给你。” 蒋天奇十分自信,虽然总分依然不高,但这回可比上一次一红到底的惨状强多了。 蒋天颂接过,像模像样地看了看:“看来倒立记忆法的学习方式很有效,小六,你该感谢人家。” 蒋开山这时才也想起念初,在一旁问了句:“招招那孩子也该放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