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反派不如救世》 第1章 第 1 章 明和十二年，秋。 太子沈昭，于殿上被御史参，与妖精勾结谋害皇子。 朝堂寂静片刻，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一言不发。 而太子也只是坐在轮椅上看向他的父皇，似乎在等他的判决。 皇帝压下了朝堂上的议论，却也在下朝后将太子禁足于东宫。 沈昭在接下圣旨那刻只想说，能不能换个地方？ 然后想到如今的形式，叹了一口气无奈接受。 吵就吵吧，等方寸山来人就好了。 一个月前，沈昭在东宫总是能听见一串铃铛声，就像是有谁在走动。他试过找出声音所在，但没找到。他也问过府中管家，管家表示府中无异常之处。 若说这声音白天响起倒还好，他白天不经常在家。但偏偏，不是半夜就他要休息时，叮叮当当的，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长华表示她也没办法啊。谁让只有他在的时候，她才能出来活动活动。 正如此时她坐在树上看着他叩谢皇恩。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响，她晃动着双腿，脚踝处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哎呀，看来还是一位不受宠的太子呢。 长华从树上跃下，桃色的衣裙层层叠叠，如同一朵绽开的花朵轻轻落在了地上。 一步一响。 由远到近。 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一阵花香，很淡，若有若无。 花妖吗？ 沈昭捕捉到了这一丝香气。当然也有对方靠的太近的原因，那铃声就在他的耳边环绕，现在停在了他的右边。 他寻声望去，那里当然没有人。 正巧长华低头，撞上了他的双眸。他的眼中自然是没有她的。 即使看惯了美人的长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个人长的太好了。 之前的一个月，她因为能出来的时间太短，都是匆匆一见。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见他。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从前不能理解的诗句，此刻好像有了具象化。 只可惜美玉微瑕，长华目光逐渐向下，听府里下人说，太子因中毒而不能行走。 不受宠的原因好像有了解释。她伸手想看看这腿还有没有的救 ，只是还未碰到衣服，她的身体便消散在空气中。 那缕香气消失了。 年轻的太子闭目几息，看向府中管家：“后院有种桃树吗？” 方管家上前回到：“回殿下，并无。后院多是桂花树。” 殿下未娶妻，东宫的一些装饰基本上都皇后娘娘在一开始就定下来的。 这桂花树也是皇后娘娘想着殿下小时候喜欢吃桂花糕，多种了几棵。 这么一提，沈昭就想到每年十月，被朝臣调侃一闻桂花香气便知是他来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 可那香气闻着便是桃花的香味。 看来还是要等方寸山那边来人看看，也不知道是谁过来，归黎应该是想的，但他师父应该不给。 “白山。去净妖司找副使问问，方寸山那边的人何时到京都。” 顺便再问问副使，他何时勾结的妖精，他怎么不知道。 他被参，沈昭完全不放在心上。因为腿伤，他几乎干什么事都要被那群御史挑骨头。 哪天上朝没人参他都要怀疑那群御史是不是吃错药了。 但这次，他被参和妖精勾结谋害皇子。 然而他一手创办的净妖司却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沈昭手指轻点扶手，方管家在身后推着轮椅前进，白树跟在旁边不敢打扰。 而长华，本以为自己会像之前一样回到本体继续沉睡，等待CD。但她闭上眼几分钟，她发现她还没睡着！ 长华一下子站起了身，试着跳了跳，她还是醒着！ 她又试着将意识探出去，链接本体，小小的枝芽悄悄地冒了出来。 不出她所料，她的本体就是一棵桃树。 “这也没风啊，哪来的落叶？” 听见声音，长华勉强收敛了一下，但不多。 天知道她这一千多年来是怎么过的。不是关机就是在被关机的路上。 现在终于看见了开机的希望，她这么能不激动！ 一千年前，她莫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没等她了解清楚，她就发现她被困在一个地方，那里无光无声，就像一个黑洞。 她想死去，但她不知道意识体要怎么去死。 经历了哭泣，发疯，最后她也只能躺平让自己睡着，好抵过这漫长的时间。 某一天，她睡醒后把自己抓吧抓吧，团成了一个球，在这个空间里滚来滚去，完全不会晕。 这个空间没有边界，但这次她久违感觉到了疼痛。她好像撞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十分嫌弃的声音，但在长华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她连忙将自己伸开，首先拉出了两只手，抱住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救命啊，我是人，是人啊。我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了，你有办法出去吗，我不想再呆在这里啊。这里太可怕了，你能帮帮我吗……” 一时，空间里回荡的都是长华的哭声，以及夹在哭声里的一些语焉不详。 长黎：“……” 她蹲下来，找到了长华的手，帮她将自己的灵魂舒展开成实体。能把灵魂团的那么圆她也是佩服。在这个过程中，长华免不了想使劲往她身上蹭，一边哭一边蹭。长黎微微叹气，还是没将她撕开。 稍稍一探，长黎就知道这个奇怪的灵魂，年龄不大，不过二八年华。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将人抱在怀中，听着她的哭声逐渐变小，最后沉沉睡去，但她的两只手还是紧紧抱住她。 “不出来解释一下？”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即使犯了天大的错也来不了这里。更何况长黎在她的灵魂没感觉到有污秽之气，相反她的灵魂纯净无暇。 这也是为什么长黎愿意帮她。 ——她是外来者。 “呵。” 长黎嘲讽一笑，该说祂谨慎呢，还是胆小。怕外来者扰乱这世间的命数，大可遣返回去，何必将人扔在这虚无深渊啊。 这里可是天道用来惩罚那些罪无可赦之人。他们犯下滔天大罪，灵魂便会永囚于此。 如果今天她没醒来，用不了多久，这孩子的灵魂就会消散，成为天地的一份养料。 长黎食指轻轻划动，空间上方突然出现漫天流星，流星划过变成了一只只萤火虫，在空中一闪一闪的。 “你把她送回去。” ——回不去了，她在那个世界寿命已尽。 长黎皱眉，这件事就透露着古怪。她就不信祂把人家小姑娘从另一个世界抓来就为了当养料。 祂又不缺这一个灵魂。 ——她的时间在一千年后。 长黎听懂了。祂同谁做了一个交易，一千年后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外来者打破命数。但失误了，将人送到了现在。而祂为了现在的命数不被扰乱就打算将人关到一千年后。 这里就是最后好的选择，有她在，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打乱。 至于小姑娘的灵魂能否承受住这一千年的时间，祂不在乎。反正不止她一个人能成为外来者。 要不是怕引起另一个世界的注意，祂可能都打算直接放弃这个灵魂，再拉一个过来。 长华睡了一个好觉，她做了一熟悉又陌生的梦。 梦中她如同往常一样，背起书包前往学校，街道处已经摆满了小摊。她闻到了五婶家豆浆的香气，勾起了她记忆中的味道，香甜顺滑，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豆浆。 “娃娃上学去了呦，有没有吃早饭，带点过去啊。” 清晨遛弯的大爷，手里牵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认得她，尾巴摇得飞快。 她笑着和大爷打了声招呼：“不用了李叔，我在家吃过了。”走之前还顺手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 学校离她家不远，走过街道，右转直走过了红绿灯就能看见操场上学校升的国旗。 今天她来晚了一点，刚好错过了绿灯。车辆启动的轰鸣声，旁边人的小声抱怨，一切都是这么平常。她看着对面的倒计时，十、九、八、七……二、一。 红灯变为了绿灯。 长华跟着人群向前走去，越走越慢，最后她停在了人行道中间。她向右边看去，车辆都规规矩矩停在了车道之内。 熟悉的倒计时响起，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她。 “大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长华低头，一个小女孩抓着她的衣角，抬头看她。小女孩的面容很可爱，一双黑葡萄的眼睛，她看着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女孩胆大的牵起了她的手，“我妈妈说要遵守交通规则，要在绿灯时候通过，不能停留的。大姐姐你那样很危险的，下次不可以这样哦。” 她们走到了马路对面，长华看见一名妇人等在下方不远处，那是小女孩的妈妈。她听见了上方独属于学校的声音，八点的铃声响起了。 长华蹲下身来，看着她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啊……” 她记起来了，原来她已经死去了。 在那个红绿灯，一辆货车失控撞翻了前面的小轿车，一个孩子被吓着呆在了原地。她也只来得及将人扔出去，最后似乎被人群接住了。 “希望你已经活下来了，”长华抱住了她，小小的身体是如此的柔软，“你会平安长大的。” 世界定格在这一秒，周边的景色迅速褪去，如镜子一样破碎消散，最后只剩下黑暗。 或许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明亮。 第2章 第 2 章 长华睡醒后，感觉良好。头脑好像清晰了不少，也没有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至少现在她是不会把自己团成球的！ 对于自己已经死了事实，长华接受的非常快，也可能她自己也早有猜测。 总的来说，她死的不冤，至少是救了人，没白死。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长华盘腿而坐，双手托着鳃，而且之前见到了那个大姐姐也不见了。 一只萤火虫停在了她的鼻子上，米粒大小的亮光让长华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亮光围绕在她周围，她一时间成为了一个发光体。 长华伸手，便有许多萤火虫停在她的手掌上。她轻轻握拳，似乎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暖暖的。不过几秒，亮光就从她的指缝中溜走，回到了空中。 “荧惑，生命之境的伴生物。它们的光能治愈灵魂的损伤。看样子，你还得让它们围上几天。” 她携光而来，轻纱挽身，赤足金铃。丝箩为她装饰，缠绕在她裸露的双臂和小腿。一双星眸似月光温柔，眉间的神印明明灭灭。 她蹲下身，长华才看清她的容颜，完全诠释了什么叫明媚无双。简直是太好看了！ 妈妈我看见仙女了啊！ 仙女还对我笑！ 见小姑娘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她，长黎无奈伸手在她额头一点。一道无形的能量自她向周围散去。 黑暗从长华眼中消散，她眨了眨眼睛，脚下的草地，抬头是蓝天白云，一只鸟从天空飞过。不远处她听见有水滴落，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你是神仙吗？” 仙女也学着她盘腿而坐，“如果按照你那个世界的说法，那么吾应该是神仙。” “不过吾更喜欢你称呼吾为灵,山灵长黎。” 话音刚落，雷声震动。长黎置之不理，她喜欢这个小姑娘，不介意给她一个出路。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叫长华吧。” 小姑娘摇头又点点头，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呢。 “当然。”长黎牵着她的手起身，“我会教你，如何在这里以及未来活下去。” “你的时间在千年之后。” 长华抬头看她：“我会好好学的。” 她们停留在了一个湖泊旁，长黎搭了一间小木屋供长华使用。至于长黎，通常都是睡在了树上，或者屋顶，草地上，水面下…… 每天早上长华都会四处看看，找到山灵的刷新点。后来，长黎发现她醒来就能看见一个小姑娘在旁边等候着。对于找到她这件事，长华已经熟练掌握了呢。 “这里是虚无的第一重，它本来的面目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样。” 山灵领着她四处游荡，顺便给她上课。今天的课程便是认识此处。 “灵魂在里面待久了就会慢慢消散变成天地之间的灵气。” 山灵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她：“所以，你的首要任务是在虚无中撑过一百年。” 长华没有任何异议：“但为什么是一百年呢？” 她不能待更久吗？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景色，是吾的领域。在这里可以抵御虚无的侵蚀，但每隔百年吾都会陷入沉睡。” “你要确保可以撑到吾下一次苏醒。” 长华没问她为什么会沉睡，她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期待：“姐姐，你知道我之前在那里待了多久吗？” 有没有可能她是一个天才呢！ 山灵：“……” 人类都是如此可爱吗？ “一年零八天。” 看不得小姑娘失落的神色，山灵安慰道：“以人类来说是，你已经很棒啦。” 山灵没骗她，寻常灵魂在里面待不了十天，就会被侵蚀完。 即使有功德庇佑着她，她能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保持灵魂不散，已经很厉害了。 该说不愧是祂选的人吗。 “那姐姐，我要怎么修炼呀？” 山灵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我教给你一部功法，你自行修炼。” 长华没说话，等待着她伸出的第二根手指。山灵为什么会救她的原因，或许要知道了。 “二、你同一只荧惑契约，然后修炼她们一族的功法。” 找到了，长黎救她最重要的原因。 她想要将一只荧惑送出虚无空间。 “很聪明。”山灵夸赞道，没有丝毫掩饰，长华跟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环绕在她周围的美丽生物。 全身似琉璃，翅膀由前到后是翠绿渐变，尾端还有两个发光的小尾巴。额前的两根触角也会发光，一前一后飞起来特别像一缕纱。 其中一只荧惑停在了山灵的手心，翅膀大大咧咧地展开在她的手上。 “其她的荧惑应她的召唤而来，她们都可以回去。但她不行，她是跟随着我离开的生命之境，如今也同我被困在这里。” 山灵眼中透露着哀伤：“我希望你能将她带出去。” “出了虚无空间，她就能回家。” …… 开机成功的长华，立马离开了意识空间，在外面显出了身形，庆幸她还记得给自己屏蔽，不然怕是开机第一天就要面临通缉。 “新鲜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啊。” 长华很兴奋，她能感觉到，她再也不会被莫名关机了。一束青光从她的眉心飞出，围绕着她飞了一圈，最后幻化成了人形。 首先吸引长华的便是少女额前的触角和背后收敛的翠绿翅膀，比之她的原型都长了许多。却不会令人心生害怕。 她睁开了双眼，鎏金色的眼眸里是如同山灵一样的温柔。 长华幻想过荧惑幻化成人形会是怎么样的，拥有如此魅惑的名字，能力却是如此的神圣。 现在她发现用任何词汇来形容她都是不够的。她的美不是张扬的，不是明艳的，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清晨山间的雾，白茫茫地，多看几眼便会迷失在其中。 她弯腰抱住长华，在她耳边轻声道：“终于见面啦，小长华。” 长华脸颊发热，抬起手却不敢回抱她，那薄如蝉翼，质如水晶的翅膀，她怕碰上去就听见破碎的声响。 她头靠着对方的肩膀，蹭了蹭。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荧灵姐姐，你要走了吗？” 虽然有心理准备，当离别的时刻来临，长华内心还是不舍。怎么说她们都已经相伴了千年，在长黎沉睡，暗无天日的虚无里，唯一的光芒就来自于她。 荧灵放开了她，点点头，在她的额头印记处轻轻落下一吻。 “愿你，灵魂永不湮灭。” 那一千年的时光会随着她的离去，在长华的脑海中封存成一本不能翻开的书。 当她醒来，她将不记得虚无，不记得在虚无中的一切。她只会知道，她因为救人而穿越成一只桃花妖。 至于系统，该它醒来时，自会醒来。 荧灵接住昏迷的少女，两只触角轻轻触摸这她的脸颊。她无法阻止长黎，只期盼这祝福永不生效。 第3章 第 3 章 北曜皇宫中有一棵终年不败，花开四季的桃树。粉红色的桃花挂满了树枝，风一吹，枝叶一抖落了满地。有的被宫人拣去做了桃花糕，有的飘落在湖面上成了鱼儿的美食。 桃树所在的宫殿名为阳春宫，据说是有一任皇帝特别喜欢这棵树，专门而建。一年有三百天，歇在这里，惹得后宫嫔妃从刚开始的不在意，到后面的怨声载道，最后实在是佛了。她们不得不承认，她们在皇帝眼里还比不上一棵树。 还好皇帝虽喜爱，但也未荒废政务。不然北曜国还能不能传下去都不知道。 皇帝于盛夏重病时，有宫人进言，将桃树砍了算是随了皇帝。 话虽是不吉利，皇帝却是真的有想过，只是站在桃树前端详了一会，漫天桃花映入眼帘，这是他看了一辈子的景色，依旧美不胜收。 皇帝最后还是舍不得，只是嘱咐女儿在他死后从树上折一枝放入他的棺中。 皇帝熬过了皑皑白雪，睡于阳春三月里，那时桃花正盛。后山的桃树都开满了花，唯有阳春宫中那棵终年不败的桃树，一夜落花，只留最末的枝叶开的鲜艳。 桃树自那一夜后，再也不见花开满城的美景，总是零零碎碎的几朵挂在枝叶。也曾有人说，曾见过桃树开满的景色，但没几个人相信。 后来再也没有一个皇帝这么喜欢一棵树，阳春宫也渐渐荒废起来。 人们也忘记了皇宫还有一棵曾经花开四季的桃树。 桃树因皇帝的喜爱而生了灵，欠下了因果。她本该等到皇帝转世，了结前世。 谁知等了太久，自己也快消散了，只能用了最后一丝灵力，将一个异世灵魂拉了进来，期望着她能代替自己完成这一份因果。 嗯……原本长华是不同意的，但她说了结因果之后，就能成仙。 成仙啊，完全拒绝不了。 长华坐在树上，晃动着双腿，今天是她穿越的第三天，她在思考她该去哪里找那个转世的皇帝呢？ 灼华说 ，能看见她并且能听见她脚上誓心铃的声音，就是她要找的人。 可她将整个皇宫都逛了一遍，都没人发现她。那些暗处的侍卫完全没有反应。 她打算明天跟着皇帝上朝看看，万一那人不在皇宫呢。 就这么想着，她听见树下传来稚嫩的声音。 “你是仙女吗？” 小孩不过**岁，容貌俊秀，一双眼睛似桃花，此刻抬头看她，微微睁大。他手上抱着几束桃花，好像因为她，后山的桃树不合时宜开花了。这是去摘花回来了？ 长华站在小孩面前，对方勉强到她腰处，她蹲下身问道：“你能看见我？” 小孩点点头，眼里并无害怕。 “刚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长华再问。她试过了，她动作再小心，脚上的铃铛都会发出声音，即使用法术瞬移到某个地方也会有声音。 小孩匆匆撇一眼她的裙摆，转过头去，耳垂一瞬间变红。 “我是听见铃铛声寻过来的。” 长华：“……” 这顺利的让她怀疑有诈。灼华等了一千年都没等到的人，她来了三天就出现了？ “小孩，你叫什么？” 小孩拱手一礼：“在下沈棋。” 姓沈，皇室中人，大概率还是皇帝的某个皇子。 这算什么，老祖宗转世成我的儿子？ 可是不对啊，如果这孩子就是灼华要找的，她怎么还能消散？ 长华脑中的雷达泠泠作响，连带着她怀疑灼华所说的也一个骗局。 “好，我记住你了。” 长华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他眼前。沈棋没有过多停留，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牌匾上写着阳春宫。 长华看着那孩子进入阳春宫，宫内仅有一老嬷嬷在扫着落叶。金黄色的树叶在树下堆成团，老嬷嬷耳朵有些不好，眼睛也不利索，等那孩子走到她面前才发现了他。 “殿下回来了。” 孩子将花束递给了她，然后拿过她的扫把：“嬷嬷，我想吃桃花糕。” “好好，老奴这就去做。” 老嬷嬷去了厨房，留下孩子在院中扫着落叶。 这一老一幼的，是有多不受宠啊。不，不能说不受宠，得要说厌恶了。 亲眼看见一小太监往他们的饭菜中吐口水。长华默默更新了自己的猜测。 小太监的行为必定是受人指使。如果是他自发的行为，饭菜就不会如此正常，有荤有素还有汤。 长华不打算久待，不管沈棋是演的还是真的。报恩什么的，等她了解清楚他是谁吧。 她如今能出皇宫，但不能出城。 “啊——” 突然的声音将要咬钩的鱼儿惊走。 秋风微凉，天边晚霞似锦。 沈昭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失望的收起了杆，再重新抛竿。那位妖精小姐真是演都不演了。原本淡的难以追寻的香气，三天前开始变得浓郁，如今也是快把他腌入味了。 可惜，这味道除了他，其他人闻不到。 “殿下，起风了，奴让人去取殿下的鹤袄来？”随侍的太监上前询问。 沈昭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又不是冷到了，这天气还用不上。 “你下去，留白树就行。” 相比于他哥哥白山，他更喜欢将不会说话的白树留在身边。 前几天让白山去了一趟净妖司，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好。和他想的一样，副使林然已经投靠了他的父亲。 五弟中毒一案，案卷他也看过了。一个月前五弟出宫游玩，在郊外遇到了一只鲛人，鲛人为抢他身上的玉佩而下毒。 这个案件全权由大理寺少卿江池负责，因涉及到妖怪，净妖司副使全程配合。现在那鲛人就被关在净妖司。 而御史指控的正是，那个玉佩是他送给五弟的。 啧，父亲也真是的，为了把他拉下水，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顾了。 哦，他也是他儿子，那没事了。 “好浓郁的花香，殿下你这是得哪家小姑娘青睐了？” 来人身着灰色道袍，背着一把三尺剑，外面拿着黑布包裹着。他无视周围的侍卫，直接翻墙而入，来到他旁边席地而坐，顺手拿起旁边的果干吃了一颗。 沈昭看向不远处奉命看守他的侍卫长，对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别说你看不出来这花香有异。”沈昭笑道，他与归黎相识多年，他能来那是更好的。 “我还以为山长会派其他人过来呢。” 如今的世道比之之前都还要不太平。 一千年前，先祖以身献祭将整个北洲容纳在结界内，避免被妖魔侵扰。然而结界一百年前就出现了裂缝，也是从那时起，北洲陆续有妖精出没。不过万幸是实力与心智皆如稚童，没造成太大危害。 现如今北洲结界于三天前完全破碎，妖魔倾巢而出，自北端陆续向南，其中大妖何其多。 归黎作为方寸山上最有天赋的弟子，他以为他师父更想让他去南边。 “南边有我师父他们，你这边也同样重要。”归黎从怀中掏出一张禁言符，捏碎。这符本来是师长用来禁言的，让人说不出话。被他改了一下，变成听不见他说话。 归黎：“皇城有龙脉镇守，妖魔自会避之。你府中出现妖精，本身就不正常。” “师父担心龙脉有异，便让我来看看。” 如果龙脉也被侵蚀了，那北洲算是完了。打都不用打了，直接搬家吧。 沈昭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未言之语。 沈昭：“……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皇城周围极少见妖怪，他当初成立净妖司更多的是为了其它地方。但他没真正去看过，他所看到也只是钟青报上来的资料。 他也相信归黎不会乱语，妄下定论。 归黎沉默了一会，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想离家呢。但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了。 结界破碎以来，妖魔都在赶往南方，沿途并未生事。这比它们生事更可怕。 说明南方那边有一个比它们更强大的存在，在统领群妖，大概率是妖王级别的。 而他们这边，修为完全跟不上，妖强人弱。 北洲位于星洲之下，中间有天阙，唯有一棵古树连接。当年古树倒塌，各界平衡被打破，可以随意进出。为了北洲安全沈氏先祖以身献祭禁止妖魔入侵，但同时也折断了人族的登仙梯。 可能沈氏先祖当年也没料到，禁止妖魔进入后，人族也无法修行。 师父下山之际，特意运用宗门秘术占卜了一下，卦象显示：有去无回，但有一线生机在北方，紫微星方位。 只要能重现一千年沈氏先祖的方法，亦可。 归黎：“殿下，我需要进入龙脉。” 龙脉位于皇城之下，唯有从皇宫才能进去。紫微星受天道保护，妖魔不可入侵，他们也不能例外。 “有点难办啊。” 进入龙脉的钥匙只有皇帝有。 而众所周知，皇帝不喜欢他这个太子，无时无刻想让他给他那个儿子让位。 虽说拿太子之位换钥匙，根本不用考虑，但沈昭怕那老东西反悔。 一诺千金什么的，在他被坑过几次后就再也不相信了。 沈昭想了想，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了他：“明天你拿着玉佩去找大理寺少卿江池，让他带你进宫面圣。” 结界破碎的消息父皇绝对知道了，但他至今还没有动作，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只能是他有办法处理。 “好。” 归黎接下玉佩答道。 第4章 第 4 章 因方寸山之名，归黎进宫并没有收到刁难，相反皇帝很快就见了他。 这是归黎第一次见到皇帝，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一般很难用普通来形容一个皇帝，但事实如此。 在皇帝身上，归黎实在是没看什么贵气。即使身上穿着龙袍，也很难在他身上看见威严感。 “方寸山弟子，归黎，拜见陛下。” 他没有跪下，而是行了一个觐见礼，双手交叉，微微弯腰。方寸山与皇室是合作关系，他们不必下跪，这是千年之前就定下的合作。 说起来前几位陛下都会去方寸山上寻人来当国师，唯有这一位陛下，对方寸山不闻不问。 该不会是因为明远在山上住了几年，连带着不待见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这么讨厌儿子的父亲？ 皇帝挥了挥手：“免礼。” “方寸山自朕登基起便不管俗事，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归黎：“禀陛下，是为结界破碎而来。” “结界破碎，妖魔群出。虽说至今还未发现有危害人间的迹象，但我们不能不早做打算。” “况且家师已经确定南方已有妖王现世。它召集群妖必定是有所图谋。” “师父用宗门秘法占出，人族生机就在龙脉里。还请陛下能准许我进入龙脉。” 说完，他再次行礼，只是这次隔了有点久他才听见上方的声音。 “龙脉之地埋葬的是我沈氏先祖，朕不可能让外人打扰。道长回吧。” 归黎抬头，只见皇帝已经不再看他，身旁的太监走到他旁边，伸出了手：“道长请跟老奴来。”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事关人族生死，他就这么敷衍吗！他要救得可是他的国家啊！ 归黎在东宫书房说起时，整个人都在无声尖叫，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 沈昭倒是毫不意外，或者说在给玉佩时，他就预料到了归黎会无功而返。 “殿下怎么也如此淡定？” 归黎蹲在地上，挠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这么淡定。 这里人只有他们两个，沈昭在一旁喝着茶静静看着他发泄，丝毫不在意他抱怨的人是他父亲。 当你和他生活十几年，你也会这么淡定。 “往好处想，这不就能说明龙脉之处确实有其他东西吗？” 如果皇帝没有解决办法，他早早就跑去方寸山了，还能等着他们找上来。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昭总觉得皇帝对待妖物的态度不正常。 太过和善了。 他爹一开始并不是先帝拟定的继承人。他出生时，他爹还是一个岌岌无名的皇子，连竞争的门槛都没摸上。 他不信，他这个皇帝已经当够了。 地上的人扭头看他：“所以你爹才不担心？” 沈昭点点头，放下了茶杯：“进入龙脉之事再议吧。等我解了禁足，再进宫把钥匙拿到。” “现在得麻烦你一个事。” 归黎：“铃声？”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原本安静了一会的铃声再度在沈昭的耳边响起。 而且近在咫尺。 怎么从皇宫逛到东宫的，这个是一个好问题。 用长华的话来说就是，这间房子围满了侍卫，一定有秘密。 仗着谁也看不见她，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然后就在院中看见坐轮椅上的沈昭。 那一瞬间，她再次感叹娱乐圈都是鬼。 瞧瞧，什么才叫温润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坐轮椅都比那些站着的人有气质。 这纯正的丹凤眼，多好看。 颜狗属性大爆发的长华直接待着没走。后面归黎回来了她就更不想走了。 顺带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了轮椅上的人是太子。而现在这个太子疑似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弯下腰，伸手在他眼见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她从他的身后走上前，沈昭面上依旧，但她发现他的耳朵幅度极小的动了下。 【你也能听见？】 这是沈昭第一次听见那名妖精的声音，灵动而清澈，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少女，不懂人间世事，并本性而行事。 他朝铃声的方向拱手：“在下沈昭，字明远。还请姑娘现身。” 【不，是你看不见我。】 如果可以，长华也不想当一个透明人。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答应灼华，因为法术太好玩了。 就像这样，她轻轻一跃便能到房梁，在之前想都不敢想。她不会说，穿越的第一天她跳了多少次树和城墙。 那种感觉太好了。 沈昭看向归黎：“她就在这里，能让她现身吗？” 长华也好奇的将目光转向他。 这可是她见到第一次有能力的人啊。他的能力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毕竟太子不可能请来一个半吊子吧。 她为什么还不走，一是为了他们刚刚说的事情；二就是想看看她以后是能嚣张还是要谨慎行事；三是，太子也能听见铃声，这就很有趣了。 总不能那个皇帝转世时，一分为二了吧。 归黎：…… 他能说他没感觉到有妖气吗？ 不能，作为方寸山最有天赋的弟子他绝对不能认输。 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符，双手掐决，口中默念着咒语。符纸飘浮在空中，发着白光，不过一两秒，在他掐决完成，瞬间自燃，化成一道光。 长华：“哇……” 真的好有看电视剧的感觉。 只是…… 看见效果的两人都沉默了。长华则是笑出了声，她现在是浑身都散发着光芒，还是流动的，就像是她加了一层特效。能看见痕迹，但依旧看不见人。 嗯，这怎么不算现身了呢。 这下可好，沈昭不仅要忍受铃声的折磨，还得忍受光污染了，一个流动的人形光幕。他无奈扶额：“方寸山山长关门弟子不解释一下？” 归黎沉默片刻，实在是想不出哪一步出错了：“你说现没现身吧。” 长华在旁边赞同的点点头。 沈昭深吸一口气：“……这符咒能维持多久。” 太久了，不可避免会被人看见，那样他就更洗不清了。 “五天。” 归黎伸出一只手。 长华试了一下，她也没办法消除这个效果。那个符咒应该不是作用在她本身的，她内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这下好了，她暂时不能出去玩了。 她还没说出口，沈昭就朝她拱手一礼：“姑娘此番出去怕是会引起城中百姓恐慌，为城中百姓，昭敢请姑娘留府五日。” 【你不怕我吗？】 光幕停留在沈昭面前，沈昭看着她，笑道：“姑娘若有害人之心，便不会等归黎施法了。” “况且姑娘率真无邪，昭岂会害怕？” 他端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锦袍垂落，衣摆处绣着银线暗纹。抬头，双眸清润，眉眼间带着笑意。 长华愣了一下，然后就躲上了房梁，双脚一直在晃悠，顾及下面两人，她很注意形象的没有大笑出声。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在安抚她，但丝毫不影响她因此而开心。 这么好看的人在如此真诚的在夸她。 她有点理解前世网上那些颜狗了。真的，遇见好看的人心情都会变好。 归黎默默地给他点了一个赞。多年过去，依旧这么会哄人。 沈昭微笑，想捂耳朵但不能：“那府中下人与侍卫就麻烦归黎兄了。相信作为方寸山最有天赋的弟子，一定不会再出错。” 归黎连连保证，率先出去给下人和侍卫下咒，让他们忽略不正常事物。 下人见归黎出来便上前在门外询问：“殿下，午时四刻，可要传膳？” 【我也要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同小说般写的这么难吃。至于沈昭会不会答应，完全不在长华的考虑范围之内。 要知道，现在是他有求于她！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昭点点头，让人多加了一份菜。 “姑娘，请随昭来。” 虽没有人帮他推轮椅，他收敛衣袖，放于两侧，不见青涩，出书房这段路，完全没难到他，面上一点也没见变的。 长华前世体验过，完全知道自己推轮椅要用多大力。她跟在后面，看山看水看他的手。 骨节分明，肤如白玉。 沈昭推轮椅的手一顿，垂眸，收回了双手，轮椅却照常向前。 【你不要误会，我就想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 长华在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听见他的一声浅笑：“是，多谢姑娘。” 总觉得他好像看透了什么。 长华小声哼哼，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善良呢。 【话说，你们刚刚讨论的是怎么回事？】 感觉要世界大战一样，别到时候她因果没了结，皇室先没了。 “姑娘没有感应吗？” 长华摇摇头。 【没有。我才刚醒来。】 沈昭：“若姑娘有兴趣，稍后昭为姑娘慢慢道来。” 【好啊。你叫我名字吧，我有名字的。】 【我叫长华，长安的长，华夏的华。】 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这就是她的名字。 她那美好又遥远的故乡啊。 也不知道成仙之后能不能回去，如果能回去，说不定她也要上交国家了。 那她一定会让华夏一统全球！！！ “长华姑娘……” 你究竟是妖还是魂魄归来呢？ 第5章 第 5 章 等他们到了大厅，归黎早在那里等候。他跑去下完咒就有人请他直接去大厅。 见到他们，他连忙从长华手中接过轮椅。 长华当然不会拒绝。 进入大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看着挺好看的，分量倒是不多，品种多样。 这让她怀疑沈昭真的在禁足吗？ 桌子两旁都站有侍女，手中端着盆水，旁边还放有手帕。 电视剧诚不欺我！ 她走到她们面前，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看来那个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 “你们下去吧。” 沈昭擦干了手，将帕子放回。 侍女欠身退下。 “长华姑娘请坐。” 沈昭非常自然的将主位让给了她。自己坐在了她的左边。归黎坐在了他的对面。 哇塞，有这觉悟，你不当太子谁当太子啊。 长华是真心佩服，但不影响她坐下来吃饭。 她看着那条鱼好久了，想吃。这鱼长得就不像她见过的任何鱼。蒸出来的颜色居然是蓝色，好稀奇。 她刚拿起筷子，盘子就里就多了一块鱼肉，还是最嫩的部分。 这多不好意思啊。 鱼肉入口，嫩滑无比，又不软烂，没有腥味。厨师没加太多调料，吃的就是原汁原味。 接下来沈昭仿佛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想吃什么都能先一步用公筷夹给她，而且还不耽误他自己吃饭。 优雅，太优雅了。 在沈昭的服务下，长华吃得很开心，桌上大部分的菜都进了她的肚子。 更开心是她的肚子没有任何变化，她也完全没感觉到吃撑了。 这说明她以后可以随便吃东西了。 啦啦啦啦…… 吃完饭，让人撤下了碗筷，又上了水果与糕点。归黎看沈昭的意思是势必要把这只妖留下来了。 沈昭给了他一个眼神，打不过人家就不要说话。而且他这样都是因为谁，那个破符咒，想到他就气。 这光幕还不如看不见。 长华咬了一口桂花糕，香甜不腻，能吃出桂花的香味。 说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瞬移到沈昭旁边，弯下腰凑前去，才在一阵桃花香里隐约有一抹桂花香。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桃花香？】 桂花香霸道，桃花香淡雅，以他院中的桂花树来说不应该啊。他身上应该沾染桂花才对。 沈昭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听见她的问题，沉默。 这都是因为谁啊。 长华退后了几步，抬手又闻了闻自己。 好像……是一样的味道。 她转头看向归黎，对方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抬手拒绝：“我身上没有香气！” 长华不理，凑前去，果然没有任何味道。她想了想之前遇见的那个小孩好像也没有味道。 只有沈昭有。 难道，沈昭就是她要找的人。 抱着试一试又不吃亏的态度，她又走到了沈昭面前，看着他：“你有什么愿望吗？” 话音刚落，流光褪去，露出了原本的色彩。少女赤足金铃，一袭粉裙，眉间三片花瓣作桃花妆，睁着一双无辜杏眼，眼角微红，惹人怜爱。 归黎看着她脚踝处的铃铛若有所思，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长华：？？？ 这是什么开机密码？ 沈昭微微愣住，垂眸不再看她：“昭为北洲太子，昭之所愿便是北洲太平。” 在他开口第一个字，长华就想阻止他，但阻止不了。听他说完，她直接是一个抱头痛哭。 啊啊啊啊！ 叫你多嘴一问！ 这下好了，直接是地狱难度啊！ 天下太平，小子你是怎么敢许这种愿望的啊。 好消息：找到人了。 坏消息：他许的愿望，她实现不了！ 长华突然觉得当一辈子桃花妖也挺好的，要成什么仙啊。 沈昭被她的动作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果然是孩童心性。 “长华姑娘，这是要同昭一起吗？” 少女面无表情，咬牙切齿：“是。” 不干都不行了。 在沈昭的愿望说出口那一刻，她就清晰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她不能伤害沈昭。 但还好不是他死她亡，顶多沈昭死了，她可能同灼华一样等个千年，等他下一个转世。 她不想等，她想试一试能不能完成这个愿望。 说实话，一开始她以为沈昭的愿望更可能是让他的腿好起来。 却没想到居然是天下太平。 沈昭笑道：“昭代北洲百姓感谢长华姑娘大义。” “哼！” 少女轻哼一声，转身化作花瓣消散在他们眼前。 沈昭伸出手，他感觉到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长华连接在一起。他是如此清晰的能感应到长华。 他收回手，目光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归黎：“是想到什么了吗？” 归黎回过神来问道：“刚刚你有没有听见铃声？” “……没有。” 不仅是刚刚没有，现在也没有。长华没出府，她就在外面玩，而他至始至终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脚上的金铃应该名誓心铃。她与你签订了解封的契约。” 这得多亏他将宗门的藏书都看完了，才能知道。这种法器，一颗封行，两颗封力，三颗封心，四颗封魂。 如果要解封，唯有了结因果。 “可皇家藏书中并没有提及，”说完沈昭又否定了自己，“或许只是对我没有提及……” 他七岁被母亲送到了方寸山，三年后父皇登基，母亲为后。他本该第一时间被接回皇宫，又拖延了三年。 回宫路上也不太平，刺杀、下毒都是一波接着一波，他的一双腿也是因此而不能行走。 双腿被废之后，回宫之路异常顺畅。这背后主谋不是皇帝，但他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先祖有什么秘密皇帝完全可能，不，是一定不会告诉自己。 “这个不急，我会让人去查。” “归黎再帮我一个忙吧。” …… 长华回来时，就只有沈昭捧着一本书在看。她左右看了看：“那个娃娃脸小道士呢？” 沈昭把书放好，给她倒了杯茶：“他帮我去查案了。” 嗯？ 查案，有瓜！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难道和你被禁足有关？” 长华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茶。有点苦，不喜欢。她还是想喝奶茶。 沈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姑娘聪慧。” 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递给了她。 “五弟如今还未脱离危险，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还我一个清白，便麻烦归黎前去看一看那个鲛人。” 长华眼前一亮：“鲛人，我也可以帮你。” 虽然她不懂查案，但这都不是问题，她也是看过几百集小学生的人，什么案件没见过呀。 刚好下午她也没什么事，完全可以去看看。 “长华姑娘愿意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长华拿起卷宗就要去找娃娃脸道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道：“你五弟叫什么？” 沈昭：“沈凌，还未及冠，也未取字。” 古代二十岁及冠，长华还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应该差不多吧。 她打量着沈昭，他的行事作风就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不会已经二十好几了吧。 “在下今年刚满十九。” 他的字是十五岁那年被封为太子时取的。 长华满意的点点头离去，还不到二十二，勉强算同龄人。 去找归黎的路上，长华在脑海中思考着这个案件。 案件看着倒是不复杂，受害人沈凌，凶手鲛人岚绯，关键物证玉佩。只要证明玉佩同沈昭没有关系就行。 但按沈昭的说法，玉佩是他送给沈凌的十五岁的生辰礼，结果不到一个月沈凌就出事。 这谁看了不怀疑啊。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那个鲛人干嘛不直接把沈凌杀了，还下毒这么麻烦。 杀了人，把玉佩抢走，然后逃之夭夭不是更好吗？ 这些都只有见到那只鲛人才能问清楚。 长华在大理寺门口找到了归黎，他靠着石狮子好像在等什么人。长华找了附近一个小巷子现了身，绕道走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旁。 “小道士，你在这里等谁啊？” 归黎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惊喜以及惊吓：“大理寺少卿江池。想要进入关押鲛人的监狱，需要他带去。” 少女不太满意：“你怎么都不惊讶啊。” 我不了解你，还不了解沈昭吗。 肯定是他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才来的。 为了维护沈昭的形象，归黎没说。 “我，掐指一算，懂？” “你不要一脸不信好不好，我们宗门占卜术北洲第一！” 当然归黎没说，北洲如今仅剩他们一个宗门。 长华还是不太相信：“那你之前怎么不知道我也在？” 归黎睁大了双眼：“你才不知道呢！” “生气了？”长华低头看他，突然道：“你多少岁啊？” 怎么比我还矮。 归黎从她的眼神中精准的读出了这个意思。 “我才十六！只比你矮了一点，一点！” 他还能长！ 长华不管：“那也是比我矮，小道长。” 等江池忙完出来，就看见两人各在门口的石狮子前站岗，之前见的道长气呼呼的，另一边的少女却悠然自得。 江池：“？” 太子让他们来真的没问题吗？ 第6章 第 6 章 江池给长华的感觉就是很标准的世家公子，而且还是从小出名，科举高中，为官之路畅通的那种。 “这位姑娘是？” 虽说看归黎应该是同那位姑娘相识，但避免出错江池还是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到今日才派人来查案，有点出乎他意料。 原先江池也是听过殿下同方寸山交好，如今一看传言不虚。 “在下的同门师姐，殿下也见过她。” 事关正事，归黎收敛情绪，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江池点点头，走在前方带路。 长华同归黎跟在他身后，少女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你去过净妖司吗？” “未曾。” 当初沈昭想成立净妖司时，邀请他来执掌，但师父不匀。然后钟青师姐听说后便自请下山向殿下自荐，成为了净妖司司长。 师姐自当上司长后，一直在外除妖，很少在皇城。 皇城这边原是没有副使，是后来师姐在外收了一个孤女为徒，传授她本领，待她出师后，才有的。 这些都是师姐信上所言，具体的归黎也不知道，也没见过师姐的那位徒弟。 他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背叛殿下。 归黎挑挑拣拣将林然的来历同长华说了，让她知道，不要被蒙骗了。 长华摇摇头，一脸怀疑看着他，在他们两个之中，绝对是他比较好骗。 这娃娃脸一看就没经历过人间险恶。 “哼！”道士生气的转过脸去，拒绝同她搭话。 净妖司的位置十分偏僻，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下长华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要让人带路了。 没江池在前面领着，她和归黎能在这里面绕死。 听见她的嘟囔，归黎脸色瞬间变黑，他师姐布下的阵法，他能解不了？ “我们到了。” 江池停下了脚步，净妖司的牌匾就在上方，关着门。他眉头微皱，他记得他同林然说过，今日要来提审犯人，还未下值，大门怎么紧闭。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走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长华才听见有脚步声，那人打开门，探身问道：“你们找谁？” 这话令在场三人都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若说不认识长华和归黎情有可原，但不认识江池问题有点大。 前不久江池才同净妖司配合一起抓捕岚绯，不可能转眼见就忘记了吧。 长华同归黎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江池没戳穿他：“大理寺少卿，奉殿下之命，前来问审犯妖岚绯。” “林副使说了，谁也不能见。” 说完，那人便想关上门。 长华岂会如他所愿，飞身向前，一脚将大门踹开，连带着将那人踢到了墙上，不知生死。 她转头看向他们：“我发誓我只想阻止他关门，你们信吗？” 归黎：“……踢的好！” 幸好他没和她动手过。 江池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这点动静丝毫影响不到他。 进到里面，连长华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现场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更不用说江池这个整天和案件打交道的。 而归黎他在四周看了又看，主要是看现场是单纯的人为，还是有妖怪来救岚绯。 长华怀着十分抱歉的心情，来到了被她踢上墙的人身边。 那人穿着净妖司的工作服，别问她怎么知道的，上面就绣着净字。 她蹲下身，凑近去，那人就在她面前断了气，全身变成了一堆树枝，化成灰，被风吹走了。 长华：“……” 她真不是故意的。 “是替身。看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归黎自然是认得。 这种不算妖也不算人，是通过某种媒介做出来的替身。 替身死了，正主那边会有感应。 “他们应该是不久前刚到，这种替身通常不能超两个时辰。” 江池：“院子里没有人的痕迹。” 所有的打斗痕迹都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所以这是一场妖精组织的救援？” 长华总结。 “能去岚绯被关的地方看看吗？” 她看向江池，这里只有江池去过，他们都不知道路。 江池转头看向了归黎：“那里有钟司长设的阵法，若没有被破坏，归黎道长可有法子？” “他没有没关系，我可以有！” “你才没法子呢！” 穿过院子，一路上不见任何人或者尸体，只能见一路的狼藉。 净妖司并不大，出了院子就是两排两间的房屋，中间有一个大池塘，房间应该是司里面自己人主。 而池塘，如果长华猜得没错，那绝对是暗道。 果不其然，江池停在了池塘边：“上次林副使便是从这里下去的。” 归黎走上前，看气息是他们山门的阵法没错，可问题是不知道被谁给加固了。 加固的人还十分缺德，别人都是另起阵法，祂是直接在原阵上改了又改。 这也说明，对方在阵法上比他们厉害太多了。 长华站在身后，见他一动不动：“要不直接打碎吧？” “别想，直接打碎这个通道就毁了。”归黎说完终于动了，他神情肃穆，手指快速结印，一个个印记被他打向水面。 师姐原先的阵法是传送阵，如果是师姐在应该可以直接反改回来。 但他阵法不行，他只能找到那人篡改的痕迹一点点抹去，这需要耐心和时间，一点也错不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长华数到了三百二十三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波澜，池水退去，只余被刻下阵法的地面。 归黎长舒一口气：“可以了，我们下去吧。” 还好，保住他们方寸山的名声了。 这还是长华第一次体验坐阵法。 说实话不如她自己瞬移好，有点像坐电梯的感觉，有一点微妙的不适感。 她看了下旁边的江池，能看出来在努力地忍住不吐出来了。 “道长，上次似乎……” 话没说完，他终于没忍住，跑向了另一边。 可惜了江池那张脸了。 长华再也不能毫无顾忌地看他。 归黎挠了挠头：“为了赶时间，破坏了一点稳定性。” 待江池缓过来，长华看他已是活人微死了。 她笑道：“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江池：…… 他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方寸山果然一脉相承的不靠谱。 地下相比地面就宽阔多了，也更阴暗潮湿了。 归黎拿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一个会发光的光团就出现了，照亮了整个地下。 江池默默将从袖子里拿出来蜡烛又放了进去。 地上能清晰的看见粉红色和红色的血迹以及红色的鳞片。 “那群妖怪不像是来救岚绯，反倒是想杀他。” 按道理，依照他们一路的景象，应该是妖精这边碾压，既然是碾压局怎么会让人质手那么重的伤？ 长华想不通，但当双方调转就非常合理了。 妖精那方要杀岚绯，净妖司要保岚绯。净妖司或许想把岚绯转移或者是想着门口有阵法才会来到牢房，却不想对方破解了门口的阵法追了进来，双方发生了打斗。 江池闻言倒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向前走吧。这里有出口。” 血液、鳞片从开始地方，到出口零零落落。长华很担忧人和妖都活着吗。 “以鲛人的体质来说，这点血对他影响不大。” 归黎看出来了，一旁解释道。长华也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人不一定。 净妖司人员不多，包括林然和钟青也才一共七人。都是钟青一个一个收集的能人异士，也配备了相应的武器。 但归黎不认为他们能对上一群不知底细的妖。 人与妖的差距至始至终都存在。 千年前或许能抗衡一二，如今啊…… 归黎悄悄瞄了身旁的少女，叹气，连一只桃花妖都打不过，我族式微！ 江池：“我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会禀报陛下的。” 岚绯失踪了，五殿下的毒还没解，也不知道五殿下能不能撑住。 两人赞同，如今也没其它办法。 归黎也要回去同沈昭说一下，看怎么办。林然他们不确定死亡，就一定要救。 出口也是一个传送阵，画的样式和入口没什么区别。 几息归黎和江池就出现在了原先下去的那个池塘边。 归黎立马想要重新下去找长华，但阵法已经破碎了，无法使用。 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在那个改阵法的人的意料之中，这就是他留的后手。 “江大人，事态紧急，我先走一步。”不等江池回答，归黎几个翻墙便不见踪影。 江池盯着那个阵法思考良久，究竟是因为那个姑娘不幸被选中，还是因为那个姑娘她不是人呢。 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这只是一种直觉。见到那个姑娘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不像人。而事实也仿佛同他预料一般。 有意思，太子殿下自身都没洗清嫌疑，又同妖精搅合在一起了。 如此光明正大，太子殿下这是终于不打算藏下去了？ 他心里还有一种怀疑，这一路下来都太顺了，凭借着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 江池又将整个净妖司都看过一遍，确认没有其它线索才离开。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大理寺，而是直接去了皇宫见陛下。 而另一边长华刚出传送阵，一落地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 长华：“？” 小子你很勇啊！ 第7章 第 7 章 长华化作花瓣瞬移至另一处，笑话，能让人威胁的了对得起她这一身法力吗！ “你不是人。” 那人语气肯定，虽收了匕首面向她，但眼中依旧充满警惕。 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长华默默咽下，谁让她确实不是人了呢。 长华环顾四周，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山洞中，里面还有一小溪流通向外面。 眼前的人似乎也不是人。 长华施了个小法术，将山洞彻底照亮。那人不适地抬手挡住了亮光，眼角化过一滴泪，落地成珠。 银色长发，蓝色竖瞳，眼尾白鳞，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一切都在向长华表明他的身份。 “你是岚绯？” 他没有问否认，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去净妖司？” 这个传送阵是林然留下的，她说今天会有人来提审他。所以他可以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但她没说提审的人，包括妖精。 “长华，帮沈昭查案的。你下毒的那个人是他弟弟。” “你要不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净妖司的人都在哪里？” 岚绯看了她一会，仿佛是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长华坦荡的任他打量。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靠着石背坐了下来。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时北洲结界还未破碎，岚绯被族人以秘法送出。他本想沿着河流回家。 谁想不过是在皇城郊外休息了一下就遇见了沈凌。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被控制了一样。他莫名要去抢他的玉佩，给他下毒。 下毒之后还没跑，等到林然和江池来抓他。 然后他就被关在了净妖司十几天，期间除了林然和一个男人，他也没见过其他人。 直到今天早上，林然突然来到牢房找他。 隔着牢房，鲛人上身**趴在池边目光气愤的看着少女，绯红的尾巴与耳鳍闪闪的，如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他是有气的，他当然是有气的。 被抓之后，他同林然说，他可以解了那个人类的毒，只要她放了自己。 但林然不同意，她硬是同那个男人说，他死不同意解毒。 气死他了！ 要不是她封印了他的法力，他当时绝对给她一尾巴。 林然丝毫没在意他的目光，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听说鲛人善幻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鲛人似笑非笑，尾巴轻拍池水，水花飞溅到少女脸上。 林然抹去水滴，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将人变成妖？” “你不想做人了，想做妖？” 林然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让人抽了他一管血才离开。 很快他就知道了林然那话是什么意思。 当第一只妖精出现时，岚绯还很开心，他以为终于有同伴来救他了。 但第二十只妖精出现时，他就不开心了，因为他们的妖术全是冲向了他。 要不是关键时刻林然出现，将他的封印解除，他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他同他们打了一架，没打过。林然拖着他就从暗道跑了。 暗道出口就是山洞，但林然说他们还没有安全，那群妖迟早会找过来。 然后她就提了一个办法。 “她变成了你，去引开了追兵？” 长华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越听越感到不对劲，这个案件怎么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有种拔花生的感觉，一串连着一串。 岚绯点点头。 一开始他是不同意的，变成他不代表继承他的力量。 更何况他都打不过他们，林然更打不过了。 但林然说，她不是去送死的，她是去查案的。 “然后你就妥协了？” 岚绯抬头，蓝色的竖瞳宛如深海幽暗：“为什么不呢？” “她要保我，有自己的计划，我为什么不成全她？” “她的生死同我有何干系。” 鲛人话语冰冷。 如果他语气中没有那么多的怨气，长华也许就信了。 “那你怎么不跑？” 岚绯：“……” “我把内丹给了她，她才能变成我。” 而失去内丹的他，也没了法力，还不能离水太久。不然他早就从山洞中出去了，还能等人来？ 长华鼓掌：“你是只好鲛，真的！” 鲛人怒目而视，要不是打不过她，他真的要给她一尾巴了。 “她有没有和你说，要去查什么案？” 岚绯摇摇头。 林然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把他抓来，也不打他，还给他修池子。封他法力，一日三餐顿顿不一样，什么鱼肉都给他来一遍。 若说她有什么目的，又只是关着他，什么也不要他做，还拒绝其他人来审问他。 他不明白。 长华就更不明白了。 但她知道林然是关键，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你能感应到林然还活着吗，在哪个位置？” 鲛人再次摇头：“感应不到，但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长华疑惑：“为什么？” 岚绯：“她说过一定会把内丹还回来。” 他的法力只能维持七天，七天过后，内丹如果没回到他身体，他就会回归幼体，变成一颗蛋。 长华思考了一下：“你要离开这里吗？” “我可以带你去太子府，那里会安全许多。” 岚绯怀着说不明的心情拒绝了她的提议。 “好吧。” 长华也不强求，离开前还是给他施了法，加了个防护罩顺便再让人找不到这里。 这也是个重要证人，千万别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归黎发挥了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至东宫，问及下人，又跑去了书房，见到了沈昭。 沈昭见他模样便知事情不太乐观，给他倒了杯茶。 归黎拿起茶壶一饮而尽：“不好了，净妖司一片狼藉，人和妖都不见了。” “长华也不见了。” 正要自己喝了的沈昭闻言一顿，放下了茶杯。 他闭目几息，睁开眼道：“长华没事，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也算是好消息了。 “是人还是妖？” 归黎即使知道以长华的本事，应该没问题，确切听见她没事也还是心里一松。 “妖精，根据现场的痕迹和气息，大概二十只。” 二十只，要知道自从沈昭成立净妖司以来，皇城周边的妖精，一共都不超过十只。 这究竟是因为结界破碎，还是林然隐瞒了他。 他虽在方寸山上待过几年，到底是不如钟青。 因此净妖司沈昭是全权放手给钟青的，当钟青将林然带给他，他也没有过多问。 他相信钟青，也相信她选的人。 “有办法追踪到林然在哪里吗？” 归黎脑中划过所知的咒语和法术：“有她的血液吗？” 沈昭：“现场没有吗？” “那个不行。有贴身衣服吗？” 沈昭：“……下一个。” 归黎一脸无语，你当店铺挑东西呢。 闹归闹，在沈昭的百般要求下，归黎还真找到了一个只需要名字的追踪（不一定准确）咒。 “我的殿下，她的名字你总该有吧。” 名字都没有，归黎是真没办法了，打算让他等长华回来看看吧。 万幸，这个沈昭真的有。 他回到桌案，提笔在纸上写下四字：林然，春衣。 姓林名然，字春衣。 林然原名不是这个。 她原是春城林家村之人，本名林六妹，十二岁那年，村庄发生灾祸，一夜之间，全村仅剩她一人。 钟青外出除妖偶过林家村，将她带回，收她为徒。 她原先的名字不太合适，钟青便让她重新取了。她想了三天，翻了三夜的书，最终定下了这个名字。 名与字皆是她自己。 归黎听完挠头：“一般这字不是由师姐取更好吗？” 他们方寸山，不取字，只取道号。师姐收她为徒，应该知道啊。 这个问题沈昭当然问过钟青，徒弟的字由师父来取再合适不过了。 但钟青还是拒绝了，她只言不想让林然受她过多影响。 归黎正准备施咒。 人未到，桃花香先来。沈昭看向门口，花瓣散去现人影。 长华回来了。 她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找到岚绯了。” 长华将得到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 好歹他们现在也算是一个小队了，信息同步可太重要了。 沈昭整理了线索，他在想林然在查什么案，值得她为此用生命冒险。 她之所以不告诉他岚绯的事，是否也是同她要查的案子有关。 如果是，那这个案子就同他的父皇有关。 江池应该是不知道这个件事，他必定会禀告给父皇。 假如这背后父皇的手笔，他不会想要岚绯死，岚绯死了沈凌也要死。 所以这皇城还有其他人隐藏在地底。 “先找到林然，如果她死了，我们很被动。” 归黎点点头，不在迟疑，一段难以听清晦涩的咒语从他口中而出。 随后就见写着林然名字的那张纸，漂浮在上空，黑色的墨水被抽出，重新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万花楼。 长华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沈昭看着她的眼睛，太过澄澈了。 任何污秽呈现在她眼前仿佛都是一种侮辱。 “一群姑娘卖艺讨生活的地方。” 他只能这么道。 归黎虽一直在山上，可他看的书多啊，杂七杂八的都看过，自然也懂得那是什么地方。 青楼。 一个被各大作者写入小说的名词，就这样跳到了长华的眼前。 她能做什么， 她又要做什么呢。 她问自己。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人却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