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绝对要离婚》 第1章 第一个明天 蒋苟鹏今天指定又吃错药了,明显神戳戳得很。 我没冤枉他,有事实作证。 不信就那请看今日的VCR播放,画面调到大清早我刚睁开眼那刻开始…… 今早我这眼皮呀,才刚刚掀开,就瞧见蒋苟鹏笑得异常诡异的大脸。好家伙,瞬间被吓清醒。 紧接着,蒋苟鹏就没头没脑地问我:“小漾,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最好的?” 我在心里“哈?”了一声,极其无语地睨视蒋苟鹏道:“你当我魔镜啊?” 蒋苟鹏还是一脸莫名的笑,把手上正在捧读的那本张爱玲的《半生缘》凑近到我眼皮底下。 受不了,谁会大早上床都还没下,就在cos文化人?真是看不惯!没事装什么爱看书人设呢? 对于蒋苟鹏的这种行为,我非常反感,二话不说便把他的手推开了,脸偏转到另一个方向。 可蒋苟鹏很有毅力,非要让我在文学的熏陶中起床。他竟自己主动地做起了有声阅读,情感充沛、抑扬顿挫。 “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 似乎是感觉独角戏不够有劲,蒋苟鹏又硬把我拽进他的文学培养课里,提问说:“还记得你在这句话旁边写了什么吗?” 写了什么? “我写什么了?”我成功被点燃兴趣,将头转回来看向蒋苟鹏。 蒋苟鹏得逞地笑,再次把书移至我面前,贴心地指出我写的内容。 我这个人吧,被小学的语文老师驯化得服服帖帖,看书必做批注。而蒋苟鹏手指着的那句“我也是!”,正是我第一次阅读此书时写下的。 我当时应该是指我的那些玩偶啊、文创品呀、服饰哇之类的。而蒋苟鹏这人竟自恋地将自己归为我的所有物之中,也敢于这些相提并论。 我微不可闻地“呵”了一声,腹诽这人真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难道没有看出来,自打我和他结婚以后,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对于他,我都只能做到越看越嫌弃吗? 这不,正说着,蒋苟鹏就送素材上门了,以验证他有多么的招人烦。 在炫耀完他自认为在我心中的显著地位后,蒋苟鹏合上书,用他要整幺蛾子前一贯的贱兮兮语气道:“小漾,今儿是我们结婚第二百五十天耶!” 我一句话都不想回应他,默默翻了个白眼,起身下床,远离疯子。 一个天生对数字有着高敏感度的疯子,一个自诩是个仪式感拉满的浪漫人士的疯子。 只要是能算作有点特殊意义的数字蒋疯子都不会放过,冠冕堂皇地为其安上一个纪念日的名号,以彰显自己有在认真过生活。 前段时间,他才说了个奇葩的纪念日。好像是……噢,结婚第220天纪念日兼求婚成功第284天纪念日。 title有够长的。嗐,反正我当时听了不以为意,说:“这俩数字有什么特别的。你还不如到222再说,起码谐音爱爱爱。” 蒋苟鹏立马记下:“这个好,这数字也有意思。” “……”敢情要照这,天天都能算纪念日了。我心里默默吐槽着着,懒得理蒋苟鹏,收拾了去上班。 后来就一直忙忙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得空翻出手机,看到蒋苟鹏发给我的消息。 [222是爱。220和284也代表爱,它们是一对亲和数。] 吃饱了撑的。我又没让他解释,发这个给我干什么?我皱了皱眉头,敲下一句嘲讽的话算作批复。 [知道了,蒋大数学家。] 因为蒋苟鹏老是有事没事就谈论和数字相关的东西,所以我曾经调侃他:“你这么喜欢数字,怎么没去研究数学,当数学家?” 蒋苟鹏沉默良久,扯扯嘴角,一副释然的腔调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虽然蒋苟鹏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他挺想当数学家的。偶尔我便以这个称呼叫他,时而让他过过瘾,时而代表讽刺含义。 喜欢数学的人都不会太笨。蒋苟鹏明显get到我这把的意图是后者,很快便颇具火药味地回给我两条内容。 [怕你不知道什么是亲和数] [图片] “神经,歧视谁呢?谁会不知道亲和数是什么呀!”我嘴硬地低喃。但盯着“亲和数”三个字看了几秒,大脑空空,便还是点开了蒋苟鹏为我热心附赠的科普图片。 百度百科的截图有蒋苟鹏批注的涂鸦线,醒目地显示着:亲和数又称相亲数、友爱数,指两个正整数中,彼此的全部约数之和(本身除外)与另一方相等。亲和数体现了数字中的和谐与相亲相爱。 而且,220和284是最小且最早被发现的一对亲和数。这么一看,倒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可惜再特别,遇上工作日,也只能是和平常日子一样。所以那个title超长的纪念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但这次这个纪念日不同,它命好,碰巧生在了休息日。难得我和蒋苟鹏都放假在家,给了他借此生事的机会。 心血来潮的,蒋苟鹏就提议:“小漾,咱去纪念一下这个奇妙的日子吧!” 同样是2、5、0三个字,排列组合的顺序不同,代表的意义就大不同。排成520我可以接受,250多难听呀!对此我当然嗤之以鼻。 我“嘁”了一声后,一脸不屑地告诉蒋苟鹏:“只有二百五才会过这样的纪念日。” 蒋苟鹏不以为然,一边“NoNoNo”地拽着洋文,一边伸出右手食指烦人地晃啊晃。 他正色说教:“你这是偏见。” “对。我就是有偏见。”我坦诚承认。 “……” 蒋苟鹏语塞两秒,眼瞅见激将法这招不管用,赶紧又换了副嘴脸,笑得贼贱,凑近到我身旁摇晃我的手臂,企图用美食动摇我。 “小漾,请你吃大餐,过不过?” 家人们,我发誓,真不是我嘴馋好吃。你们不知道,蒋苟鹏平日里是多抠门的一个人呐。他不允许我在外面吃东西。美其名曰是为我好,说外面的店都不卫生,怕我吃了肚子痛。我知道,其实他就是舍不得花那个钱。 因此,难得遇到铁公鸡这么发话,如此破天荒,我又岂有不配合之理。 但我哪能让蒋苟鹏这么轻而易举就拿捏住我? 我沉默了0.03秒,假意考虑,而后才松口,以极其勉为其难的语气道:“行吧。服了你这个二百五了。” 蒋苟鹏偏头打量我,喉间溢出轻笑:“你也要一起过,难道你不是?” “……”咳。我被蒋苟鹏的话噎了一下,一时还没想到合适的回复。 可是天地可鉴呀,只有蒋苟鹏是二百五啊,因为是他一心要过这个纪念日,我嘛,纯粹是体谅他,不想扫他的兴,当个陪同摆件罢了。不过本小女子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不和他一般计较。 我跳过二百五的话题,问蒋苟鹏:“地点你定好了吗?” 他拍着胸脯告诉我:“马上搞定。” 我点点头,放心地转身走进衣帽间。 大餐。过纪念日的大餐。怎么着应该是一个浪漫的西餐厅吧。有烛光晚餐,有曼妙钢琴声。而我一边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欣赏着窗外美丽的江景。 这么想着,我久违地认真画了次妆,涂上我的斩男色口红,拿出我曾艳压群芳而今压箱底的露肩礼裙。 对着梳妆镜仔细审视了好一番,确认自己准备就绪,我终于满意地走出衣帽间。 兴致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骤然消失。 谁会想到蒋苟鹏就一洗到快变形的白T搭配不知哪年的过时五分蓝色牛仔裤——一副像是无业街溜子的装扮,在客厅坐着玩手机等我。 听见开门声,他扭头来看,竟然还发出尖锐爆笑:“时漾,你穿这么隆重干什么?” 气死我了!不是这狗东西说要过纪念日的吗?就这敷衍的态度?好好的心情都被他嚯嚯没了。答应和他过这个蠢纪念日的我好像真是个250。 我死死盯着蒋苟鹏,眼里就差蹿出火星子了。可蒋苟鹏这会儿眼力见下线,压根没发现,还在跟我嬉皮笑脸。气得我顺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朝他砸了去,小牌大耍,发脾气说:“我不去了!” 蒋苟鹏偏头躲开,起身要来抱我,嘴里嘟囔着:“你怎么了嘛?孙悟空七十二变都没你会变脸。” “你说什么?”我往旁边撤,避开蒋苟鹏的抱,斜眼瞪他。 没发现自身的问题就罢了,竟然还吐槽我? 可恶的蒋苟鹏!我必须要折磨他,让他为自己的不重视而付出代价! 惩罚他什么好呢?我初步谋划了好几个方案,最后我决定罚蒋苟鹏自己做菜给我吃。必须做我喜欢吃的。做多少呢?就二十五吧,二百五太为难他了。 蒋苟鹏自知惹我生气了活该理亏,他丝毫不反驳,闷头乖乖往厨房走。 半小时过去,我来厨房督查进度,蒋苟鹏竟然还在刨土豆。效率之低下! 我问他:“你不去买菜吗?” “用不着。家里土豆够。” “25道噢。”我善意地提醒蒋苟鹏。 “我知道。”蒋狗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仰脸看着我,嬉皮笑脸道,“做二十五盘土豆片出来就行了嘛。你不是喜欢吃土豆嘛” “去你的,你倒会偷懒!”我被蒋苟鹏的小聪明气到,怒声追加严苛要求,“得是二十五道不一样的。” “那我想想。一盘土豆片,一盘土豆丝,一盘土豆泥……” “蒋苟鹏!” 我发火的语调蒋苟鹏可太熟悉了。他的应对之策也反应得很快,皱起眉来,装委屈:“家里食材也没那么多呀!” 我手往门的方向一指:“去买!” “那你想吃些什么嘛?” “嗯……” 我随口说了几道家常菜,蒋苟鹏一一记在手机备忘录上,发现我卡壳,自己找台阶下:“要不,就这些?” 我邪笑着摇头,点开外卖软件,点开首页的一家川菜馆,照着菜单开始点。 —— 蒋苟鹏做到第八道的时候,我就有些些的后悔了,做太多吃不完好浪费。 我只好想了个解决办法:“要不,把爸妈叫过来一起吃吧?” “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诶,你不想过二人生活。”蒋苟鹏委屈。 “可是……”从小就接受《悯农》良好教导的我,还是放不下,重申说,“浪费。” 那怎么办呢? 聪明的我又灵机一动,冒出个新点子:“要不给左邻右舍分几盘菜,当做乔迁送礼?” “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给他们下毒啊?”心坏的蒋苟鹏总是以己度人。 “……”我忍下了对蒋苟鹏弱智推测的无语,挤出一丝警告意味的笑,反问道,“我俩看起来很恶毒吗?我俩看起来很心机吗?” 蒋苟鹏觑我一眼,淡淡道:“我都还好,你看起来……” “蒋苟鹏,找死是不是!”我捏紧了拳头,挥到蒋苟鹏眼前。 “你看,敢说不恶毒吗?”这人还没放弃。 救命啊!我找一个年龄比我大的就是图老男人能成熟点、会体贴人。谁能想这人脸是老了,心还是幼稚透顶,天天就和我呛声,嘴巴从来不饶人! 我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决定新账旧账一起算。我向蒋苟鹏摊牌,明天要和他离婚。 蒋苟鹏没放在心里,还沉浸在对自己所制美食的满意之中。他一边尝试吃鸡翅完整地吐出骨头,一边随口问我:“你开玩笑吧?”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睨他:“我认真的。” 空气安静片刻,蒋苟鹏放下了鸡翅骨,眼神呆怔地望着我。 我还以为蒋苟鹏是在苦恼要怎么挽留我。 结果他狗嘴一张,反而刺激我:“那你为什么不今天就和我离?” “呃。”我怒火中烧的同时又觉得这狗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我是不会让蒋苟鹏从我的表情中读出“认可”这两个字的。我不能让他得意。 那么,我该如何反击呢? 我和善地抿起唇角,微笑着慢悠悠告诉他:“因为我在克制自己,让你今天能活过去。” 我确信蒋苟鹏被我恐吓到了,他在瑟瑟发抖。 可只抖了两秒钟,他便恢复贱笑,继续气定神闲吃鸡翅,油嘴开合,说道:“小漾还是那么爱开玩笑!难道不是因为今天还在节假日吗?” 啊?啊啊啊!对噢!这个理由更靠谱呀,我怎么没想到? 可恶!我恶狠狠地瞪着蒋苟鹏。还是让他得意上了。 瞧这装货的表情,怎么能有人贱兮兮没边到这样子。我真是越看就越有气。我受不了了。民政局今天能加班么? …… 罢了,不为难打工人。明天起个早,请个假,再拖这狗去离婚。 开新文啦,祝大家看得开心,随机掉落红包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个明天 第2章 第二个明天 我发誓,我真的起得很早,太阳都还没上班的那种早。 可饶是如此,当我睁眼看向身边的床位,却已是空空如也。 这个可恶的蒋苟鹏,简直就是警犬出身,敏锐得很!他绝对是提早就预谋好了!不然以他那八百个闹钟都闹不醒的超强赖床特性,怎么会在今天突然就转变? 不得不说:狗!实在是太狗了! 狗东西害我第一步就扑了个空,这使我心气颇为不顺,眼睛瞟到蒋苟鹏的枕头,恨屋及乌,只能通过捶它来发泄,再忍不住痛骂一句:“死蒋狗!” “蒋狗”这个称呼我是结婚后才改的,之前我都很尊敬很老实地喊蒋苟鹏为“哥哥”。 当然也是因为婚前还没胆大到敢当他面叫他狗。 事实证明,有些事啊还是得勇于去尝试。就比如我那样叫过之后发现:叫了就叫了。如何呢?又能怎? 不过我倒是有点怀疑,蒋苟鹏之所以对这个叫法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他一直都还没领会到我每天喊的“蒋gou蒋gou”是动物的那个狗,他可能还当作是他名字里的“苟”字。(这里不得不衷心感叹一下:我公公婆婆取的名字真是好啊!) 但就算愚钝的蒋苟鹏后知后觉发现了,我也没啥怕的。我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蒋苟鹏就是狗,他还没法反驳。谁叫他属相是狗呢? 一只95年的狗。很不可思议吧? 我第一次听到时,就以为蒋苟鹏在骗我,还笑他说:“95年明明是猪年,当我不知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当猪!” 后来,我的知识库扩充了,才知道生肖原来是按照农历年份算的,也就是自大年初一那天才开始。蒋苟鹏是一月份中旬出生,正好在年前。 真是可惜,这么着急投胎干嘛嘛,要是晚半个月,我就能叫“蒋猪”了。 算了,还是别侮辱猪了。 —— 依照我对蒋苟鹏的了解,今天是铁定找不着影的。我便将请假取消,起身准备下床,侧眸间眼神暼到床头柜上粘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便利贴。 蒋苟鹏的字也很符合他“蒋狗”的称呼,狗爬体,看得我很费劲。 好不容易辨认清楚。得,我还不如不辨认呢。 【小漾,我今天被公鸡神附体,醒太早了。为了不打扰到你,就先去上班了。ps:此贴带有消除术!看了贴上的字便会中招。昨天发生的一切将会全部忘光。】 “……”典型的中二病,病入膏肓期。 我不带一丝犹豫地揉碎了那张便利贴,一边将其掷进垃圾桶里,一边从齿缝间愤愤地蹦出三个字:“狗东西。” 结婚前,我绝对是被蒋苟鹏这狗东西忽悠瞎了。 他那么多的缺点,我在答应他的求婚前怎么一个也没发现?指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噢不对,是狗油。 所以,我就得自食恶果。才结婚第二天,就被蒋苟鹏气得够呛。 那时在度蜜月的酒店里,我第一次知道蒋苟鹏是那么难搞的一个人。 住吧,他认床。 吃吧,他挑剔。 只要是目之所及的东西,他都能进行一番评头论足。 瞅着蒋苟鹏这烦人样,我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火,沉沉道:”蒋狗鹏,你是不是压根不想来度蜜月?” “没有啊。”蒋苟鹏矢口否认,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甚至反咬一口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蜜月能过得高质量一些。“ 呵。倒打一耙的本事,他算是练到了顶级。 兴许是新婚的兴奋劲还让我处于晕眩状态,我当时竟然信了蒋苟鹏这鬼话,然后陪着他一家一家地去找让他满意的店,乐此不疲。 ……中间几天的事没什么印象了,直接快进到返程那天。 也不知是前一天想着就快要离开了,必须得狠狠吃够,导致积食引发头痛;还是我有点晕机,下了飞机后整个人状态极差。 身体的不舒服不受控地反馈到了脸上,让蒋苟鹏误以为我在对他摆臭脸。 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我,散发出一种脑干缺失的美,撒娇道:“小漾,你怎么了?是昨晚上我没让你满意吗?”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响,脸色蜡黄地看向蒋苟鹏。 真想把这个狗男人塞进地缝里! 他不看看现在我们在哪里? 拜托,人来人往的机场航站楼啊! 大庭广众的,谁会突然把床笫之事拿出来讲? 按照中国人到哪儿都不缺吃瓜群众这一特点,我俩还不得马上被围观、被指点、被说不知羞耻? 这么想着,我的视线略过蒋苟鹏,朝周遭警惕又怯怯地瞟了两眼。 还好,大家都是纯洁的赶路人,步履未停,貌似没觉察出蒋苟鹏那话有什么不对劲。 我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还没两秒,不安生的蒋苟鹏又口出狂言:“我今晚重新努力。保证让你爽飞!” “爽你个大头鬼!”我咬牙切齿,一张脸已然红成一颗熟透的西红柿。 —— 不过除开谈这话的场合不适宜,蒋苟鹏提的这认知我倒是挺认可——我的确对他的初夜表现不满意。 不是我说,你都难以想象有多离谱。还做着前戏呢,这狗男人自己哭了起来。 我本以为他是爽哭了吧,然后还在琢磨他的高·潮怎么这么快就到,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结果这狗抽抽噎噎,埋我胸口崩溃道:“你怎么都不叫啊?” 我一头雾水,还得一边替他擦眼泪哄他,一边了解情况:“我该叫什么?” “我看影片里那些女的都要叫,你不叫,是不是我没做对?”蒋苟鹏自我检讨。 “……”我无语住,不确定这狗是真的太纯情,还是搁我在这儿装呢? 伸手朝蒋苟鹏的胸口戳了一下,我阴阳怪气道:“哥哥,你当点叫穴呢?” 蒋苟鹏咬了咬唇,面露难色,泫然欲泣道:“可不叫有点干巴。” 那也不能因此为难我啊。我想了想,给出一个解决办法:“那你找部片出来,把音放着吧。” 蒋苟鹏觉得这提议靠谱,然后就打开电脑。 我看他操作之熟练,嗤之以鼻:“你背着我没少看吧?” “你怎么冤枉好人啊!”蒋苟鹏眼圈红得特别快,瓮声瓮气的,“我为了今晚特地去找来学习的呢……”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抽噎了。 真是要命! 也就是我,心软,见不得人哭,尤其是顶着一张好看的脸的人哭,我会立刻向其倒戈。 所以,我轻轻拍了拍蒋苟鹏的后背,又在他的嘴上安慰性地啄了一下,无奈掺着宠溺地说道:“行了,你赶紧找吧。” 蒋苟鹏的表情立马放晴,执行力特别强。 很快,声音有了,气氛对了。但架不住蒋苟鹏动作的青涩。 他真的没有骗人,确实是没经验的第一次。连亲吻都是胡乱无章的,没有技巧,更别提进入。 甚至最初还因为羞涩,一直都没敢看我。 那张脸布满细密汗珠,绯红色,比试卷上老师画的一百分还要鲜艳惹眼,还要令人兴奋。 我提着心,紧张地笑话蒋苟鹏。但其实我也是没经验的第一次,僵直地躺平任由摆布。 …… 回忆的线就此斩断,拉回到当下,我独自一人在床上躺着。蒋苟鹏的逃避法用得太过火了,竟然快到零点都还不着家。 我实在忍不了了,给蒋苟鹏打去电话。刚接通,我就没好气地质问他:“你怎么还不回来?” “小漾……”蒋苟鹏吞吞吐吐半天,一看就是在想借口中,半晌,找出个极为蹩脚的,“我今晚值夜班。” 呵。装什么呢?他的值班表我老早就熟记于心了。 我撇了下嘴角,也不拆穿他,只驴头不对马嘴地说:“这么晚,民政局早下班了。” “……”蒋苟鹏那边无声。 我又说:“你是对自己的消除术没信心吗?” 电话那头明显溢出很轻很淡的一声笑来,我估计蒋苟鹏自己都对自己那无厘头的破术感到好笑。 接着他又顺着前面的内容编瞎话:“那个……我刚确认了下,是我忙糊涂了,今天根本就不是我值班。” 我也笑,拿捏着温柔体贴的语气:“噢。记错了是吧?错了没关系呀,改正了就还是好样的。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哟。” 电话一挂,瞬间变脸。 哼。躲得了今天,还能躲得了明天?蒋苟鹏,等你回来了,明天再绑你去离! 第3章 第三个明天 离婚证到手了,热热乎乎的。 就是……旁边蒋苟鹏的脸臭得好像随时要掐死我。 “现在满意了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像神经搭错了一样,蒋苟鹏突然把离婚证朝我一扔,两手一甩,跑到公共场合如泼夫一般,大喊大闹、哭叫起来。 他已然化身为失心疯患者,胡言乱语:什么我一直欺负他,接吻前必须要逼他刷牙啦;doi时嘴巴闭得比革命烈士还紧,撬得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啦;还有一到晚上就化身为大力士,睡觉抢他被子,他还抢不回来的那种啦,等等。 过分!离婚后回踩是吧?谁不会呀!等着吧,蒋苟鹏!你的那些恶行更是罄竹难书!我要统统告诉大家。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把蒋苟鹏的丑恶老底掀个精光。怎么睁开眼,瞧见家中卧室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我发了疯似的猛地把被子一掀。 “嘶—”蒋苟鹏发出一声倒吸,挪动身体朝我靠近,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小漾。冷。” “冷你个……欸?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昨晚我等了蒋苟鹏好久,实在太困就自己先上床了。 没等蒋苟鹏回答,我突然注意到蒋苟鹏穿的衣服。 这厮没换睡衣就上床了!邋遢、埋汰、不忍直视。我要抓狂了! 如蒋苟鹏梦里控诉那般,一脚把他踹下床。就冲他这邋遢劲,完全配得上这一脚。 其实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们,这等不讲究的货你能想象他居然是一个医生。 在外白大褂一穿,看着干干净净,人模人样。回到家里,脸都懒得洗就往沙发上一倒。 我真的怕他把病菌带到家里来,所以每天都朝他喷消毒喷雾。然后我还在家中备了各式各样的药。 看起来似乎我还更像医生一些吼。 不过当医生也确实是我从小就立下的志向。只可惜,我长着长着,发现自己没有当医生的那个脑子。 其实我觉得蒋苟鹏也没有。他只是幸运在有一个当医生的妈妈,从小耳濡目染,比我赢在了起跑线上。 我和蒋苟鹏在一条街上长大。我住街头,他住街尾。倒没有什么夜夜思君不见君。因为这条街不长,我爸和他爸刚好是一个单位的,我们的妈妈还是高中老同学。所以,我和蒋苟鹏算青梅竹马,除去他上大学我在老家念高中的那三年,几乎天天见。 以前嘛流行定娃娃亲,尤其这种父母关系好的,更是喜欢亲上加亲。 但我家和蒋家并没有跟紧那股潮流。我认为,要么是我家看不上蒋苟鹏,要么是蒋家看不上我。 不过,从我公公婆婆每次见我都笑逐颜开、嘘寒问暖这方面来看,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哎,可惜。大人们没把我推向火坑,我自己倒是奋勇往里跳。 这天我和我妈视频,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了她这个问题。 我妈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才说:“小时候,你公公婆婆带着小蒋来看你。小蒋可宝贝你了,老想亲亲你摸摸你。但你一看见他就哇哇哭,牙都没长齐乎,就去咬小蒋的手。你爸就说呀,你肯定是不喜欢蒋家那儿子,所以就作罢了,没去提。” 竟然是这样。看吧,我刚出生时的脑子还是好的。怎么长着长着就坏掉了。想着和蒋苟鹏谈恋爱了呢? 都是因为这狗太狡诈了,对我坑蒙拐骗的。 我还记得我们确定关系是在我刚上大一的时候。 爸妈请不到假,就让蒋苟鹏送我去学校。本来送到校门口,他就该走了。但蒋苟鹏就不,像是带入我爸妈的角色太深,不忍与我分别似的。 说实话,我从家出来的时候,我爸妈倒也没他这么严重的戒断反应。更何况,蒋苟鹏和我也已分别三年之久,早该习惯。 反正,他就很反常的,泪眼汪汪、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小漾,大学里男生很多,你要长多点心眼。男的没一个好的。不要看到个帅哥,人朝你勾勾手指头,你就什么都给他了。” 那时候我还很纯洁,听不懂他乱七八糟,逻辑混乱地说些什么。 我眨巴两下大眼睛,困惑地问:“我能给他什么?” “给……给……”一向巧舌如簧的蒋苟鹏居然罕见地卡壳了,他结巴好一阵,喟叹一声,“反正,你什么都不给就对了!” “噢。好吧。”我其实也没有多想知道,我更想赶紧去寝室看看。 于是冲蒋苟鹏挥手:“那我走了?” 蒋苟鹏艰难地点了点头,不过两秒又叫住我:“小漾。” “干什么?”我有点不耐烦地转过身。 蒋苟鹏看出我脸色不好,赔笑着说:“再聊会儿吧。” 蒋苟鹏看起来很舍不得走,我猜想他是不是很喜欢我考这所大学,毕竟师范类院校,女生多,他肯定想多留下来瞧瞧美女。 看在他送我来学校替我拎行李、探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主动邀请他道:“要不,你进学校里逛逛。” 这货好像就等着我这么说似的,立马笑逐颜开,脱口而出:“好。” 于是蒋苟鹏就帮我把行李搬进了寝室,见到了我的三位室友。 他很自来熟地热情和人家打招呼:“你好,我是时漾的哥哥蒋苟鹏。” 这句话导致了我的室友们后来打趣我:“我的哥哥一开始是我的男朋友,后来成了我的老公。” —— 行李也搬完了,蒋苟鹏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女生寝室里杵个大男生多不自在,室友们便对我道:“时漾,你带你的哥哥去学校转转呗。” 蒋苟鹏疯狂点头。 我:“行吧。” 可我对这学校也不熟,就跟个冒名顶替的导游似的,毫无章法地领人瞎窜。 窜来窜去,窜进一处死胡同。我转身想告诉蒋苟鹏前面走不通了,需原路返回,结果他抢先出声。 “哥哥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这人就听不得秘密两个字,于是中了套,追问:“什么秘密?” 蒋苟鹏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真是过分,居然还卖关子。这就更激起我的好奇了。 “什么秘密,你说啊?”我蹙起眉头催促道。 蒋苟鹏盯着我的眼睛,耳根到脖子一大片绯红。他难得的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哥哥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谁啊?”我很捧场地追问。 蒋苟鹏没有盯我的眼睛了,视线看起来往下移了几寸。我不知道他在看哪儿,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抿紧了唇,又松开,深深提起一口气,胸脯抬得老高。而后,突然喊我的名字,很郑重的一声:“时漾。” “时漾。”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睛突然撑得浑圆,不确定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是说我?”我声音微抖地向蒋苟鹏寻求验证。 蒋苟鹏羞涩地抿唇笑了笑,随后轻轻颔首。他那腼腆的样子惊得我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我的天!开玩笑还是恶作剧? 我一直都把蒋苟鹏当做一个没事就喜欢耍贱的狗,噢不是,大哥哥,我就没往男女情爱上想过。 所以,听到蒋苟鹏这么说我一下子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回应的话都想不到,我只想火速桃之夭夭。 但我身后是死路啊,逃无可逃,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听蒋苟鹏长篇大论。 他貌似在说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然后还说了等我高考完等得很辛苦,最后,他好像问了句我愿不愿意和他谈恋爱。 救命呀!居然是来真的?我的大脑一瞬间裂开。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啊!” 之后我没敢瞧蒋苟鹏是何表情,飞快地从他身边穿过,像撞了鬼似的疯跑回宿舍。 再之后,约莫有半年我和蒋苟鹏都没有联系。我是因为觉得尴尬,蒋苟鹏可能是因为生我气。 但是,这半年里,蒋苟鹏天天都在更新微博。每次发的都是一些伤感emo的文字,或者分享和失恋有关的歌曲。 这些内容存在于他的小号里,大号的他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潇洒恣意。 我想,他是故意这样的,让我以为他过得很好,根本就没因为我受到任何的影响。但蒋苟鹏失策就实在我其实也有一个微博小号,并且我还用我的小号关注了他的小号。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蒋苟鹏这个小号的呢,说来话就长了,留待以后细聊。总之,蒋苟鹏的真实情况,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然后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大一放寒假。 放假回家那天,突发大雨,我被困在高铁站,给爸妈打电话,他们都正在上班。冬天的雨那得多刺骨呀,没办法,我只能一直在车站祈祷雨停。 突然,我好像瞧见了蒋苟鹏。 但我没敢轻易喊他。毕竟太久没见,怕认错人,也怕他来车站万一是接他女朋友之类的人呢。 我就这样一会儿低头心不在焉地看看手机,一会儿又抬眸找找蒋苟鹏的身影。反复几次之后,再抬头,竟瞧见蒋苟鹏在朝我跑来。 我一紧张,腾地一下从位置上起来,喊他:“苟鹏哥哥。” 蒋苟鹏跑得太急,差点儿扑我身上,还好他定力好,迅速稳住。但是一站稳,就阴阳怪气地说我:“你还认得我啊?” 我努了努嘴,怕气氛变尴尬,转移话题,盯着他手上的雨伞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蒋苟鹏起先语气里还有点愠气,说着说着就变得温柔了。 “我害怕你等不到叔叔阿姨自己淋雨回家了。这冬雨淋不得,你身体本来又弱……” 人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最容易被敲开心扉。我感觉听到了自己心门打开的声音。吱啦一下,露出一条小缝,缝里透出光,照着蒋苟鹏。 我的耳朵已经完全听不到蒋苟鹏叽里咕噜在说什么了,只摇摇脑袋,失笑:“我又不是傻子。” “你小时候不就这样。”蒋苟鹏也笑。 我不服气地说:“我长大了嘛。” 长大了,和哥哥谈场恋爱好不好? 我又想到了开学前他问我的这句话。或许…… 心门的吱啦声再度响起,我听到自己说:“哥哥。我们试试吧。” 就是这句话,成了错误的开始。 后记: 听了我那句话后,蒋苟鹏反复找我确认,问:真的吗? 现在想想真是很烦人。 可那会儿我昏了头,只觉得谈恋爱原来是这个样子,真甜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个明天 第4章 第四个明天 虽然错误开始了,但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我尚可以亡羊补牢,阻止错误一错再错。 我努力撑圆惺忪的眼睛,怒瞪地上的蒋苟鹏。 他倒是不抱怨环境,被踹地上了都能继续睡着。我不禁怀疑把他扔垃圾桶里,他都照样睡得香。不过很可惜,这点在我这里并不能算作优点,反而是“制气点”。 我生气地下了床,没一点好脸色地走到蒋苟鹏旁边补了一脚,冷言道:“走,离婚去。” 蒋苟鹏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我只好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力证自己不止晚上能变成大力士,任何时间都可以。 蒋苟鹏被我拉扯得懵懵的,迷迷瞪瞪起了身,随手抓抓鸡窝头,眼睛一只睁一只闭,大概是被眼屎糊着还睁不太开。 他嗓子很哑,向我打听:“小漾,几点了?” 我又不是老狼!问我时间干什么?我很想语气冲冲地这样回他。 可忽地想到蒋苟鹏是一小心眼又记仇的人,我要是不告诉他,没准他又把这鸡毛大点儿的一件事记在小本本上,然后添油加醋地融入在离婚后的回踩语录里。 即便我这人恬淡如菊,对流言蜚语并不在乎,可我凭什么傻乎乎落人口实呢?回他一句又不会掉块肉! 这样成功说服自己后,我点亮了手机屏,帮蒋苟鹏看了眼时间。 好家伙,我今天生物钟怎么提早了这么多?我自己都有些惊到了,迟疑一秒,把时间狠狠往晚了报:“六点半。” “怎么会?天都还这么黑。”蒋苟鹏朝窗外一瞥,自有判断道。判断完,他就仰头又倒回了地上。 “你都不相信我,那你问我干什么?”我完全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倒打一耙,一边说,还一边把蒋苟鹏再次薅起来。 他起来是起来了,可就像没长骨头一样,顺着势整个人往我身上压。一颗大头沉甸甸,靠在我肩上。隔着衣料,我都感受到了蒋苟鹏额头的滚烫。 “你发烧了?”我问他。 蒋苟鹏咳嗽两声,声音很虚弱地回答说:“好像是。” “什么好像是?你自己是医生,发没发烧不知道啊?”下意识的担心让我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严厉了些。 这可让蒋苟鹏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他体会不到我的一丝关怀,就只感受出了语气的恶劣,眨巴两下眼睛,委屈地凝视我:“我生病了你还凶我?” 这种时候,当然病人为大。我好脾气地柔声哄着蒋苟鹏,扶他上床,再去客厅医药箱里找来温度计。 “来,测一下。” “你帮我。”蒋苟鹏把手臂抬起来,娇声娇气道。那样子简直比柔弱小白花还要柔弱。 这么大个人测体温还要我帮?行,发烧烧得自理能力都退化了是吧?我无声地和蒋苟鹏僵持了两秒,最终在他水汪汪大眼的攻击之下败下阵来。 “水银柱要甩到35度以下。” 得见自己如愿,蒋苟鹏那泫然欲泣的眼睛立马笑眯眯,摆起大爷谱指手画脚。 我也不回话,手往前伸,把温度计再次递给他。蒋苟鹏假咳两声,安分了。 …… 待到计时满五分钟后,我将温度计取出来,开始专心地查看对应刻度。 蒋苟鹏不关心自己烧到多少度,却忽地问我:“小漾,你是真心想和我离婚吗?” 废话!我刚想这么怼蒋苟鹏,单线程的脑子突然一下拉响了警报。 “这个事先放一边。你现在烧到快40了!”我着急又担忧地叫起来。 当时,我满心满脑都是蒋苟鹏正高烧39度8,得赶紧退烧,别把他脑子烧坏了,以后不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了,以至于我根本没空顾及其他。 不仅如此,上班的这一整天,只要抽出了丝丝间隙,我都在发消息关心蒋苟鹏好点没有。 就这样,晕头转向的忙一天,到傍晚下班的时候,走在回家路上,我才猛然发现,今天的离婚又让蒋苟鹏逃过了。 他这个狗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这场高烧就是他谋划的,然后利用我怜爱弱小的善良本性迷惑我,使我头晕脑胀。 不过我现在清醒了,异常地清醒。 我异常清醒地给我的嫡长闺发去微信,问她有没有空见面,我要和她商讨重大事情。 嫡长闺本名向晴舟,是我和蒋苟鹏婚礼的伴娘。她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能到处旅游。现如今已成功实现梦想,成为了一名导游,专带老年团的导游。 向导平时日理万机,对我的消息经常要等到深夜才能回复。今天倒是很快就给我回来语音:【你可真会算时间,这趟旅行上午刚结束,我下午补了个觉,才醒就接到你消息。】 我轻笑,按住语音键:“早说了我是神算子,最会算你的休息时间。” 向晴舟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问:“老地方?” 我送她一字:【嗯】 “老地方”是一家休闲吧的名字,集健身房、咖啡馆、阅读室、游戏厅于一体。老板是我的高中同学。 有句话说:越是熟人,越会坑人。说得真是不假!“老地方”开业的时候,我就是被这个看起来一向老实的老同学忽悠办了个VVVIP会员卡,办卡加充值稀里糊涂贡献给他888。所以现在只能时不时过来消费,好让我心理上觉得自己这钱花得值。 这事儿嘛,我当然没告诉蒋苟鹏,他那个铁公鸡要是知道我在别的男人身上砸了这么多钱,那肯定上蹿下跳,恨不得一天念叨我八百遍。当然,我不是怕他,只是觉得烦。 好啦好啦,说回当下。 我比向晴舟早到“老地方”,刚在我俩的固定位置占好座,准备去前台点杯喝的,就瞧见她在正门入口和我那同学说话,没说一会儿便一欢两散。 然后向晴舟脸鼓得跟包子似的朝我走来,气呼呼地控诉:“你这同学纯属精神病!” 我困惑又好奇:“怎么了?” “他居然跟我打招呼说,欸,你好像又胖了。”向晴舟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看着我告状,说话时恨不得把后槽牙都咬碎。 我作为一个堂堂清官,断案自然公正迅捷,听完立刻就站队晴舟,附和她道:“呃。那他确实神经病!” 又说:“你哪里胖了?一点儿都不胖!这样刚刚好!”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是我的宽慰奏效了,还是向晴舟被气疯了,她忽地笑起来,笑了快三秒,继续向我复原当时的情景:“然后我看着他下面说,你那里看着好像又小了。” “……”呃。我想没准我那同学此刻也在骂晴舟是疯子吧。 向晴舟这人,怎么说呢,义务教育阶段完全是妈妈们心中最标准的乖乖女模样,大学上完一学期以后就彻底变了样。 我曾笑她是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坏了,再也回不到小白花的样子了。 向晴舟摆手,另有一番见解:“花就是要颜色艳丽才好看啊!” 行,我被她说服。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唯一要好的朋友。 我和我和好朋友各点了一份意面和蔬菜沙拉后,在老位置面对面坐下。等餐期间,向晴舟迅速进入主题:“说吧,找我干什么?” 我倒是还有点没准备好,深吸一口气后,才告诉她:“我要和蒋苟鹏离婚。” 本以为向晴舟会无条件支持我,结果她居然一本正经地劝我不要这么冲动。 我默了半晌,脑中思绪万千,食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而后才故作云淡风轻地答说:“没关系,现在有离婚冷静期。” “所以你是认真的?”向晴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坐直了身子。 我向着她点了下头。 “你为什么要和他离呀?”向晴舟不解地追问。 这个问题,我想当事人蒋苟鹏都没有思考过吧。他只当我是在和他小打小闹,从来就没有严肃对待我和他说的事。 他老是这样吊儿郎当、嘻嘻哈哈,无所谓的态度。不止是这次的导火索——纪念日事件,结婚以来桩桩件件堆积,使我不得不爆发。 我抬起头,认真看向向晴舟,像电视上情感栏目的专家一样,款款道来:“磨合的问题。很多东西要真实地一起相处之后才会暴露出来。” “蒋苟鹏暴露了什么?” “嘴欠、爱哭、幼稚、邋遢、虚伪、不长记性,说了就忘,但却记仇、小心眼,人前人后两个样……” 我一口气说出来蒋苟鹏很多缺点,向晴舟一脸“这是我认识的蒋苟鹏吗”的表情。她消化了很长时间,然后问:“这事你和叔叔阿姨说了没?” 我爸我妈?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用脚指头想我也能想到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当初我和蒋苟鹏谈恋爱,他们也没有很同意。只是碍于现在社会民主自由,我俩又意志坚定、浓情似海,所以没有过分阻拦。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天边的火烧云那样红,就像天上燃起了大火,一直绵延到远处山边。 我拎着几碗冰粉回家,撞见我爸和蒋苟鹏在楼梯拐角谈话。 我爸问蒋苟鹏:“你能保证一直对漾漾好吗?” 我爸在期待他的回答,我也在。但是蒋苟鹏很长时间都没给出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爸。 我爸叹了口气,在蒋苟鹏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如果做不到,趁现在你俩还没陷得太深,还是做回哥哥妹妹吧。” 蒋苟鹏非常果断地摇了头。火烧云映得他的脸红彤彤。 接着,他一脸严肃地说了很大一段话,很诚恳的话,让我以为我可以依靠这个男人一辈子。 蒋苟鹏是这么说的: “时叔。如果我说我能保证,你肯定会觉得我空口说大话。可如果我说我不能,你又会觉得我不够爱小漾。你这个问题对于我,本身就是一个下风。我没办法让你满意,除非你对我这个人很满意。” “但是没关系,我相信时间会证明。只要我还在世上存活一天,我就会对小漾好一天。” “我非常确信我很喜欢小漾,是想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是不甘于当哥哥妹妹的喜欢。” “我一直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相爱一辈子。我希望,我和小漾就会如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个明天 第5章 第五个明天 时间是真会证明——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蒋苟鹏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善小人,做事、考量永远都从他自身出发,恐怕早就不记得曾向我爸许诺过那样一段感人肺腑的话了。我也不会提醒他,反正都是要离婚的了。 嗐,我这吐槽起来就没个完!再说下去该成怨妇了。可别给未成婚的向晴舟造成心理阴影。 于是,我转换了话题,问晴舟:“你这次去的哪里呀?”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向晴舟突然俏皮地唱起歌来。 只是才唱一小段就连叹两口气,一边手指比着数字,一边垮下嘴角吐槽:“最近这俩月我就已经去三次了!同样的路线、景点,人还巨多,真是要吐!” 我弯起唇角轻笑了笑,宽慰向晴舟道:“别吐别吐。你就当是刷题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上,省了前期准备。” 向晴舟向我竖起大拇指:“自我安慰王者还得是你当!” “谢谢!”我微笑着,欣然接受了晴舟赐予的称号。 不过话说回来,云南近两年确实特别火爆。每次一问我的同事们放假去哪儿玩,十个有八个都要撞这地名。而我很有幸,在它变得这么火之前,就已经去旅游过一次了。 那是毕业旅行,和蒋苟鹏一起。我们选择的滇西北经典环线,先到昆明,再大理,然后丽江,最后香格里拉。 可惜香格里拉没去成。都是蒋苟鹏装怪,好端端的,时间也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说要回去。 现在细想,他的怪里怪气明明早就有端倪,都是以前的我在装瞎。 …… 我收起遥远的思绪看向晴舟,语气里满是羡慕:“不过你这职业是真爽,都快把中国游遍了吧?” 向晴舟挑了挑眉,带着莫名的兴奋劲说:“这次确实挺爽的!” 她一脸得意,起身换座到我旁边,语调亢奋得不得了:“跟你说,我这次还有段艳遇哟!” 自打向晴舟当导游起,没有一次意外,每回旅行她都会在当地邂逅一场为恋爱。一旦旅行结束,她回到我们所生活的这座城市,又会和那个人提分手。 我都怕她这样渣遭人打,帮忙想了个主意。 那是我在一部动漫里看到的设定:女主有关朋友的记忆只有一周时限,一周一到就会消失。于是我告诉向晴舟:你可以对那些人说你也有这种奇怪的病,记忆只能维持一周。 向晴舟爽朗地笑了,果断拒绝:“我光明磊落,腻了就是腻了,编什么瞎话。” 我为她竖起大拇指,评价说:“酷!” 也许是这个进步的时代恋爱观已经和以前大不同了,我所担心的向晴舟被打的事一次也没有发生。而她的旅行恋爱经历大多千篇一律,由她口传入我耳中已经是过期产物了,因此我渐渐就失去了了解的兴趣。 所以,听到向晴舟这句话,我一脸淡然,悠悠地调侃她:“你哪次没有?” “这次这个和前面那些不同嘛!”向晴舟语气强烈地娇嗔道。 我抬起手臂捣鼓向晴舟两下,完全看热闹的心态,问说:“有什么不同?” 向晴舟大大方方:“和他做了,感觉身体很契合。” 她整个人特别的泰然自若,看起来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这类的话,导致一开始我压根没反应出来她在爆虎狼之词。 约莫两秒之后,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发出警报,随后直接化身激动的尖叫鸡。 幸好此时咖啡馆区的生意挺差的,顾客就只有我和向晴舟,服务生也对我俩一惊一乍的行为习惯了,所以没有异样的眼神投射而来。 但我还是悻悻地降低了说话音量,揶揄向晴舟道:“这回真成一夜情了?” 前段时间,向晴舟心血来潮让我帮她统计男朋友数量。这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是真吓一跳。数量多到向晴舟的手脚再加我的手脚都数不过来。这之中最长的一任有半年,最短的只有一晚。 我皱着眉告诉晴舟:“一晚的那种不算男朋友,而应该叫一夜情。” “好好说话啊,有性行为的才叫一夜情。我可没有啊!”向晴舟笑得明艳,纠正我。 彼时的画面和当下重合,向晴舟依旧笑容姣好,能言善辩:“这个也不算。我想试试和他交往久一点。” 交往久一点?我瞬间对这个男的产生了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让我们向大小姐有收心的打算了?” “一个大帅哥!”向晴舟言简意赅。 “你这不废话嘛!就你这重度颜控看上的能是丑男?”我对向晴舟敷衍的回答深表不满意。 向晴舟见状,赶紧挽住我手臂,“哎哟”一声,满脸春风荡漾地补充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馋他的身子。年轻人血气方刚,持久力特别强,一晚上居然来了……” “咳咳。打扰一下。” 正说到火热亢奋的时刻,服务员不合时宜地上餐打断了向晴舟的话。而且待到餐盘都上了桌,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抬起头来瞧她:“还有什么事吗?” 服务生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指了指三点钟方向:“两位美女,少儿不宜的内容请谨言!”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球形监控,再回想晴舟刚才的言论确实不太适合这种公共场合,扭回脑袋,看向晴舟尴尬道:“确实得注意,别被抓到把柄,到时候给安上个公共场合传播□□信息的罪名。” “其他地方我不担心,你同学这儿还真有可能!”向晴舟啧了一声,妥协,“行吧,那聊点儿监控下能说的。” 向晴舟把那个人的微信朋友圈点给我看,边找图片,边赞不绝口。 “他身材真的巨好的!标标准准的八块巧克力腹肌。我跟你说那手感真绝了。看!就这张!” 我淡淡瞥了一眼,是一张在篮球场扣篮的仰拍,宽大的白T在起跳的瞬间被吹得鼓起来,露出腹部沟壑纵深的线条。这张照片的重点在动作,所以五官拍的有点糊,不过氛围感到位,能看出确实是挺清爽、富有少年气的一个男生。 向晴舟的审美我从来不怀疑,发自内心感叹一句:“是挺帅的哈。”又问:“欸,这人做什么工作的呀?” 向晴舟散散漫漫:“噢,他说是才毕业。现在就业环境不好,估计还没工作吧。我也没细问。” “才毕业?”我皱了皱眉头,警惕地提醒向晴舟,“你小心别掉进杀猪盘。” “姐会是那么笨的人?白嫖一段时间美好的身子罢了!”向晴舟笑得贼贼的,一副老色胚的模样。 …… 我俩就这么边吃边聊,等盘中食物磨洋工一般全数磨进肚中,再看时间已经不早。 “那今天就撤了?”我征询向晴舟意见。 她点点头,正要起身,忽地又一屁股坐下去,发出一声感叹:“哎,我休息两天又要带下一个团了。真羡慕这些退休老头老太,既有钱又有精力。我什么时候能退休啊!” “早着呢,早着呢啊!”我一边拍着向晴舟的后背,一边把她提起来。 向晴舟慢吞吞的,总是在分别的时候话咕涌个不停:“欸,我约了他明天一起吃晚餐。你要不要叫上你家蒋苟鹏一起?” 我摆摆手:“不用吧。我明天铁定和他离。离了还一起吃什么饭!” “当散伙饭也行呀!” 我继续摆手拒绝:“算了算了,对你俩来说不是好兆头。况且恋爱初期还是多一些二人相处更能增进感情。” 向晴舟笑:“我和他都已经负距离了还要怎么增进?” 她把头枕在我肩上,细软的头发轻轻扫着我的脸颊,说话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哎呀,好漾漾,你就当帮我把把关嘛,看看这人到底如何。” 我这人本来就招架不住撒娇,更别提向晴舟这种高等级的,心里再不情愿,嘴上也会去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 我扯开嘴角冲晴舟一笑:“行吧,” 第6章 第六个明天 我回到小区已经是八点多了,走到楼栋下抬头瞧见家里客厅灯火通明,可等我指纹锁一解,开了门,屋里却黑漆漆一片。 怪事!这么早蒋苟鹏就进房间睡觉了?我心下狐疑,扶住门框,摸索着去开玄关处的灯。 忽然听得客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有人用病弱的声音问:“小漾,你回来了?” 死蒋狗!明明就在家,整什么幺蛾子呢!听见我回来,反倒把灯给关了是吧?害我以为家里进贼,差点儿就犯心脏病。 我心里有气,不想回复蒋苟鹏那个明眼可见的弱智问题。开了灯,准备冷酷地从他身旁擦过,直接进卧室。 可是蒋苟鹏的脸怎么看起来红红的?胸腔起伏不平,貌似呼吸不畅。短短时间还咳嗽不止。 这般难受的模样,自然让菩萨心肠的我没法视若无睹。我蹙起眉担忧地盯着蒋苟鹏,问候说:“你还没好啊?” 蒋苟鹏有气无力地回:“嗯。” 他的眉骨也蹙着,又咳嗽了两下,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由平躺变为侧卧,蜷起大长腿,紧贴着沙发背,更加显得柔弱可怜。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量了量蒋苟鹏额头以及脸颊的温度。 没觉察出异常。倒是和蒋苟鹏靠得近了,耳朵捕捉到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躲藏在他身后。我将头贴近去听,蒋苟鹏便越咳越猛。 简直欲盖弥彰!我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朝蒋苟鹏手臂狠狠一拍,呵斥他:“别咳了!” 可蒋苟鹏哪有这么听话,照旧咳个不停,仿佛不把肺咳穿不罢休似的。慈悲的我为了蒋苟鹏还能有个好肺,伸手捏住了他的喉结,手动制止他发出声音。 就在蒋苟鹏终于安静下来的这一刻,由他身下传出一声清晰的“Defeat”。 我看向蒋苟鹏,脸上表情转换成语言,那就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而蒋苟鹏也看着我,黑粗黑粗的眉毛囧成八字,不见棺材不落泪地企图嘴硬:“小漾,我能解释。” 能解释?呵,我看是能瞎编才对吧!而我,当然不会听蒋苟鹏瞎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睨着侧卧如虾、身姿妖娆的他。 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尊贵的女王一样,颐指气使的架势也更足了。 “病还没好是吧?那你今晚就睡沙发,免得传染给我。” “不要啊!”我话音刚止,蒋苟鹏就从沙发上弹射起来。 他拉住我的手,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说:“小漾,我觉得我好像又行了!你肯定是我的特效药,见到你我的病就奇迹般地好全了。” yue…… 不行,我被恶心到了,我要去洗澡,洗掉沾染上的这酸味。 我冷酷地甩掉蒋苟鹏的手,到卧房去拿睡衣。 在去往浴室的路上,蒋苟鹏拦住我:“小漾,你还没饿吗?要不先吃饭?” “……”经蒋苟鹏这一善意提醒,我这才想起忘记告诉他今天在外面吃了。 瞧他那样子,准是饿着肚子一直在等我。我要是现在告知他其实我在外面吃过了,蒋苟鹏很大可能又要哭哭啼啼,控诉加说教:怎么不回家吃啊?外面的店一点也不干净。 想想就很烦。 所以我决定编瞎话。反正蒋苟鹏不是经常编瞎话嘛,我也能编。 为了表现在蒋苟鹏的潜移默化下,我已青出于蓝,于是我张口就来一句经典语录:“气都被你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我以为这样蒋苟鹏就不会纠缠我了。自个儿该吃吃去。 结果他今天特别的多管闲事,非要表现出对我的强烈关怀。 只见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十分温柔地劝说我:“小漾,别呀!你不能因为生气就不吃饭呀。这样很伤身体的。你要是气我玩游戏,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拿你自己出气。” “来,你来打我吧!”蒋苟鹏明显已经深陷自我感动中,他说着说着忽然握住我的手,把我手上拿着的睡衣裤像天女散花那般抛到沙发上,然后慢动作地带动我的手往他自己身上捶。 “来,用力!用力地发泄吧!” 这实在是,太……做作了!呕。放过我吧。 “……”我嫌弃地从蒋苟鹏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本还有的一点点愧怍之情荡然无存。 “小漾,怎么了?你舍不得打我吗?”蒋苟鹏抽抽涕涕,再次握住我的手放到他心口,一派感激涕零的样子。他已然演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救命啊!我内心数以万计的鸡皮疙瘩瞬间苏醒,开始集体抗议抗议,让我不能再任由蒋苟鹏胡闹。 我与它们的意见不谋而合,所以我决定改过自新,做回诚实的人。 我豁出去道:“其实我已经吃过了。” 和我先前的预料如出一辙,蒋苟鹏立马情绪激昂起来,像是蛰伏许久终于逮到我的小辫子一样,噼里啪啦地一通质问。 “你吃过了?在外面吃的吗?你怎么不回家吃啊?家花没有野花香是吧?前天你点的那些菜还没吃完呢?你不是讨厌浪费粮食吗?怎么还会去外面吃?而且外面那些店一点都不干净……” 我的天!这阵仗堪比夏天满树的蝉鸣,聒噪得我心烦。 我一边思索别人开店赚点钱到底是怎么得罪蒋苟鹏了,张口闭口就是不干净;一边想话题准备堵住蒋苟鹏口舌。 嘿。还真让我想到了。 我分秒必争地打断蒋苟鹏对餐馆天花乱坠的抨击,说:“晴舟让我叫你明天一起吃顿饭。” “你说什么?”蒋苟鹏嘴巴用太久,耳朵不好使了。 我体谅他,一字一顿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蒋苟鹏惊讶地大叫:“为什么?” 无语了,这个狗吃个饭都疑神疑鬼的。我白了蒋苟鹏一眼,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说:“她交新男朋友了。” “噢。好。”蒋苟鹏顿时喜笑颜开。 我狐疑地瞥他两眼:“我说晴舟交男朋友,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蒋苟鹏贱兮兮地继续笑:“我高兴的是明天可以解放双手,去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了。” 我冷呵:“这会儿不嫌别人的劳动成果不干净了?” 蒋苟鹏脸皮贼厚,宽以对己道:“偶尔一两次没关系。” 他把我的衣服塞回我怀里:“明儿下班我开车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车子的方向盘还是得掌握在我手里,方便我直接带蒋苟鹏去民政局。 于是我改口:“我明天下班早,我来接你。” “你确定你上路没问题了?”蒋苟鹏斜着眼瞟我,眼神里全是对我的不信任。 你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你呢!我哼了一声,抖落他的糗事:“那也比你好!跟着导航都会开错!” 蒋苟鹏脸色一僵,找补说:“意外意外!” 我又哼了一声,坚持:“反正我开车。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送出市去呢?” 要说蒋苟鹏方向感差到多离谱的程度 就得从我刚入职的那天说起。 那天,蒋苟鹏自告奋勇,强烈要求开车送我去上班。 我说算了,轻轨挺方便的,也不用换乘,省得他麻烦。 可蒋苟鹏非要让我体验他的新车。还劝我说开车快,早点到能给校长留下个好印象。 我信了他的邪,同意说:“好吧。” 蒋苟鹏那时新手一个,开车慢慢的,很催眠。我坐上车没多久就睡着,睁开眼发觉这路不对劲。怎么道路旁看着这么荒无人烟? “蒋苟鹏,你开到哪儿了?”我一边揉眼睛一边声音黏糊地问他。 蒋苟鹏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皮超厚地嘿嘿一笑:“小漾,一不小心上高速了,咱干脆自驾去旅游吧!” “蒋苟鹏,你是不是有病!”我登时怒气上涌,朝他吼道,“你想我丢饭碗啊?” “丢了也没事,我养你!”一点也不会审时度势的蒋苟鹏那种情况下还在跟我嘻嘻哈哈的。 我怨气冲天地白他一眼,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确认了下群消息。 “蒋苟鹏,命令你半小时内把我送到!否则,准备好离婚!” 幸好,我当时为了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出门特别早,最后老天保佑,成功踩着点到达新老师见面会会场。 但由此,我成为了踩点老师,被校长记住。第一学期,经常被推门听课。每次开会必遭点名。 自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蒋苟鹏,也会因此被我记一辈子! 第7章 第七个明天 也许是想到今天就能和蒋苟鹏在离婚行程上迈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一步了,我这一上午心情都格外的舒畅。批改学生作业时,前所未有地哼起了歌。 坐我对面的夏老师和我年龄相仿,我们同一批进校。她性格开朗,八卦欲强,碰到我这种反常现象自然不会放过,手轻轻在我桌上叩了一声,感叹道:“今天遇上啥大喜事了,看到这帮孩子的作业都还能笑出声?” 我冲她摆摆手,隐瞒家事,只说:“不是,李浩宇写这仿句太好笑了。” 为凸显真实性,我把练习册拿到夏老师跟前:“我念给你听。这道题让用‘我好想’造句,然后他写我好想上厕所啊,厕所两个字还写的拼音。” “……”夏老师瞅两眼练习册,再困惑地瞅两眼我,憋出一句,“这有这么好笑吗?” 行吧,不好笑拉倒。我把册子撤回来,放平在桌面上,继续哼起歌儿。 旁边安静待着的手机突然接收到消息传递任务,自动亮起屏幕,发出“噔”的响声,引得我侧眸注目。 然后就瞧见来信息者的昵称赫然显示着一个“蒋”字,加上一个emoji版的狗狗。这是我给蒋苟鹏的备注。 蒋狗:【小漾,晚上在哪里吃饭确定了吗?】 大馋小子,明明自己也觉得野花香吧? 对于蒋苟鹏的消息,我选择了已读不回,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继续批改作业。 这一道题还没阅完呢,手机就“噔啊噔”的接连响了好几下。 我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蒋苟鹏在骚扰我。 话说他最近怎么这么闲啊?以前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去查房,要不就开会,哪有空发消息给我。不过这也说明近期我市人民身体挺健康的,冲这点,蒋苟鹏还是闲着比较好。 “时老师。” 我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被叫,抬起头,还是坐对面的夏老师。她还在关注着我,不错放任何一个自己认定的可八卦的东西。 “时老师,谁给你发消息,简直像搞轰炸一样,你都不看看?” 我很多时候都佩服于夏老师捕捉信息的敏锐,觉得比起当老师,其实有个叫娱记的职业应该更适合她。那样,我们这些寻常人或许就有更多娱乐圈的八卦能知晓了。 我讪讪地冲着夏老师笑了笑,嘴上说着“这就看,这就看”,手上熟练地解锁手机,点进微信。 蒋狗:我挑了几个地方。你发给向晴舟做参考呗! 我往上使劲儿划拉,哪里才止几个啊。什么藕王养生汤、野菌鸡汤馆、牛尾汤…… 清一色的汤汤汤汤汤。 也是难为蒋苟鹏了,能在我们这个重油、重麻、重辣的城市,找出这么多看着就很清淡的店来。 真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冲这一点,我打赏了个“OK”给蒋苟鹏,然后果断对其消息免打扰。 但我没料到蒋苟鹏的提前规划是正确的,向晴舟居然真还没定好用餐地点。 午休的时候,她打来语音征询我意见,声音黏黏糊糊:“漾漾,晚上你们想吃点什么啊?” 我严重怀疑向晴舟是睡到这阵才醒。 我:“都可以啊。” 向晴舟:“都可以也得确定一家啊?咱不能每家都去吧?” 有道理,我点头。把这个艰巨的选择任务原封不动抛回给她:“那你们呢?” 向晴舟声音消失片刻,对我刚才的回答依葫芦画瓢:“我们都可以。” 我:…… 向晴舟:…… 这么僵持了一分多钟,向晴舟试图给我们这滩死水注入新鲜血液,提议说:“你要不问问蒋大哥?” 把决定权让给蒋苟鹏?那不正合他意了。不行不行!他那些老爷爷口味,我绝对不允许出现在我的餐桌上。 我逼迫自己的大脑赶快转起来,外加手指不停辗转于大众、美团等各大APP进行搜索。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把店的定位发给向晴舟。 “吃烤肉吧?时代天街那里新开了家朝鲜族烤肉自助,吃完还可以顺便去逛街买衣服消食。” 向晴舟对我这个安排很满意,回给我一个中气十足的“靠谱”。 其实我的如意算盘并不是饭后逛街,而是民政局在那附近,离完婚去赴宴时间也不会很紧。但这点小九九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把吃烤肉的结果直接通知给了蒋苟鹏。五分钟后,他发来两段五十多秒的超长语音。 我压根没点开,连转文字都不去弄。 反正我和晴舟已经定下来了,他一蹭饭的,管他的要求干嘛呢! —— 心情愉悦,致使今天的时间对我而言过得飞快。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今天我给孩子们免了一次作业。 在满教室的欢呼声中,我踩着悠扬的下课铃,直奔向下班打卡点。 在人脸识别的镜头里留下一个富有生气的笑脸后,我返回办公室收拾东西,遇到夏老师在整理上午考的试卷,准备待会儿拿去教室订正评讲。 “真羡慕!”她看着我道。 我弯唇淡淡一笑,和她开玩笑:“那咱俩换?你试试一周四天都上最后一节的感受?” 夏老师果断摇头,悻悻地离了座,走两步想起什么,又倒转到我身旁:“记得带把伞哈,刚班主任群里发了暴雨预警提醒。” 我对她说:“多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感叹:虽然多话、缺少界限感,但本质还是很善良、热心肠的一个人。 感叹完,迅速挎上小方包,确认手机、车钥匙都放里面了,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伞,深刻践行“下班要积极”真理,向着学校停车场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我在手机导航里输入了蒋苟鹏医院的名字。 他们医院的门可真多,我随机点了一个用时最短的,然后发消息给蒋苟鹏:【我预计二十四分钟左右到医院西门,你能下班了么?】 蒋苟鹏基本上秒回:【去西门干什么?我得走很远的路。你不是知道我们科在北门这边吗?】 看完这内容我就想捶他! 不是,我明明好声好气地在问他吧,他就跟这样?只从文字我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得跟谁家大爷似的臭脾气。 带动得我的脾气也不好了。我也用文字传递我冲得跟谁家大妈一样的刁蛮特质:【少说废话,我现在过去你能走不?】 蒋苟鹏问:【北门吗?】 “……”让他别说废话,但看不懂人话的蒋狗还在搞废话。 呼!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力透手机屏地敲下两个字加一个标点:【西门。】 蒋狗:【你这么坚持那个门干什么?】 蒋狗:【噢~因为你喜欢西门庆吗?】 和蒋狗鹏对话能忍住不生气的人绝对是神人。而我,这个普通人就算了。我朝他扔了一坨翔,再扔了个炸弹泄愤。 在蒋苟鹏反击之前,扔下一串【神经病啊?好吧,北门北门,你搞快点!】果断退出微信,不再理他。 烦人的蒋苟鹏啊,害我又得重新导航! 半小时后,我到达医院北门,蒋苟鹏上了我的贼车,一上来就抱怨:“你不是说二十四分钟吗?” “呵。”我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冷笑,侧过身,一边帮蒋苟鹏贴心地系上安全带,一边用服务行业人员说话的态度对他道,“大哥,二十四分钟的是西门,您不是指定要来北门接您吗?” 该死的蒋苟鹏身在福中不知福,面对我如此贴心周到的服务,他竟然说:“小漾,你别这样,我害怕。” 事实证明,山猪果然吃不了细糠。我转回身子,重新把安全带系好,启动车子出发。 才行驶没多远,蒋苟鹏突然盯着我的手机屏问:“你导航导的哪儿啊?” 我回:“民政局。” 蒋苟鹏不出声了。 我的余光瞟到他一直在盯着我。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握方向盘的手都开始有些紧张了,所以出声给自己壮势:“干嘛!” “小漾,你是真心想和我离婚吗?” 这个问题貌似很耳熟,但管他在哪儿听过呢。我遵从自己内心,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嗯!当然!” 随着我的话音落地,车前玻璃发出接连的“啪嗒”声,发声之处绽开了一朵朵的水花。 蒋苟鹏说:“下雨了。” 今年入夏后的第一场雨,伴着清风从车窗飘进来,洒在脸上、手臂上,凉沁沁的,还挺舒服。只可惜,没待我细细感受,雨势就骤然变大,密密匝匝的雨点砸在车玻璃上,声音由“啪嗒”转为“哐当”。我不得不关上窗。 “雨刮器按哪里呀?”我问蒋苟鹏。 他声音闷闷地告诉了我,竟然没有趁机讥讽我:连这都不知道! 我偏头瞥了蒋苟鹏一眼,心里突然就有戚戚之感。 他又提醒我:“开车专心点,看前方。” 我:“哦。” 夏老师提醒的暴雨真的来了。雨刮器用力地左右挥舞着,水流如注从车顶泄下。我和蒋苟鹏像是住在水帘洞里一样。 就是我们的气氛远不如水帘洞里和谐。 在无言长达五分钟后,蒋苟鹏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时漾。” “嗯?” “你认真的?” 没待我回答,他又自顾自说起来:“下雨天不适合离婚。” “怎么不适合?我们是雨天开始的,那就也在雨天结束。首尾呼应,有始有终,正正好。” 第8章 第八个明天 该说不说,我和蒋苟鹏的故事和雨天还挺有缘的。 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在雨天,初吻在雨天,连婚礼那天也下雨了。 本来定日子提前看了天气说是大晴天,结果一连高温太多久了,偏巧选到那天来了场人工降雨,正好是我们在户外那阵降下来。 当时,蒋苟鹏正在绿草坪中央背他前一晚写的抒情小作文呢,情正浓时,雨和泪就一起下来了。 那场阵雨就几分钟,但已足够把我们淋成落汤鸡。 回想那个大家四处逃窜的场面还真是搞笑。 或许那个时候,老天爷就是想用雨来浇醒我,让我别和面前这个人结婚。 但老天爷怎么知道,当时的我满心想的是:好浪漫! “不是,就因为我想过那个纪念日你就这么生气?都到了要离婚的地步?还是说因为昨天打游戏?我真的三四个月就碰了昨天那一次就被你撞见了!” 蒋苟鹏讨厌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又开始了。又开始哭了。 好好一大男人,像水做的似的,那么容易就流眼泪。我看他别当医生了,跑去当哭戏替身没准做得更出色。 可奇怪的是,印象中,一开始的蒋苟鹏根本就不是个哭包啊。 如果要追究,应该是从那件事之后变成这样的吧。前因有点长,牵扯有点广,请允许我啰嗦一点。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妈妈工作忙,没空给我洗头、梳头,所以我一直都是留的学生头,剪到耳后根的位置,最长也只到了脖子。 人小还不觉得有什么,越长大就越爱美。尤其是在有着一头白雪公主同款黑长直的向晴舟的衬托下,我越来越觉得和她站一起的我简直就是个丑小鸭。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还会成为永远变不成白天鹅的丑小鸭。所以中考之后我说什么都不肯再把头发剪短了。 那个时候,我的头发刚刚到肩,但这个程度完全能够束起来。可因为我一直短发根本用不到发圈、头绳这类的,所以我蓄头发的过程中不得不一直披头散发。 刚好夏季很热嘛,我妈看我满头大汗,发丝粘在脖子上的狼狈样子,生怕我捂出痱子了,便主动拿出零花钱给我说去买发圈扎头发。 我妈很慷慨,给了我一笔在当时算是巨额的零花钱。我想因为她一直是短发,所以也不知道发圈需要多少钱吧。 总之那天我很开心地和晴舟一起逛了一下午的街,在饰品店里买了一套马卡龙色系的发圈,然后剩下的钱一人一盒冰淇淋花光。 此后,我便尽情地用我那套发圈扎上一个小小的扫帚一样的马尾,和晴舟一起满街捡蝉壳。 我住的这条街种的是那种法国梧桐树,蝉很喜欢栖在这种树上。所以,我和晴舟总是收获满满。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蒋苟鹏家门前。他家门前干净得连粒沙都看不见,仿佛环卫工守在他家门口,看到点灰尘就立马扫起来似的。 气人的蒋苟鹏还老倚在门口笑我:“时漾,又带着你的小扫帚来扫大街了?” 我那时迫于蒋苟鹏比我高出一个头有余的魁梧身高以及从小被灌输的年长为尊的思想,不敢当他面与他叫板。但我私下脑洞大开地向着向晴舟泼他的脏水:“一定是蒋苟鹏太毒了,把自家门前树上的蝉都毒死了,方圆百里的蝉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聪明的它们都不愿来他那儿了。咱下次直接绕过他家!” 向晴舟受到我的洗脑,对此深信不疑。 由于我中考和蒋苟鹏高考是同一年,所以我和向晴舟闲着无事的那两个多月,他也在家闲着无事。 我也是不懂,蒋苟鹏明明录取结果知晓后,就可以和他那些同学一起出去玩了。可他偏就不,非要当守家犬。 到八月份的时候,天气热得又上了一个程度。我和晴舟便不再满街跑了,换成了蒋苟鹏天天往我家里跑。 向晴舟也天天来我家,因为我家里有电脑,她来蹭日本动漫看。 然后她那时很怕蒋苟鹏,总是毕恭毕敬地喊“蒋大哥好”。我不知道向晴舟现在还怕他不,她现在也还在叫他蒋大哥。而我那时也不知道向晴舟为什么怕他。 总之有一天,向晴舟比蒋苟鹏早到。而我照常打开电脑,准备和她一起看《学生会长是女仆》,等我播放好了,转过头来准备和晴舟坐在一起,却发现她正出神地盯着我的头在看。 “你在看什么?我头上有什么吗?”我好笑地问向晴舟。 向晴舟支支吾吾好半会儿,反问我:“漾漾,你今天很开心吗?” 我弯了弯眼睛,笑着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向晴舟垂下头来,语气怏怏:“蒋大哥说,你每天用的发圈和你的心情有关。你用亮色就是开心,用暗色调的就是心情不好。他还问我说,你天天和她在一起,难道没有发现吗?” 晴舟的表情看起来太失落了,就像我那只破旧的布娃娃被我妈妈扔进垃圾桶时,它看着我的样子。 我不忍心她难过,“哈哈,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说,“蒋苟鹏他就是过度解读,我不过是当天随手抓一个系上而已。” “是吧!”向晴舟的表情一瞬间阴转晴,白净小脸恢复神采,语调也变兴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比我还了解你!” “哈哈,哈哈。那当然!”我又干巴巴地赔笑两声,扭过头,见蒋苟鹏倚在我家书房门口。 心里猛地一抖,我悄悄呼出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蒋苟鹏不搭理我,径直走到他常坐的位置。然后,这一下午,他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烦人地吐槽剧情,像误把毒蝉的药自个儿服用了,导致自己也哑了。 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向晴舟要回家了。我送她到门口,返回书房就被蒋苟鹏堵住了。 他阴沉着脸,一副像是不小心迟到苍蝇的表情。明明我家很干净,根本就不可能有苍蝇的。所以,我不知道他干嘛这幅表情。 没等我问出口,蒋苟鹏就开始强行向我展现他惊人的记忆力:“周一,你带的粉色发圈,你那天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很多帅哥和你共享晚餐;周二,你带的褐色发圈,因为陈阿姨在你面前夸奖我天天在家做家务而你什么都懒得动,你心里不痛快;周三,你带的鹅黄色发圈……” 我知道蒋苟鹏是什么意思了,叫停他:“行了行了,蒋苟鹏,你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是根据心情在选发圈。” 蒋苟鹏有了底气,紧接着便质问我:“那你怎么不对向晴舟说实话?”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本来解释权就在我这里,但凡有点情商的人瞧见晴舟那样子都会像我那样说嘛。 我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问题,绕过蒋苟鹏,走进书房坐下,坦坦荡荡道:“那我看晴舟不开心了呀,我怕她哭了,所以自然不能说实话。” 蒋苟鹏噤了声,沉着脸,鼓着腮帮,像遇到危险的河豚,就那么和我互不相让地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过去,他才别过脸,声音闷闷地开了口:“你照顾她的情绪,怕她不开心。你就不怕我不开心。” 我愣了片刻,对蒋苟鹏这种争风吃醋的茶言茶语深感不齿。 但我那时也不想伤了与他之间的和气,因为他每次来我家都会带一些我喜欢吃的水果。 于是,我讨好地向着蒋苟鹏道:“你很好哄的嘛。” 说罢,我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蒋苟鹏带来的一个苹果,用手擦了擦皮,递给蒋苟鹏。然后夸张地把嘴角咧到最大,挤出一个我最最灿烂的笑容来。 蒋苟鹏立马被我逗笑,接过了我给他的苹果。但他阴晴不定,才笑一秒又丧着个脸,轻轻摇头。 我瞧蒋苟鹏的嘴在动,问他嘀咕什么呢?他却不告诉我。 只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气势铿锵而坚决地告诉我:“时漾,从今天起我要做会哭的孩子。” 我懵懂地点头:“随便你。” 蒋苟鹏:还得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个明天 第9章 第九个明天 暴雨来势猛,持续时间也长。庆幸的是没有造成内涝,而且此时并非下班晚高峰,所以路上的车子还不算多,没有形成拥堵。 我顺利把车子开到了时代天街地下停车库入口,门卫处的电子屏板显示停车位还有4个。但保安劝我们进去了也不好找,还不如就停在地上。 我瞅了眼蒋苟鹏,他没有带伞。而我那把伞本就是供单人使用的,在这种暴雨情况下想遮蔽两个人完全就是蚍蜉撼树。 当初结婚的时候已经当过落汤鸡了,我不想去办离婚的时候还这样。所以我望向保安亭,提高音量,边说边比划:“你放我进去吧,找不到车位我再开出来。” 保安大叔大概是觉得劝不动我算了,懒得和我犟,动动手指降下了道闸栏杆。 事实证明,人真得听劝。 如他所说,虽然监测设备显示还有余位,但要想在这里面找出来一个还真是不容易。我也不好叫蒋苟鹏帮我一起看,他此刻正闭着眼全身心地当乘客,俨然一副悉听尊便的不管不顾状态。 我就这样自力更生地在车库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第三圈的时候,让我体会到了有志者事竟成。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空出来的车位。虽然地势不太好,但我努努力,应该能停进去。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在所有的心理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我正要向蒋苟鹏展示我精湛的倒车入库技艺,突然从另一边钻出一辆小电车,以我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气呵成就停进了我找好的那个车位。 但是,他在挤进去的时候,右前方和我的车挨得太近,不可避免地擦碰了一下。我坐在驾驶室,能明显地感受到两个车子亲密接触的那一刻,车身发出的震动。 这一下可把我吓得缩在驾驶室不敢动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堪,耳朵开始耳鸣,嗡呀嗡的。 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耳鸣声才渐渐散去,有蒋苟鹏的声音传来,但是特别遥远,听不真切。 我扭头看向蒋苟鹏所在的方向,他的轮廓、五官、神态逐步清晰。我看着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接着又双手温柔地捧住我的脸。 终于,我听清楚了蒋苟鹏说的内容。 “时漾,别怕,有我在。”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不知道多少遍,直到被我听见。 奇怪,心里好像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在流动。仿佛我心里的那潭湖水被一只小狗用爪子撩了一样,正在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我朝着蒋苟鹏轻轻点了下头,再缓慢地抬起手,反握住了蒋苟鹏的手。 蒋苟鹏见我似乎恢复了状态,便柔声提醒我下车。 我又点了点头,有些呆滞地从驾驶座上下来。 另一辆车的那个驾驶员正好也从车上下来,他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直直地冲我而来,态度极差地吼道:“喂!是你这个娘们儿开的车啊?!” 蒋苟鹏从副驾驶位绕过来,迟了几秒。但他听到对方话的同时就立马用同样的声量吼了回去:“你说话放尊重点啊!” 接着他快步走上来,一把拉过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他身后。 那一刻,我从蒋苟鹏身后仰视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后背好宽阔挺拔,像一座山一样。 但对面那个人体格更壮,是比讲苟鹏还要大只的一座山。他板着脸,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在听完蒋苟鹏的话后冷哼了一声,退到自己的车前,指着车上那个凹坑。 “你们把我车碰到了,看看,前大灯这里坏了,你们看怎么赔吧?!”他这口气咬定了责任方在我。 蒋苟鹏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移步到我们车子的尾部,仔细检查了一番,告诉我:“我们的车没事。” 他又反问对面司机:“你想我们怎么赔?” 那人狮子大开口:“私了的话,给我五千就行了。” 就那么个小坑需要用这么多维修费?等等,话说不该我们赔的吧?这人是不是纯粹来讹人的? 一提到钱,我就清醒过来了。 “就不该我们赔!”我插话道,“我当时正在换倒车档,停在那里根本都没动。而且是我先来的,你属于加塞!” 我心急地解释,情绪自然而然就显得很激动。 对方一下子就恼怒了,指着我破口大骂:“你有本事再在那儿胡说呢?加塞你妈加塞!” 他这样彻底把蒋苟鹏又给激怒了,平时或嬉笑或温和或深沉的面貌一下子变得陌生,变得狰狞。 同样地伸出手指指点点,声音激越:“我也最后再警告你一次,说话给老子放尊重点!” 那架势,我都怕蒋苟鹏上前去把对方的胳膊给卸了。毕竟他是在骨外科待的。 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见蒋苟鹏说脏话,被吓了一跳,许久才缓过神。 我壮着胆上前去把蒋苟鹏拽了回来,小小声告诉他:“你别和他动粗。说不定故意激怒我们就是这人的策略。到时候再敲一笔医药费。” 蒋苟鹏冲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 我瞧他眼里又有些湿润了,心想:你可别在这里哭啊!你的哭招仅限对我,对别人可不管用。 就在这一团乱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我的好闺蜜向晴舟赶着来添乱了。 我盯着手机,犹豫是接还是不接,接了以后要不要告诉晴州我在车库处理事故,以及到时候晴州要是来了会不会把事情搅得更乱。 越想越复杂,铃声自己在这过程中断掉了。我便不去理它,又把心思投入到事故中来。 蒋苟鹏却开口道:“小漾,你先去。这里交给我。” 我摇摇头。 蒋苟鹏又说:“相信我。” 我眼睛热切地看着蒋苟鹏,叮嘱说:“你可别和他私了啊,我刚说的都是真的,大不了我们就叫交警处理。” 蒋苟鹏深吸了一口气,半弯着腰,双手搭在我两肩上,好让视线与我相平。然后他用那双湿润的眼神看着我,声音放得很轻地说:“我知道的。” 他那双爱哭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特别让人安心。 我眨了眨眼,声调降到最柔和的程度:“那我去店里等你。” —— 蒋苟鹏是个很可靠的人,尤其是当他说出“相信我”的时候,那绝对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可饶是我知道这一点,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心。就这么忐忑地乘着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我收到了向晴舟发给我的餐位号。 她催促我:【快来!快来!】 我连回她消息都没心思,直接按照她发的号,进店心不在焉地找。 一个靠墙的四人座,晴州和那个男生并排,一起低着头在看手机。 我到她对面坐下,招手顺带着一起打了招呼:“嗨!” 向晴舟抬起头来,见只有我一人,问:“蒋大哥呢?你俩没一起来?” 话是这么问,但我听出了向晴州的潜台词,是在打听我和蒋苟鹏的婚姻状态。她估计以为我俩已经去了离婚登记处,然后蒋苟鹏气得立马和我断绝关系,连饭局都不肯来参加了。 如果没有停车事件的话,这个想法绝对是正确的走向。嗐!都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该死小电车。 可是奇怪,我为什么又有点庆幸有这个小电车在中间横生这么一道枝节。哎哟,搞不懂了! 我扯了下嘴角,挤出一个浅淡的礼貌微笑:“他在车库有点事,一会儿就来。” 向晴州:“噢。” “来,介绍一下。”晴州抬起左手摊平,脸上笑容甜丝丝的,“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他叫伍咏。” 无用?是的,我真无用。就停个车也能造成事故。还很不负责任地当起甩手掌柜,把麻烦丢给了蒋苟鹏,自己心安理得地跑上来用餐。我太无用了! “漾漾,时漾?” “啊?”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在晴州担忧的目光下,我仰起脸来:“噢,我在想,我们还没拿吃的呢?要不去拿点先烤着吧。毕竟这儿用餐有限时的。” 那两人恍然:“噢,对对对!” 我们三人挑了三盘食物,回到餐位,蒋苟鹏还没来。我忍不住了,对晴州道:“我得去看蒋苟鹏。” 正说着,我就看见蒋苟鹏了。 他扫了眼全场,很快也锁定了我,冲我比了一个“OK”,我四处晃荡的心这才得以安稳下来,脸上强挤出的笑意也终于变轻松。 等蒋苟鹏落座后,我提议:“咱们干一杯吧!” 向晴州立即响应我:“好!” 四个玻璃杯在空中聚集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我趁着这声音,偏头小小声地对蒋苟鹏说:“回去你开吧。” 蒋苟鹏也把头偏过来:“时漾,你开得没问题,对方的全责。” 既然蒋苟鹏这一老派理中客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了,心情彻底放轻松地开始享受这场晚餐。 我把我们提前拿的肉向蒋苟鹏展示,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可以自己去拿。 “先吃这些吧,吃完再去拿。”蒋苟鹏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系围裙。 系好以后,问我:“哪盘是你拿的?” 我指了指靠近我们的那个。蒋苟鹏立马倾身将其拿起,再从我手上抽走不锈钢烤肉夹,将盘中的食物尽数导入了烤盘之中。 于是,这个四人餐桌就变成了两男主烤、两女主吃。 期间,晴舟的男朋友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伍咏,本地人,学体育的。” 他那拘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还在读书的时候被老师叫上台做自我介绍,真的一模一样。 蒋苟鹏也看出了他的紧张,作为这里的年龄最大者,同时也是伍咏的性别同盟者,他主动揽起活跃气氛的活,舒缓伍咏的紧张。 “你这么白,还真看不出是学体育的。” “我练游泳,不用晒太阳。”伍咏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 我瞥一眼晴舟,用嘴型向她强调“游泳诶!”,意思她可以借去找伍咏的名义,经常性地去游泳队一饱眼福了。晴舟也默契地get到我的意思,浮想联翩,脸逐渐发烫。 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这一行为被伍咏注意到,立马贴心地问:“热吗?” 晴舟冲我挤了挤眼睛,嘴型无声:都怪你! 蒋苟鹏习惯了我和晴舟的这些小动作,继续自然地烤着肉,然后分给我们三人。嘴上也不闲着,询问伍咏:“打篮球吗?” 伍咏乖乖地点头。 “那空了约着一起上南山那个体育馆打打。” “好啊!” 整个饭局,蒋苟鹏特别的游刃有余,就没有冷场的时候。但弊处就在于多数时候都是蒋苟鹏在说,致使我们对于伍咏的了解根本就不够。 但我看向晴舟那架势,对方的这张脸就够她迷的了。整个过程,每次我抬起头来就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我觉得实在好笑,拿出手机,搁桌底给她发消息:他的脸就这么好看? 手机消息提示音都召不回向晴舟的魂。 我叹了口气,罢了。 —— 2小时的用餐时间结束,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我和向晴舟手挽着手走在前,两个男人在后。 晴州笑:“这个状态去买衣服会偏大吧?” “重点不是买衣服,是观察。”我拍了拍晴舟的手臂,悄悄告诉她,“我和苟鹏说了今晚的目的,他会帮你套话的。” 晴舟眯眼笑,竖起大拇指:“你俩真靠谱!” 人啊,对自己的事情称心满意后,就开始有余力多管闲事。向晴州几下就把话题又扯到我身上:“我看,蒋大哥对你挺体贴的呀,不停在给你投喂东西。” 尽管就今天来说,向晴州说的确是事实。可我的逆反心理总让我忍不住嘴硬:“你忘了我说的了。他虚伪,人前人后两个样。” “我看不见得。”向晴州罔顾我这个当事人本人的发言,当起产假粮的cp粉:“明明你就很在意蒋大哥,根本离不开他。蒋大哥没来时候你失魂落魄那样子,我当时真该给你录下来!” “向晴州,你再帮他说好话,我要合理怀疑你是不是私下收他好处了?” “好好好不说了。就问你一个问题,那你还是想和他离?” 这次我没吭声了。扭头看一眼蒋苟鹏离我们的距离,推测他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哎!”向晴州用手肘拐我一下,把我召唤回去,“我上次让你和叔叔阿姨商量,你有没有去做?” 我摇头。 “这么大的事,你真不能瞒着的哟!跟你说,我一表姐就是自己悄悄咪咪把婚离了,家里人都不知道,然后她爸妈气得那一年都没让她回家过年!”向晴州越说越激动,声量越来越大。 我拍了她好几下,她都没意识到。最后我没招了:“你再说大声点,底楼的人都听见了。” 第10章 第十个明天 由于向晴州激动起来声音巨大,而我要想被她听见必须盖过她的声音,所以我的声音就得比她还大。 呃,这是什么把人当傻子的废话?我滑跪,我道歉。 总之,就是我那句话大声得如同虎啸龙吟,真的让底楼的人给听见了。 我很不好意思,又想知道底楼的大家都是何反应,就扒着商圈中庭那个围栏,歪头望了望。 十分巧合的,我望见了那个在车库撞我车的坏司机。他刚也听见了二楼的响动,正一边揽着一个漂亮女孩子的腰,一边仰头寻找制造噪音的源头。 在和我对视上后,他那美女在怀的美滋滋神情刹那间转为憎恶。嘴皮子翻动,应该是在骂我。我也照样动动嘴,远距离骂回去。 本来只是想增添他心里的不痛快。嘿,谁想,效果还挺显著,他忽然将眼神躲闪开,催促女伴换个方向,调头走了。 我便也收回视线,迟来地后悔刚才在车库为什么那么怂,没能怼回去,扭过头来,发现身旁的向晴州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蒋苟鹏。 “他们去看衣服了。”看出我在找晴州,蒋苟鹏主动说道。 他还抬起食指贴心地为我指了个方向。热心得一点都不像他。 我“哦”了一声,靠在围栏上,不打算凑过去。小情侣一整晚都和我们在一起,也该给他们释放点**的私人空间了。而我也有点私事要向蒋苟鹏了解。 “车库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和平处理。”蒋苟鹏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说话口吻活像电视剧里的那种帮派大佬,“总之你放心,我们没有吃亏。” “具体说说嘛。我学习一下,万一以后又遇到这种我好应对。” 我真是抱着潜心学习的态度说出这句话的,但蒋苟鹏非常吝惜赐教。 他用手指捋了下眉毛,欠嗖嗖说:“你可能学不了。” 瞧给他神气的。我哼一声:“不说拉倒。” 很多时候我和蒋苟鹏对话进行不下去,都是他造成的。他这人,就没法和他正常对话。 为了防止和蒋苟鹏在大庭广众吵起来,我迈开腿往旁边移动,企图与他保持距离。结果刚移出一小步,就被蒋苟鹏握住手臂,一把拉了回来。 “我给他错了下骨,然后再接上。”蒋苟鹏的心不可猜,他这会儿又鬼使神差地愿意说了。 我仰起脸瞧蒋苟鹏,他满脸都写着“瞧吧,哥厉害吧”的字样。看不惯他气焰如此嚣张,我故意表现得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不屑道:“你就吹!”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蒋苟鹏挑衅地挑了下眉。 我冷嗤:“我又不傻,我不试。” 蒋苟鹏翘起嘴角,轻轻笑起来,握住我手臂的那只手放下,绕到我身后,长臂一展将我整个揽住。 我挣扎了几下,板起小脸,严肃警告他:“蒋苟鹏,公共场合,别对我动手动脚啊!” “我只动了手,脚也要动吗?” 蒋苟鹏嬉皮笑脸,跟个老油条似的,让我想一巴掌拍过去。他简直比我教那群小学生还不如! “我说的是别对我!别字被你吞了啊!”我咬牙切齿,冲蒋苟鹏露出我那颗锋利的小尖牙。 可这使得蒋苟鹏笑得更加厉害。 我没好气地瞪他:“笑屁啊你!” 蒋苟鹏这次倒进步了,能听懂话,收起嘴角弧度,止住了笑意。但他那双眼睛像把摄人的弯刀,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的脸开始发热。 我只好避开视线,从他怀里钻出来。 “时漾,还离婚不?”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蒋苟鹏这时候突然自己主动挑起了离婚的话题。 问完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似的,迅速又得意洋洋地说:“离婚我就用这招对你!只错骨,错右手的,让你没法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而且我还不给你接!” 呵。我气笑了。给他胆子肥的,敢恐吓我了? 我重新将视线投向蒋苟鹏,皱起脸扮狠:“蒋苟鹏,说话算话,真到那时候,你不用就是真狗!” “……”蒋苟鹏憋笑。 “噗。”蒋苟鹏没憋住笑出了声。 神经病,蒋苟鹏,听完我这句话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我也是个神经病,明明该生气,可看着蒋苟鹏笑起来的样子,我心里却觉得赏心悦目。 烦死了。我拍拍自己的脸,提醒自己别被神经病的外表蛊惑了!容貌再好的神经病也是神经病。要远离神经病,否则会被传染得也变成神经病。 嗯,逻辑合理!我甩下蒋苟鹏,兀自走进向晴舟和伍咏进入后还没出来的门店。 一靠近就被两人的磁场闪到。那个浓情蜜意劲,仿佛与周遭隔了一道屏障一样。 我在后边站了起码得有五分钟,活生生一大活人,对于他俩是空气。成,这样的才适合成对出来逛商场。 最后,还是伍咏先从试衣镜里瞧见我,提醒向晴舟,然后我这好闺蜜才站起身,假情假意道:“漾漾,我正要找你呢。” 我笑着哼哼两声,心里吐槽:最好是。 向晴舟举起两条裙子:“你帮我选一下。这两条裙子哪条更好看?” 我冲伍咏的方向努努嘴:“问你男朋友呗!” 向晴舟一脸甜蜜小女人样,用极其肉麻的嗓音娇滴滴地说:“他说我穿上都好看!” “……” 我是看出来了。哪里是让我帮选裙子,明明就是故意在我面前放闪。 “晴舟,听我的,挑得这么纠结不如都买了。” 就在向晴舟矫揉造作地表演着“纠结”这一题目时,伍咏特别有男人味地出场了。 他从晴舟手里拿过裙子递给导购:“帮她包起来。” 晴舟眨着特别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欲迎还拒:“家里衣柜已经够多裙子了。” “不会多!女人的衣柜永远缺一件衣服。” 导购在旁为了业绩爆金句,然后脸上笑开花地把裙子送去收银台。伍咏跟着一起,看样子他准备支付这笔费用。 我抬起胳膊肘用力捣鼓向晴舟,坏笑道:“对你挺舍得的呀!两条上千了吧?” 向晴舟点头。 “不过你这样心安理得默认他付钱好吗?你不是说他可能还没工作?”我突然想到这茬,怕男生觉得晴舟花销太大,之后后悔。 向晴舟辩解:“他自己说的我们恋爱第一天,送我礼物,让我随便挑。安心啦,他人又不傻,要是负担不起会这样夸下海口?再说了,我也是会回礼的好吧!” 我:“那行。” “所以,今晚见过了,你觉得他怎么样?”向晴舟注意着伍咏的位置,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实话实说:“挺不错的。高高帅帅,和你站一起,男帅女美的,很配!虽然有时候好像有点呆,但起码大方呀……” 说到这儿,我瞧见了蒋苟鹏,话锋一转:“坚决不要蒋苟鹏这种抠门精!” “好好的,你拉踩蒋大哥做什么?”向晴舟笑着拍了拍我。 她对于我对伍咏做出的评价很开心,临时决定送我一条裙子。我刚说完“谢谢”,“不用”两个字还在嘴边没脱出口,她已经选好了一条方领的黑色连衣裙。 “漾漾,这条适合你!你穿一定好看!” 晴州拿起裙子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她笑眯眯地怂恿我:“漾漾,去试一下吧。” 我摇头婉拒:“我不喜欢穿裙子。穿裤装方便。” “好吧。”向晴州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向来不会勉强我,闻言作罢,“那我去伍咏那边看看了。” 我点头,回应她:“去吧。” 收银台那边好像有什么机器除了故障,等得比较久。无聊的我就手欠,随时扒拉了一下挂着的裙子。 蒋苟鹏突然凑上来,手插兜演霸总,问:“有喜欢的吗?” 我冷嗤一声:“喜欢你给我买啊?” 蒋苟鹏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我:“这不是应该的吗?” “好。那从这头到那头我都喜欢。”我挽住蒋苟鹏的手,眨巴两下眼睫毛,一副天真又残忍的模样。 想演霸总是吧,经典剧情我已经给你铺垫到这里了。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那导购耳尖,听见我这话,赶忙从晴州那里走过来,时刻做着搭戏的准备。 她一脸的兴奋:“这位美女真有眼光,我们这排都是刚到的新货,随随便便一条穿上就很显气质。” 蒋苟鹏把导购的专业解说当成是蚊子嗡嗡,忽略不听。他对着我道:“原来你这么滥情啊!喜欢这么多?” 导购见势不对,在旁赔笑两声后,刚要展现良好的专业素养。 蒋苟鹏抢先道:“刚才向晴州给你挑那条怎么样?” 我扭头瞥了眼被晴舟随意搭在架子上的裙子。 导购也循着我的视线,锁定了目标。她认定我们是大单潜力股,把裙子拿过来介绍说:“这条是赫本风,会显得气质很高贵。这位美女的脖子修长,很适合这个风格的。” 不管她怎么巴拉巴拉,我最后一句“夏天穿黑色裙子会热”终结。 “那这件?” “这件?” “还有这件?” 蒋苟鹏为我挑了近十件,我全都摇头。 导购看出端倪了,朝着我们怒斥一句:“不买就别瞎扒拉。”然后把所有为我们取下来的裙子都拿走了。 在陌生人那里受了气,我只好把把受的气撒到我熟悉的人身上,恶狠狠地剜一眼蒋苟鹏:“都怪你!” 我追随着那名导购的目光,她正一件件地把裙子又摆放到原位上。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感觉站在她的角度,我们就是在吃饱了没事戏耍她一样。 正好这家店有男装区,我问蒋苟鹏:“你要不要买衣服?” “你要给我买?”蒋苟鹏张大嘴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嫌弃地又剜他一下:“你能不能别这么装,弄得好像我没给你买过似的!” “你真给我买?”蒋苟鹏又问。 “真买!” 我嘶了一声,感叹怎么让蒋苟鹏相信人说的话就那么难呢? 我告诉他理由:“我这不是看你那天要过纪念日都没件像样的衣服穿嘛!” “……”蒋苟鹏不说话了。 第11章 第十一个明天 本来今天的核心任务是去办离婚手续,结果手续没办成,莫名其妙开支线让蒋苟鹏赚到一套西装穿。 天上掉馅饼,看蒋狗的表情,简直是要爽翻了。 明明车子后座及后备箱空得能装下一头牛,他偏要把包装袋放在腿上,双手环抱,盯着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看。 一张脸,眉毛是弯的,眼睛是弯的,嘴角也是弯的。知道的,晓得他是有了套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金额巨大的彩票。 我趁着观察右后视镜的时候斜瞥了眼蒋苟鹏,实在忍不住要打趣他:“你就这么喜欢这西装?爱不释手?” 每句话的尾音都在上扬,裹挟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蒋苟鹏这个向来只关注他自己的粗枝大叶狗就更没察觉了,一个“不是”直接把我干蒙,在红灯前猛地踩住刹车。 车子失去前进动力,在惯性作用下往前一耸,人也跟着,然后再被弹回来,导致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座椅头枕上。 不舒服,身和心都不舒服。 这种时候,万恶之源蒋苟鹏就该安静如死物。但他显然没有这个眼力见,在一边聒噪地充当起驾校教练。 逆耳的指导就算了,连语气都要照着教练的样复制过来:“你踩刹车就不能轻点儿踩啊,还想再来次事故是不?” 那嘴巴两张皮在我眼皮底下叭叭叭的,我简直想把它割下来下酒喝!刚好蒋苟鹏的唇丰厚,肉嘟嘟的,吃起来很软糯。 “喂小漾,时漾?你在听我讲话没有?” 烦死了,爹味那么重的话谁想听。故意不回话,还偏要来叫我!行,想要回应是吧,如你所愿! 我侧过脸狠狠瞪住蒋苟鹏:“我就说了让你来开,是你非说我可以的!” 原本我的计划是要放开了嗓门用狮吼功震慑蒋苟鹏,但话一出口戳中了自己心里的委屈,吼着吼着不知道从哪一个字开始转了音,就变成了控诉。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吼的气势已经大打折扣。 我有些没底气地再度看向蒋苟鹏,他一脸呆怔的也正看着我。 “……”看来看去,相顾无言。 虽然我表面上没有波澜,心中却是颇得意,确信自己这窝囊吼也是有效的,已经成功让蒋苟鹏老实。 只是,我晃眼功夫,蒋苟鹏怎么勾起嘴角笑起来了? 脑子缺根筋?被吼了还笑,笑毛线? 不过,我得感恩微笑。微笑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在看到蒋苟鹏的笑后,我那直逼红线的怒气值一阶一阶降下来,和交通信号灯一起转为了绿色。 车轮重新转动,驶上了江面上的大桥。这座城市最中心地带的江景从来就不缺观光者,连我们这种过路式的都忍不住向其投去目光。各色霓虹交替璀璨映在平静的水面上,就像流动的调色盘。 “真可爱。” 听到蒋苟鹏的声音,我的职业病瞬间上来,一本正经插话:“形容词都用不对,应该是真漂亮。” 蒋苟鹏低笑,重复我的指正:“嗯。真漂亮。” 我打灯换了个车道,以便更靠近江边。降下车窗,雨后潮湿的空气和江风扑面而来。风里不知道卷入何处的气味,清新又芬芳。 桥上的距离不算长,三两分钟通过。直行五百米后,导航提醒在前方红绿灯处右转,随后熟悉的小区建筑就在前方可见了。 就在这时,我又想起蒋苟鹏说并不喜欢这套西装的事。心里始终有这个疙瘩,兀自消化许久,也只是将其磨得更加的坚韧,因此我决定摊到台面上来说。 “蒋苟鹏,你不喜欢这西装干嘛还要同意买,白瞎我的钱。” “我没有说不喜欢啊。”蒋苟鹏眨眨眼,端出无辜的架势。 果然是这狗一贯的作风,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搞得倒像是我在冤枉他似的。 面对这种装疯卖傻之货,我冷嗤一声,一点不嫌麻烦地帮他回忆。 ……听罢,蒋苟鹏恍然大悟般拖着长音“噢”,开始了在我听来百分制里他得两百的牵强解释:“我说‘不是’是在反对你所描述的程度,但你不能非黑即白就说我不喜欢了呀!” 瞧瞧,真会给人扣帽子!我没讨回公道不说,成非黑即白了。 “我当时根本都不是在看衣服。”此狗反咬一口不够,还有话说,“我是在看小票上的数字。导购报价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数字真是尊贵。” “废话,我大半个月工资,能不尊贵!”我忍不住嘲讽。 此时我还没意识到蒋苟鹏装数学家的瘾又犯了,直到他问我:“质数你知道吧?” “这个数是人类发现的第520个质数。” 我专心开车,耳边风声呼呼。蒋苟鹏的话便也如这耳旁的风一样,吹过来就散了。 我的没空搭理,在蒋苟鹏那里变成无知。他很震惊地叫起来:“质数,小学的知识点呀,你都不知道了?” “来,我给你回忆一下。质数就是大于一的数当中,除了一,因数只有它自身的数。” “时漾,认真听。不要以为你教语文,数学就可以放弃了。万一哪天学生来问你一道数学题呢,万一以后要你辅导孩子数学功课呢……” 车子标标正正停进了车位,我解开安全带,终于忍无可忍,从身后抽了靠枕朝蒋苟鹏砸去,边砸边骂:“蒋苟鹏,你也是个质数!脑子一根筋,任何人都装不进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我觉得我骂得还挺难听的,蒋苟鹏怎么着要反驳一下吧。 结果他两眼放光,无比惊喜地叫道:“小漾,你是天才吧!语文和数学融合得真好!” 我已经看不懂蒋苟鹏是在嘲讽我还是真这么抽象了,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口里默念:“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蒋苟鹏提着他宝贝的第520个质数从车上下来,屁溜溜跟到我后面。 我转身对着车子按了下车钥匙上的上锁键,再瞪他一眼,继续背诵:“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就这么默诵完两遍,到了家。 我警告蒋苟鹏:“我去洗澡了。你不准坐沙发,更不坐床上去!” 蒋苟鹏双手提着他那个破袋子,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地询问我:“你意思让我罚站?” 这觉悟高得我差点儿就没绷住笑出声,咬了咬唇,守住严肃的表情:“嗯。你最好面壁站。” 蒋苟鹏继续惨兮兮:“好。” 等我洗完,推开浴室门,好家伙,这狗真会折腾,把一整套西装穿身上了。他还伸出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摆pose,问我:“小漾,我的面壁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我轻抬下颚,默许。 蒋苟鹏不挪步,手仍旧撑在墙面上,侧过头展现他锋利的下颚线,神叨叨地又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帅?” 我愣怔少顷,翻了个白眼:“……” 蒋苟鹏自认为读懂了我的心声:“好,我知道了。就是很帅!” 哎算了,我承认,推开浴室门那一刻,我的心脏确实像漏了半拍。但我不会让蒋苟鹏知道,本来他就已经够自恋的了。 我推了一把蒋苟鹏,面无表情,说话也无情:“半夜发什么骚?” 蒋苟鹏下身很稳,坚定在原地。他换了只手撑墙,嬉笑道:“半夜不正适合发骚吗!” “……”我垂下眼皮,无语。 头发丝刚洗过,受重力作用争先恐后往下滴水,把我的两个肩头都沁湿,也把我的耐心浸没。 “大爷,骚完没?能不能睁眼看看,我头发在滴水!!!” 我甩了下头发,把水溅到蒋苟鹏脸上。 他立马接话:“吹头是吧!编号115马上为您服务。” 蒋苟鹏今天精力旺盛得有些异常,这么晚了还有兴致胡闹。他笑眯眯地把我安排到梳妆镜前坐下,又笑眯眯地去储物柜里拿出吹风机。洗发店小生当得很是熟练。 别说,穿得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地给我吹头还挺爽,像在享受什么高端服务一样。就是蒋苟鹏没洗澡便换上这套衣服,让我有些介意。 我皱起眉,从面前的镜子里打量蒋苟鹏。身高187.3的他,镜子里根本就露不到脸。只能看西服,瞧见西服上还没拆掉的吊牌,上面的标价让我一下子便想起了蒋大数学家带我回顾的质数。 幸好这次是520,不是250了。还和浪漫有点沾边。 我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提问蒋苟鹏:“蒋狗,人类发现的第250个质数是哪个数?” 蒋苟鹏略加思考,很确定地告诉我:“是1583。” 我懊悔,转头看着蒋苟鹏的脸:“该给你买这个价位的就行了。你不配穿高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