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摄政王竟然揣了我的崽》 第1章 幕后真凶 江湖中,门派林立,或是拥有自身深厚的底蕴,或是培养出了绝世高手,才得以立足于江湖的舞台。这其中,天门派可谓是一家独尊,江湖人士无不向往其中。 据传说所言,天门派之人只可命定,不可强为。他们的肩上自出生时早已刻下烙印,泄露门中事务者,唯有死才得以谢罪。久而久之,门中人隐藏其身份,浪迹江湖间,以至于天门派逐渐成为江湖人口中称述的旧闻。 天门派的掌舵人以血脉的形式延续,唯有天命者得以传承,他者,就算是手足血亲,也不能知晓这一切。百年前,沈氏长老沈灼远创立了此派,并代代相传,而今的掌门,便是这渊朝的烬王——沈砚冰。 这烬王,准确来说,是摄政王。 他是渊朝权力的中枢,只有他,才能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 沈砚冰是先帝沈南瀛与太后江沁晚的次子,也曾是东宫之主的最佳人选。但命运从不是定数,一夕兵败,他成了鄞朝的质子,被囚禁在遥远的楚地。而他重返政治舞台的故事,又足以又令所有人惊诧。 六年前的一日,沈砚冰在鄞朝思明帝容凛崩徂的第二日,与昔日旧部悉数剿灭所有容氏皇族,将鄞朝收归国土。 再是亮相朝堂,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皇帝沈砚之囚禁在宫中,成了名义上的九五至尊,实际上的木偶傀儡。 长公主沈砚清与太后江沁晚被冠上了无德的罪名,又被送至岭南,名义上是安享晚年与尽孝,实际上是发配乌漳之地,受颠沛之苦。 自后,渊朝国事无不从沈砚冰之意,朝中重臣无不顺沈砚冰之心。好在沈砚冰确有治国之略、济世之才,渊朝自此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数月前,一桩凶案于燕京掀起了轩然大波,京中百姓闻之丧胆。 大理寺少卿蔚昀乃朝中新贵,他是状元出身,年不过三十,便晋升高位,立府于京中贵胄青睐之地汉阳弄,一时风光无限。 正月初六,是蔚昀与妻子乔迁的大喜之日,宾客已去,庭阶寂寂,草木无声,唯有风吹落叶之声,为夜幕铺上几分寒意。 蔚昀告诉妻子尚有事务未处理,要去书房待上片刻。妻子乔氏温婉可人,一炷香后,她端了一碗甜粥去书房,想着为丈夫解解烦闷。 下人只听得一声惊惧的喊叫与碗碎的声音,连忙奔过去,却看到了吓昏过去的乔氏与人首分离的蔚昀…… 乔氏不堪悲苦,于蔚昀入殡之日殉情。 此案历经四个月,大理寺仍未能逮捕真凶,世人纷纷批驳凶手的残忍行径,为蔚大人鸣不平。上疏者不在少数,烬王派大理寺严加侦探,却始终未能探出个所以然。 四月初六,是三年一度的殿试的日子。朝堂上,进士们依会试名次站列,个个有绰约之姿、非凡之态。 正襟危坐的烬王沈砚冰却被一人夺去了视线——蔚绛,蔚牧棠。会试中的第一名,金陵蔚氏二公子——蔚昀的胞弟。 至于为何对此人独有兴趣,便是因为杀害蔚昀的真凶不是这京中其他人,而是他,沈砚冰。 正月里,他在敏锐的警觉下发现蔚昀暗地里调查天门事务,企图了解现任掌门的情况。他认为蔚昀是愚蠢不堪的,只有愚笨到极致的人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好奇。他鲜少亲自送人上路,但考虑到这曾经是他赏睐的重臣,便决定赐他这份“殊荣”。 既然他乔迁大喜,那么便让他死在幸福的地点。 他身着黑衣潜入了蔚府,用一柄西域细刃了断了蔚昀。 沈砚冰望着眼前这张与蔚昀三分相像的面容,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蔚牧棠的五官更为精致俊朗,剑眉星目,身量修长,一见便知其儒雅清贵。此等气度与当年蔚昀封得状元郎那日相比,只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蔚牧棠一介书生,上论得治国重器,下品得古典箴言。 朝堂上惊叹之声四起,与之一同响起的,便是对于蔚昀的哀叹。 “小生感谢各位大人的知遇之恩,亦感谢各位大人对于兄长遇害之事而作出的相助之举,小生他日定会亲自查明兄长之事,不负各大人之望。”蔚牧棠微红的眼眶宣示着他对兄长的崇敬,铮铮言语诉说着他的一腔悲痛与坚决。 百官中掌声肆起,达官大人们也被这手足情深的戏码深深感动。 一道清冷的声线划破了这场火热,沈砚冰正声道:“蔚家二公子学识渊博,一如蔚卿往日,才华可配状元之位。然本王不愿其踏蔚卿后尘,赐探花之名,以彰其德。” 一时间,探花郎蔚绛成了京中名人,其仰慕者贵胄之女数不胜数。 蔚牧棠一一婉拒,称自己在明了兄长之事真相前并无娶妻德打算。倾心于蔚郎的贵女们不禁暗自伤感,一是蔚郎不近女色,二是悬案难破。 烬王府坐落于燕京中央,沈砚冰耳闻这一出好戏,戏谑地感叹着“手足情深”。他美艳冠绝的容貌遮掩了他的锐利锋刺,刺中渗着夺命剧毒。他美得雌雄莫辨,举止翩翩,担得上冠世美人的称号。只是京中无人敢如此称呼,那是对于生命的亵渎,因为美人的狠毒举世皆知。 可他也有例外,烬王独女沈韵宁就是他唯一的逆鳞。 四五岁的小女孩脸庞稚嫩,忽闪水灵的双眼里总是藏着笑意,“父王——阿宁今日与云烟姐姐上街游玩,总是听见人称呼‘蔚公子’,他是谁呀?”沈韵宁扑进他的怀里,认真可爱地提问道。 沈砚冰抱起女儿,以极少有的温柔神情回应着她:“是新晋的探花郎,将来朝廷里的官臣。” 世人皆不知烬王府中独女的生母,沈韵宁三岁时才第一次为大众所知,她的身份无人敢揣测,她是烬王心尖上的唯一柔软,贵女中的贵女。 记忆中也曾有过一段青春朦胧,那是一个美好的年纪,渴望爱与被爱。沈砚冰希求母亲的垂爱,却总见她呵护沈砚之,爱抚沈砚清,从未予他一次无微的关怀。 因为从未拥有,才会分外渴求。 后来他渐渐不去了,亦不念了,与兄姐也接触甚少。 只是意外的,先帝偏偏最器重他,他是父亲最青睐的儿子。他不负父亲所望,师从扶余先生,年纪轻轻就练就了绝世本领。沈南瀛说过,他最像扶先生,一如扶先生年少时独步武林那会儿,风姿秀逸、 绝美无双。 十七斩蛮夷,十八平中原,十九封魏侯。那场与鄞朝的战役,他错用了刚愎自用的陈继,以致兵败。鄞朝提出了一个和约条件,要求渊朝送一位皇族质子去。 当此之时,渊武帝沈南瀛猝然崩逝,大皇子沈砚之在外戚拥护下登基。他赶回燕京之时,一切已无法更改。 鄞朝山水冠绝,巍峨连绵,水音清越。马蹄踏出了渊朝的土地,落在了那片未知的新域。 沈砚冰走得匆忙,未曾与扶余先生告别,他像是一枚烫手的山芋,匆忙得被至高无上的皇兄与母后扔了出来。 他是罪臣,是败将,是耻辱。 如此刻薄的话语,竟是出自生身之人的口中。他自嘲地笑了,仿佛连自己都在唾弃自己,灼烧自己的伤口。 父皇的猝逝,他还没有弄清,他要活着回渊朝。 世人皆知他狠毒,却又无人能知他心底的那片荒凉。他的一身傲骨被摧毁,苦心修炼的武功被化尽,若是仍旧相信善意,那才是痴人说梦。 沈砚冰总是望着沈韵宁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失神,是那样的干净清澈,一如往昔的那人。 “王爷,蔚公子求见。”吴总管本是沈南瀛的人,自其崩徂后,自愿跟了沈砚冰,加上他在鄞朝的六年,已足足为他打理了十二年的王府。因此,沈砚冰对他也甚是尊敬。 沈砚冰微微点头,向吴彬示意着。“带阿宁回卧房吧,她该休息了。” 沈韵宁此刻仍坐在他怀里,双手却有些不舍地拉着他的衣服。“父王,阿宁可以见见蔚叔叔嘛?” 他不懂得怎么拒绝女儿,他似乎从没有违背过阿宁的心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默认。 吴彬见状,“王爷,小的让蔚公子进来,过片刻小的再让云烟带小郡主去休息。” 王府中的摆设竟意外得简朴,没有过多刻意的装饰,只有几处花卉装点,倒也有几分清净之美。蔚牧棠总觉得雕栏画栋才配得上沈砚冰这种人物,此番此景,着实有些令他意外。 “蔚公子,这边请。”吴彬和蔼地笑着,亲切地带路。 他也从未想到再见沈砚冰,是在这种情形下。沈砚冰只留给他一个高挺的背影,他的青丝散落在腰际,腰间佩戴着一块华美的玉牌,肩上还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琉璃色的眼眸停留在他身上,虽说是清冷疏离,但他也不由得加快了脉搏。 蔚牧棠恭敬地行礼,“烬王殿下万安,小郡主万安。” 未等沈砚冰开口,倒是那小娃娃率先说了话,“蔚叔叔好!” 蔚牧棠笑盈盈地回应着沈韵宁,他也甚是喜欢这可爱甜美的小姑娘。 “阿宁也见过蔚公子了,让云烟姐姐带你去洗漱休息好吗?”这是一番别样的温柔,是蔚牧棠从未想到的未出现在沈砚冰身上的极致柔情。 沈砚冰将她轻轻地放到地上,像是对待瓷娃娃一般,担心磕了碰了。 “嗯!父王晚安。”说罢,便蹦蹦跳跳跟着云烟走了。 沈砚冰才又是恢复了冷淡,神情冰凉,轻启薄唇道:“蔚公子深夜拜访,何事?” 他早在殿试前就查看过此人的身份信息,对他生平轨迹也是了如指掌,也知道他现在住在兄嫂置办却未能住成的府里。 想揣测他的动机并不难,无非就是为了蔚昀之事。 “听闻烬王殿下令大理寺大力侦查兄长之事,殿下可有何新的线索?”蔚牧棠也是沉稳自若,“兄长亦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浅,能轻而易举杀我兄长之人定是武功高强盖世之人。” “自然,蔚卿能文能武,本王早有耳闻。只是这武功高强之人不可胜记,江湖中的规矩,本王也不敢轻易打破。” “小生知晓,其实兄长遇害之日,小生亦在兄长府中,起初瞥见了一黑影,以为是人影就并未在意,谁料得……” “蔚公子可有看见什么?”沈砚冰动作极快,常人见了以为是人影也是再正常不过,他也并未因此担忧。 “回殿下,并无。只是后来小生发现兄长有在调查天门派之事,不知是否与此有关联。”蔚牧棠与那双琉璃眼四目相对,他心中揣测已深,也并非一无所知,今日一访,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求证。 一个人城府之深,除了攻心之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透过双眼,望进他眼底的**。 不出沈砚冰所料,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天门之事,本王也不得而知,蔚公子是问错了人。”沈砚冰高贵冷艳的气质往往使人不寒而栗,他是锋利的刀刃,亦是带刺的玫瑰。 “殿下,是小生愚笨了。” “本王乏了,下次深夜到访,本王就不见了。” 蔚牧棠踏出烬王府的那一刻,才终于露出一记浅笑。恰逢月色皎洁,心中盛满了清凉。 沈砚冰,你不是戏子,不会做戏。 但是,我是。 你所调查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子,请上车。”郁杰指示着蔚牧棠马车的方向。郁杰是蔚牧棠的小厮,不过十七岁,从十岁起便跟着他了。 “嗯,回府吧。” “大公子的案件有下落了吗?”郁杰入蔚氏时,蔚昀早已入京做官,交集不深,但到底有过几面之缘。如今遭此横祸,郁杰也甚是关心,毕竟他见过蔚老爷、蔚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乔夫人的自戕。老年丧子、青年丧夫的场景,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蔚牧棠神色淡淡,走上马车,“没有,王爷说他也查不到线索。” “大公子真是可惜,如此青年才俊,如此风华正茂,倒成了唏嘘一场。老爷夫人至今还没能从这等悲痛之事中走出来,真是不幸。” “兄长待我亦如父,教于我为人、从业之道,我心中自是悲恸不堪。”蔚牧棠语重心长地拍拍郁杰的肩膀,“但是啊,水向东流,人往前看。如今我要做的,就是还兄长一个公道。此事了解后,我同父亲母亲,都应当泰然地活下去。” “嗯!二公子说的是。” 刚开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幕后真凶 第2章 青楼相遇 香雪阁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京中最繁华的地带,它是达官贵人纵情声色的温柔乡,也是烟花柳巷中的翘楚。 这里的歌妓、舞妓,虽无法与宫中乐队相媲美,但也堪称京中翘楚。 那些一身酒气、体态臃肿的显贵官员,往往面色如熟透的苹果般通红,在美色的诱惑下,早已沉醉在不知归路。他们怀中搂着佳人,心甘情愿地沉醉在这温柔的梦乡之中。 金钱的魅力,犹如一把锋利的双刃剑,能让纯良的女子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和贞洁,以换取生存的必需品。 而权利的诱惑,则如同一股强大的旋涡,将壮志满怀的青年卷入其中,使其沦为利益的傀儡。这是一种病态的毒药,在京中如瘟疫般肆意蔓延,人们心知肚明,却又佯装糊涂。 官宦之子,恰似一船之鱼,世家之间的交集,犹如蛛网交错,而少爷公子间的往来,亦是“关系构筑”中不可或缺之环,此乃为他们日后成为“老爷”“侯爷”“国公爷”并拓展人脉之重要基石。而青年公子间的往来,又常于这富丽堂皇的香雪楼中上演。 一楼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安静的青年,他仿若遗世独立,置身于这群人的嘈杂声外,若有人贸然闯入,他亦不介怀,酌酒一二。 他与这地方犹如方枘圆凿,既无意主动融入,这浓烈的氛围亦难以将他禁锢。 他的眉头犹如被雕刻家精心雕琢过一般,仿佛镌刻着无尽的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嘴角如同一弯新月,缓缓地勾起,像是有预谋般地抬起头,如此精准地撞入了一双如琉璃般璀璨的眼眸之中。 他的笑容平淡,在有心人眼中却显得妖冶,与他身上的儒生之气格格不入,犹如黑夜中的鬼魅,直勾勾地望着楼上之人。 若是要比较此刻的心跳,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遥遥相望,那并非是暧昧的丝线所能牵连的,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无形竞争。他们各自心怀叵测,守着一盘不为人知的赌注,谁先无法承受那炽热的凝视,谁便成为了失败者,也印证了他心中那龌龊的心思。 沈砚冰今日着了一身墨色的衣衫,右耳上戴了一只玉质流苏耳坠,他精致的面容上并未显出几分异样,轻轻抬起手示意蔚牧棠上来,之后便转身进入了身后的厢房。 香雪阁有三层,一层主要是宴会场所,贵公子饮酒畅聊之地,二层用来欣赏戏曲,三层则是贵客的厢房,可作享乐休憩之用。 而沈砚冰所在的这一间,则是这香雪阁最为精美昂贵的一间,平日里只有点了头牌或者一掷千金的贵客才可用此间。 此刻,房内并无妖艳歌姬、伶俐舞女,唯有沈砚冰一人坐在茶几一侧,他浅若琉璃的眸子盯着蔚牧棠,“坐,蔚绛。”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青瓷酒杯,浓眉微挑,示意着对面空着的位置。 蔚牧棠顺着他的意思坐下,接过了沈砚冰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烬王大人,您,这是,跟踪我?”他将每一个字都拖得极慢,冷棕色的眼睛里含着隐秘的意味。 沈砚冰冷笑一声,“蔚公子多疑了,本王只是来这寻些乐子,恰好在这风尘之地遇见了你。”或许是饮了些酒的缘故,他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只是不知道蔚公子来此处,是为了寻欢作乐还是饮酒消愁呢?” “文人墨客总喜些美人歌舞,小生也不例外。”蔚牧棠对他耳上这只耳坠倒是饶有兴趣,仔细打量了片刻,“殿下佩耳饰,为何只戴一侧?” 这只松玉流苏耳坠应该是由昆山玉打磨而成,做工细致,原料珍贵,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小女为本王戴的,本王不愿拂她兴致。” “殿下找我来,是何事呢?” “蔚绛,你饮酒如此利落,要是本王……下毒了呢?” 蔚牧棠的视线落在手中握着的酒杯,不明所以地微笑,仍旧是平静和稳,“殿下下了什么毒呢?” “乱、情、散。” 乱情散是一种药效极为强烈的情药,若不及时疏解,人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殿下这是想和蔚某人共赴**了?”他将“共赴**”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却又不显愠怒之色,他心底有一种感觉,昭示着沈砚冰不会让他以这种方式死亡。 沈砚冰嘲讽似的挑眉,“哦?蔚公子滥情美人红尘间,这样肮脏的身体,本王可不想沾染。” “那殿下是想看蔚某人与他人做这极乐之事了,怕是有些不便吧。”他隐隐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潮涌起,尚未侵蚀他的心神,但吞没他的理智,恐怕也无需一炷香的时间。 沈砚冰起身缓缓走向他,俯下身,用食指顶起他的脸,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蔚公子,这样一张干净的脸,不知道染上磨人的**,是如何一番光景?本王很期待呢。” 火焰在心间蔓延,燃起无尽的火焰。蔚牧棠暗自咬紧了牙关,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实际上红晕已泛上他的脸颊。 “探花郎死于纵欲过度,怕是能在京城引发不小的风波吧。”然后再盖住蔚昀的案子,让人们知道蔚家二公子也并非善茬。 久而久之,兄长的案子就能吞没在世间里。 烬王,果然心思缜密。 “忍受不了就告诉本王,如此渊博之士,殒命于此番此景,本王也甚是惋惜。”沈砚冰略带些挑衅地看着他,“毕竟,本王啊,惜才。” “哈哈哈,我兄长难道不是一代贤才,最终还不是……”蔚牧棠抵抗着身体里强烈的诱惑,咬牙切齿地说着,“死在了殿下的手里。” 大理寺那帮庸才查了四个月都毫无头绪的案子,却真真切切地被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口诉出来,沈砚冰也觉得甚是稀奇。看来这个人,来历不浅。 “蔚二果真聪慧,既知真凶,为何不状告大理寺?来还蔚昀大人一个公道呢?”沈砚冰仍旧平静如常,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难道手足情深的戏码,都是蔚绛你自导自演的?” “囚禁兄长还是发配母亲?蔚某人与烬王殿下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他亦是三分不屑地望着上位者,将他的丑事娓娓道来。 “啪!”沈砚冰闻言反手甩在了他脸上,那人本就被药物侵蚀心智,这一掌下去,这半边脸更是熟透了一般。 沈砚冰的眼角终于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愠怒,“好大的胆子!”他拽着那人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直往那五步外的紫檀拔步床上扔。他的墨发散在蔚牧棠被拽开衣领而露出的胸膛上,缓缓弯下腰,压在那人的身上。 “殿下不是嫌我脏吗?怎的,又不挑了?” 沈砚冰刻薄的言语尚且还堵在咽喉,却感到腰间有一只手在发力。而那只手的位置正巧与他的陈年旧伤吻合,一时旧疮的痛感袭来。再缓过来时,两人的位置已然倒转。 他一时慌了神,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禁锢。蔚牧棠的身手极佳,丝毫不在他之下。 蔚牧棠在他的耳侧厮磨,“王爷,右耳佩饰,可代表了龙阳之好啊。” “而且我呢,偏偏不近女色。” ………… 晨露透过纱窗洒进红宵暖房,照亮这一室旖旎。 蔚牧棠还在熟睡,却猛然间感受到一杯冷水浇在他的脸上。他睁开惺忪睡眼,却发现一双若琉璃般灰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藏匿了一只森林猛兽。 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的视线不自觉朝着那人颈下三寸看去,那里满是他留下的红痕。 “终于醒了,本王还以为你死了呢。”沈砚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他早已穿戴整齐,看样子已经醒了一阵了。 蔚牧棠彻底清醒过来,伸展了一番胳膊,偶然瞧见手臂上血迹已经干涸的几处掐痕,心中暗自潮涌一番,才再次望向那始作俑者,“蔚某人没被乱情散折磨致死,殿下怕是很失望吧。” 虽然心底早已暗生了杀人的念头,但沈砚冰还是维持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泰然模样,他知道谋杀眼前这个人绝非易事。“今日本王会令小厮送去蔚府一万两白银,记得跪着接收。” “本王买你的初夜,至于你的技术,一文不值。”沈砚冰起身就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给榻上人一个背影。 还没从“一文不值”的讽刺中缓过神来,他便在沈砚冰的提醒中猛然想起今日是新科进士获封职位的日子。眼瞧着窗外朦胧的日光,怕是卯时已过。他望着地上被撕碎的衣物陷入了沉思…… 这烬王殿下,真是不留情面。 沈砚冰不习惯带着贴身小厮,他本就有武力护体,昨日一行便是无人得知。好在香雪阁位落于京中闹市,与烬王府不过二里路,很快就到了。 待他赶到朝堂上时,便听见群臣早已议论纷纷。 “殿下从不误时,不知今日怎了,竟晚了半个时辰,”最后排的青衫小吏轻声议论着。 那人右侧的小吏附和着,“这探花郎也没有到,怕是要刑罚伺候了。” 太监的尖锐声音赫然响起,厅中瞬间宁静,针落可闻。 “烬王驾到——” 百吏齐身下跪,“烬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砚冰身着一身绣着飞天云鹤的青蓝锦袍出现在百官眼前,他衣襟上是银白流月纹,腰间佩着白玉云龙佩,步履间广绣如云。 “平身。” 沈砚冰上朝时从不坐皇位,他只站在至高处俯瞰众官。皇位对于他来说是座樊笼,他年少时也曾向往过,可他今年三十有二,对于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只留下厌恶。 他佯装不知情地细数了一遍新晋进士们,假装惊讶道,“蔚二相公呢?怕不是睡迟了。” 左相李玉章为其称辩道:“蔚二公子向来注重礼节,今日怕不是害了病。” “本王昨日还见其踏入了烟花柳巷,怎么今日就病了。” 一时间朝堂内哗然一片。 又是尖锐的一声,“蔚二相公到——” 众目睽睽下,蔚牧棠穿了一身官袍红衣入殿,红衣上绣着几处牡丹,印证着其探花郎的身份。他有条不紊地迈向他该站的位置,郑重行礼下跪,“臣蔚绛来迟了,请烬王殿下责罚。” “蔚二相公因何事来迟?不妨诉与本王听听。”沈砚冰之声严肃冰冷,使人听之便觉寒凉。 为何来迟,你沈砚冰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蔚牧棠暗自诽腹。 “报烬王殿下,臣昨日饮酒过度,今晨便觉头昏脑胀,一时不慎,竟睡过了。” “呵,那本王便罚你跪到午时。” 真是公报私仇。 “是。” “状元严靖,赐翰林院大学士及兵部尚书。榜眼徐泽,赐刑部侍郎。探花蔚绛,赐大理寺少卿……” 新晋进士们任职完毕,众臣退朝,唯右相文映枝和跪着的蔚牧棠仍在殿内。 文映枝是沈砚冰的知己,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过文映枝身份特殊可不止于此——她是千古第一位女丞相。 沈砚冰从那高位缓缓走下,来到文映枝身前,“韫,过三日我亲自去江南查访,这朝堂就拜托你了。” “憬,你放心。朝廷上这帮老奸巨猾的官吏,我定替你治得服服帖帖。”文映枝撸了撸官服的长袖,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至于……”她瞥了眼依旧老实跪着的蔚牧棠,“也交给我,不用担心。” 天门之事不便直说,彼此心中有数即可。 沈砚冰唇瓣含笑,“阿宁过两日也送去你府上,你替我照顾着。” 这种亲和的模样真是少见,反正蔚绛是没见过,他竖起耳朵认真地偷听着。 “好久没见到小宁宁了,真是想她,这么可爱的一个小闺女,要是一直送给我养就好了。”文映枝调侃着。 “好了,她也总说想文姑姑,倒是你忙,总往那齐侯府里跑。” “哎,别说我了。憬,你一个人去江南吗?” 沈砚冰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几秒,“带着地上跪着的这个。” 语音刚落,蔚牧棠怀着些许惊讶抬起头,与文映枝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殿试的时候他未仔细瞧过各位考官,今日仔细看,才发现这文丞相生了一双桃花眼,皓唇齿白,怪不得其有“美人丞相”的民间称号。 “诶哟,这位新晋探花郎啊,听说你昨日沉醉温柔乡了是吗?”文映枝用一种打探坊间桃色绯闻的神情好奇地望着地上的蔚牧棠。 蔚牧棠既疑惑她如何得知此事又不明所以地望向他的“温柔乡”,见那人故意不看他,便开口道,“只是听美人唱了几只曲儿来解闷罢了,只是那歌娘并不善歌唱,白花了我那几两银子。” 文映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探花郎银子还挺多。”她转头再看向身前的沈砚冰,“憬,我走了啊,记得准时送小韵宁来文府啊!” “嗯,知道了。” 文映枝离开后,这空旷的朝堂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本王会派人盯着你,直至你跪到午时为止。”沈砚冰淡淡道,“另外,那歌娘是不会唱曲儿,但是能让你颜面尽失。” 第3章 宫中疯帝 六年如一日的囚禁如同地狱烈火般腐蚀一个人的心智,纵使他享受着奢靡的生活,坐拥着万千的财富。不被允许踏出宫殿半步,终日困顿在这尺寸之地,不见光日,不见人间。气息仍存,但心智已死。沈砚之活像一具行尸走肉,被折磨得丧失了灵魂,却没有办法斩断自己的心跳。 门外烬王小厮章亭的声音响起:“殿下,苏公公说这位又在闹自尽了,说是要绝食要饿死自己。” “本王知道了。”沈砚冰的声线响起,屋内人一听便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脚步声突兀地响起,沈砚之失神地往角落里躲去。他已经得了失心疯了,疯得不像人样,但由于沈砚冰的命令,他仍旧每天被打理得衣冠整齐。“滚!别过来!”他朝着门口沈砚冰的身影大叫着,近乎嘶吼。 沈砚冰才不管他的拒绝,走到桌边,用御用碗勺盛起一碗早已冷掉的鸡汤。“皇兄要记得用膳,别总是让臣弟担心。”他不带一丝表情地望着地上的沈砚之,俨然一副关心的模样。 “你滚!沈砚冰你给朕滚!”沈砚之拿起手中的御枕向他砸去,不过没有砸准,只砸歪了一只凳子。“别过来!” 卷浪云龙靴依旧和着脚步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他止不住地发颤。“你让我去死吧,我求求你了……” “皇兄说笑了,臣弟会保护好你的,好让你一直健康地活下去。”沈砚冰用勺子舀起鸡汤顶开他的牙关,就往他嘴里送。“喝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砚之吐了满身,“沈砚冰你放过我吧,你也把我流放到苦寒之地吧。”他跪在沈砚冰脚边,垂着热泪,苦苦祈求着。 “那样的日子太苦,臣弟舍不得你过。”沈砚冰继续重复着塞汤的动作。 “弟弟,我们是血亲啊……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沈砚之一口都没有咽下去,塞了吐,吐了又接着祈求。 听到“血亲”二字,沈砚冰止不住地冷笑一声。“皇兄,那年鄞朝遥远,你可记得你我是血亲吗?” “但是你活着回来了啊,你完好无损……不是吗,沈憬……你还杀尽了鄞朝皇室,一个都不留,你还立了大功不是吗……”沈砚之颤抖地说着,时而嘶吼,时而颤抖。他不敢与沈砚冰对视,他将其视作猛兽奇鬼,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生吞活剥。 完好无损,真是可笑。他被折断羽翼、受尽苦楚,苦心修炼的武功尽废,伤口被人踏在足下,自尊被人践踏的时候,眼前这个人正在皇宫里享乐寻欢呢。如今种种,凡不过是他咎由自取。沈砚之从未想过他能活着回来,他能手脚完整地回来,他能带兵杀进皇城回来…… 那是他的能耐,怎么成他沈砚之的厚道了? 沈砚冰一掌甩在他的脸上,他本就失神的模样,因此更显得苍白可笑。“那你如今不也完好无损吗?我锦衣玉食地养着你,哪里亏待了你!” “你养着我的□□,残害我的魂灵!”沈砚之发了狠地推他,但太久没进食,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对沈砚冰来说也根本没有杀伤力。“你杀了我吧,你用剑砍死我,我不想活了!我死了才能跟父皇状告你的罪恶,向天帝陈诉你的狠毒!” “陛下,少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哪能让你去死啊,我要让你长命百岁。”沈砚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略带几分威胁地说。 他不想再呆在这个疯子身边了,“苏玉,喂陛下进食,他若饿死了,本王定割下你的脑袋。” “喳。” 沈砚冰走出了宫殿,还清晰地听着里头的人发着疯症,“沈砚冰!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呵,好像你有好死一样。”章亭忍不住呸一声。 “章亭,我们回府。”沈砚冰不愿再去理会里头这个人,他只需要令下人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让他永远痛苦地苟活着,做这世间最凄惨的帝王。 章亭跟上来,“是,王爷。今日是小郡主生辰,府里头该置办的已置办妥帖,不知王爷是否还要添些什么?” 今日是沈韵宁五岁生辰,除了文映枝,他并不打算宴请各路宾客,他只打算亲自陪着女儿度过这生命里较为珍贵的日子。 “本王在琳琅斋定制了一串翡翠珠链,你待会儿去取了回来。在锦食堂买几盒玉莲酥来,阿宁素爱这种糕点。”沈韵宁是他手心的珍宝,他自然记得女儿的一切喜好。 “是——” 沈砚冰突然打断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算了,你不必去了,本王亲自去。你去文府请右相过来。”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章亭还是老实巴交地应着,“是,王爷。” 半个时辰后,换好常衣的沈砚冰走进了一家药铺。他穿的衣服算不上华丽,但他的气质实在矜贵,常人一见便知是贵客。 “这位郎君,需要什么药材吗?”药铺老板赶紧迎了上来。 “川穹、当归、桃仁、红花、姜炭、灸甘草。” “这是避子药方啊,郎君,开三副够吗?”老板思索了片刻说道。 “嗯。”沈砚冰垂眸浅声道,“这药伤身吗?” “是药三分毒,这药喝多了可致女子不育的。郎君你若怜爱你的妻子,那便少让她喝这种药。多生养几个又何妨,多子也多福嘛。”老板嬉笑着劝慰他。 “那来十副。” 老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心中暗讽这年轻人既不节制,又听不懂话。“三十文。” 跪到午时的蔚牧棠刚回府,烬王殿下那万两银子就风尘仆仆到了。王府小厮看着他陈述着沈砚冰的命令,“蔚大人,跪。” “跪半个时辰,即可受烬王殿下赏赐。” 蔚牧棠没好气地跪了,这么跪下去膝盖都要出走五十里了,如果明日可以不去上早朝就好了。 此时小厮又发话了,“蔚大人得殿下命令,三日后同殿下一同出发前往江南,这几日无需早朝,好生休养。” 郁杰见着蔚牧棠刚跪了半天回来又跪上了,急得不知所措。“诶呀公子,你那日夜深了去见殿下是不是惹怒他了啊,他怎么好像针对你。” “哼哼。”一旁的王府小厮清了清嗓子,示意郁杰终止不敬之词。 “好了好了,王爷让我跪着,还给我万两白银做报酬呢,跪跪也无大碍。”蔚牧棠嬉笑着说,“你去忙别的吧,我若是跪得不好,又得加时辰了。” 不过,这沈砚冰怎么知道这是他初夜,他明明说自己流连红尘了啊,难道他技术真的这么差劲,被一眼识破了?不会吧,他明明觉着……算了不想了,还得和那人一起去江南呢。 沈砚冰刚一回府,就见一团粉红色的身影飞奔过来,“父——王——”沈韵宁今日戴了一顶西域红镶石冠,穿了一身苏绣丝绸锦衫,脖子里还挂着一颗耀眼的翡翠宝石,更显俏丽可爱。 “阿宁今天这么漂亮,是云烟姐姐替你打扮的吗?”沈砚冰还是像抱三岁娃娃一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语气和缓轻柔地说,一边还向匆忙跟过来的云烟点头示意。 “嗯!云烟姐姐还给我编了好看的头发呢!”沈韵宁欣喜地说,小手扒拉着父王胡乱地舞动着。 “映枝姑姑到了吗?”踏入含元阁,他将沈韵宁放了下来,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红匣子,“生辰喜乐,阿宁,父王希望你岁岁平安。”他吻了吻女儿的小额头,眼底满是爱意。 沈韵宁嬉笑时极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护在掌中,“谢谢父王!”白嫩的小手打开那小匣子,发现是一条漂亮的手串,她眉毛都快要翘上天了,“好漂亮呀,阿宁好喜欢!”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喜欢就好,这些糕点去和姐姐们分了吧,都是你爱吃的。” “好~”沈韵宁接过快有她半个人高的点心盒,俏生生地离开了。 “哎呀,这烬王殿下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呢。”文映枝早就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交流,嘴角都快要扯上天了。她恰巧瞥见沈砚冰手里还拿着几袋药材,“憬,你身体抱恙了?怎么抓了这么多药?” “近日染了风寒,总不见好,近日就多抓了些。”说罢,便将药材交给章亭,“交给微安阁吧,晚些时辰再煮也无妨。” 文映枝好奇地望着他,“光顾着调侃蔚小子,都忘了问你今日怎么迟到了,六年来第一次诶。” “我见着那小子在烟花柳巷,自是说明,我也在那儿。” “诶哟,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去那处儿逛了呀,那酒是你同他一起喝的?”文映枝不怀好意地偷笑着。 “自然。” 意外地,一道深沉却又不失清冷的男声于厅中响起,“喝酒?” 二人看清楚来人,立即恭敬道:“师父、扶先生。” 扶余虽年近六十,但究其样貌,也不过三四十的青年模样罢了。他身上的清冷气场与沈砚冰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岁月的儒雅气质,是他前些年未曾具有的。“砚冰,此去江南,姑苏常氏灭门案你留意一番。常允康多次前往苗疆之地,怕是其背后还有诸多阴谋。” 沈砚冰应下,“是,师父。” “扶先生近日可见我父亲,他可安好?”文映枝在长辈面前也是一番沉稳的姿态。 “小韫,文先生很好,你也常去看望他,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时常惦记着你。”扶余隐居在别野山中,那是他曾经学艺的地方。而文映枝的父亲曾与他师出同门,乞骸骨后也隐居在此,故而两人交集不浅。 “文韫知晓,不日定去看望父亲。” 蔚府中,罚跪终于结束,那万两银子也被送进了府中。 郁杰想要搀扶一下跪了一天的蔚牧棠,却被无情拒绝。“好了啊,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娇弱精,从前父亲还罚过我跪三日呢,不还是一样过来了吗?” “这烬王殿下真是大方啊,让公子你跪这么几个时辰,就给了万两白银,这也太大手笔了。”郁杰忍不住感叹道。那万两银子可是送了整整三个大箱子呢,他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跟豪富人家娶夫人似的。 可不嘛,这可是他的卖身费啊。 “郁杰,这万两银子说不定是我的买命钱呢。得赶紧花掉,要不然留着说不定得有大祸患呢。”蔚牧棠神神秘秘地盯着郁杰,轻轻地说,仿佛在讲一个灵异故事。 “啊呀,那怎么办呀?公子你不会有事吧。”郁杰一听可吓坏了,连忙询问着。 “当然是再去买座府邸,这蔚府是兄长置办的,当然得留给我侄蔚安继承,我只能暂住,可不能占有。”蔚牧棠本来打算攒几年俸禄再搬出去的,没想到这初夜竟然如此值钱。 “那公子你快些吧,我们明日就去挑宅子怎么样?” “还明日,现在就去。” “行行行。赶紧的吧。” 夜幕遮掩了日光,大地也逐渐陷入了沉睡,唯天际那几点繁星,依旧注视着方寸人间。 烬王府中热闹的生辰宴已然过去,今日的小主角已经被哄着进入了梦乡。王府中最显得奢贵的一间卧房,便是小郡主这一间。沈砚冰坐在这拔步床侧,端详着女儿的睡颜。过了许久,他捻好沈韵宁的小被子,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刚一阖上门,便见身侧一只灯——扶余一直在门外等他。“师父。”他轻声道。 二人坐在一处堂下,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扶余总在这庭下教授他武功剑法,他一练习,便是一整日。 月色不同曙光般明净,却也足够照亮二人的身形。 片刻后,沈砚冰才缓缓开口,“师父,你这些年查到些线索了吗?” 扶余揽了揽他的肩膀,“砚冰,我只查到些许,待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 “与苗疆王莫微烬有关是吗?父皇尸身上有苗疆虫蛊的痕迹。” “虫蛊确实出于西南,与莫微烬是否有关,我还得亲自会会他。只是这些年他杳无踪迹,我不知他在何处。不过最近,死士似乎发现他出现在儋州。” 沈南瀛之死一直是他心底一道无法迈过的坎,十二年未果,是一道越加愈合越沉痛的伤疤。 “师父,江沁晚不是我母亲,对吗?”他突然转变了话题,他的秀眉微皱,似乎在祈求一句肯定答复。 扶余握拳的手不禁更紧了几分,“为何这么说?” “她从未怜爱过她的次子,且她并非函因血脉,我却能违背天理孕子。” “若是沈氏血脉中有人是函因血脉呢?” “不然,我早就查过,并无。师父,你可认识那人?”落寞之色在沈砚冰的眼底蔓延,渗入心脏。 扶余察觉出他的异样,“我与南瀛而立之年才相遇,彼时,你已经六岁了。我只当江沁晚是你的生母。” 第4章 常府命案 “砚冰,微安阁里那药,伤身。”扶余来时正巧撞见章亭拿了药送去厨房,拦下他查看了一番,发现是避子药。“函因血脉者一生命定者仅一人,若既非那人,你不用也无妨。”如果是那人,其实就算是用了,也根本挡不住。 沈砚冰垂眸片刻,“嗯,知道了。” 那命定之人,他心中早有定夺。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明日是怀虚先生忌日,我一早就得赶回别野山。” 怀虚先生是扶余学艺的师父,也是他实际的养父。但由于怀虚先生六亲缘浅,终生不能有子嗣,所以扶余如此称呼是为了避谶。 “师父也早些就寝。” 烬王寝殿内放置的那碗汤药早就凉了,沈砚冰还是端起后就一饮而尽。与其相信道理,不如绝了所有祸患为好。 侍女寒衣是负责专门照顾他起居的,“王爷,清华池已经安排好了,王爷可以前去沐浴了。” 清华池是王府中沐浴的场所,其位置在烬王寝殿安和殿后。沈砚冰有沐浴的习惯,他不能忍受身体的不洁。 待他褪尽身上衣物,他才看清身上密布的红痕,满是蔚牧棠留下的痕迹。甚至腿根处,还有清晰的咬痕。 他早上醒得匆忙,都没来得及看清。现在看清了,也只能心中暗骂蔚牧棠这个禽兽。 不过要说他给那人下药却用在自己身上,倒并非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人阅历匪浅,心思缜密,且侦破了他做的——丑事,足见其城府之深。与其建立□□上的关系,或许能放松他的警惕,进而刺探他的底细。这才是他的动机。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他的意料。 当时蔚牧棠掐紧了他腰间那处伤疤,那是他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那伤疤在后腰处,原先是在与鄞朝那场战役里,被容凛的剑划伤的。伤口刚愈合,却暴露给得了疯症的鄞朝皇后南丽华,她将那处踩在脚下,反复蹂躏,才导致了他今日那处伤口虽然愈合,内里却无法好透的情况。 也因为这个意外,才导致……(cc补充:被压) “殿下今日竟别有一番风情。” “这只耳坠与殿下极配,我很喜欢。” “殿下这胸膛美而有力,肤若凝脂,美得不可方物。” …… 蔚牧棠口出的那些虎狼之词一时间全再次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处释发,只能打向了水池面,溅起几处水花。 他记得年少时,京城中无数贵女争着嫁给他。他未曾倾心于哪家小姐,也未曾流连于某处红尘。沈南瀛曾经想将齐家二小姐吟烟指婚与他。他无心此事,便由着沈南瀛去张罗了。 但一听此事,文映枝慌了神。她神色不安地问他能不能悔婚。他几番打探,才明白这文大小姐竟是倾慕这齐二小姐。 为了成全文映枝,他悔了婚。好在御召未出,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后来,齐吟烟还是成了婚。文映枝沮丧良久,才终于走出这段阴翳。好景不长,齐吟烟的丈夫裴乔瑜是个滥情之人,不敬妻子,专宠小妾。文映枝见不得她受苦,用匕首抵住裴乔瑜的咽喉,逼他和离,接走了齐吟烟和她的孩子。 此后,齐吟烟也未再嫁,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而他呢,自从鄞朝回来,也根本就没了成婚的想法,更无官臣敢提议。 这六年来,蔚牧棠竟是头一个与他做这档子事的人,他也不禁嘲笑自己。 三日后,启程的日子到了。 蔚牧棠一出府,便看见烬王的马车已经在等他了。 “蔚大人,这边请。”章亭礼貌地说,伸手指着方向。 “好。” 他一入马车轿中,来自沈砚冰的凉意就立即渗透了他,他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殿下久等了,下官来迟了。” 见对方并无什么答复,他便想坐下。谁料此时马车发动,他一个没站稳,撞在了沈砚冰的身上。 沈砚冰由是没好气地说:“蔚大人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他胸口也被这突然一下砸得有些许疼,并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王爷的车马太金贵,下官第一次坐,难免有些不熟悉的。”蔚牧棠终于坐稳,“还请王爷见谅,别再罚跪下官了。” “也不知蔚大人上次跪得如何,本王事务繁忙,没来得及亲自监督。” “自是按王爷的吩咐,老实跪完了。”现在这膝盖还肿着呢。 “听说你购置了一处宅邸,怎么,蔚昀的豪宅不够你住了?”沈砚冰冷声道。 蔚牧棠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回王爷,兄长的宅邸自是留给我小侄儿的,我霸占太久也不合礼数。况且,万两白银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只是臣每月还需补些月供,日子会艰苦些。不知殿下是怜悯臣,再赐臣一笔,让臣免受挨饿之苦。” 真是得寸进尺。 “你若是想被本王一脚踹下着马车作这京中的笑柄,你就接着说。” “下官自是不敢。只是不知殿下为何在百官中选择了臣,与您共赴江南?” 沈砚冰冷冷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那人却突然弓起身子,他向后躲,却被那人钳制住,并往他右耳上挂了只物件。 “王爷三日前落下了这只玉质流苏坠,臣觉得其昂贵,今日就带来还给殿下了。”他在沈砚冰耳边低声说道。“这是王爷情动时,下官怕伤了您,特意摘下的。” 前日沈韵宁拿着剩下一只耳坠问他,他只以“弄丢了”搪塞过去,才想起那只耳坠落在了何处。不过他也未曾在意,不料竟被有心之人带了去。 听到“情动”二字,羞涩也攀上了沈砚冰的心头,但他依旧稳持着一副无谓的模样,“物归原主了,你,也可以滚了。” 蔚牧棠这才“乖乖”地坐回去,他一直觉得这只耳坠和沈砚冰就是绝配,他忍不住打量良久。 “蔚绛,你看够了吗?”沈砚冰不是瞎子,自然能发现他的目光,不耐烦地说着。 “没有,殿下生得这般貌美,就允许下官多欣赏一会儿吧。”蔚牧棠并未畏惧上位者的嗔怒,倒是饶有兴致地请求。 “滚。” “殿下允许下官上了您的马车,哪能如此轻易就叫人滚啊。”他仍是一副嬉笑的模样。 “你不说话,本王也不会当你哑巴。” 蔚牧棠这才闭了嘴,一副兴致未尽的模样。 从燕京到姑苏的路程走陆路太颠簸,又不容易找到落脚之处,水路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们行至燕京码头就上了沿江航行的轮船。 轮船是由姑苏一个有名的商贾斥巨资打造而成,船上的设备与装饰便足显其金贵。船票的价格也较一般贵了不少,往往只有官宦富商之家才会选择乘坐。 沈砚冰与蔚牧棠二人都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厮——郁杰、章亭。抛开各主子的恩怨不讲,这两位小厮也像是冤家见面。两个人又都年轻气盛,总是在比谁能气死谁。 为了不惊扰民众,二人各自使用了化名——韩瑾、方易。倒不说蔚牧棠这位新晋的探花郎的名声或许还未传至江南一带,这沈砚冰的名声可是足以震慑一方的百姓。这渊朝上下,谁人没听过他的名字? 上船后,沈砚冰便跟故意躲着他似的,刻意选最偏的厢房,不愿和蔚牧棠多接触。只是还是没甩开那人。蔚牧棠问了船总处,千方百计打听了沈砚冰的厢房号,选择了他隔壁的一间。沈砚冰无奈看见了他,只能朝他白了一眼。 江南一带自古繁庶富裕,百姓安居乐业、幸福美满。只是海盗之事最近频起,惹得民众也忧心忡忡。 不巧的是,海寇也盯上了这艘价值不菲的轮船。 海寇登船之时,正巧是客人们用晚膳的时候。船上的歌舞秀正在热闹的气氛中展开,客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海寇来了!”靠栏杆的一位身形臃肿的商人突然对着海面大喊道。 一瞬间,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有的急忙找到孩子,带着他们匆忙离开甲板;有的不慎跌倒,又迅速爬起去找自己的友人;也有人迅速收好自己的昂贵物件,朝里头奔去…… 几个身上只穿着短裤和简陋上衣的海寇陆续登上甲板,准备着肆意抢掠一番。 沈砚冰和蔚牧棠听到呼喊声便连忙出了厢房,登上甲板来查看情况。此时,甲板上早已乱作一团。 一个面相凶狠的海寇正在抢一个女子手中的木箱,她拼了命地想甩开这个人,却又因力气悬殊,最终还是被夺了去。她只能跌坐一旁,无助地哭泣。 二人冲上前去,朝着这群海寇施展身手。那些海寇人虽众多,但到底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沈砚冰一脚踢在前头那个海寇的胸口,那人受力过大倒地,他又踩住海寇的脖子,将那只箱子夺了回来,并扔回给了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蔚牧棠则是牵制住其中几人,打落他们身上的武器,捡过一二,将数人刺伤。 “别把他们打死,但允许你打个半死。”沈砚冰看向他发话,语气略显沉重。 蔚牧棠听话地在他们身上补了几刀,却又避开要害。 那个海寇头子眼见得团伙被这两人打得四零八散,也难免得慌张起来。“二位大侠,我们下次不敢了,行行好,这次就放过……啊!”沈砚冰单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往后一用力,那人便口吐鲜血,猩红的血迹溅在沈砚冰素白的袖子上,分外明显。那人低声祈求道:“大侠……放过我——” “日后胆敢再行一次偷盗之事,后果你知道的。”沈砚冰一脚踹开那个头子,冷冰冰地警告着。 “不敢了不敢了,快走!”那几个海寇互相搀扶着逃离,一份财物也没能抢走。 蔚牧棠来到沈砚冰的身旁,凑近他的耳朵说道,“诶哟,韩相公好身手啊。” “呵,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何处习来的武功,我可是听说蔚昀不善武艺。”沈砚冰神色不善地看着他,眼里藏了几分警惕。 “我兄长不会但是又不妨碍我会,从小父亲便请了蜀地的师父教授我兄弟二人。只是兄长身子弱,没坚持下来。”蔚牧棠不在意地回应着他。 “那我该称赞方相公一句——文武双全了。” “彼此彼此。” 此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感谢二位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二人转过身来才发现是刚才那位被夺了木箱的女子。她面含羞涩,红晕爬上了双颊。 “这位姑娘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刚巧在此能够出手相助罢了。”蔚牧棠率先开口道,虽然刚刚抢回箱子的不是他。 那女子葱白的手指扣紧了木箱,“这里头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带着它们前往姑苏投奔我的舅舅,若是丢了……” 见沈砚冰不开口,蔚牧棠又抢了话去,“这又回来了不是,这次好好保管就成。姑娘你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一个人前往姑苏吗?”一连三个问题把姑娘问得都有些局促不安了。 “小女名唤颂遇,今年十七,家住京郊之地,今年父母相继病逝,只得一个人踏上这条船去姑苏投奔娘舅。”颂遇垂着头,凄楚地诉说着身世的悲惨。 “坎坷已过,姑娘你以后定会平安顺遂、喜乐无忧的。”蔚牧棠笑着宽慰她。 “谢大侠吉言。不知二位贵姓?” “我是方易,轻易的易,他叫韩瑾,怀瑾握瑜的瑾。” 颂遇行了个礼,“那颂遇不打扰二位了,二位的恩情小女终生难忘。” 颂遇离开后,诡异的安静又充斥在二人之间。 “方相公不是断袖么?怎么又跟这颂遇姑娘眉来眼去?”片刻后,沈砚冰才不怀好意地说着。 “天地良心。还不是你一言不发,我又不能让这姑娘难堪才说的这么多话。怎么到您那儿就变成**了?”蔚牧棠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匆匆解释着。 暮色朦胧,这甲板上点着几盏油灯,却还是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别跟过来,离我远点。”沈砚冰下了逐客令,却对身后那人没有什么用。他还是自顾自地追了过来。 “韩相公这白衣真是可惜了,染上了血迹怕是洗不干净了。”蔚牧棠抢过他的衣袖,略带忧伤地说。 “一件衣服而已,洗不干净就扔了,我还差这点钱吗?”沈砚冰用力甩开他,只觉得有些无语,压抑着声音怼道。 “行,我知道韩相公豪气了。”蔚牧棠只是觉得一尘不染的白衣被鲜血玷污确实可惜。“你用过晚膳了吗?” “这般大胆不敬,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脑袋。”沈砚冰听着说“你”“你”“你”的,心下甚烦,忍不住警告他。 “是,请问殿下用过晚膳了吗?”蔚牧棠俨然一副讨好的模样。 “看着你气饱了,你若是现在滚开,我就不追究。你若是一直赖着不走,你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好嘞,下官惜命这就退了,殿下记得用膳。” 沈砚冰转身回了厢房,静静地坐在床沿。 明知他杀了蔚昀,又为什么不报复他,还嬉皮笑脸留在他身边。究竟是“兄弟情深”戏码是演的,还是蔚牧棠已经把自己划进了“死局”。 蔚牧棠的身手完全不在他之下,内力自然也不容小觑。与他过多的纠葛是对是错,沈砚冰自己暂时也不能想透彻。 还是说,他到底是不是蔚绛…… 第5章 客栈问事 海寇之事过后,船上日子也算平稳。船上总管因平定海寇之事而想隆重感谢他们一番,不过也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并婉拒了。当然,这些都是蔚牧棠做的。沈砚冰人若其名,他周遭的空气都因为他而冷却三分,自然让生人不敢靠近。 这船也是终于驶到了岸,船上的旅客大多是归乡之人,他们与亲友相拥,喜极而泣,并诉说着这一路的景物与颠簸。 章亭第一次到这江南,见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景,忍不住感叹,“姑苏到底是美啊,怪不得古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呐。” 郁杰是金陵人,虽说金陵与姑苏还是有一定距离,但对这流水景色也早已见怪不怪。他看着章亭不值钱的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哎呀,就你读书多,就你会背古诗。” “你怎么说话呢,你!”章亭气得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真是的,感叹一下还不行了。” 两人时常发生口角之争,蔚沈二人也早已见怪不怪。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自家小子闹去了。 “殿下来这姑苏是为了查什么事情?”自打上次“割脑袋”威胁后,蔚牧棠便恭敬地称呼他,“不敢”逾越。 十几日都过去了,这个蠢货都不知道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沈砚冰内心暗骂。 “捉贪官、调查常氏灭门案。” “哦。任务不小呢。” “章亭,你们两个去寻个客栈,置办好物件,酉时在城门等我们。若酉时已过,都未等到,那便不必等了。”沈砚冰颁布着任务,认真不苟。 “是,公子。”在外不便称呼太过隆重,怕沾染是非。他们两个就称“公子”,但蔚牧棠就除外。 常家本是这姑苏城中鼎鼎有名的氏族大家,在这座城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家族里有几代杰出人物也在朝中担任过重要职位,一时显赫非凡。只是落得个灭门的下场,引得无数人唏嘘。案件已经发生半月,却仍旧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害的常府周遭百姓也惊惧不堪。 一位扫地的老者正处理着地面上的落叶与败花,眼见着二人朝着儿走来,便开口道:“二位公子来这不吉之地,有何贵干?” 这种交涉的场合,只有蔚牧棠开口,“不吉指的可是常氏?”他佯装几分吃惊与恐惧,俯下身子问道。 “自然,凶手逃逸在外,官衙无能啊,不能还常家一个公道。”老人家须发都白了,颤颤巍巍地说着。 “老人家你可知道这常老爷有什么仇人吗?”蔚牧棠盯着老人浑浊的双眼问道。 老人家仰天细想了一会儿,或许是记忆不清楚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没有啊,常老爷人可慈祥温和了,逢年过节的,边上邻居多多少少都受过……咳咳”老人像是得了风寒,咳了几声,“常家的好处。连我都收到过寿糕呢。” 既是宽以待人,又何故沾染上宿仇呢? “哦,我了解了,老人家。” “你们是要去常府吗?可别去啊,尸身无人处理,腥味重得很啊……”老人家提醒似的拍拍蔚牧棠的胳膊,“看二位非富即贵的,可别脏了您二位的眼睛。” “知道了老人家,我们不去就是了。” 老人家甩了甩扫把,笑道,“不早了,我该回去照顾老婆子了。再会啊,二位公子。” 蔚牧棠也跟他礼貌地道着别,“再会啊,老人家。” 他回过头来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沈砚冰不见了,寻找几番,才发现他已经往常府的方向去了。“等等我啊!” 沈砚冰并未理睬他,沉默地向前走,直到那人跟上来。 一靠近常府,刺鼻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呕,好难闻。”蔚牧棠撅起嘴抱怨道。 “受不了可以滚。”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虽然让他十分抵触,但沈砚冰凭着早些年在死人堆里打仗的经历,倒也不是不能承受。 “不滚不滚不滚。” 二人推开那扇阴森的大门后,满地腐尸映入眼帘,俨然一副地狱之景。 沈砚冰俯下身子去观察地上尸体的死法,大多是被剑砍死的,也有是中毒死的,死法不一。 这景象,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造了孽了,死得这么惨。”蔚牧棠看着满地的尸体,忍不住感叹。 “你有什么想法?”沈砚冰不屑于去感叹命运悲惨之类的,他只为他的动机谋划。 蔚牧棠掰开一具尸体的嘴,那尸体的嘴角淌着风干的蓝色液体,像是某种剧毒。“你看每个人都持着剑,他们像不像自相残杀?” 似乎有些道理。 “去看看常允康和他夫人怎么死的?”说罢,蔚牧棠便去寻找那主殿。 常府不小,不愧是贵胄人家,竟然建得比烬王府还要大上三分。找了很久,他们才找到常允康的尸身。 常允康莫约六十,身长七尺,容貌已经不可描述,牙齿脱落,尸体发黑。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匕首,他死前紧握着它,似乎是想将它拔出去。他的嘴角也淌着不明液体,也像是中了毒。沈砚冰扒开他的头发,发现脑部有多处淤青,估计此处也受到重创。 推究常允康的死亡原因并不唯一。 “砰——”一声巨响,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四目相对,他们记着刚刚并没有关上大门。 奔向大门时发现那里已经被锁上,他们被困在里面了。此时天已经逐渐暗沉,更显得诡异。蔚牧棠用力敲大门,呼喊外头的人,也无济于事。 沈砚冰望着两侧的墙,想着不算太高,翻过去也不难。只是此刻这府中定有蹊跷,倒不如现在彻查为好。 “别喊了,不会死的。”沈砚冰终于发话,淡淡地望了那人一眼。“去找找这府里有没有蜡烛。” “府里没有蜡烛。”说话的人不是蔚牧棠,而是一个虚弱又诡异的女音。声音来自他们身后,如鬼魂一般阴森。 二人缓缓转身…… 那是一个浑身血迹,眼眶中溢着猩红液体的瘦弱女子,她仿佛弱柳般,承受不住风的脆弱。她不是鬼,但她骨瘦如柴,好像快要饿死了。 “你是谁?”沈砚冰的声音犹如三尺寒冰,让人听着也觉得脊背发凉。 那女子竟开始痛哭起来,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常家三小姐,常青也。” “全家都被杀了,只有我了……”她泪流不止,悲痛之声在偌大的府中回荡。 “三小姐为何还在这府中,不离开呢?”蔚牧棠不禁疑惑,这里都是死人,她一个活人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用沾满血迹的藏青色衣衫擦着泪,呜咽着,“我……嗯昏睡太久,醒来之后就见着这番景象,觉着自己也活不下去了,便打算死在这里。” “好了好了,我们带你出去吃顿饭换件衣服吧。” 沈砚冰在一旁打量着这个凄苦的女子,他心中料定她不会这么简单。但也默许了带她离开这里的想法,这对于打探清楚这个人背后的事情以及常氏灭门真相都有益。 “门是你关的?”沈砚冰再次提问道。 常青也木讷地点点头,“我害怕,就把门锁上了。” 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三人离开了此处。 三人来到了章亭、郁杰事先定好的客栈,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常青也一个人进食。她大口吞咽着,像是有人跟她抢一样,说是饿狼扑食也不过如此。 “常姑娘慢点吃,别噎着。”章亭见着她已经连吃三碗面了,好心提醒着,还贴心地捧上一杯茶。“看样子是饿坏了。” 一共吃了五碗面,常青也才停止进食。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与前先的“女鬼”判若两人。“谢谢各位公子,救我一命。”洗去脸上的血迹,才发现她原本也是眉清目秀,颇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小女子无以为报。” “常姑娘记得那日事发时,府中发生了什么吗?”蔚牧棠压低声音问着,以防止旁人听见。 常青也回忆着,眉头皱成了一团,“那日我在陪母亲说话,二哥突然回来了,向母亲索要钱财。母亲哪里还有什么钱财,早就被二哥拿了个精光……”泪有一瞬间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常家看似风光,早就被大哥二哥败了个精光。母亲不给他,他就抢走了母亲手上唯一剩下的一只玉镯,弄得母亲生疼。母亲抱着我痛苦,说不想活了……”她泪如雨下,声音凄惨,不少旁客也被吸引过来。 蔚牧棠起身驱散了这群爱听闲话的客人,“没事没事,夫人说些家长里短呢,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他说“夫人”二字时,沈砚冰显然用异样的神色看着他。 “不久,母亲的贴身丫鬟碎玉端来三杯茶水,让我们润润嗓子,别再难过了。一喝下去,不久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母亲、碎玉、翠珠的身体早就凉了,腐烂了,我才意识到……” “常允康多次去往苗疆,是为了什么?”沈砚冰记着扶余叮嘱他的话,他借机询问了一番。 常青也顿了一会儿,“母亲生了重病,父亲去苗疆寻找苗医来给母亲医治。” “什么病,这里的大夫治不好吗?”郁杰好奇地询问着。 “虽说是病,其实是心疾。两个哥哥皆如此不孝,父母亲心寒,日子久了,心里就憋出病来了。听说苗族有方子可以化解心淤,父亲才再三前往……” 蔚牧棠接着问道,“三小姐,你还有两个姐姐是吗?” 常青也闻言点点头,思索片刻才开口,“不过都不在人世了。大姐蘅也嫁给县令之子,却难产身亡。二姐桥也个性洒脱,素爱自然风光,前面往西南一带游历,却不慎跌落水中,溺亡了……” “请各位公子替青也查清真凶,还常家一个公道啊……”若不是章亭阻拦,常青也差点跪下祈求。 “常小姐放心,吾等自然鼎力相助。” 见常青也那里问得差不多了,且她身子又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郁杰便安排她回房间休息了。 “老板,再来一间房。”蔚牧棠跟客栈老板说着。 原来定了四间房,一人一间。如今多了个姑娘家,只能分给她单独的一间,于此变少了一间。 客栈老板有些尴尬地说:“客官,不好意思啊,今日没有多余的客房了。先前你们定了四间,已经没有了。” “啊,这样啊,没事,我们挤一下好了。”蔚牧棠仍旧是笑着回应客栈老板。 郁杰、章亭二人插着手背对背站着,又是两副气鼓鼓的模样,估计是刚才又吵上了。 “你们两个一人一间吧,我和殿……呃公子挤一间。”他这样安排着,殊不知身后有一张脸又暗沉了几分。 又不是没有在一间房里睡过,怕什么……蔚牧棠不怕死地想着。 “你睡地上。”沈砚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上楼了。 郁杰、章亭二人有些震惊,但是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蔚牧棠也跟着走了。两个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彼此,忘记了刚刚因为什么而争执。 客房内,沈砚冰见那人一上来,便开口,“本王要沐浴,你去要个桶,给本王装好水,然后滚去郁杰的屋里待着。” “遵命,但是殿下,下官身上也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了,下官也想沐浴。”蔚牧棠还伸出自己的袖子,想让对方闻一闻。 “去郁杰的房里洗,别在本王这儿脏了本王的眼。” “下官什么样,殿下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他们可是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怕这个。 “快、点、别逼本王说第二遍。” 蔚牧棠这才飞奔过去准备好他要的东西,然后乖乖滚去了郁杰的房间。 还在生闷气的郁杰看到蔚牧棠过来了,虽惊讶但还是在意料之中,“公子,殿下把你赶出来了是吧。” 他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只是殿下要沐浴了,要我先滚一阵儿。让我到你这儿洗。” 郁杰不留情面地噗嗤一声,“公子,你身上这味儿确实不好闻。哈哈哈。” 两人就这么嬉笑着边吵闹便搓背,刚穿好衣服,便听见常青也的客房里突然传来尖叫。 她梦魇了。郁杰和章亭就这么去哄了。 至于剩下两个人……是因为蔚牧棠匆忙间闯错了卧房,闯进了沈砚冰那一间。 此时,他刚刚从浴桶里出来,只披了很单薄的一件里衣。打湿的发丝垂在他的蜜色宽厚的胸膛上,身前一点茱萸更显美丽。 “你做什么?”沈砚冰身靠着床沿,有些警惕地注视着他。 蔚牧棠听着隔壁渐渐平稳下来,于是决定不掺合了,闩上了门。他一步步上前,同时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你……”沈砚冰猜到了他的意思。“那种事,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的目的。”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身体的变化都能察觉感受到。 那双冷棕色的眼眸似乎要把他盯穿了,沈砚冰也浑身不自在。“蔚绛,你靠近本王,是想为你兄长报仇?” “是,也不是。殿下别忘了,谁先走到这一步的。”蔚牧棠将他按在墙上,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说着,“殿下是天门派掌门,对吧?”他一手去解那人的单衣,那人也不拦他,很快那件单衣就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