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即是结局》 第1章 初遇 林颂锦蹲在地上,细白的手指穿梭过橘猫柔软的毛,另一只白色的猫过来蹭她的腿,裸露在外的脚踝感受到白猫身上的温热。 林颂锦安静地低头看着两只猫,路灯的灯光穿过小巷,最后只余浅浅一层落在林颂锦身上。 墙角阳光不达,却得青苔青睐。巷口传来脚步声,林颂锦闻声抬眼看去,少女逆着穿过巷子的灯光,看不清面容。 巷子安静,只偶尔穿来路人交谈的声音,但传进来也只剩模糊的一层。林颂锦愣愣的看着来人,直到少女走近了几步才看清面孔。 林颂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孟夏弯了弯眼睛,率先开口,“你好,林颂锦。” 林颂锦于是回她,“你好,孟夏。” 孟夏一边将带来的火腿肠拆开,一边带着笑意问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唉。” “啊?”林颂锦疑惑。 林颂锦虽说和班上同学来往不多,但也不至于不认识同班同学,况且这学期由于换座位,两人成了同桌,虽说不熟,但也不至于说出第一次见这种话。 孟夏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没忍住笑了,“抱歉啊,我是想说,之前我来喂猫的时候都没见过你。” 林颂锦了然,怪不得它们这么肥,“我今天是第一次来,没见过很正常的。” 盛夏夜晚的风吹进来,林颂锦没忍住偏头咳了几声,巷子外渐渐归于安静,林颂锦站起来准备离开,但蹲太久的后遗症让她眼前发黑,差点跪下。 她缓过劲,才发现孟夏正抓着她的手。林颂锦穿着校服短袖,孟夏手上的温度通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传给她,像刚才白猫蹭她的脚踝。 孟夏试探性放开手,“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啊孟夏,”林颂锦缓过来,和她道别,“再见孟夏,我要回家了。” “注意安全,明天见啊,”孟夏,“林颂锦。” 客厅留了一盏灯,想来是家里阿姨给她留的,“阿锦,回来了。” 林颂锦嗯了声,“陈阿姨早点睡。” 家里原来的阿姨由于家庭原因离职了,陈阿姨是去年新招的。 林颂锦房间有一个阳台,阳台前面便是高大的银杏树。是很多年前,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林颂锦的时候,父母亲手所种,为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 林颂锦做梦了。 明亮的阳光洒进病房,床上的女人长发微挽,眸眼温柔。 “妈妈,”小小的林颂锦问母亲,“我阳台前的银杏是你个爸爸亲手栽的吗?为什么当初你们要栽银杏树啊?” 母亲轻轻的将林颂锦弄乱的头发拆开,重亲给她扎头发,方浅瑜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林颂锦幼年记忆里,母亲好看的面容总是带着笑的。 方浅瑜,“因为有首诗,讲的是满地泛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 “什么意思啊?” 方浅瑜道,“意思是,在清晨醒来,看到满地的银杏叶在空中翻舞,才发觉季节已蜕变,秋色到来,一年又将过去。” “爸爸妈妈栽这颗树时,正是秋天,银杏在空中翻舞的时候。” 林颂锦似懂非懂。 七岁之前,林颂锦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母亲床头前从未枯萎的栀子花,让她以为夏天永无止境。但她忘了,人间四季轮转,盛大的夏日终以萧条的秋天作为结尾,而后是无尽的冬日。 林颂锦在无数个夏天里看着那颗银杏树,度过一年又一年的人间四季。 林颂锦这一夜做梦的代价就是,第二天上课她踩点进教室了。 早读老师没来。 林颂锦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头昏眼花,鼻腔里充满了各式早餐的味道。她低血糖,平时牢记吃早餐的铁律,唯独今天起晚来不及。 昨夜做的梦让她情绪低沉,林颂锦用笔一下一下戳着书,想着下课能不能来个十分钟冲刺,去超市买点东西。 “林颂锦。” “啊,”林栀有气无力的看向自己同桌。 孟夏没忍住笑了下,分给她一个豆沙饼,“吃吗?” 林颂锦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孟夏。” “可是你低血糖唉,”孟夏指了指她的嘴唇,“你嘴唇都白了。” “林颂锦,你别告诉我你想下课来个十分钟冲刺去超市买早餐,你这低血糖的身体想都别想。” 林颂锦最后还是趴在桌上啃完了那个豆沙饼,她想,大不了明天帮孟夏带早餐,这样也算两清。 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勉强在燥热的夏天带来几缕风。 林颂锦扎头发的头绳松了,本来扎得完美的高马尾爆改低马尾,黏糊糊的粘在后颈。老师还在上课,纵使她有重新扎头发的想法,也不好在课堂上付诸行动。 林颂锦最后一次尝试将头发掠离后颈无果后放弃了,认命的抬头听课。现在不过八月,林颂锦在心里算着日子,不知不觉思绪已经飘出四四方方的教室。 栀子花难养活,她养的那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林颂锦背上书包出了校门才想起忘记问孟夏早餐吃什么了。她停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想到了什么,她往昨天的小巷子走去。见到了那只猫,却没见着孟夏。 林颂锦回到家,惊讶的发现自己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坐在桌上喝粥。 林致远长相偏温和,人至中年也没发福。只是两鬓间因爱人的去世多了许多白头发。 “阿锦。”林致远叫了女儿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颂锦换好鞋,打破了这份尴尬,“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 父女间又是一阵沉默。 林颂锦准备上楼,路过林致远身边,闻到若有若无的烟味,林颂锦脚步顿了下。 “爸,”林颂锦,“少抽点烟。” 林致远看着女儿上楼的背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楼上,林颂锦掏出物理卷子,看着上面的题没忍住发起呆来。 她和林致远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或许一切事情发展早在很久以前就初见端倪,是在方浅瑜去世后,林致远毫不犹豫远赴它处,最初几年里,除逢年过节和亡妻忌日,其余时间从不踏足南梧。 林颂锦抬笔落在卷子上,要说怪林致远吗?那倒也没有,要说没有怨言,怎么可能呢。 第2章 相识 “林颂锦,”孟夏把补完的物理卷子交给课代表,“你昨天没睡好吗?” 林颂锦用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用笔戳了戳桌上的豆本豆豆奶,是今天孟夏给她的。 “嗯,有点困。” 昨天写完作业,光顾着想那些破事了。 “那你趴桌上睡会儿吧,上早读了我叫你。现在7点,你还可以睡二十分钟。” 林颂锦困得受不了,也没推脱,顺势趴桌上,“那谢谢你了,对了,绿豆酥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这话,林颂锦便在没了声音。 林颂锦耳边传来孟夏翻书的声音,很轻,像秋天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响。也想很多年前,她在妈妈的病床前昏昏欲睡,而妈妈翻着书页,给她读故事。 冬天会周而复始, 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所以我们不用总惦记遗憾, 而是要学会期待。 可是妈妈,我们和你的相逢,又在何处。 孟夏拒绝了前桌讨要绿豆酥的行为,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放桌箱里。她侧头看林颂锦,林颂锦脑袋完全埋在手臂里,只能看到一个脑袋。她帮林颂锦把喝了一半的豆奶拿到一边,防止林颂锦睡觉碰倒了。 孟夏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颗玉,晶莹剔透,孟夏摸着那颗玉,眸眼中一时看不清神色。 林颂锦在七点二十准时被孟夏叫醒,补了二十分钟的觉,她终于有精力上今天的课了。 大部分人的高中生活还是挺有意思的,谈天说地,吐槽老师,分享八卦。但这大部分人不包括林颂锦。 林颂锦坐在座位上解刚才没解完的数学题,她用笔抵着脸侧,看了一眼题,开始建坐标系。 有人走过来,她看过去,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 “你可以教我一个物理题吗?”罗朝明用手扶了妖眼镜。 林颂锦笑了笑,“我看看吧,不一定会。” 林颂锦和罗朝明同时参加了物理竞赛 罗朝明止步省内前三,而林颂锦在那年进了国家队,保送北京。 她勾出题目的条件,理了一遍思路,开始给罗朝明讲解。 林颂锦在物理方面的天赋连老师都夸赞,罗朝明开始时不服气,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级,谁也不会承认在最骄傲的科目上落后别人。 当然,后面心服口服就是了。 孟夏回来的时候林颂锦正好送走罗朝明。 她在林栀桌上放一盒糖,“正好去超市,帮你带了薄荷糖,可以提神。” “谢谢你,孟夏。” 孟夏看着林颂锦,“林颂锦,你刚才是在给罗朝明讲题吗?” 林颂锦“嗯”了声。 罗朝明估计是想冲击物理竞赛,最近一直在刷题,其实不只罗朝明,班级里很多人都在开始为高三准备了,1班是学校物化生A班,老师建议大家能参加竞赛都尽量参加。 想到这个,林颂锦有点好奇,孟夏成绩不差,甚至说得上很好,学校每次月考年级稳定前十。 “孟夏,快高三了,你要走强基或者竞赛吗?” “不啊,我正常高考就好啦,反正我都能考上就是了。”孟夏,“强基和竞赛好累的,不适合我这种摆烂人士。” 孟夏说这话时是笑的,不知道哪来的风吹起她的头发,自信又张扬。 让林颂锦晃神了一瞬。 现在还处在暑假期间,整个南梧一中除了快高考的高三生,就只有他们高二几个重点班了。 林颂锦走读,但中午一般都不回家,平时要么吃食堂,要么在校门口将就着。最近还没正式开学,食堂抢饭的人不多,因尔林颂锦选择了食堂,等她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孟夏还没走。 林颂锦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了,教室里只有几个还在刷题的人。林颂锦不想多管闲事,但今天刚收了人家的薄荷糖和豆奶,吃人嘴短。 “孟夏,你不去吃饭吗?” 孟夏无奈,“饭卡丢了。” 她看个林颂锦,眼里带着祈求,“可以借你的饭卡给我刷一下吗?” 林颂锦抿了下唇,嗯了声。答应帮孟夏刷卡意味着她要和孟夏一起吃饭。林颂锦独来独往惯了,以至于今天打好饭她想像平时一样找个人少的位置吃饭,突然想起身边多了个孟夏。 “孟夏,你想坐哪?” 孟夏认真看了下,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那边怎么样?” 林颂锦看过去,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班里的同学。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聊着班里的话题,最近追的番,路过办公室偶然听到的八卦,哪个班谁和谁在一起了……都是些琐事。 林颂锦听到好笑的地方跟着笑两下。 一顿饭吃完,她和孟夏回教室。 她们踏着砖石铺就的路,吹着夏天的风。 孟夏,“怎么样林颂锦。” 林颂锦疑惑,“什么?” 孟夏笑着看她,“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有没有觉得很有意思,很开心。” 孟夏的眼睛很好看,被她这样看着,林颂锦否定的话说不出口。 最后林颂锦说,“有意思,也很开心。” “那么,晚上来一起吃烧烤吗?” 晚上去吃烧烤是吃饭时李意提的。 “不了吧,他们邀请的是你。” “他们邀请的是大家啊,”孟夏冲她晃了晃手机,一如既往的热烈张扬。 “林颂锦,想去就去嘛,听说那家烧烤可好吃了。” 晚上,林颂锦坐在烧烤摊上回林致远的消息时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来的人加上她和孟夏,总共五个。 林颂锦手指在油腻的硬质菜单上划过,秉着不出错的原则选了烤玉米烤土豆。 李意和罗朝明还在为今天数学自测的一个题争论,街上行人来往,今夜的风很好,这里有林颂锦旁观过的热闹。 本来争论数学题的只有李意和罗朝明,不知不觉陈艺州连带着孟夏也加入探讨学术的队伍。 “林颂锦,那题是不是得二次求导?” “错了错了,分解成两个式子相乘。” 几人争论一时没有结果,不知道谁死了个头,把话头扔给林颂锦。 偏偏孟夏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问她,“林颂锦,是二次求导还是分解啊?” 林颂锦,“……”我不会啊。 最后林颂锦还是给出自己的答案。 “得,五个人五种解法。” 他们点的烧烤很快被端上桌。一群人放弃了刚才的数学题,开始吃烧烤。 冬天会周而复始,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所以我们不用总惦记遗憾,而是要学会期待。——《克林索尔的最后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相识 第3章 花店 在林颂锦的记忆里,这种在路边和朋友吃饭的事情是很少发生的。 她身体不好,小时候经常生病,有时候她掉完水出门转弯,就是妈妈的病房。林致远总是一边调侃她和方浅瑜不亏是母女,一边摆好饭菜招呼她们吃。 待回神,面前多了串烤土豆。 “发什么呆呢,”孟夏冲其他人抬了抬下巴,“再不吃,要被饿死鬼吃完了。” 陈艺州矫揉造作的用手做捧心状,“夏夏,干嘛这样说人家女孩子,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李意,“陈艺州,你咋又演上了?” 陈艺州用手背撩了下头发,“姑奶奶我乐意。” 吃到一半,不知道谁提议喝酒,大家都有个度,除了三个女孩子,其他两个人一人一罐。 散场时差不多12点了,一罐啤酒不至于喝醉,几个人道别后各自打车离开。 林颂锦站在路边等车,她看孟夏,“你不回家吗?” 孟夏,“我在陪你啊。” 孟夏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们身后是喧嚣的夜市,身前是车水马龙车辆往来的水泥路。周围环境并不安静,林颂锦眸眼中满是孟夏的笑脸。 孟夏似乎总是笑着的。 微弯的眉眼和上扬的唇角,是林颂锦这个夏天的开端。 林颂锦今天很开心,这份开心如此明显,连林致远都看出来了。 “阿锦,今天看上去很开心啊。” 有吗? 林颂锦从车窗的倒影里看见自己微扬的唇角和盛满笑意的眼睛。 确实有点。 “刚才那女生是你新交的朋友?” 林颂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朋友吗? 她点头,“应该是的。” “是就是,哪还有应该啊。” 林颂锦房间的阳台常被她用来养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但自己大概有点克花克草的毛病在心身上,养的花花草草无一例外都死了。倒是林致远上次回家带回来的仙人掌顽强的活了下来。 林颂锦当时收到这个礼物沉默了半天,想着这仙人掌又能在自己手里活多久。出乎意料,它成了林佑安手上唯一活下来的植物。 林颂锦看着花盆久久没有动静,今天晚上按捺不住用筷子扒开表面的泥巴,看到腐烂的种子。 “……”林颂锦心想,这次总该不怪她了,毕竟是商家的种子质量有问题。她心里有些失落,转而又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去花店为妈妈寻开得最好的栀子花。 孟夏今天刚加上林佑安微信,给她转了中午的饭钱,现在发了条信息。 April:睡觉了吗?[狗头] 孟夏的头像是一盏路灯。 L:还没有。 April:在干嘛? L:玩泥巴。 April:……[黑脸] 林佑安抿了抿唇,她没说谎,刚才确实在玩泥巴。 April:给你看个好东西。 接下来甩出一张图,看布局是花店,照片应该拍于傍晚夕阳落山的时候,大片的花裹挟在余晖里。各种各样的花草,但是最吸引林颂锦的,却是照片里出现的栀子花。 L:这是哪家花店? April:我家的[呲牙]是不是很美? L:很漂亮。地址在哪?我想买几盆花。 孟夏发了个地址过来。 April:好呀,到时候给你打折。 L:谢谢。 孟夏发了个不用客气的表情包,她们今晚的聊天结束在这里。 第二天,林颂锦起了个大早,却发现林致远比她更早。 林颂锦过去坐下,拿起勺子就还是喝粥,刚一进口,马上吐了出来。 她很想给林致远面子,但真的挺难吃的。 “那个,很难吃吗?”林致远问。 林颂锦看着他,难得调侃道,“爸,没这手艺可以不用下厨的。” “今天陈阿姨请假了,我才想着给你露一手的。” 林致远转移话题,“今天有事?” “嗯,我先走了。” “行,记得买早餐吃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 林致远做饭不是一般难吃,但方浅瑜总是很给爱人面子,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年轻时为此嚯嚯了不少人,后来才放弃了。 林颂锦脖子上挂着个相机,到目的地附近下车看到还没什么行人的街道,才想起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来太早了? 她按着地址寻过去,在街角看到一家花店,早上太阳刚出来,那家花店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黑暗中,明暗交织,林颂锦心跳了下,举起相机,随着快门键按下,花店定格在相机里,只是多了个人影。 林颂锦抬头,看到不远处推开花店的孟夏。 林颂锦坐在花店里喝孟夏买来的豆浆。 对面的孟夏眼睛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林颂锦真怕她栽下去。 林颂锦问她,“你昨晚没睡好吗?” 孟夏,“通宵了,玩五子棋遇到一个人,和她玩了一晚上。”说到这个,孟夏来了点精神,“你猜猜我赢了没?” 林颂锦笑,“猜对了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嘛,”孟夏指了指花店里的花,“猜对了,免费送你一盆花怎么样?” 林颂锦放下喝完的豆浆,“我猜你赢了。” “不错嘛,这都让你猜对了。”孟夏状似遗憾的摊开手,“那本店长只好吃亏了。” 她们坐的地方,正好在明暗交织出,孟夏在光里,和花店里的花一样鲜活,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林颂锦看着那样的孟夏,兀自走了神。 她记得幼时有次住院时,邻床住的是一位哥哥,他身上也有这样逼人的少年气。他们做过三天短暂的病友,后来她出院,再没见过那位哥哥,但那样的少年意气她却在很多人身上见过,除了自己。 她吃完早餐,刚想动手把垃圾收了,被孟夏挡了下,“我来就行。” 第4章 朋友 孟夏把垃圾收了丢垃圾桶,转头示意林颂锦。 “不是要买花吗?看看。” 此刻那道明暗交界的线消失了,她们站在光里,被花簇拥。 孟夏,“你要买什么花?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 林颂锦摇头,拒绝了,“我想自己看看。”送给妈妈的花,她想自己挑选。 孟夏点头,“那你先找,我在楼上。” 林颂锦这才看到那条掩映在花丛里的楼梯,孟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颂锦收回视线。 她有些好奇楼上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住的地方,但她又想知道孟夏为什么住这里。林颂锦打住思绪,意识到自己对孟夏好奇心太重了。 店里的花种类繁多,林颂锦找到了栀子花,她精心挑了盆开得最好的。林颂锦笑了笑,妈妈大概会喜欢吧。 楼梯传来声音,林颂锦微微仰头,看到下楼的孟夏。 她换了件白衬衫,头发随意的披在脑后。 孟夏看到她手里的花,问道,“只选一盆吗?” 林颂锦点了点头,“嗯,一盆就够了。” 于是林颂锦看到孟夏在那些花里走了一圈,挑了一盆花给她。 林颂锦不解,孟夏解释道,“作为朋友,送你一盆花不过分吧。” 没等林颂锦说话,孟夏又道,“这是白山茶。”孟夏看着林颂锦笑了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花语是,你怎敢轻视我得爱。 林颂锦最后打算付钱时被孟夏拒收了,她指了指栀子花,“这个是你猜对我送你的。” 随后又指了指白山茶,“这个是作为朋友我送你的。” “所以我不收你钱。” 林颂锦的阳台除了那株仙人掌,现在又多了两盆花,一盆她送给妈妈的栀子花,一盆孟夏送给她的白山茶。 林颂锦幽幽叹了口气,自己似乎又欠了个人情。 方浅瑜去世的那天,是七月末,夏天的尾巴。林颂锦七岁,她已经明白死亡的意义,她没有妈妈了,世间再不会有人会像方浅瑜一样在午后阳光里读书给她听。 夏天快结束了,栀子花凋谢了,来年依旧会有夏天,会有栀子花,可是没有方浅瑜了。那年,林颂锦失去了妈妈,林致远失去了爱人。 林颂锦的生活依旧平淡,唯一不同的,她在学校有了朋友,嗯,孟夏说那叫朋友,孟夏说是,那便是吧。 如今已是七月末,太阳依旧毒辣,高三高考完,她们已然成了准高三,当然,与之相对的,高一已经放暑假,而她们还在学校里学习。 林颂锦把写完的卷子折了两折塞进课本里。她请了下午的假,现在该走了。 孟夏可怜兮兮道,“林颂锦,你走了我就要独守空房了。” 林颂锦失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今天是方浅瑜的忌日。 林颂锦回家拿上昨晚包的栀子花束和林致远去墓园,父女两一路无话。 她低头看怀里的花束,花束很小,是她用那盆栀子花包的。万幸,孟夏送的两盆花她都没养死。 今天的风有些大了,把林颂锦的衣角吹起。她让林致远先走了,空旷的墓园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站在方浅瑜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上眸眼温柔的女人。 “妈妈,我和爸爸过得很好。” “爸爸已经不在困于那年夏天了,他过得挺好,但爸爸最近老是抽烟,大概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放心吧妈妈,爸爸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没找过别的女人。” “当然,他找的话我也不会怪他的,毕竟人不能总困于过去嘛。” “对了,妈妈,我认识了一个人,她叫孟夏。” 林佑安笑了。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真的好想和她做永远的好朋友,她家有个花店,这束栀子花是从孟夏家花店买的。” 林颂锦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多是些无聊的废话,说她过得不错,已经保送大学,说林致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她阳台前的那颗银杏。 每年皆如此,好像要把方浅瑜缺席的这一年都给她补全了。 “我要走了,再见,妈妈。” 她离开墓园,外面阳光毒辣。现在五点,她有点失落,不想回学校了。 她叫林致远先回家了,现在她在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店。她看着打烊的牌子失笑,现在孟夏大概还在学校上课吧。 林颂锦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林颂锦,不进来吗?” 林颂锦看到挂着打烊牌子的花店门打开,孟夏站在花店里笑看着她。 林颂锦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是在上课吗?” 孟夏给她接了杯水,“我请假了。” 孟夏又问,“为什么不开心?” 孟夏总是这样,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小情绪,知道自己的不开心,她会在这种时候给她带来一些小东西,例如豆奶,巧克力,一枝刚折下的花,手机里偶然拍到的日落。 孟夏是林颂锦荒芜夏天里唯一长出的白山茶花。 见林颂锦不说,孟夏转了话题,“我们去骑自行车吧。” 南梧有一条江,江水穿过整个南梧城。 她们沿着江岸骑行,风吹过耳畔,卷起蝉鸣,那是这个夏天的尾声。 林颂锦视野里是落日,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是前面的孟夏。 “林颂锦!” 孟夏慢下来,变为和林颂锦并排,“告诉你个秘密吧。”她声音很轻,但林颂锦还是听清了。 晚霞温柔。 “我爸爸叫孟铭,妈妈叫周书玲,我还有个哥,叫孟聿。”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小时候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文化,还因为这个跟他们闹了挺久。” 林颂锦,“为什么闹啊?” “因为觉得他们偏心,我哥叫孟聿,还取自岁聿云暮,一元复始,而我叫孟夏,一点儿文化也没有。” “后来才知道,我爸妈还挺公平,我哥是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是一年将尽的意思,所以我哥叫孟聿。” “而我是农历四月生的,而孟夏恰好是农历四月的别称。” 林颂锦安静地听着,她们的速度慢下来。 “但我还是不服气,我哥名字出处这么有来头,显得我这个妹妹没排面。” 被孟夏闹得烦了,周书铃翻书指着《楚辞》里那句“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打发了她。 按理说,孟夏该有个完美的童年,但后来因为一场意外,父母双亡,世上只有哥哥孟聿一个亲人。 孟夏笑着,脸上看不出双亲离世的阴霾。 她们骑累了,找了个地倚着看日落。 林颂锦无奈,“孟夏,你这样搞得我不交换个秘密都不好了。” “那你要说吗?”孟夏没看日落,她在看林颂锦。 这刻岁月静好不似人间。 第5章 生日 林颂锦依靠着栏杆,思绪陷入回忆。 “我妈妈叫方浅瑜,是科研工作者。”说到母亲,林颂锦语气不禁柔和下来,眼睛比日落更加吸引人。 “我爸爸叫林致远,是商人。” “他们因为工作原因难得空闲,但他们过了很多年也没离婚。” 当时林颂锦还没出生,这些都是听别人讲的,但从中她好像能看到昔日父母的身影。 “大家都说我妈妈是天才。当初她参与了一个实验,因为她的加入,破解了几个技术难题,让那个实验的进度远超预期。但不幸的是,当时发生了一场实验事故,因为这场事故妈妈后面卧病在床多年。” 也是在那次实验事故中,方浅瑜发现自己怀孕了。 “尽管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她还是去世了。她去世的那天是七月末,夏天的尾巴。” 林颂锦看着落日。 “我爸妈很相爱,妈妈的床头的栀子花永不枯萎。后面妈妈去世,我爸被那年夏天困了十年。” 林颂锦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妈去世后我爹直接离开南梧,把我丢给保姆照顾,说实话,我开始还挺讨厌他的。” “后面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毕竟谁也不容易。” 她们吹着风,在同一片落日里交换了谁也不曾言说的秘密。 “走吧,林颂锦。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往后会有无数个夏天。”如果一直执着于过去的夏天,那也太过无趣了。 “嗯。”或许吧,我不会在执着于那个夏天了。 落日消失在城市的另一边,她们却面临着一个问题。 一时上头骑太远了,两个人现在精疲力尽,要叫她们原路骑回去那铁定受不住。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笑了。最后她们找了附近的位置归还了单车,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林颂锦,明天见。” “孟夏,明天见。” 那晚过后,她们的关系近了一点。 往后日子并无不同,林致远又开始忙于工作了,林颂锦闲时常去花店找孟夏,或是写作业,又或是聊天,再者是拍照。 孟夏自豪地给林颂锦分享她种的花。 “这花店楼上有间房,有时候我就住那。为了这一房子的花花草草我可谓费尽心思。” 说来,这花店是周书玲的遗产。周书玲爱养花,孟铭果断给她开了个花店。但平时两个人也没那闲工夫经营,当时的孟聿忙着求学,这活落到了孟夏头上,好在孟夏脑子好用,花店经营的到还好。再后来,父母去世,这花店倒成了兄妹俩的念想。 而林颂锦给孟夏分享拍的照片。林颂锦有本书,讲不同的云。 林颂锦兴致勃勃的给她讲,“我想把上面所有云都收集了。” 孟夏疑惑,“云还能收集?” 林颂锦,“也不是,就是拍照,给云拍照片。” 当然林颂锦拍的照片不止云,还有很多日常生活中注意不到的角落,有长满青苔的墙角,南梧的大街小巷,雨天绽放的水花,微不足道的事物成为她镜头下的主角。 教室里的风扇不知疲惫的转着,暑假过去,他们正式升入了高三。 林颂锦搬完最后一摞书坐在位置上休息,入了秋的季节太阳依旧毒辣。 “林颂锦,”坐她前面的李意提醒她,“你流鼻血了。” 林颂锦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手上是一片红色的血迹,“没事,可能天气太热上火了。” 她不在意的地去厕所处理了一下,回到座位上看到孟夏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林颂锦知道她在看什么,孟夏手上带了一颗玉,宝贝得紧,从不轻易让人碰了去。 林颂锦坐下,看到那块玉上裂了一道纹,她愣了下。下意识向孟夏看去,却和她对视上。 “你刚才流鼻血了,严不严重?” “你的玉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不禁失笑。 孟夏,“你先问吧。” 林颂锦指了指她的手腕,“你的玉裂了一道纹,你还好吗?” 孟夏,“还好。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下?” 林颂锦,“不用,只是有点上火,刚才留了点鼻血。” “你的玉要找人修吗?” 孟夏摇头。这玉没人修得了。 高三压力大,除了做题就是考试,某天,林颂锦从超市回来,突然感觉冷,原来已然是秋末。 上完晚自习,孟夏在那收卷子。 “林佑安,你待会儿可以陪我去书吧买点东西吗?” “好,正好我笔芯也用完了。” 今天孟夏收东西格外慢,林颂锦在走廊吹风,等孟夏出来班里的人都走差不多了。 两人往书吧走去,远远的,林颂锦看到几个人,不待她看清楚,那几个人又缩回去了。 林颂锦想着今天物理卷子上的大题,没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她被孟夏往头上带了什么,她抬头,被蜡烛的光迷了眼,一时刚解了一半的大题瞬间卡顿没了思路。 “十八岁生日快乐,林颂锦。” 陈艺州捧着蛋糕,另外几人站在她周围,少年眼眸清澈,蜡烛的光映着青春朝气的面庞,他们唱着生日歌,由衷的祝自己的朋友生日快乐。 “林颂锦,快许愿啊。”孟夏催促她。 林颂锦闭眼,湿润的眼睛被眼皮遮住。 希望新的一岁,能和大家永远在一起,能和孟夏长命百岁。 再睁眼,已恢复正常,她吹灭蜡烛,正式迎来自己的十八岁。 恍惚间,原来她已经活了十八年了吗。 几人庆祝一番,最后由寿星分蛋糕。 林颂锦咬了一口蛋糕,“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罗朝明笑笑,毫不客气供出了幕后主使。“这就要问孟夏了。” 陈艺州起哄,“对呀对呀,孟夏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几个人不放过孟夏,轮番逼问她什么时候准备的。 林颂锦看他们打闹,有一种希望时间停在此刻的错觉。 不远处手电筒的光闪烁了记下,是保安在催了。 “保安开始催了,我们收垃圾走吧。” 几人收拾好现场回去了。 林颂锦满载而归。她空出一只手拉孟夏,“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说给我听听呗。” 孟夏看到林颂锦在笑,以前林颂锦笑很淡,浅浅浮于表面,而今却不一样了。 于是孟夏也笑着回应她,“你看我变个魔术我就告诉你。” 林颂锦点头。 孟夏从校裤兜里翻出一枚硬币,她把硬币上抛然后用两只手盖住,“如果花面朝上,那么林颂锦此后余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她打开手,花面朝上。 “看吧,你以后会平平安安的。” 林颂锦笑,“孟夏,这是概率事件,算不得数的。” 孟夏,“我说算就算,再试一次。” 说着,她又抛了一次,“如果花面朝上,那么林颂锦长命百岁。” 这次孟夏却没有直接打开手,而是背过手去,“你猜猜是不是花面朝上?” “不是。” 孟夏打开手,花面朝上,“你猜错了。” “林颂锦,以后你会长命百岁的。” 孟夏笑着,风把她的祝福吹了得很远,此刻很静,似乎山河大川都静默于此刻的温柔 第6章 梦 刚才陈艺州用拍立得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她和孟夏,也有她的朋友,是她的生日礼物之一,林颂锦把照片夹在手机壳后面,这样就可以时时带着了。 这一夜林颂锦做梦了,似乎是在医院,透过窗户可以看出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绿树成荫,蝉鸣不息,但梦里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不喜。 她看到孟夏了,孟夏很难过,她握着病床上那人的手在哭,“林颂锦,是不是我只要学医就可以救你了?” 可是她记得,孟夏不喜欢学医的,是什么让孟夏产生了这种念头呢? 答案显而易见,是病床上的人的死,是她的死,是林颂锦的死。 林颂锦惊醒,不可控制的大口呼吸,却尝到腥味,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只觉手上黏糊糊的一片,似乎是血。 手机没电了,她摸黑开了灯,不出意外看到手上的鲜红。 林颂锦去卫生间处理完再没了睡觉的心思,干脆插了充电线开机,现在四点过,被梦境扰乱了思绪。 却不知今晚半夜惊醒的不只她一个。 孟夏半夜没来由的心悸,下意识摸上手腕上的玉,感受到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又一道裂纹,她连忙打开灯,看到玉上又多了一道纹路。 她拿起手机想给林颂锦发微信,却在打字的时候放弃了,大半夜人家早睡了。 第二天林颂锦迷迷糊糊的进教室,刚坐下就感觉不对,她看向孟夏的黑眼圈,“昨晚没睡着吗?” 孟夏点了点头,“嗯,我的玉好像要碎了。” 林颂锦自是知道那块玉对孟夏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爸爸做生意人脉广,我叫他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可以修玉匠人。” 睡一会孟夏却摇了摇头,“我这玉常人修不好的,不用麻烦叔叔。” 林佑颂锦被昨晚的梦搅得不安宁,也没什么精神。 “林颂锦,我去超市你要带什么吗?” 这几乎已经是孟夏的习惯,去超市总问林颂锦吃什么,两人熟了后也没那么多讲究,孟夏问了,林颂锦便说,但今天林颂锦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开始时孟夏不在意,却在林颂锦一连几天不和她吃饭后察觉了。 孟夏纳闷,问陈艺州,“你说她什么意思,是要和我绝交?我寻思着也没做错什么啊。” 陈艺州,“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她又慢条斯理的说出后半句,“许是人家恐同呢。” 孟夏猛的抬头看她。 “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孟夏,“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陈艺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没瞎。” 到底是多年好友,孟夏不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是这个原因,她不恐同。”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恐同?” 孟夏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解释,“反正不恐同就对了。” “行吧。”陈艺州点了点头,对孟夏的肯定不予置否。 林颂锦的疏远表现的得不明显,日常还是和孟夏说笑,但孟夏就是觉得别扭。 1班分组四人一组,前后四人正好一组,每个小组按“S”形每周换一次位置,小组组员随便坐,今天周一,又到了每周小组换位置的时候。 “罗朝明,这周我和你坐吧,行吗?”彼时,孟夏正接了水回来,听到林颂锦这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道,“那我和李意坐。” 换好位置,孟夏自顾自的拿出今天刚发的英语题做,晚饭也没吃。 孟夏化悲愤为动力,在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时写完了今天的作业。 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孟夏戳了戳前面的罗朝明,“你买的那本物理竞赛题呢,借我做做。” 孟夏从不自己购买题库,偏偏这人成绩还挺牛逼。 罗朝明崩溃,“不是姐,今天发的作业你做完了?” 孟夏点了点头,接过罗朝明的题埋头就是写。 罗朝明不解,扭头问李意,“她咋滴了?以前也没这么努力啊。” 李意摇了摇头,冲前面林颂锦的空座位努了努嘴,“不知道啊,你问林颂锦去。” 明显的两个人闹矛盾了。 自从这个学期重新分组,孟夏和林颂锦一直是同桌,不管其他组怎么变,他们这组固定的死死的。如今换了李意孟夏心里还挺不习惯。 林颂锦在预备铃响时姗姗来迟,往孟夏桌上放了一瓶酸奶,两个蛋挞,一个面包,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去写作业。 孟夏看着这几个东西差点气笑了,手上的力度一时没收好,铅笔笔芯卡擦一声断了。 林颂锦本想下晚自习后飞快离开,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交代几句话,再出来就看到拎着自己书包的孟夏。 林颂锦,“……我作业没收。” “哦,我帮你收了。” 她们并肩走在校园里,一时间无话。 倒是孟夏先开了口,“林颂锦,你什么意思啊?” 林颂锦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孟夏岂能让她糊弄过去,“我寻思着最近也没怎么你啊,干嘛疏远我?” 林颂锦也明白是自己理亏,但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孟夏突然停下来,“林颂锦,说实话,我顶烦这种有话不说清楚的,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就是。” 孟夏真的有点气了,把林颂锦书包给她,转身走了。 “你家人来接你了,我走了。” 林颂锦便看到孟夏背着个书包慢悠悠的走了。 林颂锦回到家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孟夏终究是不同的。 孟夏于她而言不是朋友亦不是家人 林颂锦终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喜欢孟夏,她早该知道的。 林颂锦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的孟夏仿若囚鸟,被死去的人束缚,可是孟夏不该是那样的,她是自由的,是不被束缚的。 在林颂锦的青春,孟夏是自由的代名词,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她,就算是林颂锦也不可以。 第7章 表白 孟聿晚上下楼喝水,看到窝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孟夏脸上,惨白惨白的。 孟聿没好气地拍开客厅的灯,“孟夏,大晚上你不睡觉在这当夜猫子啊。” 孟夏把百度上的搜索栏删掉,“哥,我好像要失恋了。” 说到这个,孟聿来了劲,人也不困了,往孟夏对面沙发上一座,“说开听听,让哥给迷分析分析。” 孟夏拒绝,“你谈过吗就给我分析。” 孟聿却对比有不同的理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不透不能说明我也看不透。” 孟夏还是拒绝,“这事你真分析不了。” 孟聿,“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分析不了?” 孟夏沉默片刻,往远离孟聿的方向挪了挪,“先说好,你不准揍我啊。” 看到她哥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我喜欢那人是个女的。” 出柜就是这么的措不及防。 空气静默了片刻,孟聿手里的玻璃杯咣当一声落了。 然后就听到孟聿的声音,“你让我缓缓。” 在孟夏的出柜下,这晚孟聿没能帮助自家妹妹分析。 一连几天,两人的关系不尴不尬。 今天下了入了秋来的第一场雨。 晚自习结束,林颂锦找不到伞了,她看着雨势渐大,一时犯了难。今天她收东西慢了,教室里没几个人。 “林颂锦,”孟夏从教室外走进来,看到她找不到伞的样子心里暗爽,不枉她收买李意那家伙把林颂锦伞偷了,“下雨了,一起走吗?” 她们说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 “林颂锦,这么多天,你想好了吗?”她们之间的沉默好像每次都是由孟夏打破。 路边一辆车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湿了林佑安的裤脚,林颂锦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抱歉的冲孟夏笑了笑,先接了电话。 电话是司机陈叔打来的,内容很简单,今天可能要晚点来接她了。 孟夏趁她接电话,和林颂锦换了个位置,防止路过的车溅起的水花再弄湿了她,“这么大的雨站在路边等车也不好,去花店里坐坐?到时候告诉你家人直接来花店就好。” 林颂锦没拒绝,正好有些话也应该说开。 花店里的花换了一批,林颂锦很久没来过花店了,一时有些不熟悉。 “孟夏,”林颂锦开口,“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 “你是自由热烈的,这是我对你的第一映像,后来相处久了,我又发现你这个人自信张扬,好像世界上所有东西对你来说都唾手可得,像世界的主角。” 林颂锦苦笑,“面对这样的你我没有理由不心动,可是孟夏,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死了,你不再自由,你好像被我的死困住了。我真的好害怕,怕梦成真。” 孟夏,“可是那不是还没发生吗?林颂锦,只是一个梦而已,又能代表什么呢?” “不要为还未发生之事担忧。” 孟夏低头,吻上林颂锦的手。 “我爱你,林颂锦。” 孟夏撑着伞,亲自把林颂锦送到车门边。 “明天见。”转头又对林致远道,“叔叔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车里很安静,林颂锦,“你不是出差了吗?” 车拐了个弯,驶入杏花里,“刚回来,想着来接你。” 车停下来,林颂锦拉车门,没拉开,她看向驾驶座的林致远。 林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封闭的车厢里烟味逃无可逃。 “你和那女生什么关系?” 林颂锦心里暗叹一声,来了。孟夏的花店邻街,店门更是玻璃做的,在加上店里开了灯,被林致远瞧见也是意料之中。 “我和她在一起了。” 车里又是沉默,林颂锦受不了呛人的烟味,把窗来了道缝。雨丝落在脸上,凉嗖嗖的。 林致远突然摆了摆手,“算了。” 一句“算了”,也是对她们感情的妥协。 他对这个女儿从来没什么办法,小时候体弱多病,七岁丧母,后来自己常年在外做生意,对林颂锦也是亏欠得多的。 “算了,你十八岁成年了。”林致远终于吸完了那根烟,他往后递过来一个盒子,“阿锦,十八岁生日快乐,抱歉,我送晚了。” 那是一个保平安的护身符,第二天戴在了林颂锦脖子上。 April:我今天让你给夸的不好意思了。 April:林颂锦,颂有赞扬的意思,锦是繁花似锦,你的人生繁花似锦,不必羡慕我,我不是什么都唾手可得,我也不是什么主角,全球80亿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看到的不过世界一角,过得比我潇洒自由的大有人在。林颂锦,繁花似锦是父母对你的祝福。 祝福吗?是的吧。 林致远忙完了一个项目,大概又得了几天空闲。 第二天是林致远送她去的学校,临下车叮嘱她,“改天寻个空闲的时候,叫上你女朋友,我们一起吃个饭,也算见面了。” “那我和她说说。” 第8章 放假 自昨夜那场雨后,天气开始冷下来。 林颂锦早上到教室发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到了孟夏旁边。 孟夏拍了拍桌子,冲她道,“林颂锦过来坐啊。” 她无奈地笑着坐过去,“你这样李意和罗朝明能同意吗?” 孟夏照例从书包里拿了一瓶豆奶给她,“不用在意他。” 作为朋友也不能这么坑人的,所以孟夏给两人带了早餐作为补偿。 李意卡着上早自习的点进了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换了,他转头冲孟夏比了个中指,在高跟鞋迫近的声音中坐好了。 教室里陆续响起读书的声音,林颂锦和孟夏却都显得心不在焉。孟夏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林颂锦则在想着什么时候和孟夏说说和家人吃饭这事。 在高三这个纯困的时间段,课间十分钟是能秒睡并做一个梦的。 英语老师还没出教室,班里躺了一片。唯一辛存的几个不是不困,而是忙着补作业。 李意和罗朝明对被抛弃这事可谓耿耿于怀,中午吃饭时可让几人找着了机会。 李意,“哟~和好了就把我这个工具人踢了呗。” 罗朝明跟着阴阳怪气,“就问问你们俩,究竟把我和李子置于何地。” 孟夏,“吃的还堵不住你们嘴了。” “我看你们两个早餐吃的不挺欢吗?” 李意和罗朝明相视一眼,这没法反驳,今天那小笼包确实好吃。 学校门口有家小笼包是出了名的好吃,李意和罗朝明馋了挺久,但这两货几乎踩点进教室,有想吃的心但没起早的魄力。 陈艺州中午不在,和班主任请假去医院看牙了。 时隔多日,几人又约上了饭。 几人一商量,还是决定订在那家烧烤店。 “陈艺州,你不是刚看完牙吗?能吃吗?” 陈艺州,“包能的,就补了个牙,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次坐在烧烤摊,中间时间已过了一季,上次是盛夏,如今已是秋初。 恰好明天是月假,除了三个女生,另外的各自喝了几罐冰啤。 孟夏陪着林颂锦在路边等车。 她趁机道,“我爸叫找个时间,去我家吃饭,这样也算见过家长了。” 林颂锦笑着,“所以孟夏,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去见家长啊。” 孟夏亦笑着回她,“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去见我哥啊。” 两人一时也没争出了高下,孟夏看到行驶过来的车,是林颂锦家里的。 孟夏,“你家长来接你了。” 林颂锦和她告别,“我走了,拜拜。” 林致远,“明天你们放月假了吧。” 林致远,“明天叫孟夏来家里吃个饭吧,后天我又要出差了。” “好,那我问问孟夏。” L:孟夏,明天来我家吃饭吗? April:见家长吗? L:见我爸。 孟夏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十几分钟才回了个OK的手势。 这场见面便订了下来。 上学的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修正的,第二天林颂锦六点半准时醒过来。 昨晚睡觉忘记关空调了,林颂锦揉了揉疼痛的头,然后摸到了自己三条没洗的油头。 林颂锦:…… 林颂锦花了一个小时把洗了头洗了澡,挑了身衣服。 April:林佑安,我们到门口了。 我们? 林颂锦敏锐地看到这两个字,不待多想,门铃声响起。 林佑颂锦站起身去开门,孟夏的脸映入眼帘。 她手里拿着礼物,一如既往的笑看着她,“林颂锦。” 林颂锦也不禁笑起来,“孟夏,你来啦。” 她往旁边站了站,把孟夏让进来,这才看到孟夏后面的男人。 “林颂锦,这是我哥孟聿。” 孟聿两只手提着礼物,闻言向林颂锦问好,“你好,我是孟夏哥哥。” 林致远招呼着孟夏和孟聿进门。 孟聿,“林叔叔好,我是孟聿。” 孟聿带着副眼镜,身上的书卷气浓厚,笑着道,“打扰了,既然两个孩子决定在一起,想着这次顺带双方家长也正式见一下。” 林致远在这之前大概了解过孟夏的家庭情况,识趣的没提孟夏的爸爸妈妈。 总之,这顿饭吃的很和谐。 林颂锦和孟夏都收了双方家长给的红包,摸着厚度估计不低。 孟夏大大方方的收了,嘴甜的谢着林致远,还劝林颂锦快收红包。 “快收着,就当零花钱了。” 经这次,林佑安和孟夏的感情算是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 最近天气彻底冷了下来,不知道谁出去没把门关严实,风从门缝吹进来,林颂锦缩着手写作业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冷,有一瞬间的愕然,似乎上一刻还是盛夏,下一秒已是寒冬,中间岁月变迁,不知今朝。 孟夏转笔的动作一顿,突然问林颂锦,“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陈艺州他们我们的关系?” 林颂锦把自己的手揣进兜里取暖,“找个机会?” 孟夏比了个OK的手势。 作为苦逼的高三牲,是不配总有完整寒假的。放假的前一天,班级试卷翻飞,都是各科老师发的作业。 李意,“天,我只是放一个星期的假至于吗?” 班主任简单交代了回家注意安全之类每逢假期必讲的话,顺带叫课代表去复印室领试卷。 班级里顿时又是一片鬼哭狼嚎,但得之不易的假期又让这群人在哀怨之余有所期待。 第9章 烟花 临近过年是林致远最忙的时候,忙着在外面应酬。 林颂锦没什么亲戚可拜访,无聊的在家刷学校发的卷子。 孟夏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林颂锦刚刷完一张英语卷子。 April:今天晚上市中心大广场放烟花,林颂锦,出来看烟花吗? 林颂锦回复,我马上来。 大过年的车不好打,林颂锦赶到的时候广场人满为患。 她在人群里张望,看到前面冲她挥手的孟夏。林颂锦穿过人群,身上隐隐出了点汗。 孟夏把奶茶塞进她手里,“还好我来的早,占了个风水宝地。” 周围人群喧嚣,她和孟夏聊着天。 随着广场屏幕倒计时归零,烟花在空中绽放。 这是林颂锦和孟夏过的第一个新年。 林颂锦的眸眼映出绚丽的烟火,她转向孟夏想祝自己喜欢的人新年快乐,却发现孟夏正看着自己,她一时愣神。 “林颂锦,新年快乐,祝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林颂锦无奈,被抢先了一步。 “祝孟夏新的一年自由。” 人们在看盛大的烟花,而她们在看彼此的爱人。爱人的眼眸,盛过烟火。 她们退出人群,孟夏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走,喂猫去不去?” “去。” 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巷有几只流浪猫,平时接受来来往往不同人的投喂,一来二去长胖了不少。 再次置身于这条巷子,林颂锦还颇有些感慨。 “孟夏,还好那天我进来了。要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孟夏又开了一盒罐头,闻言道,“就算那天你不在巷子,我们也会遇见并成为爱人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啊。” “因为孟夏是为了林颂锦而来的,因为林颂锦,所以孟夏来了。” 眼看着猫吃的差不多了,她们起身,林颂锦突然被孟夏拉住手腕,她疑惑的看向孟夏。 孟夏突然靠过来,林颂锦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没躲。 孟夏的唇碰上她的额头,林颂锦有一瞬间的晃神。 孟夏会牵她的手,在无数个晚自习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亲吻她的额头,她的手,亲吻很轻,一触即分。孟夏的态度小心翼翼,像对待昂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 但林颂锦从不是放在玻璃展台上的瓷器。 林颂锦握住孟夏的手,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孟夏,吻在孟夏的唇上,像花瓣抚过。 但孟夏啊,林颂锦心里轻叹,我从来不是易碎的瓷器。 我不喜欢被安置在玻璃展台内当精美易碎的物件,我蜉蝣,哪怕朝生暮死。 她离开孟夏的唇。 孟夏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吻里,她被林颂锦拉出小巷,风吹过她的脸,似乎只剩唇上的温度。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罗朝明和李意家离学校附近挺近,两人寻思着大过年的也不能饿着猫,于是颠颠的买了罐头准备给猫饱餐一顿,却意外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两人相视一眼。 罗朝明:“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李意:“应该大概差不多是的。” 罗朝明:“孟夏和林颂锦……” 李意:“那啥了?” 罗朝明:“……” 李意:“……” 靠! 一个星期的假期转眼就过,外面年味还没散去,高三已经返校。 教室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补作业的人企图创造奇迹。 林颂锦刚坐下,卷子被陈艺州借走。 不过…… “孟夏,你怎么也没写?” 孟夏一边补作业一边回她,“别提了,假期忙着伺候那一花店的祖宗了。” 孟夏剩的作业不多,她几笔写完最后一题,圆珠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她啪的一声盖上笔帽,突然提议道,“林颂锦,高考结束后我们去阿尔卑斯山吧。” 林颂锦欣然答应,“好啊。” “那你可不能反悔啊。” “不会的,放心吧。” 阿尔卑斯山的约定便订了下来。 高三生活除了刷卷子就是考试,几人寻了个空闲的时间在烧烤摊又聚了一次。 临进开春,感冒的人增加了不少,罗朝明不幸中招。 孟夏和林颂锦的关系在这次正式和朋友们说明,大家都平静的表达了祝福。 虽然但是…… 孟夏,“你们这也太平静了吧,就不能适当的表现震惊吗?” 罗朝明,“呵呵,震惊过了。” 李意,“同上。” 陈艺州,“早猜出来了。” 林颂锦和孟夏这才知道那晚小巷被李意和罗朝明撞见了,两人到没说什么。 罗朝明吸了吸鼻涕,“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身体啊。” 陈艺州嫌弃,“把鼻涕擦干净了在说话。” 那天是惊蛰,林颂锦头昏昏沉沉的,似乎是感冒的前兆。她接了杯热水灌下去,希望情况能有所好转。 第二天林颂锦发烧了,她是被孟夏叫醒的。她看到孟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孟夏,你怎么在我家?” 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孟夏,“我帮你请假了,我们去医院。” 孟夏声音很沉,面色看上去不好,她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孟夏忙前忙后,直到她打了点滴才停下来。 林颂锦映像里孟夏总是笑的,乐观开朗,她见不得孟夏这副样子,刚准备开句玩笑却发现孟夏眼睛红了。 孟夏哭了,林颂锦有些手足无措,她想抬手帮孟夏擦掉眼泪,手却被孟夏一把握住。 “孟夏,”林颂锦轻声开口,“你怎么了?” 她看到孟夏漏出的手腕上的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中间又裂了道纹,似乎快碎了。 “是因为玉吗?没关系的,可以修的,别伤心了。”她想用另一只手帮孟夏擦掉眼泪,无奈手上扎着针,林颂锦无奈道,“孟夏,放手让我帮你擦掉眼泪吧,难道你要我用打吊针的手帮你擦吗?” 孟夏没动作,半晌才道,“林颂锦,我昨天晚上梦见你死了。” 孟夏看着她,那瞬间林颂锦心脏似乎抽了下,孟夏眼里还见痛楚。 “梦终究是相反的,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我还答应陪你去阿尔卑斯山呢。” 林颂锦在下午出院了,并被孟夏强制要求回家休息。 林颂锦不同意,“我爸出差了,回家没人做饭给我吃啊,你总不能要求我一个病人自己下厨吧。” 孟夏,“你家不是请了个阿姨吗,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林颂锦最后喜提回家。 但彼时的两人都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暗中书写了结局,无论中间命运如何流转,结局不可更改。 第10章 平安 孟夏昨天夜里心悸,梦里林颂锦死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心里没由来恐慌,这种恐慌在今天得知林颂锦没来学校时达到了顶峰,以至于她都没注意手腕上的玉又多了道裂纹。 罗朝明转过来同孟夏说话,“林颂锦没事了吧。” 孟夏心不在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退烧了。”顿了片刻,又道,“我晚自习不上了,我去杏花里找她。” 说罢,起身去找班主任请假。 罗朝明挠了挠头,“李意,你觉不觉得孟夏太紧张了。” 李意放低了声音,“人家小情侣紧张点正常。” 孟夏打车往杏花里的方向去,远处突然行驶过来一辆救护车,救护车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脸色发白。 天空突然打了一声雷,雨措不及防的下起来。孟夏又感觉到了昨夜那种恐慌,当她撑着伞站在林颂锦俩门前,看着黑漆漆的窗口,那种恐慌再次达到了顶峰。 手机屏幕亮着,前不久她和林颂锦发的信息还躺在上面。 April:吃晚饭了吗? L:准备吃了。 孟夏颤抖着手,拨通了林颂锦的号码,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电话终于接通了。 孟夏松了一口气,“喂,林颂锦,我刚才看到一辆救护车还以为你……” 她的声音被打断。 “孟夏,我是陈阿姨。” 孟夏到医院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阿锦在吃饭时突然晕倒了,我已经联系了林先生。” 怎么会呢? 林颂锦躺在病床上,面色比早上更苍白了几分。她看到孟夏,“孟夏,你不是在上晚自习吗?” 认识这么久,除了今天早上,林颂锦从来没见过孟夏哭。孟夏永远热烈自由,笑着的模样贯穿她们认识以来的每时每刻。 “孟夏,别哭。” “我们还要去阿尔卑斯山的对不对?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都还没给你过过生日呢。” 孟夏,“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没呢,哪有那么快。” 林颂锦劝她回去,孟夏没应,只是陪着她。 林致远在半夜赶到医院,孟夏终于被劝着回家了。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孟夏,”林颂锦知道叫孟夏别来肯定行不通,“明天你下晚自习来陪我半个小时就好了。” “快高考了,别为别人耽误自己的前程。” 孟夏固定每天下晚自习后来陪林佑安半个小时,罗朝明几人本来也打算来陪林颂锦,被林颂锦拒绝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罕见的基因疾病,要转院去北京治疗。 转院前一天出了太阳,林颂锦看到孟夏几人了。 她无语片刻,“你们今天月考,不是叫你们不用来了吗?” 罗朝明,“一次年级组织的考试而已,以后多的是,还是来送送你比较重要。” 林颂锦无奈,“搞得我要死了一样。” “快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可不幸说啊。” “李意,你封建迷信啊。” 陈艺州突然递给她一个平安符,“我去郊外的桃花寺求的,希望你平平安安。” “不是说不要封建迷信吗?”虽这么说,但还是送上了一级求来的平安扣。 几人都送上自己的祝福。 林颂锦正式转院去北京了。 开始时还能和他们在群里聊几句,后来正式接受治疗,群里便正式沉寂下来。 那次缺考学校口头通报批评了一通,后面也不了了之。 孟夏固定给林颂锦发信息,林颂锦开始时还会挑几条回,后面打盹是孟夏单方面发过去。 April:林颂锦,我今天生日,你不是说陪我过生日吗?怎么失约了? April:没事,我不怪你,但阿尔卑斯山你不能失约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孟夏每天考试听老师讲卷子,日子无波无澜,转眼就是百日誓师。 April:林颂锦,今天百日誓师了。 时间不停。 “孟夏,快到我们班拍毕业照了,走吧。” 孟夏应了声,书包夹层里把一张照片拿在手里。 “我数三二一,就开拍了。大家管理好表情。” “李意,不要踮脚啊。” “滚,先管好你自己吧矮子。” “三——” “二——” “一——” 孟夏保持微笑,手中拽着照片。 那张照片孟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背景是花店,林颂锦笑看着偶然飞去花店的鸟。 林颂锦,如此也算我和你的毕业照了吧。 高考眨眼临近,又随着最后一科铃响结束。孟聿把一束花递给孟夏,“什么时候去北京?” 孟夏接过花,“明天吧,我想林颂锦了。” “我就知道,机票酒店都订好了,明天就走。” “哥,还是你懂我。” 当天晚上,孟夏把林颂锦转院后她就摘了的玉重新带上。 那条很久没有回信的对话框又多了一条。 April:林颂锦,我今天高考结束了,明天就飞北京见你了。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不能更改。 孟夏收到了林颂锦的遗物,和一封信,在世界太阳初升时。 林颂锦终究没等来繁花似锦的明天。 亲爱的孟夏, 芳信远临,还同面叙 孟夏,抱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然失约。不必为我的死感到难过,在我十八年人生里,前半生家庭美满,幸福喜乐,而后是十年孤寂。大概是上天看我太过可怜,于是十七岁这年你突然闯入我的世界。 孟夏,你热烈自由,是无拘无束的风,我的生命因为你重焕生机,你是我的新生。 于我来说,喜欢上你是不可避免,是我的命运。但我们终究不一样,你是无拘无束的风,我是久困于夏天,忘记如何飞的鸟。孟夏,你是自由的。 我曾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死了,你看上去好难过,你不在自由,你被我的死困住了。 我亲眼见过爸爸在妈妈死后花了十年走出,可是孟夏,十年啊,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所以我逃避了,我喜欢的孟夏是自由的,我害怕梦成真,害怕你不在自由。 可是你却对我说爱,那刻周围是开的漂亮的花,我却清楚的从你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还是答应了。 说来可笑,十八岁自以为豁达死生看淡,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不只一次祈祷能和你一起长命百岁,很遗憾,我还是死了。 孟夏,不必为我的死感到难过,朝菌不知晦朔,惠姑不知春秋,我大抵算得上幸运,我走过南梧的街巷,也有幸结识了几位朋友。 孟夏,不要因为爱人的死亡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去做自己热爱的吧。 孟夏,祝你自由,余生平安,无病无灾。 林颂锦 二O二六年六月一日 第11章 结局 孟聿拿着车钥匙下楼,就看见妹妹坐在地上,握着一张薄薄的纸痛哭。 那架飞往北京的飞机,孟夏登不上去了。 孟聿走近,抱住孟夏,这世上他最后的亲人。 “孟夏。” 孟夏终于崩溃大哭出声,她幼时在书上看到肝肠寸断这个词,只觉夸张,她问孟聿,“哥,这本书写的好假哦,怎么会有人哭得肝和肠子都断的,那不是死了吗?” 孟聿摸摸她的头,“这是一种形容,形容一个人很伤心。” 她不懂,不明白什么事情才能叫人肝肠寸断。 孟夏幼时是乌托邦长大的孩子,有宠她的哥哥,爱她的父母,她不用为世俗烦恼,家人托举着她去摘星,去做无拘无束的风。 因为想看布达拉宫,家人陪她西藏自驾游;因为羡慕美人鱼可以生活在水底,家人给她抱了潜水课;因为想看极光,家人带她去冰岛;因为喜欢宫崎骏的动漫,家人带她去日本旅行…… 在幼时,孟夏就用脚步丈量了世界。 后来父母去世,那是孟夏第一次感到肝肠寸断,好似在惩罚她幼时的无知,原来文字是如此真实。 初二她由于父母的去世不想上课,孟聿给她请了一个月假,让她出去旅游放松。 她问哥哥,“不怕我成绩倒退考不上高中吗?” 孟聿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哥哥养你。好好玩,别死了就成。” 再后来,她出柜,孟聿想了一晚,表示祝福。 林颂锦说的没错,孟夏是自由的,这种自由源于家人的爱,源于足够的金钱。 太坦荡的路会让人嫉妒,于是她幼时失去了父母,现在失去了爱人。 “哥!我不该听林颂锦的!我该去学医的!这样我就可以救她了……我可以救她的啊……” 回学校填志愿那天,孟夏从上到下,把所有医学院都报了个遍,鼠标在提交处迟迟未动,她自嘲地笑着,学医就能救林颂锦吗?不能,孟夏知道不能,那不过是个妄想罢了。 从上到下全部叉掉,最后只填了个北京的量子力学。 她走出校门的瞬间,被阳光照得眯了眼。孟夏手腕上戴的那颗玉在知道林颂锦去世时就碎了,现在腕上只剩一根孤零零的红绳。 “孟夏,就你最慢。” 陈艺州染了头发,做了指甲;罗朝明把那副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细边的,看过去挺像那么回事;李意听说买了辆机车。 大家都变了。 “唉,怎么个回事啊,孟夏你咋还是老样子?要不要叫咱陈姐给你改造改造?” 孟夏笑,“最近烦着呢。” “林颂锦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改天来我家,我拿给你们。”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谁也不曾料想到这个结局,当初烧烤摊的日子似乎还在昨天,一转眼,已不在是当初的自己,人也不在如最初。 “不是订了KTV吗?先吃饭还是先唱歌?” 孟夏打破了安静。 “吃饭吃饭。” 杏花里的房子人去楼空,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孟夏再次失去了林颂锦。 抱歉林颂锦,那天我骗了你,我的手摸到那枚硬币是字面朝上,我偷偷换成了花面朝上,我想让你长命百岁的。 ——孟夏孟聿拿着车钥匙下楼,就看见妹妹坐在地上,握着一张薄薄的纸痛哭。 那架飞往北京的飞机,孟夏登不上去了。 孟聿走近,抱住孟夏,这世上他最后的亲人。 “孟夏。” 孟夏终于崩溃大哭出声,她幼时在书上看到肝肠寸断这个词,只觉夸张,她问孟聿,“哥,这本书写的好假哦,怎么会有人哭得肝和肠子都断的,那不是死了吗?” 孟聿摸摸她的头,“这是一种形容,形容一个人很伤心。” 她不懂,不明白什么事情才能叫人肝肠寸断。 孟夏幼时是乌托邦长大的孩子,有宠她的哥哥,爱她的父母,她不用为世俗烦恼,家人托举着她去摘星,去做无拘无束的风。 因为想看布达拉宫,家人陪她西藏自驾游;因为羡慕美人鱼可以生活在水底,家人给她抱了潜水课;因为想看极光,家人带她去冰岛;因为喜欢宫崎骏的动漫,家人带她去日本旅行…… 在幼时,孟夏就用脚步丈量了世界。 后来父母去世,那是孟夏第一次感到肝肠寸断,好似在惩罚她幼时的无知,原来文字是如此真实。 初二她由于父母的去世不想上课,孟聿给她请了一个月假,让她出去旅游放松。 她问哥哥,“不怕我成绩倒退考不上高中吗?” 孟聿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哥哥养你。好好玩,别死了就成。” 再后来,她出柜,孟聿想了一晚,表示祝福。 林颂锦说的没错,孟夏是自由的,这种自由源于家人的爱,源于足够的金钱。 太坦荡的路会让人嫉妒,于是她幼时失去了父母,现在失去了爱人。 “哥!我不该听林颂锦的!我该去学医的!这样我就可以救她了……我可以救她的啊……” 回学校填志愿那天,孟夏从上到下,把所有医学院都报了个遍,鼠标在提交处迟迟未动,她自嘲地笑着,学医就能救林颂锦吗?不能,孟夏知道不能,那不过是个妄想罢了。 从上到下全部叉掉,最后只填了个北京的量子力学。 她走出校门的瞬间,被阳光照得眯了眼。孟夏手腕上戴的那颗玉在知道林颂锦去世时就碎了,现在腕上只剩一根孤零零的红绳。 “孟夏,就你最慢。” 陈艺州染了头发,做了指甲;罗朝明把那副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细边的,看过去挺像那么回事;李意听说买了辆机车。 大家都变了。 “唉,怎么个回事啊,孟夏你咋还是老样子?要不要叫咱陈姐给你改造改造?” 孟夏笑,“最近烦着呢。” “林颂锦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改天来我家,我拿给你们。”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谁也不曾料想到这个结局,当初烧烤摊的日子似乎还在昨天,一转眼,已不在是当初的自己,人也不在如最初。 “不是订了KTV吗?先吃饭还是先唱歌?” 孟夏打破了安静。 “吃饭吃饭。” 杏花里的房子人去楼空,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孟夏再次失去了林颂锦。 抱歉林颂锦,那天我骗了你,我的手摸到那枚硬币是字面朝上,我偷偷换成了花面朝上,我想让你长命百岁的。 ——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