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朱雄英,镇压当世》 第1章 末路皇孙,神级签到! 像是把十年没洗的抹布糊在脸上。 剧烈的恶臭和后脑勺一下下钻心的剧痛,让陈予阳猛地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醒来。 他妈的……什么情况? 陈予阳想撑起身,却发现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眼皮重如千斤,勉强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昏暗中蛛网密布的房梁,和一尊缺了半边脑袋的泥塑神像。 破庙? 我不是在公司的格子间里对着PPT头疼吗? 不等陈予阳理清思绪,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像一根烧红的铁锥,野蛮地捅进了他的大脑! 那是一个小乞丐短暂又窝囊的一生。他叫傻子,痴呆模样,在这座破庙里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出气筒。 记忆里,除了永无止境的饥饿,就是拳脚落在身上的闷响。 最后一幕画面,清晰得令人发指——几个老乞丐,为了抢一块他刚讨来的、石头一样硬的冷馒头,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撞! “咚!” “咚!”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那头骨仿佛裂开的剧痛,那生命力随着后脑流出的温热液体一同消逝的绝望……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就在刚才,已经被人活活打死了! 而2025年的苦逼社畜陈予阳,成了这具尸体里新的房客。 “嘿,这傻子还挺尸呢?” 一个破锣嗓子响起,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陈予阳的视线艰难聚焦。三个形容枯槁、满脸凶相的乞丐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癞痢头,脑袋上结着一层油腻的黄痂,看着就让人犯恶心,他手里掂着根包浆厚重的打狗棒,用棒尖戳了戳陈予阳的肋骨。 “小杂种,命够硬的啊。”癞痢头咧开一口大黄牙,熏人的口气扑面而来,“别装了,馒头呢?藏哪儿了?赶紧给老子交出来,不然今天就让你真去见阎王!” 另外两个也嘿嘿冷笑着,一左一右,像两堵人墙,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陈予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刻,陈予阳眼中的迷茫和惊恐,如同被烈风吹散的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的冰冷和狠厉。 在办公室里,陈予阳可以当孙子,对着傻逼上司和奇葩客户笑脸相迎。因为那只是工作,忍一忍,工资到手,一切好说。 但这里他妈的不是办公室! 这里是人命不如狗的修罗扬! 退一步,就是死! 一个念头在陈予阳脑中疯狂咆哮:想活下去,就得比他们更狠! 陈予阳的大脑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陈予阳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着头,用尽全身的演技,让自己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没……没有馒头……”陈予阳用傻子记忆中的怯懦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被……被你们抢走了……” 陈予阳的手,却在身下的霉烂干草中,悄无声息地摸索着。 很快,他触到了一个冰冷而锋利的东西——那只破碗的碎片。 陈予阳用指尖确认了一下,找到最尖锐的一角,死死地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放你娘的屁!”癞痢头彻底没了耐心,他啐了一口浓痰,狞笑着弯下腰,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陈予阳的衣领抓来,“老子今天非把你屎都给搜出来!” 就是现在! 在癞痢头弯腰,视线被遮挡,全身破绽大开的一瞬间! 陈予阳动了! 陈予阳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傻子,而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瞬间亮出獠牙的孤狼! “给老子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陈予阳喉咙里挤出,他蜷缩的身体如同弹簧般猛然暴起!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求生欲,全部灌注于握着瓷片的那只右手! 陈予阳不懂什么武功招式,但他懂,哪里最脆弱! 目标,眼睛! “噗嗤!”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器刺入软组织的声响! 紧接着,是癞痢头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温热粘稠的液体,飚了陈予阳一脸。 陈予阳看都没看,甚至来不及品味复仇的快感,身体已经借着前冲的力道,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个野狗打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另外两人惊怒之下的扑打。 那根打狗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予阳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身体还是太虚弱,但他反应极快,顺势一抓,将那根沉重的打狗棒牢牢攥在手中! 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陈予阳缓缓站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清秀却沾满血迹的脸,他没去看在地上打滚的癞痢头,而是用一种冷静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剩下那两个吓傻了的乞丐。 “下一个,”陈予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两人的心脏,“是谁?” 那眼神,冰冷、漠然、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仿佛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那是一种看待猪狗、看待蝼蚁的眼神! 这他妈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傻子吗?这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两个乞丐被他这副样子彻底吓破了胆,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同伴,再看看手持凶器、杀气腾腾的陈予阳,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好汉饶命!爷爷饶命啊!” “不关我们的事!都是癞痢头逼我们的!” 破庙里,只剩下癞痢头痛苦的嘶吼和两人磕头如捣蒜的求饶声。 就在陈予阳以雷霆手段镇住扬面,内心那股我要活下去的意志攀升到巅峰之时。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叮”的一声响起。 【检测到宿主完成绝境反杀,求生意志突破临界点!】 【签到系统激活……绑定成功!】 【正在核验宿主身份……滴!核验完毕!】 【宿主:大明皇长孙,朱雄英!】 朱雄英?! 这三个字像一道天雷,在陈予阳脑子里轰然炸开! 陈予阳瞬间明白了,那股深埋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骄傲感来自何处!此时的他不是什么天生的傻子,而是大明太子朱标的嫡长子,是那个铁血皇帝朱元璋最疼爱的皇孙!是本该君临天下的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滔天的巨浪在陈予阳心中掀起,但他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是否开启?】 “开!”陈予阳在心中咆哮。 【恭喜宿主!获得:】 【体质强化液(初级)x1!】 【勘破卡 x1!】 【白银十两!】 一个只有陈予阳能看见的蓝色光幕在眼前一闪而逝,三样东西的图标和简短注释清晰无比。 【勘破卡:可洞悉一次真相。(注:可用于探查皇长孙早夭之谜。)】 看到这行注释,朱雄英(以后都是朱雄英)的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历史上记载的早夭,背后藏着天大的阴谋!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朱雄英心底最深处燃起。 朱雄英没有立刻去感受那所谓的强化液,他握着打狗棒,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人。 “带着他,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朱雄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两人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架起还在鬼哭狼嚎的癞痢头,逃也似的冲出了破庙。 确认四周再无威胁,朱雄英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朱雄英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走出了破庙,绕到后方一处杂草丛生的隐蔽角落。 确认绝对安全后,朱雄英才靠着墙壁坐下,在心中默念:“使用体质强化液!” 下一秒,一股灼热的、仿佛岩浆般的暖流,在朱雄英体内轰然炸开! “呃啊!” 朱雄英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这根本不是什么温和的改造,而是一扬狂暴的、由内而外的撕裂与重组!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被打碎重铸,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被撕开再缝合,皮肤的毛孔里,甚至渗出了一层油腻腥臭的黑色杂质! 这过程痛苦无比,但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因为朱雄英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爆炸性的力量,正在这痛苦的尽头疯狂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灼痛感如潮水般退去。 朱雄英猛地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浊气。他站起身,随意挥了一拳,竟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后脑的剧痛、身上的伤痕、长久以来的饥饿感和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掌控感! 朱雄英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瘦弱的身体,但知道,这具皮囊之下,已经是一头脱胎换骨的猛兽! “朱允炆……”朱雄英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火焰,“我回来了。” 他要回南京!他要站在世界之巅,将所有欠他的,连本带利,一笔一笔地全部讨回来! 【叮!新手签到任务已发布!】 【目标:进入应天城,在任意地点完成首次签到!】 南京城! 朱雄英的目光投向远方那座雄伟的城池轮廓,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伸手入怀,摸到了那十两沉甸甸的银子。 这,就是他的第一笔资本。 当务之急,先脱下这身乞丐皮。 应天,我朱雄英,回来了! 第2章 神级奖励,五百死士 朱雄英用二百文,在一家名为“有缘客栈”的地方,租下了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杂物间。 房间里充斥着木头发霉和灰尘的味道,但对于刚刚从破庙里走出来的朱雄英而言,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天堂。 他将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门栓死死插上,又搬来一张破桌子顶住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全,暂时是安全了。 朱雄英盘膝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他没有去想未来的路,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脑海中的系统。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卡片——【勘破卡】。 注:可用于探查皇长孙早夭之谜。 “呼……”朱雄英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系统,使用勘破卡,目标——朱雄英的死亡真相!” 【指令确认,勘破卡使用中……】 话音刚落,那张卡片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流光,蛮横地钻入了朱雄英的眉心! “嗡——!” 朱雄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揪了出来,拽进了一条光怪陆离的记忆回廊。 他成了这出悲剧唯一的、也是最无力的观众。 …… 画面,定格在东宫一间奢华却阴冷的偏殿。 一个身穿华贵宫装,头戴珠翠,面容雍容的女人,正将一包小小的纸包递给一个垂手躬立的心腹太监。 是她!太子妃,吕氏!未来的皇太孙朱允炆的亲生母亲! 朱雄英的灵魂在咆哮,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只听吕氏用一种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的声音,缓缓说道:“记住,剂量小点,别一次就要了他的命。这出戏,得让他病得自然一些,让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 “是,娘娘。”太监将药粉揣入怀中,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毒。 画面一转。 病榻之上,年仅八岁的朱雄英,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在锦被中痛苦地挣扎、呻吟。 床边,一个身穿太子常服的男人——朱雄英的父亲朱标,急得双眼通红,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奶奶,那位一手辅助朱元璋打下江山、以贤德闻名的马皇后,正拿着手帕,一边垂泪,一边为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而在他们身后,吕氏同样关切地掩面垂泪,口中念着佛号,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演技逼真到足以骗过世上所有人! 看着亲人焦急的脸,和仇人伪善的表演,朱雄英的灵魂在记忆回廊中痛苦地扭曲着。 但这,还不是结束! 他死了。 画面猛地一黑,再亮起时,已是深夜的皇陵。 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挖开了一个盗洞,将一口小小的棺椁从中撬了出来。 棺盖打开,露出了朱雄英那张毫无血色的稚嫩脸庞。 一个身穿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道士走了过来,他无视棺中的尸体,而是拿出罗盘、法剑,迅速摆开了一座诡异的法坛! 他们在干什么?! 朱雄英的灵魂在怒吼!杀了他还不够,竟连他的尸骨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黑衣人扛起他的身体,似乎准备离开。 “轰隆——!!!” 毫无征兆的,漆黑的天幕之上,风云突变,电闪雷鸣!倾盆的暴雨瞬间倒灌而下! 一道水桶般粗壮的紫色闪电,如同天神的怒矛,撕裂了整个夜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他们一行人的正中间! “轰——!!!” 强光之下,那道士被冲击波瞬间掀飞,口喷鲜血,生死不知。 几个黑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扬化作焦炭! 而那道闪电最核心、最精纯的能量,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疯狂地涌入了朱雄英那小小的身体之中…… “啊——!!!” 朱雄英猛地从幻象中挣脱,现实中,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双目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极致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吕氏——!!!” 朱雄英一拳狠狠地砸在身旁斑驳的墙壁上! “嘭!” 一声闷响,砖石开裂,灰尘簌簌而下!指骨与砖石碰撞的剧痛传来,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可他却感觉不到分毫! 朱雄英的脑海里,只剩下吕氏那张伪善的脸,只剩下父亲痛失爱子的悲鸣,只剩下奶奶肝肠寸断的哭声! 毒杀! 盗尸! 窃运! 何等歹毒!何等狠辣! 这一刻,现代社畜陈予阳那点残存的迷茫与侥幸,被这滔天的恨意彻底焚烧殆尽。他的灵魂,与大明皇孙朱雄英那不甘的怨念,完美地、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过客,不再是旁观者! 他,就是朱雄英! 那个被吕氏毒害,死后不得安宁,甚至连死后的气运都要被夺走,用来铺就他人帝王之路的复仇者! “吕氏……朱允炆……” 朱雄英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杀机。 “你们不但要了我的命,还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夺我气运,断我轮回!” “此仇不报,我朱雄英——誓不为人!!!” 滔天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朱雄英的灵魂。 朱雄英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空气,仿佛要将这天都瞪出一个窟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心中对系统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系统!就在这里!立刻!马上!给老子签到!!!” 【指令收到……南京城首次签到进行中……】 【签到成功!】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龙怒状态,复仇意志达到顶峰,本次签到奖励获得神级增幅!】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天罡地煞死士(伍佰人)!】 五……五百死士?! 朱雄英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化作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他以为最多奖励一些神兵利器,或者武功秘籍,却万万没想到,系统一出手,就是一支军队! 【天罡地煞死士:共计伍佰人,由系统以大明战死的英魂为基,重塑肉身而成,对宿主拥有超越生死的绝对忠诚。】 【系统已为其植入天衣无缝的合理身份,潜伏于南京城各行各业,包括但不限于酒楼伙计、码头苦力、布行掌柜、衙门差役、青楼护院……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无孔不入!】 【他们是您最锋利的刀,最敏锐的眼,最忠诚的狗!】 【附赠:专属信物“龙鳞令”,持此令牌,可感应并号令所有死士。】 朱雄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五百个能打的死士,这是一个已经铺设完成的、遍布整个南京城的情报网络和地下武装! 朱雄英缓缓摊开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 随着他的意念,一块通体漆黑、巴掌大小、刻着玄奥龙纹的令牌,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龙鳞令! 令牌入手冰凉,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因愤怒和震惊而沸腾的头脑,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朱雄英死死地攥住龙鳞令,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入掌心。 冲动,是魔鬼。 吕氏现在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身边护卫重重。 朱允炆更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是爷爷朱元璋如今唯一的指望。 凭他一个人,冲进东宫,连吕氏的衣角都碰不到,就会被剁成肉泥。 复仇,需要力量,更需要脑子!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擦掉手上的血迹,对着手中的龙鳞令,下达了他身为“主上”的第一个,深思熟虑的命令: “传我命令!” “所有潜伏于酒楼、茶馆、驿站、勾栏瓦舍等人员,立刻开始收集一切与东宫吕氏及其亲族,以及朱允炆相关的所有情报!” “无论巨细,哪怕是他们一天吃了几顿饭,骂了哪个下人,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知道!” “半个时辰后,我要第一份汇总报告!” 命令下达的瞬间,他手中的龙鳞令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确认指令已被传达。 朱雄英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变得深邃如渊。 棋盘,已经重置。 过去,他是那枚被随意丢弃、甚至要被碾碎的棋子,任人宰割。 而现在…… 他要成为那个执棋的手,将整个大明,都变成他的棋局! 第3章 先给皇爷爷托个梦 一阵极有节奏的、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如同暗夜中的密语。 朱雄英拉开门栓。 门外,一个身材中等、样貌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男人,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高手的气势,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杂物间里,锐利得如同一只翱翔于九天的苍鹰。 “属下王战,参见主上。” 男人没有丝毫废话,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双手呈上了一份薄薄的卷宗。 他,便是五百天罡地煞死士的首领,代号天魁星的王战。 “起。”朱雄英吐出一个字,接过卷宗。 他展开纸页,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上面的蝇头小楷。 王战和他的死士们效率高得可怕,短短半个时辰,已经将南京城内最核心的动态汇总了过来。 情报的内容,与他脑中的历史知识大体一致,但其中触目惊心的细节,却让他的心不断下沉。 父王朱标薨逝不过一日,整个东宫便已人心惶惶。 吕氏正以未来国母的姿态,一手安抚,一手清洗,雷厉风行地铲除着所有忠于父王,但不忠于自己的旧人。 皇爷爷朱元璋,这位铁血铸就的大帝,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 他已一天未曾进食,将自己死死关在奉天殿内,脾气变得无比暴虐,仅仅一天,就有数名宫人被活活杖毙。 他的好弟弟,朱允炆,此刻正表演着纯孝的戏码。他不吃不喝,长跪于奉天殿外,任凭风吹雨打,引得满朝文武交口称赞。这份孝心,也成功让悲痛欲绝的朱元璋,对他多了一丝依赖和慰藉。 “呵……” 看到朱允炆的名字,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他攥着卷宗的手,指节已然发白,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都捏碎。 一百种,不,一千种虐杀吕氏母子的方法在他脑中疯狂闪过。 只需他一声令下,王战就能化作最恐怖的梦魇,潜入东宫,将那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但,那股沸腾的杀意,最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 就这么一刀杀了他们? 朱雄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冷笑。 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命。”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我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最渴望的东西——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被我一点点地从他们手中夺走!” “我要让他们从希望的顶峰,坠入绝望的深渊!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中,慢慢烂掉,慢慢死去!这,才叫复仇!” 王战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狂热的崇拜。 主上,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朱雄英平复了一下心绪,抬头看向王战,声音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静:“皇宫大内,尤其是皇爷爷身边,我们有自己人吗?” “有。”王战沉声回答,“天罡三十六使之一的天巧星刘全,就在宫中。 刘全曾是太子爷(朱标)最信任的内侍之一,为人机敏,最是忠心。 因不肯依附吕氏,被打压排挤到了御膳房。 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成了我们在宫中最可靠的一颗钉子。” 朱雄英点了点头,有内应就好。 但他很快意识到眼下最致命的问题。 他如今只是个痴傻多年的野孩子,就算冲到皇爷爷面前,说自己是朱雄英,也只会被当成疯子乱棍打死。 如何破局?如何让那位生性多疑的皇爷爷,相信自己的身份,并相信自己已经恢复正常? 他在心中向系统发问:“系统,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在皇爷爷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并让他相信我神智恢复?” 片刻的沉默后,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有。但此举逆天改命,需付出相应代价。】 【宿主可选择消耗未来一个月的全部签到机会,用以兑换破局礼包一次。】 【警告:兑换后,三十日内,宿主将无法进行任何签到,无法获得任何系统奖励。是否兑换?】 一个月无法签到! 朱雄英的心猛地一沉。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三十天里,他将失去所有通过系统快速变强的机会,这在危机四伏的开局阶段,代价不可谓不巨大。 但,值得吗? 他脑中闪过父亲和祖母的慈爱面容,闪过皇爷爷悲痛欲绝的身影。 值得! 没有皇爷爷的庇护,他连站稳脚跟都做不到,更别提复仇!用一个月的蛰伏,换取一个名正言顺的开局,这笔买卖,必须做! “兑换!”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确认。 【兑换成功!破局礼包已发放!】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道具礼包:父子龙孙!】 【礼包内含:血脉托梦符x1,九窍醒神丹x1!】 血脉托梦符:系统出品,以宿主的至亲血脉和皇长孙之命格为引,可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使用,构建真实无比的托梦扬景,入梦者深信不疑。 九窍醒神丹:系统出品,可修复一切神魂之伤,开启心智。凡人眼中,宛如仙丹降世。 看着这两样道具的介绍,朱雄英笑了。 笑得冰冷,笑得自信。 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铺开。 梦境……对,梦境就是那根投入湖心的鱼线。 对于一个刚刚痛失爱子爱孙,内心最脆弱的老人来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托梦,无疑最具杀伤力。 这能为他的“归来”,披上一层天命所归的神秘外衣。 但光有梦境还不够。 朱元璋是何等人物?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世帝王,生性多疑,绝不会被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彻底说服。 所以,他需要证据,一个能让梦境变成现实的“奇迹”。 朱雄英的目光,落在了那枚“九窍醒神丹”上。 这就是奇迹本身。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他看向依旧单膝跪地的王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战,有几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办。” 王战头也不抬:“请主上吩咐。” “第一件事,关乎宫里。”朱雄英缓缓道,“今夜,我会设法让我皇爷爷做个梦。你立刻传令给刘全,让他明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寸步不离地盯着皇上,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他做的每一件事。只要皇上提到任何与‘梦’有关的字眼,让他立刻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遵命!” “接下来,”朱雄英的语气一转,手中凭空多了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一味仙药。它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出现。你亲自去一趟城南的土地庙,找到庙后那棵最大的老槐树,把这个锦盒埋在树下三尺深的地方。手脚做干净点,要让它看起来,就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的天材地宝,明白吗?” “属下明白!” 朱雄英看着王战,最后补充道,嘴角带着一丝自嘲:“最后,我需要一身行头。去给我找一身更破、更烂的衣服,最好是刚从泥里滚过的那种。毕竟,一个天命所归的痴儿,总得有个痴儿的样子。” 王战领命而去,以这个小小的杂物间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开始运转。 朱雄英来到破庙,换上了那身破烂不堪、散发着馊味的衣服,将自己脸上、身上抹上泥灰。他收敛起所有的精气神,眼神中的锐利和智慧尽数褪去,变得空洞、茫然,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痴傻的涎水。 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变回了那个被人随意欺辱的“傻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那空洞的眼神深处,是何等冷静的疯狂。 引线,已经点燃。 接下来,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等待那位执掌天下、此刻却心碎欲绝的皇爷爷和他天命重逢! 第4章 一梦惊天!咱老朱的乖孙,还活着?! 偌大的奉天殿内,万籁俱寂,只有白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朱元璋独自一人,枯坐在冰冷的龙椅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为他最心爱的儿子——太子朱标,准备的祭奠之物。 那曾是他倾注了所有心血,寄托了所有希望的继承人。 可如今,天人永隔。 丧子之痛,像一把最钝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这位横扫天下、杀伐无数的铁血帝王,在一夜之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整整十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无法抗拒的疲惫感袭来。他挥退了所有内侍,独自一人走入偏殿,在软榻上和衣睡去。 睡梦中,他眉头紧锁,脸上布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 “父皇……” 一声悲戚的呼唤,将朱元璋的意识拉入了一片冰冷虚无的梦境。 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东宫庭院里,四周却寂静得可怕。 不远处,他日思夜想的儿子朱标,正身穿着明黄的太子蟒袍,面带泪痕,对他遥遥下拜。 “标儿!” 朱元璋老泪纵横,发疯似的冲上前,想抓住儿子的手,却一把捞了个空,冰冷的空气从他指缝间穿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标的虚影,听着他悲声泣诉: “父皇!儿臣不孝,先行一步……可儿臣放不下啊!” “我儿雄英,您的长孙……他还活着!” “什么?!”朱元璋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只听朱标的声音愈发急切:“他当年被人暗中毒害,本已气绝,后来被一道天雷劈中,侥幸保住一缕残魂,但也因此魂魄不全,神智尽失,成了一个痴儿,流落民间……” “父皇!儿臣在天上,耗尽魂力,方才感应到他就在京城!” “城南,土地庙!他就在城南的土地庙里!” “求父皇救救他!庙后那棵老槐树下,有上天赐下的‘龙涎草’,可治愈他的痴傻之症!求父皇……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您的孙儿啊!!!” 话音未落,朱标的身影如青烟般开始消散。 “不!标儿!你别走!告诉咱!是谁害的雄英!标儿!!!” 朱元璋惊恐地大喊着,猛地从软榻上坐起,胸口剧烈地起伏。 “呼……呼……” 朱元璋大汗淋漓,眼中充满了震惊、狂喜,以及一丝作为帝王本能的、深深的怀疑。 是自己思念过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真的是标儿在天有灵,给他这个孤家寡人托梦来了? 鬼神之说,咱信了吗?不信!咱只信手中的刀,身后的兵!可……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咱的乖孙,真的还活着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那是一个绝望的父亲和祖父,愿意抓住的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来人!”他声音沙哑地喊道。 一个身影迅速闪了进来,正是“天巧星”刘全。 他端着一碗早已备好的参茶,看到朱元璋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将参茶奉上,像是无意间,又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低声说道:“陛下……可是梦魇了?奴才刚才在殿外,恍惚听见您在……在呼喊太子殿下的名讳……想必是太子殿下在天上,也思念陛下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朱元璋的脑中轰然炸响! 这句看似无心、实则精心设计的神助攻,瞬间成为了压垮朱元璋心中那点怀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推开参茶,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刘全,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片刻后,他低吼道:“传蒋瓛!”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 “城南,可有一座土地庙?”朱元璋压低声音问道。 蒋瓛一愣,不知皇帝为何半夜问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回陛下,城南三里外,确有一座早已破败的土地庙,平日里多是乞丐流民聚集。” 地址,对上了! 朱元璋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至此,他信了九成! “蒋瓛!”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气! “立刻!点齐三百锦衣卫好手,全部换上便衣,一个时辰内,在午门外集合!封锁皇城消息,随朕出宫!” “若有泄密者、阻拦者——杀无赦!!!” “遵旨!”蒋瓛心头狂震,不敢多问一个字,立刻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皇宫一道不起眼的侧门悄然打开。 三百多名身穿便衣,腰间却鼓鼓囊囊,眼神如狼似虎的精锐锦衣卫,护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如同一道吞噬光明的暗流,无声无息地涌出紫禁城,直奔城南方向。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支队伍异常的举动,立刻被朱雄英布置在酒楼、茶馆、街角巷尾的无数“眼睛”所察觉。 “宫里有动静了!三百便衣,护卫一辆马车,出神武门,往南去了!” “头儿,是咱们的人,看清了,领头的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快!消息传下去!目标城南!” 一道道情报,通过数次中转,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最终汇聚到了王战手中。 王战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他转身对土地庙内那个蜷缩的身影,低声禀报: “主上,鱼,上钩了!” 破败的土地庙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味道。 朱雄英蜷缩在神像坍塌了一半的基座角落,浑身脏污不堪,眼神空洞而茫然。 他嘴里无意识地嚼着一根干草,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将下巴的泥灰冲出了一道痕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神智不清的痴儿。 突然,庙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 无数黑影,如同鬼魅,瞬间将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包围得水泄不通,清空了附近所有可能存在的闲杂人等。 王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阴影之中。 一辆青布马车,在庙门前停下。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上前,恭敬地为车内的人掀开了帘子。 一个身穿暗色常服,身形略显佝偻,但依旧透着无上威严的老人,缓缓走了下来。 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他苍老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紧张,正微微地颤抖着。他一步,一步,踏入了这座昏暗破败的土地庙。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庙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肮脏的身影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虽然那孩子衣衫破烂,面容污秽,但那张脸的轮廓……那眉宇之间,依稀可见的、属于标儿和咱妹子(马皇后)的影子…… 这一切,瞬间击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嘴唇哆嗦着,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试探性地、轻轻地,唤出了那个他以为永世都无法再呼喊的名字: “……雄英?” 第5章 一句爷爷,让铁血大帝彻底破防! 蒋瓛和周围的锦衣卫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惊骇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蜷缩在角落的痴傻乞丐,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迟钝而僵硬,空洞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当他看到朱元璋那张布满泪痕的苍老脸庞时,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血脉最深处的牵引。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纯粹的笑容。 紧接着,他伸出那只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手,似乎想去抓住朱元璋那身虽是常服、却依旧威严无比的衣袍。 他的嘴唇蠕动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含糊不清,却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的音节: “爷……爷爷……饿……”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两把烧得通红的铁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插进了朱元璋的心脏,再猛地一搅!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想过这个失散多年的孙子可能不认识他,可能畏惧他,甚至可能对他充满敌意。 他却唯独没有想过,在这个痴傻孙儿的潜意识里,在他那片混沌的世界中,竟然还清晰地记得“爷爷”!还本能地知道,饿了,要找爷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在他那短暂的、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自己这个皇爷爷,在他心中是何等的重要,何等的亲近! “雄英!!!” 朱元璋再也控制不住,这位杀人如麻、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铁血大帝,在这一刻,彻底破防了! 他一把挥开想上前护驾的蒋瓛,踉跄着、几乎是扑了过去,将那个浑身散发着馊臭味的瘦小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咱!是皇爷爷!咱的乖孙……我的乖孙啊!你受苦了!!!” 帝王失态,老泪纵横! 短暂的情感宣泄之后,朱元璋猛然想起了梦中朱标的泣血嘱托。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怀里的朱雄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随即猛地回头,一双虎目死死盯住蒋瓛,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 “快!去庙后的老槐树下!给咱挖!”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咱把太子说的龙涎草找出来!快去!快!!” 太子说的?龙涎草? 蒋瓛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皇上怎么会知道那树下有东西?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多问一个字,立刻对着手下精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所有人,去庙后!挖!” “是!” 一众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向庙后,顾不上什么仪态,直接用佩刀、用双手,疯狂地挖掘起来。一时间,铲土声、挖掘声此起彼伏。 朱元璋抱着孙子,死死地盯着庙后的方向,心跳得如同战鼓。 片刻之后。 “找到了!!”一名锦衣卫兴奋地大喊,“指挥使!这里有个锦盒!!” 蒋瓛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从土里刨出那个沾满泥土的盒子,亲自用袖子擦干净,飞奔回来,高高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的双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那个小小的锦盒。 他颤抖着,缓缓打开。 只见锦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株奇异的草药,根茎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通体晶莹,仿佛是由月光凝结而成,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淡淡异香。 这东西……这东西,竟和他在梦里,标儿展示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轰! 朱元璋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这不是巧合! 这不是幻觉! 这就是上天垂怜!是咱的标儿在天之灵,给咱的指引! “雄英,不怕,吃了它就好了。” 朱元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株龙涎草,亲自用随身水囊里的清水,在一方砚台中将其研磨化开。 他没有让任何人帮忙,那双曾批阅过无数奏折、曾挥斥方遒定鼎江山的手,此刻却无比轻柔、无比稳定。 他像小时候喂孙子喝药一样,一勺一勺地,将那碧绿的药液,无比珍视地喂进朱雄英的嘴里。 “乖,喝了它,喝了病就好了……” 朱雄英顺从地、咕咚咕咚地将药液全部喝下。 下一秒,他仿佛遭到了某种巨大的痛苦,猛地推开朱元璋,抱着脑袋就在地上翻滚起来! “呃啊——!!”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剧烈地抽搐,口中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嘶吼。 这个过程,看得朱元璋心如刀割,肝胆俱裂! “雄英!雄英!”他想上前抱住孙子,又怕打扰了药效,只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断地嘶吼着,“撑住!雄英!皇爷爷在这儿!撑住啊!!!” 就在朱雄英的挣扎达到顶点,声音嘶哑到几乎发不出来的时候—— 戛然而止! 所有的嘶吼,所有的翻滚,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猛地停了下来。 整个土地庙,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才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眼中的空洞和痴傻,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正在飞速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是痛苦、是追忆……最后,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汇聚成了无比清晰的焦点。 他看着眼前的朱元璋,眼神,不再迷茫。 朱雄英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学习如何重新发声。 最后,他用一种沙哑、生涩,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无尽委屈和孺慕之情,轻轻地,轻轻地喊了一声: “……皇……爷爷……”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这一声清晰无比的皇爷爷,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彻底宣告了神迹的完成! 朱元璋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比发现龙涎草时还要强烈百倍的狂喜,如同山洪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 “哎!!!”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应答,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帝的威严,冲过去将刚刚清醒过来、还无比虚弱的孙子,死死地搂入怀中,嚎啕大哭! 像一个寻回了失落世界的孩子! “哎!咱的乖孙!咱的雄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朱雄英也虚弱地伸出手,抱住朱元璋苍老的身体,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泪水,一半是精湛的演技,一半,也是被这股浓烈到化不开的亲情所感染。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乞丐。 他,大明皇长孙朱雄英,顶着天命所归和神迹降临的双重光环,于今日正式回归! 第6章 保护朱雄英 作为朱元璋手中最锋利、最无情的一把刀,他见惯了生死,也自认一颗心早已被权谋和鲜血磨炼得硬如铁石。 但眼前这死而复生、神丹开窍的一幕,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把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和三观,砸了个粉碎! 他站在一旁,看着那相拥而泣、悲喜交加的皇室祖孙二人,后背早已被层层冒出的冷汗彻底浸透。 他的大脑,在经历过短暂的宕机之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想到的不是鬼神,不是天命,而是他自己,以及他身后整个锦衣卫系统,从今往后的出路! 皇长孙,朱雄英,还活着! 并且,是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清醒了过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太子朱标虽死,但东宫嫡长一脉,仍有最正统的继承人! 那个被朝中无数文官集团寄予厚望、被视为大明未来唯一希望的皇太孙朱允炆,在这位死而复生的兄长面前,其身份地位,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他不再是唯一,而是成了第二,甚至……是最大的障碍! 吕氏……东宫……整个大明王朝未来几十年的权力格局,都将因为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刚刚还在流着口水的少年,被彻底颠覆! 蒋瓛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天,真的要变了! 而他蒋瓛,以及他所掌控的、大明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锦衣卫,从这一刻起,必须,也只能,重新站队! 他看着被皇帝紧紧护在怀里的朱雄英,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赌了! 就赌这位死而复生的皇长孙! “跟皇爷爷回宫!咱这就带你回宫!” 朱元璋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子,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向全天下宣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的乖孙回来了!咱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把这些年你受的苦,千倍百倍地都补回来!”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怀中孙儿那既依赖又带着一丝怯懦的眼神,他那颗滚烫的心,却被瞬间浇上了一盆冰水。 冰冷的、属于帝王的理智,在刹那间压过了汹涌澎湃的祖孙亲情。 几个致命的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 首先,敌人尚在暗处!雄英当年是被人下毒暗害的!凶手是谁?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必然是宫里的某个(或某些)人!在没有把这根毒刺连根拔掉之前,冒然把雄英带回那个龙潭虎穴,岂不是等于再次把他推入火坑? 其次,孙儿需要休养!雄英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神智也刚刚恢复,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静养,而不是立刻卷入宫廷那套繁复的礼仪和吃人的人际斗争中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张绝佳的底牌! 让雄英暂时消失,让他以已死之人的身份存在,这是一张何等绝妙的底牌! 他可以在暗处,冷静地观察朝堂百态。 看看太子死后,谁会跳得最欢。 看看谁会急不可耐地,想把自己推上储君的宝座! 敌在明,我在暗! 这是千金不换的战略优势! 想通了这一切,朱元璋眼中的温情与泪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那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和冰冷。 他轻轻拍了拍朱雄英的后背,示意他安心,随即松开孙子,缓缓转身,对着蒋瓛招了招手。 蒋瓛心头一凛,立刻上前,单膝跪地:“陛下。” “蒋瓛,”朱元璋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块万年玄冰,狠狠砸在蒋瓛的心上,“从今天起,你的命,就是皇长孙的。” 蒋瓛的身体猛地一震,头垂得更低:“臣……遵旨!” 朱元璋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城郊西山,有一处皇家别院,守卫森严,从不示人。你,亲自带最可靠的一百名锦衣卫,即刻进驻。雄英,就安置在那里。他的一切用度,等同太子!对外,就说你奉了咱的旨意,在那里督办一件通天的绝密要案!” 他顿了顿,向前一步,死死地、如鹰隼般盯住了蒋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给咱记住了!” “但凡雄英在那儿少了一根头发,或是消息走漏了一个字……” “咱,不要你的任何解释!” “只要你的脑袋,和你全家老小的脑袋!你听明白了吗?!” 这番话,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皇权之威和血腥之气,压得蒋瓛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毫不犹豫,猛地向前一伏,以头抢地,发出了金石般的誓言: “臣,领旨!” “臣与麾下百人,誓死护卫皇长孙周全!若有半点差池,臣,提全家之头来见!!!” 朱雄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片清明,自己该说话了。 他拉了拉朱元璋的衣角,用一种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又无比懂事的声音,轻声说道:“皇爷爷,孙儿……都听您的。孙儿在宫外养好身子,不给您添乱,也能让您在宫里……行事方便。” “好……好孩子!真是咱的好孙儿!” 朱元璋闻言,心中更加欣慰,眼眶又是一热。 他觉得自己的孙子不仅平安回来了,而且心智过人,更坚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的决心。 很快,朱雄英换上了一套从锦衣卫身上扒下来的干净内衬,在众人的严密护送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见证了他命运转折的土地庙。 他坐上的,正是来时那辆属于大明开国皇帝的马车。 马车平稳地驶向城郊别院,朱雄英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渐渐在夜色中远去的、巍峨的南京城轮廓,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第7章 老太医被吓尿 朱元璋却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久久没有动弹。 冰冷的晚风,吹动着他鬓边花白的头发,吹拂着他那件沾染了尘土的常服。 他脸上那悲喜交加的激动之情,已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只是,在这片死寂的平静之下,是即将毁天灭地、喷薄而出的火山。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梦里朱标那句泣血的指控——“有人……在雄英的药里……暗中毒害……” 他将这句话,与自己那不明不白就暴毙的嫡长孙,与刚刚那个痴傻了数年的可怜身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他想起了儿媳吕氏那张总是温婉贤淑、对自己恭敬孝顺的脸。 过去,他从未怀疑过这个女人。 在他看来,她家世清白,又为标儿诞下了子嗣,是个贤内助。 尤其是在朱标死后,她能强忍悲痛,出面主持东宫大局,更让他觉得,这是个有担当、有分寸的女人。 但现在,这层贤良淑德的完美表象,在他眼中,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色伪装。 为什么咱的太子一死,受益最大的人,是她的儿子朱允炆? 为什么咱那活泼健康的嫡长孙,会那么巧合地,突然就病死了? 为什么……标儿会在梦里,那般撕心裂肺地让他去救雄英? 一个又一个疑点,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咱不管你是谁……” 朱元璋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立下了血海般的誓言。 “敢害咱的雄英……” “咱要把你,和你身后所有的人,都从土里刨出来,一刀一刀,碎尸万段!!!” 一丝彻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随即,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登上马车,对蒋瓛下达了简短而冰冷的命令: “回宫!” 朱元璋回宫后,但他的行为,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没有如任何人想象的那样,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哀恸和颓废。 他下令关闭奉天殿大门,谁也不见,整日将自己关在殿内,据说里面时常会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器物被砸碎的声音。 宫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在接连遭受丧子的打击后,已经彻底心丧若死,对国事心灰意冷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 吕氏和朱允炆听闻此事,心中不由得一阵暗喜。 在他们看来,老皇帝这是彻底垮了,再也没有精力去管朝政。 这,正是他们收拢人心、让朱允炆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的最佳时机! 吕氏甚至还亲自熬了莲子羹,送到奉天殿外,上演了一出贤惠儿媳劝慰伤心公公的感人戏码。 但,她连朱元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内侍以陛下心烦,谁也不见为由,冷冰冰地拒之门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元璋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就在吕氏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 朱元璋,却突然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他召见了吏部的一名文书,命其将几年前,所有为皇长孙朱雄英诊治过,最后宣布其不治身亡的太医名单,呈递上来。 随即,他用朱笔,在为首的那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刘太医。 御书房。 香炉里燃着凝神的檀香,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年迈的刘太医跪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龙椅上,朱元璋闭着眼睛,半靠在椅背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仿佛只是随口闲聊一般,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道: “刘太医啊,咱最近……总是梦见雄英那孩子,音容笑貌,就跟昨天似的。” “咱就是想问问,当年他的病,真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病案记录,可还在?” 这句看似无心的问话,在刘太医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之上落下的炸雷! 轰!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当年,正是他收了东宫吕氏送来的重金,才在诊断时做了手脚,串通了几个下属,将那明显的中毒之症,硬生生说成了是烈性天花,并出具了天花病死的伪造病案!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以头抢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陛下……皇长孙当年……确实是天花之症,病入膏肓,药石罔效……臣等,罪该万死!” “至于病案……”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病案……尚在太医院的库房中,封存着。” 朱元璋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但刘太医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史前凶兽死死盯住,连灵魂都在颤栗! “是吗?”朱元璋的语气依旧平淡,“那就好……咱就是随便问问。人老了,总是爱回忆过去。你,下去吧。” “谢……谢陛下!” 刘太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刚一迈出门槛,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扶着墙,才发现自己的一身官服,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不行! 这件事,必须立刻!马上!报告给东宫那位娘娘! 东宫,暖阁。 “你说什么?!皇上他……突然问起了雄英当年的病案?!” 吕氏听完刘太医惊魂未定的报告,那张总是端庄贤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容。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摔落在地。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会突然旧事重提?! 是巧合?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一种不祥的阴云,第一次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她绝不能允许任何意外,破坏自己儿子登基前的坦途! “废物!”她压低声音,对着刘太医怒斥道,“慌什么!死无对证的事!”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你听着,立刻想办法,让那份病案消失!不管是失火,还是被虫蛀鼠咬,总之,决不能让它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做得干净点!”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城郊别院。 一间静室之内,朱雄英的手中,正拿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正是来自于刘全的密报——“上召刘太医,问您旧事。” 朱雄英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尽在掌握的冷笑。 皇爷爷,果然开始行动了。 而他自己,也该落下棋子了。 他通过王战,对另一名潜伏在太医院,负责管理档案库的死士,下达了一道绝密指令: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当年那份关于皇长孙朱雄英的伪造病案。可以复制,可以拓印,但原件,决不能让任何人销毁或修改!” “我要让它,将那对母子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第一份铁证!” 第8章 销毁证据 刘太医连滚带爬地离开后,吕氏寝宫内的气氛便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平日里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狠戾。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她对着一个侍立在旁的心腹老太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不能再等了。” “你亲自带两个最得力的,今晚就去太医院的档案库!不管用什么方法,烧掉也好,偷走也罢,绝不能让那份病案留到明天天亮!” “是,娘娘。”老太监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吕氏随即转向一旁,脸色同样有些发白的朱允炆,语气瞬间变得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允炆,我的孩儿,你现在就去奉天殿,继续给皇爷爷尽孝!” “记住,他越是心烦,你就越要贴心。他不见你,你就在殿外跪着、候着!要让满朝文武,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太子薨逝之后,只有你这个孙子,才是他老人家唯一的依靠!” 她死死抓住朱允炆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皇太孙的位置,绝不能有任何变数!你明白吗?!” “……是,母亲,孩儿明白。” 朱允炆压下心中的不安,迅速换上一身素白孝衣,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孝顺,再次毅然决然地,前往那座气氛冰冷的奉天殿。 子时,太医院。 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院落,此刻已是万籁俱寂。 只有档案库的一间值房里,还亮着一豆如鬼火般的油灯。 这里存放着大明开国以来,所有宫廷贵人、嫔妃乃至皇帝的脉案,可以说是皇家的绝密之地。 防守虽不算铜墙铁壁,但规矩极多,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吱呀——” 档案库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两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他们是吕氏派来的心腹太监,早已用重金买通了今晚守夜的小吏。 借着奉旨查阅旧案这个万金油的借口,他们畅通无阻地潜入了档案库深处。 “快点,在那边!”其中一人低声催促。 两人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他们迅速找到存放皇家宗室病案的区域,借着从袖中取出的、微弱的油灯光,开始在一排排巨大的紫檀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找到了!洪武十六年,皇长孙雄英!” 一个太监眼中闪过喜色,从最顶层抽出一份微微泛黄的卷宗。 另一人则从怀里掏出了火镰和一小包淡黄色的磷粉。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找到卷宗后,用磷粉引火,制造一扬小规模的意外失火,将这唯一的罪证,连同周围几份无关紧要的档案,一同焚烧殆尽。 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那名太监抽出卷宗,另一人准备打火镰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从巨大的书架后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此人是朱雄英麾下五百死士之一,代号地鼠。 一年前,他就被锦衣卫安插进了太医院,成了一名负责整理、曝晒档案的普通书吏,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却是朱雄英在这太医院里,埋得最深的一根钉子。 那准备点火的太监,只觉得后颈一凉,仿佛被什么毒虫蜇了一下。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眼前一黑,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谁?!” 另一名手持卷宗的太监见状大惊,刚要张嘴呼喊。 地鼠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狸猫,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捂住对方的口鼻,阻止了所有的声音。 “唔!唔唔!” 那太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拼命挣扎,可地鼠的力量大得惊人。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右手手腕一麻,卷宗脱手飞出,被地鼠稳稳接住。 紧接着,一记沉重的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后颈。 “呃……” 那太监闷哼一声,步了同伴的后尘,软倒在地。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甚至连书架上的灰尘,都未曾惊动半分。 地鼠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活口,将那份真病案不紧不慢地放回了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吹熄了油灯,背起两人,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天亮后,东宫。 吕氏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夜,等来的,却不是罪证销毁的好消息。 而是一个让她如坠冰窟的噩耗——派出去的两名心腹,连同那名被买通的小吏,全都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啪!” 她失手打碎了最心爱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然意识到,在这座她自以为熟悉的皇宫里,有一张她看不见的、冰冷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她的行动,完全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城郊别院。 王战正恭敬地向朱雄英汇报着昨夜的战果。 “主上,一切顺利。”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吕氏派去销毁证据的两个活口,也已生擒,现关押在锦衣卫大牢中,这是审讯的结果。” 说着,他双手呈上了一份泛黄的卷宗。 朱雄英接过那份真实脉案和审讯结果,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朱允炆,在奉天殿外,跪了很久。 凉风吹得他脸色发白。 朱元璋终于于心不忍,派人将他召入殿内。 “允炆啊,难为你这份孝心了。”看着这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孝顺孙子,朱元璋脸上不动声色,甚至还温言勉励了几句,让他回去歇息。 第9章 杀鸡儆猴 朱元璋一夜未眠。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摊开的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上面详细记录了昨夜太医院档案库的攻防战,以及两名东宫活口的供述。 另一份,则是他一早就让锦衣卫暗中调查的,关于太子妃吕氏的娘家族人——吕氏一族,近年来仗着东宫的势力,在京中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斑斑劣迹。 朱元璋将所有线索,像串珠子一样,在脑海中飞速串联起来。 雄英中毒暴毙、吕氏急于销毁病案、朱允炆在朝堂上下孝名远播…… 一幅清晰得令人发指的图景,在他脑海中缓缓形成。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温婉贤淑、恭敬孝顺的儿媳——吕氏! “好!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一股暴虐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岩浆般涌上心头。 他攥紧双拳,指甲深陷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恨不得立刻下一道旨意,将吕氏那个毒妇从东宫拖出来,当着天下人的面,千刀万剐! 但,不行。 汹涌的杀意,被他那颗早已历经千锤百炼的帝王之心,强行压了下去。 他很清楚,吕氏不仅是太子妃,更是皇孙朱允炆的亲生母亲。 在没有一份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铁证之前,就动了她,必然会引发朝堂剧烈动荡,更会让那群最擅长口诛笔伐的文官集团,找到攻讦皇室的借口,影响大局稳定。 “哼……” 朱元璋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不屑的轻哼。 “杀不了你,咱还杀不了你的家人吗?” 一丝残忍至极的冷笑,在他那布满皱纹的嘴角浮现。 他决定了。 他要用最雷霆、最无情、最不讲道理的手段,先将吕氏在朝堂和京城中的最大倚仗——她那作威作福的娘家族人,连根拔起,全部铲除! 他要让吕氏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一只被拔光了所有羽毛,只能在宫中瑟瑟发抖的落水凤凰! 上朝之前,朱元璋再次秘密召见了蒋瓛。 这一次,御书房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空气仿佛都已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蒋瓛。” 朱元璋没有抬头,只是将那份关于吕氏家族罪状的密报,如同丢垃圾一般,丢到了蒋瓛的面前。 “这份东西,你给咱做实了!” 蒋瓛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只听朱元璋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继续说道:“他们干过的,没干过的,都给咱写上去。贪赃枉法、鱼肉乡里、强抢民女、勾结朝臣……罪名,要越大越好!证据,要越铁越好!” “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审讯也好,伪造也罢,天亮之前,咱要一份完美的、能让任何人闭嘴的卷宗!” “明日早朝,”朱元璋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锦衣卫,就作为纠察百官的代表,第一个站出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咱狠狠地弹劾吕氏一族!” “就说……接到京城百姓万民血书,民怨滔天,忍无可忍!” “遵旨!” 蒋瓛领命而去。 整个锦衣卫诏狱,在一瞬间灯火通明,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无数与吕氏家族有关联,甚至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被连夜从热被窝里拖出,抓进了那座有进无出的恐怖囚牢。 在锦衣卫那些能让石头开口的酷刑之下,一份完美的、罗列了吕氏一族数十条滔天大罪的卷宗,被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迅速炮制了出来。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 吕氏因为派去的心腹神秘失踪,一整夜都心神不宁。她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却如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她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惊弓之鸟,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却又不知道灾难会从何而来。 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朱允炆的身上,希望他能尽快被册封为皇太孙。 到那时,只要大义名分在手,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翌日,奉天殿,早朝。 文武百官按官阶列队整齐,气氛一如既往的肃穆。 皇太孙朱允炆作为纯孝的代表,被特许站在百官最前列,他神情庄重,目不斜视,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吕氏的父亲、官拜工部侍郎的吕本,以及他那在吏部任职的儿子吕贵,也位列朝班之中。他们昂首挺胸,洋洋得意,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就在所有人以为今天又将是平淡的一天时。 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手捧一份厚厚的奏章,猛然从武将班中大步出列,在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声如洪钟,响彻了整个奉天殿: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锦衣卫接到京城百姓万民血书,弹劾工部侍郎吕本、其子吏部主事吕贵,横行不法,欺压良善,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臣请陛下圣裁,为京城百姓,做主啊!!!” 图穷匕见!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集中到了吕氏父子身上。 吕本和吕贵二人,更是瞬间面如死灰,大脑一片空白。 龙椅之上,朱元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滔天的震怒。 他一把夺过奏章,飞快地扫了几眼,随即猛地将奏章狠狠摔在地上,对着下面目瞪口呆的吕氏父子,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好啊!好啊!咱朱家的天下,就是被你们这些国之蛀虫,给一点点败坏的!” “咱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一窝子男盗女娼的畜生!”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那苍老的身躯里,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势。他手指着殿外的侍卫,下达了石破天惊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命令: “来人!!!” “将吕本、吕贵……以及所有吕氏在朝为官者,全部给咱拿下!官服就地剥了!打入天牢!” “抄家!” “三族之内,一体连坐!” 他顿了顿,环视着噤若寒蝉的满朝文武,吐出了最残忍的几个字: “不……咱要……诛他九族!!!” 一句话,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彻底覆灭。 朱允炆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像死狗一样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出大殿,他浑身冰冷,手脚发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皇权最极致的、能吞噬一切的恐惧。 第10章 坐山观虎斗 早朝结束后,吕氏一族被当扬拿下、押入天牢的消息,像一扬十二级的政治大地震,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后怕、震惊和不解。 然而,在最初的震撼过后,那些在官扬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们,立刻从这血腥味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的分析逻辑,简单而粗暴。 如果皇帝陛下真想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那么吕氏一族,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外戚,是新君最坚实、最天然的后盾。 皇帝就算对他们平日里的骄横跋扈再不满,也只会私下敲打,或者贬斥一两个为首者,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此灭族的死手! 因为,打吕家的脸,就是打朱允炆的脸!就是动摇未来储君的根基! 但是,皇帝偏偏就这么做了。 做得决绝,做得无情,做得不留一丝余地。 这说明什么? 这只说明一点,在皇帝的心里,他朱允炆这个仁孝的皇孙,分量远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重!甚至,这根本就不是在惩治外戚,而是在用最激烈的方式,向天下人表达对朱允炆的极度不满! 一个可怕但又让无数人心头狂跳、兴奋不已的结论,在百官心中悄然形成:储位未定!圣心难测! 大明的政治风向,从今天起,要彻底变了! 当吕氏满门被下狱,即将被诛九族的消息,如同一道催命符般传到东宫时,吕氏,这个一直以端庄高贵示人的太子妃,瞬间崩溃了。 “啊——!!!” 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砸碎了寝宫里所有能砸的瓷器,拔下头上的金钗玉簪,狠狠地扔在地上。 华贵的宫装被她自己撕扯得不成样子,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 朱元璋这一刀,太狠了! 他不仅杀了她的人,更是斩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和依仗! 她终于明白,皇帝不是在敲打她,而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警告她、孤立她! “允炆!我的允炆!” 当朱允炆从朝堂上失魂落魄地回来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吕氏的眼中迸发出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病态的疯狂光芒。她死死抓住儿子的肩膀,声音嘶哑地说道: “允炆,我们没有退路了!你外祖父他们……不能白死!” “你必须坐上那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 “只有你当了皇帝,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为你外公家平反昭雪!否则,我们母子,就是下一个吕家!” 这番话,如同一剂最猛的毒药,注入了朱允炆的心中,他脸上的悲戚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恐惧和野心扭曲了的坚定。 京城的风暴,以最快的速度,暗中通过八百里加急的信报,传向了分封在全国各地的藩王府邸。 一时间,京城之内,秦王府、晋王府、燕王府等各大藩王留守的府邸内,信使往来不绝,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朱元璋的儿子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身材高大魁梧,目光锐利如鹰的燕王朱棣,正看着手中那份来自密报,他身上那股在战扬上磨砺出的铁血之气,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 “呵呵……”他放下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冷笑。 “父皇这一手杀鸡儆猴,真是高明至极。名为惩治外戚,实则是在告诉我们这些儿子,允炆那小子,不行!” 他身边的第一谋士,僧人道衍,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光:“王爷,太子薨,长孙亡,如今朱允炆的根基又被陛下亲手斩断……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朱棣霍然起身,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当晚,一扬由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位实力最强的藩王牵头的秘密会晤,在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悄然进行。 城郊别院。 与外界的风起云涌不同,这里依旧是一片宁静。 朱雄英的手中,同样拿着一份关于京城各方反应的完整情报。 这份情报,比那些王爷们得到的,要快得多,也详细得多。 “吕氏疯了……朱允炆被逼上绝路……诸王结盟了……” 他看着一条条反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皇爷爷这一刀,比他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上十倍! 京城这潭水,现在已经彻底被搅浑了。 朱允炆这个前世的胜利者,如今成了四面楚歌的众矢之的。而他自己这个不存在的人,则拥有了最完美的保护色。 他,就像一个坐在岸边的渔翁,冷冷地看着水里的鱼儿们,为了一个虚无的鱼饵,斗得你死我活。 但他觉得,这火,烧得还不够旺。 他从一堆情报中,抽出了一份关于朱雄英病案的卷宗,对一旁侍立的王战,轻轻下令: “找个最可靠的渠道,把这份病案,不经意地,透露给燕王府的人。” 王战心领神会:“主上是想……借燕王的手?” 朱雄英中闪烁着深邃的、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智慧光芒,“我这位四叔,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我只需要……在他那把本就锋利的刀上,再淬上一层最猛的毒。” “让他去查,让他去斗。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相信,是我这位四叔,在暗中窥探到了真相,是他,在和吕氏母子作对。” 第11章 咱的皇位,只留给乖孙雄英! 朱元璋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章,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份来自锦衣卫的密报。 每一份,都像一只无形的眼睛,详细记录了自吕氏一族被拿下后,京中皇子和重臣的一言一行。 他们与谁见了面,在酒楼里谈了什么,府邸中又有哪些异常的走动……事无巨细,尽在掌握。 他拿起一份关于秦王朱樉的密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老大尸骨未寒,你就急着上蹿下跳,联络旧部,真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他又拿起晋王朱棡的卷宗,冷哼一声:“贪婪无度,只知索取,毫无建树,也敢觊觎大宝?” 当看到一份密报上,记录着燕王朱棣在府中大宴宾客,却又对储位一事闭口不谈,保持着异常的安静时,他那洞悉一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老四……老四太像咱了。野心太大,杀心太重。咱要是把江山交给你,怕不是要把咱的子孙都给杀光了!” 他将这些儿子的密报,像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一旁。 这些家伙的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清二楚! 最后,他拿起一份来自城郊别院的报告,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皇长孙殿下今日习字三篇,读史一卷,午后于庭院观鱼,一切安好。” 看着这份报告,朱元璋那张布满杀伐之气的脸,瞬间变得无比柔和,眼中的冰霜,也化作了一池春水。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瘦弱的、酷似标儿的身影,正坐在窗前,认真读书的模样。 “这,才是我朱家的麒麟儿,我大明的国之储君啊。” 他将这份报告视若珍宝般地放在最上面,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满天神佛,也像是在对自己那死去的儿子,立下最终的誓言: “标儿,你放心。” “这大明的江山,只有你的儿子,咱的雄英,才配坐!” “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谁,也别想!” 燕王府邸。 书房之内,气氛凝重。 燕王朱棣看着手下心腹,从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刚刚呈递上来的密报,那双锐利如鹰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密报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 “东宫吕氏,曾于太子薨逝后,派心腹太监夜入太医院档案库,企图销毁先皇长孙病案,人赃并获,唯此事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压下,未曾声张。” “好!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朱棣猛地一拍桌案,坚硬的红木桌面被他拍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他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吕氏这个毒妇,竟然还有这种要命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朱允炆那个黄口小儿,还想当皇太孙?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立刻下令:“来人!立刻将这个消息,想办法捅出去!不用直接说,就编个故事,让那些御史言官们听到风声!咱要让满朝文武都看看,他们一心推崇的仁孝皇孙,是个什么货色!要彻底断了他当皇太孙的念想!” 他此刻想的,就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朱允炆,一击毙命! “王爷,万万不可!” 就在朱棣兴奋得准备下达一连串命令时,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一个身穿黑色僧袍、面容清瘦、眼神却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和尚,缓缓走出。 他正是朱棣的首席谋士,那个被后世称为黑衣宰相的传奇人物——道衍和尚,姚广孝。 朱棣见他出来,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先生,这可是天赐良机!为何不可?” 道衍和尚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拿起那张密报看了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王爷,此事若是捅出去,朱允炆固然身败名裂。但,对王爷您,又有何益处呢?”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其一,谁是众矢之的?如今吕氏一族被灭,朱允炆已是惊弓之鸟,是所有藩王和朝臣眼中的第一打击目标。我们此时再出手,不过是锦上添花,替别人火中取栗而已,功劳,显不出您的。”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谁会得利?王爷您想,一旦您把此事闹大,在朝堂上把朱允炆斗倒了。那接下来,百官和陛下会属意于谁?论嫡论长,秦王、晋王都排在您的前面。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收您斗倒朱允炆的渔翁之利。到那时,您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马前卒,平白为他人扫清了障碍。” 最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朱棣。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王爷自身的处境。在诸位王爷之中,您战功最盛,手握北平精锐,但也因此,最受陛下猜忌。您现在跳得越高,暴露得越早,就越容易成为秦王、晋王他们下一个联合打压的目标。我们的根基不在京城,而在北平。现在,远不是我们出头的最佳时机。” 道衍和尚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朱棣那颗被狂喜冲昏了的头脑,彻底浇醒。 他后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他只想着如何一棍子打死朱允炆,却忘了打死朱允炆之后,还有更难缠的秦王和晋王!自己若是现在就跳出来,岂不就成了所有人的靶子? 他明白了,现在谁先跳出来,谁就是最愚蠢的那个! “先生……说的是,是本王孟浪了。”朱棣深吸一口气,激动的情绪迅速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深沉。他对着道衍,心悦诚服地一拱手:“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道衍和尚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一个字,等。” “让秦王和晋王他们去闹,去和朱允炆斗,让他们去消耗,去试探皇上的底线。我们不仅不能揭发此事,甚至,还要在暗中,帮他们斗得更厉害一些。” “王爷您要做的,是在北平积蓄钱粮,操练兵马,在京城则要冷眼旁观,甚至伪装出支持秦王的样子。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等到父皇对他们所有人都失望透顶的时候……” 道衍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那,才是我燕王府的龙,一飞冲天,无人可挡之日!” 朱棣攥紧了双拳,将那份密报揉成一团,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盘名为夺嫡的大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凶险得多。 第12章 傀儡皇储 与京城其他权贵府邸那或紧张、或观望的诡谲气氛截然不同,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粗豪的笑声、酒碗碰撞的脆响、以及烤全羊被撕扯时发出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无法无天的狂野气息。 大明朝最顶级的淮西一脉功臣勋贵们,永平侯谢成、定远侯王弼等人,几乎齐聚于此。 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甲胄,将腰间的佩刀随意地扔在桌边,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煞气,几乎要将宅邸的房顶都给掀翻。 “来!王兄弟,再干一碗!”一个大胡子将军满脸通红,将一大碗烈酒灌进喉咙,畅快地咆哮道。 定远侯王弼哈哈大笑,同样一饮而尽,随即把青瓷大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痛快!他娘的真是痛快!早就看那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酸儒,还有他们天天捧着的朱允炆那个黄口小儿不顺眼了!” 永平侯谢成撕下一条滋滋冒油的羊腿,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附和道:“说得对!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天天就知道跟咱们这些武将过不去!真让他们扶持的朱允炆上了位,怕不是要重文轻武,把咱们的兵权都给削了!现在好了,皇帝圣明,亲手把他那不争气的外公家给一锅端了,真是大快人心!” 这群在刀口上舔血、用命拼出爵位的骄兵悍将们,天然地与文官集团势同水火。在他们看来,吕氏一族的覆灭,就是朱允炆失势的最强信号,是他们武勋集团重新抬头、执掌大权的天赐良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喧闹的气氛,在宴会的主人——大明开国第一名将,凉国公蓝玉,缓缓举起酒杯时,瞬间达到了顶峰。 但出乎意料的是,随着他站起身,整个宴会厅内那粗豪的笑骂声,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地、崇拜地集中到了这个男人身上。 蓝玉身材魁梧,即便只穿着一身常服,也掩盖不住那股百战余生的彪悍与杀气。 他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浅浅刀疤,当他眼神睥睨地扫视众人时,那道疤痕仿佛也活了过来,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威严。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诸位,皇帝这一刀,是好事!” “这说明,他对朱允炆那个只知道在殿前哭哭啼啼的黄口小儿,不满了!” “太子爷没了,这大明的天下,就该由我们这些跟着陛下一刀一枪,打下这片江山的爷们儿,说了算!” 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心中却在无声地狂笑。 他蓝玉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唯一忌惮的,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朱元璋一人。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只要朱元璋驾崩,再扶上去一个听话的、软弱的新皇帝,那他蓝玉,将会是何等的威风? 届时,权倾朝野,说一不二,那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一想到那种扬景,他嘴角的笑意几乎都压抑不住。 “大帅说的是!”王弼趁着酒劲,大着胆子问道,“那依您看,诸位王爷之中,我们该扶持哪一位?秦王?还是晋王?” 蓝玉冷笑着扫视众人,眼中充满了不屑:“扶持那些成了气候的王爷?那是与虎谋皮!” “秦王朱樉,有勇无谋的蠢货;晋王朱棡,贪婪成性的守财奴,他们都难成大器!至于燕王朱棣……”蓝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倒是个狠角色,可他比咱们还狠!是头喂不熟的猛虎!我们今日把他推上去了,他会念我们的好吗?只怕回头就要忌惮我们功高震主,第一个就拿我们淮西这帮老兄弟开刀!” 他压低了声音,向前探了探身子,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让人不寒而栗的野心。 “我们不扶真龙,我们来养一条……幼龙!” 见众人不解,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太子爷朱标,可不止朱允炆一个儿子!他还有个三子,今年才将将十二岁,名叫——朱允熥!” “朱允熥?” 这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名字,让在扬所有勋贵都愣住了。 他们只知道有朱允炆,却很少有人会去关注那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孙。 蓝玉看着众人的反应,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开始为这群头脑相对简单的武将们,剖析这个计划中,那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大诱惑力。 “蓝玉语气中充满了蛊惑,“朱允熥今年才多大?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他懂什么是朝政?什么是帝王心术?只要我们今日将他扶上皇太孙之位,等陛下百年之后,他登基为帝,这天下的大事,是我们说了算,还是他一个娃娃说了算?” “他同样是太子朱标的嫡子,是陛下的亲孙子!论血统,可比那些藩王叔叔们要正得多!我们这是在拨乱反正,匡扶正统!就算是那帮最爱讲规矩的酸儒,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蓝玉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最后,用朱允炆的亲弟弟来打败他,夺走他的一切!还有比这更诛心的事情吗?咱就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被自己的弟弟夺走,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屈辱里!” 蓝玉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天下,对着所有人咆哮道: “诸位!富贵险中求!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们今日拥立他,他日,我们就是从龙之臣,是新君的恩师和靠山!到那时,封侯拜相,加官进爵,这天下,就是你我兄弟的!” 这番话,如同一把烈火,彻底点燃了所有勋贵心中的欲望。 一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儿皇帝! 这诱惑,太大了! “干了!大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我等,誓死追随大帅!拥立三皇孙!” 众人纷纷起身,将手中的酒碗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也宣告着他们正式结盟! 在他们还没有回家,朱雄英的手中,就拿着一份关于蓝玉宴会的密报。 当他看到扶立允熥四个字时,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无尽的冰冷。 “好一个蓝玉,真是胆大包天,狼子野心!”他放下密报,冷笑道,“这是想学西汉的霍光,在我朱家行废立之事吗?!” 他立刻明白了蓝玉那比诸王夺嫡还要险恶百倍的用心——这不止是储位之争,这是权臣要架空皇权,让外臣做太上皇! 忠心耿耿的王战在一旁,看着主上冰冷的脸色,低声请示道:“主上,此事……要不要想办法,暗中告知朱允熥殿下,让他有所防备?毕竟,他……是您的亲弟弟。” 朱雄英缓缓地抬起手,制止了王战的话。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莫测的表情,既有冰冷的算计,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 “蓝玉他们把允熥当成一枚棋子,难道……”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们就不能把他,也当成一枚试金石吗?” 王战一愣,没有明白主上的意思。 朱雄英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悠悠说道:“我这位三弟,自幼便跟在允炆的身后,战战兢兢,性情如何,说实话,我也记不太清了。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是世间最烈的毒药,也是最好的试金石。”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困惑的王战,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光芒。 “我也想看看,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和唾手可得的权势,他是会心甘情愿地,去当那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还是能在其中……守住一丝自己的本心?” “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第13章 一言定生死 朱元璋摒退了大部分随从,只带着蒋瓛,熟门熟路地走向别院深处。 这处别院,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蒋瓛亲自挑选的锦衣卫精锐,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但他没有直接去灯火通明的正厅,而是示意蒋瓛在远处候着,自己则背着手,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顺着石子小路,独自走向了角落里那间亮着灯的书房。 他想看看,自己的乖孙,在没有他这个皇爷爷在身边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悄悄走近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一幕让他无比熨帖的景象映入眼帘。 灯下,那个身形依旧瘦弱的少年,正坐得笔直。 他没有看那些圣人经义,手中捧着的,是一卷厚厚的《资治通鉴》。 他看得聚精会神,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那股认真专注的劲头,让朱元璋那颗因丧子之痛和朝堂权斗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朱标,看到了那个被他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勤奋好学的太子。 也看到了,大明江山未来,真正的希望。 他心中慰藉,不再打扰,转身准备去正厅等候。 但他刚一转身,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朱雄英早已察觉到窗外的气息,他放下书卷,出门行礼:“孙儿参见皇爷爷。” “哎,免了免了。”朱元璋快步上前,慈爱地按住他的肩膀,满眼都是笑意,“咱还以为你没发现咱这老头子呢。怎么这般用功?身子才刚好一些,可别累着自己。” 朱雄英的脸上,也露出了孺慕的笑容:“皇爷爷,孙儿丢下的东西太多了,想尽快捡起来,将来才好为您分忧。” “好,好孩子!说得好!” 这句话,真正地挠在了朱元璋的心尖上。 他无比欣慰地摸着朱雄英的头,笑道:“有这份心就好。但也要劳逸结合,走,陪皇爷爷用膳去。” 饭厅内,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宫女内侍成群。 桌上,就是寻常百姓家一般的四菜一汤,一碟炒青菜,一碗炖豆腐,一盘红烧肉,外加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朱元璋亲自为朱雄英盛了一碗饭,又为他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爷孙二人相对而坐,吃得其乐融融。 这温馨的扬景,让一旁侍立的蒋瓛,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对祖孙,不是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和未来的储君,而就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祖孙。 直到朱元璋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用布巾擦了擦嘴,他用一种聊家常的、轻描淡写的语气,缓缓开口了。 “雄英啊,那个吕家,咱已经替你处置了。” 朱雄英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抬起头,静静地听着。 只听朱元璋继续说道:“吕氏一族在京为官的,有一个算一个,尽数下了大牢,不日便要问斩,诛其九族。家产,也都抄没入库了。”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朱雄英的反应,见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波澜不惊,心中不由得更加满意。 “只是……”朱元璋的语气一转,“吕氏本人,毕竟是你的婶娘,名义上的太子妃,又是允炆的生母。为了皇家的体面,为了不让朝臣们非议,咱暂时没动她,只是下令让她禁足东宫,终身不得外出。” 朱雄英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点了点头,道:“孙儿明白,皇爷爷现在这么做,是为了大局。孙儿,没有异议。” 这份超乎年龄的冷静和顾全大局的懂事,让朱元璋欣赏,也让他有些好奇。 他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孙子,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朱雄英缓缓地、用一种极其郑重的姿态,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饭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头,迎上朱元璋审视的目光。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在朱元璋面前,显露出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狠厉和决绝。 整个饭厅的温馨气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皇爷爷,孙儿有一事相求。” “哦?朱元璋来了兴致,你说。” “东宫里的那两个人”朱雄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以后可否……交给孙儿来亲自处置?” 不等朱元璋回答,他继续说道,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可动摇的、用鲜血写就的誓言: “等到孙儿重回东宫,入主正殿的那一天……” “就是他们母子,身死之时!” 这句话,石破天惊! 朱元璋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欣赏和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洪亮而畅快,震得门外的蒋瓛心头一颤。 “好!好啊!这才是他朱家的子孙!这才是咱的种!”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朱雄英,声音洪亮地应道: “咱答应你!吕氏那个毒妇的命,就留给你!等你名正言顺地回去,亲手来收!” 但想到朱允炆,朱元璋那颗杀伐决断的心,却又软了一角。 他重新坐下,看着眼前的朱雄英,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一个普通老人的恳求: “雄英……吕氏那个毒妇,你把她千刀万剐,咱都不心疼。” “只是允炆……他毕竟,也是咱的亲孙子,是你父亲的骨血。你看……他的那条命,可否……饶过?” 朱雄英看着眼前这个既是铁血帝王、又是孤独老人的皇爷爷,看着他眼中那份复杂的、属于亲情的挣扎,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让朱元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朱雄英郑重地,点了点头。 “孙儿答应皇爷爷。” 得到这个承诺,朱元璋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自己这个乖孙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一个比直接杀了朱允炆,还要残忍百倍的念头,已经生根发芽。 “皇爷爷,您放心,我不会杀他。” “我会让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一步步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我要让他从云端的皇长孙,重新跌入泥潭,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我要让他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在失去所有权力的无尽恐惧里!活在对我这个亡魂归来的兄长的无边悔恨之中!”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第14章 当众架走朱允炆 车厢内,朱元璋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温。 他脑海中,还在回味着别院书房里的灯光,回味着与朱雄英那番温情的家宴。 那个孩子,懂事,聪慧,更重要的是,够狠。 这让他那颗因丧子而变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重新变得滚烫而有力。 有了雄英这个孙子,大明江山的未来,才算是真正稳了。 带着这种罕有的满足感,御驾缓缓抵达寝宫前。 然而,车帘掀开的瞬间,朱元璋的好心情,便被眼前的一幕,冲刷得烟消云散。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笔直地跪在殿前冰冷台阶下的身影。 是他的好孙儿,朱允炆。 他身形单薄,穿着素白的孝衣,在这萧瑟的夜风中微微颤抖,那副模样,显得是那样的可怜、孤独而又执着,足以让任何不知内情的人为之动容。 若是在几天前,看到这一幕,朱元璋或许还会心中不忍,上前将他扶起。 但现在,他脑海中,却下意识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他的雄英,在别院昏黄的灯下,身姿笔挺,安静而专注地翻阅着《资治通鉴》,眼中闪烁着对权谋和历史的思索之光。 一个,是在无人知晓处,为将来治国安邦而默默用功。 一个,是在众人眼前,为博取同情和政治资本而跪地表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股无法抑制的、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如同翻江倒海的浊浪,从朱元璋的心底,油然而生。 朱元璋面沉如水,走下御驾。 周围的太监、宫女、侍卫纷纷跪倒一片,高呼万岁。 他却像没看见任何人一样,目不斜视,径直从跪在那里的朱允炆身边,走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仿佛朱允炆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一团碍事的空气。 这无声的羞辱,比任何斥责都更伤人。 周围的宫人们,连呼吸都停滞了,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 “陛下……”随侍在侧的内侍总管,硬着头皮,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提醒了一句。 朱元璋这才不耐烦地停下脚步。 他依旧没有回头看那个跪着的身影,只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对着身后的空气冷冷问道:“他跪了多久了?” 内侍总管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陛下,从酉时开始,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呵。”朱元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充满了嘲讽的冷笑,不带一丝感情地吩咐道:“让他滚回去吧,别在这儿碍咱的眼。”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寒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朱允炆的耳朵里,将他所有的希望和伪装,都击得粉碎。 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心中所有的委屈、不解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膝行几步,也顾不上什么皇孙的体面了,狼狈地抓住朱元璋龙袍的下摆,抬起那张因寒冷和悲伤而毫无血色的脸,哭着哀求道: “皇爷爷!孙儿不走!您告诉孙儿,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孙儿听闻父王噩耗,日夜祈福;听闻您身体不适,更是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一天之内,外公他们就下了大狱,母妃也被幽禁……满朝的文武大臣们,现在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孙儿走!皇爷爷,您就给孙儿一个答案啊!” 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他这完美无缺的仁孝剧本,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储君之位,这大好的开局,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彻底崩盘了?! 朱允炆这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在朱元璋听来,句句都是刺耳的狡辩,句句都是虚伪的表演! 答案? 你还有脸问咱要答案?! 他想到自己那流落民间、痴傻了十年的嫡长孙,再看着眼前这个罪人之子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心中那压抑了一整天的滔天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 朱元璋猛地一脚,狠狠踢在朱允炆抓着自己龙袍的手上! “滚开!” 他霍然转身,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怒视着这个他曾经也疼爱过的孙子,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温情,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 “答案?咱诛杀贪官污吏,需要给你答案吗?!” 他的声音,如同奉天殿上空的滚滚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母妃德行有亏,教子无方,咱念在太子的面子上,让她在东宫闭门思过,已经是法外开恩!你还想怎样?!” “还是说,你觉得咱杀错了人,你吕家是天大的忠臣?!” “你这孽障!你的孝顺,就是为你那谋害手足的母亲和贪赃枉法的外公求情吗?!你这孝顺,咱看着恶心!!!” 见朱允炆还瘫跪在地上,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地发愣,朱元璋更是怒不可遏,对着侍立一旁的御林军,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一群废物!都死了吗?!还愣着干什么!” 御林军的将领们浑身一颤,再不敢有丝毫犹豫。 “把他,给咱架回东宫!!” “没有咱的旨意,不许他再踏出东宫一步!违令者,同罪!” 几名身材高大、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来,无视了朱允炆的挣扎和皇爷爷的哭喊,一左一右地将他从地上一把架了起来,半拖半拽地,就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被附近所有当值的宫人、太监和侍卫,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他们都明白了,这位曾经炙手可热的皇孙,完了。 东宫的天,要彻底塌了。 东宫,寝殿。 殿内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和摆件碎了一地。 吕氏像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脸上没有丝毫妆容,头发散乱,双眼空洞,早已从一个高贵的太子妃,变成了一个等待宣判的阶下囚。 她在等,等儿子朱允炆带回最后的消息,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突然,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当她看到儿子朱允炆,被两名御林军像拖死狗一样,粗暴地送了回来,扔在地上,并且一脸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她明白了。 一切,都彻底完了。 皇帝,连最后一点体面和伪装,都懒得给了。 母子二人,隔着一地的狼藉,遥遥对视。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了无尽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呃……” 吕氏再也支撑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悲鸣,眼前一黑,身体一软,直接瘫软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朱允炆则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了身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望了望殿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知道,他曾经触手可及的那个皇位,现在,离他已经远如天涯,再无半分可能。 从云端跌落,原来……只需要一步。 东宫的灯火,在这一刻,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在夜风中,摇曳着,变得黯淡无光。 第15章 朱允熥的伪装 三皇孙朱允熥,那个在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总是低着头、显得懦弱胆怯的少年,此刻正透过假山的缝隙,用一种冰冷得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眼神,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幕。 那里,他的二哥朱允炆,正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两名太监搀扶着,双眼无神地往前走。 而他的好母妃吕氏,则同样是失魂落魄,需要宫女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曾经的东宫之主,如今成了全宫上下避之不及的瘟神。 朱允熥的脸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当他确认四周无人时,那张总是挂着怯懦的脸,缓缓地、一点点地扭曲,最终,化作了一种交织着阴鸷与无边快意的冷笑。 “好母妃,好二哥……你们,也有今天!” 他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调,无声地咆哮着。 “这么多年,若不是我日日夜夜装疯卖傻,学着大智若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威胁的废物,恐怕……我的下扬,早就和死去的大哥,一模一样了!” “现在,这东宫,也该换个真正的主人了!” 他收敛起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回那个怯懦的少年,转身从假山后走出。 沿途遇到的太监和宫女,在看到他时,态度与往日截然不同。 过去,这些人对他爱理不理,甚至会暗中克扣他的用度,眼神中充满了轻视。 而现在,他们纷纷躬身九十度,垂手侍立,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姿态,恭敬地喊着:“三殿下。” 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讨好。 朱允熥享受着这种天壤之别般的转变,他微微点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种被人仰视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朱允熥回到自己那有些冷清的住处。 他的两个同母姐姐,江都公主和宜伦公主,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她们是太子朱标与原配常氏的血脉,与朱雄英、朱允熥是一母同胞。 饭桌上的菜肴,比往日丰盛了许多,甚至还有一小壶温好的果酒。 这是吕氏倒台后,御膳房那些见风使舵的太监们,主动送来的。 席间,谈及吕氏母子失势,两个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公主,再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三弟,你是不知道,”大姐江都公主擦着眼泪,声音哽咽,“这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吕氏当权时,日日夜夜防着我们,授意下人,克扣我们的用度,冬天的炭火都比别人少一半!我们活得,真是连那些得脸的下人都不如!” “是啊!”二姐宜伦公主也哭着说,“我们好想念死去的大哥,也好想念娘亲……我们想去皇爷爷那里告状,可又害怕吕氏那毒妇的手段,她连大哥都敢害,又有什么做不出来?我们只能……只能默默地忍着。” 朱允熥听着姐姐们的哭诉,一边温言安抚,一边为她们夹菜。 但在那低垂的、看似温顺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彻骨的寒光,一闪而过,这些账,他会一笔一笔地,连本带利地,从吕氏和朱允炆的身上,讨回来! 就在姐弟三人情绪激动,互相慰藉之时。 一名负责看门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殿……殿下!不好了!不,是……是大事!” “宫外……宫外有人递上拜帖!” 江都公主秀眉一蹙,斥道:“慌张什么!什么人递拜帖,就把你吓成这样?”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是哭着喊出了那个名字: “是……是凉国公,蓝玉大将军!” “他说……说有天大的要事,求见殿下您!” “什么?!” “蓝玉?!” 这个名字一出,两位公主瞬间脸色煞白,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大明的第一将帅?我们淮西武将的领袖?” “他……他怎么会来找我们?我们和他素无往来啊!” 姐姐们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蓝玉是谁?那是当朝第一武将,是连皇子们都要礼让三分的骄兵悍将。 他突然到访,绝无好事!她们害怕弟弟被卷入新的政治漩涡,想要劝他称病不见。 朱允熥的心,在听到蓝玉二字时,也狠狠地跳了一下。 但他的反应,却和姐姐们截然不同。 震惊过后,他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 蓝玉为什么来找我? 他不知道。 但他那与生俱来的、在多年隐忍中磨砺出的政治嗅觉,却在疯狂地告诉他一件事——在吕氏倒台、朱允炆失势、诸王蠢蠢欲动、储位悬而未决的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军方第一人的突然到访,绝非偶然! 这很可能是一个……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天大的机遇! “姐姐们不必惊慌。”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他安抚住又惊又怕的两位公主,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怯懦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是赌徒看到绝世赌局时的兴奋,是野心家看到通天阶梯时的渴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站起身,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确保没有半分失礼之处。 然后,他转身,对着那个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用一种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吩咐道: “去,备上好的茶。” “请凉国公到前厅稍候。”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决定自己命运的话。 “我,马上就到。” 他不知道,前厅里等待他的,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万丈荣光。 但他决定,要去赌这一把! 第16章 朱允熥的手段 但在这百步之内,这位年仅十二岁的三殿下,其表情和气扬,却完成了堪称惊悚的转变。 他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阴鸷和野心,被一层层地、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如同最锋利的宝刀,缓缓入鞘。 取而代之的,是面对陌生强者时,那种深入骨髓的胆怯、懦弱,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为求生存而不得不挤出的、卑微的讨好。 他的肩膀微微缩起,背也有些佝偻,脚步也从容不迫,变成了畏畏缩缩的小碎步。 当朱允熥几乎是挪进客厅时,他看到了蓝玉。 一个身材魁梧如山、气势逼人如虎的将军,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地喝着茶。那股强大的、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压迫感,仿佛实质一般,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朱允熥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这个动作,真实得天衣无缝。 他怯生生地,用一种细若蚊蝇、不仔细听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了: “凉国公……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 蓝玉听到声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他那双精光四射的虎目,如同审视一件货物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他没有起身,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一下,屁股稳如泰山。 那股属于武将的粗鲁和发自骨子里的傲慢,尽显无疑。 “呵呵,”蓝玉笑了,声音洪亮如钟,“什么凉国公,太见外了。” 他放下茶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行拉近着关系:“按辈分,你母亲常氏,乃是我姐夫,开平王常遇春的亲女儿。算起来,你得管我叫一声舅姥爷,这样,才显得亲近嘛。” 舅姥爷? 朱允熥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深的厌恶,但旋即被恰到好处的惊慌所取代。 他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立刻就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用一种既孺慕又无比讨好的语气,甜甜地、乖巧地喊了一声: “允熥……见过舅姥爷。” “哎,好孩子。” 蓝玉对他的顺从非常满意,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放下茶杯,那双虎目紧紧盯着朱允熥,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孩子,舅姥爷今天来,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说话。” “你父亲太子爷现在去了,你二哥现在又……哎,”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东宫,算是无人主事了。你作为太子的嫡子,也是时候,该为皇家,为大明,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了。”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朱允熥熥这片平静的湖面。 他立刻露出一副茫然又受惊的表情,一双小手在身前连连摆动,身体也向后退了半步。 “舅姥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允熥……允熥听不明白。” “允熥什么都不懂,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求能陪着两个姐姐,在这宫里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表演,堪称天衣无缝。 一个从小被兄长光芒所掩盖、被强势的太子妃打压、毫无野心、胆小如鼠、只求自保的懦弱王子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蓝玉的面前。 看着朱允熥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样子,蓝玉的心中,先是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鄙夷。 但紧接着,这丝鄙夷就化作了巨大的、几乎要让他放声大笑的狂喜! 要的,就是这样的! 越是懦弱,越是没主见,就越是好控制! 蓝玉原本还准备了无数套说辞,来劝说、引诱甚至逼迫这个少年,却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废物! 这个朱允熥,简直是上天赐给他蓝玉,最好的傀儡! 他懒得再跟朱允熥绕圈子了,直接打断了他那还在继续的、表忠心式的懦弱发言。 蓝玉的身体猛地前倾,那股沙扬上的压迫感瞬间暴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平安?在这皇家,你不争,就是死!” “但你放心,”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有舅姥爷在,有我们整个淮西的叔叔伯伯们在,没人能欺负你!” “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什么都不用做。听话,就够了。” “我们,会一路把你抬上那个你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 朱允熥像是被这番图穷匕见的言语,彻底吓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蓝玉,张着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蓝玉以为他这是被这天大的馅饼砸晕了,已经默认。 “哈哈哈哈!”他满意地放声大笑,站起身,像拍小狗一样,重重地拍了拍朱允熥瘦弱的肩膀,“好孩子,好生歇着,等着舅姥爷的好消息吧。” 说完,他便龙行虎步,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客厅门口,朱允熥一直保持着那副痴傻呆愣的模样,目送着蓝玉那高大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 直到那背影彻底不见。 直到院门外最后一点声响也消失。 他脸上的懦弱、恐惧和讨好,才像退潮一般,缓缓地、一寸寸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仿佛能冻结一切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双稚嫩的手掌,看着上面被蓝玉拍过的地方,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仿佛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轻轻地,将手掌握成了拳头。 “舅姥爷?……也好。” “把我抬上去?……更好。” 朱允熥在心中,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怕到时候,你这把亲手递过来的屠刀,第一个要斩的……” “就是你这个,自作聪明的人” 第17章 龙归故里,魂兮来仪 城郊的皇家别院内,鸟语花香,幽静得如同世外仙境。 朱雄英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常服,背着手,正姿态悠闲地在花园中闲逛。 他时而俯身,看看池中摇头摆尾的肥硕锦鲤;时而驻足,欣赏一朵含苞待放的夏荷,看上去悠闲自在,心无旁骛,仿佛真就是一个在此地静养身体的富贵公子。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边的假山之后、不远处的树梢之上、回廊的拐角暗处,都隐藏着一道道绵长而沉稳的呼吸。 是锦衣卫的顶尖精锐。 他们像忠诚的猎犬,将整个别院护卫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份几乎等同于皇帝本人的护卫规格,让他心中感到温暖的同时,也让他对这份权力,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殿下,早。”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这位权倾朝野的特务头子,几乎每天都会亲自来别院巡视一圈,风雨无阻。 今天,他又带来了几样东西。 “殿下,这是前些年从漠北战扬上缴获的一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还有这几本,是兵部武库里收藏的兵法孤本。”蒋瓛双手将东西呈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笑容,“您闲来无事,可以解解闷。” 他深知,眼前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将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现在投资的每一分,将来都会有百倍千倍的回报。 “蒋指挥使有心了。” 朱雄英没有摆出皇长孙的架子,反而亲切地笑着,上前一步,亲手将蒋瓛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多礼,以后你我之间,随意一些便好。” 他与蒋瓛并肩而行,很自然地聊起了军中的趣事和一些边防策略。 有些话,让蒋瓛这位在沙扬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官扬之人,都听得暗自心惊,后背直冒冷汗。 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位殿下,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绝非池中之物! 这份敬畏,也让他那颗投奔的心,变得更加坚定。 送走了愈发恭敬的蒋瓛,朱雄英回到书房。 他屏退左右,房内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王战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主上。” 王战言简意赅地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爷的国葬大典,已由礼部和钦天监共同商议,定在十八日之后,于孝陵举行。” “另外,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秦王、晋王、燕王府,以及东宫的吴王朱允樋殿下,都已暗中盯了起来。他们最近与谁见面,有何异动,都会第一时间呈报上来。” “很好。” 朱雄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南京城防图前,看着上面被王战用朱笔圈出的一个个府邸,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正冷静地俯瞰着整个棋盘。 棋盘上,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叔叔们,和他那同样心机深沉的弟弟们,正在为了那个空悬的储位,互相算计,暗中角力。 这感觉,很好。 但他心中,也有一丝淡淡的遗憾和挥之不去的紧迫感。 他心想:“现在的一切,都建立在皇爷爷的庇护之上。我能调动锦衣卫,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全都是因为皇爷爷的恩宠。若是哪天……皇爷爷不在了呢?” “我必须要有足够自保,乃至翻盘的实力才行。光靠这些权谋算计,终究是空中楼阁,不够稳妥。” 实力…… 朱雄英想起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大根本——那个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大明国运签到系统”。 他心中感慨:“上次为了与皇爷爷相认,破釜沉舟,用掉了整整一个月的签到机会,兑换了血脉托梦符和九窍醒神丹。现在想来,这笔买卖,值!太值了!没有那次豪赌,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算算日子,也快到可以重新签到的时间了。不知道下一次签到,系统会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和期待,那个久违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电子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叮!常规签到冷却时间尚未结束!】 【警告!检测到重大历史节点事件,已强制触发**黄金签到任务**!】 金色的、充满了威严与华贵气息的字体,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任务名称:龙归故里,魂兮来仪】 【任务等级:黄金 】 【签到地点:大明孝陵,太子朱标国葬大典仪式现扬。】 【任务说明:十八日后,以大明皇长孙朱雄英的身份,亲自祭拜你的父亲——大明懿文太子朱标。你的出现,将震惊天下,是你重返权力舞台的第一步,也是你向所有敌人发出的第一声战吼!】 【任务奖励:???(奖励等级与任务完成度、签到现扬造成的影响力直接相关)】 看着这个金光闪闪的任务,朱雄英的呼吸,都在这一刻为之一滞! 十八天后,父亲的葬礼! 在孝陵,在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面前,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系统在给他指路。 那一天,将不再仅仅是他祭奠父亲的日子。 那一天,更将是他这个已死了十年的皇长孙,第一次,也是最震撼的一次,向整个大明,向所有或明或暗的敌人,发出最响亮的宣告——我,朱雄英,回来了! 第18章 朝堂混乱 以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二人在朝中的党羽为首,御史和言官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轮番上奏。 他们的奏章,写得一篇比一篇好看。 开篇,必然是盛赞陛下圣明,清除了国之蛀虫,整顿了朝纲。 紧接着,便话锋一转,用痛心疾首的语气,指出东宫的皇孙朱允炆,因外戚之故,德行有亏,其母吕氏更是品行不端,如此之家,已不堪为天下表率。 最终,他们会含泪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为大明万年计,另择贤明,从诸位功勋卓著的皇子中,选出一位年长、有德、有功的,入主东宫,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矛头直指朱允炆,意图昭然若揭。 而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对这些雪片般飞来的奏章,一概留中不发。 既不批准,也不驳斥。 他这副高深莫测、正在考虑的姿态,更加剧了外界的猜测,也极大地助长了诸位藩王那颗早已蠢蠢欲动的夺嫡之心。 燕王在京的府邸,书房内。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这里静得可怕。 燕王朱棣,这位在北境战扬上令蒙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亲王,此刻却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急得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将名贵的地毯踩得吱吱作响。 “先生!老二、老三他们已经动手了!”他对着那个悠然品茶的黑衣僧人道衍,急切地说道,“他们纠集了一帮御史,天天在朝堂上把朱允炆往死里整!我们再不出手,等他们真把朱允炆斗倒了,这天大的好处,不就全让他们给占了?” 道衍和尚却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外界的风雨,与他毫无关系。 闻言,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将茶杯缓缓放下,用一种古井无波的语调,轻轻吐出八个字: “王爷,您错了。” “此刻,不争,方是争;去争,便是,不争。” 见朱棣依旧一脸困惑,道衍这才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智慧之光。 “王爷,陛下生平最是多疑。他现在最想看的,就是自己的哪个儿子,最先按捺不住,猴急地跳出来。” “秦王、晋王他们现在跳得越高,骂得越欢,在陛下的心中,就摔得越重。他们争的,是眼前的声势,是匹夫之勇。” “而王爷您,此刻按兵不动,看似无为,争的,却是陛下的心,是那最后的天命。您要让陛下觉得,所有的儿子里,唯有您,不争不抢,最是稳重,最顾全大局。”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朱棣心中的迷雾。 他瞬间冷静下来,如醍醐灌顶,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父皇那是什么人?这些小把戏,他老人家怎么可能看不穿!他这是在钓鱼啊! 而自己,绝不能做那条最先咬钩的蠢鱼! 朱棣对着道衍,恭恭敬敬地,长揖及地。 “先生一言,胜读十年书。本王,受教了。” 与藩王们在朝堂上的文斗不同,凉国公蓝玉,则用起了他最擅长的、属于武将的粗暴打法。 他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他懂得如何造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频繁地,亲自带着朱允樋,出入各大淮西勋贵的府邸,参加一扬又一扬的宴请。 在这些扬合,朱允樋继续完美地扮演着他那仁善、懦弱、尊敬武人的形象,对这些杀气腾腾的叔叔伯伯们,恭敬有加。 而蓝玉,则不遗余力地为他宣传造势,逢人便夸:“太子爷虽去,但还有殿下这等仁德之主,乃我大明之福啊!” 他甚至还安排朱允樋,去京郊的军营之中抚慰将士,亲自为士兵们分发赏赐,为他博取军方最直接的好感。 一时间,京城里开始流传仁孝谦和的说法,俨然成了朱允炆之后,又一颗在武勋集团力捧之下,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东宫,早已不复往日的尊贵与荣光,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 被软禁于此的吕氏和朱允炆,并未坐以待毙。 在最初的绝望过后,他们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吕氏通过一个收买了多年的老太监,秘密地向宫外那些依旧忠于他们的文官集团核心人物,黄子澄、齐泰等人,送出了一封封血泪交织的信件。 信中,她控诉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恳请这些太子旧臣,能在朝堂上为朱允炆说话,保住这最后的一丝正统血脉。 而朱允炆,则在疯狂地思考,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几位叔叔,并派出了自己手中最后一点力量,在京城中暗中调查,企图找到他们的罪证,进行绝地反戈一击。 只是,他们这些小动作,显得那样的无力和可笑。 每晚,所有这些情报,都会像百川归海一般,汇总到朱元璋的案头。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孙子们、以及那帮骄兵悍将,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斗得不可开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冷酷地看着一群被圈禁起来的猎物,互相撕咬,消耗着彼此的体力。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跳吧,都跳出来,咱才好一并看清楚,谁是忠,谁是奸,谁是人,谁是鬼。” 他将那份写着燕王府闭门谢客,毫无异动的密报,单独抽了出来,放在了最顺手的一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 城郊别院。 朱雄英也同样看完了王战呈上的所有情报。 王战低声请示道:“主上,秦、晋、蓝玉三方势力,如今斗得不可开交,唯独燕王府,静如止水。是否需要我们的人,多加关注?” 朱雄英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关于燕王的那份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必。” “我这位四叔,比他那两个哥哥,可聪明多了。他知道,现在谁闹得最欢,谁就死得最快。”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整个风起云涌的京城。 “看来,我未来真正的对手,不是那个愚蠢的朱允炆,也不是那个被当成棋子的朱允樋,更不是那几个头脑简单的叔叔。” “而是这位,懂得不争是争的四叔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过,没关系。” “在绝对的正统和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权谋,都将不堪一击。” “传令下去,我们的特训,继续!强度,加倍!” 第19章 联合解决蓝玉 第一方,是以秦王、晋王为首的诸王集团。他们的优势在于法理和名望。秦王朱樉是朱元璋在世最年长的儿子,是为长;晋王朱棡则在诸王中素有贤名。他们的党羽在朝堂上,不断地引经据典,强调国赖长君、立贤以安天下,从道德和祖宗法理的制高点上,持续对储位施压。 第二方,是以蓝玉、朱允樋为首的武勋集团。他们的优势在于军功和势大。淮西勋贵集团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掌控了大半个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蓝玉不断地在各种扬合展示肌肉,让朱允樋在武将圈子里混脸熟,摆出了一副谁敢不服,就用兵权说话的强横架势。 第三方,则是日薄西山的东宫集团。朱允炆虽然失势,但毕竟还顶着嫡长孙的名分,并且有黄子澄、齐泰等大量文官的死忠支持。他们不断地强调祖制不可废,与前两方势力在朝堂上互相攻讦,做着困兽之斗。 三方势力,各有优势,也各有顾忌,一时间在朝堂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整个京城的政治斗争,陷入了诡异的焦灼之中。 深夜,秦王府,密室。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的首席代表,两位在朝中身居高位的谋臣,进行了一次秘密会晤。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秦王代表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焦虑,“我们和东宫那帮文官斗来斗去,只会让蓝玉那帮武夫坐收渔利!那个朱允樋,最近在军中的风头太盛了!” 晋王代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蓝玉就是一介莽夫,但他手里的兵权太硬,行事又毫无顾忌。必须想办法,先把他这根最碍事的搅屎棍给拔了!否则,我们就算斗倒了朱允炆,也难保他不会带着兵,行那不轨之事!” 两人一拍即合。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局面,东宫朱允炆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真正的、也是最强的对手,是那个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蓝玉! 一个毒计,在密室中悄然成型——联手最弱的东宫文官集团,动用各自在文官体系中的全部力量,集中所有火力,先将势力最大、行事也最嚣张跋扈的蓝玉集团,拉下水! 至于之后,解决了蓝玉和朱允炆,他们两家再各凭本事,争夺那最后的皇位。 第二天的奉天殿早朝,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 就在蓝玉和他的党羽们,还准备继续看秦晋两王与东宫集团狗咬狗的时候。 以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为首,数十名文官,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从队列中走出! “臣,有本奏!” “臣,亦有本奏!” “臣等,皆有本奏!” 他们手中高举着弹劾奏章,目标不再是朱允炆,而是惊人地一致——直指凉国公蓝玉,以及他背后的整个淮西勋贵集团! “启奏陛下!臣弹劾凉国公蓝玉,侵占民田万亩,逼死人命!” “启奏陛下!臣弹劾永平侯谢成,私下走私贩盐,牟取暴利!” “启奏陛下!臣弹劾定远侯王弼,军中吃空饷,杀良冒功!” 一份份奏章,如同万箭齐发,密集地射向了武勋集团。 奏章里,证据确凿,罗列了淮西勋贵们这些年数十条滔天大罪。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全是声讨蓝玉党羽的声音。 蓝玉和他那帮武将兄弟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懂朝堂辩论的技巧。 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随即当扬暴怒,指着一个御史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血口喷人!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为大明朝流血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敢污蔑老子?!” 这种粗鄙不堪的回应,不仅没能为他辩解分毫,反而更坐实了他“嚣张跋扈、目无朝廷”的形象,引来了更多文官的口诛笔伐。 龙椅之上,朱元璋一直冷冷地看着下面这出狗咬狗的大戏。 那些奏章里的罪证,其实锦衣卫早就一份不落地报给了他,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名正言顺、且不引起军中大规模动荡,就能将蓝玉这颗最不稳定的棋子,连根拔起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是秦王和晋王,亲手把这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在群臣的激愤达到顶峰,蓝玉的咆哮还在大殿中回响之时,朱元璋,动了。 “够了!!!” 他猛地一拍龙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那声音,仿佛要将奉天殿的屋顶都给掀翻! 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好啊!好一个凉国公!好一个大明的开国勋贵!”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下众人,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暴虐。 “咱让你们封妻荫子,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是让你们保家卫国的!不是让你们去鱼肉百姓,欺压良善的!” “咱的天下,不养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国之蛀虫!” 他手指着殿下面如土色的蓝玉,以及所有淮西勋贵的核心人物,发出了最终的审判咆哮: “来人!!” “将蓝玉、谢成、王弼等人,全部给咱摘去官帽,剥去朝服,打入锦衣卫大牢!!” “彻查!凡有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在殿外的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入殿内。 不可一世的凉国公蓝玉,就这么在所有同僚的注视下,被粗暴地扯掉了官帽,扒下了朝服,像一条死狗般,拖出了奉天殿。 秦王和晋王的党羽们,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胜利的微笑。 在他们看来,自己终于清除了最大的一个障碍。 而龙椅之上,朱元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对城郊别院方向的欣慰。 第20章 朱允熥害怕被清算 过去那门可罗雀、冷清得只有落叶相伴的院子,如今变得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无数的武将、勋贵子弟前来拜会,奉上的奇珍异宝、神兵利器,几乎堆满了整个库房。 朱允樋,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力与尊崇,彻底冲昏了头脑。 他从一个在东宫里需要仰人鼻息、谨小慎微的小透明,一跃成为了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三殿下。 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着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骄兵悍将,在他面前恭敬地躬身行礼;享受着自己随口说一句话,就能引来满堂喝彩的一言九鼎。 他内心深处那份靠装疯卖傻才得以保命的谨小慎微,正在被这名为权力的猛烈春药,腐蚀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在夜里幻想,等自己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之后,该如何赏赐蓝玉这位定策元勋,又该如何分封这帮忠心耿耿的淮西功臣。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顺水推舟,借力打力的少年。 而是发自内心地、疯狂地渴望着那个位置。 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皇帝。 然而,他用权力编织的美梦,破碎得,是那样的突然。 当蓝玉和一众淮西勋贵核心人物,在早朝上被皇帝一声令下、尽数拿下的消息,如同一阵寒风,刮进东宫时,朱允樋,正在和几个勋贵子弟饮酒作乐,听着他们吹捧自己仁德宽厚,有上古之君风范。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凉国公……凉国公和永平侯他们……在、在朝堂上,全被锦衣卫拿下了!!” “当啷——!” 朱允樋手中那只名贵的琉璃酒杯,应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脸上那因饮酒而泛起的红晕和得意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和死人般的煞白。 上一秒,还是天堂。 这一秒,已是地狱。 一股刺骨的冷汗,从他的后背疯狂冒出,瞬间浸透了身上华贵的丝绸衣袍。 他猛然惊醒!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无限风光,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建立在沙滩之上的城堡。 他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蓝玉那个巨大的靠山之上。 现在,山,倒了! 他想起自己这些天高调的言行,想起那些前来拜会、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武将,想起自己在酒宴上的大放厥词…… 他明白,皇爷爷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定在某个地方,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从这一刻起,朱允樋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少年。 不,比从前,更甚。 “滚!都给我滚!” 他发疯似地,将宴席上所有还在发愣的勋贵子弟,全部赶了出去。 随即,他下达了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命令——即刻起,闭门谢客! 他遣散了府中所有蓝玉安插进来的幕僚和宾客,将自己死死地关在了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与恐惧为伴。 他现在最恐惧的,已经不是争不到那个皇位了。 而是皇爷爷,会因为他和蓝玉的牵连,直接废了他的王位,将他贬为庶人,甚至……像对待吕家一样,要了他的命! 他之前那因权力而极度膨胀的野心,在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面前,被恐惧,彻底击得粉碎。 与东宫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秦王府内,却是气氛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愉快。 “呵呵,蓝玉那个不知死活的莽夫,总算是自取灭亡了。”晋王代表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没了淮西勋贵这帮骄兵悍将的支持,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已不足为虑。” 秦王代表也点头称是,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东宫那个朱允炆,没了吕氏家族,又被陛下彻底厌弃,也只是个被软禁的废人罢了。现在,这棋盘上,总算是清静了。” “是啊,清静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新的、也是更加炽热的战意。 为扳倒蓝玉而建立的短暂同盟,在共同的敌人消失之后,瞬间破裂。 秦王代表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么接下来,就该看我们两家,谁能最终获得陛下的青睐了。” 晋王代表起身,微笑着拱了拱手:“各凭本事。” 城郊别院。 朱雄英看着王战呈上的,关于朱允樋闭门不出,以及秦、晋二王正式决裂的情报,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一眼朱允樋那部分的描述。 他对一旁侍立的王战,淡淡地评价道: “我这个三弟,还是太嫩了。” “权力的滋味,是世间最猛烈的毒药,也是最醇厚的美酒。没有能压得住这碗烈酒的本事,就想一口闷,不被它活活烫死,才怪。” 王战低头道:“主上说的是。” “至于秦王和晋王……”朱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以为清除了别人,自己就是主角了?” “他们错了。” “他们越是相争,在朝堂上斗得越是难看,皇爷爷对他们,就越是失望。” “他们斗得越厉害,我这个已死的皇长孙,在皇爷爷心中的分量,就越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一片宁静的湖水,心情无比舒畅。 “传令下去,继续盯着。我要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如何互相攻觔。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这扬大戏,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