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通缉后我上了疯批贼船》 第1章 微不足道的第一章 “我叫黎星,男,19岁,住在鼹鼠巷。 来这个世界之前是个学生。没神力,没魔法。每天晚上十点睡,睡够八小时。” 黎星坐在一张歪斜的木椅上,手腕被镣铐锁住,卡死在石桌设置的沉重锁扣里。他平静地直视桌对面的两人,温顺得不像个嫌疑犯。 年长的西里队长,下颌线条刚硬如石刻,目光锐利而沉静,听着黎星的废话,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压着眉头的中央,消解一些钝痛感。 他身边年轻的记录员艾米,正用羽毛笔在纸上做着记录。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身份卡上——那猩红的特殊标记下方,清晰地印着“袭击培训官”的罪证记录。 艾米的心微微一沉。那个被同一名培训官烙上印记、在她救助时只会蜷缩发抖的底层少女形象掠过脑海,她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房间唯一的照明来自魔能壁灯,冷光将黎星年轻却缺乏生气的脸庞照得轮廓分明,也让他左脸上廉价艳俗的烙印更加显眼。 “平常就修理东西,坏的钟表、门锁、或者水管。收钱或者食物。” “具体修理过些什么大件的东西吗?”西里询问道,试图了解他的活动范围和接触对象。 黎星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但他几乎没有描述任何细节,简短地回应:“酒馆的点唱机,杂货店的打字机……还有码头的升降机,修过一次。” 西里的走访证实了黎星靠维修维生的事实,不过,酒馆老板更多是在说他没品位拒绝好酒,怀疑他身上有传染病;杂货店老头则是说其冷漠“不通人性”,像个怪胎;码头工人仅道他“碰了几下,卡死的升降机就能继续运作了”,可能有夸张成分。 艾米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羽毛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她比谁都清楚队长的处境:上面给的指令就是尽快让这个案子有一个“体面”的交代。眼前这场审问,与其说是追求真相,不如说是在缺乏直接证据时,走个过场,给注定要套在黎星脖子上的绞索,编织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绳结罢了。 一个身上有烙印、有袭击前科记录又毫无背景的底层外来者,本就是最方便也最安全的替罪羊,优先级甚至低于那些真正与巴顿领主有仇、可能从中动手的显赫人物。 西里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黎星。两天前,领主巴顿大人的飞艇爆炸了,领主本人及三名护卫当场死亡,十余人重伤。” “‘货流之书’记录显示,那天下午,补给的水晶箱是你扛上艇的,只有你一个人搬过那批核心水晶。”他用指节点了点桌上薄薄的文件。 “对,其他工友在休息。”黎星没有否认。 “但这不仅与水晶有关。”西里语气有些勉强,“引擎因温度骤降过载,指向防寒涂层失效。起飞前数小时,维修师吉姆旧疾发作,在场的你扶他去了休息点。他短暂昏迷期间无人证明你的行踪。吉姆确认你帮过他,但防寒层是否被你动过手脚,他无法作证。” 黎星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现在做好事也要被定罪了?我只是为了让我的风评好点。至于涂层的事,我不懂。” 西里愣了一下,没有回答黎星的问题,接着说道: “码头的老杰克声称他亲眼看见你打开了伯爵专用的魔能水晶箱。而回收区看守今天报告说,少了几块标记回收的魔能水晶,我们合理怀疑,你调换了水晶。” 随后西里语速快了点,继续进行补充,“此外,有幸存者亲口指认,起飞前不久看到你进了领主的舱室区域。” 事实上,老杰克语无伦次地提到黎星在回收区“踢翻了箱子”,又说黎星“偷东西”,甚至夹杂着对黎星私生活的污蔑,颠三倒四的指控,全是情绪化的不信任和鄙夷。而幸存者确实有提看到可疑的人,但只是描述说有个黑头发的人靠近过伯爵的舱室区域。 西里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心底深处,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说:承认吧,承认是蓄意谋杀。直接死刑至少比在矿坑里被折磨25年再死掉痛快。 黎星安静地听完西里的话,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像蒙尘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情绪。随后,他将责任分摊给混乱的码头、他人的疏忽以及巴顿领主自身的急切—— “我没打开过箱子,水晶的质量我不了解,我只是按照要求把它们扛到指定位置,为了面包。我和领主大人就像淤泥和星辰,毫无瓜葛,我没进过舱室,也没想过害他。飞艇……可能是因为没有好好检查?” 解释得很苍白,但,确实没有动机。西里盯着他。一个初来乍到、只求苟活的下层外来者,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胆量去处心积虑炸死一位领主?表面来看,这更像一场由多重疏忽酿成的惨剧。巴顿树敌众多,想他死的人排满一条街,但矛头指向这样一个背景清白的穷小子,似乎也找不到坚实的根基。 然而——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没有恐惧被指证的慌乱,没有蒙受冤屈的愤怒,甚至没有丝毫辩驳时该有的急切。这种绝对的漠然,在西里的直觉看来,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西里希望从这平静下能挖出一点证明蓄意谋杀的痕迹,哪怕是心虚,或是隐藏的恨意。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黎星大概率会被推出去,成为那个罪人。想起他的姐姐被巴顿侄子毁掉,又被巴顿一手压下并随便寻了替罪羊的往事,他心底涌上一丝愤怒。 “领主大人推行的《降临者限制令》限制了许多像你这样无特殊能力外来者的生存空间。”西里换了个角度,像是在探讨一个社会现象,试探性问道,“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听说过那个法令。我能力普通,能活着就不错。但恨领主大人?”黎星摇了摇头,表情相当坦荡,“这就是规矩。愤怒和仇恨改变不了规矩,也不能帮助我更好地活下去。” 这番言论显得冷酷。他否认了足以构成谋杀动机的强烈情感,同时似乎在暗示自己认命、遵守规矩,透出一种怪异的温顺,简直就是个纯粹不幸被卷入惨剧的底层人。 艾米笔下顿了顿。她想起了自己的爱人,那个被巴顿手下人构陷送入监狱、最终没能活着走出来的外来者。 愤怒和仇恨改变不了规矩?可规矩本身,就是由巴顿这样的人肆意妄为的刀。她看着黎星空洞的眼神,心中涌起复杂的同情。巴顿的死在她看来就是一种迟来的报应,她默默祈祷,希望这个青年不会死得太痛苦。 如果只是意外,按照奥瑞兰的法律,黎星因过失导致重大事故,致使一名贵族及多人伤亡、重大财产损失,在脸上烙印,判处强制苦役25年,和死了没有区别。因为发配到矿场危险度很高,少有人活着出来。 也许,这就是巴顿阴影下所有人注定的结局?审讯陷入了僵局。 沉重的门“砰”一声被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门外站着的并非警备所的人,而是一名穿着深色教会执事袍的男子,他手中捏着封有醒目教区火漆的卷轴,视线冰冷地扫过室内。 西里队长回过头,随后本能地站起身。诺尔顿的教会或许只有分发面包的神父和修女,但这身袍子和卷轴代表的,是直接来自教区中枢的权威——那远不是他这种边境警备所能抗衡的存在。 执事展开卷轴,将上面的印鉴直接亮在西里眼前:“此案相关卷宗及涉案人,即刻移交维罗妮卡大人裁定,警备所权限到此终止。接到新的通知之前,不得再进行任何无关查询。” 西里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身体,几乎是立刻应道:“明白。一切遵从指令。” 虽然紧张,但他更多的是感到一丝解脱——维罗妮卡直接干预,意味着这桩足以压垮诺尔顿警备所的天大麻烦,不用在他手上结案了。 “起,起来!”艾米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她快速解开黎星手上的小手铐,同时进来的守卫拿出了专门用于重犯的、由禁魔黑铁打造的沉重镣铐,铐在黎星的手腕脚踝上。 这举动与其说是为了防止黎星反抗,不如说是对上位者意志的一种仪式性服从——他在维罗妮卡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可以被快速处置的底层替罪羊,而是一件需要“特殊待遇”的物品。 镣铐的重量使黎星步履踉跄,他顺从地被推搡着离开这间压抑的审讯室,守卫沉默地架着他,抵达警备所幽暗且带着霉味的长廊尽头的房间。这里是警备所唯一能称为“接待室”的地方,为了接待维罗妮卡,尽可能地收拾得比平常好。 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欣赏室内挂着的新挂毯。她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金色的长发干练地束起。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令人下意识屏息的压迫感。 守卫强硬地把黎星推入房间,然后按在地上跪着。随后守卫迅速退出,木门慢慢地闭合。 窗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她的面容相当年轻甜美,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色。但任何在她面前的人,都无法将注意力停留在那份表象的精致上——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审视,如以及一丝……不知为何而来的不悦。 她是维罗妮卡,当今控制派的核心人物,一个情报网络深植于每一寸阴影下的冷酷裁定者。 “巴顿死了。”维罗妮卡看着黎星左脸的耻辱烙印,一丝冰冷的玩味闪过,“真叫人不爽。” 黎星垂着眼,试图维持麻木的表象,但身体在无形的压力下微微颤抖。 “码头乱,回收区没管好?维修师旧疾复发?领主急?”维罗妮卡向前踱了一步,鞋跟敲在地板上,声音不大,却像踩在人心上,黎星听见她轻笑了一声,“也许是意外吧。” “但在我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没有意外。” “你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个……在灰鼠街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斯?” 黎星在听到“**斯”这个名字时,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瞳深处,那层坚冰般的外壳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缝,流露出一丝被看穿、无处遁形的不自在。 维罗妮卡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又了然的笑意。 “你的计划,”维罗妮卡拽着黎星的头发,微微俯身靠近黎星,声音压得更低,这般靠近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亲昵,却字字如冰锥,“幼稚、可笑。没了巴顿,明天会有别人顶替他的位置,像**斯那样的蝼蚁,依然会死得悄无声息。” 黎星的头皮被扯着有些痛,虽说这点痛无关紧要。他对维罗妮卡的评价没什么想法,沉默着等她随便说,反正也不会改变结果。他完成了计划,杀死了巴顿,这就够了,别的领主继续作恶,那也与他无关。 “好吧,看样子你觉得我说得不对。”维罗妮卡盯着他,这死水般的平静让她感到一丝意外,甚至……烦躁。她松开黎星,坐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因为你的复仇确实成功了?那飞艇上的其他人呢,他们或许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罪不至死吧?” 黎星没能理解维罗妮卡为何提起其他人。他们的死活,在他决定弄死巴顿时,就已经和那个恶棍的命运绑在一起了,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他讨厌被要求审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黎星回答道,带着一种异常的固执。 维罗妮卡读懂了他的漠然。她玩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评估般的审视。 她厌恶巴顿的**行迹,也不赞成黎星制造的、完全失控的爆炸。这愚蠢的复仇既危险又不顾后果,对秩序公然践踏,但动机纯粹,冷血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让她就这么看着他被送去执行苦役?按照这家伙的性情,没准会直接送死。 “死亡对你这种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来说,算什么惩罚?那反而是你唯一的解脱。让你这么轻易地解脱,”维罗妮卡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不,他并不是一无所有。黎星没有反驳,默默地想。倒也不错,不需要思考怎样活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了。 “所以呢?” “记住你的计划多么漏洞百出,记住你造成的无辜伤亡,记住你此刻的毫无价值。”维罗妮卡皱着眉,起身走向门扉,“接下来你会被送去追思回廊。死刑,是板上钉钉,但什么时候执行……”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由我决定。在等待的日子里,好好想想,你这条命,除了用来换取一个渣滓的死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用处。” 在这个落后、人力资源不足的小镇,西里队长身兼多职,非常辛苦啊,让我们为这个队长点赞好吗?好的。[红心][红心][红心]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第五人格新赛季,打了11场排位拿下了11胜率的好成绩。[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微不足道的第一章 第2章 从偷窃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在最开始时,黎星是在一个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箱旁醒来的。他穿着灰色的连帽运动外套和同色运动裤,衣服里面不着一物,没有衬衫也没有内裤。 抬头是灰蒙蒙的天空,连飞鸟都见不着。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了一整支施工队,非常痛,且记忆模糊不清。 他记得自己叫黎星,19岁,曾经是个学生…学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总之他在教室里遇到了地震,就失去意识“掉”进了这里。 没有惶恐,也没有新生感。支撑他唯一活下去的念头,是梦境中那个抓着他衣袖哭泣的小女孩。他活着,也许只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她。胸腔里空荡荡的,除了那点被梦境牵扯出的、仅存的抽痛,再无情绪流淌。 魔法在这里只是传说,镇上零星的野法师最多能点根蜡烛、治点小病。科技同样贫瘠,在这里伤残大多意味着终结。诺尔顿镇上最多的异类,是那些穿着不合时宜的衬衫牛仔裤、眼神茫然的“外来者”。 教会为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们提供临时身份证明、基础生存物资和简单的语言文化培训,以及一句不断重复的箴言:“忍耐、勤奋、守规矩。” 那修士的声音像诵经一样重复:“遵守规矩,证明你的价值,便有融入此地、获得公民资格的可能。这是仁慈的馈赠,也是唯一的道路。”理论上,这之后可以找工作、租住处……当然,现实是大多数本地人依然像防贼一样看着外来者。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条路是光明的?但黎星的“培训”开局就是地狱。他被随机分给了一个莫名仇恨外来者的培训官,语言不通的障碍和情感的缺失让黎星表现得很糟。 因为拒绝选择特殊服务者的职业,他被培训官殴打,并且他没有蜷缩起来承受,而是在对方拳头落下时,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挡开了。这在培训官眼中,无疑是**裸的反抗,接着两个壮实的守卫立刻扑上来,死死钳制住黎星。 接着,一个带着强烈侮辱性的、廉价而艳俗的爱心烙印,伴随着普通人无法驱散的魔法诅咒,被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左脸。同时身份硬纸片上,也被粗暴地印下了一个“特殊服务者”的猩红印记,旁边还用更小的字标记:袭击培训官。 仓库看守、厨师助手,甚至下水道临时清理工……所有不需要特殊能力、仅仅是出卖汗水的工作,都在他脸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烙印和身份卡片上猩红的文字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烙印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禁令和警示,低贱、危险、被污染、不可信任。 黎星靠着微薄的救济金租下了鼹鼠巷的破屋子,每天在小镇的夹缝中游荡。其他外来者忙碌着,生活着,脸上带着新生的希望或对未来的焦虑。但总归是有目标地活着。 他像是一块被丢进激流里的石头,水流喧嚣着从身边奔腾而过,他却只能笨拙地沉在河底。胸腔里空空如也,连饥饿带来的胃部抽搐都显得遥远而微弱。需要让这具躯壳动起来,去获取食物,否则它终将停止运转。 随后他想起了那个梦里的小女孩。 只有活着,身体才能移动,眼睛才能看见,耳朵才能听见。 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找到她。 找到让这颗冰冷死寂的心脏,唯一还会抽痛的原因。找到那个哭泣的小女孩。 但活着至少需要进食,烙印堵死了所有常规的门。 黎星的目光投向城市中那片最喧嚣、灯光最迷离的区域——夜莺区。他的身份卡上有“特殊服务者”的印记,这是他唯一能“合法”进入,且不显得突兀的场所。不过,他不是为了出卖自身而去,他有一点洁癖。 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在醉醺醺的人群和浓妆艳抹的从业者之间无声穿行,冷静地扫视着那些鼓胀的钱包、或者随手塞在衣袋边缘的纸币,落在地上的硬币。 他的手,可能握着笔写过字,但如今找到了新的“用途”。并且他意外地发现,相当灵活且稳定。 黎星并不享受这种技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维持行动能力、目前来看的最佳选择。 但总归会有失败的时候。 一次行动中,黎星盯上了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他跟随着,像幽灵一样贴近。指尖即将触及到皮包,无声抽离时,那个男人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 黎星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力量拖拽进旁边的小巷,推翻在地上。这个脸上带疤、眼神冰冷的男人捻着黎星刚刚到手的皮袋,慢条斯理地打开,里面不是什么钱币,而是一块雕刻着复杂符文的、漆黑的令牌。 “手还挺快。”疤脸男人跨坐在他的身上,玩着令牌冷笑。 黎星沉默地看着他,试图抽回手腕,但那只手纹丝不动。随后疤脸男人抽出了一把短而锋利的小刀,刀锋在灯笼昏黄的光下闪着寒光。他按住黎星那只曾经如此灵活、此刻被死死按在污垢地面上的右手。 “规矩。”疤脸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第一次,留点记号。下次再敢来这里,或者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冰冷的刀锋猛然压上黎星右手小指的指根,剧痛如同炸雷般从指尖瞬间窜遍全身,黎星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强烈、新鲜的生理痛苦,竟然让他感觉到了活着的滋味。 血,瞬间涌出。疤脸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或者说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一块不知蘸了什么刺鼻药水的脏布被用力捂在他的断指处止血,那剧痛和刺激性的灼烧感让黎星眼前发黑。 “记住这教训,烙印小子。” 疤脸男人将药布狠狠按紧,俯身凑近他耳边,声音冰冷,“记住今天的疼,记住我的名字——谢容与。你的脸,现在还有这根手指,就是通缉令。滚出夜莺区,你最好祈祷永远不会再见到我。” 于是,黎星捂着简单包扎的右手逃离了夜莺区。疼痛与失血让眼前阵阵发黑,明明是春天,风却依然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很痛。 生存的本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踉踉跄跄地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想离夜莺区远点,再远点。 不知走了多久,也可能没过多久,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每一次抬腿都无比沉重。耳边嗡嗡作响,视野边缘越来越暗,像墨汁在迅速晕染。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要一头栽倒,彻底被黑暗吞噬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靠近。黎星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接向前软倒。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他。手臂?是金属的,冰凉坚硬。 “喂!小子,挺住!”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愕。 黎星被半扶半抱着拖到了街边一个稍微避风的角落。他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大口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杂着污迹。 感觉好脏,想洗干净。黎星稍微恢复了些许意识时,突然想道。 来人——**斯,皱着眉蹲在黎星面前,盯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目光直接落在那个潦草包扎的断指伤口上。 “操……”**斯低声咒骂,眼神里没有惊奇,只有一种仿佛看见熟客般的厌烦和了然,他显然认出了这种伤口的形态和处理方式,“又是谢容与那个狗杂种……断了小指?妈的,都是外来者,不知道宽容点。” 他从口袋里用力掏摸,像在杂物堆里翻找着什么。几秒钟后,他居然掏出一卷相对干净的布条和一小罐气味刺鼻的药膏。他把这些东西放在旁边的地上,又用力掏向另一个口袋,这次掏出来一块黑得发亮、硬得仿佛石头的面包。 **斯扯下相对不太脏的那部分布条,又把那块干面包整个塞给黎星:“喏,拿着。别光用嘴啃,你现在得缓过劲儿来。先吃一点,把这口气喘匀了。” 面包的质感坚硬无比,黎星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用牙去撕咬。饥饿的本能压过了疼痛和警惕。 **斯打开药膏罐子,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他没用什么铺垫,左手那只冰冷坚硬的金属义肢,稳稳固定住黎星试图缩回的手腕。右手的动作则显得异常熟稔,他麻利地解开黎星伤口上谢容与绑的那块肮脏布条,露出血肉模糊的断指。 “忍着点,小鬼。这破药是疼得要命,但这地方,也只有这个最快止血防烂。”**斯把黑乎乎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上,动作利落,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操作。 这种直接的、毫不拖泥带水的“救助”方式,与其说是在救人,不如说更像是在修理一件坏掉的工具。 “行了。”**斯站起身,目光这才正式落在黎星脸上那个刺目的爱心烙印上,嘴角向下撇着,“你脸上的印子……是培训所搞的吧?” 黎星点了点头,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看向**斯。 “听着,小子,”**斯叹了口气,他的话语毫无修饰,直白地说出现实,“在诺尔顿,烙印加一根断指,意味着你他妈基本上跟耗子没区别了。那些‘正经’地方见你这德行,门都不会给你开缝。夜莺区的‘生意’,现在你也别想了——谢容与记住你了。再进去他下次会剁你整只手。” “但你那手指,还剩四个半,动起来还算利索。”**斯的目光再次紧紧盯住黎星那只手,如此灵活的手怎么能只是用来偷窃呢,“老天爷大概也看不下去让你饿死,留了点东西让你还有点用。” 他朝巷子深处歪了歪头:“我住前面拐角,搞了个破地方修东西。你要是觉得不想明天继续躺在哪个垃圾堆里等死,或者饿疯了再进夜莺区被剁手,就跟我过来。” “暂时饿不死。至少能把你这破手包的再像样点,顺便…教你点修理的活计。跟上!”**斯说完,根本不等黎星的反应,像是宣判结果而不是发出邀请,转身就走。 黎星捂着灼痛但被重新包扎、不再失控流血的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撑起身体,跟上了那即将消失在黑暗巷口的高大身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基于渴望活下去而得出的结论:跟上,也许能活着。 于是,**斯的小仓库角落成了黎星的课堂。最初的日子,**斯指挥黎星如同操纵他的金属义肢: “扳手!除锈剂,喷!” “看着,锈打掉才能加机油,不然越转越完蛋。” 黎星就像个无声的人机,精准递工具,眼睛死盯**斯每一个动作。他话少得可怜,但记性好,手也稳。 天气渐渐暖和。有天修完一个难搞的老式阀门,**斯抹了把汗,看着专注擦零件的黎星,破天荒开始闲聊。 “小子,知道吗?当个真正的机械师才够劲儿!能造东西,能让机器听话地吼起来。”他眼里有光,冲着角落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努努嘴,“就指望这老伙计肚里的货撑着哪!” 那盒子是禁区,黎星连碰都别想:“书皮金贵着呢,你手重,弄坏了可不行。” 渐渐地,**斯发现黎星不一样了。老瘸腿家的娃娃发条木鸟坏了,**斯折腾半下午没辙。黎星接过去,闷头弄了十分钟,拆开重装——小鸟竟在他手里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哈,见鬼了!”**斯巴掌拍得山响,从此逢人就夸,“水管爆了?找我家黎星,又好又快还不贵!” 到了夏天,黎星几乎能顶门立户。**斯这才“哐当”一声,把铁皮盒的铜钥匙丢在台子上:“喏,看吧!手上有准头,别弄脏!” 那是两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书:《魔能动力初阶》、《基础机械维修》,满是**斯歪歪扭扭的注记。 黎星后来留意到,每次路过灰鼠街那排破败的门脸,**斯总会顿那么一小会儿。 除了当机械师,他还想要个能挂门牌的窝?明白了这点,黎星把攒下的一小袋硬币堆在**斯的工作台上,“叮”一声响。 “不是偷的。”黎星就说了这么一句,**斯则是激动地说了一大串。 “傻小子!”他大声念叨着,“大哥那房子早瞄好了,就差……几十个铜板的事儿。我攒了六年,多你这把不够,少了它我照样能拿下!自己挣的,自个儿收着,等房子到手,有的是活儿让你把忙着!听见没?” 黎星没再说什么,默默把布包揣了回去。 入秋时,一天活儿干完,**斯难得没碰那两本书。他摸出一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不由分说塞进黎星手心。 “拿着!”他指着灰鼠街方向,夕阳像是把门牌号镀了层金边,“那屋子钥匙,老子…咳,我买下了。以后就是家。搬过来住,少跑冤枉路。等拾掇利索,冬天暖和。” 他没提“兄弟”俩字,可那份亲厚劲头,和四个月前在臭巷子口甩下那句“跟上”时,一样铮铮有力。 谢容与:记住哥的名字[墨镜] 黎星(被切小指版):其实根本无人在意哈,贝贝[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从偷窃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第3章 为伟大的领主献上烟花吧 暮色降临,寒气开始侵染鼹鼠巷。黎星拖着疲累的脚步往回走,怀里紧裹着一个用花里胡哨的礼品纸包好的物件。 今天黄昏时分,他在码头帮工,被一个焦头烂额的工头硬拉去尝试修理一架卡死的老旧升降机。**斯教给他的本领没有白费,他花了些时间,排除了几处复杂的小故障,那沉重的家伙竟真的恢复了运转,赢得工头难得的几句没带脏字的赞许和额外塞给他的几个铜板。 口袋里沉甸甸的感觉提醒着他,诺尔顿秋天最大的节日——那个象征着丰收的什么节日就快到了,他听互助会的人说,**斯很喜欢那天,而**斯曾经说,礼物可以表明心意。 于是离开码头后,黎星没有直接回去。他攥着那几个额外的铜板,在灰扑扑的摊贩区转了好几圈。但那些配不上**斯……或者说,不够实用。 最终,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镇北一家杂物铺。这家店通常卖些边角料,但节日临近,据说也进了点稀罕玩意儿。他挑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哦,居然有一张奇丑无比的粉色大床,不知道什么样的家伙才会买这种贼都不偷的东西。 当店主听说他想给“一起住的人”挑份节日礼物,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翻箱倒柜,抽出一条相对柔软厚实、色彩还算鲜亮的羊毛围巾。 特别是,那个秃顶老头竟然笑着对他说:提前祝你们节日快乐。 幸福是什么?他不明白。黎星摸了摸那比他穿了快一年的破外套还舒服的触感,几乎花光了今天额外所得的所有铜币。一想到**斯可能会说他浪费,就觉得秃顶老头很烦。 当他终于踏上回灰鼠街的小路时,天空已经黑透。四周静谧得只有他的脚步声。然而,没走多久,异样的火光刺破了深沉的夜幕。 那不是温馨的谷灯彩火,浓烟翻滚着直冲上天空,在夜幕下映照出无比狰狞的亮黄色轮廓,伴随着嘈杂的尖叫和混乱的嗡鸣。 黎星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奔跑起来。越靠近灰鼠街,那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半边夜空被烧得透亮,妖异的红光像是地狱熔炉的炉口,带着焦糊味和恶臭扑面而来。炽热的空气舔舐着皮肤,让他裸露在外的脸和手感到灼痛。 人们哭喊着,拖拽着可怜的行李,或是搀扶着受伤的亲人,跌跌撞撞地向反方向奔逃。 黎星的眼睛被烟熏得刺痛,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模糊着视野。他凭着记忆和对方向的惊人直觉,奋力冲向**斯的小屋方向。当他终于抵达那片区域时,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小屋已经烧毁了。 **斯像一尊被烟灰涂抹过的雕像,僵立在屋外的废墟旁。他手中紧攥着从不离身的工具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彻底抽干生气。直到他看到黎星,那死寂的眼底才掀起一丝波澜,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强行压下了脸上的绝望,他立刻焦急地朝黎星跑去:“小子,快走!” 黎星刚松一口气,一声凄厉的哭喊从不远处一栋几乎被火焰吞没的破屋外传来:“救命!妈妈,妈妈还在里面!” 一个被倒塌的建筑压着的小女孩,对着熊熊燃烧的屋子哭喊。周围逃命的人流汹涌,无人驻足。 **斯也听到了,他的身影离开顿住,仿佛被钉在原地。他回头望向那栋门板已成火墙的屋子,以及屋外那个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那是爱维的孩子,爱维还在里面! 黎星清晰地看到那瞬间他眼中闪过的东西:无法忍受的痛苦、认命般的了然,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那种复杂的情绪,黎星当时看不懂,只觉心头被狠狠攥紧。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迟疑。**斯近乎解脱般地,将手中那沉重的工具袋——里面装着他赖以为生的手艺、他视为珍宝的《基础机械维护》、他在这世上最后一点有价值的证明——像丢弃一件无意义的累赘,朝黎星的方向掷去。袋子沉闷地砸在黎星脚边,扬起一小片灰尘。 **斯像头发疯的牛一样冲过去,拼命去掀开压在小女孩身上的断木。断木异常沉重且卡在废墟里,他一个人发力竟未能完全撼动。黎星不明白他在做什么,那屋子眼看就要塌了,就算把人拖出来也未必能活。但他仍然冲了上去,使出全身力气配合**斯,两人合力之下,沉重的断木终于被掀开滚落。 当他们把小女孩拖出来时,她昏迷过去,伤口深可见骨,混合着灰烬黑得可怕,在贫民窟里,这样的伤几乎是宣判了死刑。 下一秒,**斯转身,没有一丝属于英雄的激昂,只像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终点般的疲惫,走向了那栋燃烧的破屋。 “**斯!”黎星不觉得里面的人有活着的可能,跑上去想要拽住**斯,但**斯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于是黎星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撞开摇摇欲坠的门板,消失在浓烟与烈焰之中。 下一秒,那栋破屋在他眼前彻底垮塌,燃烧的木头和瓦砾堆成一座火焰的坟墓。 黎星意识到**斯不可能活下来,于是弯腰捡起脚边那个沾满黑灰、沉甸甸的工具袋。袋子很沉,他紧紧地抱着它。 打算离开时,他想起那个**斯救下的小女孩,又转过身去拽着小女孩的衣领,将她那小小的、受伤的身体,努力拖行了一段距离,远离了最炽热的火焰,扔在了一个相对空旷、被临时当作避难点的街角,随后抱着工具袋离开了。 之后,黎星像以前那样租了个破屋,将工具袋放在角落。他一想起**斯,就像想起那个在他梦中哭泣的小女孩那般难受,他得找到解决方法。 他走到水盆边,舀起冷水灌了几口,又啃了几口之前剩下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他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睁着眼睛望着渗水的棚顶,**斯冲进火海前那复杂的眼神在黎星脑海中反复闪现。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要去为一个渺茫到几乎不存在希望的结果送死……或许,正因为他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所以他也永远无法成为**斯那样的人。 但他认为,这不是**斯的错,**斯也不该这么死掉。现在**斯死了,那么,拿走**斯生命的人,就该付出同样重要的东西。他可以去为**斯讨回来。 几天后,黎星背上那个沾满黑灰的工具袋出门了。他的表情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平静,近乎漠然。这落在那些知道**斯待他如兄弟的人眼里,就成了不可原谅的冷酷。窃窃私语在阴暗的角落蔓延——“白眼狼”、“冷血的怪物”、“**斯不值”。 不过,**斯生前不遗余力的推荐,还有黎星自己精准、高效、从不讨价还价的“工具人”作风,在现实需求面前仍有价值。一些无法承担高价工匠、或者多少念及**斯情面的老实人家,仍然会找他帮忙。 高效率和低廉的价格,成了他在**斯死后继续维持生活的唯一方式,他需要活下去,直到完成那项必要的任务。 他像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影子,游移在废墟、码头、鼹鼠巷、廉价的酒馆。借着干活的掩护,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总能巧妙地垂下或转向别处,但耳朵却像最精密的捕音器,专注地收集着一切关于火灾的零星碎语。 最终得出结论。巴顿领主的建筑工程,为节省开销使用了劣质建材建房,淘汰下来的劣质建材,则随意堆放在毫无监管的灰鼠街仓库里。 这些如同火药桶的隐患,最终点燃了**斯刚买下的房子,也烧死了爱维,甚至差点要了爱维女儿的命。 真正该下地狱的那个人,还好端端地活着,随手就能挥霍掉**斯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不久后,黎星就听说了巴顿要在翡翠海湾试航他的飞艇。 在酒馆修点唱机的间隙,他听到几个从码头来、监工模样的男人凑在一起喝酒闲聊: “听说了吗?领主大人要在咱们这边的海湾试航了!” “可不是嘛,大人急着在节日前显摆呢,催得下面人脚不沾地,连安全检查都催着简化。”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嚼舌根……” 如同韭菜精转世般的麻木温顺和“手艺不错收费低廉”的名声,以及之前修理过升降机的经历,终于让黎星在一个码头工头嫌弃地打量了他脸上烙印许久之后,勉强得到了一个临时搬运工的活计。 他沉默地搬货,推车,同时地观察着:哪些是标记着“巴顿专用”的货箱,工头何时巡逻,守卫在哪个角落打盹,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回收区——那里管理混乱,标记不清,如同被遗忘的垃圾场。他在一堆废旧水晶里,精准地锁定了几块内部能量极度不稳的劣质水晶。 一个冷酷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它利用了混乱的环境、松懈的管理和巴顿的自大。不需要神力,只要精准、冷静和一点点运气。 机会来了。下午的任务是将补给搬上飞艇,其中就包括巴顿飞艇核心引擎需要更换的标准魔能水晶。 到达甲板的路上阳光毒辣,几个工友果然趁机溜去阴凉处偷懒。货堆如山,黎星快速走到目标水晶箱旁。在杂物的掩护下,他动作熟练而轻微地撬开箱子的搭扣,取出里面的上好水晶藏好,然后手脚麻利地将那块提前藏在附近的的劣质水晶塞了进去,合上箱盖。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 几小时后,引擎预热声低吼起来。起飞在即。黎星注意到飞艇的维修师——吉姆状态很糟,旧疾发作,在引擎防冻装置附近痛苦地弯下了腰。 短暂混乱中,黎星冲过去帮忙搀扶,和几个人一起将吉姆送进休息室。趁别人手忙脚乱照料吉姆时,黎星悄然溜回到那个关键的防冻装置旁。他没做太复杂的破坏,只是用身上带来的小工具,在几处橡胶和连接部位快速割开了几道细长的口子。这些口子在高空寒冷中会迅速老化破裂,让脆弱的引擎在冲击下毫无抵抗之力。即使事后检查,混乱的现场和涂层本身的劣化也很容易掩盖这道细微的破坏。 日落之前,飞艇的引擎开始预热,利用最后一次人员出入混杂的搬运机会,黎星闪进了飞艇内部一条狭窄的检修通道,他避开了守卫稀疏的巡查点,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巨大、用厚帆布盖着的漂浮气囊组。 空气中弥漫着油料和皮革的味道,急促的脚步隐约传来。 黎星掏出一个小罐子,迅速淋在帆布下方气囊几处关键的缝合线和接口上。同时,他手中的钳子猛地发力,对准内部几根最重要的管子狠狠扭绞了几下,并用尽力气将备用逃生装置的折叠骨架猛地踹变形。 脚步声逼近,黎星迅速钻入管道夹层,摸索着找出路,最终从一个角落悄然滑下,重新混入收工离开的码头工人潮中。 做完这一切,黎星像往常一样,买了个最便宜的黑面包,在街角被几个恶霸工友堵住,今日的工钱全被搜刮了去。 黎星回到鼹鼠巷的破屋,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当遥远天际传来惊雷般的轰响,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快意,没有解脱,只有冰冷的、无边无际的虚无,像墨汁浸透骨髓,将他仅有的那点活着的实感彻底吞噬。 巴顿死了,他用这条命“还”了**斯的命。计划迟早会暴露,该走了。黎星想,这里再无牵绊,他要活下去,继续寻找梦中那个女孩。 天刚蒙蒙亮,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收拾的只有几件旧物,**斯的工具袋紧紧绑在背上,口袋里剩下寥寥几个铜板。他朝着镇外一条僻静小路走去。 没走多远,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挡住了去路,眼神粘腻地在他脸上烙印处打转。 “哟,小美人儿,起这么早接活儿?”醉汉喷着臭气凑近,“让哥哥疼疼你?” “滚开。”黎星侧身想绕过去。 “妈的,装清高?”醉汉猛地扑上准备揍他,“一个有烙印的贱货还敢挑?!” 黎星奋力挣扎,拉扯间他没忍住给了醉汉肚子几拳,让醉汉翻倒在地。 “住手!干什么呢!” 正巧几个警卫出现。为首的正是一夜未眠、巡查爆炸案的西里队长。 醉汉从地上爬起来,他指着黎星,眼珠一转抢先诬告:“长官,这不要脸的贱货想拉我下水,不成就抢钱!” 黎星靠在墙上,急促喘息着整理衣服,脸上是惯常的麻木。 西里队长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一脸心虚的醉汉,衣衫不整的黎星脸上刺眼的烙印,以及背上那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沾满污渍的工具袋。 “非法卖身?扰乱治安?”西里的声音冷得像冰,“都带走,回去说清楚!” 就这样,黎星还没成为谋杀的嫌犯,就先被押走了——罪名是“非法服务”和“扰乱治安”。那几个因争斗落地上的铜板,成了醉汉嘴里“抢来的卖身钱”。 :那么,送**斯的围巾去了哪里?[可怜] 黎星:退货了,并被杂货店老头怒骂怪胎。[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为伟大的领主献上烟花吧 第4章 越狱搭档竟是布丁控 黎星蜷在追思回廊的一间牢房角落,观察着一切——能逃出去的概率很低,手脚上的枷锁重得让他移动都困难。没有人来进行刑罚,连食物也定时供给,也许比他待在贫民窟还要舒适。 牢门外的锁链哗啦作响,沉重地打开了。黎星没有抬头,直到那双擦得锃亮的女士皮靴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维罗妮卡来了。她慢条斯理地从大衣内侧抽出一卷厚厚的羊皮纸,没在意地上的污秽,就优雅地蹲了下来,与蜷缩的黎星几乎平视。 “看样子,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追思回廊往往会让被关在这里的人想起最痛苦的回忆,精神上的折磨远比□□上的折磨更有效。维罗妮卡看着黎星毫无痛苦的表现,就知道自己做了无用功。 但来都来了,总归还是聊聊吧。 她在黎星面前的地上摊开纸张。魔能灯的光线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一些潦草的画像。 “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查了点东西。”维罗妮卡的指尖点在第一个画像上,“飞艇上的人,不全是巴顿的走狗,甚至不全是坏人。” 她的指甲划过一个个名字和简短的生平: “马库斯,领主护卫之一。家里有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妻子在镇北裁缝店当帮工。邻居说他是个沉默但顾家的好男人,每次休假都会陪着妻子女儿。” 照片上是一个板着个脸的中年男人,他单手抱着小女儿,妻子微笑着站在一旁。 “莉亚,一个厨娘的助手,才十七岁。为了攒钱才临时去飞艇当帮工,梦想是去王都学画画。她没死,但现在同样痛苦,她失去了能够作画的手。” 一张画着厨娘的素描页被钉在羊皮纸上。 “老吉姆,负责飞艇维护的技师。干这行三十年了,手艺没得说。他妻子去世了,母亲身体也不好,全靠他那点薪水买药,自己身体也有慢性病。”维罗妮卡的声音平稳地叙述着,“我想你应该见过他,对吧?” 她一连念了五六个名字,每一个后面都跟着一小段极其平凡、甚至有些琐碎的人生片段——他们是挣扎着活下去的普通人。都和巴顿的**核心毫无关系,仅仅是想在那艘该死的飞艇上讨一份生活。 他们和**斯,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些想好好活下去的人,而黎星害死了他们。但罪魁祸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印证了维罗妮卡所说,这是个不知道感情的怪物。 “还有件事,你大概不清楚,”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那双冰冷的祖母绿眼睛锁住黎星灰暗的瞳孔,“巴顿确实是个贪婪的蛀虫,但他还不至于亲自去贪那点可怜的小钱。” “真正动手的,是他的税务官杰迷。那家伙揣测上意,想巴结主子,私自挪用了街区维护的钱,包括防火费。当然,这人现在也已经被清算了。”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个偏僻的小镇吗?黎星。”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被截胡的不悦,戴着皮手套的手捏住黎星的下巴,“巴顿的烂账,他的贪污证据,甚至他和某些不该接触的势力的勾连……我手里早就有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处理掉他,用更符合规矩的方式。” 维罗妮卡原本只是在诺尔顿周边搜寻她那失踪一年的死敌,顺藤摸瓜查到了巴顿头上,结果发现这家伙不仅贪污**,更是把规矩当擦脚布。听说这蠢货要去诺尔顿镇显摆他那破飞艇,维罗妮卡冷笑一声,正好亲自去“关照”一下。 谁能想到,这诺尔顿镇落后得令人无语,连飞艇起降都得走繁琐的特别申报流程,传送法阵?想都别想。至于驻守的狮鹫骑兵团——维罗妮卡瞥了一眼那两只老掉牙的狮鹫,羽毛稀疏,眼神浑浊,身上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异味。 结果就是,她不得不在那该死的马车里颠簸了整整三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易抵达这鬼地方,脚刚沾地,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巴顿和他的破飞艇被炸了个稀巴烂。 维罗妮卡直起身,拂过自己略遮眼的发丝,嘲弄道:“可惜被你抢先了。用一场混乱的爆炸,一堆无辜者的尸体,换了一个本就该下地狱的混蛋。真是干净利落啊。”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马库斯抱着女儿,莉亚画着的厨娘,老吉姆需要抚恤的老母亲——像冰冷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他依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悲伤”或“愧疚”,那是他匮乏情感认知的心里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片空冷的角落,此刻被那团陌生而沉重的浓雾塞满了,沉甸甸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做错了,对吗?”他低着头,像是在问地面,又像是在问那个死去的**斯,或者问他自己。 维罗妮卡沉默地看了他几秒,脸上那抹嘲弄的弧度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些。她没有得到预想中冰冷的辩解、无所谓的回应,或是彻底的崩溃,只看到了一种源自存在本身的混乱。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或许,”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直的、不带情绪起伏的陈述语调,“下次制定计划时,你应该把计算做得更精密一点,连带着看看那些不小心被卷进来的……数字。” 维罗妮卡没有等待黎星的回答,她脱下自己刚才接触过黎星的那只手的手套,也许是嫌脏,她随意地抛在黎星身旁,转身离开。 而那份来自维罗妮卡的“名单”,依旧摊在黎星的脚边。他只知道,现在的感觉很“坏”,似乎比偷窃失败的后果更严重,比他之前所有的空寂和冰冷,都要更……难受? 追思回廊特有的静默在吞噬他,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虚无,给他带来了陌生的精神折磨。那份名单就在黎星脚边,他没有再去碰它,但上面的名字、画像,还有维罗妮卡冰冷叙述的那些“平凡人生”的碎片,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盘旋。 空寂只是冷,麻木只是无,而现在,是恐怖又混乱的感情一直在攻击他,让他无处可逃,只想摆脱。 就在这时,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沉重的镣铐——冰冷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落在了维罗妮卡遗弃的那只皮手套上。它被随意丢在地上,距离他蜷缩的角落只有半步之遥。 ……她为什么会把手套遗落在这里?是故意的吗?黎星绝不相信这个女人会犯下遗落私人物品的低级错误。 黎星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牢门的方向,外面寂静无声。他迅速伸出手抓住了那只手套。手感细腻坚韧,入手冰凉,他翻转手套,借着魔能壁灯的光线仔细查看内里。手套内部的手指部分似乎略硬,触感异常。 这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扯开内侧的缝合线,一枚小巧的、黄铜色泽的钥匙,从皮革的夹层中滑落出来,掉在他掌心。 这枚钥匙和他戴的镣铐钥匙孔契合,大概率是用来开手脚镣铐的。无数的疑问和警惕瞬间充斥脑海。这是试探,是圈套,还是……施舍一个机会?不论如何,黎星都会选择逃狱。 但黎星并未立刻行动。越狱是死罪,必须一次成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和观察。追思回廊确实相对松懈,毕竟囚犯们大多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行动,但并非无人看守。 白天和夜晚都有人定期巡视,他需要确切的时间点。但没有计时工具,只能依靠感觉和……灯。随着观察,他发现魔能壁灯并非恒亮。每当壁灯的光芒从惨绿色转为近乎灰白的黯淡,狱卒就会出现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脚步声沉重而规律,是两个人一组。 他们会慢慢踱步过来,在每一个牢门附近窥视片刻,然后继续走向尽头,又返回另一端。这个“巡逻”过程大约在灯光恢复惨绿时结束。 又一次狱卒巡视过后,黎星用钥匙开了锁,就在这几乎沉寂的深处,黎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粘稠的蠕动声。 “布丁…布丁……要吃布丁!” 那声音很怪,但黎星还是循声望去。就在他牢房外走廊的阴影里,大约有半人高、一团没有五官的乳白色史莱姆正在蠕动着前行。 黎星漠然看着它在铁栅栏前停下,伸出几根柔软的触手,扒住栏杆。虽然这个家伙没有眼睛,但是黎星还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锁定了他,史莱姆挤向栏杆缝隙,小部分身体探入牢房。 “啵…维…森?”那团史莱姆又发出含糊的声音,挤在栏杆里的部分努力地朝着黎星的方向伸着,“饿…布丁…维森…给…布丁…” 它的话语混乱,但“维森”和“布丁”这两个词反复出现,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渴望和依赖。 尽管黎星没有立刻答复,它还是开始更加用力地挤压铁栅栏。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实在钻不进来,在黎星惊讶的目光下,它无声无息地吞噬了铁栏杆,蠕动着从自己开出的洞口进了牢房,径直朝着角落里的黎星,目标明确。 本以为它会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黎星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但史莱姆只是停在他面前,伸出躯体的一部分轻轻触碰了黎星的腿,没有攻击性,传递出一种懵懂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啵…维森…?布丁……!”它又发出那含糊稚嫩的声音,似乎在询问黎星有没有布丁,或者是不是“维森”。 “我不是维森。”黎星想,也许这个家伙是认错人了,“我叫黎星。” 他竟然妄图和一个史莱姆进行交流……是疯了吗?但出乎意料的,史莱姆好像理解了它的话,表现出失落——它挪开了,整个身体仿佛都透着一股子失望。 “……布丁?”它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声音竟然有点委屈,像个没要到糖的孩子。 “没有布丁。”荒谬感冲淡了黎星的其他情绪。难道是贵族饲养的宠物,所以能吃得上布丁?维森是谁,为什么他的宠物能进入这个监狱,还是说……维罗妮卡故意放进来的? “黎星、没有布丁……维森、有布丁。”史莱姆发出嘟囔声,像是在抱怨,慢吞吞地开始往牢房门口那个被它啃出来的缺口蠕动,似乎打算离开这个既没有“维森”也没有“布丁”,还有“坏人黎星”的无聊地方。 在史莱姆钻出去后,黎星也跟着爬出去。以他现在的能力,估计没法独自逃脱,如果带上这个史莱姆的话,也许—— “你想要吃布丁吗?”黎星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史莱姆。当然,他在撒谎,他身无分文,连小麦面包都难得一见,更别提这种甜腻柔软的奢侈品,“我可以给你买。” 史莱姆剧烈地蠕动起来,整个身体像一大团沸腾的牛奶,看上去很激动:“布丁?布丁!” “不过外面有坏人,他们会阻止我给你买布丁。”他认真编造着,描绘出一个需要合作的场景,“我需要你帮我离开这里,然后我给你……很多很多布丁。” 史莱姆在努力理解这长串复杂的信息。它的一部分粘液伸向黎星,又缩回,像是在思考。随后,它坚定地宣布:“布丁,保护…战斗!” 它似乎完全理解了“合作”的意义,蠕动着回到黎星附近。 走道漫长,仿佛没有尽头。所幸他还记得来时的路。被押送时,他曾瞥见一条向上的、更加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楼梯,就在这条走廊的中段某处。 在经过谨慎地搜索后,黎星看到了一条狭窄陡峭的石砌楼梯,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 虽然攀爬上楼梯有些勉强,但这位热爱布丁的史莱姆为了能够更快得到布丁,稳稳地托住他下沉的身体,把他往上送。 走到尽头,黎星只是抬头就能看见有着一个和这个史莱姆差不多大小的孔洞——上面是漆黑的夜空。好吧,很显然,这个史莱姆是从这里进来的。出于安全考虑,他让史莱姆先上去,他再从缺口边缘攀上去。 没有埋伏好的追兵,也没有维罗妮卡。越狱过于轻松,这并没有让黎星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绷和疑惑。 难道……这一切都是维罗妮卡安排好的么?他摩挲着那枚钥匙,把它塞回手套,再将手套对折,装进了衣袋中,开始了逃亡。 史莱姆:[让我康康]布丁? 黎星:没有 史莱姆:[害怕] 黎星:有 史莱姆:[求你了][求求你了] 究·极·弱·智·变·脸·王,是也。 很好,下一章我们的小键帽就要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越狱搭档竟是布丁控 第5章 舌尖上的逃亡之旅 天彻底黑了,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偶尔从树叶缝里倾泄下来。连跑带躲了一天多,黎星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光了。 黎星感觉腿沉得像灌了铅,每抬一步都费劲,肺里火烧火燎,喘气都带着血腥味。他实在撑不住了,靠上一棵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人是逃出来了,可这才是开始。现在能去哪儿?就在他累得连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堵在了他前面那条狭窄的林间小路出口。那影子把本就稀薄的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投下一片黑暗。黎星抬起头,警惕地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金发金眼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黑色便装,外面随意披着带有暗金色繁复纹路的宽大斗篷。他微微歪着头,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紧贴在黎星腿边、发出轻微“啵啵”声的史莱姆身上,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夸张到近乎诡异的笑容。 “哦……我的四号,你在这儿呢。”金发青年开口了,声音清亮悦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过度活跃的跳脱感。 史莱姆——四号发出一串噗噜噗噜的气泡声,非但没有靠近,反而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原本半人高的它缩得就像个小皮球,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粘在黎星腿边。看样子,这人应该就是四号之前说的维森了? “看来我走丢的小不点给你添麻烦了。”维森脸上的笑容瞬间拉大,露出一口白牙,那目光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亢奋的探究欲,“看看这是谁?价值五百金币的通·缉·犯·黎·星啊,居然没有缺胳膊少腿,看来毒蜘蛛最近心情不错嘛,或者…你比较特殊?” 黎星肌肉瞬间绷紧,虽然疲惫到极点,但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法放松下来了。这人疯子般的活跃气场和四号的反应,都透着危险。 “你……认识她?” “认识?”维森夸张地大笑起来,隔了好一会才笑意盈盈地说道,做出少女娇羞般的捂嘴动作,轻言轻语地说出恶意满满的话,“不如说,我们共享着一种……嗯,深厚的、彼此都希望对方早日入土的情谊啦。”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离着两三步远的距离瞬间消失。黎星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维森那张笑容灿烂到有些惊悚的脸就几乎贴到了他眼前。 维森根本不给黎星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只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了黎星的手腕,但他并没有立刻做些什么,另一只手只是轻轻拍了拍黎星的左脸,这让黎星毛骨悚然。 “放松点,我不会害你的。”维森轻佻地笑着,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下手却毫不留情,“让我看看维罗妮卡有没有给你留什么纪念品?” 而后,维森在黎星残破的衣物中游走摸索,粗暴而直接,那股力量捏得他腕骨生疼,也让抗拒和挣扎显得过于无力。 从监狱里逃出来身上能有什么?除了……维森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摸到了那只被黎星叠起放入衣袋、属于维罗妮卡的皮手套。 “嗯?”维森那双金眸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手指灵巧地一勾,就将那只黑色皮手套从黎星怀里抽了出来。 “哦呀,这臭味,绝对是毒蜘蛛的东西没错了。”维森两根手指拎着手套一角,仿佛拿着的是什么脏东西,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用夸张的语调说道,“感觉我的身体已经脏掉了,我的天啊。” 维森将手套翻开,夹层里那枚黄铜色的小钥匙立刻暴露出来,他捻起钥匙,随着一声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那枚小小的钥匙就在他的指间化作了碎屑。 “拿着。”维森将手套随意地扔回给黎星,并把两根手指伸到黎星面前,用不快的语调说道,“我可不要沾上这令人作呕的味道,你最好给我舔干净。” 刚从监狱里逃出来一天,又撞上这么个神经病,只能说他运气有够糟糕的。黎星默默想,用舌头舔难道不是更脏吗? “脏了手是你的问题。为什么需要我处理,不是小孩子了也想要无理取闹吗?” 维森眼中的亢奋凝滞了一瞬,像是在思考一个逻辑不通的谜题。他习惯了各种反应——恐惧、愤怒、谄媚,或是崩溃的,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回复。 黎星没有停,他看着维森那两根相当干净的手指,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扬了一下,那或许连笑都算不上: “如果你需要有人帮忙弄干净,行,给我十枚金币,我可以舔舔看。” 他心里门清——这疯子九成九就是在折腾他,根本不可能让他舔,这一点也不卫生。他这么说,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哈哈哈哈——!”维森爆发出一阵狂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紧紧盯着黎星,“十枚金币?我喜欢!天才的商业头脑和定价!!我喜欢你!!!” 他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从斗篷内袋掏出了一个份量十足的小皮袋。 哗啦! 至少四五十枚闪亮的金币如同金色的雨点,砸在肮脏的泥地里,四处散落。 维森张开五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黎星面前摊开,掌心向上,愉快又得意:“来吧,通缉犯先生。十枚太寒酸了,这点算是预付的订金,够你舔到让我过瘾。请从我的手心开始?” 黎星的视线被那摊开的手掌吸引。黎星盯着维森那只漂亮的手,皮肤光洁,却覆着薄茧,位置诡异,在掌心、虎口和小指根。 不像他或者**斯手上的茧……这些茧集中在发力点上,像是需要借助长柄、全身发力如杠杆才能磨出的痕迹。但这个疯子身上似乎没有携带类似武器,为什么? 在他思考的过程中,手已经不自觉抓住维森的手腕去上手摩挲了,这对维森来说属实超纲,他哪见过黎星这样被刻意羞辱还毫无反应并且上手乱摸的人。 紧接着,黎星凑了上去,他的嘴唇离那温热的掌心只剩毫厘。就在黎星的舌尖几乎要碰到时,维森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如残影,仿佛被无形的火烫了一下。 “停停停!等等,等等!”维森一连串急促地喊停,他瞪着黎星,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立刻转移话题,“你这家伙…你,我没要你现在做,只是拿给你看……对了,哦、对了,你有舔过别人的吗?” “比起我的舌头干不干净,”黎星的目光扫过维森还未完全平静的脸和那只下意识缩回的手,“你好像更怕被碰到?” 短暂的死寂后,维森笑容僵在了脸上。黎星这句轻飘飘的反问,瞬间戳破了他刚才语无伦次的掩饰。 “没错,我确实有点小洁癖……所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维森的金眸中翻涌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狂热的兴趣,“不过也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会慢慢、慢慢地…‘清洁’你。从外到里,一点、一点地…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小聪明、小想法,连同你整个人,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没舔过。”黎星对维森的宣告充耳不闻,随后平静地说,“既然不是现在进行交易的话,那地上的金币仍然属于你自己。” “哦,好吧。” 于是,这位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金发疯子竟然缓缓地……蹲了下去? 是的,他蹲下去捡金币了。 维森撇撇嘴,他刚捡起两枚金币,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枚在黎星眼前晃了晃。 “喂,通缉犯先生,”他笑容灿烂,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干看着多无聊?玩个游戏吧?” 他微微歪头,语气轻快又蛊惑:“看谁捡得多?输的人嘛……嗯,让我想想惩罚……保证让你印象深刻哦!”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带着邪气的笑容。黎星沉默地看着他。身体疲惫不堪,拒绝只会引来更麻烦的纠缠。至于输赢?他瞥了一眼维森的速度——他大概率赢不了,维森无非是想名正言顺地惩罚他罢了。 “行。”黎星声音沙哑,没有起伏,艰难地挪动身体去捡最近的金币。 维森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动作却明显放慢,甚至“不小心”漏掉几枚在黎星附近。最终,黎星面前的金币竟意外地多。 “哦,天哪,难以置信!你做到了,通缉犯先生!”维森猛地站起,夸张地捂心口,做震惊状,他的眼底充满期待,“那么,你来惩罚我吧,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惩罚?不用了。”难道可以让维森闭上嘴然后放他离开吗?黎星摇摇头。 维森脸上的笑容僵住,金眸闪过一丝恼怒:“嗯?赢了怎么能没惩罚?不合规矩!” “你赢了。”黎星只能说。 “我才没赢!”维森的恼怒迅速被扭曲的兴趣取代。他猛地凑近,几乎鼻尖相抵,“害怕了?还是……看到我这张迷人的脸心动了?没事的,我很耐造、死不了。” 黎星微微后仰避开:“随你怎么想。我放弃。” “放弃?不行!规则就是规则!”维森夸张地摊手,随后他眼珠一转,恶劣笑容重现,“那——你得跟我走。直到你想出让我满意的‘有趣’惩罚为止。” 黎星疲惫地应了一声,好吧,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啧,你这副样子,怕是半路就散架了。”他一边嘟囔,一边利落地解下自己那件宽大斗篷,不由分说地地将黎星整个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四号!驮着他,跟紧点,待会回去你可以享用一块布丁。”维森对着缩在黎星脚边发抖的史莱姆喊了一声,四号立刻发出兴奋的“噗噜”声,身体开始膨胀,从皮球大小迅速涨到接近小马驹的体型,表面变得相对凝实。 黎星被裹得像个人形粽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维森像拎包裹一样轻松地提起,扔在了四号那冰凉、微微颤动的身体上。 四号发出一声委屈的“啵”,但还是稳稳地托住了他。 “出发!”维森满意地点点头,他率先迈步,却“砰”一声轻响,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身形微晃。他揉了揉被撞到的额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啧……该死的,忘了解除这破屏障了。” “啊!”维森就好像刚发现一个大问题,或者说是为了让人忽略刚才的尴尬情形,说了个完全无关紧要的话题,“在这种浪漫的亡命天涯旅途中,保持神秘太不礼貌了。” 维森夸张地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戏剧礼,散乱的金发垂落: “在下维森·科纳尔,一个对药剂学和优质笑话充满无限热情的初阶法师。 我想你也知道,像我这样有着一张迷人的脸,浑身上下都找不出缺点的人,能够即兴创作了一个关于刺客的笑话,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黎星:“……?” 维森无视了黎星呆滞的表情,自顾自地用极快的语速讲了下去:“从前有个顶尖的刺客,他有个绝活儿,就是能完美地融入任何环境。嘿,有一次任务,他需要潜入一个守卫森严的宴会厅,你猜他怎么做到的?” 黎星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只能茫然地看着他。而维森压低了一点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布丁。” 黎星:“……布丁?” 四号:“布丁!” 维森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描绘着布丁的模样:“对,就是那种滑溜溜、半透明、放在盘子里闪闪发亮,和四号差不多大的布丁。他把自己伪装得惟妙惟肖,毫无破绽哦!” “然后呢?”黎星下意识地问。 “然后?”维森露出极其无辜的微笑,模仿了一个被吸进去的声音,随后表情夸张地扭曲着,“吸溜~他被一只特别爱吃布丁的史莱姆,一口闷掉了!” 维森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正听得似乎被勾起了食欲的四号,愉快地总结道:“结局就是——他确实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不过啊,是入口即化的融。” 这个笑话可能只有四号会听得心花怒放,黎星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柱窜上来,不知道是因为笑话的内容本身,还是讲述者那疯狂投入、扭曲病态的亢奋状态。 “……挺有意思的。”为了不会因为奇怪的理由惹怒眼前这个神经病,黎星随口附和。 “哈!你也觉得精彩对吧?”维森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当中,“所以啊,接下来的路,我们得离布丁远点,最好连想都不要想,明白吗?” 比起疯批,更像个风姿。 但其实维森平日没有这么癫的,这是意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舌尖上的逃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