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活着的理由》 第1章 回国 祁煜关上公寓门,将公文包随手扔到沙发上。 领带早已被扯松,昂贵的西装外套也因一整天的会议而皱皱巴巴。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十七分,又破了自己的加班记录。 他机械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水灌了大半瓶下去。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和半盒过期的牛奶外空空如也。 祁煜记不清上次正经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打开的电视机还在播放财经新闻频道,女主播公式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 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正要关掉时,屏幕突然切换了画面——“著名钢琴家温婉清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获得空前成功,这位年近 26岁的钢琴家已成为国际古典乐坛最受瞩目的新星……” 他的手指悬在遥控器上方,迟迟没按下关机键。 屏幕里的温婉清一袭白色长裙,在如雷的掌声中优雅鞠躬,黑发如瀑垂落在肩头。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那双杏眼依旧清澈如初,只是多了几分他陌生的成熟魅力。 “据悉,温婉清即将结束长达五年的海外巡演回国发展……” 祁煜猛地关掉电视,寂静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整个房间。他站在黑暗中,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不规律。 五年。整整五年。 他走向卧室,路过书房时停顿了一下,门半掩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墙面上,那里贴着一张温婉清的音乐会海报,是两年前他在伦敦出差时带回来的,海报上的日期早已过去,他始终舍不得取下。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祁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深吸一口气才接通。 “周医生” “祁煜,最近有没有按时服药?”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女声。“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 “我注意到新闻了,她要回来了。”周医生小心翼翼地说。 祁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嗯。” “你准备好了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这是他在心理医生面前,为数不多能卸下伪装的时候。 “记住我们的约定,祁煜。无论发生什么,先联系我,好吗?” “好。”他挂断电话,仰面倒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脑海里全是电视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温婉清。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千万遍,却已经有五年未曾真正唤出口。 次日凌晨,国际机场内,大厅里人声鼎沸。 温婉清在保安的护送下穿过记者和粉丝的包围,虽然身心疲惫,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不时点头致意。 “温小姐这次回国有什么计划吗?” “温老师,这次回国您是否就待在国内发展了?” “婉清看这边。” 闪光灯不断地亮起,温婉清的眼睛微微刺痛,她努力保持着优雅姿态,直到坐进公司安排的黑色轿车才终于松懈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直接回公寓,谢谢。”她对司机说完,然后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掠过,五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公寓是他父母提前安排好的,位于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 温婉清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新剂味道扑面而来,一切都崭新而完美,就像她的人生,被安排得一丝不苟。 次日,温婉清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寸,音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头顶一束柔和的追光笼罩着她和那架施坦威钢琴。 观众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近千人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刻与她同步。 她轻轻落下手指,肖邦的《夜曲》如溪流般从指尖流淌而出。 这是她回国后首场独奏会,票在开售三分钟内就被抢购一空。 舞台上的温婉清表情专注而平静,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透露出的紧张。 上半场进行得很顺利,温婉清沉浸在音乐中,几乎忘记了这是一场演出。直到最后一首曲子,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观众席,突然在第五排中央位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坐姿端正得近乎僵硬。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轮廓如同被刀刻出来一般锋利。温婉清的手指猛地一颤,一个音符弹错了。 整整五年没见,她依然能在一千人中瞬间认出他。 祁煜。 温婉清迅速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专注于琴键。 但那个身影已经烙在她视网膜上,他变了许多,少年时期的柔软轮廓被成熟男性的棱角取代,但那微微前倾的姿势,那种全神贯注的聆听方式,依然和高中时坐在音乐教室最后一排默默听她练琴的男孩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温婉清起身鞠躬。 掌声如雷,她的目光再次搜寻那个位置,却发现已经空了。 “温老师,演出太精彩了。” 后台,主办方的张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赞助商代表想在酒会上亲自向您致意,您看?”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温婉清机械地回答。 “对了,今天环宇金融的代表特别要求坐在最佳观赏位置,他们对艺术的支持真是令人感动。”张经理继续喋喋不休,“听说他们新上任的投资部总监很年轻,才三十不到。” 半个小时后,温婉清换了一身香槟色礼服出现在酒店宴会厅。 酒会已经开始了,各界名流举杯交谈,她保持着微笑,应付着一个又一个前来祝贺的客人。 “温小姐,您的演奏会令人陶醉。”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温婉清转身,手中的香槟差点滑落,祁煜就站在她面前,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他比五年前更高了,肩膀也宽了不少,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让她震惊的是他那双眼睛,曾经那种温暖的琥珀色如今变得深沉而克制,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祁…先生”她艰难地改口,假装这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感谢您对我们音乐会的支持” “叫我祁煜就好。”他嘴角微微上扬,却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微笑。“环宇一直很关注艺术领域的发展,特别是像温小姐这样杰出的艺术家。” 这番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温婉清几乎要为他的演技鼓掌了。 “祁总监,原来您在这里。”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一位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年轻女子挽上了祁煜的手臂。“张董在找你。” 第2章 再次认识 温婉清注意到祁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林妍,这位是钢琴家温婉清小姐。温小姐,这是我的同事林妍,环宇公关部经理。” “久仰大名!”林妍热情地伸出手,“我大学时还专门去听过您在卡内基音乐厅的演出呢!” 温婉清与她握手,注意到这个叫林妍的女孩看祁煜的眼神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倾慕。她比自己年轻几岁,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间透着自信和活力。 “祁总监工作能力超强,才来公司两年就升任投资部总监了。”林妍继续说道,手指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祁煜的领带。“就是太拼命了,经常加班到凌晨,我们都担心他的身体。” 祁煜微微皱眉,轻轻挣脱了林妍的手。“林经理过奖了。温小姐,失陪一下。” 他礼貌地点头离开,林妍紧跟在他身后。 温婉清看着两人的背影,注意到林妍几乎是贴着他耳边说话,而祁煜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温老师,能合个影吗?”又有人过来搭话,温婉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酒会进行到一半时,温婉清借口透气走到了露台上。 夜风微凉,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祁煜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她平静的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外面有点冷。” 温婉清猛地回头,祁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条披肩。“主办方准备的,说露台上可能会凉。” “谢谢。”她接过披肩,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接触,又迅速分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最亲密的人变成陌生人,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未说出口的话。 “你的演奏……很美,比五年前更成熟了。”祁煜先打破宁静开口,声音低沉。 温婉清握紧了栏杆。“你听了整场?” “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他顿了顿,“除了那首《夜曲》,你很少在公开场合弹。” 他还记得。温婉清胸口一阵发紧。“临时加的曲目。” “因为看到了我?”祁煜突然问道,目光直视她的眼睛。 温婉清没有回答。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祁煜下意识地抬手想帮她拨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 温婉清语气不带任何温度:“我该回去了,酒会还没结束。” 祁煜点点头,侧身让出路。就在她经过时,他的袖口微微上移,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温婉清的瞳孔骤然收缩,但祁煜已经迅速拉下袖子,转身离开了露台。 回到酒会现场,温婉清的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祁煜的身影。发现他站在角落里,林妍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祁煜的表情依然克制,但温婉清注意到他的目光几次扫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温小姐,能请您跳支舞吗?”一位中年男士走过来邀请。 温婉清婉拒了,借口明天还有排练需要早点休息。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祁煜,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隔着整个宴会厅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 就像两条平行线,看似相近,却永远无法真正相交。 回到酒店套房,温婉清卸下精致的妆容,站在淋浴下让热水冲刷着身体。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祁煜手腕上那道疤痕的样子。 那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五年间他经历了什么? 她擦干身体,穿上睡袍,从行李箱深处取出音乐盒。这是高中毕业时祁煜送给她的礼物,盒盖上刻着“给永远的音乐天使”。温婉清轻轻打开它,熟悉的旋律缓缓响起——这是她十五岁时创作的一段小曲子,只有祁煜听过。 音乐声中,温婉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很高兴『再次认识』你。——Y”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听着音乐盒的旋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温婉清突然意识到,无论她走得多远,有些东西始终如影随形。 就像那道疤痕,就像这段旋律,就像那个坐在观众席中默默注视她的身影。 温家别墅。 温婉清拉开储藏室最底层的抽屉,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回国两周了,母亲坚持要她把“那些没用的旧东西”清理掉。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留着这些高中生的小玩意做什么?” “晚上陈董家有个晚宴,记得准时出席。”温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温婉清没有回应,指尖拂过一个布满灰尘的纸盒。掀开盒盖,里面堆满了高中时代的纪念品:褪色的电影票根、学校文艺汇演节目单、手工制作的生日贺卡……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信封里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是祁煜的字。温婉清盘腿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第一页。 “婉清: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们可能已经毕业了。我练习了二十三次开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写才好...” 温婉清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十七岁的祁煜,全校公认的数学天才,写情书时却像个笨拙的小学生。 “昨天在音乐教室外听你弹琴,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窗外的雨声和琴声混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的手指不是在弹琴,而是在拨动我的神经末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高二那年的雨季,她总是一个人在放学后的音乐教室练琴。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后门总是微微开着,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她假装没发现,却在第二天放了一盒薄荷糖在门口——那是她偶然听说祁煜最喜欢的糖果。 “我知道你下个月就要去维也纳参加少年钢琴比赛。我不敢当面告诉你,怕影响你发挥,但我想说:无论结果如何,你弹琴时的样子,已经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温婉清的手指轻轻颤抖。那场比赛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获得亚军后,国外音乐学院的邀请函接踵而至。也正是从那时起,母亲开始全盘接管她的职业生涯。 信的最后一段被水渍晕开了一些,字迹有些模糊:“如果你愿意,毕业舞会那天,我会在音乐教室等你。如果……如果你不来,我也会理解。你属于更广阔的舞台,而我会永远为你鼓掌。” 温婉清猛地合上信纸。 毕业舞会……那天她确实没有去音乐教室,而是被母亲安排参加了一个重要音乐教授的晚宴。 等她回到学校时,舞会已经结束,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音乐教室的灯还亮着。她从窗外看到祁煜一个人坐在钢琴前,背影如同一尊雕塑。 她当时没有勇气进去。 青春懵懂的时候,感情是最纯粹的,也是最经不起任何外力打压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回忆,是一个陌生号码。 “温小姐您好,我是『音乐之声』慈善基金会的李梦。”一个活泼的女声响起。“关于下个月的慈善音乐会,我们这边有些细节想跟您确认。” 温婉清把信放回盒子,努力集中精神听电话。 李梦是她大学室友的表妹,现在在慈善机构工作。这个巧合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具体安排就是这样。对了,这次活动的策划方代表想约您明天见面详谈,您看方便吗?” “策划方代表?” “是的,环宇金融的祁总监,他说和您已经在赞助酒会上见过面了。” 温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手机。“好的,明天下午三点可以。” 挂断电话,温婉清重新看向那个纸盒。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它扔进垃圾桶,而是悄悄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夹层。 ----- “祁总监,温小姐到了。” 咖啡厅的服务生领着温婉清走向靠窗的位置。祁煜立刻站起身,今天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看起来比酒会上随意许多。 “谢谢你能来。” 他示意服务生上茶,“我记得你喜欢茉莉花茶,加一片柠檬,不放糖。” 温婉清微微睁大眼睛。这个习惯她五年前就改了,没想到他还记得。现在喝咖啡更多,但她没有纠正他,只是点了点头。 “关于慈善音乐会的安排。”祁煜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详尽的计划书,“我们计划邀请三所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参与演出,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展示的舞台。”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指尖在屏幕上划动,展示各种数据和流程图。温婉清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黑色手表,完美遮住了那道疤痕。 “这部分可能需要调整。” 温婉清指着节目单上的一个环节。“盲童合唱团放在开场会更好,他们的声音纯净得能直接触动人心。” 祁煜认真记下她的建议,两人就这样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气氛比预想的要轻松。温婉清发现自己居然在笑,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真正感到放松。 “你笑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右眼角会先弯下来。”祁煜突然说,声音柔和了许多。 温婉清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记得这种细节。“你……这五年过得好吗?” 祁煜的手指轻轻敲击茶杯边缘。“还行。毕业后去了英国读金融,两年前回国加入环宇。”他顿了顿,“你呢?在欧洲适应吗?” “一开始很难,语言、文化、还有……孤独。”温婉清望向窗外。 她没有说的是,有多少个夜晚,她靠着回忆高中时那些短暂的温暖时刻才能入睡。也没有说,每次在异国街头看到黑发黄肤的亚洲男孩,她都会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婉清。”祁煜突然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突然插进两人之间勉强维持的和平假象。温婉清握紧了茶杯,热气氤氲中,她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机场的那一幕—— 她拖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口,母亲在一旁不停叮嘱注意事项。转身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祁煜气喘吁吁地冲进航站楼,手里拿着什么。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母亲就拉着她快步通过了安检…… “我母亲安排的行程很突然。而且...我们当时也不算...”她努力压制住情绪。 “我明白了。只是随口一问。”祁煜打断她,表情重新变得平静。 “关于音乐会的宣传方案。” 谈话又回到了安全的公事范畴。但温婉清注意到,每当她提到某个音乐术语时,祁煜的眼中会闪过一丝了然,他明明记得所有关于她的专业细节,却假装只是普通听众。 会议结束时,祁煜递给她一个 U盘。“这里面有我整理的一些资料,可能对演出有帮助。” 温婉清接过 U盘,两人的指尖再次短暂相触。这一次,谁都没有立即抽回手。 回到公寓,温婉清将 U盘插入电脑。里面除了慈善音乐会的相关资料外,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 温婉清咬了咬下唇,输入“音乐教室”。 文件夹打开。 里面是几十个音频文件,每个都以日期命名。 她点开最近的一个,是她在维也纳最后一场独奏会的录音。演奏结束后,掌声雷动,但录音里突然传来一个轻微的抽泣声——有人哭了。 温婉清一个个点开文件,发现全是她在欧洲各地演出的现场录音,最早的一个是在她出国后三个月。也就是说,这五年来,祁煜几乎追随着她的每一场重要演出,却从未现身。 最后一个文件是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晃动,似乎是偷拍的。十七岁的温婉清坐在音乐教室的钢琴前,窗外雨声淅沥。她弹奏的不是肖邦或贝多芬。 而是一段简单的小调,她自己创作的旋律。 镜头微微转向门口,年轻的祁煜站在那里,眼中盛满不加掩饰的爱慕。视频突然中断,黑屏上浮现一行白字:“我一直记得。” 第3章 归来的旋律 温婉清的视线模糊了。 她想起高中时的一个雨天,她偶然发现祁煜躲在音乐教室后门听她弹琴。她没有拆穿,而是即兴创作了一段旋律——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某个人作曲。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国际长途来电。屏幕上显示“马克斯”,她前经纪人的名字。 “亲爱的,听说你回国了?我正在筹备一个跨国音乐企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马克斯的声音依然那么圆滑。 温婉清擦了擦眼角,强迫自己回到现实。“谢谢,但我现在有安排了。” “是和那个中国金融小子有关吗?”马克斯轻笑,“我听说你们『重逢』了。真感人啊,五年后破镜重圆?” 温婉清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怎么知道祁煜的事?” “亲爱的,我们这行没有秘密。”马克斯的语气变得微妙,“只是友情提醒,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任何...情感纠葛都可能影响你的专业形象。特别是对方还有...心理健康方面的历史。” 电话从温婉清手中滑落。马克斯怎么会知道祁煜的事?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窗外,暮色四合。 温婉清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某个瞬间,她似乎看到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望向这边。但当她定睛再看时,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祁煜确实站在那扇窗前,手里握着一瓶抗焦虑药物。电话响起,是他的心理医生。 “周医生。” “祁煜,你的心率数据今天波动很大。发生什么事了?” 祁煜望着远处温婉清公寓的灯光。“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和她有关?” “嗯。”祁煜轻声承认,“她说我们当时什么也不算。”嘴角的苦涩透着难以启齿的单向情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你的康复之路还很长。” 祁煜挂断电话,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开扉页,贴着一张温婉清高中时的照片。照片下方,是他工整的字迹: “给永远的音乐天使。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 慈善音乐会当天,温婉清在后台化妆间反复调整着礼服的肩带。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只有她自己知道手指在微微发抖。 “温老师,还有十五分钟开始。”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温婉清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祁煜一小时前发来的信息:“一切准备就绪,观众席已经坐满。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的事——让音乐说话。” 她没回复,只是将手机扔进包里。 自从那天在咖啡厅分别后,她刻意减少了与祁煜的联系。马克斯的电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提醒着她与祁煜之间的过去可能带来的麻烦。 音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 温婉清走上舞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向观众鞠躬,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祁煜就坐在那里。身旁是笑容灿烂的林妍,女孩今天穿了件粉色连衣裙,正凑在祁煜耳边说着什么,祁煜礼貌地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舞台。 这个女孩怎么那么多话,温婉清心里想。 温婉清优雅地转身,在钢琴前坐下。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用了比平时更大的力度。 上半场进行得很顺利。 中场休息时,温婉清在后台接过助手递来的水,突然听到一阵骚动。 “温老师,出问题了!”李梦慌张地跑进来,“下半场要用的自动翻谱系统故障了,技术人员说至少需要半小时才能修好!” 温婉清皱眉。 下半场的曲目《幻想即兴曲》谱面复杂,没有自动翻页系统几乎不可能完成。 “能推迟开始时间吗?” “观众里有不少特殊儿童,他们很难长时间保持安静。”李梦急得眼眶发红。 温婉清咬住下唇。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祁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不情愿的林妍。“听说技术故障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温婉清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嗯,翻谱系统坏了。” “我有个提议。”祁煜看了林妍一眼,“林经理钢琴弹得不错,可以临时充当翻谱员。” 林妍瞪大眼睛:“祁总监!我只会简单的……” “或者,”祁煜打断她,目光直视温婉清,“我们可以把《幻想即兴曲》换成《归来》。那首曲子你不需要乐谱。” 温婉清的呼吸一滞。《归来》是她和祁煜高中时创作的曲子,从未公开演出过。 他怎么会……想到那首曲子。 祁煜嘴角微微上扬,知道她想起来了,还是故意道:“你忘了?那天在音乐教室,你弹了前半段,我写了后半段。” 林妍来回看着两人,表情从困惑逐渐变为恍然。“你们……认识?” “校友。”温婉清迅速回答,同时避开祁煜的目光。 她犹豫了几秒,做出决定:“就换《归来》吧,但我需要十分钟准备。” 祁煜点点头离开,林妍跟在他身后,出门前回头看了温婉清一眼,眼神复杂。 下半场开始,温婉清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没有乐谱,没有准备,她全凭记忆弹奏这首十几岁时创作的青涩作品。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感到时间又回到了他陪着她的日子。 曲子进行到中段,原本简单的旋律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温婉清的手指迟疑了一瞬,然后意识到这是祁煜后来修改的部分。奇妙的是,她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变化。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温婉清抬头,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祁煜。他坐在观众席中,眼中闪烁着只有她能读懂的光芒。掌声雷动,温婉清却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第4章 为她自杀 演出后的酒会上,温婉清被各路宾客团团围住。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角余光却看到祁煜独自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杯没动过的香槟。 “温小姐,《归来》太精彩了!是您的原创吗?”一位记者问道。 “是的,是很早以前的作品。”温婉清轻声回答。 “曲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温婉清的目光再次飘向祁煜。五年过去,他们都在成熟的道路上探索。 “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幻想罢了。”她最终说道。 酒会接近尾声,温婉清找借口提前离场。走出酒店,夜风微凉,因着急离开,没有返回化妆间拿外套。 “需要这个吗?” 一件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祁煜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谢谢。”温婉清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送你回去吧。慈善音乐会当天,温婉清在后台化妆间反复调整着礼服的肩带。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只有她自己知道手指在微微发抖。 温婉清想拒绝,但疲惫感突然袭来。她点点头,跟着他走向一辆黑色轿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祁煜身上的味道一样。温婉清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她太累了,累到暂时忘记了要保持距离。 “《归来》你改得很好。”良久,她轻声说。 祁煜的双手紧了紧方向盘。“我经常弹它,这五年……几乎每天,后面我又改动了一些音符。” 温婉清没有回应。她假装睡着了,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规律的震动像催眠曲,她真的开始昏昏欲睡。 朦胧中,她感到车停了下来,一件更柔软的东西轻轻盖在她身上。温婉清微微睁开眼,看到祁煜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一条毯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他的脸离得很近,她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薄荷味,他依然保持着吃薄荷糖的习惯。 温婉清迅速闭上眼睛,假装仍在熟睡。车子再次启动,这次开得更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温婉清“适时”醒来,发现他们不在她公寓楼下,而是在江边的一个观景台。 “抱歉,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醒你。”祁煜的声音有些沙哑,“要下去走走吗?” 温婉清本想拒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于是她点点头,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踩在木质栈道上。 祁煜跟在她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能在她摔倒时扶住她,又足够远不至于让她感到压迫。 “为什么改那首曲子?”温婉清突然问。 祁煜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江水。“因为……那是我唯一能与你对话的方式。” 温婉清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像是怕泄露太多情绪。 “我出国那天,去机场找我了吗?”她问出这个压在心底五年的问题。 祁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看见了?” “嗯。”温婉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当时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个音乐盒。”祁煜轻声回答,“里面录了我弹的《归来》。本来想作为毕业礼物……” 江风吹乱了温婉清的头发,一缕发丝粘在她的唇边。祁煜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拨开,却在半途停住,缓缓放下。 “你手腕上的疤。”温婉清突然转移话题,声音冷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 祁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拉下袖口遮住疤痕,动作近乎慌乱。“两年前。工作压力太大,做了些……傻事。” 温婉清知道他在撒谎。那道疤痕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很可能就在她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 “你觉得这样做很伟大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祁煜像是被她的话刺中了,后退一步。”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温婉清逼近他,“祁煜,五年过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向车子,留下祁煜一个人站在江边,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温婉清把毯子叠好放在后座,刻意避开与祁煜的任何肢体接触。车停在她公寓楼下时,她迅速解开安全带。 “谢谢送我回来。晚安。” “婉清。”祁煜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下周的排练……还去吗?” 温婉清站在车外,夜风吹起她的裙摆。“我会去的,这是工作。”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公寓大楼,没有看到祁煜在车里呆坐了多久才离开。 电梯里,温婉清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 “婉清,陈董说你今晚提前离席了?这很失礼。” “妈,我累了。”温婉清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环宇的祁总监送你回去的?我打听过了,他就是高中时总缠着你的那个男孩对吧?听说他精神有问题,还自杀过?”温母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 温婉清的手指攥紧了手机。“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不要和这种有问题的男孩来往,明白吗?”温母的语气不容置疑,“下周你父亲生日宴,林氏集团的公子会来,你们多接触接触。” 温婉清没有回答,电梯门打开,她走向自己的公寓,脑海中全是祁煜站在江边时受伤的眼神。 锁上门,她滑坐在地上,终于允许眼泪流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为了祁煜手腕上的疤痕,为了那个没能送出的音乐盒,还是为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残忍的话。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楼下,车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 温婉清将第十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向已经堆满废纸的垃圾桶。窗外,初夏的阳光明媚得刺眼,与她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还是不行……”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钢琴漆面上。 国际音乐节的邀请函就放在谱架上,距离提交新曲目只剩两周时间。 作为音乐节首位受邀的亚洲钢琴家,她需要一首能代表自己风格又足够惊艳的原创作品。然而回国后的种种情绪波动,让她的创作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温婉清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自从江边那晚后,她一直避免与母亲深入交谈,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祁煜的负面评价。 第5章 非线性转变 门铃突然响起。 温婉清皱眉走向门口,监视器显示快递员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 “温小姐,特快专递。” 签收后,温婉清打量着这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拆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本陈旧的五线谱本。翻开第一页,她的呼吸瞬间凝滞。 《星夜协奏曲》页眉写着这个标题,下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一种清秀流畅,是她高中时的字迹;另一种工整有力,属于祁煜。 高二那年深秋,她因为钢琴比赛失利,放学后躲在音乐教室疯狂练习。祁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天文社的望远镜。 “今晚有流星雨。”他说,“音乐教室的屋顶是最佳观测点。” 那天晚上,他们并肩坐在音乐教室的屋顶,看着流星划过夜空。回家后,温婉清写下了《星夜》的主旋律,第二天偷偷夹在祁煜的课本里。 一周后,祁煜将谱子还给她,上面多了精美的和声编排。 由于两人不断改进,她离开前这个谱子在他那里。 “这是……”温婉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已经褪色的音符。她从未想过祁煜会保留这份草稿,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些年里不断完善它。谱子的后半部分明显是近期添加的,墨迹还很新。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听说你需要新曲子。也许这个能用上。——R” 温婉清将乐谱放在钢琴谱架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仿佛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夜晚,头顶是璀璨星空,身旁是安静倾听的少年。 曲子进行到中段,温婉清惊讶地发现祁煜加入了一段变奏——正是她最近苦思冥想的那种转调方式。就像他早已预知她的创作困境,提前准备好了答案。 钢琴声戛然而止。 温婉清拿起手机,犹豫了几秒,拨通了祁煜的电话。 “谱子我收到了,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新曲子。”她直接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祁煜似乎正在工作。“李梦提过你接了国际音乐节的邀请。”他顿了顿,“那首曲子……我一直没舍得扔。” “修改部分你什么时候写的?” “去年冬天。”祁煜的声音轻柔下来,“那天日内瓦下雪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演出,回来后就……” 温婉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看到我日内瓦的演出?那是个小型私人音乐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认识主办方。” 这个解释明显有所保留,但温婉清没有追问。她翻到谱子的最后几页,那里有一段全新的华彩乐章,技巧难度极高,却完美契合她的演奏风格。 “我需要一个音乐顾问,下周开始,有空吗?”她突然说。 祁煜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有。” 挂断电话,温婉清重新弹起《星夜》,这次加入了祁煜新写的部分。音乐如流水般从指尖倾泻而出,她惊讶于两人时隔多年仍能保持这样的默契。 ----- “手腕再放松一些,这段应该是流动的感觉,不是机械的精准。” 温婉清停下手指,抬头看向站在钢琴旁的祁煜。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那道疤痕依然醒目,但温婉清已经学会假装看不见。 “流动的感觉?这可不像数学系高材生会说的话。”她故意反问。 祁煜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他瞬间回到了大学男生的模样。“数学和音乐本就是相通的,欧拉甚至写过音乐理论的论文。” “是吗?那这段转调在数学上该怎么解释?”温婉清弹了一段复杂的和弦进行。 祁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俯身越过她的肩膀,右手在琴键上方悬停片刻,然后落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弹出的音符比温婉清刚才的版本多了几分意想不到的柔美。 “就像这样。”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在数学上,这叫非线性变换。” 温婉清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祁煜胸膛的温度。她迅速往旁边挪了挪,假装整理乐谱。 “下周苏教授要来听排练。她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授,这次专程飞回来给我指导。”她转移话题。 祁煜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苏曼教授?” “你认识她?” “听说过。”祁煜收回手,“她很严格。” 温婉清轻笑:“是啊,我高中时每次上她的课都会紧张得胃痛。” “我知道。”祁煜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 温婉清挑眉:“你怎么会知道?” 祁煜的耳根微微发红。“你……有一次在音乐教室练琴,我路过听到苏教授批评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温婉清总觉得哪里不对。高中时的祁煜明明是个理科生,怎么会“路过”音乐学院的教授课? 排练结束后,祁煜主动收拾散落的乐谱。温婉清注意到他将每一页都按顺序排列整齐,边角对齐——这种近乎强迫症的严谨是他一贯的风格。 “明天继续?”他问,声音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温婉清点点头:“十点,别迟到。” 祁煜刚要离开,温婉清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马克斯”的名字,祁煜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接吗?”他状似随意地问。 温婉清按掉电话。“前经纪人,最近一直想谈合作。”她没注意到祁煜瞬间紧绷的下颌线。 第二天一早,温婉清刚到排练厅,就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推开门,她看到祁煜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钢琴旁。男子穿着休闲西装,正指着乐谱说什么,祁煜认真点头。 “啊,温小姐!”陌生人看到她,热情地迎上来。“我是徐远,祁煜的大学室友。久仰大名!” 温婉清礼貌地握手,注意到徐远的手指上有长期弹吉他留下的茧。“你是音乐人?” “业余爱好。”徐远笑道,“祁煜这家伙在大学时总半夜把我拉起来听他改曲子,害我挂了好几门课。” 温婉清惊讶地看向祁煜,他从没提过大学时还在创作。 “徐远夸张了。”祁煜低声说,耳尖泛红,“我只是……偶尔写点东西。” “偶尔?”徐远夸张地摆手。“他写的曲子堆满了我们宿舍!特别是那首《星夜》,改了至少二十个版本……” 祁煜猛地咳嗽一声,徐远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尴尬地摸摸鼻子。 “所以……”温婉清慢慢走近钢琴,“你一直在完善我们的曲子?” “我只是……睡不着的时候随便写。”祁煜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徐远识相地告退,留下两人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