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家产随军后，白富美撩爆纯情团长》 第一章 穿成炮灰女配，开局被逼婚 南市，旧租界，陆家洋房。 “你非要找小妹的未婚夫，都十几年没见了，她心里装着别人，怎么能愿意？这事得早点解决，咱们没时间了。” 谁在说话？ 头有点痛，陆昭昭躺着没睁眼，耳边传来一男一女两人对话。 “那也得找！咱们就要去香江了，我做大哥的，好歹也得给她安顿好。况且萧家三代从军，小妹嫁给他，说不定咱家以后也能有个依靠。”一个男人道。 “可是小妹也不听你的啊。二妹倒是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了，少了个麻烦，就是小妹，太棘手了！”女人深深叹气，“你打电话问清楚了吗？那个萧承延……真的残废了吗？” 什么？残废！ 闭着眼睛的陆昭昭竖起了耳朵。 “说是伤了腿，暂时站不起来，谁知道呢。他萧承延一个堂堂的团长，要不是残废了，能答应娶个资本家小姐？”顿了顿，又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小妹的命。” “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伺候过人啊？到时候又得寻死觅活……” “行了，别念叨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尤其是那些……” 男人压低了声音，但陆昭昭还是听到了“古董”“金条”等词。 陆昭昭心里一凉！ 这不是她睡前正在看的狗血年代小说《我在六零随夫下乡》里的剧情么？ 她穿成了年代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这个小说讲的是1966年，男主苏明轩因为成分问题全家下放，女主陆珍珍为了勇敢追爱，宁愿背负抢妹妹男朋友的骂名，毅然决然跟男主到乡下受苦，历经磨难，最终收获了相濡以沫的爱情。 大哥陆振庭表面说着“要为小妹找个好出路”，但实际上就是想摆脱掉小妹，带着妻儿独吞家产，去香江投靠岳父一家。 而与她同名同姓的原身陆昭昭先是被二姐和男友背叛，再是被大哥逼婚，绝望之下，跳了楼！ 也就是说，现在是原身跳楼后的剧情。 大哥大嫂都不说话了，陆昭昭慢慢睁开眼睛，他们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各自闷声不语。 “醒了？”大嫂江婉蓉一见陆昭昭睁开眼睛，忙堆上笑容走过来。 “小妹？还有没有不舒服？头疼不疼？”她柔声问。 啪的一声大力拍桌子的声音，陆昭昭顿时更清醒了几分。 “真是胡闹！人家萧团长愿意履行旧约娶你，不计较你的成分问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大哥陆振庭气得脸红脖子粗，“既然已经醒了，按原计划后天的火车，赶紧给我去东北！” 陆昭昭已经梳理好了接收到的信息，原身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满脑子都是关于爱情的浪漫幻想。 她喜欢的是温文尔雅、谈吐得体的读书人，可以与她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而未婚夫萧承延，在原身看来就是个当兵的泥腿子，两人又不认识，肯定聊不到一起去，再说东北那又穷又冷的地方，去了不就是受罪吗？ 可陆昭昭不这么想。 爱情能当饭吃吗？ 萧承延可是团长诶，在60年代，那得是多高的含金量啊！尤其在这个关头，他不但不怕被他们家连累，还愿意履行十多年前的婚约，人品指定没问题呀。 东北虽然现在穷一点，但坐拥白山黑水，土地丰饶物资丰富，更是未来的共和国长子，潜力无限！她暗暗做了决定。 大嫂还在打着圆场：“振庭！你这个脾气啊，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小妹，你大哥不是故意吼你啊，他是关心则乱！” “别吵了……”陆昭昭声音微弱却坚定，“我去东北，我嫁……” “哎呀，这太好了！小妹，你也要理解你大哥，他也是迫不得已，都知道他有多疼你们两个！”大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陆昭昭真想一口啐在大嫂江婉蓉脸上。 他们两口子都已经打算好了，把陆珍珍和陆昭昭姐妹两个拖油瓶打发了，就一家三口偷渡去香江！ 大嫂的娘家能接受大哥他们一家三口，却不能接受她们姐妹俩。 陆昭昭心里烦得慌，别过脸，大嫂识趣地道：“小妹，你好好休息吧！大哥和大嫂给你准备去东北的行李去！”就拉着大哥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陆昭昭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她，头上缠着纱布，苍白着一张脸，下巴尖尖的，大眼睛闪着水光，像受惊的小鹿。 皮肤白得像精瓷一样，秀发又黑又密，还微微带着点自然卷。 她心里美得冒泡——真是占了便宜！穿越过来之前虽是个十八线小糊咖，也算是个美人，不过镜中这张素颜，比自己原来可要更美上好几分。 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抽屉里整齐排列着各种精美的小首饰盒。 她忍不住打开来看，名贵的珠宝闪着光泽，款式用现代眼光来看算是复古风，各个精美绝伦。她兴奋到跺脚！到底是真正的千金，不像她在现代，借了品牌方的珠宝用完还要还回去。 忽觉左手腕处有点异样，陆昭昭下意识一摸，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这时候却出现了一只玉镯，此刻正在微微发烫。 陆昭昭在触摸到玉镯的瞬间，眼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欢迎来到系统商城】 系统商城？怪道说“穿越必带系统”，网文诚不欺我！ 【叮！】 系统商城的提示音响起来。 【检测到品质上乘的蓝宝石戒指一枚、珍珠项链一串、翡翠手镯五只、玛瑙簪子一对、纯金手钏……】 陆昭昭心下惊喜，它说的不就是眼前的首饰吗？难道系统还带自动扫描功能？ 系统的播报声念了好长一串才停下，屏幕上显示了清单，后面都附上了价格，接着道：【可选择一键出售、一键寄存或者忽略此次信息】。 右下角【新用户温馨提示】在闪烁：【当前余额为零，可充值或售卖商品获得余额，买卖商品均可获得积分，积分可在积分商城兑换礼品。】 售卖？如何售卖？这时候又没有快递！ 陆昭昭在扫描出来的首饰列表里，点选了一副珍珠耳钉，她拿在手里，点了【售卖】，耳钉凭空消失了，余额变成了【十五元】！ 她又翻出五张大团结拿在手里，点了【充值】按钮，【系统余额】立刻变成【六十五元】，而手中的大团结也消失不见！ 她心下欢喜，只留了几件她最喜欢的，点了【一键寄存】，东西全自动展示在她的寄存空间里。把首饰清单里她不喜欢的款式通通卖了出去，余额里的数字撒着欢地往上跳！ 这些余额可以买什么呢？商城里正在出售的物品种类丰富，就跟现代的淘宝一样，服装、食品、工具、药品、书籍等等，只要是这个时代有的东西，上面都有，还有票证分类，里面是粮票、布票等各种票证，可以直接用钱兑换。 陆昭昭越想越乐，日后管她到东北还是西北，有了这个商城，她妥妥的人生赢家呀！ 正研究着，门“咔嗒”一声响。 “昭昭！”江婉蓉不敲门就走了进来。 陆昭昭一惊，连忙要摘下玉镯，原本没有的东西，可不能让人看到。 可是这镯子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昭昭，嫂子进来了。” 第二章 嫁妆单子 糟了！ 陆昭昭惊慌失措！ 还好下一秒，玉镯消失了。 摸得到，却看不到了。 这时江婉蓉也已经走到近前。 可是飘浮在半空的屏幕却没有消失，陆昭昭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江婉蓉在陆昭昭对面坐下，叹了口气：“唉，你一个小姑娘涉世未深，有些话，我这当嫂子的不叮嘱你一下，实在是不放心！” 江婉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看来这个半透明屏幕别人看不见，但陆昭昭还是收起了系统。 江婉蓉觑着陆昭昭的神色，柔声道：“现在外面查得紧，萧家又是那样的家庭，依我看，你去东北只随便带几件最普通的衣服就行了，什么首饰啊，手表啊，钱啊，一律留在家里，嫂子给你保管！” 陆昭昭气笑了，原主也太惨了，被男朋友抛弃，被亲姐抢了男人，被亲哥霸占家产！ 如今，江婉蓉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不过，既然我陆昭昭穿过来了，就要为原主讨个公道，想这么打发了她？ 想得美！ “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你都是为我好。”陆昭昭不动声色，柔柔地一笑。 看起来要多温顺就多温顺，演戏，她可是专业的。 江婉蓉见陆昭昭好说话，立刻笑道：“当然！你放心，我们陆家嫁女哪能没有嫁妆，我是说你把值钱的金银首饰都留下，其他的，大嫂一定给你准备的妥妥的！” 她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陆昭昭捏着梳子的手慢慢收紧，硌的掌心发疼。 值钱的金银首饰都留下？ 陆昭昭冷冷一笑。 她推开门，整幢别墅静悄悄的，大哥早早就辞退了家里所有佣人。 她拎起裙角，悄悄上了三楼。 记得书中写过，原身的母亲在给她订娃娃亲时，就已经把嫁妆准备好了，从前大户人家的陪嫁数目都很惊人，她要找到她的嫁妆单子。 三楼东头第一间是一间客房，久无人居住了，她推门进去。 “系统，扫描一下这个房间都有什么。” 【叮！开始扫描……】 物品清单在半透明面板上，密密麻麻地显示出来。 【叮！扫描已完成，物品清单已记录。】 陆朝朝上下滑动着清单，内心忍不住咋舌。 作为一间客房，家具已经贵到难以想象了。光交趾黄檀木的双人床，系统显示的市价都要上千元，这可是60年代的上千元啊，可想而知陆家鼎盛时期有多奢华。 而这些都有她的份，大哥休想独吞！ 如法炮制，陆昭昭很快将陆家上下三楼的所有房间，都搜索了一遍，清单也是越来越长。 地下室里还有几个箱子，系统却显示无权扫描，箱子上刻着“江”字。估计是大嫂的陪嫁。所以系统只能扫描和买卖陆昭昭有权处理的东西。 在书房里，陆昭昭找到了她的嫁妆单子，她母亲在她定娃娃亲时就为她准备的商铺、房产、田产等契书，还有她的股份授权书；在地下室，找到了两大箱子的大黄鱼，还有原主的陪嫁物品，什么鸳鸯戏水镯，赤金步摇，长命锁…… 差点晃瞎她的眼！ 只是对着嫁妆单子核对了一遍，陆昭昭发现陪嫁少了不少。 记得书中说过，大哥在她的陪嫁公寓里养了女人和孩子，精明的大嫂却多年都没有发现。家里大嫂管钱，那大哥哪来的钱养女人？ 陆昭昭一想就明白了，冷哼一声。 不要脸的男人，用妹妹的陪嫁养外室，还养在妹妹的房子里。真是有够恶心！ 她把陪嫁清单收进系统，带着房产证和股权证明，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这些证件，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没见过面的萧承延不一定靠得住，日后那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来袭时，那男人会不会为了前程而舍弃她？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日后想安身立命，还得靠这些东西给自己加一重保障。 “昭昭！昭昭！你快来……”大嫂欢快地喊着。 陆昭昭把嫁妆单子往怀里一收，下了楼。 客厅中央摆着一堆东西，大嫂欢欢喜喜地拉住她的手。 “看这棉被，里面足有六斤新棉花！东北冬天冷，你带着！床单、枕套，崭新崭新的，是我压箱底的陪嫁，这料子现在买都买不到，我自己都没舍得用！” 陆昭昭一脸感动：“大嫂，你对我真好！” 大嫂笑开了花：“什么盆啊，桶啊，暖水瓶啊，家具啊，按理说嫁妆都要备的，可山高路远，你也没法带，原本呢，想按现在流行的标准，给你准备三十六元的嫁妆，我和你大哥商量了，给你添到八十八！” 说得可真好听！原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知道物价，这夫妻俩感情是糊弄三岁小孩呢！ 陆昭昭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拿出她最好的演技，眼中浮上泪花：“谢谢哥哥嫂子，为我准备得这么周全！我这一走，不知道何年再回来，想吃大嫂煮的面都吃不到了！” 大嫂一听，欢喜之情更是掩都掩不住，连声道：“我去做！我去做！昭昭想吃大嫂煮的面，我这就去做！” 她扭着肥厚的腰肢去了厨房。大哥悠闲地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抖开一张报纸看起来，还哼起了黄梅戏。 陆昭昭冷笑，这是要远嫁亲妹妹吗？这分明是甩掉了大包袱，高兴劲儿都快藏不住了。 “哥！”陆昭昭甜甜地叫了一声。 “嗯？还想吃什么？告诉你嫂子。”陆振庭温和笑道。 陆昭昭把大红洒金嫁妆单子往大哥报纸上一放，笑盈盈的欣赏他满面春风的脸逐渐变成大酱色。 “你……你怎么……” 陆昭昭展开，在单子上一点，那是原主名下的公寓。 “这里住着谁？我猜，大嫂还不知道吧？” 陆振庭飞快地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道：“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陆昭昭一把收回嫁妆单，藏在袖子里，做势要起身。 陆振庭忙拦住她。 “咳，”大哥清了清嗓子，“房子是……租出去了，住的当然是租户。小妹，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了？你要是觉得八十八的嫁妆不够，房子的租金大哥可以补给你。” 陆昭昭一笑：“那女人是西城人，孩子如今六岁了，比大嫂生的豆豆小一岁！大嫂要是知道你在她孕期出轨，大嫂一家人还能让你去香江吗？不过，大哥放心，你是我亲哥，小妹当然帮你瞒着！” 陆振庭呼吸粗重起来，额头冒出青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章 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租出去了？大哥，那这么多年你收着我的租金，却瞒得滴水不漏！我没太多要求，你把这些钱吐出来，这是我的房子！” 陆振庭额头冒了汗：“你从哪里找到的？” 嫁妆单子他藏在书房里，江婉蓉都没发现，和嫁妆单子在一起的还有契证等文件，莫非都让陆昭昭找到了？ 陆昭昭轻轻眨了眨眼睛，一笑：“当然是妈妈从前给我的，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这是什么，今天收拾房间找了出来。” 陆振庭松了口气，不是在书房找到的，那就是没发现产证，那就好。随即哭起了穷：“小妹，你不知道，公司自从改为公私合营，我就是个挂名经理，没有多少收入，我还得养家，养你们姐妹……” 陆昭昭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想与我慢慢掰扯，就随你的便，做碗面用不了多少工夫，我倒是不介意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事！” 陆振庭被噎得一窒，无奈道：“你想要多少？” “一万块！” 陆振庭眼睛斜向上一挑，仿佛听了最天真的笑话，撇着嘴道：“一万块？亏你也敢说出口！张嘴就一万块！” 他慢悠悠放下报纸，把茶水送到嘴边喝了口，道：“我的傻妹妹，你名下的店铺和公寓我接手不过七年，店铺租金头些年每年一百块，最近两年掉到了八十块，公寓每年六十没变过。这是行价，你可以随便去打听。我自己添点凑个整，给你一千一百块，算是我们亲兄妹的情分！” 陆昭昭把他的神情学得分毫不差，也撇着嘴道：“情分？我没指出来的时候大哥怎么没主动提呢？” 陆振庭被质问得脸色一红。 陆昭昭软下语气，又道：“大哥替我打理产业辛苦了！这些折成一千一百块，我没意见。不过，这单子上的珠宝首饰呢？我就要走了，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吧？” 陆振庭捏着报纸的手不自觉用力，他僵硬地笑道：“你随身带去东北，多不安全。” 陆昭昭明知道他当然拿不出来。 她甜甜地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带走。哥哥不用担心，嫂子说了，我手里的首饰都交给她保管，这些当然也一样，你都拿出来吧，我要和嫂子当面交接清楚。” 陆振庭清了清嗓子，道：“胡闹！你自己的东西，交给她做什么？” “可我们说好了呀，那我原本手头的这些首饰……” “当然也自己留着，我来和她说，你的东西没必要和她交代——嫁妆单子上的这些，不必告诉她知道。” 陆昭昭笑道：“也行，都听哥哥的。那这些首饰在哪呢？给我吧。” 她指着嫁妆单子，这些首饰总价可远不止一万块。 然而他仍在犹豫，咬着牙不肯答应拿一万块钱出来。 这男人，真是太贪心了，陆昭昭不得不再添一把火。 “对了，大哥，听你的意思，公司改成公私合营后，我们收入不多，我们家到底占股多少呀？” 陆振庭眼神闪烁：“基本都交上去了，只有我名下有不多的股份，总算有份工作养家糊口。” 陆昭昭心里冷笑，他还在隐瞒她有股份，不肯说实话。 “爸妈生前对我和二姐那么好，不可能不为我们打算呀，我明天要找高秘书问一下，当初爸妈到底是怎么交代的。” 上交企业、公私合营的所有事项当初都是爸爸让高秘书全权去处理的。 陆振庭神色严肃，厉声道：“你不要胡闹！现在我们身份敏感，你别节外生枝！股权只有我的，没有你和二妹的，你问也白问！” 陆昭昭冷声道：“不问怎么知道？” 陆振庭脸色铁青，见厨房里江婉蓉关了火，时间也不容他再思考，若是陆昭昭把他私藏她嫁妆和股份的事捅出来，他怎么解释得清这么多钱的去向？到时候一定牵扯出外室和私生子。 “你别胡闹！万一引起注意，让人来打压我们，不怕萧家悔婚吗？股份没有你的份，首饰前几年被我输掉了，总共给你一万块，我答应你！明天我去取给你，你把嘴给我闭紧了！” 在江婉容端着碗走过来之前，陆振庭压低了声音说完这些话，又神色如常地翻看报纸，不过紧绷的手臂肌肉和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面好了，你们兄妹俩聊什么呢？”江婉容笑道。 “大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东北，叮嘱了好多呢，可真啰唆！”陆昭昭笑着道。 “你大哥心里啊，疼你疼得紧呢！”江婉容忙附和。 “可不嘛！他还一定要我把首饰等值钱的东西都带着，我都说了让嫂子帮忙保管，可大哥非说我一个人去东北，人生地不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是吧，哥哥？” 话音一落，空气都凝滞了。 江婉蓉变了脸色，胸膛剧烈起伏，眼圈泛红，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振廷。 陆昭昭假装看不见，端起碗：“我回房间吃，辛苦大嫂了！” 远远地，听见大哥低声哄着大嫂：“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大嫂激动起来：“说什么？你到底是向着你亲妹妹，我说来说去，在你眼里还是外人！” …… 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陆昭昭关上卧室门，心情大好。 狗咬狗什么的，最痛快了不是吗？ 陆昭昭挑起一根面条，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振庭在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就能拿出一万块，外面不知藏了多少？就算比起陆家别墅里的东西，一万块也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他身上存在这么大的问题，走得掉吗？估计早就被严密监控了吧？那手里的那些产业，其实就是烫手山芋啊！ 陆振庭忙着哄老婆，应该顾不上去书房查看，短时间应该不会发现契证已经被她拿走了。 后天的火车，她还有一天时间，得赶快，在他察觉之前把事情都办好。 翌日，陆昭昭一大早从楼上下来，只看见江婉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嫂子早上好，我哥呢？” “他出去了，说是要给你买个随身携带方便的小箱子。”江婉蓉眼睛有些肿，皮笑肉不笑。 陆昭昭不由得佩服陆振庭，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哄的妻子平息了愤怒，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江婉蓉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一句就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陆昭昭好笑地捏起一片面包送进嘴里，朝楼上大声道：“一会我去一趟学校取东西，中午不回来吃饭。” 回答她的是大力关门的声音。 陆昭昭忙三口两口吃了早饭，带着东西就出了门。 第四章 进步青年 有关部门办公室里，李同志，就是面前的这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和解放帽，严肃地看着陆昭昭。 “你要上交个人的公寓、门市房和企业股权？”他问道。 “是的。”陆昭昭一脸正色，肯定地回答。 李同志警惕地看向她，问道：“为什么？”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们南市目前还没有掀起运动，虽然早有风声，然而没有明确的红头文件下来，为了不引起恐慌，上面还没有轻举妄动。 陆昭昭斟酌着，一个回答不好，难免让人怀疑她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或是与他们内部人员有勾结。 她堆起一脸无害的笑，道：“不瞒您说，我有一个娃娃亲的未婚夫，现在在人民军队当兵，前几天通了电话让我过去完婚。我想，我的未婚夫是光荣的战士，我也不能拖后腿呀，人民的财产本来就应该交还给人民，所以我自愿上交个人名下所有财产！” 她说得半真半假，李同志并没有放松警惕，还继续询问了她未婚夫的名字以及所在军队。 陆昭昭一一回答，他立刻打了电话去核实信息。 见李同志面含微笑回来，目光中再没有了怀疑，陆昭昭一颗心落了地。 “没想到你的未婚夫竟然是位团长，还是刚立了功的英雄！”他说道，给陆昭昭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不愧是功勋家属，就是有觉悟啊！了不起！” 听着一迭连声的夸赞，陆昭昭心想，没想到萧承延的名头这么好用。 他翻着文件：“一处公寓，一处商铺，股份——百分之十？这可不少啊！你确定全都上交？” “对！都上交！” “嗯。”李同志边看边点头。 陆昭昭见时机到了，说道：“唉，其实我也有私心……” 李同志手一停，抬起头，眉头显而易见地拧起来：“哦？私心？” 陆昭昭红了眼眶：“我成分不好，虽然组织不‘唯成分论’，可我还是怕配不上他。毕竟他是个大英雄，所以我要表明自己进步的态度，以免他嫌弃我！” 她尽量表现得自己像一个无脑崇拜大英雄的小女生。 果然李同志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那你想怎么配得上他呀？” 陆昭昭捏着衣角，扭捏地道：“不怕您笑话，我做梦都梦见萧同志看不上我，把我从东北赶回来，梦中惊醒，哭得枕头都湿了。毕竟我们身份相差悬殊，不知道我这次主动上交财产，算不算得上进步？” “当然算！你都不知道你主动上交省去了我们多少麻烦！上面马上……”他刹住话头。 “他真的不会看不起我吗？”陆昭昭眼神一派天真。 李同志叹了口气道：“你们身份确实不算门当户对，申请结婚的时候也可能有点麻烦。算了，看你小姑娘一心想进步，我帮帮你。”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印着国旗与党旗的奖状，唰唰几笔写下去，表扬她思想进步，觉悟高，勇于纠正错误，大公无私，并盖上了红章。 “这个或许能起点作用，不过部队认不认我也不好说。” 陆昭昭看得心狂跳，她这下还真成了进步青年了！ 部队认不认不重要，民间认就行啊，拿出来总能唬唬老百姓，她就算嫁不成萧承延，有了这个，以后面对恶意的责难，也算有个护身符。 “太感谢了！同志，您不知道您这是帮了我多大的忙！”她眼含热泪，高帽一顶接一顶地戴过去，“您不因为我的成分看不起我，反而帮我解决困难，我一定跟我家萧团长好好说道说道，今天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多么有同情心的好同志！” “诶——你以后就是军嫂了，男人冲锋陷阵，你们稳定大后方，我帮点小忙，应该的！”他被陆昭昭捧得云里雾里，又写了封介绍信，同样盖上章，递给陆昭昭，道：“落了户，到所在地，拿着这封介绍信，可以避免安排工作的时候被成分问题卡住。” 陆昭昭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又道：“还有件事，不知道麻不麻烦。户口按程序来说，得结了婚才能从家中迁出来的，我想组织现在能不能给我开一个户口迁入的介绍信，到了萧家直接把户口落过去，岂不方便？要不然我还要带着结婚证大老远地回来迁户口。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主要是想快点与原生家庭划清界限，和过去的奢靡生活一刀两断，以免对萧同志影响不好！” “这容易啊，我就可以给你办！” “真的？您可以办？”陆昭昭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他，“可是，我忘带户口本了……” “简单，户籍科都有底子的，给你直接办迁出。” “太感谢了！”陆昭昭喜出望外。 能今天办的手续全都办好，还有些没办完的，她全权委托给了李同志。 临走时她不忘塞了一条哈城特产“群猫牌”香烟，是她在系统商城精挑细选的。 李同志忙笑道：“这是干什么？这可不行，你拿回去！” 陆昭昭扯了个谎，道：“您千万收下！这是我未婚夫寄过来的，只有东北有卖，您帮了我这么多忙，他要是知道我送给了您，一定会高兴的。后续没办完的事情，还得麻烦您呢。” 李同志一看香烟包装，确实没在市面上见过，这又相当于萧团长这种大人物所赠，笑呵呵地收下了，办事自然更加尽心尽力。 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地解决，陆昭昭回到家中，找了个大号的旅行箱，把自己的衣服，鞋子，一些摆件，还有化妆品都一股脑儿堆在旅行箱里，摊放在地上。 大哥陆振庭这时走了进来，拿了个小巧精致的红色皮箱。 “收拾呢？”他和颜悦色地笑着道，“哥给你特意去买了个箱子。” 他递给陆昭昭，警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关上了门，脸色立马暗下来。 “你要的。” 陆昭昭用手摸摸一沓沓大团结，悄悄用系统扫描了一下，一万块，一张不少。 “不数数吗？”陆振庭冷笑。 “你可是我亲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 陆振庭眉梢与眼角闪过一丝冷厉，被陆昭昭精确地捕捉到。 她无意间往系统屏幕扫了一眼，这红皮箱还不便宜呢，大哥是为了做给大嫂看，给她买个好皮箱来掩盖里面暗藏现金，还是…… “这红色皮箱可真漂亮，谢谢哥！哎呀，还有好多空闲的地方呢，装我的珠宝首饰正好呢！”她故作惊喜，把提前从系统寄存空间拿出来的首饰，一件件整齐摆进皮箱里，扣上锁扣，拎了拎，道，“很轻便，明天我就把这个箱子随身携带了！” 既然他弄了个这么明显的“目标”，那就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这个“目标”上吧！ 陆振庭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小心扒手！” 第五章 火车站 陆昭昭没心没肺地笑：“哎呀，哥，放心吧，你是被报纸新闻吓坏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陆振庭推门出去，冷哼一声：“你说得对，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陆振庭亲自送陆昭昭去火车站，江婉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借口不舒服没有送她，往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上扫了几眼就上楼了。 二人到了火车站，足足比发车时间早了两个小时，陆昭昭面前堆着她装衣物与化妆品的超大旅行箱，和江婉蓉准备的被子等用品打成的大包袱，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拎着红色小皮箱，在站台上十分显眼。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就不陪你等车了。”陆振庭道。 陆昭昭看着陆振庭，那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眉眼充满了冷漠，她笑了，原主的这位哥哥，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摸摸手腕上看不见的玉镯，道：“好的，保重，哥哥！” 陆振庭只是点点头，转过身的瞬间眼角不经意地瞟过她的红色小皮箱。 陆振庭一走，陆昭昭立刻就丢下了她那些堆成堆的行李，去寻找公共卫生间。 她一身黄色连衣裙拎着红色皮箱，皮肤白得发光，杏眼樱唇，高跟鞋踩得当当响，疾步走在站台上，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走了一段，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果然有人在她的大堆行李附近转悠。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脚下越走越快，甚至小跑起来。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她，不止一个，越跟越紧，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这些人是哥哥找的还是嫂子找的，抑或都有！ 有的人跟着她，有的人在她的行李附近守株待兔。 就在她以为那些人就要抓住她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高声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啊，找你半天了！” 陆昭昭的心跳蓦地停了一拍，紧张到手脚冰凉，此刻她看上去脸色苍白，惊慌的双眸，如同受惊的小鹿。 男人贴近她耳边低声道：“有人跟踪你，得罪人了吗？别怕，我不是坏人！” 她抬眼向那人看去，他寸头干净利落，肤色黝黑，轮廓硬朗，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神干净清澈，嘴角向上挑着，让陆昭昭不由想到现代电视上“邪魅一笑”的霸总，不过那些人比起眼前人，看起来都弱爆了。 她愣了一瞬就回过神来，忙回过头去看跟踪她的人，他们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却被几个年龄看起来都不大的混混拦住，不得进前。 再看寸头男子，显然是那几个混混的头领。他是谁的人？现在是大哥和大嫂找的两伙人碰上了吗？好，正方便她浑水摸鱼开溜，她可不想当炮灰！ 看到几步之外就是女厕所，她把小红皮箱往寸头男子手里一塞，樱唇轻笑：“你们要的东西，拿好！姑奶奶先撤了！” 男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昭昭已经钻进女厕所。 跟踪陆昭昭的几人不再继续跟着，反而都将眼光放在男子手中的红皮箱上。 寸头男——刘平安笑着打量了下手中的箱子，对那几个人道：“这几位兄弟，道上哪片码头扛把子罩着？盘口上使的是哪路拳脚？”（黑话：你们是混哪条道上的？） 几个人瞬间惊住，互相对视几眼，意识到眼前的人惹不起，后退几步，为首的道：“散兵，接了个散活，既然兄弟您看上了，我们撤！” 确认他们走远后，刘平安带的人都纷纷向他聚拢过来。 “刘哥，这是啥？刚才那女的是啥来头啊，怎么这么多人大白天盯上她了？”一个小弟指着红皮箱问道。 “我他妈哪知道？”刘平安一脸的不耐烦。 “大哥，她不会把你也当抢劫的，不敢出来了吧？” “不敢？她胆子大着呢！”刘平安想到她把皮箱塞给他时狡黠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不对，低头“咔”的一声打开了皮箱锁扣，果然。 “刘哥，箱子怎么是空的？” 刘平安忽地笑了：“妈的，小丫头片子，老子好心救她，她倒拿老子当挡箭牌了！” 他随手把皮箱扔给一个小弟：“箱子不错，回去给你媳妇吧！” “谢谢大哥！那个——我们不等等她了？她去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刘平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家客厅，江婉蓉和陆振庭各坐在沙发两端，一个看报纸，一个织毛衣，安静得反常。 “叮铃铃——”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江婉蓉立刻坐直了身体。 陆振庭也合上了报纸，眼睛盯住电话。 “你接。”陆振庭咽了咽口水，道。 江婉蓉忙不迭地接起来，“喂”了一声。 “找你的。”她斜眼看了一眼陆振庭道。 陆振庭立马坐正，偏过身子微微挡住听筒。 电话那头的声音炸响，震得陆振庭头皮发麻。 “喂，陆总！这活儿我们可干不了了，你不是说她只是单枪匹马一丫头吗？她有他妈的道上的人护着！兄弟们根本进不了前，绕了一圈再回头去找，人就跟他妈蒸发了一样，说啥也找不着了！” “怎么回事？人跟丢了？东西呢？”陆振庭声音瞬间失控。 “不赖我们，我们也想挣一笔，可道上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呀！红皮箱可是被他们拿走的，你想要就自己去找吧，我们的交易到此作罢！” “道上的人？怎么会有道上的人？” “咔”的一声，对方挂了电话，陆振庭焦急地“喂、喂”了好几遍，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一把摔了听筒，扯开领带，双眼猩红，烦躁地走来走去。 江婉蓉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地笑——装什么兄妹情深？原来早安排了后手。不过，这个蠢货没得手，她就胜券在握了。 果然，电话铃声又响，陆振庭眼睛一亮，大步奔过来接起：“喂！” 不过一瞬，他又灰下了脸，把听筒递给江婉蓉：“找你的。” 江婉蓉心跳微微加速，得意的笑容险些藏不住。 “喂，是我。” “喂，江姐，我们按你描述的特点找到了那个人，她好像去上厕所，我们就在行李附近等着她，可是现在火车都快开了，她也没回来呀！” “什么？”江婉蓉心中一跳，“你们干什么吃的？找红皮箱啊！守着行李有什么用啊？” “谁知道那么多东西，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咦，这个大箱子——是空的！我们被耍了！” “蠢货！蠢货！”江婉蓉一把砸了电话，脸上精致的妆容扭曲得变了形。 “你也……”陆振庭难以置信地盯着妻子。 二人灰头土脸地躺倒在沙发上。 “她把我们俩都耍了！” 火车站失手，要不要追去东北？可是现在身份本来就敏感，那边又人生地不熟，还有，怎么会有“道上”的人？ 该死，让个黄毛丫头给耍了，真是不甘心！ 太轻敌了！ 客厅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江婉蓉强撑起虚浮的身体去开门。 “你们找谁？” 门前站着一对母子，母亲年轻漂亮，眉眼温柔，孩子看起来比豆豆小一些。 江婉蓉向那男孩看过去，心里忽然一突，他怎么长得和陆振庭这么像？ 果然，那男孩一眼看见沙发上的陆振庭，高声喊道：“爸爸！” 第六章 不翼而飞 陆振庭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们……” “爸爸！”男孩满鞋的灰泥巴，踩过江婉蓉精心打理的高级羊毛地毯，一下子扑进陆振庭怀里。 “爸爸，一群人到我们家来，把我们赶出来了！” 那女人抽抽搭搭地开口：“振庭，他们说，现在公寓不归你，不许我们住了！” 陆振庭往后踉跄几步，神色阴晴不定，忽然大叫一声“糟糕”，忙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上书房奔去。 不见了！他藏起来的产证和股权书不见了！ 几步奔向陆昭昭的房间，房间里的床、家具、古董摆件也不见了！ 他跑上楼打开一扇扇房门，所有贵重家具都不翼而飞！ 地下室！他心惊肉跳、连滚带爬地跑到地下室，黄金不见了、珠宝不见了、只留下一口口黑洞洞的大箱子。 “没了……都没了……”陆振庭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转移走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见鬼了吗？ 他的情妇随着他跑进来，摇晃着他的胳膊：“振庭，报警吧！报警吧！” 陆振庭天旋地转，正无处发泄心中的闷气，抡圆了胳膊扇了女人一巴掌：“报个屁！那些东西能见光吗？你巴不得我进去？” 他赤红着眼：“你带着他来找我干什么？我还怎么去香江？我还怎么去香江！” 女人震惊了一瞬，随即号哭起来：“你要扔下我们娘俩和你老婆去香江？陆振庭，你良心被狗吃了！”…… 江婉蓉全听见了，她心如刀绞，没有进屋，转身面向门外站定，两行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泪珠挂在下巴上，晶莹地反射着太阳光，身后敞开的别墅大门像怪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 她一杯迷药迷晕了陆振庭，带着儿子，带着陆家剩下的所有的钱财和自己的嫁妆，投奔娘家去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开往东北沈城的火车上，车厢闷热，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座位里，一位纤瘦的姑娘穿着浅灰色的短袖衬衫，深蓝色工装裤，黑布鞋。 她脸上、手上露出来的皮肤黝黑暗淡，鼻梁上满是深深浅浅的雀斑，头发扎成两个乌油油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顶大草帽放在身侧，背着个军绿色挎包。 不起眼的装扮难掩她眼中飞扬的神采，和唇畔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就算她亲哥站在她面前都无法一眼认出她是陆昭昭。 厕所里换装来了个金蝉脱壳，上了火车后，隔空用系统卖空了陆家的家产，陆昭昭即将去东北开启她的美好人生！ 坐在座位上，陆昭昭想到哥嫂气到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翘起，心满意足地看着系统账户余额，数着后面有几个零。 她忽然发现，现在交易总额足够大，解锁了【积分商城】。 有很多稀缺的商品只有积分商城里有，需要攒积分来兑换。翻进去看，里面全是昂贵且难买的进口商品。 比如洁白细腻的卫生纸、进口卫生巾，找不到门路根本买不到。天知道，连陆家洗手间里备的都是一刀一刀的黄草纸。 看来系统为了鼓励交易，也是蛮下功夫的。 现在系统用得越来越顺手了，她把手伸进背包里做掩护，手指拨动几下，就在系统里买了个大苹果，再从背包里拿出来，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我也想吃苹果！” 陆昭昭正在浏览商城，冷不防被一句童声唤回了神。 对面一个胖乎乎的七八岁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苹果。 旁边一个黑胖的老太太摸摸他的头，哄道：“大孙子，等下了车奶奶给你买！” “不！我就要她吃的这个苹果！你都没买过这么大的苹果！” 陆昭昭低头一看，嗯，自己的这个苹果的确又红又大，市面罕见。 老太太另一侧的小女孩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苹果，她黑瘦，不像那男孩白胖。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孩子看见个苹果就馋成这样，也挺可怜的。 陆昭昭从背包里摸出把水果刀来，把苹果没咬过的一面切了下来，又一分为二，给了小男孩一块，又给了小女孩一块。 小男孩接过去就往嘴里塞，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奶奶。 那老妇人讪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呀！” 陆昭昭道：“没事儿，都是孩子，苹果太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老人这才接过来，把这一小半苹果给了女孩，又对陆昭昭道，“同志，谢谢你！你人真好！” 他们座位旁边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姑娘，眉清目秀，也在看着陆昭昭，还不时摸摸女孩的头，看起来他们是一起的。 陆昭昭不在意地摇摇头，继续吃苹果。 哪知那个男孩吃光了自己的苹果，就来抢女孩的，女孩不给，老妇人转过身来一巴掌拍在女孩头上，夺过苹果：“你尝一口就行了！给哥哥！” 女孩委委屈屈，眼泪挂在眼角，站着的姑娘把女孩搂在怀里哄着：“燕子不哭，等下一站车停了，表姑带你去站台花坛里吃花蜜。” 女孩委屈巴巴，男孩对她吐吐舌头，得意得摇头晃脑。 陆昭昭心里叹了口气，重男轻女思想，在一部分人心里可真是根深蒂固。 她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自从穿越过来，与哥嫂斗智斗勇，就连睡觉都绷紧了一根弦，一刻都没有放松过。现在在满是陌生人的火车车厢里，却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对面的老妇人和站着的姑娘却说起话来，老妇人声音尖厉，直往陆昭昭耳朵里钻。 “明月，不是我唠叨，这次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好，说不定这是你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姑姑，我知道。可是我还惦记我妈……” “糊涂！” 老妇人刺耳的声音忽然拔高，陆昭昭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萧家是什么人家？萧团长什么身份？若不是残了，有你什么事？守着你妈？你嫁不出去，你妈都快急犯病了，你想让她急死？趁着她现在身体有了好转，解决终身大事才是正经！” 陆昭昭微微蹙眉，困迷糊了吗？怎么听见她说什么“萧团长”？ 第七章 萧团长的未婚妻 那妇人许是意识到失态，声音稍微低了低：“明月，记住，你二十五，可别说二十七！萧承延二十六，你要把自己说小一岁！” 萧承延？陆昭昭困意彻底消散，她说的是那个萧承延吗？ 只听明月说道：“姑姑，我记住了，二十五！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嫁进萧家！” 陆昭昭不禁睁开眼睛，向那姑娘看过去。 只见她两个辫子像枯草一样，蔫哒哒地垂在肩头，皮肤黝黑，不过挨着头皮的一圈皮肤比脸蛋白一些，应该是长期戴帽子在田间劳作造成的。 她是奔着萧承延来的？ 陆昭昭细细地观察起她，她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看起来有些肌肉，很结实，大概是经常劳作，搬动病人应该不成问题。不像自己，纤细，一看就没力气。 可她们与萧家是什么关系呢？ 只听妇人乐了：“这就对了，有点志气！萧家三代从军啊，那军功章都堆了一匣子，同样是在家属院，我们家住平房，人家住的是带小院的二层楼！你努努力，嫁给他，就能把你爹妈都接来享福！” 原来也是军属，是萧家的邻居。 这位明月姑娘听了，眼睛立马有了神采，精神头十足地道：“哎！姑姑，我都听您的！” 陆昭昭心里不禁自嘲，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一朝穿越到对资本家人人喊打的六零年代，坐着绿皮火车，千里迢迢去奔赴一段娃娃亲。 谁知偶遇萧家的邻居，见萧承延残了，让自家大龄未出嫁的侄女去“捡漏”，偏偏与她坐了一趟火车，还一节车厢？面对面？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好没意思，她陆昭昭落魄到和一个农村妇女抢一个残疾男人！ 若是萧家不知情，还说得过去，若是萧家有意请过去相看的，想和她陆昭昭做个比较，再“择优录取”——呵，陆昭昭冷笑，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她心里不禁盘算起来，自己如果不嫁萧承延，该怎么生活？ 想了半天，答案是寸步难行！ 户口迁出来了，没地方落，会变成黑户，绝对不行。 找工作？她的成分摆在那，而且托哥哥的福，她都没拿到毕业证，没有单位会要她。 轰轰烈烈的大运动马上要席卷全国，这年代做生意算投机倒把！恢复高考要等十年后！ 没有一条路是她陆昭昭能走的，就算是找个临时居住的地方都不能够，因为需要单位介绍信。 萧家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去处。 她再次看向那位明月姑娘，心中深深叹气，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困境，谁能在萧家站住脚，各凭本事吧！ 她迅速在商城下单了几样东西，塞进行李箱。 绿皮火车很慢，第二天一早才到达沈城火车站。 陆振庭买票之后联系过萧家告知行程，也不知道萧家会不会来接她。 陆昭昭茫然地站在出站口，向外面接旅客的人群中张望。又是一声尖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回头一看，果然是火车上坐对面的老妇人一行。 “客车站往哪走来着？哎呀我咋记不住了呢？”她有些焦急，孩子们和明月姑娘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哎呀，我也不常出门，这咋还忘了是东边，还是西边来着？” 她们提着大包小包，挤得陆昭昭不得已往旁边让了让。 忽然那妇人抬高声音叫道：“那是谁呀？那不是小张吗？” 她对着一个方向大喊起来：“张干事！张干事——” 一位一身军装的小伙子跑了过来，对着老妇人一笑：“这不是赵营长家的赵大娘吗？怎么在这碰到您？” 陆昭昭正拿不准有没有人来接她，不知道怎么走，既然这赵大娘也是军属，不妨看看他们怎么回去。 于是她站在一边没有动。 “我回老家接我孙子孙女了！”赵大娘道。 “呦，这是赵营长的两个孩子呀？那这位一定是嫂子？”张干事笑道。 赵大娘忙摆手：“哎呦这可不是！别乱叫！这是我侄女，孩子们的姑姑！你嫂子留在老家种地，没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干事忙道歉。 “你来干啥来了？张干事，能帮忙把我们捎回家属院不？我老眼昏花的，找不到车站了！”赵大娘一点也不见外，道。 张干事为难地挠挠头：“大娘，不是我不帮忙，我来执行任务的，也是接人，您家四位，我再接一位，车里就坐不下了！” 赵大娘不知是不想走路了，还是想省车票钱，非赖上人家了，不依道：“哎呀，接啥大领导吗？如果不是大领导，就让俺们娘儿几个挤挤呗，我们这老的小的，大老远的，孩子都走不动了！你和我儿子，关系不是不错吗？” 张干事语气坚决道：“不行，大娘，您可别难为我了，执行任务是我的第一要务！哎呀，光顾着和您说话，要是错过接的人，我麻烦可就大了！” 他退后几步，目光在出站口寻觅，自言自语道：“这咋还没出来？别是走丢了？” 赵大娘还不死心，问：“你接的是谁呀？” 张干事道：“萧团长的未婚妻。” “啥？”赵大娘和明月面面相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陆昭昭笑了，原来是萧家派来接我的。 “哪个萧团长？什么未婚妻？”赵大娘声音又尖厉了几分。 张干事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纸，一边展开，举起来，只见大纸上浓黑的墨写着三个大字：“陆昭昭”。 他笑道：“差点把这玩意儿都忘了！——咱们旅还有别的萧团长吗？还用问？我听说，我们萧团长的对象可漂亮了！” 赵大娘皱着眉头拍大腿：“这咋忽然冒出来个对象呢？没听说过呀！” “什么‘忽然冒出来’，人家是打小定的娃娃亲！”张干事道。 陆昭昭见到自己的名字，走上前去，道：“你好，同志，我就是陆昭昭。” 几人的目光全向她注视过来。 “你不是火车上的小姑娘？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赵大娘道。 陆昭昭礼貌地对她笑着点点头：“是我。” 赵大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瞬间觉得自己成了小丑，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全暴露了。 明月姑娘往赵大娘身边站了站，陆昭昭发现她在打量她，就不动声色地背过身。 张干事看了陆昭昭一眼，道：“你也叫陆昭昭？不过，你不会是我要接的那个，应该是同名。” 第八章 挤一挤就挤一挤 陆昭昭笑道：“真的是我，我是南市来的，要去部队家属院找萧团长，萧承延。” 张干事狐疑地打量起她来，灰衬衫，蓝裤子，黑布鞋，戴个大草帽，黑不溜秋，满脸雀斑。他摇摇头：“不可能！周主任给我看照片了，人家那小裙子一穿，高跟鞋一踩，白白净净，可漂亮了！你？” 陆昭昭都不知道，原来哥哥还给萧家寄过照片吗？ 张干事皱起了眉头。不过，可听说城里人照相之前要化妆的，如果真是她，那哪是化妆？简直是换脸！ “这是我的介绍信。”陆昭昭把哥哥给她开好的介绍信拿出来。 张干事看过后，再没有疑虑，立正抬手就打了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 赵大娘忙摇头又摆手：“哎呀张干事！你咋这么爱认‘嫂子’呢？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萧团长名声不要了？” 陆昭昭看向她，她的脸有些心虚地红了红。 张干事笑道：“对，我唐突了，陆同志，走，我带您上车，刚才冒犯了，是我没见识，您别介意！” 他利索地把陆昭昭的大行李箱抢到手里：“我们走吧。” 赵大娘的大包小包都是她们自己提着，显得很吃力，陆昭昭听见她嘀咕道：“你个小张，好势利眼！等我侄女当上了团长老婆，看你到时候上赶着给我老太婆提包！” 小张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拉开副驾驶车门，道：“陆同志，请上车！” 他一回头发现赵大娘他们跟了上来，忙道：“大娘，您咋还跟过来了？都说了坐不下！要不这样，您和两个孩子上车，这位大姐自己坐车回去？” 明月有些尴尬地掖了掖头发。 “啥大姐？别瞎叫！人家小着呢！那不成，她头一次来，不认得路！”赵大娘道。 小张挠了挠脑袋：“那，让这位……大妹子，带两个孩子上车，您自己回去？” “哎呀，我们挤一挤嘛！这位陆同志，你瘦，和我们挤后面，我大孙子胖，坐前面！” 陆昭昭懒得同她们掰扯，有些为难地对小张笑道：“张干事，我晕车，坐不了后面，要不你送大娘他们吧，我自己去找公车站，坐公车算了。我没关系的，就算走丢了，多打听打听也能到部队。” 果然小张急了，道：“那哪成，丢了还了得！大娘，您可咋好意思的呢？我的任务就是专门来接陆同志，哪能让人家在后面挤？绝对不行！” 陆昭昭听他一口回绝，不禁欣赏东北人的直爽，对他点头笑笑，拉开副驾驶车门就坐了上去。 这一笑让小张有些晃了神，这姑娘看起来黑不溜秋，一笑，却也明眸皓齿，自有一番动人。 “哎——你！”赵大娘冲口而出，“你小姑娘不知道尊老爱幼吗？就这样的也配嫁给萧团长？” 陆昭昭回头笑道：“对，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多担待。那萧团长该找什么样的？二十七的还是二十五的？” 赵大娘的脸唰地一下通红，看来火车上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她心虚，气鼓鼓地道：“挤一挤就挤一挤！” 就这样，她们四个人挤上了军用吉普的后座，后备箱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了，很多行李就都在怀里抱着，小男孩肥胖的屁股只在座位上搭了个边，一路都在叫嚷着不舒服。 赵大娘看着陆昭昭坐着宽敞的副驾驶，舒舒服服的样子，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张干事，是谁让你来接我的呀？萧团长吗？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陆昭昭向张干事打听道。 “是周主任，就是萧团长的妈妈，她是我们旅文化处主任，人可好了！”小张是很爱说话的，“我们团长呀，现在也就是在家里养着，腿伤的手术算是成功，但听军医说……什么什么，后遗症？我也不懂。” “他是怎么受的伤？枪伤吗？”陆昭昭问。 她眼角余光发现后座的明月姑娘，身子向前倾斜，也在听他们说话，只是发动机的声音轰鸣，风声又大，不知她能不能听清。 其实这些事明月一打听赵大娘就都能知道，陆昭昭却不一样，她只能抓紧在车上的时间，从张干事口中多了解一些。 张干事道：“不是，是追击间谍的时候一起滚落山崖，摔断的腿。” 陆昭昭不禁用手抚摸向自己的右腿，前世她拍戏吊威亚的时候，出了事故，也是摔断了腿，养了大半年才能走路，后来行动虽然没受影响，但是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跳舞了。 不知道萧承延现在情况怎么样，不过自己的经历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毕竟现代的医疗水平和复健手段比六十年代要强很多。 摔骨折不至于残废，顶多日后行动不利索，不知道是这年代的人医疗知识不够，还是以讹传讹。 “现在谁在照顾他？”陆昭昭问。 小张叹了口气：“我们团长不肯给部队添麻烦，他说可以自理，不肯让旅长派人。平时就是周主任和萧奶奶在家照顾他，可是周主任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萧奶奶又有旧伤，年龄也大了。” 军车在赵家门前，把赵大娘他们放下，下一个门口才到萧家的院子。 赵大娘下车，狠狠地“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她可不会想，是因为陆昭昭，他们才有便车可以搭。 一路无话的明月拉了拉赵大娘道：“姑姑，您别气，看那个姑娘牙尖嘴利，不肯吃眼前亏的样子，不像个有心眼儿的。” “好丫头，有志气！我真以为你不声不响的，怕了她呢！” “我不怕！”明月眼中是固执坚毅之色，谁也别想阻止她带着父母奔向好日子。 “对，她长得也就那样，不好看，你收拾收拾，比她强！走，咱去洗个澡，好好拾掇拾掇，晚上，姑带你去萧家串门！” 陆昭昭跟着小张走进院子。院子左右两边是两小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菜园子，再往里面是一个葡萄架，葡萄架遮出一片阴凉地，一把藤椅摆在那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上面看报纸。 小张唰地一下打了个标准军礼。 老太太头也不抬，只在老花镜后头抬了抬眼皮，道：“小张来了。” 小张站得笔直，道：“萧奶奶，人接来了。” “嗯。”老太太这回连眼皮也不抬了，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 小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头都微微冒汗了。 第九章 她偏偏忽略他？ 这时候，一位身穿军装的四十多岁的妇女迎了出来，她目光有神，英姿飒爽，麦色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满脸含笑，道：“小张回来了？人接来了？快进来！” 小张挺得僵直的后背明显放松了，笑道：“周主任，我把陆昭昭同志接回来了！” 周红英出来拉住陆昭昭的手，先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是昭昭？好孩子，我是你周阿姨，你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不过一看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陆昭昭甜甜地叫了一声：“周阿姨好。” “哼！”冷哼声从藤椅上传来。 周红英道：“妈，昭昭来了。昭昭，这位是萧奶奶。” 陆昭昭忙打招呼：“萧奶奶好。” 萧老太太仿佛听不见，继续看报纸。 周红英尴尬了一瞬，又拉着陆昭昭的手道：“快跟我进来吧，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 她又对张干事道：“小张，你回去吧，辛苦了。” 小张回到车上，发现座位上有两包香烟，知道是陆昭昭特意留下的，心想，团长的未婚妻人还怪好哩，怕他拒绝悄悄放在车上。他不禁又想起赵大娘一家，蹭了车，连句谢谢都没说，还因为挤而抱怨了一路。 陆昭昭随周红英进了屋。 客厅宽敞明亮，整体风格透着硬朗。一面洁白的墙壁贴着领袖画报和建国元勋的照片，另一面墙上有几个相框，照片上的人都穿着军装。 当中有一个少年，英气勃勃，眼神深邃，俊朗的面容略显稚气，表情庄严肃穆，薄唇紧抿，目光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这就是萧团长吧？”陆昭昭猜测道。 “对呀，这是他参军时拍的，你怎么知道？”周阿姨惊讶。 陆昭昭道：“一看就觉得很熟悉。” 周红英有些吃惊，笑道：“你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三岁呀！我和你萧叔叔去南市秘密抓捕间谍，为了不引起怀疑，就把承延带着，扮作探亲的一家三口，后来身份差点暴露，还是你妈妈掩护了我们。” 客厅中央摆着宽大的靠背实木沙发椅和茶几，周红英翻起一个倒扣着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水递给陆昭昭，道：“快坐下喝口水。” 陆昭昭乖巧地坐过去，周红英静静地看着她，继续笑道：“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那时你总爱哭闹，还总爱黏着承延，‘延哥哥’‘延哥哥’地叫个不停！ “我们这些大人觉得你们有缘，就给你们口头上半开玩笑地定了娃娃亲。前些日子没想到接到了你哥哥的电话，听说你们家……” 陆昭昭闻言低下了头，一脸愧疚的样子。 “唉，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卑。你妈妈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周红英道。 陆昭昭心中明白了，原来陆家和萧家是这样的渊源，周红英十多年不忘旧恩，看来是她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这时传来严厉的声音，不满的语气，质问道：“支持革命工作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吗？这算什么恩？” 陆昭昭一惊，是萧奶奶走了进来，她行动时脚有些跛，听说她是老一辈革命家，战争时受过伤，建国后办了伤退。 “也就是你把恩情成天挂在嘴边！现在可好，被人挟恩图报，还要搭上自己儿子的前程！” 陆昭昭忙站起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红英，手捏着衣角，满眼忐忑。 周红英连忙解围：“妈！昭昭才来，您别吓坏了她！” 萧老太太“哼”了一声坐下。这时，里面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自己转动着轮椅出了房间。 陆昭昭抬眼望去，他尽管坐着，也能看出身材英挺，气势逼人，正是萧承延。 萧老太太和周红英都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醒了？”萧奶奶道。 “感觉怎么样？”周红英问。 萧承延轻启薄唇，声音磁性中略带沙哑：“奶奶，妈，你们不用太紧张，我很好。” 但是陆昭昭看到了他紧绷的下颌线，脸上沾着几滴汗珠，鬓角也汗湿了，薄削的嘴唇抿得发白，好看的眉目淬着寒冰。他应该是忍痛忍得很辛苦。 陆昭昭知道这种痛，她经历过伤后的神经损伤，手术后有一段时间，腿上像有无数针尖细细密密的刺着自己的骨头，无一刻停歇。 萧承延幽深的眸光锐利如鹰，向她看过来，说了一声：“你好。” 他一眼看出了她领口皮肤处黑白分明，且雪白的领口有粉底留下的印子。 他眸光一凝——她倒是很会伪装。 陆昭昭点头微笑：“萧团长。” 时间差不多了，她从行李箱中翻出她准备好的东西。 “阿姨，这是我找老中医开的，泡脚的药包，睡前用它泡泡脚，能缓解疲劳，听说您工作比较忙，晚上睡前先缓解了疲乏，可以提高睡眠质量。”陆昭昭笑着递上礼物。 “呀，昭昭有心了，谢谢你！”礼物送到了周红英心坎上，她深觉这姑娘心细又体贴。 “萧奶奶，这是今年的新茶，南市特产。”陆昭昭带着乖巧讨喜的笑。 哪知老太太眼皮都不抬：“我不喝茶。” 陆昭昭神色一滞，周红英冲她安慰地笑笑，道：“呀，是好茶呀，这边买不到的，正好我带到办公室里可以给同事们尝尝，我有个同事，简直是个‘茶痴’。” 陆昭昭对周红英感激地笑。 萧老太太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改变她的偏见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与其费尽心思讨好她，不如先把精力放在周红英和萧承延身上，况且，越被老太太打压，越能激起周阿姨的保护欲。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由一丝小小得意，到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尴尬，鹿一般慧黠的眼中星光闪烁。 他不动声色，且看她又拿什么出来送给他。 周红英也在等着，看她给萧承延带了什么见面礼。谁知陆昭昭坐下了，再无动作。 没了？周红英看看陆昭昭，又看看儿子。 萧承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给别人都带了礼物，偏偏忽略他？ 第十章 如此珍贵 周红英打破了尴尬，起身笑道：“那个，昭昭，累了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陆昭昭随之起身。周红英边带她上楼，边介绍着。 萧奶奶与周红英一人一个房间，住在一楼，萧承延原本住在二楼，现在伤了腿，为了方便，换到了一楼客房。 陆昭昭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最里面，隔壁是书房，对面是萧承延以前的房间。书房对面是萧承延的小妹萧亚楠和侄女彤彤住的。 “亚楠带彤彤去看彤彤妈妈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萧承延的大哥因公牺牲，彤彤是他留下唯一的血脉，彤彤妈妈是高官家庭出身，在邻市政府机关做秘书。 周红英帮她打开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柜、一椅、一书桌，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军绿色窗帘、军绿色床单、军绿色的被褥枕头，整个房间不像家里，倒像是间单人宿舍。 “我太忙了，没时间打理家务，这些东西都是单位统一发的，你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以后想怎么布置房间都行。缺钱缺票就告诉我。” “谢谢阿姨！阿姨，我可以先洗个澡吗？”陆昭昭实在受够了脸上的厚厚的粉底，再不洗掉要闷出痘痘了。 于是周红英带她去一楼洗手间，教了她怎么锁门，卫生间里有自来水，有下水管道，却没有淋浴喷头。要用盆，接了凉水再兑了热水擦洗身子。 “昭昭，你慢慢洗，我单位还有事。”周红英道。 “阿姨，您是特意回来等我的吗？谢谢您，您去忙吧，不用担心我。”陆昭昭感激地说道。 周红英匆匆地走了，陆昭昭怕有人要用洗手间，就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洗掉暗色粉底。 回房间，她在商城里下单了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支架镜子，立在了书桌上，涂了薄薄一层护肤品。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纯素颜，赛过所有浓妆淡抹。 在商城里，她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条满意的棉质裙子，白底碎花，小翻领，长度到膝盖，恰到好处。 她从小营养好，身材该饱满的地方绝不含糊，纤细的腰却不盈一握，穿上这件白裙，纯和欲都集于一身，完美融合。 长发却一丝不乱地扎起来，看起来规矩极了。 她准备好，就拿上东西下了楼，刚刚没有给萧承延礼物，因为她需要一个以最美的状态和他独处的契机，而不是一个满脸雀斑的丑丫头。 敲敲门，他应了，陆昭昭轻轻推开门，屋里的陈设居然和她的房间一模一样，她还以为她走错了。床品窗帘全是军绿色，光秃秃的桌上也是只有一盏同款台灯，再无其他陈设。 生长在这样连房间布置都一板一眼的家庭中，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侧坐在窗前，英俊的侧脸半明半暗，光影下更显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这男人的长相确实是让所有女人心动的类型。 萧承延背对光源，陆昭昭看不见她的眼睛，只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 他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果然，这才是她的真实相貌，灵动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星光，鼻如凝脂，皮肤洁白如雪，唇角笑意盈盈，一脸的清纯无害，却美得夺人心魄。 不过萧承延毕竟是有见识的，只是惊艳片刻，就恢复如常。 “坐。”他简短地道，开门见山，“对我们结婚的事情，你怎么看？” 陆昭昭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头脑立刻警觉地高速运转起来，她还不了解他，怎么回答才能不碰到雷区？ 他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嗯——我不知道，哥嫂现在大概已经卖了房子搬走了，我再无依靠，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她回避了正面回答问题。睫毛颤了颤，眼角就湿润了。 这虽是卖惨，却也是实情，萧承延点头道：“家里你可以放心住着，外面的一切风波都刮不到这里。” 这算是一句重重的承诺，陆昭昭舒了口气，看来周阿姨时时挂在嘴边的陆家的恩情，萧承延往心里去了。 “至于婚姻，”他继续说道，欲言又止，仿佛在掂量着，怎样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说，才不会太伤人，“我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我们还不熟悉，婚约的事……” 陆昭昭不动声色，心里却道：这怎么行？他虽承诺护着她，但她毕竟不是萧家人。他没有经历过，预料不到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她是后来人，知道有多严重。 她要做名正言顺的萧家人，才能无后顾之忧。 十年，只需给她十年时间。 陆昭昭表现出如释重负般甜甜的笑，极美，令萧承延不由晃了晃神。 “嗯！我也觉得结婚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我们想到一块了。” 掩去了眼中的慧黠——感情这东西，还不好培养的吗？ 她拿出了给他准备的礼物，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我还以为我忘记带了，原来是装的时候怕压坏了，放在了行李内层。”她双手捧给他，“萧团长，这是送你的礼物。” 萧承延有些意外的一挑眉，伸手接了过来。 是一个相框，里面一张七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中，萧承延站在父母身前，陆昭昭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旁边站着十多岁的陆振庭。 这张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萧家人已经离开了南市，所以萧承延从没见过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他和客厅的那张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这时他面带微笑，眼神温暖明净。 听说他们那次离开南市没多久，萧伯伯就因公牺牲了，陆昭昭猜测这张照片，极有可能是萧伯伯在世的最后一张照片。 “谢谢你。”萧承延声音低沉平稳，掩盖了情绪，但陆昭昭还是注意到了他捏着相框边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陆昭昭樱唇轻抿，脸上就漾出个浅浅的梨涡。 “这张照片我也只有这一份，以后就拜托萧团长替我好好保管了！”如此珍贵，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萧承延却叫住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吃的，玩的，用的，都行，我送给你。” 这么快就想还她人情？ 第十一章 试探 陆昭昭想了想道：“我暂时不需要什么，不过，我下了火车直接来这里，都没好好逛逛沈城，等你腿好了，你带我去逛逛好不好？路过宫墙，我看里面好像很漂亮。” 萧承延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右腿，沉默了一会。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多久才能站起来。”他声音依旧平静，“可能那时候你早已经走遍沈城的角角落落了。” “没关系，”陆昭昭道，“等你，你带我去，别忘了就行！” 陆昭昭甜甜一笑，脚步轻盈地出去了。 这下，应该能给他留下了挺好的第一印象吧？ 萧承延收回目光，低头用手摩挲着相框，手指不自觉地抚向爸爸年轻的脸。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能够让他做到很平静了，然而此刻心口还是闷的厉害。 忽然他发现照片边缘处有些异样，照片下面好像还压着一张照片。 他利落地打开相框，少女明媚的笑颜出现在眼前，是陆昭昭的一张一寸照片。 她穿着校服，笑得甜甜的，青春活泼，就像一缕暖阳。不过，萧承延怎么看，都觉得照片里的她与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人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吧，他想。 晚饭时，周红英看见陆昭昭的真实相貌，一愣，伸手顺了顺她的辫子，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萧奶奶冷哼一声：“阶级敌人都是惯会伪装的，就你，掉以轻心。” 刀子一样的眼神剜得陆昭昭心惊担颤，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晚饭是周红英从食堂打回来的，三菜一汤，菜是一荤两素，非常咸，陆昭昭吃惯了清淡，吃了几口就觉得渴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安静。 谁也不说话，碗筷都不敢碰撞，因为声音会无限放大，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无声地咀嚼。 陆昭昭三分之一的馒头还没啃完，萧奶奶和萧承延已经吃完下桌了。 周红英没有放下筷子，慢慢地一会夹一粒花生米到自己嘴里。陆昭昭看出来她在等她，更不好意思了。 可是馒头已经咬了，又不能剩下，陆昭昭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被噎了好几次，再默默灌水咽下去。 以后在萧家，吃饭就是难过的一关。怎么办？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看不到的玉镯。 抓住他们的心，可以先抓住他们的胃，这未尝不是个机会。自己也不用再吃这么难以下咽的菜了。 “阿姨，食堂一般都是做什么菜式啊？”陆昭昭问道。 周红英笑道：“早餐还行，鸡蛋牛奶什么的都有，午餐基本就是在家煮个面对付一口，晚餐翻来覆去那几样菜，没什么花样。 “大多数家庭还是自己开火做饭的，不过我太忙了，花钱雇人怕影响不好，所以一直吃食堂。吃不惯吧？委屈你了昭昭。” 陆昭昭笑道：“不委屈，阿姨，你别总这么客气。不过，萧团长在恢复身体，需要营养，阿姨，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这段时间，晚餐就由我来做吧！” 周红英眼中闪过诧异：“你会做饭？你家里不是有保姆？” “我学这个就是因为感兴趣，我家有一个保姆，她做菜非常好吃，可是哥哥要辞退所有帮佣，我害怕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菜，就突击向她学习了一个多月。明天我试着做一做，您尝尝，不行我们就还吃食堂。”陆昭昭随便扯了个谎。 “昭昭，你是不是觉得不付出劳动，白在家里吃喝过意不去啊？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啊！”周红英拉着陆昭昭的手，“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放开点，把我们都当成家人。” 陆昭昭回握住她的手道：“阿姨，正因为我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才要尽我所能做点什么，家庭就是需要所有家人一起用心经营的嘛！还有，萧团长真的需要从饮食上好好调理，说实话食堂的菜盐太重了，对他伤口恢复不利。” 低沉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萧承延坐在身后，轮椅的轮子无声地滚动过来。 家庭是需要所有家人一起用心经营的——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在他看来，家就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家人就是关键时刻互相支撑，平时各忙各的。 周红英还要说什么，陆昭昭笑道：“阿姨，不要把我当成客人嘛。” 她也只得同意了。 陆昭昭上楼之前，萧承延叫住了她：“这个还给你。在相框里找到的。” 他手里是她的照片。 “呀！”陆昭昭惊喜道，“这张证件照怎么在这里？学校要的，我怎么找都没找到，大概是我嫂子放的。” 她笑着接过照片，道：“谢谢你，萧团长。” 转过身上楼时她却笑不出来了。 这张照片是她精挑细选，故意放在里面的，用于试探萧承延的态度。 看来他对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看到照片立刻就还给了她。攻略他，似乎是个长线目标，非短期能达成。 周红英见陆昭昭上楼了，对萧承延道：“承延，让人家做饭，我觉得不好。” 萧承延看向陆昭昭的座位，道：“我们吃食堂习惯了，让她吃，她会吃不饱，还不如让她自己做，她会更自在些。” 周红英点点头，儿子不爱说话，却一向比她细腻多了。 “周主任在家吗？”一声尖厉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 周红英忙出去开门。 “呀，是赵大娘啊！快请进。” 萧承延眉峰微蹙，立刻转动轮椅想回房间。 然而他终究慢了一拍，在走廊尽头被叫住了。 “萧团长！您好些了吗？” 萧承延叹了口气，无奈回头，赵大娘已经快步来到他身边，满脸热情地笑：“萧团长，我回乡去接孩子，天天惦记着您的腿有没有好些，一打电话就向我儿子打听，哎呀，实在是挂心，就赶紧回来了。” 萧承延礼貌地点点头：“劳您记挂，多谢，已经好多了，我正想回房休息，就不陪您……” “哎呀，不客气，您和我儿子是战友，您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和我客气什么呀？” 她自顾说着话，就把萧承延推回了客厅。 “大娘，我要回房间。” 抗议无效，赵大娘边走边道：“我从老家带回了特产，给你们尝尝。” 萧承延：“……” 这赵营长的娘有时候过于热情，令他难以招架，偏偏奶奶与她交好，赵营长又是他的亲密战友，过命的交情，有时不得不敷衍一下。 客厅的沙发上，周红英身边坐着一位女同志，看见萧承延，女同志站了起来。 “你好，萧团长。” 第十二章 这是科学 赵大娘的嗓门太有辨识度，二楼走廊最里间的陆昭昭尽管关着房门，还是听见了动静。 萧奶奶这时从洗手间出来，笑道：“哎呀，小赵，你回来了，你不在家，都没人跟我聊天了。” 赵大娘又忙走过去扶住跛脚的萧奶奶：“萧主任，我回来了，想您想得紧！” 萧奶奶最后一份工作是妇女主任，所以很多人还称她为“萧主任”。 赵大娘又拉过李明月，介绍道：“这是我老家的侄女，李明月，怕我路上照顾两个孩子辛苦，特意陪我回来的。” “哦，好姑娘，”萧奶奶最喜欢根正苗红、淳朴勤快的农村女孩，一见李明月，是能干又朴实的样子，就心生好感，“多大了？” “今年二十五了。”赵大娘笑着答道。 李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楼梯上，转角处一个女子的身影正缓缓走下来，忙道：“姑姑，您记错了，我二十七。” 楼梯上的陆昭昭闻言一挑眉：不想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很聪明！ 赵大娘一愣，笑道：“啊，我记错了吗？哈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周红英从院子里葡萄架下剪了两串葡萄，拿去厨房，陆昭昭忙走过去，道：“阿姨，我来吧。” 周红英道：“没事，你别沾手了。” 陆昭昭站在一旁随意道：“这个赵大娘，我在火车上遇见过。邻居吗？” “哦，那可巧了。她儿子是赵营长，以前啊，是承延的班长，承延入伍就跟着他，后来承延立了几次大功，升得倒比他快，反倒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了。他们家人都很不错，和我们家关系很好。”周红英道。 陆昭昭整理葡萄的手一顿，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陆昭昭跟着周红英回到客厅，赵大娘一见她就止住了笑：“呦，这么俊的女同志是谁家的呀？和我们一起坐车的那位陆同志怎么没看见？” 陆昭昭笑得甜，白瓷一样的脸蛋上两个牛奶般的梨涡隐现：“赵大娘，就是我啊！” 赵大娘一听就变了脸色，仔细看向她：“什、什么？是你？” 萧奶奶冷然道：“牛鬼蛇神都有七十二般变化，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你、你怎么……” “姑姑。”李明月率先回过神来，捅了捅失态的赵大娘。能看出来李明月是特意打扮过了，头发上抹了头油，不再枯燥，脸上和嘴唇上也像是抹了东西，比之前看着精神了。 “这个小姑娘，伪装功夫了得啊，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赵大娘翻起了白眼，“干嘛弄成那样？是跟电影里的女特务学的？” “赵大姐，昭昭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带的行李又多，紧张是难免的，女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是好事。来，吃葡萄。”周红英感觉到了赵大娘对陆昭昭莫名的敌意，解围道，“今年的葡萄长得好，又大又甜。”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普通的人民群众呢。”萧奶奶毫不客气。 “怎么，难道她不是普通的人民群众？”赵大娘立马捕捉到了什么。 “资本家小姐！”萧奶奶嗤之以鼻。 陆昭昭心里暗道，果然，特殊年代的特殊群体的逻辑不能以常理窥之。 她半句不为自己辩解，反正这个场合有周红英在，她怎么也不会由着她们当众为难她。于是她只是低着头，默默用手指尖绞着辫稍——梳长辫子就是好，辫稍可以作为道具表达她的各种心情，就像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就是无端被为难的无措。 没想到不等周红英开口，萧承延却轻启薄唇，道：“倒也不必事事都上纲上线。你们聊，我累了。” 他说着就要走，却再次被赵大娘拦住，眼见他眼中已经升起不耐，只不过因为极高的涵养在忍着。 陆昭昭不知这赵大娘是真没眼色还是仗着自己儿子赵营长，一堆女人聊天，她非留住萧承延作陪，是看见她貌美，胜过自己侄女好多，心急了吗？ 李明月也急忙给赵大娘使眼色，赵大娘视而不见。 “萧团长，您先别忙，”她把网兜里的一个保温饭盒解出来，“这是我家明月听说您受伤特意煲的骨头汤，吃啥补啥，您尝尝。”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李明月微微变了脸色。 “听说承延受伤，特意煲的汤？”萧奶奶玩味地看向李明月，又看向赵大娘，李明月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还好皮肤有些黑，看不明显。 “是我表哥吩咐的。”李明月解释道，又一次拿眼神看向赵大娘。 “对，”赵大娘回过味来，“我儿子，知道明月厨艺好，特意交待的。” “哦，这样啊。”萧奶奶笑了，打开饭盒，“嗯，闻着还挺香。” 萧承延一心想走：“才吃过饭，吃不下。” “这，”赵大娘忙道，“好歹尝一点，用的上好的大骨头，炖了三个小时呢！” 陆昭昭冷笑，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还要专门到别人家里追着人按头。 萧承延额头微微有些汗水，脸色也比刚才红了些。陆昭昭有过这种体会，神经性疼痛会在烦躁或者气闷的时候发作，他此刻心里应该很烦了。 “这汤萧团长喝不了，你们拿回去吧。”清凌凌的嗓音响起，大家都向陆昭昭看过来。 “你啥意思啊？”赵大娘大嗓门冲着陆昭昭不悦道。 “骨头汤里钙质极少，且多是人体难以吸收的磷酸钙，脂肪含量却高，反而增加人体代谢负担，萧团长长期不活动，可能增加血栓的风险。”她往汤里一看，上面厚厚的一层浮油，可能她们都觉得病人，吃得油水越多越好，“病人饮食宜清淡，这油腻腻的骨头汤，都不如青菜豆腐。” 她飞快地看了萧承延一眼，替他怼了赵大娘，心里有没有一点小舒爽？ “你、你懂啥？”赵大娘脸红脖子粗，“三块钱一斤的猪骨头，不如一毛钱的青菜豆腐？” “哼，”萧奶奶说什么都要拉上她的出身抖一抖，“把你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明月在一旁也强忍着，感觉有被冒犯到。 “似乎是有这么个说法，昭昭，你从哪里学来的？”周红英笑着让她说下去。 “我本来想考医学院的，可是从今年开始很多大学陆陆续续暂停招生，所以也就作罢了。不过我看过很多营养学方面的书籍。”她看向李明月，一笑，“这是科学。” “科、科学？”李明月嘴里喃喃，脸色通红，她在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第十三章 疼痛 陆昭昭随即起身，走向萧承延，道：“萧团长不宜久坐，不利于血液循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笑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她推起萧承延，向周红英示意，周红英笑着点点头。 他们扔下客厅众人就走了。 “妹子，你家这个客人可不太礼貌啊！” “是吗？昭昭挺好的呀！” 随之传来萧奶奶的冷哼声：“这才来第一天……” 他们关上房门，把所有声音隔断。 “谢谢你，让我免了那顿骨头汤。”萧承延道。 “你倒不觉得我没礼貌？”陆昭昭望着他俊朗的眉眼，俏皮地笑问。 萧承延被那明媚的笑容闪得微微眯起眼，喉结微动，轻轻咳了一声。 萧承延的床头放着一本书，是关于伤后恢复的，他示意那本书：“你说的和那里写的差不多，很‘科学’。” 陆昭昭扬眉轻笑，嗔道：“别讽刺我！” 她与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熟稔，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这让身边并没有一位女性朋友的萧承延有些微的不自在，他转念又觉得自己的不自在很没道理，不过是寻常说说话，自己不自在个什么劲儿？许是军营里接触的全是糙汉子，不习惯吧。 陆昭昭随手翻开那本书，对于复健的部分有笔迹圈圈点点，证明萧承延看得很认真。 “萧团长，你是不是觉得筋骨和肌肉都酸痛？神经偶尔刺痛，使不上力？” 萧承延面色不显，只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看来她猜对了，她伤的那次，因为还要赶剧组拍戏的进度，否则就要把她换下来，她心里非常着急，不听医生的话，强行加大强度做复健运动，导致适得其反，伤腿痛得她死去活来。 “您有些心急了，您的伤还没有养好，强行复健不利于恢复。”陆昭昭道。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萧承延向她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 多说无益，他不会听的。 她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有汗珠顺着面颊流下来，知道他需要休息了，就要告辞出来。 走到门前，陆昭昭回眸一笑，道：“谢谢你的那句‘不要上纲上线’，被平等对待的感觉真好，你说，人为什么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呢？” 萧承延立刻说道：“我奶奶说话就是这样，你若是介意就和她少接触，我替她道歉。” 陆昭昭摇摇头，替他关上了房门。 萧承延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很好！ 客厅里已经不见了赵大娘和李明月。 她听见萧奶奶对周红英笑道：“看见了吗？咱们承延还是块香饽饽，你看出来她们娘俩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呵呵。” “那么明显，哪能看不出来？别说承延的腿还能好，就算好不了了，也轮不上她们打主意啊，还比承延大一岁。” “怎么，你看不上贫下中农？你的思想觉悟，就该再好好上上课！”萧奶奶批起自己儿媳妇毫不客气，“我倒觉得李明月比你找来的那个强多了！” “是是是，这不，您儿子没来得及给我好好上课就走了，我有什么办法？还得麻烦您这位老思想家好好教育我。” “哼，我可当不起！”萧奶奶起身走了，转头看见陆昭昭，“偷听长辈说话，果然没礼貌！” “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故意的。”陆昭昭忙道歉。 她隐隐觉得萧奶奶与周阿姨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怪怪的。 “昭昭，快来吃葡萄。”周红英一见陆昭昭就笑道。 “好的，阿姨。” 半夜了，陆昭昭还没睡，她白天补过觉，晚上有些睡不着，就从商城买了本香江新出版的武侠小说来看。经典就是经典，虽然前世有无数版本的影视剧拍过了，看起来依旧能被情节吸引住。 忽然，一声极大的响声从一楼传来。 陆昭昭忙跑下楼去。 声音来自萧承延的房间，萧奶奶和周红英都住在一楼，比陆昭昭到的快。 “承延，没事吧？”周红英焦急地拍着门。 “怎么了？”萧奶奶显然在睡梦中被惊醒，脸色极差。 “没事！”萧承延极力压制地声音从门内传来。 “承延，是不是痛得受不了？开开门，我给你拿药。” “我不吃药！”声音斩钉截铁。 萧奶奶急道：“你明知道他不吃那种药，怕成瘾，更怕伤脑子，你还不快想别的办法？” 陆昭昭知道平常的止痛药根本不管用，强力的止痛药副作用又极强，立刻在脑中搜索着她养伤的时候都用的什么药。 屋里传来萧承延极力压抑地闷哼声，萧奶奶与周红英不断拍着门焦急地询问。 越是忙乱，陆昭昭越是想不起来。 她忙跑上楼，在二楼楼道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回想。 想起来了，她就立即在系统商城搜索。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系统只售卖这个年代有的东西，后世发明的买不到。可是这个年代到底有什么药可用？ 她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因为太知道疼起来是多么难以忍受。 对了，积分商城！那里有进口商品！ 她急忙翻进去，真的有国外的止痛药，这个药的名字她很熟悉，现代改成了喷剂，六十年代是搽剂。 还有一种副作用很小的国外的口服药，也是她在后世用过的，不过六十年代还没有传到国内。 她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就下了单。 积分“唰”地一下少了四分之三！ 陆昭昭目瞪口呆，这么贵？我怎么没有好好看看价钱？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右手操作，左手中立刻出现了药品，拿着就跑下了楼。 陆昭昭挤到门边敲门：“萧团长，我有药！外用的，没有副作用，你要不要试一试？是外用药，止痛效果非常好！” 门内没有声音。 “是外用药！” 她反复强调，门终于开了。 萧承延的脸色苍白如纸，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地上一个破碎的暖瓶和摔掉了漆的搪瓷杯。 他的下身穿着到膝盖的短裤，露出来的小腿上一道长长的，肉粉色的疤。 现在连腿上都满是汗水，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可是他表情却依旧镇静，说话声音让人察觉不出异样：“我没事，只不过倒水时不小心碰掉了暖瓶。你们不用大惊小怪。” 这人可真能忍。 陆昭昭踩着地上的积水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不自觉用力攥紧的拳头。 “你的肌肉太紧绷了，放松一点。” 她随手摘下他床头挂着的干毛巾，想把他的腿擦干。 他不觉往后缩了一下，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第十四章 不许乱叫 周红英忙进来道：“怎么涂？我来吧。” 陆昭昭把药和毛巾递给周红英：“先把他腿上的汗擦干，然后把药均匀地涂满伤处就好了。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可以涂，没关系。” 周红英依言蹲下操作着。 药涂满了小腿，药效发挥作用非常快。 萧承延看出这不是寻常的中医药膏，他看了一眼包装，上面干干净净一个符号都没有。 他浓眉轻锁，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昭昭。 此时陆昭昭却正紧绷着小脸，唇角紧紧抿着，眼中水光闪闪，眼尾通红，低头闷声不语。 她的头发卷曲着一直铺到腰间，发色黑得发亮，更显得小脸苍白，像易碎的瓷器。与先前巧笑倩兮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承延心头忽地涌起一丝异样，像被麦芒轻轻地刺了一下。她这样的神情是因为担心他吗？可他们分明才刚刚认识。 陆昭昭此时心口正一抽一抽地痛呢！积分余额只够换两个月的卫生纸和卫生巾了，她看中的进口照相机，买不起了，进口咖啡和巧克力也买不起了！ 两个月之后，她还得继续交易才能再换来积分，要不然连卫生巾都没得用了！ 心痛！ 先前那么大的交易额攒下的积分，只换来两盒破药，系统你是有bug吗？ 她不知道，是因为那两种药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国外才刚刚上市，其珍贵和什么照相机之类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药是口服药，没什么副作用，你可以放心吃，小痛吃这个，大痛涂那个。” 她把药放到桌上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整个人失魂落魄，裙角一扬身影消失在门边。 “昭昭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好姑娘，今天多亏有她，你看把她给心疼的，都急坏了！傻小子，你有福气了！”周红英看着儿子笑道。 萧奶奶“哼”了一声回了房。 萧承延怔了老半天回不过神。 陆昭昭直心痛了一夜才缓过神来，直到快天亮，猛地灵光一闪。 东北遍地都是宝啊！特别是人参，值老鼻子钱了！她积分没了，可有的是钱！用她的钱买人参，再卖到系统里，不就有积分了？积分又可以换进口商品了！ 除了人参，以后碰到什么值钱的买什么，再卖给系统，她不就有源源不断的积分了？ 也就有用不完的卫生纸和卫生巾了！ 陆昭昭心满意足的睡去，梦中她躺在卫生纸和卫生巾堆成的山上打滚，系统化身人形叉着腰训斥她：瞧你这点出息！ 陆昭昭叉着腰回斥她：没办法，刚需！刚需你懂不懂！ 从美梦中醒来，八点半，陆昭昭一骨碌爬起来，起晚了！ 她忙跑下楼去洗漱，在一楼客厅风风火火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是张干事，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是……嫂子？” 他睁大了眼睛夸张的大喊道。 萧承延在喝粥，听见“嫂子”两个字冷不防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陆昭昭看过去，发现他满面通红，不光脸，连耳朵，脖子都变成了红通通的样子。 这是呛到了？ 陆昭昭顾不得小张了，连忙跑过去给他顺气，边拍边往下顺着后背：“没事吧？” 萧承延这下不但停止了咳嗽，她微凉的小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摩挲到他后背上的一瞬间，他的背立马僵得梆硬，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陆昭昭吓坏了，怎么了？不喘气了？脸越来越红，出大事了！ “萧承延！”陆昭昭大惊失色。 一眼看见电话，她忙道：“打120！”随后忙向电话扑过去。 “我没事！”她离开他之后，萧承延一下子恢复了呼吸，忽然喊出了声。 小张松了一口气：“团长，您这是咋了？” 萧承延一个眼风扫过来，小张差点咬了舌头。 陆昭昭放下电话，又看了一眼红得像煮熟了的萧承延：“真没事了？” “咳，”萧承延清了清嗓子，“没事。” 一顿早饭吃得兵荒马乱，萧承延眼光射向罪魁祸首，小张犹自不觉，乐呵呵地看着走向洗手间的陆昭昭的背影：“嫂子看起来真漂亮！城里人的化妆术真了不得，一个长成那样的女人，化了妆，变成仙女了！” 萧承延俊眉紧拧，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小张还在自言自语着：“等团长和嫂子结了婚，这晚上睡前洗了脸，不就原形毕露了？” 萧承延忍不住纠正道：“她刚起，还没去洗漱。” 小张“哦”了一声，然后立马吃惊道：“城里姑娘带着妆睡觉？那能得劲吗？” 萧承延喝了口水压下火，彻底无语，懒得再废话。组织还好把这么个没脑子的直肠子派给了他，而不是派了什么别的重要任务去执行。 再没心思吃饭，萧承延觉得后背她碰过的地方，仿佛一直有一只手在反复摩挲着，微微有些又麻又痒的触感经久不散。 萧奶奶锻炼身体从外面回来，随口问萧承延：“你妈上班了？” “嗯。”萧承延答着。 “军医什么时候来？” “一会。” 然后他们就没话说了，萧奶奶默默地快速吃完了饭。 陆昭昭洗漱回来，到厨房去看，什么都没有了。 萧承延皱起眉，略带不悦地看向正收拾卫生的小张：“以后饭菜记得多带一份。” 小张挠挠头：“对不起团长，我忘了。” 陆昭昭笑道：“没关系，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背包里还有吃剩的饼干，垫一口就好了。” “谢谢嫂子！食堂中午做肉酱面，我早点给你送来。”小张笑道。 陆昭昭微微有些尴尬，萧承延又“咳”了一声，掩去脸上的不自然，严肃地道：“小张，注意称呼！” “嗨！昨天在外面，怕影响不好，今天在家里还不让叫‘嫂子’？” 萧承延耳尖微红，扭过头去尴尬地不看陆昭昭。 陆昭昭想不到他脸皮这样薄，刚才呛到也是因为小张叫了她“嫂子”吧？ 听说脸皮薄的男人纯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昭昭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抿唇一笑，嗔道：“不许乱叫！” 萧承延抬眼望去，她一双杏眼湿漉漉的，脸颊飘上两朵红云，难为情的样子像只急了的兔子。 忽然想起赵营长说过，他老家的老婆，非常害羞，稍微听见别人说点什么就要脸红，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 可是他觉得陆昭昭害羞起来，一点都不扭捏，只觉得天真与娇俏。 陆昭昭噔噔噔跑上了楼。 小张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萧承延身后：“团长，您在笑！” 萧承延转过脸来，小张却看到一张异常严肃的脸。 “我为什么要笑？” “我，一定是我看错了！”小张挠挠脑袋。 萧团长怎么会笑？萧团长要是个爱笑的人，能震住全团？ 全团的人，不管男女，谁见了他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第十五章 陆昭昭是个例外 陆昭昭就知道李明月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自从赵大娘嘴里说出“让你爹妈跟着你来住大房子享福”之后，她的眼中就闪着煜煜的光。 这次不是赵大娘，而是赵营长带她来的。 陆昭昭亲眼看见了萧承延与赵营长是怎么相处的。赵营长大他几岁，从他入伍就在赵营长麾下，两人脾气相投，赵营长那时作为班长又非常关照他，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 赵营长在萧承延面前或是讲起营里的趣事，或是说起时事，他都认真听着，从来没什么表情的他，此刻神情却显得很轻松，时而插两句话，甚至有时会牵动嘴角微微一笑。 沙发另一端，李明月在与萧奶奶聊天，她说起她在乡里的经历，萧奶奶时不时被逗得笑起来。 现在，客厅里聊天的两拨人竟然有话题碰上了，聊到了一起去，赵营长不知与李明月说了什么，萧承延轻轻点头，萧奶奶哈哈大笑起来。 陆昭昭一个人在厨房里，隔一会看看客厅，危机感在心中时不时地跳出来预警。 李明月来到厨房，自来熟地伸手拿起围裙就要往腰间系。 “你做什么？”陆昭昭问道，语气不善。 “陆同志，我来帮帮你。”李明月笑得一脸温柔和善。 “不用了。”陆昭昭不客气地道。 李明月笑道：“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帮忙。” 陆昭昭冷然一笑：“你们在车上说什么我不可能听不见，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也清楚我知道，而我又与萧团长定了亲，所以，有什么好装的？不觉得虚伪吗？” 李明月笑道：“不是定了亲，而是不做数的、旧社会的、娃娃亲。” 陆昭昭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你还没有呢！” 李明月却不在意地笑笑：“真是孩子气！别把这些口头不做数的约定当真。” 她挽起袖子，想要干点什么，却愣了神。 陆昭昭已经备好了菜，所有的食材搭配都是她看不懂的。 一盘排骨整齐地码放着，一根叠一根累成小山，边上放着一碟蒜。 指头长的大虾煮好了，红彤彤的等着被剥皮。 鲈鱼切成了漂亮的花型，像展翅欲飞的鸟，待上锅蒸熟。 这么好的食材，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更别提烹饪。 猪瘦肉切成的块旁边却放着切好的菠萝，这是能一起炒的吗？ 陆昭昭手里的，更是看不懂，她正在往焯好的嫩白菜叶里面卷生肉馅，包饺子也不是这样包的啊，这不是胡来吗？ 她渐渐皱起了眉，陆昭昭却笑了：“你觉得你能帮上忙吗？” 李明月哑然。 “明月姐姐，你何苦？你听见张干事说我是萧团长的未婚妻了，识相的就该打退堂鼓，没想到你却宁肯插足。你说你趁着青春，不赶紧找个靠谱的姻缘，偏要肖想自己摸不到边的，累不累？”陆昭昭道。 “人往高处奔，水往低处流，凭什么你能摸到，我摸不到？我自问不比你差。你是比我漂亮，可我也比你能干，各凭本事，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赢？” 陆昭昭倒有点欣赏她的坚韧了，如果她不知三当三的话。 “我比你漂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比我能干却不一定。”陆昭昭把砂锅从火上移下来，打开盖子，里面是鲜亮的冬瓜肉丸汤。 李明月冷笑：“就凭你这些清汤寡水？” “清汤寡水？”陆昭昭惊讶，这还叫清汤寡水？ 李明月进去不久，陆昭昭的几道菜全做好了，厨房里的香味已经飘到了客厅。 萧奶奶期待地看着厨房门：“明月很能干啊，我都想快点吃到她做的菜了，闻着就香！” 赵营长哈哈一笑：“我这个表妹厨艺确实不错，这两天到我家，我家两个小崽子都吃得肚皮滚圆。” 萧奶奶道：“哦？我们家正缺个帮忙的，明月这丫头能干，勤快，不如来专门给承延做饭，给承延补充点营养，我给发薪水！” 赵营长道：“明月也有这个意思，我听她念叨着想在营区找个工作。” 萧承延却摇摇头：“奶奶，陆昭昭同志已经和妈妈说好了，以后她做晚饭。” 萧奶奶道：“哼，难道还让她长久地住下了？” 赵营长尴尬道：“我真不知道，可她娇滴滴地样子，会做饭吗？我今天带明月来就有这个意思，你也该有个人照顾，伤才好得快。正好明月要在我家住上几个月，陪陪我娘，她没事干，照顾你几个月，不是顺手的事吗？我们俩的关系，你还跟我客气？” 萧承延摇头，他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天天来他们家？陆昭昭是个例外。他道：“还是不妥。不用再提了。” 赵营长知他的脾气，不再说什么，指望着他尝了明月的手艺之后能改变主意。 “喏，那些是剩下的食材，你随便发挥吧。”陆昭昭随手一指她用剩下的菜。 李明月面对陆昭昭做的精致菜肴，却毫不气馁，当真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起来。 陆昭昭看着她，不再理会。 真是个浑身都是干劲儿的对手！ 菜上桌。 陆昭昭时刻谨记，六十年代，不能太奢侈，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红烧肉炖土豆，放三分之二的土豆。别的菜，除了鱼、虾、排骨，也都是放了大量的青菜做配菜，好让萧奶奶说不出什么。 然而尽管这样，菜端上桌的时候萧奶奶还是眉头紧锁，一脸的不高兴。 “这么香？”周红英今天又加班，回来时晚饭正好端上桌。 她看到萧奶奶铁青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赵，明月同志，你们也在啊？”周红英笑道，看见李明月从厨房端了个大海碗出来，“呀，你怎么从厨房出来？” 李明月笑道：“阿姨，我和萧奶奶正好聊到了做菜的事，就一时手痒，去厨房帮陆同志点小忙。” 陆昭昭笑道：“哪儿呀，明月姐，你可别谦虚了，我的菜都是我一个人瞎鼓捣的，还是你自己做的那道菜，我闻起来都觉得香喷喷的，馋的我流口水！” 陆昭昭皮笑肉不笑，我的菜都是我独立完成的，你可别来沾边。 “吃大餐了！”赵营长洗了手过来，“呀，这菜有的都叫不出名目啊，没见过！都是啥呀？” 陆昭昭笑着一道道介绍着：“蒜香排骨，清蒸鲈鱼，白灼大虾，菠萝古老肉，京酱肉丝，翡翠白玉卷，冬瓜肉丸汤。这个……” 她看向李明月。 第十六章 第一次秀厨艺 “农家大乱炖。”李明月自信地开口笑道。 赵营长惊道：“这些菜都是陆同志做的？” 陆昭昭点点头：“除了这个大乱炖，我才刚来，不太会做东北菜，不过我很有兴趣学一学。” 赵营长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闻到厨房的香味，大夸特夸自己表妹厨艺好，还推荐给人家，结果这一屋子香味跟表妹压根没什么关系！ 萧奶奶脸色铁青，一桌子菜所费颇巨，过年都没这么吃过！到底是不同阶层，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知道艰苦朴素！她气哼哼地坐下，对陆昭昭越来越不顺眼。 “昭昭！你昨天说你会做饭，我还不敢信，你真的太厉害了！食堂招待上面来的领导都没有你做得漂亮！”周红英惊喜地夸赞道。 陆昭昭谦虚地说着：“哪有？” 她不忘将水杏一样的眼眸期待地望向萧承延，笑得娇俏，像个等待大人夸赞的小孩。 萧承延摊开在腿上的手掌微微摩挲了一下膝盖，放柔了表情，道：“看起来不错。” 陆昭昭笑得眉眼弯起，很开心的样子，道：“那你等下要捧场多吃点。” 他点头：“好。” 再低下头时，唇边不由自主地含了一丝笑意。 “哼，”萧奶奶道，“奢侈！这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该吃的饭菜吗？国家刚刚脱困，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呢？” 陆昭昭立马收起笑容，满面愧疚，像做错了事般道歉道：“对不起，萧奶奶，我今天做得是多了点。一来家里有客人，听阿姨说赵营长和咱们家萧团长关系非常不错，我就想做点好菜来招待人家。” 她抬眼看向萧承延，果然他对她“咱们家”这种亲密的称呼有了反应，不自觉地坐正了身体。 “二来，我第一次做菜，拿不准家人的口味，就多做一些，看看大家都喜欢吃什么。下次，不会做这么多了！” 周红英一把拉她坐下：“昭昭，你紧张什么啊？在厨房辛苦大半天，做了这么多菜，哪有反被责难的道理！不用解释那么多，坐下吃饭！” 陆昭昭见萧奶奶的脸色更不好了。 李明月的座位就安排在萧奶奶旁边，笑道：“奶奶，我用陆同志剩下的食材做了大乱炖，我听姑姑说您喜欢吃。” 萧奶奶这才有了笑模样：“你姑姑记得不错，我爱吃！” 她夹起一块面前的炖菜，李明月的风格还是那样，油像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倒，她的认知里，有油水才是好菜。 其实她这么做反而坏了味道，她也不是正经东北人，只听姑姑介绍了一耳朵就勇敢尝试起来。 那一大海碗灰不溜秋油腻腻的炖菜，放在陆昭昭做的精致菜肴面前实在格格不入，萧奶吃了两口，就转向红烧肉碗里的土豆，这个菜再也不碰了。 李明月却非常满足，今天她是有收获的，至少她明确了萧奶奶的立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是坚决站在陆昭昭的对立面的，以后她以萧奶奶为突破口，就有希望。 “昭昭，这是什么菜呀？怎么用水果炒？” 周红英夹起一块菠萝。 “菠萝古老肉。”陆昭昭笑着介绍：“水果的营养能渗透到肉里，风味独特，您尝尝。” 她用公筷随手也夹起一块肉到萧承延的碗里，道：“你也尝尝。” 周红英一愣，悄悄看一眼萧承延。 儿子的性格她知道，一向清冷，能近得了他身的除了家里人，赵营长，也就还有张干事，别人他都拒之千里，特别是异性。 萧承延的耳尖红了红，看着她白净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默默夹起肉来放到嘴里。 好吃。 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肉，酸酸甜甜的。 她目光灼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评价。他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又正了正坐姿，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很好。” 周红英对着一桌子菜长舒了一口气笑了，有门了！儿子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预计马上要开窍了！ 陆昭昭轻轻笑了笑，又夹起一块排骨给他：“蒜香排骨，这是我最拿手的！” “我自己来吧！”萧承延的耳朵更红了，他觉得有些热，陆昭昭洗发水的香味甚至超过了菜香带给鼻腔的冲击，他像饮了酒一样感觉有些醉醺醺的。 “你够不到嘛，我可以站起来。”陆昭昭说着，果然站起来给他盛了碗对面的冬瓜肉丸汤。 “这个你要吃吗？我夹给你。”陆昭昭指了指萧奶奶面前的大乱炖，问萧承延。 碗里有清汤、肉丸和排骨，再一眼看过去那菜油乎乎一片，萧承延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李明月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盛了冬瓜汤喝了一口，比水强不了多少，有什么好的？ 汤水解腻又好喝，赵营长连喝了三大碗，满足地打着饱嗝：“这肉丸咋做的？咋就这么嫩呢？” 萧承延也依言吃了个肉丸，都好吃，每一道，每一口都好吃！除了“好吃”，他也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她看起来娇滴滴，没想到有这样一手厨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一碗饭很快见了底，陆昭昭自然地拿起他的碗去给他添饭。 他徒劳地伸手想说不用，陆昭昭已经走远了。 周红英全程默默关注着儿子与陆昭昭的互动，此刻她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人绝对有戏！ 陆昭昭端了萧承延的饭碗回来，赵营长随口道：“陆同志，麻烦你帮我也添一碗饭。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李明月看了一眼表哥，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好啊。”陆昭昭笑道。 萧承延接过陆昭昭手里的碗道：“谢谢！” 转头他又不客气地对赵营长道：“你也坐轮椅吗？使唤谁呢？要添饭自己去！” 赵营长不介意地哈哈大笑：“对对对，我自己去！我又不是找不到厨房！不好意思啊陆同志！” 陆昭昭笑道：“没关系的。” 萧承延对她道：“不用把他当客人，在这里，他出入八百次了，比你都放得开。” 陆昭昭方才坐下。 李明月都要把指甲掐断了，整个饭桌上，她好像不存在一样。她原本还期待萧奶奶对她说点什么，或者有人吃一口她做的菜夸奖一句，然而她的菜只有萧奶奶一个人吃了，萧奶奶又是吃饭最快最安静的，这时已经放下筷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下桌了。 第一天秀厨艺，陆昭昭大获成功。 以后把做饭这件事揽下来，虽然辛苦，但却能让她与萧家人的关系更亲密，值得！ 第十七章 对象 夏日天长，吃过了晚饭，天还没有黑。 周红英执意去洗碗，把陆昭昭与李明月强行推出了厨房。 张干事送来了一个大西瓜，萧承延、陆昭昭、赵营长与李明月就围坐在葡萄架下，随意吃着吃西瓜聊着天。 张干事蹲在地上吐出一口西瓜籽，笑道：“团长，彤彤咋还没回来？” 萧承延道：“不知道。” “我都想她了！亚楠也真是的，把彤彤带走还不回来了！” 萧奶奶从屋里出来，道：“人家彤彤是去看她妈妈。” 张干事鼓着腮帮子，咕嘟一声带籽全吞了下去。站起身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萧奶奶走过来坐在她的专属藤椅上，小张立在一旁，站得比站军姿还笔挺。 “不过，也该回来了，承延，明天打个电话，叫亚楠回家，她不在家，孟茹那丫头都不过来了，我都有些想她了。”萧奶奶摇着蒲扇道。 萧承延道：“好。” 张干事两口吃完一块西瓜，逃之夭夭：“我去擦车！” 陆昭昭站起来，笑道：“我想好好看看吉普车长啥样，行吗？” 小张回身咧开嘴一笑：“好呀！” 陆昭昭就跟着小张跑出去了。 李明月用脚尖踢了踢赵营长，赵营长不为所动。本来说好了推荐李明月来萧家帮忙做家务的，可人家陆同志做饭那么好吃，哪还用得着她？赵营长于是就不提了。 “萧团长，您的伤恢复得还好吗？疼得厉害吗？”李明月柔声打听起萧承延的病情。 萧承延：“还好。” 她又问了几句，萧承延只用“嗯”“没事”“还好”等回答，有时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冷淡得很。 赵营长见坐得实在没意思，就与李明月站起身来告辞了。 “你捣毁的那个间谍组织，现在查出来还有漏网之鱼，以各种身份渗透进我军部队。”赵营长临走时说道，“再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向你汇报。” 陆昭昭跟着小张出来，坐到主驾驶一会摆弄摆弄这个，一会扭扭那个，这年代的车好复杂，她却只会开自动挡。 “张干事，萧团长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看见过照片，很漂亮的小姑娘！”陆昭昭简直把小张当成了搜索引擎、信息库。 “她呀，小辣椒一个！没人敢惹，在大院，横着走。”张干事把两只胳膊架起来，做出个横着走的动作，引得陆昭昭咯咯笑。 陆昭昭转身跪在座椅上，两个胳膊搭在靠背上问小张：“怎么个没人敢惹？” 小张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萧奶奶给撑腰！” 陆昭昭捂着嘴笑起来，那的确没人敢惹！ 萧奶奶瞟了一眼吉普车，边擦着车身的张干事边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陆昭昭“姿势不雅”地跪坐在驾驶座上与他聊天。 “哼，不知检点！与男同志说说笑笑，成什么样子？” 萧承延仿佛没有听见，他只看见那姑娘毫无拘束地笑着，分外吸引人。 连周红英从里面走出来，坐到他身边他都毫无反应。 她看看儿子，又看一眼陆昭昭，嘴角压都压不住。 陆昭昭不知道有人正在线磕她的糖，并乐在其中，还在一心打听着对她有用的信息：“刚才萧奶奶口中的那个孟茹，是什么人？” 小张神色有些尴尬，挠挠头：“我说了你别介意。” 他完全已经把陆昭昭当成“自己人”了，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团里都在传孟茹同志是萧团长的对象！不过，萧团长可没亲口承认过！” 陆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那他亲口否认过吗？” 小张仔细想了想，道：“倒也没亲口否认过。那还用否认吗？你都来他家住着了，还能有孟茹什么事啊？” 陆昭昭猛地想起萧承延在他们刚见面时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 他那么急于撇清，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行，这件事必须得查清楚，若是人家有对象，她强行插足，那她与李明月又有什么区别？ 李明月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旧社会一句戏言的娃娃亲，根本做不了数，没有任何约束力。 “你当我没说！”小张看见陆昭昭瞬间苍白了脸色，忙道。 陆昭昭笑了：“没事！我们就是寻常聊聊天，我不会当真的！那个孟茹，和萧亚楠很好吗？” “孟茹是孟老师的女儿，大院子弟包括萧团长，基本都是孟老师的学生。她与萧亚楠是同学，要好的很！ “她们都是军人，一个是文工团宣传员，一个是通讯部接线员，上班下班都在一起，跟双胞胎似的！ “我下班时间来萧家找团长，十次有五次孟茹都在！” 陆昭昭点点头，问道：“既然她是萧亚楠的同学，来萧家找萧亚楠，怎么会传出她是萧团长女朋友的流言？” “还不是萧亚楠到处说，要孟茹做她嫂子！一来二去，听见的人多了，就有人当真了！ “你可别当真！要是他们真有事，周主任就不会告诉我你是萧团长未婚妻，你可别说这些话是我告诉你的！ “再说，孟茹才多大，黄毛丫头一个，刚满二十吧？我们团长都二十六了，年龄也不配！” 小张说完，继续擦车。 陆昭昭“呵呵”地干笑两声：“我十九。” 小张的手顿住，也“呵呵”地干笑两声：“我可没说你是黄毛丫头，你……头发黑的很！” 陆昭昭回来时面色如常，微笑着走向周红英：“阿姨，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明天我想出去转转。” “有啊，你想去哪？我告诉你怎么坐车。” 她们拉起手从萧承延旁边经过，陆昭昭没有分一个眼神过来他这边。 萧承延目不斜视地看着吉普车，仿佛完全没有注意，然而他的眼眸微不可察的闪动一下，又恢复如常。 陆昭昭失眠了。 这个男人如果“有主”了，那么，与他的婚姻她就不可能再争取了。 她打死都不会做从别人那里抢人这种事，更不会当“小三”，如果她不是个坚守底线、不知变通的人，前世也不会混成十八线小糊咖。 这件事，首先要调查清楚，同时，她也要寻找别的出路。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她努力回想起前世腿伤后复健的所有流程，A4大小的红格信纸写了满满几大页。 萧承延，与你若牵不成姻缘线，那就积攒起更多的人情吧，萧家人知恩图报，希望你以后想着保住我！ 第十八章 文工团招人 陆昭昭每天都出去买菜，不过还没有机会接触远一点的市场。军区大院在郊区，有些偏僻，如果想去市内需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 大院门楼上悬挂军区的名称和军徽，两侧设有岗亭，有持枪士兵站岗执勤。一进大门到处都是醒目的标语牌，还有伟人的塑像。 大院旁边有训练场、弹药库，还有一个专门为军人及家属服务的供销社。 水泥路面宽阔笔直，两侧有排水沟，道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成荫。几幢红砖办公楼高大庄重。旁边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 后面是家属住宅区，多是独立的小院和平房，还有为数不多的二层楼。此外，大院还设有食堂、卫生所、幼儿园、学校、游泳池等设施。 今天陆昭昭买菜回来路过宣传栏，见有很多人围在那里。 “孟干事，这文工团招人，有门槛吗？” 众人围着一个女兵，叽叽喳喳地问着。 “人人可以报名，都登报了，不光咱们军属，社会上的也可以来竞聘。不过要说门槛嘛，至少得有一技之长吧，要不然文工团招你进来干什么？当摆设？”一道清亮的女声，连说带笑。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爽朗的东北口音。 文工团？陆昭昭心内一动，这不是撞她的专业上了吗？她学了那么多年舞蹈，出道前还专门学了声乐。 她挤进前去细看海报，舞蹈团招三名女生，合唱团招五名歌手，男女不限，乐器队招擅长乐器的乐手，名额不限。 “孟干事，走走你的后门好使不？你未来婆婆是文化处周主任，你说话肯定管用吧？”几人打趣地笑道。 文化处周主任，不就是周红英周阿姨？陆昭昭连忙回头去看那位孟干事，她是孟茹吗？ 人太多，孟干事又背对着陆昭昭，只看见个后脑勺。 “少扯！你们谁有亲戚朋友想来的，自己去报名去，要层层筛选，还要看考试成绩的！告诉你们，这次严得很，马上国庆节汇演，上面很重视！”孟干事挤开众人，直接走了。 她并没有否认周阿姨是她未来婆婆这种说法。 陆昭昭不再多想，抓紧时间细看了报名方式，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回到家，客厅里，她看见军医周医生正好来给萧承延做检查。 “恢复得不错。”周医生道。 萧承延点点头。 “可是他昨天晚上感觉很疼。”陆昭昭对周医生道。萧承延诧异地抬头，听见陆昭昭继续说道，“疼得脸都白了，浑身都是冷汗。” 萧承延摸了摸鼻子，靠坐在轮椅上，黝黑的眸子锁定陆昭昭，原来，什么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可是这两天明明她都没怎么下楼，看见自己也就匆匆打了个招呼，她就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了？ “不应该啊！”周医生诧异道，“手术成功，您底子又好，现在已经术后第4周了，应该不那么痛了才对呀。 “会不会与他自己做康复训练有关？”陆昭昭问道。 “哎呀，是我给您的那本书吗？那些训练内容，对于萧团长来说，为时尚早，我都说了您别急，过两个月再带您做的。您还在恢复期，骨头还没长好，怎么能心急呢？”周医生道。 小张解释道：“今年春节前有一场非常重要的军事演习，萧团长，您不会是急于归队参与训练吧？” 萧承延白了小张一眼，向众人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萧团长，欲速则不达啊！”周医生劝道。 萧承延薄唇紧紧抿着，陆昭昭知道他不反驳，却也根本不接受，就像当初倔强的自己一样。因为有目标，有迫切要去做的事，所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非要试试不可。 “现在其实可以循序渐进地复健。”陆昭昭开口道。 众人都看向她。 “周医生，您说的过两个月，太保守了，介入训练太晚，关节会因缺乏活动而导致周围的肌肉、韧带等组织发生粘连，以后会感到关节僵硬，活动范围减小，影响正常的行走。 “肌肉若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收缩锻炼，会导致肌肉纤维变细甚至消失，从而引起肌肉萎缩。 “那本书上的复健方法可行，却不系统。” 萧承延与周医生都愣愣地听着陆昭昭说话，对于这个年代的医生来说，患者骨头长好了，万事大吉，越晚介入训练，骨头二次伤害的可能性更小，更保险。 但萧承延需要的是回到岗位恢复工作。否则他也不会在医生的反对下自己摸索了。 陆昭昭把她写得满满几页纸的复健计划给周医生看：“您看这份计划是否可行？” 周医生拿起纸坐在沙发上认真看起来，看完一张递给萧承延一页。 萧承延看过之后，看向陆昭昭，眼中有狐疑之色。 陆昭昭却不看他，只看着周医生，等着他的答复。 “可以一试。”周医生又思量了一下，方才说道，“不过要注意观察萧团长的接受度。” 萧承延听了周医生的说法，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那就这样说定了。”陆昭昭提起菜篮子向厨房走去。 “您让我拿去化验的东西……”陆昭昭走后，周医生问道。 萧承延道：“保密，最好查明出处。” “是，萧团长。” 午饭后，陆昭昭就敲响了萧承延的房门。 “萧团长，我们可以今天就开始吗？”陆昭昭身着一件宽松的蓝格子衬衫，下摆系进黑色阔腿长裤里，脚下踩的是黑色系带皮凉鞋，这样家常随意的打扮，却显得腿长腰细，亭亭玉立。 她伸手比出三根手指：“只要您好好配合我，三个月，不说恢复如初，至少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萧承延问道。 陆昭昭早就想好了说辞：“我不是考虑过考医学院吗？我想报的是护理学，所以看过一些专业书籍。” 萧承延看着她，不语。 她以为他不想让她帮助他，有些急切地道：“萧团长，您相信我吗？目前来看，您只有自己胡乱摸索，或者等两个月后周医生带您做复健训练，不过有可能错过最佳时机，再不然就是用我的方法坚持三个月，您觉得呢？” 萧承延嘴角挂起一丝弧度，问道：“为什么帮我？” 第十九章 毛手毛脚 “什么为什么？”陆昭昭浅浅一笑，“您和周阿姨都说，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那我帮你的忙，需要什么理由吗？” 萧承延一时语塞。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进行膝关节和髋关节的屈伸活动。刚开始时，活动范围要小，动作要缓慢、轻柔，每天可以进行 3 - 4组，每组 10 - 15次。以后随着恢复情况的改善，逐渐增加活动的范围和强度。” 她语气轻柔，缓缓道来，萧承延唇畔不觉弯起一丝弧度：“好。” 她走近萧承延，伸出手：“您可以扶着我的手单腿站立起来吗？我们活动一下髋关节。” 随后萧承延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白嫩得像葱芽一样手，他伸出他略显粗粝的带着枪茧的大手，在手指碰到她的瞬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可以扶着桌子站起来。”他声音低哑地道。 “也好，”陆昭昭侧了侧身，他滚动轮椅，来到桌旁，扶着桌子边缘，手臂肌肉一用力，左腿着地，不费力地站立起来。 陆昭昭走过去，做了个示范动作。 “右腿这样动，您试一下可以吗？” 萧承延学着她的样子：“这样吗？” “不是。” 陆昭昭蹲下身，伸出手扶住他的腿：“您动一下，我来给您纠正。” 萧承延依言摆动他的右腿。 “这样，缓缓地移动，不要心急。”陆昭昭认真地纠正道。 然而萧承延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喉结滚了滚，眼神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开始烧起来。 陆昭昭见他不动，抬头看了一眼，他神情尴尬，忙将眼睛看向别处。 陆昭昭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手放在了他靠近大腿根的位置。 她慌得松开手，忙站起来：“对不起！” 许是起得太急了，她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就向一旁歪过去，眼瞅着要摔倒，陆昭昭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萧承延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扶住桌子，另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拉了回来。 陆昭昭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过分坚硬，撞得她呼吸一滞。 他的大手印在她腰间，灼热的温度烫得陆昭昭浑身一颤。 骤然四目相对，萧承延黝黑的瞳仁紧缩，呼吸顷刻间乱了半分。 刚刚伸手用力的时候，萧承延的右脚点了一下地面，现在疼痛从右小腿处传来，他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吃痛地“嘶”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陆昭昭忙道，“碰到伤腿了吗？” 萧承延牙根咬了咬，摇摇头，声音低沉：“不要紧。” “我、我没站住……”陆昭昭慌乱地解释。 萧承延看着她，眼中不由漫上一层笑意。 “我知道。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一只脚快站不住了。”他低低地说道，他们离得太近了，他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浅了呼吸。 陆昭昭才发现她要跌倒时慌乱抓住的是他的衬衫前襟，如今被她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大片麦色的前胸。 “对不起！对不起！”陆昭昭忙道歉，撒开被她抓得皱巴巴的衣襟，紧张之下她头脑一抽，竟然用手去试图抚平衣襟上被她捏出的褶皱。 微凉的小手刚一碰触到他，萧承延的胸膛瞬间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陆昭昭又立马发现了这个举动的不妥，烫到似的收回手：“对不起……” 她的头都快低到胸膛了，头上传来他闷闷地笑声：“你这么喜欢道歉！” 陆昭昭抬头对上萧承延含笑的瞳仁，他唇角微微弯起，眉头舒展，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这样露出笑容，好看得要命！ 她有些呆呆地，萧承延扶着她站好，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大手。 腰间力道消失，陆昭昭猛地回过神来，忙扶萧承延坐下。 “你、休息一会再继续做……还、还需要我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变得结结巴巴，简直要咬到舌头。 萧承延看着自己的大腿，耳尖红了红。 “咳！我自己来吧，动作学会了。我知道，3-4次，每次10组。”他把拳头半握，举到唇边咳嗽一声。 “好的！晚上吃过晚饭，我来帮你活动膝关节！”她飞快地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萧承延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陆昭昭在门前拍了拍乱跳的心口，静了静心，暗暗埋怨自己太毛手毛脚了。 萧奶奶看着陆昭昭从萧承延房间出来，大夏天的，长衣长裤穿得严严实实，才稍稍放了心。 却又见她俏脸微红，发丝稍乱时，皱眉撇了撇嘴。 陆昭昭走到她身边，萧奶奶忽然开口道：“文工团宣传科的孟干事，真是个好姑娘，配得起承延，你还没有见过吧？改天我请她到家里玩，你做几个好菜招待一下。” 才这么几天就使唤顺手了？ 陆昭昭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笑道：“好呀，萧奶奶！” 晚饭时，萧奶奶依旧十分钟吃完，放下筷子就下桌了。 陆昭昭对周红英提起了文工团招聘的事。 这几天，她们已经习惯了吃饭时放慢速度，聊点什么。周红英从最开始的刻意等着陆昭昭，到现在真正和陆昭昭一个速度。原先十分钟能吃完的饭菜，因为陆昭昭做的好吃，又喜欢聊天，经常拉长到半小时甚至一小时。 萧承延原本还与奶奶一起下桌，这两天也渐渐慢下来，一边听着她们聊天，偶尔多添上半碗饭。但绝不插嘴。 饭桌上欢声笑语一多，人就慢慢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他每天听小张汇报工作，皱眉的次数都变少了。 周红英非常乐见这种变化。 “我就是想问一下，招人有没有什么硬性的标准，我会自己去报名的。”陆昭昭委婉地问道。 周红英有些难以开口，不过，还是坦诚地说道：“会卡出身。” 陆昭昭的筷子顿住，片刻后低头笑道：“这样啊，没关系，我去看看，能报就报，不能就算了。” 陆昭昭起身去厨房洗碗，周红英发现萧承延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吗？”周红英问道。 萧承延舔了舔嘴唇。 “那个，会卡的很严吗？” 周红英明知故问：“什么？” 萧承延清了清嗓子：“咳，文工团。” 周红英唇角带了笑。 “现在形势不同往年，会很严，没有可能。”周红英直言道，“儿子，我不会给她开后门的。” 萧承延道：“我知道！谁让您开后门了？当我没问。” 他说完转动轮椅转身就走了。 周红英笑着摇摇头。 “周主任在家吗？”清亮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敲门声。 “是孟茹？”周红英忙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都说了，叫阿姨，私下里不用主任、主任地叫，倒生分了。”周红英笑道。 第二十章 家庭教练 “好的，周阿姨，在家里叫您周阿姨，在单位还是得叫主任，谁让您是我们整个文工团的主管上级呢？”孟茹笑道，“萧亚楠怎么还不回来？我都想死她了！” 陆昭昭从厨房出来，正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笑得活泼爽朗的姑娘，三两步跑到萧承延的轮椅前蹲下，抬头望着他笑道：“承延哥，你好些了吗？” 萧承延背对着陆昭昭，陆昭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点点头。 “承延哥，你快些好起来呀！我们三个约好了去骑马，我和亚楠都等着你呢！”孟茹撒娇地摇了摇萧承延的腿。 “哪有这回事？”萧承延说道。 “承延哥，你想赖账？”孟茹噘起嘴巴不依了，“你答应了的！” 她更加大力摇晃着他的腿，陆昭昭看得心惊肉跳，阻止的话脱口而出：“住手！他的腿不能这么晃！” 孟茹一下子收回手，站起来，见一个俏生生的美女款款走来，皮肤白的得发光，和她们这些军营里的女孩一看就不一样，娇滴滴、嫩生生的，大眼睛里透着股倔强。 “你是谁？凭什么说我？”孟茹不客气地道。 “小孟，这是陆昭昭。”周红英道，“你们大概同龄吧？认识一下，以后你来找亚楠玩，可以带上昭昭一起！” 孟茹回周红英一笑：“好啊，阿姨。” 再回头看陆昭昭，眼神却并不那么友善。 “那个，”陆昭昭有些尴尬于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有可能萧承延与孟茹的关系亲密非常，自己这不是多管闲事了吗？ “我是萧团长临时的‘家庭复健教练’，你们聊，我回房了。”陆昭昭灵机一动，顺口编了个名目，又多嘴了一句，“他的腿刚长好骨痂，没固定，这么晃搞不好会二次受伤的，你要注意一下。” 说完转身上楼时，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死嘴，真多余！你说那么多干嘛？” 孟茹恨恨地瞪了陆昭昭的背影一眼，回头对萧承延道：“承延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承延正看着陆昭昭的背影，回味着她的“家庭复健教练”的称呼，不觉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没关系。” 他看也没看孟茹一眼。 孟茹忽有一种兵临城下的感觉，他在对她的背影微笑？ 该死的萧亚楠，走亲戚这么久不回来，害她没借口来萧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号人物都不知道！ 她到底是谁呀？和萧承延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看着她笑？ “小孟？”周红英唤了她一声，“你今天来……” 孟茹回过神，迅速熄灭了眼中的火气：“哦，我来找阿姨您说一下文工团招聘的事，这不是明天就要开始报名了吗？” 萧承延道：“你们聊，失陪。” 他转身就推动轮椅离开了。 今天陆昭昭说晚饭过后要帮他进行膝关节运动的，他就开始坐在轮椅上边看着一本书，边等着她。 左等右等也不来，他不免有些焦灼，书也看不进去了。 是中午弄得太尴尬了，她不好意思来了吗？还是睡着了？ 他又不能上到二楼去敲她的门，她今天还会来吗？她不会忘了吧？ 萧承延是第一次等人，深觉等人的感觉很糟糕，让人心神不定。 他随后对自己解释道：我是太想恢复腿伤了，这样是不对的，人家姑娘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光围着我转？要改要改！ 于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书上。 过了很久，房门被敲响。 “请进！”他第一时间说道。 陆昭昭推开门：“不好意思，萧团长，久等了，我等孟同志走了才过来的。” “一起聊天了？”他随口道。 “没有啊，不过，让她看到我出入你的房间，总归不太好，她会误会的。”陆昭昭道。 萧承延明了，女孩子的名声重要，让外人看见的确不太好。于是点点头。 陆昭昭抬眼看了看萧承延，他并没有说：她看见有什么要紧，我和她没关系这样类似的话，还点了头，看来他和孟茹关系真的非同一般，不想让她看见。 庆幸自己才花那么一两天的功夫试图接近他，并及时终止了行动，否则如今该如何自处？ 她站在门边，没有关门，说道：“现在，我们做膝关节训练，萧团长需要坐到床沿上，用我扶您吗？” “我自己可以。”萧承延每天自己上下床早已熟练，用双臂一撑就轻松地坐到了床上。 “缓慢弯曲膝盖至最大角度，保持5秒后伸直，每组10-15次，每天3组。”陆昭昭背书一样交代道。 “你不做示范了吗？”萧承延问。 中午的尴尬画面一下子浮现在眼前，陆昭昭下意识地看萧承延的衣服胸前还有没有褶皱，还好他已经更换过了。 陆昭昭走过去，在床的一角远远坐下，示范了几次。 “就是这样。” 这个动作简单，萧承延做起来没什么问题。 陆昭昭站起身，道：“做过了这个动作，如果没有不适感，可以躺着缓慢做勾脚、绷脚动作，每组10-15次，每天2-3组，避免过度用力。还可以做脚尖向内、向外转动的动作，每组10次，每天2-3组。” 萧承延点头：“好。” 陆昭昭笑道：“那我不打扰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萧承延又点头：“好。” 她转身出了房间，这次她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萧承延并没有多想，只把注意力都放在运动上，总要比陆昭昭要求的多做几次，每次多做几组，好在并没有感觉到特别不适。 翌日吃过早饭，陆昭昭出门并没有去买菜，而是来到了文工团招聘报名现场。 先领了报名表填上自己的信息，再附上身份证明，陆昭昭还没有落户，她的身份证明还是南市的那一份，上面清楚地写着她的成分。 孟茹在报名处意外地看见了陆昭昭，等她交上表格之后，她特意拿过来看了一眼。 原来她是这种出身？这种出身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萧家？轻轻撇起嘴角，孟茹转身就离开了——她没戏。 通过第一轮筛选的人被一个个叫了名字，进会议室开会，剩下几个人，报名处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道：“很遗憾你们没有通过初选，都回去吧。” 陆昭昭忙走上前去：“同志，等一下！” 第二十一章 倔劲儿被勾起来了 孟茹在台上拿着名单点名字，台下坐着七八个文工团的领导做评委。 她扫视了台下等待着的竞聘者，露出了笑容，果然陆昭昭不在其中。 被报出名字的人员走上台做自我介绍，评委们看看他们的个人形象和口齿，舞蹈队和合唱队对外在形象要求稍严格，乐器队则稍稍放宽。 通过者留下，没通过选拔的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忽然门开了，刘副团长领着陆昭昭走了进来，孟茹一惊，微微皱起了眉头。 “名单里把她的名字填上。”副团长交代孟茹道。 “我叫陆昭昭，昭如日月的昭。”陆昭昭微笑对孟茹道。 “可是，刘团……”孟茹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刘副团长脾气急，嗓门大，最没耐性，这时一皱眉。 “没问题，好的。”孟茹说道，立刻把陆昭昭的名字写在了表格里。 最后叫到陆昭昭的名字，她走上台往舞台中央一站，最普通的蓝布工装裤和白衬衫掩不住她亭亭玉立，精致的脸蛋素面朝天，却胜过所有浓妆艳抹，让人眼前一亮。 “你报名什么项目？”舞蹈队和合唱队的几位队长都看着她目露期待。 “大家好，我叫陆昭昭，我想参加舞蹈队。” 舞蹈队长潘素云立刻来了精神：“你做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看一下。” 陆昭昭随便摆了几个姿势便可见其专业。 潘素云兴奋地站起来：“你学过几年舞蹈？” 陆昭昭道：“没多久，随便了几个月。” 其实上一世她学了十多年舞蹈，然而这具身体是没有舞蹈基础的，柔韧性和身体协调性远远不够。 潘素云笑道：“这个人我收了！” “咳，”孟茹小声提醒，“潘队长，还没考试呢！另外几个报名舞蹈队的，都很不错呀！” 潘素云坐下，道：“对对对，考试！陆昭昭是吧？三天后就是舞蹈队的考试，你好好准备一支舞。” 其他报考舞蹈队的竞聘者看出潘素云明显的偏爱，都有些愤愤不平。 “她是谁啊？副团长亲自带进来的！” “你看潘队长的态度，莫非要内定了？那我们不是少了个名额？”那些人交头接耳道。 孟茹看见了，忽然道：“方便问一下，陆同志你的家庭出身吗？” 几位评委老师都诧异地看向她。 “前面上台的人都没有报出身，为什么我要报？”陆昭昭反问道。 “随便问问。”孟茹掩去脸上的不自然。 陆昭昭向评委们道：“评委老师们如果有想问这个问题的，我可以如实回答。” 你不是评委，凭什么问东问西？ 各位老师互相看了一眼：“孟干事，进来的都是通过初选的，这些事情不归我们关注，我们只关注专业。” 他们本来就反对以卡出身的方式先卡掉一批人，这让他们痛失很多人才。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抓紧时间准备考试。”潘素云说道。 孟茹讪讪地道：“几位队长说得对，我就是随便问问。那好，今天就这样吧，舞蹈队回家好好准备，三天后考试！合唱队和乐器队依次往后排。” 孟茹对陆昭昭如何取得报名资格疑惑不已，会议散了之后特意去找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询问。 “这次卡出身不是卡得很严吗？为什么有资本家子女混进来了？”孟茹询问了一位同她非常要好的女同事。 那名女同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别告诉别人，听说有个女孩子走了后门，领导直接给安排进来了！” “哪位领导？不会是副团长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别说出去啊，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孟茹笑笑：“放心吧，我嘴严得很！” 陆昭昭此时无比雀跃，她终于有了萧家以外的路可走。如果能成功进入文工团，一年以后顺利转正，就能入军籍，把户口落在单位，并且有望分间单人宿舍！ 只要熬过这一年的时间，她的身份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陆昭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面对萧奶奶的冷脸，她都含笑回应。昨天教会萧承延的动作，他要连续做好几天才换新动作，所以陆昭昭要抓紧这两天的时间来练舞蹈。 她迅速在商城里下单了一件适合跳舞的军绿色棉质背心，一条柔软宽松的裤子，还有一双舞蹈鞋。 换好衣服，陆昭昭在楼下菜地旁，看到有一棵大苹果树，正好在院子里遮出一片树荫，这里作为练习的场地正合适。 这具身体是没有舞蹈基本功的，好在柔韧性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健康啊，她好怀念健康的、可以无所顾虑地旋转跳跃的身体！ 做好热身，陆昭昭就试着慢慢地做了几个劈叉的动作，然而，横叉、竖叉都勉勉强强，不能很标准的完成。 她又开始试着下腰，更别提了！ 唉—— 陆昭昭长叹了一口气，从头来吧！ 压腿——正压、侧压、后压！踢腿——正踢、侧踢、后踢！控腿，下叉……她知道这是天长日久的功夫，不能一蹴而就，然而她只有三天时间！至少，她要能完成一支完整的舞蹈吧？ 她的倔劲儿被彻底勾了出来。 萧承延从窗口看向那片树荫，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从上午打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重复单调的几个舞蹈动作，一小时，两小时……整整一个上午，汗流浃背，中间只休息了几次，用手给腿部和腰部捶捏放松，过一会再开始…… 小张送午饭来了，陆昭昭进屋洗了手和脸吃午饭，萧承延也忙从卧室出来，和她一起吃午饭。 陆昭昭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上全是晶莹的水珠，像一朵清晨沾着露水的海棠花。特别是今天的精气神儿格外不同往日，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劲儿。萧承延忍不住抬头向她多看了两眼。 她今天吃得比萧奶奶还快，萧承延刚吃两口，她就撂了筷子道：“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萧承延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倒是小张那个直肠子上来就问：“陆同志，你是刚洗了脸吗？你的化妆品什么牌子的？这么防水？” 陆昭昭听得一头雾水，她哪知道小张一直以为那个黑黑的满脸雀斑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你要买化妆品送人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种，不过，今天没时间，改天吧！” 她说着匆匆忙忙上了楼。 小张望着她的背影，对萧承延道：“团长，陆同志她忙什么呢？” 萧承延撂了筷子，冷冷地一眼让小张打了个哆嗦：“你想知道怎么不问呢？问她用什么化妆品，净扯些没用的！” 第二十二章 考核 陆昭昭前世学习舞蹈十年，吊威亚摔伤之后却再也不能跳舞了，这一直是她的遗憾，每次看到别人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心里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文工团的这一个契机，让陆昭昭重拾了对舞蹈的热爱，她仿佛找到了小时候拼命练习的感觉，没有音乐伴奏，却能在院子里从早练习到晚上，废寝忘食。 萧承延在自己房间，窗前，看她从不协调、僵硬、摔倒、爬起来、循环往复，到一点一点的流畅起来，优美起来，不知不觉地就看了一整天。 这个连续旋转的动作很难，陆昭昭试了好几次，又一次失败了，她收脚时没站住，一个趔趄。 他听见陆昭昭为自己打着气，握着拳头喊了一声口号：“没关系，再来一次！” 萧承延不禁替她心急，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一次从头再来。 “小心！”萧承延忽然惊呼一声，一下子扶着窗台站了起来。 陆昭昭膝盖着地摔了一跤，疼得她直抽气。 她卷起裤管到大腿，发现膝盖摔红了一片。忍着痛轻轻地吹了几口气，揉了揉，觉得没什么要紧，她又爬起来继续。 猛然想起来刚才好像听见了谁的声音，让她“小心”，她狐疑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难道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站定，她又一次准备好，旋转，一圈、两圈、三圈……收！成了！ 第一次成功，陆昭昭兴奋得双手抱肩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又朝着天空送了个大大的飞吻！ 萧承延忘情地跟着笑起来，站了许久，竟忘了自己双腿着地，好一会才发觉右腿有些疼痛，他忙坐回轮椅上。 奇怪，这两天看陆昭昭练舞，他的腿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过疼痛，不知是复健方法正确起了作用，还是分散了注意力。 萧承延默默给自己打打气，也更努力地开始了他的训练。 十年的功夫不是白费的，第三天，陆昭昭已经能把一支舞完成得很好了！她稍微做了改编，太高难度的动作她暂时无法完成，就适当做了规避，而把节奏感和韵律性加强，多加了几个连续旋转的动作，更显得流畅优美。 晚饭时间，周红英又是在大家快吃完时才匆匆回来，她显得很疲惫，最近上司的一些指令，让以她为首的整个文化处有些招架不住，有一些是与她的个人理念相悖的，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昭昭，听说你报上名了？”周红英道。 “是的，阿姨。” “很好，加油吧！今天孟茹和我说起我还不敢相信。这个机会很难得，你一定要抓住！” “孟干事？她怎么说？”陆昭昭迟疑地问道。 “没什么。”周红英道。 陆昭昭点点头：“我会的，阿姨。” 周红英没吃饭就回房间了，陆昭昭和萧承延对视一眼，都不禁有些担忧。 考核的日子转眼就到了，陆昭昭穿上军绿色棉质短袖，配上黑色形体舞蹈裤。 参加舞蹈考试的共有十七八个人，现场打分，只取三个分数最高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你紧张吗？”一个女孩伸出手拽了下陆昭昭的衣角，她穿着一身大红舞衣，皮肤雪白，整个人热烈又美艳。 陆昭昭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厉害，竟然不紧张！我好紧张啊！现在手都是抖的！你看！”她抓住陆昭昭的手，果然她手心里全是汗水，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陆昭昭回握她一下：“你把下面的评委都当成大白菜就行了！” “啊？”那女孩惊呼出声，随即“扑哧”一笑，引得周围的人都向她们看过来。 她不好意地吐了吐舌头：“别说，跟你说说话，我还真的好了很多！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钟艳红，很高兴认识你！” 钟艳红像是只有说话才能缓解紧张一样，不停地对陆昭昭讲着：“这次机会对我很重要！我要是发挥不好怎么办？我爸爸妈妈都指望着我进文工团呢……” 陆昭昭关注着舞台上比赛的舞者，不再给她回应，可她就像毫无知觉，把自己的紧张源源不断地倒给陆昭昭。 “我要是考不过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 陆昭昭被扰得不得清净，前面的女孩回了头，低声对钟艳红说道：“你闭上嘴，握紧拳头，用鼻子深呼吸一百次，紧张就会缓解，不信你试试！” “真的？”钟艳红果然深信不疑，开始照做起来。 陆昭昭失笑，这钟艳红也太单纯好骗了，前面的女孩回头对陆昭昭一笑，挤了挤眼睛，古灵精怪得很。 第一轮形体展示很快结束，陆昭昭和钟艳红，还有前面的女孩都得到了很高的分数，排在了前面，她们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休息的时候，那女孩对钟艳红道：“对不起，刚刚我骗了你！实在是你太絮叨了，搞得我都一起紧张了！” 钟艳红诧异道：“你骗了我？不会吧，我按你说的做，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陆昭昭笑道：“这就是心理暗示的效果！”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叫王丽丽！” “陆昭昭。” “钟艳红！” 第一轮淘汰了一半人，第二轮开始，竞争就更加激烈了。 分数在众位舞者表演完，当场就打出来。 孟茹拉着个女孩的手，悄悄进了这个小礼堂。 “看到没有？就是她。”孟茹低声道。 “长得跟妖精似的，胸脯那么大！我奶奶第一个就不喜欢这样的！” 孟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目光看向陆昭昭时又多了一层厌恶。到底是资本家的女儿，吃什么长大的？穿着紧身衣服，更显得那个浑圆饱满，纤腰不盈一握。 “亚楠，你可回来了！我听说周阿姨可喜欢她了，承延哥哥不会也喜欢她吧？”孟茹道。 萧亚楠个子比孟茹高了半个头，丹凤眼一扫陆昭昭，撇撇嘴道：“不会！瞅她那……” 随后，萧亚楠差点咬了舌头。半截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舞台上，陆昭昭随着音乐舞起来，旋转、跳跃，像林间精灵一样灵动，又像一朵娇艳的花，在舞台上盛放开来。 第二十三章 疑团 孟茹也愣住，忙转头看萧亚楠的神情，见她一脸的惊艳，更是指甲都掐到了肉里，危机感节节攀升。 “亚楠！”孟茹大力摇晃萧亚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向着我的！你看她妖精一样的，勾引承延哥怎么办？你要帮我把她赶走！” 萧亚楠回过神来，道：“放心吧！我只认你是我嫂子！对了，你不是发现她作弊，贿赂报名处了吗？怎么不揭发检举她？” 孟茹摇摇头：“我没有证据啊！揭发检举需要证据的！” 萧亚楠撇撇嘴：“要什么证据？匿名举报，证据上面自己会去查的！” 孟茹一把抱住萧亚楠：“亚楠，你真聪明！可是我身在文工团，她贿赂的都是我的领导和同事，我不好举报，就算是匿名，被人知道我也死定了！” 萧亚楠仗义道：“交给我！” 孟茹紧紧抱住萧亚楠摇晃：“多亏你回来了，你真好！” 萧亚楠看不见，孟茹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陆昭昭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定格，好几个评委激动地站起来给她鼓掌。 评分当场就出来了，结合第一轮，钟艳红以绝对高的分数拿到了第一名，陆昭昭是第三名，这对于仅仅临时抱了三天佛脚的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钟艳红当场就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姿态全无，评委们都好笑地打趣她：“又不是落选，怎么哭成这样？” 她抽噎得不成样子：“老师们……你们不知道……如果我进了文工团，我家……这对我家有多重要……” 潘队长反而更看好陆昭昭，她特意来到陆昭昭面前，向她伸出手：“恭喜你！不出意外，后天你就能收到录用通知书！” “谢谢潘队长！” “如果你学舞的时间更长一点，能上一些高难度动作，肯定能拿第一名。” 陆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基本功不到位，这支舞投机取巧了些。” 潘队长却道：“改编得很好，懂得扬长避短，证明你很聪明！而且你乐感很强。” 这边她们说着话，那边，一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王丽丽也哄好了钟艳红。 “你都第一了，还哭个没完，我这个落选的还得反过来来安慰你！有没有天理了？” 钟艳红忙止了哭，才想起来关心朋友：“你排第几啊？” “第五！”王丽丽皱着一张脸。 “你还有补位的机会的！” “除非刷下来两个，那怎么可能呢？算了，你真不会安慰人！”王丽丽佯装生气了。 潘队长听见了，对她们道：“会唱歌和表演乐器吗？合唱队考核和乐器考核的时候你也可以参加，如果不是对舞蹈队特别执念的话，想进文工团还有别的机会！” 王丽丽于是惊喜道：“我会唱歌呀，那我可以试试合唱队！” “你开朗乐观心态好，我们文工团就缺这样的同志！” * 萧承延神色凝重地看着周医生送来的报告。 “外用搽剂的主要成分名叫利多卡因，这个药是M国军方用于手术的外用麻醉药，药效强，起效快，几乎无副作用。不过，在我国至今非常稀缺，咱们旅军医院至今只申请到很少的量用于仿制和实验，您这一大盒，可真是价值千金啊。” 萧承延神色更加郑重地拿起另一盒：“这个呢？” “这个药叫做可待因复方制剂，D国生产，我国进口不多，只有最高军医院和沪市的一家医院有过进口配额，连我们陆军总院都没有，更加稀少。它成瘾性和依赖性相对吗啡要低很多，不长期服用的话对人体几乎无害。” 周医生看萧承延神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道：“团长，这两盒药您是哪里搞到的？” 萧承延不答，只是心里的的疑团越滚越大。 “这件事情属于机密。” 萧承延吩咐道，周医生严肃认真地立正：“是，团长！” 随后萧承延拨了两通电话出去：“让赵营长带着所有上次间谍案的资料来见我。” “小张，简单收拾一下，去管理处开一张去南市的介绍信，替我出趟门。” 放下电话，萧承延就坐在客厅门前一动不动地等着。 赵营长和小张几乎前后脚到达萧家。 刚想说话，却见周红英急匆匆地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周红英随便问了一句，并没有等他们回答就匆忙回了房间。 只一分钟，她就拿着一摞文件出来了。 “妈。” 萧承延在周红英出门前喊住了她。 周红英回头催道：“什么事？如果不重要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陆家大哥是几月几号给您打的电话？”萧承延问道。 周红英回想了一下：“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你出事之后不久，怎么了？” “没事了，外面太阳正毒，小张开车送您，我先和赵营长说些事。”萧承延道。 小张立正行礼，随周红英出去了。 这边萧承延问赵营长道：“你那天说后续调查发现他们还有人潜伏，调查的具体过程和结果，我要详细报告。” “只是怀疑，我们的反间谍组织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还没有发现太有价值的信息。” “把所有事情具体说一下。” “是！” * 陆昭昭与钟艳红和王丽丽一起说说笑笑地出来。 迎面遇见了萧亚楠和孟茹。 “你就是住在我家的那个？” 陆昭昭一愣，马上认出来了，她见过萧亚楠的照片。 “你是亚楠姐？你回来了？我叫陆昭昭，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做点好菜给你接风！”陆昭昭热情地打着招呼，不过看萧亚楠和孟茹的神情，就知道她可能并不打算与自己交好。 “别喊得那么亲热！”果然，萧亚楠一脸的嫌弃，“不过是个丧家犬，我家的免费保姆，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王丽丽立刻跳出来：“萧亚楠，几天不见，你嘴巴越来越臭！” 萧亚楠眉毛一挑：“呦，这么快就与王政委的女儿交上了朋友？陆昭昭，你倒是挺会攀高枝啊！” 第二十四章 不择手段 王丽丽道：“我们才刚认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谁，你怎么信口胡说呢？” 陆昭昭拉住王丽丽：“算了，我本来也是寄住在他们家，她说的也没什么错。我还要回去准备晚饭，就不和你们俩一起出去逛了。” 陆昭昭转头对萧亚楠道：“萧亚楠同志，是我没见识了，说什么‘姐姐妹妹’的话，以后还以是‘同志’相称吧。” 萧亚楠傲慢地一瞥：“算你识相！我晚上要吃酥炸黄花鱼，你记得做！” 她像是个吩咐下人的小姐，王丽丽愤愤不平，孟茹捂着嘴乐。 陆昭昭一弯唇：“呦，这道菜我恰好不会呢，想吃的话你自己做吧。” 萧亚楠一瞪眼：“你敢不做？” 陆昭昭笑道：“我不是保姆，至于我是为什么来的你们家，你问周阿姨吧！” 陆昭昭理也不理她们就走了。 萧亚楠吃瘪，气得跳脚，孟茹道：“你看把她狂的！亚楠，你回去真的要问问周阿姨，陆昭昭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你们家，听她的意思，她身份不一般呢！” 王丽丽嗤笑一声：“鱼找鱼虾找虾！” 萧亚楠气道：“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棒槌！” 孟茹连连拉萧亚楠的袖子：“算了算了，别和她一般见识，萧奶奶又该不高兴了！” 陆昭昭今天心情好，通过了舞蹈队的考试，等于离自由又进了一步。 她进家门，正好看见小张出去。 “张干事，来找萧团长吗？”陆昭昭打着招呼。 小张笑道：“啊，对啊，陆同志。”他说完急匆匆地就走了。 由于萧亚楠回来了，今天周红英难得回来得早，萧奶奶也有了笑模样。 陆昭昭做了非常丰盛的晚餐，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肉菜也比素菜多。 “今天给萧亚楠同志接风，不知道做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陆昭昭微笑着说，面上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萧亚楠一摔筷子：“明知故问！连我最爱的炸鱼都不会做！” 周红英立刻撂了脸子：“萧亚楠，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礼貌和教养呢？” 萧亚楠吓得白了脸色，立刻拿起筷子。 陆昭昭继续笑道：“没关系，阿姨。萧奶奶，上次您说喜欢吃大乱炖，您尝尝我做的，正宗吗？我买菜的时候特意向本地人请教了的！” 萧奶奶今天因为孙女回来了，很高兴，赏脸笑了笑，道：“不错，做得很好。” 萧承延今天成了最沉默的人。 周红英问陆昭昭道：“昭昭，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文工团的考核吧？怎么样？” 陆昭昭掩饰不住地开心，笑道：“我的成绩是第三名。” 周红英惊喜：“呀，那很不错啊！恭喜你啊！” 萧亚楠忍不住翻白眼——明天就笑不出来了！她托人写的匿名信已经递了上去，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出现在周红英的办公桌上。 萧承延无意间与陆昭昭笑意盈盈的目光撞上，发现她的笑容一滞，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神情可能过于严肃了。 “恭喜你。”他缓和了神色，道。 陆昭昭笑道：“不好意思啊，萧团长，这几天没有陪您复健，您觉得按我的方法有帮助吗？” “还好，肢体逐渐恢复灵活，也没有再痛过。”他嘴里一口菜咀嚼到没了滋味才想起来咽下去。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往下进行了！挑战更有难度的动作。”她笑起来，“萧团长，这是你爱吃的狮子头，快尝尝怎么样？” 她把一盘狮子头推到萧承延面前，萧承延勾勾唇：“谢谢。” 肉馅入口即化，香气弥漫，他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很好吃。”他道。 萧亚楠哼了一声：“妈妈爱吃的秋木耳，奶奶爱吃的大乱炖，哥哥爱吃的肉丸子，说是给我接风，哪有一道菜是为我做的？” 周红英皱起了眉头：“昭昭做菜是为了全家，也没有你不爱吃的呀！你挑三拣四，哪里学来的大小姐毛病？” 萧亚楠瘪瘪嘴：“我可不是大小姐，大小姐另有其人！” “你还顶嘴！”周红英火了。 萧承延道：“吃饱了就下桌，别惹妈不痛快。” “哥哥！” “好了，”萧奶奶道，“亚楠第一天回来，就别说她了。陆昭昭同志，你如果真的能进文工团，也算有个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机会，前几天你是怎么认真努力练习舞蹈的，我都看见了，这就对了，觉悟还是要高一点的！你如果能拿到录用通知，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陆昭昭诧异万分，这是萧奶奶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看来文工团的身份真是个光鲜闪耀并且战力十足的皮肤。 萧亚楠不再说话，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妈妈为什么这么维护她？ 晚饭后收拾完碗筷，陆昭昭敲响了萧承延的房门：“萧团长，我们今天学习新的动作可以吗？” 萧承延喉结滚了滚，张张嘴，面对陆昭昭弯弯的眉眼和抿起来的樱红的唇，却说不出话来。 他在秘密调查她，她毫不知情，依旧待他如往昔。 他却做不出虚与委蛇的事。 “我今天有些累，改天吧。” 陆昭昭立刻担忧地道：“您不要自己增加训练强度啊，要按照我们的步骤循序渐进！” 萧承延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烦乱，不过他还是温和地微笑道：“没有，是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陆昭昭抿唇微笑：“那就好，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陆昭昭关上房门，萧承延紧握着的拳头松了松，又重新攥紧。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了妈妈的信任和无条件的包容，甚至为了她不惜怒斥自己的女儿。她为了进入文工团大热天在院子里练习舞蹈不眠不休，一次次跌倒爬起来。她甚至让心志最坚韧的奶奶对她改变了态度。 为了得到他的好感，她舍得送他珍贵稀有的进口药。 她还不知道那药引起了他的怀疑吧？如果早知道，是不是说什么也不会拿出来为他止痛？ 萧亚楠悄悄推开门伸进一个脑袋：“哥！” “不知道敲门吗？”萧承延皱起了眉头。 萧亚楠道：“我就说一句话！陆昭昭贿赂报名处，你知道吗？” 萧承延额头青筋隐现——她是为了潜入我军内部，才这样不择手段？ 第二十五章 禁书 “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萧承延问道，声音冰冷，眉目间如同淬着寒冰。 一时间上位者的威势沉沉压迫着萧亚楠，她心里打了个突，莫名心虚起来。 “孟……孟茹。” “她又是听谁说的？”萧承延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萧亚楠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审问的犯人，而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赤裸裸地呈现在萧承延面前，无所遁形。 “我也不知道。”萧亚楠声音越来越低。 “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讲！你从小我们是这么教你的吗？亏你还是名军人！”萧承延不留一丝情面，此刻她只是一名普通通讯员，而他是她的团长。 萧亚楠立正站好，迅速承认错误，保住小命：“我知道错了！” “出去！” 萧亚楠如蒙大赦，带上门还直拍胸脯。 “还好认错速度够快！不过，他到底信了没有啊？不管他信不信，明天妈妈就会收到信，就会开启调查，她别想进文工团了！” 萧承延辗转反侧，不愿相信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做了敌人的走狗，然而一桩桩事又不得不让人起疑。 好不容易睡着，夜里却被喧哗声吵醒，客厅里吵吵嚷嚷，像是奶奶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披衣下床，坐上轮椅，来到客厅，见客厅中央被奶奶指责的，正是陆昭昭。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周红英搂住陆昭昭的肩膀：“没多大的事，妈，您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萧奶奶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萧亚楠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拱火：“这要是发生在地方，都够游街示众的了！” “亚楠你闭嘴！”周红英呵斥道。 “妈，您又向着她说话！抛开出身不说，都查出违禁品来了，您还觉得她是个好女孩？” “不过一本闲书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周红英道，“烧掉就算了！” “什么书？”萧承延问道。 萧奶奶把一本小说扔到他身上。 萧承延一看，是一本香江出版的武侠小说，在这边被视为禁书。 “宣扬个人英雄主义，宣扬封建思想，这种糟粕，居然出现在我们萧家！”萧奶奶气到喘不匀气，萧亚楠忙扶着她坐下。 “亏我还以为你变好了，你这样的，进了文工团，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吗？” 萧承延抬眼看陆昭昭，她眼角通红，透着委屈，却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 “孩子们看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图个热闹，好玩，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周红英还在维护陆昭昭。 陆昭昭心怀感激地看着周红英，她能感受到她是真心想保护她的。 萧奶奶仍在数落：“咱们家亚楠怎么不看？承延怎么不看？孟茹那种好人家的女孩子怎么不看？我看她就是贼心不死，想倒反天罡！” “奶奶！”萧承延打断萧奶奶，“慎言！您说的这些话足以葬送她一生的前途！” “你是一团之长！你的家里出现这种东西，不应该引起警觉吗？还关心什么她个人的前途！她这种人，有什么前途！”萧奶奶越说越激愤。 “凭什么我不能有前途？”清亮的女声响起，“凭什么？” “昭昭……”周红英忙劝阻陆昭昭，怕她为自己辩解会惹得奶奶更不高兴。 陆昭昭挣脱了周红英的臂膀，站到萧奶奶面前，道：“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吗？我作奸犯科、草菅人命了吗？凭什么我就不能有‘前途’？” “你！你还敢顶嘴？” “亚楠，奶奶不能太激动，你送奶奶回去休息。”萧承延开口道。 萧亚楠也从没见萧奶奶这样激动过，怕她一时犯了高血压，忙劝萧奶奶回房间休息。 一直倔强地与萧奶奶对视的陆昭昭，在关门声传来的一瞬间，一串大颗的泪珠滚落，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萧承延喉咙一阵发紧。 沉默半晌，他问道：“哪来的？” “家里带来的。”陆昭昭道，止住了泪，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知者无罪，下不为例，这本书你自己处理吧，早点休息。”萧承延声音平静。 陆昭昭不甘心，倔强地又问了一遍：“凭什么？” “奶奶的性格就是这样，非黑即白，但你不用妄自菲薄，不要因为出身困住了你的本心。人不能选择出身，但是能选择自己的活法。领袖语录大家都倒背如流，里面没有任何一条告诉我们要打倒资本家，而是告诉我们要团结，改造他们，让他们也能自觉为社会做贡献，并且肯定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在战争年代为国家做的贡献。”萧承延的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 “你放心，我们不会歧视和差别对待你，我会去和奶奶谈。但是你最好不要有事情瞒着我，不要因为出身不好，影响了你的立场和你做一切事情的决定。” 这是陆昭昭到萧家以来，萧承延说得最多的一次话。他想，如果陆昭昭真的行差踏错了，他能不能把她拉回来。 前半段陆昭昭听得明白，他是在鼓励她，后面一句她却听得云里雾里了，像在警告，又像在规劝。 他那样的眼神忽然让她觉得心里没底起来，心里呼唤着时间快快过，到后天，她拿到文工团的录用证书，等待一年后入伍分宿舍，仿佛那证书已经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陆昭昭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第二天依旧如常起床，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行事更加谨慎，再也不会让“禁书”这类的事情发生。 萧奶奶似乎真的被萧承延劝住，除了不理人，也不再闹腾。 王丽丽忽然来了。 萧奶奶似乎很想与她亲近。 “这不是王政委家丫头吗？你和亚楠从小打到大，怎么想起来找她玩？”萧奶奶笑问道。 王丽丽笑道：“萧奶奶，您身体可好？我妈妈总念叨您呢！” “那也不来看我这老婆子！” “听说萧团长在家里养伤，就没敢来的打扰，回去我就告诉妈妈，奶奶都挑理了，让她赶紧来！” “你这丫头，嘴可真不饶人，我什么时候挑理了？”萧奶奶哈哈大笑。 王丽丽又道：“我不是来找萧亚楠的，我找陆昭昭玩，她在吗？” 第二十六章 兔死狐悲 萧奶奶收起笑容，指指外头大苹果树底下。 王丽丽跑出门一看，陆昭昭果然坐在树下发呆，手里拿着木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安静到她经过院子时都没发现。 王丽丽笑着跑过去，发现地上大大小小写了十多个“一年”。 萧承延卧室里电话铃响了，他接起了电话。 “团长，我是小张。核实过身份，陆昭昭是南市二高中的那个陆昭昭没错，没有人冒充。不过，我去了陆家，陆家…… “陆家，人去楼空，真正的空，里面几乎不剩什么了，不知道是偷偷卖掉了还是怎么回事。陆家所有人都不知所踪。有人说去了香江，更多邻居说只有她大嫂带着孩子去了香江，至于她大哥和二姐的行踪，我还在调查。” “继续调查。”萧承延命令道，“随时电话联系。” 陆昭昭抬头看见了王丽丽，很是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闲来无事，想约你出去玩！对了，明天上午合唱队考核，你有空吗？陪我去好不好？”王丽丽道。她爸爸职位高，平时周围不乏一些阿谀奉承的人，可是她性格泼辣又毒舌，像萧亚楠和孟茹这些人和她都玩不到一起去。 “我没什么事，除了买菜。”陆昭昭微微一笑。 “那我们今天去找那个爱哭鬼钟艳红玩吧？看她今天有没有哭鼻子！”王丽丽笑道。 陆昭昭正好心里烦乱，越独处心里越乱，就笑着点点头。 两个女孩手拉手出去，陆昭昭问：“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王丽丽道：“昨天我问她了，她家住市中心，皇城根下，特别好找，据说以前是王府呢！” 陆昭昭心里惊奇，王丽丽带她来到公交车站，等一辆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王丽丽继续说道：“她说她们家从前是贵族，以前不姓钟，后改的。” 陆昭昭点点头：“这样啊。” 来到这座从前的王府一看，并不似想象当中气派，大体格局还在，但被多处违建改得杂乱无章，这多出一个小厨房，那多出一堵墙。大院里房屋众多，都已经上交，重新分配给了普通老百姓居住，鱼龙混杂，钟家如今只剩下其中一间。 王丽丽的嘴像开过光一样，她们进了院子就看见钟艳红坐在一间屋门前的台阶上哭。 “这是怎么了？”二人忙走过去询问。 钟艳红抬起头，昨天还活泼明亮的眼睛，今天却失去了神采：“我们全家下放到西南了……” “包括你吗？” “包括……我！呜……”钟艳红哭得要断气了。 “怎么会？你不是通过了文工团的选拔，要加入舞蹈队了吗？”陆昭昭心里的担忧浮上来，难道文工团的工作并不能让她免于下放吗？ 王丽丽捅了捅陆昭昭的胳膊，陆昭昭不解。 “我……不能去文工团了！你们别问了……呜……”钟艳红不愿意多说了，从兜里拿出两颗水果糖，给了陆昭昭和王丽丽一人一颗，“我家里什么也没有了，这两颗糖送给你们，你们别忘了我……呜……我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她哭得难以抑制，陆昭昭心里抽痛，她仿佛看到这一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坐在门前痛哭的人一抬头，赫然是自己的脸！ 钟家收拾行李一阵忙乱，陆昭昭和王丽丽只得告别出来。 王丽丽感慨地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昭昭，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的手也冰凉！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陆昭昭的脚步有些虚浮，扶住王丽丽的手说：“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就好了。丽丽，为什么她去不了文工团了，你知道吗？” 王丽丽凑在陆昭昭的耳边说道：“我今天早上听说的，有个人贿赂报名处，才取得了报名资格，被匿名举报了，报名处的人一被调查，立马就全招了，不会是她吧？” 陆昭昭愕然，王丽丽又道：“你们家周阿姨一定是最清楚的，你可以问问。” “问了又有什么用？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了，如果她真的为了改变下放的命运，故意贿赂报名处才取得了资格，那是错上加错，谁也救不了她。”陆昭昭心里叹气，不禁升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萧承延接到了小张的第二通电话。 “团长，调查发现，她大嫂在香江的舅舅一家，加入了M国籍，她表弟还在M国参了军。” “人找到了吗？” “确定了她大嫂已经带孩子去了香江，她大哥准备一个人偷渡时，被当地公安逮捕，也找到了她二姐。” 萧承延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让我们香江那边的人，调查她与她大嫂还有没有联系，去当地公安，调查她大哥和大嫂为什么分开走。” “是！” 萧承延挂了电话。过了半晌，他又拿起电话。 “喂，总机吗？我要文化处周红英主任办公室。” “好的。” 总台这边接线员一边往周红英办公室座机插线，一边随口叫了萧亚楠一声：“找你妈妈的，好像是你家里。” 萧亚楠忙过来，笑道：“是吗？我听听他们说什么。” 说着，她拿起了耳机戴在了头上。 脸上的笑容先是消失不见，她露出诧异的神情，接着变成了大大的笑容。 待萧承延挂断电话，萧亚楠也放下电话，对同事们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她急忙飞奔去找了孟茹。 “取消了！陆昭昭的资格被取消了！”萧亚楠搂过孟茹兴奋不已。 孟茹惊喜：“真的？匿名信起作用了？你真是我的大福星！” “我哥亲自给我妈打的电话，我听见了，他说，陆昭昭身份有待调查，不可以加入舞蹈队！”萧亚楠叽叽喳喳，声音压都压不住。 孟茹笑着，忽觉不对劲：“你给周阿姨写的信，怎么承延哥会知道，还由他来拍板不让陆昭昭进舞蹈队？” 萧亚楠一愣：“对哦，怎么会由我哥亲自下命令？我跟他说了陆昭昭作弊，还被骂了呢！哎呀，不管了！反正我哥都下令了，他以团长身份下令，我妈都必须遵命！” 孟茹感激道：“太棒了亚楠！不过，这都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要帮我把她赶出你们家！” “放心！交给我！”萧亚楠仗义道，“对了，你别说出去！我们有纪律的，不可以偷听电话，偶然听见一句半句都要烂在肚子里，如果泄密我会被开除的！” 孟茹笑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第二十七章 噩梦 “你好，我叫钟艳红，我从小就学跳舞，能在舞台上跳舞是我的梦想。”红衣女子笑得热烈，旋转起来，像一团火焰。 陆昭昭在台下看着，心仿佛在随着火焰燃烧。 “钟艳红，你去哪？”忽然场景一转，驴子拉的小车上坐着老老少少十余口人，皆掩面哭泣。 “陆昭昭，你比我幸运太多了，真羡慕你！有缘再见吧！” 钟艳红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右手腕处包着纱布，渗出的血渍让人起疑，陆昭昭打了个寒战，恐惧席卷全身。 “钟艳红！钟艳红！” “陆昭昭，你一定要争！不要认命！一定不要认命！不要像我一样……” …… 陆昭昭一下子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了，简直就像发生在眼前。 心跳得厉害，陆昭昭想喝口水，发现暖瓶里没有了，本想忍到天亮，可喉咙痛得要命，她只能到楼下厨房去烧些水来喝。 她一边等着水开，一边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上阵阵发冷，都怪那个噩梦，让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水开了，她关了煤气罐上的火，试图去拎水壶，发现水壶仿佛有千斤重，她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 好不容易提起来了，她猛地一阵天旋地转。 萧承延的房间挨着厨房，本来睡眠浅，陆昭昭在厨房点火烧水时，他被吵醒，索性起来上个厕所，就在他从厕所出来路过厨房，一眼就看出来陆昭昭不对劲，脸色通红，身体摇摇晃晃的。 “陆昭昭同志。”萧承延试着唤了一声。 这么近的距离，她却完全没有听见，而是摇摇晃晃地去提刚烧开的水壶，提了几次才提起来。 “昭昭！”他敏锐地察觉到将要有危险发生，忙转动轮椅想进厨房，却被门槛拦住。 这时陆昭昭轻呼一声，身体忽然向后倒去，滚烫的水壶脱手，若是掉在她身上，定是大面积烫伤。 萧承延再顾不得其他，站起身飞扑过去，有伤的右腿点地借力，左腿猛地向前一跨，他一手接住了即将摔倒在地的陆昭昭，一手接住了水壶的把手。 壶嘴里漾出刚烧开的水，他也早有预判，手腕一转，壶口朝外，开水泼在地上，没有烫到他们分毫。 只是他右腿无力，双膝跪地，痛得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青筋鼓起的额头滴下来。 “陆昭昭！陆昭昭！”他放下水壶，忍着痛，轻唤怀里的姑娘，她却已经晕了过去，一摸额头，滚烫，原来是发起了高热。 萧承延费力地单腿站起，凭着极强的身体素质，硬是把陆昭昭抱了起来，他的房间是距离厨房最近的，他只能尽力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里，放在床上。 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怕她烧得脱了水，用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温水，又扶坐起陆昭昭，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喂她水喝。 陆昭昭接触到水，就像沙漠里的旅人见到清泉，就着萧承延的手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又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萧承延见她喝了水，松了口气，放下杯子，刚想扶着陆昭昭躺下，冷不防瞥见她半敞开的睡衣衣襟，露出胸口一片细腻雪白，春光乍现！ 有什么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开，热血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忙转过头，闭上眼睛，喉咙干涩得要命，喉结徒劳地上下滚动，却没有一滴唾液可以滋润。他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才稍稍觉得好些，一眼看见杯口他刚刚碰过的地方，正是陆昭昭刚刚喝水嘴唇碰过的地方。 怀抱里的陆昭昭一声轻哼，萧承延仿若做贼被当场捉住一般，心里狂跳起来，脸色立马涨得通红，欲盖弥彰地念道：“我，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 然而始终没有动静，他先闭着眼睛拉上了她的衣襟，为了不碰到她的皮肤，他手指颤颤的，试了好几次才做好。 再睁眼去看她，她睡得正沉。 萧承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轻轻放下陆昭昭，再拾起一旁的薄毯把她胸前盖了个严严实实，定了定神，才往军医院打了个电话。 陆昭昭醒来，发现自己手上正扎着粗粗的针头，黄色胶皮管连着吊瓶。 是周阿姨坐在自己床前。 桌子上红色的座机电话提醒了她，这是萧团长的房间！ “阿姨。” 周红英惊喜道：“昭昭，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孩子，你昨天夜里高烧到40°，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说呢？” 陆昭昭坐起身：“我没事了，阿姨，让您担心了。我怎么会在萧团长的房间？” “昨天多亏承延起夜发现你晕倒在厨房，他打电话叫了值班的军医过来，给你打上了吊瓶。” “谢谢萧团长，谢谢周阿姨。”陆昭昭道。 周红英皱眉道：“谢什么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就是有些口渴。没什么事了。” 周红英拿起桌上的杯子，想到这是萧承延的，不妥，就说道：“我去客厅拿个杯子给你倒点水喝。” 陆昭昭点点头。 周红英出去了，萧承延转动着轮椅出现在门边。 “好些了吗？”他问道。 “好多了，谢谢你。”陆昭昭朝他微笑道。 萧承延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闪烁，又看向了别处。 “怎么会发烧呢？军医说你像是受了惊吓，怎么会受惊吓？”萧承延问道。 “没有，可能就是吹了风。”陆昭昭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今天有我的信吗？文工团的通知今天会发下来。” 萧承延目光看向她，刚想开口。 周红英出现在门旁边，道：“还没有，你先好好养病，来，喝水吧。” 她把水杯送到陆昭昭手里，就对萧承延道：“承延，我有事找你。” 说着，她带上了房门，推着他的轮椅去了客厅。 “你说昭昭身份有疑，让我撤销录用，到底怎么回事？”周红英问道。 萧承延摸了摸鼻子：“还没调查清楚。” “没调查清楚？可是文工团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萧承延抬头，看着妈妈，眉头轻锁：“希望您理解，我不可能让身份不明的人潜入军队，把组织和军队置于危险当中。” “我能理解，可是昭昭会理解吗？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乱了 “事情调查清楚后，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萧承延道。 “周阿姨！萧团长！”王丽丽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门都顾不上敲，“昭昭呢？” 周红英见王丽丽跑得满头大汗，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是第五名，为什么收到了舞蹈队的录用通知？真的把陆昭昭刷下来了吗？” 萧承延和周红英对视一眼。 王丽丽接着道：“现在舞蹈队都传遍了，萧团长您因为陆昭昭报名作弊，亲自作废了她的考核成绩，怎么会这样？陆昭昭怎么会作弊呢？”王丽丽惊诧道。 萧承延眉头紧锁：“你说什么，舞蹈队传遍了？” 周红英看向萧承延：“你是因为怀疑她报名作弊？报名作弊贿赂报名处的，明明是个叫钟艳红的女孩，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并且处理过了，根本不是昭昭！” 萧承延看向周红英，不欲多说，否认道：“当然不是！” 乱了，全乱了！ “那是因为什么？”一把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几人看向声音来处，陆昭昭单手举着吊瓶站在房门前。 “为什么？因为出身？可是我过了报名这一关，报名处接了我的报名表！为什么取消我的成绩？”陆昭昭不甘地追问着。 处处有不公平在等着她，她倒要看看，到底能不公平到什么地步！ 萧承延低头不语，王丽丽跑到陆昭昭身边：“昭昭，你这是怎么了？” 陆昭昭伸出手，她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今她只有紧紧抓住王丽丽的手来获取一点温暖的支撑。 “为什么？”尖锐中带着些阴阳怪气，萧亚楠从楼上下来，萧奶奶也从房间出来了。 “你说为什么？你贿赂报名处，当然取消你的成绩！”萧亚楠得意地道。 “谁跟你说昭昭贿赂报名处的？那时候你还没回来！”周红英语带严厉。 萧亚楠嗫嚅着说不出话。 萧奶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皱眉看向周红英，道：“有什么话不能和孩子好好说？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萧亚楠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跑到萧奶奶怀里撒娇：“奶奶！妈妈又为了陆昭昭凶我！” 谁知，萧承延不顾萧奶奶的阻止，厉声道：“站过来！” 萧亚楠一个激灵，丝毫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 “回答问题，谁跟你说的？又是孟茹吗？”萧承延声音严肃。 萧亚楠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维护好友：“不是她！别人议论时我听了一嘴，不认识。” 王丽丽嗤笑一声：“不是她才怪！你就是个……” 没脑子的棒槌！ 她常这么说她，今天看萧奶奶和周红英都在，没好意思说出口。从小孟茹就把她当枪使，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我亲自下令的这些话，是不是你们通讯处传出去的？” 萧亚楠争辩道：“陆昭昭贿赂报名处，你亲自下令，不包庇她，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谁说是陆昭昭贿赂了工作人员？已经查明了，是钟艳红，不是她！她是凭着南市带过来的带着地方盖章的介绍信获得了报名资格的。”周红英再次强调。 “啊？”萧亚楠语塞，“那、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就要妄加揣测，造我的谣吗？难道我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先告诉你知道吗？”陆昭昭的声音含着一丝颤抖，萧承延向她看过来，眼眸深了深。 “谁让你出身不好？” “闭嘴！”萧承延道，“别扯别的，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件事妈妈根本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只可能是你们通讯处，要我把你们主任叫来，让他给我挨个去查吗？” “不！”萧亚楠忙道，“是，是我，可我只告诉了孟茹一个人，她答应我守口如瓶的！” 王丽丽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蠢货！孟茹拿你当二百五，你还真是个二百五！” 萧亚楠难以置信：“不可能！” 萧承延道：“你停职检查，把保密条例抄写二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萧亚楠跺脚，搂住萧奶奶的胳膊，委屈道：“我走漏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机密！萧承延，我才是你妹妹，为什么你这样为陆昭昭出头？奶奶你看他！” “你泄密，违反了纪律！你是我妹妹，我就更不能包庇你！以后，你会仗着我的包庇更加肆无忌惮！你求谁都没用！”萧承延看着萧奶奶，目光坚定不移。 萧奶奶拉开萧亚楠的手，走到沙发旁坐下，叹了口气：“亚楠，纪律就是纪律，无论谁违反，都不能姑息！ “上级对下属下达的命令，经过通讯部门，就算是一个哈欠、一声咳嗽都不能传出去！这是铁的纪律！通讯部门就不能有自己的耳朵和嘴！什么都不能听什么都不能说！ “这些你入职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工作时间长了连最基本的都忘了？承延，我看通讯处整个部门该整个整顿一下！” 萧承延面无表情地道：“您说的对，奶奶。” 萧亚楠见唯一向着自己的奶奶也这样，又看向周红英，周红英早把头扭向了一边。 “陆昭昭，你来了，全家都跟我作对！我恨你！”萧亚楠大声哭道。 陆昭昭冷笑一声，萧亚楠被严肃处理根本就不能抵消她心中的愤怒，这些是萧亚楠活该，可她呢？她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萧亚楠，我得罪过你吗？你处处针对我，你就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陆昭昭冷冷地道。 “那你说，我泄露重要军事机密了吗？”萧亚楠犹自不服。 “没有。但如果一句话当中有暗语，你以为不重要，泄露了出去，被敌特听见了呢？后果是不是不堪设想？” 陆昭昭话音一落，萧承延就向她看过来。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探究。陆昭昭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可明明没有！”萧亚楠哭道。 “你不是应该庆幸没有吗？否则怎么能是停职这么简单？”陆昭昭嘴里做了个口型，就是王丽丽刚刚送给她的那两个字——“蠢货”！ 萧奶奶道：“好了，亚楠，你哥做得没错！陆昭昭说得也没错！是我太惯着你了，你回房间反省去吧！” 萧奶奶满含失望。 萧亚楠哭哭啼啼地跑上楼。 陆昭昭的点滴快要滴尽，她也体力透支，再也站不住，只拿冰冷的眼神看着萧承延：“萧团长，您不该向我解释明白吗？是您告诉我不要妄自菲薄，去争取自己的未来，为什么却亲手断了我的路？” 第二十九章 我不死心 萧承延迎上陆昭昭的目光。 他的目光素来犀利，给人沉沉的压迫感，极少有人能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然而陆昭昭此刻眸中像要喷出火来，她坦荡地盯视着他，等着他给她一个交代。一息过后，竟然是萧承延把头转向了别处。 “现在，恕我还不能向你解释。”萧承延道。 最多三天，小张怎么也能查出个结果了吧？如果她没有一点问题，到时候再向她解释清楚。 陆昭昭冷笑一声：“好，您萧团长做事，何须向我交代！只是我自问来到萧家后，感念萧家的收留，尽心照顾家人，尽心帮您复健，没有一丝懈怠！而在您心中我是什么？可以随意愚弄的小丑吗？” 陆昭昭一把薅下手上的针头，把吊瓶塞进王丽丽手里，又道：“感谢您昨夜相救。”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回房去了。 萧承延看向她单薄的背影，忽觉心口一阵气闷。 王丽丽看着楼下众人黑沉沉的面孔，舔了舔嘴唇，问周红英道：“那个，阿姨，我可以上楼去陪陪她吗？” 周红英忙道：“丽丽，太谢谢你了，我要去上班了，她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间。” 王丽丽上了二楼，路过萧亚楠的房间，这位大小姐犹自哭得惊天动地，整个人埋在床里，鞋子把床单蹭得全是印子。 王丽丽忍不住停下脚步。 “喂！”她喊了一声。 萧亚楠立刻抬起头。 她还以为家里会有人来稍微哄一哄她，安慰她一下，没想到出现的竟是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萧亚楠又埋下头，哭得更大声，根本不理睬王丽丽。 王丽丽撇撇嘴，道：“哭就关上门哭，这么大敞着门，哭给谁听呢？” 萧亚楠涨红了脸，一脸的愤怒与不甘：“今天你还没看够笑话吗？” 王丽丽一笑：“我又不是来看你的，谁愿意看你笑话？你有功夫哭，还不如去好好去问问你的好朋友，你让她保密的话，为什么传了出去？蠢货！” 萧亚楠大叫一声：“不许你来挑拨离间！” 王丽丽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萧亚楠却呆了呆，飞速下楼去洗脸，换衣服，找孟茹问清楚。 她们说的话，一楼客厅的萧奶奶与萧承延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萧亚楠出去，他们谁也没拦着。 萧奶奶道：“孟茹倒不像是这样的孩子，从小看到大，我一直觉得她是好的，知礼，乖巧，比我们家这个风风火火的稳重多了。” 萧承延薄唇轻抿了一口水，侧面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黝黑的眸子又深了几分。 “我觉得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孟茹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好，工作好，知根知底……” “奶奶，不必再说了。” “你不会把和陆昭昭的娃娃亲当了真吧？”萧奶奶冷哼一声，“你都二十六了，虽没谈过恋爱，也不至于见到个漂亮丫头就把持不住吧，她连孟茹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奶奶，我是否与她结婚，都不是您随意诋毁一个年轻女孩的理由，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萧承延打断萧奶奶，自顾转动轮椅来到门边，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萧奶奶叹了口气，深知这个孙子不像萧亚楠，他和他妈妈一条心，从小她就管不了，摇摇头回房间去了。 王丽丽本以为陆昭昭也会在房间里痛哭的，然而她敲开房门后，却见她只是在床沿上冷静地坐着。 王丽丽环视了四周，皱了皱眉。 “昭昭，你的房间也太……除了这块镜子，没有一点女孩子房间的样子！” 陆昭昭轻笑：“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罢了，不知道能住到哪天，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王丽丽眉头拧得更紧：“昭昭，方便问一下，你和萧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吗？亲戚吗？” 陆昭昭摇头：“算不上，只是我父母与周阿姨有些交情，萧家看我无家可归收留我罢了。刚才在楼下那样质问萧团长，是我有点忘恩负义了。” 王丽丽道：“可是萧团长这样对你，确实有点不该，他治军一向一丝不苟，可你又不是他的兵！真不知道孟茹她们这些女孩子喜欢他什么！” “孟茹很喜欢萧承延吗？” “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王丽丽撇撇嘴，“知道我为什么不跟她们玩吗？因为我实在看不上萧亚楠嚣张跋扈，孟茹狐假虎威，大院里只要有女孩透露出对萧团长有点意思，就会被她们联手整得很惨！” 陆昭昭自嘲地一笑：“那她们这次也是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吗？确实够惨的！” “萧亚楠这次也算是受到了教训，希望她能看清孟茹的真面目吧！昭昭，刚才萧团长训斥萧亚楠，让她停职，可真解气！你不知道，大院里很多八卦都是从通讯员们口中传出来的，谁家夫妻吵架了，哪个孩子被叫家长了，我妈妈如果找我爸爸，都不怎么敢打电话，宁愿多走几步路去办公室找他！” 陆昭昭点头：“这些教训是她该受的！” 王丽丽一直想找话题引陆昭昭开心起来，可是陆昭昭该聊天就聊天，该笑就笑，王丽丽一会就懵了，她到底是在乎舞蹈队的这次招聘，还是不在乎呢？怎么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过了半晌，陆昭昭道：“你的通知书带来了吗？我可以看看吗？” 王丽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在意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通知书，递给陆昭昭看。 “恭喜你了！”陆昭昭发自内心地说。 “运气罢了！如果钟艳红没有贿赂工作人员，你没有被萧团长……也轮不到我。” “你很优秀，进团里再练习练习，很快就能超过我了！我有一些练习舞蹈的方法与心得，也可以分享给你。”陆昭昭道。 “昭昭，你怎么这么好？”王丽丽用好像重新认识陆昭昭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陆昭昭直发笑。 “你是我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位朋友。”陆昭昭道。 她看着王丽丽的通知书，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丽丽，舞蹈队和今天的合唱队选拔已经错过了，我不死心，还想参加乐器队的选拔！” “什么？”王丽丽诧异，“乐器队？” 第三十章 不能放弃 “对，这次舞蹈队的事，固然是萧团长的原因，萧亚楠和孟茹也添了很多乱，你能帮我个忙吗？”陆昭昭道。 王丽丽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选拔当天，想办法引开孟茹，别让她从中作梗。” 王丽丽皱起了眉头：“可她在文工团，早晚能知道啊！” “等尘埃落定，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造谣？孤立？霸凌？这些我都不怕，只要我能顺利入选，拿到通知，进去以后我会想办法的，不会被她欺负了去！” “可是，萧团长那边……” 陆昭昭想了想，道：“我会去求周阿姨帮我的忙。” 王丽丽还是心里没底，道：“昭昭，你何苦这么执着于文工团呢？萧团长刚亲自下令撤销你的成绩，你这不是摆明了和萧团长作对吗？在他的团里和他作对，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陆昭昭摇头：“不！我看到文工团招聘的信息时，就仿佛有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生活，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有多么不想在萧家苟且度日！ “钟艳红为什么宁可贿赂报名处也要拼一把？你肯定不理解，但是我能，因为我和她的处境是一样的！如果我找不到能庇护我的工作，没有一个能庇护我的身份，我的下场最终连她都不如！她最起码有父母亲人护着！” 陆昭昭红了眼眶，一滴泪从眼角落下，被她立刻抹去，神色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那一滴泪只是错觉。 王丽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疼。 “今年不能，还有明年啊，你和萧团长有什么误会，到时候也该解开了。” “我不想等！” “那你进了乐器队又怎么样？不让你去又是他一句话的事！” 陆昭昭沉默了，半晌，她道：“先进再说！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万一有转机呢？我不考，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放心，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王丽丽见陆昭昭坚持，便承诺道。 陆昭昭冰凉的指尖拉了拉她的手：“谢谢你！” 王丽丽从二楼下来，萧承延立刻回过头。 王丽丽心里一虚，连怎么扯出笑容都不会了。 “萧团长，您，您没去休息呀？”她干巴巴地笑了笑。 “他怎么样？”萧承延问。 王丽丽现出狐疑的神色：“您明明也关心她，为什么……” 萧承延转过头，不再说话，紧抿的唇角透着一丝冷硬，王丽丽心里没来由的一突，立刻停止了多嘴。 “那个，她没事，我先走了，萧团长再见！”王丽丽说完立刻快步跑了出去。 萧承延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想起萧亚楠震天动地的哭声，陆昭昭显得太过安静了。 他不由自主地推动轮椅来到楼梯口，咬了咬牙，用力抓住楼梯扶手，单腿站了起来。 从来没觉得自家的楼梯这么长过，等他单脚费力地爬上二楼，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指节用力到泛白，他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失去了楼梯扶手的支撑，他有些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萧承延却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吧？见了又能说什么呢？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告诉她。 他转过身，又往回走了几步。 不过他又想起，她不知道有没有退烧，受了打击会不会加重病情，他起码也要去看一看才安心。 难道心里一直偏向于她是清白的，只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才不得不这样做，以规避风险？现在心里觉得亏欠她了吗？ 一向杀伐果决的萧团长，这辈子没有像现在一样踌躇不决。 站在陆昭昭房门前，他举起手，又放下。 门忽然开了，萧承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陆昭昭显然没想到萧承延会出现在门前，脸上伤痛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被他尽收眼底。 “萧团长？” 陆昭昭打量了他一下，难掩震惊之色：“您怎么上来的？” 萧承延神情略显尴尬，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 喉结滚了滚，他眼神闪烁。 “我来看看你……” 陆昭昭唇角一勾：“看我有没有像萧亚楠一样痛哭？” 萧承延更加尴尬，清了清嗓子，道：“看你有没有退烧。怕你像昨天一样晕倒。你没事就好。” 他说着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陆昭昭才猛然想起，萧承延腿脚这么不方便，昨天是怎么把自己挪到他房间的？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吧？自从来到萧家，他一直是维护她的，她对他不能说没有感激，这次的事，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可有什么事不能明说呢？ 陆昭昭不再多想，几步赶上前去，把萧承延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 萧承延一愣。 “你……” 陆昭昭头也不抬，道：“别摔了。” 萧承延听她声音冰冷，却也关切，心里的滋味忽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陆昭昭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下楼，坐在轮椅上，见萧承延神情古怪，仿佛吃痛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萧承延摇了摇头，手却揉向了自己的膝盖。 陆昭昭疑惑地走过去，掀开他的裤管，随之皱起了眉头。 “怎么肿成这样？”陆昭昭问道。 萧承延摇摇头：“没事。” 陆昭昭恍然记起，自己晕倒在厨房时，谁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她摔在厨房没有摔伤，也没有烫伤，难道是萧承延…… 想到这里，陆昭昭心里一软，怨气不由得就散了几分。 她从井里打来冰凉的水，把毛巾浸在里面，等毛巾变凉后再拧干，敷到萧承延的膝盖上。 萧承延看着她为他做这一切，看着她紧绷的小脸透着认真劲儿，手上又轻柔又细致。 这样善良到心软的姑娘，不应该会是国家的敌人。 他从没有这样心焦地盼过小张的电话，等他来电话，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生我的气。”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出声，声音前所未有地柔和。 陆昭昭一愣，抬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他不习惯说这样的话，微微觉得有些窘迫，耳尖变得通红，喉结滚了滚。 陆昭昭歪了歪头，杏眼睁圆了，想确认一下，道：“萧团长，您说什么？我没听见。” 萧承延却再也说不出来了，这次连脖子根都变得通红。 第三十一章 欺人太甚 周红英忙了一个上午，中午才从食堂出来，就看见陆昭昭在一棵树下等她。 她忙走过去，一手关切地拉着她，一手去探她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陆昭昭道：“阿姨，我有事求您。” “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周红英笑道，“怎么了？” 陆昭昭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周红英虽然对她很好，但今天她要提出的请求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阿姨，文工团的招考还没有结束，我还想去乐器队试一试，可是，萧团长那边……” 周红英一听就明白了，心思玲珑如她，怎么会不知道陆昭昭对文工团的执着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他们俩的感情前一阵看起来发展得好好的，萧承延已经对她有了意思，为什么她忽然舍近求远，非要入文工团？ “我想，萧团长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他在休病假，未必会对小小的乐器队上心，是不是？”陆昭昭红了脸。 周红英笑了，道：“你让我帮你瞒着他？” 陆昭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阿姨，会不会让您为难？” 周红英也点点头：“他虽是我儿子，但职位上比我大了好几级，我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陆昭昭的心提起来。 周红英话锋一转：“不过，最近新的运动来袭，我忙得焦头烂额，连我也没工夫对小小的乐器队上心！” 陆昭昭才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她的意思是她会权当作不知道！ “阿姨，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陆昭昭心里暗暗发誓，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周红英，妈妈之前的恩情，萧家早已报完了，从今以后的日子，周红英的每一点好，都是她陆昭昭要重新计算的恩情！ 陆昭昭照旧买了菜，回去的路上不想却遇到了李明月。说起来，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听说萧团长很不待见你？” 没有一句客套的寒暄，李明月第一句话就不客气地说道。 “与你无关。”陆昭昭懒得搭理她。 “大院都传遍了，我想不看这个笑话都难。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食堂的洗菜工，不是临时工哦，是正式的！”李明月扬扬得意。 不怪她这么骄傲，凭陆昭昭的成分，连个洗菜的临时工的工作都捞不到，而李明月上来就能做正式工，她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与我无关。” 陆昭昭继续往前走。 “我迫不及待地想与你分享呢，你怎么走那么快？如今我有了正经工作，就差找一个好对象了！对了，你伺候萧团长这么久，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可以透露一下吗？” 陆昭昭嗤笑：“你求人的态度真是自成一派，没见过你这种人！” “随口问问，不需要你真的告诉我。如今我也算是在部队里安身立命了，还怕没的是机会去萧家？”李明月笑道。 “随你的便！”陆昭昭无所谓地耸耸肩。 在知道孟茹有可能是萧团长的女朋友之后，她早已单方面退出了这场“萧承延争夺战”，并且现在觉得无聊透了。 “对了，这件事还是要告诉萧奶奶，让她老人家也跟着高兴高兴啊！”李明月道。 陆昭昭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当口，萧奶奶被萧亚楠的事烦着，恐怕没什么心情听你的好消息。 一脚迈进客厅，陆昭昭不禁一愣，萧奶奶陪着一位中年男人在沙发上坐着，萧亚楠坐在另一边，孟茹亲昵地拉着萧承延的胳膊，蹲在他的轮椅旁边。 萧奶奶见陆昭昭回来了，道：“正好，你回来了，今天孟老师和孟茹在家里吃饭，这点菜不够，你再去买些。” 陆昭昭脚步一顿，随即微微一笑，应道：“好啊。” 孟老师就是那位中年男子了，容貌和孟茹有五六分相像。 “别麻烦了，随便吃一口就是了，大热天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再跑一趟。”孟老师忙道。 孟茹倒是没有看陆昭昭，她脸上有泪痕，只一心扑在萧承延身上，等着他来哄她几句。 谁知萧承延并没有理会孟茹，反而说道：“赵营长说晚上要过来，正好让他去食堂，多打些饭菜来大家一起吃。” 萧奶奶热情地笑着，道：“哪能让客人吃食堂的饭菜？” 萧承延却道：“她来之前，我们不是一直吃食堂，来客人也是一起吃。” 他转头看着陆昭昭道：“你身体还没好，上楼歇着吧。” 陆昭昭当然没有异议，他愿意出言相助，她乐得承他的情。 萧奶奶脸上有些挂不住，孟老师忙道：“对对对，我们本不该打扰婶子和萧团长的，都是小茹任性闯祸，害亚楠受罚，这次过来道歉，就是怕几个孩子们之间因为这件事生分了。” 萧奶奶哼了一声：“今天有客人需要招待，用到你了，倒拿乔上了！算了，我指使不动你！” 她阴阳怪气地说完，拿起电话打给赵营长，请他晚上多带些饭菜过来，不知道哪根线搭得不对，竟还邀请赵大娘带着孩子们和李明月过来。 陆昭昭懒得理，对萧承延点了点头，就转身去厨房把买来的菜放好。 孟茹谁也不理，只拉着萧承延的胳膊一会掉一滴眼泪，哭得好不可怜，最终还是萧奶奶心疼了，亲自过去把她扶起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后注意就是了！亚楠已经原谅你了，以后你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萧亚楠冲孟茹吐了吐舌头作鬼脸，不知道孟茹对她使了什么迷魂大法，她竟然毫不介意，与她和好如初了。 萧奶奶继续道：“至于承延，他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你的气？还不是今天吵了明天就好了？” 孟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萧承延。 萧奶奶嗔道：“承延说句话！” 萧承延看了一眼孟老师，终究无法，冷着脸点了下头。 正路过的陆昭昭听了，恶心得不行！刚才听孟老师说他们是来道歉的，向谁道歉？他们该道歉的人不应该是她陆昭昭吗？ 他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受害者是谁？对谁道歉？谁该原谅谁？ 整个事情她是漩涡的中心，如今却又仿佛完全与她无关了！ 真是可笑！ 欺人太甚了！ 第三十二章 连根切断 萧承延心里一直闷着一口气，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哪哪都不对。 孟茹小心翼翼地与他说话，他皱着眉头一声不吭，连孟老师都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只是与萧奶奶聊着天。 直到他房间的电话铃声隔着房门高声响起。 他房间的电话和客厅里的不是一个号码，那一部响了，代表是专门找他的重要电话。 孟茹站起身，要推萧承延回房，被萧承延一抬手制止了。 “不方便。”他道。 孟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只能悻悻地放下。 萧承延转动着轮椅，有些迫不及待，这几天与他联络频繁的，只有小张。 关紧房门，萧承延接起电话。 小张激动的声音传来：“团长，我就说嫂子怎么可能是间谍！她与她家人已经决裂了！” 随后，他把调查到的，陆昭昭上交不动产，离家时陆振庭和江婉茹分别找人在火车站试图抢夺财产，最终莫名其妙落空的事，还有陆振庭与妻子决裂的事，陆昭昭在家里曾经跳过楼的事，和陆昭昭原本的男朋友与她二姐私奔的事，都原原本本地道来。 这些事的证人太多，李干事，火车站的两伙混混，邻居，医生，二高中的同学，一查之下，水落石出。 萧承延迅速整理出了重要结论：陆昭昭与她偷渡出逃的大嫂没关系，更不可能与她大嫂娘家的M国籍亲戚有关系！她与资本家哥哥也划清了界限！ 萧承延心跳有些微微加速。那她的药呢？他已经不自觉地主动为她找好了理由：她跳过楼，受了伤，极有可能是她嫂子为了不耽误她来东北的行程，才给她弄来的！ 解除嫌疑，她不是间谍！ “小张，做得很好！”萧承延轻启薄唇，微微一笑。 电话那头的小张一下子愣住，被团长这么直接地口头表扬，还是第一次，他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团长……我，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行了，”萧承延心情大好，“回来吧，辛苦了，买张卧铺票好好休息休息，回来找我报销！” 对面的小张简直激动得要哭了！ 萧承延放下电话却有些无措起来，妈妈说得对，他下的那个决定太仓促了，太对不起陆昭昭，如今真相大白，他的愧疚无以言表。 陆昭昭回房间后左思右想，今天刚刚求了周红英帮自己这么大的忙，今天她家里请客，虽是萧奶奶张罗的，然而怠慢了客人还是周阿姨脸上不光彩，为了周阿姨，她也不能真的赌气不做饭，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早上点滴的药效过了，她微微有些头晕，扔嘴里一片“安乃近”，还是撑着起身下楼去了厨房。 路过客厅，她发现一道视线一路追随着自己，看过去，竟是萧承延，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见她回望过去，他丝毫不躲避，反而对她微微笑。 陆昭昭心里发毛，打了个冷战。 他又抽什么风？ 然而孟茹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么多年“守护”萧承延的她，神经敏感到了极致。 互相递了一个眼神，孟茹与萧亚楠跟进了厨房。 “呦呦呦，做给谁看呀，我哥都说让你歇着了，还要来显你的勤快！”萧亚楠语气尖酸地道。 陆昭昭眼皮都不抬：“请你客气点。” “亚楠，你什么时候在她身上讨到过便宜？快别说了！昭昭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昭昭冷笑一声：“请你们离开我的厨房就是帮忙了！别投了毒赖到我身上！” 孟茹一愣，准备好倒进菜里的指甲油默默收了起来。 这死女人还挺警惕！ 孟茹眼珠一转，悄无声息地来到陆昭昭身后。 陆昭昭在切菜，她旁边的火上烧着水。 而她及腰的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油亮亮的垂在身后，甚是漂亮，也甚是碍眼。 孟茹牙关一咬，心一横，伸出了手。 这微小的动作连萧亚楠都没有看见，她还在翻动着蔬菜挑着毛病：“这白菜一点都不新鲜，你会不会买菜？——什么东西烧煳了？” 陆昭昭停下切菜的刀，惊呼一声：“啊！” 她的辫子烧着了，连衣服都烧破了一个洞！ 还好是在厨房，陆昭昭忙向水池奔去，谁知孟茹挡在路中间，像是被吓坏了似的，一边惊叫，一边碍手碍脚，陆昭昭往左她就往左，陆昭昭往右她就往右。 陆昭昭一把扯开她，冲到水池边，扑灭了火，漂亮的辫子已经被烧掉了好长一截。 孟茹一捂嘴，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惊道：“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亚楠的段位还是太低了，此刻已经被这瞬间的变故吓傻了。 陆昭昭气红了脸，热血上涌，一把操起菜刀，一手大力地按住了孟茹的脖子，将她压在菜板上不敢动弹分毫！ 孟茹其实是个纸老虎，真刀真枪起来早就吓麻爪了。 萧亚楠回了魂一般，尖叫一声：“陆昭昭要杀人了！” 她夺门而出，孟茹快吓断气了，哀求道：“萧亚楠，别丢下我！陆昭昭，你要干什么？杀人是要枪毙的……呜……我求你，别杀我……” 陆昭昭嘴里斥道：“别动！姑奶奶的刀可不长眼睛！” 她太了解她日日做伴的这个老伙计了，哪里最锋利她一清二楚，手起刀落，孟茹束在脑后的及腰的长马尾被连根切断！ “啊——啊——”孟茹还以为掉的是自己的头！ 客厅里的人听见了动静，被萧亚楠语无伦次地连叫带拉，涌进了厨房。 赵营长一家早就来了，周红英也回来了，此刻厨房里挤满了人，抽气的抽气，惊叹的惊叹。 孟茹的头像一个炸了毛的公狮子，一下子扑进萧奶奶怀里大哭起来。 陆昭昭勇劲过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萧承延扶着轮椅站起身，一跛一跛地来到陆昭昭身前。看着她披散着一头长发，发尾参差不齐，还隐隐冒着一股煳味。 她的一张小脸惨白没有血色，浑身抖成一团，不知道刚刚激愤成什么样子才敢动了刀。 他试图抽走她手里的刀，竟然试了几次才成功，她握刀的骨节泛白，像是要把刀柄握碎。 “这……这是……”周红英脸色难看。 众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一声童声响起，是赵大娘的孙子，小生子，脆生生地指着孟茹说道：“这个阿姨丑死了！” 赵大娘忙不迭地来捂他的嘴！ 孟茹简直要哭断气了。 第三十三章 监视 经过这一番鸡飞狗跳，任谁都不再有心情吃饭了。 周红英向孟老师一个劲地道歉，孟老师的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从周红英借了个大帽子带孟茹直奔理发店。 萧亚楠咋咋呼呼地要跟去，被萧承延一句话拦在了家里，萧承延说道：“二百遍保密条例，可抄完了？” 萧亚楠蔫头蔫脑地上了楼。 李明月一直扶着摇摇欲坠的萧奶奶，柔声安抚着。萧奶奶被气到血压飙升，李明月服侍她服了药，赶快回房去休息了。 赵营长把家人怎么带来的又怎么带了回去。 小生子直嚷：“还没吃饭呢！” 赵大娘又忙来捂他的嘴。 都走了，陆昭昭垂着头站着，对面是一脸严肃的周红英和萧承延。 一顿训斥是无可避免的了，她想，认命地等着被审判。 孟茹的头发，被她贴着后脑齐根切下，别说再绑辫子，就是刘胡兰头都梳不成，只能剪成最短的男发，陆昭昭心里痛快，低着头，嘴角压不住地想笑。 同样嘴角压不住的还有萧承延，他大拇指支在下巴上，剩下四根手指挡住嘴，不被人发现。 他从小到大没看过女生打架，他是个随时都板着脸，看起来过分严肃的人，令别人在他面前也会不由自主地端着，特别是升到高位之后，所有人遇到了他更是规行矩步。 而今天陆昭昭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真正愁死了的只有周红英，想着买点什么礼物去孟家负荆请罪，最好押着陆昭昭这丫头一起去！ 算了，还是自己去吧，这两个孩子，以后还是少碰面！ 周红英叹了好几次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揉着太阳穴回房了。 只剩下萧承延。 他拿下了手，对陆昭昭温声询问：“还发烧吗？用不用找军医过来再打一针？” 陆昭昭摇摇头：“刚才在厨房动刀的时候出了一身的透汗，感觉已经全好了。” 萧承延点点头，直直地打量着她。 陆昭昭被他盯得不自在，嘟哝着：“你想骂就骂好了！早死早超生！” 萧承延道：“回去好好休息吧，大病初愈。” 陆昭昭：就，完了？ 没有训斥与指责，只问了她的身体？她如蒙大赦，转身赶紧跑上了楼。 萧承延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影，眸中漫上一丝笑意。 李明月这时从萧奶奶的房间出来。 “萧团长，萧奶奶休息了，她气得不轻，心跳有点快。”李明月道。 萧承延感激地对她一点头：“谢谢你。我会找军医再来看一下的。” “客气什么，我表哥常让我来陪萧奶奶作伴，说您和他是最好的兄弟，萧奶奶就像他的长辈一样。” 萧承延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赵营长确实是他最好的兄弟。 “对了，萧团长，我去食堂应聘，被录用了，如今是食堂的正式员工了。”李明月看了眼萧承延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因为这场变故而心情不佳，就趁机与他聊聊天。 萧承延微露诧异：“哦？那很好啊！恭喜你！” 李明月微微含羞道：“我表哥有意让我在部队找对象，以后扎根在部队，为大家更好地服务！” 萧承延没想到这样的家事李明月会当着他的面聊起，只当农村女孩子可能都像李明月一样开放、爽朗，随意点头道：“咱们部队的单身小伙不少，回头让你表哥给你好好挑挑。” 涉及女同志的私事，萧承延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不欲再多说了。 李明月又道：“我表哥也说了，要帮我找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托付。我们从小感情最好了，像亲兄妹一样。” 她不见外，走去餐桌，把表哥带过来的饭盒一一打开，笑道：“萧团长，来吃饭吧。” 萧承延没胃口吃，可如今整个萧家就他一个人在，李明月又不说离开，总不好把客人自己扔在客厅。 还好这时周红英打开房门出来，萧承延赶紧喊了一声：“妈，帮李同志把赵营长家的饭盒腾出来。” 他向李明月点点头，不等周红英答应，就转动轮椅离开了。 周红英忙走过来，不好意思地道：“呀，瞧我，都忙忘了！等我一下，马上就好，明月。” 李明月尴尬道：“我没有催促的意思，饭盒放在这也是一样的……我就是喊萧团长过来吃饭。” 周红英笑道：“我知道，只是没有饭盒，赵营长明天中午怎么吃饭呢？我很快就好！” 周红英说着，把桌上的几个饭盒摞起来就走去厨房。 李明月有些沮丧，萧团长似乎和自己说不到两句话就急着离开，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怎么办呢？她心里盘算着，要不然让哥哥来提一提？ 不过她当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若是被拒绝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是想办法和萧家人先熟络起来。前一阵子忙着找工作，这回工作落定了，她该往这边发发力了！ 陆昭昭回房间长吐出一口气，披散开头发，用剪刀把烧焦的头发剪齐，及腰长发现在成了及肩的中长发，倒也没多大影响。 可是陆昭昭想起孟茹依旧心里发堵，以后一定要小心警惕，再也不让她有机会伤害自己！尽管报复回来了，看着衣服上烧焦的洞，她仍后怕不已。 忽然想起来该帮萧承延继续做康复训练了。 随便在商城弄了口零嘴吃，她就下了楼。 她敲门后，他立刻亲自给她开了门。 他站着。 陆昭昭被开门速度弄得一愣神：“您……” 萧承延扶住门框，道：“我的左腿还是正常的，不用担心。” 陆昭昭点点头：“哦，那您注意劳逸结合，别累到了。” 萧承延点点头。她嘴里时常说出叮嘱的话语，像医生叮嘱病人一样自然而然，她从未在意，然而萧承延却在唇畔含上了一缕笑意。 看她搭在肩膀上的辫子，越看越觉得头发这个长度显得她更加俏丽了。 陆昭昭从萧承延身侧经过，距离近了才发现他原来那么高，陆昭昭在女生里也不算矮的，从他面前一经过，立马显得娇小起来。 陆昭昭直奔主题。 “萧团长，我们现在已经活动好了关节，下面要训练肌肉的力量。” 萧承延刚想回过身关门，发现萧奶奶开了门，走了出来。 萧承延略一思索，把门敞开了。 这边陆昭昭说道：“萧团长，您先平躺到床上。” 萧承延依言躺了上去。 陆昭昭背对着门，萧承延看见奶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直腿抬高，仰卧，将伤腿伸直抬高至30°左右，对，就这样，保持5秒再放下，休息5秒再抬起，每组10～15次，每天3组。” 陆昭昭站在一旁用言语指挥着，离床边还有一段距离，萧奶奶的眼神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第三十四章 被耍了 萧承延把这一套动作做完，陆昭昭问道：“累吗？可以先休息一下，再做下一个动作。” 萧承延摇摇头，道：“不用，直接来吧。” 陆昭昭说道：“那好，您这回需要站起来，用我扶您吗？” 萧承延道：“我自己可以。” 他扶着床沿站起来，陆昭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靠墙。 “背部贴墙，缓慢下蹲至臀部与膝盖平齐，维持20～30秒，每组3～5次，逐步增加时间。” 萧承延深呼吸一次。 陆昭昭道：“这组动作对于您来说可能做起来比较费力，不过如果做得好，对您恢复大有好处。” 萧承延点头道：“我知道了。” 陆昭昭笑道：“今天就先学这两个动作吧，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她挥手与萧承延再见，萧承延看见奶奶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 这套动作做下来，萧承延汗如雨下，右腿微微吃力。 刚坐在轮椅上，敲门声又响起。 陆昭昭端来了一碗面。 她没有说什么，放在桌子上，对萧承延一笑，转身就出去了。 她越是对他如常，文工团的事他就越觉得愧疚，抓心挠肝地想对她做些补偿。 “招完了，满了，不招了。”在萧承延问周红英舞蹈队还需不需要人的时候，周红英耸耸肩，不客气地说，“早干嘛了？” 萧承延摸了摸鼻子，耳尖通红，是啊，早干嘛了？ “身为团长你没有错，别放在心上了，昭昭都不在意了。”周红英又忍不住安慰儿子道。 第二天就是乐器队的考核，是今年进入文工团最后的机会。 陆昭昭提着个篮子，打了声招呼：“我去买菜了。” 萧承延与萧奶奶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个微笑点头，一个扭过了脸，叹气：“也不知道孟丫头怎么样了，她倒没事人一样！” 萧承延：“奶奶，不是陆昭昭的错！” “我知道是孟茹先烧她头发的，可她的手也未免太黑了点！哪有女孩子不在乎形象的，这让孟丫头怎么见人？” “奶奶，火是很危险的，若是烧到皮肤怎么办？”萧承延皱了皱眉。 “刀就不危险？”萧奶奶气哼哼地站起身，去二楼看萧亚楠抄书去了，和这个孙子越发说不到一块！ 孟茹上班后，新发型引起了巨大轰动。她把帽子整个扣在头上，可军帽就那么大，仍不免被人在背后猜测发生了什么，好好个美女怎么剪了个寸头？ 她简直一想起陆昭昭那张脸就恨不得撕碎她！ 正咬牙切齿，又看见一个她讨厌的人——王丽丽，正向她走来。 王丽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生物一样，捂着嘴憋笑：“你，你发什么神经啊？把自己弄成这样？” 孟茹白了她一眼，对王丽丽，她是向来忍让的，因为王丽丽的爸爸是个大人物。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转身就要走。 “喂，我特意来找你的，你跑什么？”王丽丽叫住她道。 “干什么？”孟茹没好气。 “我在湖边的长椅上看见了萧团长。”王丽丽道，果然孟茹听见萧承延的事情就两眼放光起来，王丽丽马上补充道，“他在相亲，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 孟茹嗤笑一声：“不可能！萧奶奶都说了，以后，我会是萧团长的对象，只不过我现在年龄太小。” 王丽丽眼珠子一转，道：“就凭你？这形象？带出去不会给萧团长丢人吗？” 孟茹脸一红：“我头发又不是长不出来了！” 王丽丽耸耸肩：“萧团长可不一定这么想！反正湖边那美女，辫子这——么长，可漂亮了！” 孟茹一跺脚：“你骗人！” 王丽丽道：“爱信不信！对了，萧团长连轮椅都没坐哦，可见对人家女孩多重视！” 孟茹心急如焚，她不清楚王丽丽耍她的概率有多少，王丽丽素来心直口快，从小到大倒是从来没耍过她，难道是真的？ 宁可信其有！ 可是文工团乐器队招人，她得负责上台主持啊！ 咬了咬牙，她找到了她们科长。 “领导，我肚子疼，得请个假，那个，能不能找别人替我一下？” 李科长看了她一眼，虽然额头都是汗，脸色不差啊，转念一想，女孩子怕丢人，她哪根筋搭错把自己的头发搞成这个德行，八成是不想上台。 于是无奈地点点头：“走吧！小孟啊，已经这样了，你要适应啊，不能总逃避啊！” 孟茹脸红得像要滴血一样，胡乱点了点头就跑了。 王丽丽见她走远了，从转角处拉出陆昭昭。 “她走了！你可真有办法，用萧团长做引子，她果然上当！” 陆昭昭捂着嘴笑：“丽丽，谢谢你！” 王丽丽一拉她的辫子：“你怎么也剪辫子了？” 陆昭昭把事情经过简单告诉了王丽丽，王丽丽气得都快要着火了！ “砍了她的辫子太便宜她了，应该扒了她的皮！” 陆昭昭笑道：“算了，反正她比我惨！” 王丽丽道：“萧家有没有为难你？萧奶奶可喜欢孟茹了！” 陆昭昭摇摇头：“周阿姨护着我。” 王丽丽撇撇嘴：“萧奶奶和周阿姨有矛盾，尽人皆知！是萧团长护着你吧？” 陆昭昭诧异：“为什么有矛盾？” 她之前就隐约觉出不对劲了。 王丽丽推了推她：“说来话长，我改天告诉你，你快去考试吧！” 王丽丽的弟弟王建国坐在湖边背对着马路，一头一脸的汗。 “我姐也不知道搞啥？让我偷穿我爸的军装，大热天坐在湖边！一会儿非中暑不可！她要是不解释清楚，二十根冰棒都解决不了！” 他伸手擦了擦汗。 王建国才十七岁，在同龄人当中，属于人高马大的那种体格，不少人说他背影看起来简直和萧团长一模一样，他自小崇拜萧承延，每次听见这话都乐得不行。 果然，又有人把他认错，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萧团长！” 王建国憨笑着回头：“孟茹姐？你——你咋搞成这样？”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被诧异覆盖。 “萧团长呢？”孟茹的心头升起怀疑。 “没看见啊！”王建国挠挠头。 “你咋穿着军装？这军衔是——你穿王政委的军装？”孟茹抬高声音叫道。 这时两个兵巡逻路过，先看见衣服，条件反射地敬了个礼：“首长好！” 走过三步远立刻回头：“你是谁？冒充首长！” 王建国大叫一声：“不好！” 他撒腿就跑，一个兵立刻追去。 孟茹已经明白过来被王丽丽耍了，跺了跺脚，就要离去。 “站住！”剩下的那个兵立马拦住她。 “你不能走！”那个兵看她一个女的，头发弄成那样，穿着军装，说不定也是冒充的，伸手利落地把她胳膊扭向后背，“不许动！” 第三十五章 乐队 陆昭昭定了定神，轻轻吐出一口气，款款走上舞台。 台下的几位评委看见她都有些诧异，特别是舞蹈队的潘队长。 “陆昭昭？今天是乐器队的考核，你还会乐器吗？”潘队长问道。对于陆昭昭被取消资格，她私下里找周红英问了好几次，实在是觉得惋惜，今天又看见她，她觉得很是意外。 陆昭昭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弹钢琴。” 此言一出，几位评委更加震惊。 乐器人才本来就稀少，特别是钢琴这种昂贵的乐器，在积贫积弱的50、60年代，见过钢琴的人都寥寥可数。 今天来应聘的人，才艺多是二胡、唢呐、笛子、小号等，会弹钢琴的，陆昭昭是唯一一个。 乐器队队长立刻站了起来，他叫牛显强，是个戴眼镜的瘦弱的青年。 “你当真会弹钢琴？” 牛显强问的同时，在看向陆昭昭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相信了的，这个女孩面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那份自信，和乐器队之前的钢琴手简直如出一辙。 陆昭昭肯定地点头。她在现代，钢琴比舞蹈学习得还要早些。 牛队长一拍手，领着他手下的兵，从舞台的角落里珍而重之地抬出一架钢琴。 这架钢琴显然很久没人碰过了，蒙着厚厚的一层盖布，盖布上面积了一层灰。 潘队长笑道：“老牛，自从王雪芹调走，再也没人会弹钢琴了！我们都快两年没听见过钢琴的声音了！” 牛队长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亲自揭开了盖布，对陆昭昭道：“陆同志，请吧！” 陆昭昭坐在琴凳上，见琴上恰好有一本琴谱，翻开的那页正是她熟悉的曲子，稍作准备，指尖音符流淌，一曲《浏阳河》的调子瞬间在礼堂里回响。 她的指尖一落在琴键上，便吸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旋律时而婉转，时而明快。她微垂着眼帘，水润的唇瓣轻轻勾起一丝笑容，白皙的手腕轻扬间，那首调子便像是有了生命，顺着钢琴特殊的清脆音色漫延开来，将满室的目光都缠了进去。 牛队长摘下了眼镜，眯起了高度近视的眼睛，透过陆昭昭的身影，似乎看见了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佳人。 乐声里有乡间的田埂，有摇摇晃晃的木船，还有夕阳染红的水面，听得人心头发软，连时间都像是慢了半拍。 第一段乐章刚一落下，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大提琴音，稳稳地接住了钢琴的尾音。陆昭昭指尖一顿，抬眼望去——拉琴的男人一身军装，她不认识，却在目光相触时，读懂了他眼底的共鸣。几乎是同时，另一侧的小提琴也加入进来，那是个漂亮文弱的女孩，同样一身军装，朝她微微一笑，音色清亮，与大提琴的深沉缠绕在一起。 陆昭昭的琴音适时的加入进来。没有排练，没有示意，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可钢琴的旋律一扬，小提琴便默契地拔高；大提琴稍作停顿，钢琴便适时地跳跃出来。 每一个转折、每一次起伏都恰到好处。 陆昭昭心里畅快，她的手指仿佛长了一双翅膀，愈发灵动，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乐声里多了几分即兴的雀跃，三种音色交织，周围的听众只觉得浑身发麻。 一曲终了，三人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惊喜与畅快。 潘队长先站了起来，激烈地鼓掌。满室的人都起了身，兴奋得把手掌都拍红了。 陆昭昭转头去看队长牛显强，他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回过头戴上眼镜的时候，眼角通红。 潘队长跑过来摇晃着牛显强：“老牛，你说什么也要把陆昭昭留下！咱们的团队太需要一个钢琴手了，看了他们今天的表现，再想想这两年的节目，都是一坨什么呀！” 其他几位队长与干事都纷纷附和。 潘队长满面愤恨：“招文艺工作者还要卡这个，卡那个，有基础的因为各种原因不让进，进来的半会不会，基本都要从头教起，领导们嫌我们几个老家伙太清闲了！这次，再不行，我们一起去找领导理论！” 显然，陆昭昭被踢出舞蹈队的事把她气得够呛！ 牛显强激动地说道：“好！这份录取名单，我现在就去亲自交给周主任！” 陆昭昭心里一喜，这就定了？这么顺利！牛队长亲自去找周红英，而她与周红英已经打好了招呼，孟芸再想找她麻烦，到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对门外伸长了脖子等她的王丽丽比了个手势，看见王丽丽兴奋得蹦蹦跳跳，不禁露出了甜甜的一笑，两个梨涡在牛奶般的脸蛋上漾开。 她们一帆风顺，王丽丽的弟弟王建国这边可就惨了！ 王丽丽与陆昭昭手拉着手，还在兴奋中，叽叽喳喳地又笑又闹，忽然一拍额头：“哎呀，我弟！” 陆昭昭收起了笑容：“对了，湖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按理说孟芸去湖边，看到不是萧团长，应该返回来了呀，怎么这么久不见人？” “别是出什么事了！” 二人赶快往湖边跑，半路上就遇见个同学，告诉王丽丽，看见王建国被两个不认识的新兵蛋子抓了。 她二人又赶快顶着大太阳往办公室赶去，皆跑得大汗淋漓。 远远看见孟老师吹胡子瞪眼睛地站在办公室门前，陆昭昭赶快躲了起来。 王丽丽会意，自己上前去说明情况，把弟弟弄出来。 理由当然是小孩子家调皮，看爸爸的军装神气，穿出来招摇过市，本次实乃初犯，回家一定好好教育，云云。 王建国红着脸，刚要张口，被自己亲姐血脉压制，一记眼风封住了嘴。 陆昭昭躲在围墙后面，心里越想越过意不去，咬咬牙狠狠心，摸了摸手腕上看不见的玉镯，调出系统，在积分商城页面，用剩余的积分换了几块死贵的进口巧克力，退出的时候，瞥见首页促销页面有一个线装牛皮纸封皮的笔记本，一毛钱，她也下了单，一会打算一起送给王建国，作为他无辜受了罪的补偿。 另一间屋子门前，孟老师也领出了孟芸。士兵一个劲地道歉，说是误会，看孟芸不符合军容军貌，以为她是冒充的。 孟芸哭得眼都红了，孟老师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这两天连续给他丢脸，气得他老脸通红。 第三十六章 心猿意马 他们爷俩走远了，陆昭昭才从墙角走出来。 王丽丽对弟弟介绍道：“这位是陆昭昭同志，你姐姐我的好朋友，你要叫陆姐姐！” 哪知这位单纯的大男孩，从小长在部队大院，见过的都是飒爽的女兵，或者姐姐这样的大大咧咧的假小子，甫一见到陆昭昭这样水灵灵的女生，只觉得几魂几魄都一起漂浮出窍，荡悠悠地悬浮在半空中，他的心怦怦跳，口干舌燥，眼睛钉在陆昭昭身上怎么都移不开，想说话，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像座雕像！ 王丽丽推了他一把：“喂！傻了？叫人啊！叫陆姐姐！” 陆昭昭露出长者独有的，自以为“慈祥”的笑容，道：“王建国，你好！” 王建国被这清泉一样的声音拉回了魂魄，可心跳仍不由控制，像脱缰的野马，他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心就要跳出来！ 陆昭昭只当他腼腆，从斜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本子和巧克力，道：“送给你的见面礼！” 王丽丽一把接过去：“什么？” 随后看了看，把本子递给弟弟，道：“好好学习吧小子！” 又把三块巧克力一人分了一块，率先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惊呼道：“哇——昭昭！我也不是没吃过巧克力，我爸爸去京市出差的时候买过的，可味道比这个差远了！你的巧克力怎么这么好吃啊？” 陆昭昭笑道：“是吗？我从家里带来的，应该是进口的。” 她也打开吃了，味道的确不错，醇厚丝滑，又不过分甜腻，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王建国傻傻的，一手攥着本子，一手攥着巧克力，天热，手也热，巧克力都要被他攥化了。 “咦？你不爱吃吗？给我！”王丽丽道。 王建国这回不呆了，把东西背到身后：“我的！” 陆昭昭与王丽丽都笑起来，笑得王建国脸更红了。 姐弟俩直到陪陆昭昭买了菜，又把她送到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特别是王建国，三步一回头，被王丽丽硬是拉走了。 陆昭昭心情好，又才与二位朋友高高兴兴地分别，满面笑容地回到家。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灿烂的笑脸晃了晃神。 “萧团长。”陆昭昭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厨房去放菜。 “咳！”萧承延在陆昭昭从厨房出来要上楼时叫住她，“那个，小张去南方出差，路过南市，带了些南市特产的水果和糕点回来。” 他才不会实话说，是他特意打了通电话去招待所，找到小张，让小张去买的。 “是吗？”陆昭昭对南市不过只有那么几天的感情，不过，能称得上一方特产，肯定好吃就是了，“谢谢萧团长！” 她从桌上拿起东西就笑眯眯地上了楼。 萧承延徒劳地伸了伸手，只抚摸到她行走时带起的一丝微风。 记得陆昭昭刚来萧家时，常找机会与萧承延聊几句天，萧承延能感觉到她的刻意亲近，然而这种亲近不知哪天戛然而止了，似乎是在她考文工团之前，也就是他还没有“得罪”她时，她就不再试图亲近他了。 这时候他细细回想起来，只觉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晚上小张过来，陆昭昭还特意谢了小张，小张挠挠头不好意思，被萧团长下了封口令，却什么也不敢说。 “团长，”小张单独请示萧承延，“还需要对嫂——陆同志的行动进行监控吗？她有什么动向需不需要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萧承延立刻摇头道：“不需要！她是自由的，既然已经解除了嫌疑，行动就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是！”小张领命。 他看到副团长批复了进入文工团的新进职员名单，里面有陆昭昭，小张摇摇头，看来也不需要向萧团长汇报了。 此后陆昭昭日日早出晚归，不过她下班早，不耽误做饭。 萧承延沉默地看着她早早出去，晚上掐着点儿回来，直奔厨房，两人越发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用不了几天，他就习惯了，一心想快些复健，早日健健康康地走出去。 陆昭昭也没忘了在一周后来找萧承延，看他的训练效果。 “很不错！” 听到陆昭昭的肯定后，萧承延微弯了嘴唇。 “可以开始负重训练了！”她说道，“借助拐杖，逐渐增加伤腿承重比例，过渡到完全负重。” 她拿出为萧承延准备好的一副拐杖。 “萧团长，您试试看，好不好用？” 萧承延看着眼前这副簇新的拐杖，伸手摸过去，光滑中，透着沁凉的手感。 “给我的？是你买的？”他问。 “对啊，不知道合不合适，您试试。”陆昭昭是在系统商城里选了一副材质比较好的，她有的是存款，买这点东西不在话下，现在吃住在萧家，也并不觉得送萧承延一副拐杖有什么不妥。 可是萧承延却道：“花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他怎么可以花陆昭昭的钱呢？ 陆昭昭樱唇轻抿，微笑道：“不用了，萧团长，送给您，作为您配合我复健，恢复这么好的奖励！您恢复得好，我可是很有成就感呢！” 萧承延一愣——奖励？长这么大，除了学校发的奖状和奖励的本子，还有部队里给过的各种表彰嘉奖，他从没收到过任何人给他的奖励，小时候什么事情做得好了，父母或许会口头表扬一下，然后转头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词原来这么美好，这么鼓舞人心，萧承延的唇角忍不住地上翘，把拳头送到嘴边，咳了一声掩饰住。 陆昭昭扶住萧承延，让他的重心移到拐杖上，冰凉的手指接触到他紧实的手臂肌肉，让他忍不住整条胳膊都微微发烫。 早知道穿个带袖子的衣服，这样皮肤贴着皮肤的触碰，让他的耳根腾地一下热起来。 “踮脚尖、脚跟走路：每组10-15步，每天2-3组，增强小腿肌肉控制。” 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承延一下子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了，满口呼吸间都是她的清香，令他心猿意马。 “借助拐杖，单腿站立10-30秒，逐步延长时间，每天2-3次。这样有助于快速找到平衡感。” 萧承延清了清嗓子，声音略有些沙哑：“我可以自己来，谢谢你。” 陆昭昭依言松开了萧承延，发现他的胳膊上出了一层薄汗。 “萧团长，您热了吗？”陆昭昭微微歪了歪头，“井里有西瓜，我给您切一块！” 她说着转身出去，萧承延轻呼出一口气，呼掉他莫名其妙升起来的紧张感。 第三十七章 晚安 陆昭昭切了西瓜回来，萧承延已经自己做完了训练动作，坐在轮椅上等她。 她放下西瓜就要离开，萧承延叫住了她。 “你坐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她依言在凳子上坐下，既礼貌，又疏离。 “对于不让你去文工团的事，我向你郑重道歉。”他说道。 陆昭昭一愣，抬头看他，他目光真诚，冷峭的眉峰微微蹙着，薄唇轻轻抿着，轮廓好看的下颌线弧度刚硬，说话的神情严肃又认真。 她不由问道：“那现在我可以知道原因了吗？” 萧承延点点头，沉吟了一瞬，说道：“侦查部门发现有间谍潜伏的迹象，恰巧你同一时间来到我家，而且你给我的药，都是限制进口的药品。所以，为了安全起见……” “您曾一度怀疑我是间谍？”陆昭昭震惊。 “你别紧张，已经调查清楚，不会再怀疑你了。”萧承延连忙解释，“对不起，让你错失了进文工团的机会。” 陆昭昭长出了一口气，暗暗埋怨自己行事不够小心，以后再从商城买东西，要看好了这东西是不是常见，拿出来会不会引人注意，像那次“禁书”的事情，同样也是个教训。 “查清楚了就好。”她没说什么，毕竟他职责所在，而自己当时疑点重重。 “至于你工作的事，明年文工团还会招人，如果你能等，明年我会亲自给你写推荐信。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工作，我也可以帮你找人问问，哪里正在招聘。”萧承延道。 陆昭昭看着他，当初自己的确因为这件事气得够呛，但现在毕竟已经瞒着他重新考入了文工团。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呢？ 还是先不要吧，毕竟这件事情自己找了周阿姨帮忙，若是说出来，萧团长会不会怪周阿姨不听他的命令？ 瞬间下了决定，陆昭昭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萧团长，我初来乍到，还是先适应适应环境吧。” 别的工作她当然不考虑，因为她想成为文工团成员来获得军籍。如1960年初夏，总政歌舞团、空政歌舞团和前线歌舞团联合招收舞蹈学员，这些学员被录取后就参军入伍，穿上军装，成为解放军战士，获得军籍。1970年，南京军区政治部宣传队也通过在各地招收舞蹈学员等方式补充新生力量，学员经过入伍教育后穿上军装，获得军籍。 军籍，是她脱离出身，获得保障的最好途径。 “现在我白天和朋友出去玩，晚上回来做饭，日子过得轻松又充实，挺好的，就不麻烦萧团长了。”陆昭昭道，去文工团的这件事情还是先与周阿姨打好招呼，由周阿姨告诉他吧。 萧承延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陆昭昭见他不语，问道：“萧团长，还有事吗？” 萧承延指尖点着轮椅扶手，沉吟了半晌，一抬眼看见女孩明媚的眉眼，正睁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心中隐隐悸动。 她的工作被他搅了，他本想提一些补偿的事，然而对着她迎视着他的灼灼目光，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斟酌一会，总怕她认为他提补偿看轻了她。 他双手交叉在一起，一抬眉：“没有了。你早点休息吧。” 陆昭昭轻抿红唇，微微一笑：“好的，晚安。” 陆昭昭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那声“晚安”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萦绕在萧承延的耳边，一遍一遍。 “晚安。” “晚安。” “晚安。”…… 后来竟渐渐带了些缠绵的味道，令萧承延坐立难安。 他拿起一本书，翻开，鼻端她留在房间里的香气萦绕，使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开大了窗子，想把味道尽快放出去，否则今天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什么也别干了。 从来没有这样心浮气躁的感觉，令他觉得万分陌生。 这一天，陆昭昭早上出门去，她还没有过一年的试用期，所以没有发军装，每日只穿便服。 路过客厅，她意外的看见，孟老师这么早就来了，萧奶奶正陪着他坐着。 “他们的婚事……” 陆昭昭听见了孟老师的半句话，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路上她想着他说的“他们的婚事”，难道孟家着急了，想把孟茹和萧承延的婚事提上日程了吗？如果孟茹嫁进来了，这个家里势必没有她陆昭昭的容身之处了，她只能默默祈祷，最好不要太着急，婚期定在一年后，那时她应该转正了，也够资格分宿舍了。 萧奶奶看着孟老师，道：“不是我不着急，承延都二十六了，我哪能不急？上次军政委来慰问的时候，接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看见我还特意问了承延有没有解决个人问题呢！我都急死了！” “是啊，孩子们都大了，我家小茹也快二十一了。”孟老师附和道。 萧奶奶话锋一转：“可是承延那里我说不动啊！他妈妈，就知道忙工作，早出晚归，对孩子们的事一点也不上心！承延的婚事她不管不问，亚楠停职每天被承延关在家里抄条例，她连劝都不知道劝一句，我是没有办法，我老了！” “亚楠还停职呢？” “那不是吗？”萧奶奶指指楼上亚楠的房间，“连出门都要请示她哥哥！把孩子都快关傻了！”萧奶奶满脸的心疼与无奈。 孟老师叹了口气：“萧团长的脾气，说一不二，周主任恐怕也劝不了。我家小茹这次被那个陆昭昭剪了头发，又被新兵闹了场误会，没面子了，连家都不出了，单位里直接请了长假，唉，我也是操心的命！” 萧奶奶一皱眉头：“都是那个陆昭昭，这丫头……” 萧承延正拄着拐杖走出来，道：“奶奶，聊什么呢？” 萧奶奶连忙刹住话头。 孟老师站起来，看着萧承延如今依靠拐杖，行动利索，身材高大伟岸，气势令人不可逼视，五官更是出挑无可挑剔，果然自己女儿眼光不错！笑道：“萧团长，恢复速度还是很快的嘛！” “是啊，孟老师，”萧承延点点头，“我现在每天在院子里走几次，感觉伤腿越来越有力量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扔掉拐杖。” 他对萧奶奶说道：“奶奶，您知道，这都是陆昭昭的功劳。” 第三十八章 跑！ 萧奶奶一噎：“我知道，我也没说她什么！你们聊，我去冲壶茶。” 她起身走了，紧绷着脸，孟老师有些尴尬起来，自己女儿的心事人尽皆知，萧承延不可能不知道，却从没给过回应，他一时想问问，一时又觉得拉不下来面子。 最终他也没开口提，喝了口茶就告辞了。 中午，陆昭昭吃着食堂打回来的饭菜。 她从来只打点炒土豆丝之类的素菜，配点米饭和水简单吃一口，也不在食堂吃，都是拿回排练室，坐在台阶上吃。 那天与陆昭昭合奏的大提琴手叫苏杨，今天也把饭菜带回了排练室。 “陆同志，你怎么只吃这一点？我这里有鸡腿，你要不要？”苏杨坐在了陆昭昭旁边。 陆昭昭摇摇头：“我够了，谢谢你！” 她只是觉得食堂的菜咸得难以下咽，土豆丝她都是当做咸菜吃的。 “减肥吗？你可不胖，别学舞蹈队那些人，整天吵吵着减肥！”苏杨笑道。 陆昭昭一笑，没说话，苏杨就在她旁边静静陪着她一起吃饭，随口聊几句天。 吃完了饭，苏杨道：“上次你教我弹的那首曲子，我会了，我弹给你听？” 陆昭昭道：“好啊。” 苏杨像模像样地坐在琴凳上，抬头看着陆昭昭，冲她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他磨了陆昭昭好几天，求她教他弹钢琴，陆昭昭无法，只好教一首简单的曲子给他。 陆昭昭看着他坐着，表情无比认真地从指尖弹出，“do re mi do do re mi do mi fa so mi fa so……” 苏杨模仿起钢琴家坐着演奏的状态，坐姿笔直，微低着头，气势十足，看得陆昭昭拼命憋笑。 苏杨转过头来，陆昭昭忙摆出一脸正色。 “对了，陆昭昭，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讲的是什么呀？” 陆昭昭说道：“讲的是两只丛林猛兽的故事。” 苏杨似懂非懂：“哦——爱情故事吗？” 陆昭昭一愣：“或许是吧，还带点悬疑色彩！” 苏杨的表情敬佩到无以复加：“原来这么简单的调子包含了这么多？” 陆昭昭：“那当然！” 苏杨叹道：“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里面的感情色彩。” 陆昭昭道：“那你先好好研究！” 她从排练室出来，就去了王丽丽她们的排练室，王丽丽正好从食堂里才出来。 陆昭昭想去黑市，或者是专门买卖贵重物品的地方，她的积分商城又上架很多好东西，她只能看买不到，得赶紧攒一些积分。 “黑——市？” 陆昭昭连忙捂住王丽丽的嘴。 “嘘——”陆昭昭左右看了两眼，低声说道，“你可小点声！” 王丽丽吐了吐舌头：“我知道有一条街，叫明莲街，听说有人买卖古董和贵重药材，还有M国奶粉，不要票的粮油和肉，你问这个干嘛？你给萧家买菜做饭，他们给的票应该不少啊？” 何止不少，还有各种他们这种级别才有的细粮票等，周红英给陆昭昭拿的时候大大方方，完全信任地交给她。 陆昭昭道：“你别瞎猜！周阿姨给我的钱票足够用！我只是随便打听打听。” 王丽丽“哦”了一声，信以为真，就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聊起了舞蹈队的八卦。 周末，陆昭昭早早起来，揣着“公交地图”出了门。 她在地图上找到了“明莲”街的位置，又找到了公交线路，有些远，还需要倒车。 下了车后，她看来看去，这不过也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与所有的城市街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信步走在街上，街边有供销社，修理铺，国营小吃店，国营书店和理发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样热闹的街区，就算有黑市，也一定是开在看不见的地方。她走到尽头往右一转，就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口第一家，敞开着门，陆昭昭路过门前就闻到了一阵酸酸甜甜的香气，她以为是错觉，走过了，又走回来，发现的确是这家没错，这香气特别诱人，像是她在现代吃过的一种美食的味道，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一个男人穿着蓝布工装，戴着蓝布帽，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咂着嘴，顺手掏了手帕出来抹了抹嘴巴上的油。 还有人从陆昭昭身边走进去，也是工人装扮。 陆昭昭暗暗猜想，这莫不是一家偷偷营业的私人饭馆？ 那么问题来了，肉都是限量供应的，饭馆在哪能弄到不要票的肉？一定是黑市呀！ 陆昭昭壮了壮胆子跟着刚才的那个男人走进去，假装与他是一起的。 院子有点深，两侧仓房柴垛，煤堆与工具，看起来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民宅，不过越往里走，香气越重。 正房开着门，走进去，三张桌子，坐满了人，有的在用餐，有的在等餐，有个人对陆昭昭前面的男人喊一声：“老张来了？今天挺晚啊！吃完杀一盘？” 男人道：“杀一盘就杀一盘，让你‘车马炮’你也赢不了我！” 一个年轻媳妇从后面出来，身上带着围裙，像是老板娘，笑道：“张大哥，还吃锅包肉？” “对喽！”老张笑道。 “老张，你连媳妇都不娶，这点工资都花小林媳妇家了，就惦记一个礼拜一顿的锅包肉吃呢！” 众人都哄笑起来。 老张一坐下，陆昭昭无处可躲，众人目光全向她投过来。 大家对老张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带来的？”有人问。 老张摇摇头：“不认识！” 那个叫“小林媳妇”的老板娘过来道：“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 陆昭昭道：“闻着香气进来的，您这里都卖什么菜？我只是想吃顿饭。” 小林媳妇摇摇头，欲盖弥彰：“姑娘，你误会了，我这里不是饭馆，这些都是我家的亲戚朋友，来我家作客的，我自己做些菜招待招待。” 她警惕性很高，直接拒绝了陆昭昭，陆昭昭闻着香气吞了吞口水，很是失望。 看来他们家只接待熟悉的街坊邻居们，对陌生人是不接待的。陆昭昭早就对锅包肉有所耳闻，还没吃过呢，看来今天不能饱口福了。 这时，几个男人走了进来，越过她们走向了最里面，一个说道：“媳妇，再支张桌子，给哥几个整点好菜！” 陆昭昭看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直到他面向着她坐下来，露出脸。 南市火车站遇到的那个平头？哥哥或者嫂子找的，抢劫她红箱子的人！ 陆昭昭心跳猛地加速，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跑！ 第三十九章 山参 陆昭昭把脸一遮，道一声：“打扰了。” 接着，她低头疾步走出了院子，七拐八拐地走出了好远，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发现自己慌不择路，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眼前一个破仓库的大铁门，黑乎乎地紧闭着大口。 忽然大铁门上的一个小门开了，一个胖女人提着个篮子出来，看起来篮子很重，她提得费力，还不忘把小门小心地关上。 陆昭昭心想，不会误打误撞，找到了黑市吧？ 她尝试着推开门，里面是个大仓库，大白天也进不来太阳，黑洞洞地看不见光。 在她后面进来个挎着篮子的女人，陆昭昭就跟着她往里走，路上碰见几个人，也都挎着篮子。 走到大仓库的尽头，还有个铁门，前面的妇女对看门的点点头就进去了，陆昭昭却被拦了下来。 “你是干啥的？”守门人问。 “我，跟那个人一起的。” 守门人立刻把陆昭昭往出撵。 “出去出去，别来捣乱！” 陆昭昭心里纳闷，怎么别人进去就可以，自己就成了捣乱？ 她退回到第一道门边，用心观察了一会。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独自一人，没有结伴的，而且每个人都挎着篮子或者筐，没有空手的。 陆昭昭立刻翻开系统，悄么声的买了个差不多的篮子，又弄了顶草帽戴上，向里面走去。 她目不斜视，守门员正恰巧与别人在聊天，只用余光瞟了她一眼，也没说话，陆昭昭自己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与外面黑乎乎的大仓库不同，里面是一个开阔的院子，正午阳光照进来，亮堂堂的。 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却不吆喝，摊主只静悄悄地等在自己的摊位前。买东西的顾客也都压低声音说话，是怕街外面有人听见。 陆昭昭挎着篮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左右看，猪肉、牛羊肉、活鸡活鸭、鸡蛋，所有外面需要用票买的，这里都不要票，给现金就行。 墙边还停放着两辆崭新的自行车，高价出售，不要票。60年代，自行车可是太稀罕了，陆昭昭记得姥姥对她讲过，70年代初，姥爷在哈市当兵，部队奖励了一张自行车票，他在当地买了自行车，千里迢迢给姥姥邮寄回家，全村人都来围观这辆自行车，甭提多给姥姥长脸了！ 快走到尽头，陆昭昭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只见一个不大的木质招牌上面写着：收售药材。 木牌后面坐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 陆昭昭走过去：“老板，有人参吗？” 男人抬头打量她一眼：“要哪种？” 陆昭昭想了想道：“野山参，年头越久越好。” 男人从背后掏出个布包，拿出个手帕包裹着的人参，一层层打开，摊到陆昭昭面前。 “你算来着了，野生的，极品！”他说道。 陆昭昭转动手镯，系统幽蓝色的屏幕展开。 【次品，园参，参龄3年，有效成分少，可做日常药食同源使用。】 陆昭昭抿着嘴摇摇头：“老板，您实惠点！我要好的！” 男人一愣，一般外行看到这种胖乎乎干干净净的人参，就会当成宝了。 他又拿出个手帕包，一层层展开，道：“这个，真正的好货，我看丫头你是行家，这支可满意？” 系统迅速下了判断。 【林下参，非纯野生山参，15年，尚可。】 “怎么卖？”陆昭昭问。 男人眼珠一转，伸出两根指头：“见你识货，便宜给你，二百！” 陆昭昭歪歪头，不懂！忙调用系统，看看这根参值多少钱。 【市场价值四十元左右。】 差这么多？看来这老板是想狮子大开口啊！ 陆昭昭摇摇头，转头就想走。 “哎，别走啊！诚不诚心要？咋不还价呢？”老板急了。 陆昭昭回头笑道：“您不诚心做买卖，欺负我年龄小，我不买了！” “谁欺负你了？你可别瞎说！”他再次打量陆昭昭，“你是来闹事的吧？我可找管理员了！” “主要是货没看上，我说了要最好的，您就没有更好的了吗？”陆昭昭问道。四十块钱交易额对于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走吧走吧你！”那老板轰起人来，“有好的你能买得起咋的？ 陆昭昭暗自用系统一扫，系统【滴滴滴】地叫起来，震得她耳膜生疼，检测到他包里有一支极品野山参。 “老板，这大热天的，难不成我专程来逗您玩吗？您拿出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付钱买。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陆昭昭道。 哪知那老板往陆昭昭身后扬声道：“刘老板，有人闹事！” 陆昭昭俏眉一蹙：“谁闹事了？我买东西！” 陆昭昭的右肩被人轻拍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向右转头，右边却空无一人。 冷不丁左耳边一声轻笑：“是你要闹事？” 陆昭昭一缩脖子，急忙回头，刘平安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踢翻了身后的一个空水桶，“咣当”一声响。 陆昭昭心跳到了嗓子眼。 平头男？ 冤家路窄！ 跑！ 陆昭昭撒腿就跑，被刘平安长胳膊一伸，就给拎了回来。 “还真是来闹事的？”刘平安峻眉一皱，高大的身躯一靠近陆昭昭，立刻让她感到沉沉的压迫感。 “不、谁说我是闹事的？” 陆昭昭手指挥动，向包里迅速掏了个大框眼镜出来，戴在脸上，祈祷平头男认不出她。 陆昭昭尽量回避刘平安的正脸，指着卖药材的老板道：“我说了我要最好的山参，他一直拿次品出来哄我！” 刘平安向卖参老板一扬头：“是吗？” 卖参老板把那15年的林下参拿出来：“这不是好的吗？” 刘平安瞟了一眼，眉目间满是不耐，对那卖参老板道：“谁借你的胆子？” 卖参老板一愣，支支吾吾：“啥，啥意思？” 刘平安身后几个小兄弟过来了一个：“当着我们刘哥还敢不说实话？以为我们刘哥连人参都分辨不出来吗？” 那老板脸一红，嗫嚅道：“本来就是好的嘛！” 陆昭昭道：“别废话，我要最好的！” 她转头面对刘平安，灵动的眼藏在大眼镜后头，道：“他怕我付不起钱，好东西不舍得露出来！” 刘平安一伸脚踢了踢卖参的木质招牌：“别他妈坏了我的规矩！” 第四十章 锅包肉 老板没办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慢吞吞从包袱里拿出个木质小盒。 系统已经激动得疯狂躁动起来，陆昭昭左手腕上的玉镯已经隐隐发烫了。她知道年头久的野山参可遇不可求，品相好的更是千金难求。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爆火的电视剧，里面一个在商场身经百战的老板，栽在一支看走了眼的野山参上，倾家荡产。 老板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的盖子，系统立刻下了判断。 【特级野山参，升值潜力无限，一手价格约三千五百元。】 也就是他们在采参的山民手中收来时，大概在三千五百元左右。 怎么也得让他有点赚头，他才能出手。 刘平安对陆昭昭一笑：“怎么样？” 陆昭昭点头：“开个价吧！” 老板深感无力，对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他竟然被逼无奈要把好东西拿出来，还要陪她认真谈价，真是跌份儿！ “一万五！” 他随口说道。 陆昭昭不理他，只对刘平安道：“看，是我闹事吗？他就是不诚心做买卖！” 刘平安对陆昭昭说，眼睛却锁着卖参老板，道：“你还没还价呢！” 陆昭昭开口道：“三千五百块！” 卖参老板脸一下子就绿了，胡子都抖起来：“你、你、你！” 陆昭昭知道一口就砍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她抿起樱唇一笑：“这样吧，老板，我再给您加三百，别让您深山老林里白跑一趟。您日日把它带在身边，不就是想遇到识货的吗？不如早些出手，早些变现！” 卖参老板感到实实在在的肉疼了！卖吧，赚的不多，不过，三百，也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了，不卖，今天好不容易遇到真心想买的了，这支参他也带在身上够久的了！ 他的胡子抖啊抖，抖啊抖，一咬牙：“你再加点！” 陆昭昭又摇头：“你的那只15年林下参，我也要了，给你五十块。” 那老板一听，今天是遇到真正的行家了，只能认了。 再咬咬牙，他道：“带没带现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系统激动得屏幕直闪，闪得陆昭昭头昏脑涨。 陆昭昭把手伸向斜挎包，系统自动“刷刷刷”地替她把钱一分不少地点了出来。 看样子那卖参老板挺忌惮寸头男，陆昭昭趁着他在，就想赶紧把交易完成。 瘪瘪的斜挎包掏出厚厚一沓钞票，刘平安的小兄弟们忍不住打量这个小小的包里有什么乾坤。 陆昭昭却从伸手向她的卖参老板前面晃了一下，直接把钱递给了刘平安。 刘平安一愣，笑了，右边眉毛一挑，桃花眼眯起来：“什么意思？” “钱和货刘老板过手了，就是见证人！” 她怕卖参老板后悔，一会追出去找她的麻烦。 刘平安哈哈大笑：“好！” 他亲自点了钱，一分不少，递给老板，卖参老板吭哧瘪肚地把参盒放在刘平安掌心，又由他递给陆昭昭。 陆昭昭刚放进包里，就被系统自动收起来，一分钟都没耽搁。 陆昭昭大惊，这系统什么时候通了人性？难不成后面有人操控？ 不容她多想，事情办完了，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毕竟这里是黑市，被抓了可是要被单位开除的！ 她朝参老板挥挥手，再朝刘平安一抱拳，转身就走。 出了门，她把空空的篮子收进寄存空间，包里装着那只林下参，回去给周阿姨补补身体。 系统迫不及待地弹出对话框： 【是否出售？售价三千五百元，奖励积分一千点。】 陆昭昭点了叉，道：“回家再说！” 谁知系统又弹出来了： 【是否出售？售价三千八百元，奖励积分五千点。】 陆昭昭停下了脚步。 主动涨价也是第一次见！ 她再次叉掉。 果不其然，又弹出了对话框【是否出售？售价四千元，奖励积分一万点。】 陆昭昭疯狂叉掉、叉掉。 系统隔一会弹个框，隔一会弹个框，似乎她不卖就不罢休，然而售价四千，积分一万点，不再涨了。 陆昭昭无奈，计算了一下，一万点积分，兑换卫生纸和卫生巾也够用小半年的了，就点了出售。 这才消停下来。 陆昭昭越发感觉系统是有人操控的了，只是这个人是谁呢？会不会和她莫名穿越有关？ 十分钟之后，陆昭昭傻眼了。 她来时是慌不择路闯进来的，现在她说什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叹了口气，她只得在大铁门前等，等到有人买完东西出来，她好顺路跟出去。 等出来了一个人。 他过大铁门边的小门时，低低地弯下了头，后背弯成了弓形，似乎曾经吃过小门太矮的亏，被狠狠撞过，长了记性。 寸头男！ 陆昭昭转身就走。 刘平安一大步就跨到了陆昭昭身边，伸出长胳膊就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见鬼了？跑啥？”他调笑道。 陆昭昭打下他的手：“谁跑了！” 刘平安看了看她的侧脸，又看了看她的正脸，看得陆昭昭忍不住把眼镜往上扶了又扶。 “我们是不是见过？”刘平安问。 陆昭昭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 刘平安歪头思索了一会，也记不真切。 “迷路了吧？跟我走吧，这里面不常来的人，走不明白！”他道。 说着，他就走在了前头，陆昭昭在后面跟着。 好不容易绕了出来，又到了巷子口第一家，陆昭昭又闻见了酸酸甜甜的香味。 伸出胳膊一看手表，一点了，还没吃午饭，陆昭昭闻见香气，肚子马上“咕咕”地抗议起来。 陆昭昭叫住刘平安：“刘老板！” 刘平安停下脚步，笑了：“市场里的兄弟给面子，叫我一声‘刘老板’，我不是什么老板！” “刘同志！今天你帮了我的忙，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饭好不好？”陆昭昭露出一脸讨好的笑。 刘平安笑道：“不用了，我才吃过没多久。举手之劳，不必提了。” “诶！”陆昭昭忙拦在前头，“滴水之恩，当以饭相报！不请您吃一顿，我多过意不去呀！您这里请！” 她一指小林媳妇锅包肉家，做了个“请”的动作。 刘平安乐不可支，想起来他之前看见一个女孩被小林媳妇赶了出来，原来就是她！ “好！”刘平安痛快地道。 他把她亲自引进最里面一桌。 小林媳妇过来招呼：“刘哥，这是又带朋友来吗？” 刘平安点点头：“对，以后她来了想吃什么，你就做给她吃。” 陆昭昭对刘平安感激地一笑，对小林媳妇道：“我要锅包肉！” 第四十一章 肥羊 小林媳妇笑道：“熟人的话当然可以，对不住啊姑娘，你上次来的时候因为没有熟人带着，所以我不敢卖给你，你知道，这是不能光明正大开的买卖。” 她说着去厨房忙去了，陆昭昭吞着口水等在座位上，不时地往厨房看一眼。 刘平安笑看着她，她眼眸顾盼流转的神情，越看越觉得眼熟，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他刚刚已经吃过了，现在不过是陪着陆昭昭干坐着，这时外面有人找他找到了这里。 “刘哥，市场有点事，找您呢！”有个小伙子在外面喊他。 “你自己慢慢吃，我去处理一下，吃完不用等我。”他站起身，“以后，这个市场里，你可以大胆地来买东西，不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心！” 想到自己刚刚在市场里的戒备被他看穿，陆昭昭脸色微红，点点头道：“谢谢你！” 刘平安一抬眉毛，转身就走了出去。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只剩下了陆昭昭一个人。 说是店，其实就是店主小林媳妇的家，这间堂屋有客人来的时候支起桌子，没客人的时候就是他们家的活动区。 上了菜，陆昭昭自己吃起来，味道真对得起她为了吃这顿饭的所有操作。 小林媳妇又送了她一道拍黄瓜，坐下来与她聊天。 “姑娘，你长得真漂亮，你是刘哥什么人啊？”话语中带着试探的味道。 陆昭昭有心想说不熟，又怕以后她想来吃饭被撵，只好含糊地说：“朋友。” 小林媳妇“扑哧”一声笑了：“朋友？刘哥的朋友全是街里这些没有正经工作的混混们，像我家那口子一样的，啥时候有了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做朋友？” “偶然！”陆昭昭笑道，“对了嫂子，刘哥，是本地人吗？经常出门去别的城市吗？” “是本地人呀，土生土长，不咋出门，市场都够他忙死了！他人很好的，我们这些兄弟全指着他混呢！” “呵呵，”陆昭昭硬着头皮笑了笑，难道那次在南市是偶遇？他不是想抢劫她？转移了话题，“嫂子，你这道锅包肉真好吃，怎么做的呀？” 一提起做菜，小林媳妇滔滔不绝起来：“简单！特别简单！只要掌握了火候，没有做不成的！要将猪腿肉切成薄片……” 陆昭昭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凭着她对做菜流程的了解和对各式烹饪方法的熟悉，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道菜要是做给周阿姨吃，她一定喜欢。 李明月自从工作稳定了，三天两头就往萧家跑，今天是周末，差不多陆昭昭刚走，她就来了。 萧奶奶心知她的心思。可是一来这姑娘其貌不扬，二来比萧承延还要大一岁。虽然她是赵营长的亲表妹，又有正经工作，可她还是看不上她。 于是，她常常来，萧奶奶就有些不耐烦。偏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借口来看萧奶奶，萧奶奶今天就假装睡觉，不出来。 萧承延没法，正被李明月堵在客厅说话，不时地看向萧奶奶的门口，希望奶奶快些出来。 “对了萧团长，”李明月边擦着茶几，边说道，“这几次来，怎么都不见陆昭昭同志呢？” 萧承延道：“你不用忙了，我家里的卫生有张干事来打扫。陆昭昭出去了。” 李明月笑道：“没关系，我平时做家务做惯了，我表哥特意交代我，勤快些，帮忙干点活——陆昭昭同志又出去了？每次我来她都不在，在忙些什么呢？我听见有人说，她最近似乎和王丽丽的弟弟走得挺近，时常一起玩，不会谈起恋爱了吧？” 萧承延一抬眉，凌厉的目光射向李明月。 “李同志，你瞎说什么呢？”小张恰巧来了，听见了这一句，接过她手里的抹布，“陆昭昭可是我们家萧团长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和别人谈恋爱！” 李明月像是第一次听见这话，惊诧道：“什么？陆昭昭同志是萧团长的未婚妻吗？” 萧承延皱了皱眉，两腮的肌肉动了动，说道：“小张，不要瞎说。” 李明月笑道：“我就说嘛！萧团长的未婚妻怎么会和男学生谈恋爱呢？不过我有一次亲眼看见陆昭昭和王建国一起跑步，就在操练场上，王丽丽没在旁边，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张为萧承延取来了拐杖，没好气地瞪了李明月一眼。 李明月不以为意，说道：“咱们团风纪极严，男女同志单独交往是要被问话的，不是对象，怎么会冒险单独在一处？” 小张看萧承延的脸色，似乎并不很在意，拄起拐杖要往院子里锻炼去，就说道：“李同志，王建国只是个学生，陆昭昭同志一不是军属，二不是女兵，谁管他们？再说，人家跑步而已，心不正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歪的！” 李明月追上萧承延，要扶着他下台阶，萧承延一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她道：“您别跟我客气，摔了怎么办？我扶您吧！” 萧承延站住，语气严肃地道：“上下台阶是我训练的一项。” “哦。”李明月尴尬地收回手。 萧承延自己锻炼去了，小张没好气地对李明月道：“李同志，你听见别人造谣就该制止，哪能还传谣呢？” 他扔下呆立着的李明月，进屋收拾卫生去了。 小张一直没忘，第一次见陆昭昭和李明月，她们分别是什么样的素质，一个礼貌而谦虚，一个只把他当成个小跑腿，在她们二人之间，他想都不用想地倾向陆昭昭。 李明月没有半分气馁，追在萧承延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边走边道：“萧团长，您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恢复得这样好！其实您不用这么心急的，还是慢慢养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她其实才是心急的那个，本来姑姑以为萧承延残疾了，才有胆子把她接来试试，现在知道萧承延的腿能好，姑姑第一个打了退堂鼓，要不是她追着表哥给她介绍了工作机会，说不定现在姑姑已经让她回老家了。 可是肥羊就在眼前，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抬头看向萧家的二层小楼，这里这么多房间，要是有她爸妈的一间该有多好？ 萧承延不语，越走越快，只恨自己的腿不能跑起来。 不一会，他的额头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走了多少圈，李明月就跟着他走了多少圈。 孟茹实在是在家里想到萧承延就坐立难安，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萧家，进门就看见萧承延拄着拐杖散步，旁边跟着个女人，这场面可不把她气得冒了火？ 第四十二章 小叛徒 “承延哥哥，家里有客人吗？”孟茹扬声道。 李明月一回头，孟茹才看出来她，是萧家隔壁赵家的那个亲戚，上次她见过。 她小跑过去，挤开李明月，到萧承延身边拉住他笑道：“承延哥哥，你现在恢复得这么好，是不是很快就能健步如飞，很快就能归队了？” 萧承延点了点头。 现在两个女人对他呈“半包围”形态，他非常不自在。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张怎么还没出来？ 孟茹与萧承延可比李明月熟多了，立马贴上萧承延的胳膊，扶住他，道：“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扶你坐一会吗？看你一头的汗！” 萧承延对孟茹的故作亲昵极反感，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孟茹一向是有分寸的，虽然从小来他家找萧亚楠玩，算是熟人，却没摆出过这样亲密的态度。 萧承延向屋里喊了一声：“小张！” “到！” 张干事急忙跑了出来。 “我今天想去外面走走，你跟着我。” 他随便对两位女士点了下头，转身出了院子，小张忙跟在身后。 剩下李明月和孟茹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呛了几句，一个去找萧奶奶，一个去找萧亚楠。 谁知出院门就遇见王丽丽，带着她的弟弟王建国来找陆昭昭。 萧承延蹙起眉，看向王建国，十七岁的男孩长得却高大，站得笔直，看起来比倚着拐杖的萧承延还要高些。 萧承延一把把拐杖推到小张身上，小张忙伸手接住。 “萧团长？我来找昭昭，您出去呀？”王丽丽笑着打招呼，却发现萧承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弟弟身上。 “我弟，王建国，您见过的吧？”王丽丽介绍道。 萧承延也站得笔直，点点头。以严肃的表情看着这个十七岁少年。 少年被盯得毛都炸了，还没被自己的偶像如此关注过，胳膊腿都不知往哪放好了。 王丽丽推推他，他立正敬了个军礼：“萧团长好！” 小张“扑哧”一声笑出来，王丽丽捶了捶王建国的肩膀：“傻小子。” “陆昭昭不在家，出去了。”萧承延冷声说道。 他笔直地站到王丽丽带着王建国走了，左腿用力站到发麻了，才一把拽过拐杖，向前走去。 小张挠挠头，紧跟在身后，随口说道：“王政委家的儿子这么大了？马上毕业了吧？毕业了就是成年人了，或是当兵，或是下乡，不知道王政委怎么安排的！” 萧承延蹙眉看向小张，浑身散发着冷气，小张莫名其妙地往自己身上看一眼，衣服穿得挺好的呀！ “以此为起点，两千米往返跑，预备——”萧承延忽然出声。 “啊？”小张一时没反应过来。 “跑！” 一声令下，小张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 …… 陆昭昭复刻了几次锅包肉，却都做得不满意，不是挂不上糊，做成了炸猪肉片，就是太厚了，全是面，咬不动。 萧亚楠冷嘲热讽了几次后，终于有一天，陆昭昭成功了。 周红英赞不绝口，萧奶奶牙口不好，是不吃的，萧承延也吃了很多。萧亚楠扶着滚圆的肚皮，求萧承延开恩让她出去转转，消消食。 对于孟茹时不时地来找她，让她帮忙赶走陆昭昭的请求，萧亚楠开始是热衷的，毕竟这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与孟茹热烈讨论用什么招数能赶走她。 谁知这位好朋友一会让她在陆昭昭的饭菜里投毒陷害，一会让她偷东西嫁祸陆昭昭，拜托，那可是萧亚楠的家人们，让她投毒？让她在萧承延眼皮子底下嫁祸？ 她虽然在王丽丽口中是个棒槌，可也并不是个真正的棒槌！ 渐渐的，萧亚楠被关在家里，与孟茹联络得少了，却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离不开这位朋友。 反而是陆昭昭，做饭太好吃了！萧亚楠一想到陆昭昭若是走了，她就要继续吃食堂，就烦得不行，每一顿饭都当成是陆昭昭做的最后一顿来吃，一个月下来，把自己吃得圆滚滚的。 萧承延终于对她解了禁令，让她去邻市嫂子那里接小侄女彤彤回来，快开学了。 萧亚楠一听，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天蒙蒙亮就忙不迭地跑了。 彤彤一身时髦的连衣裙，长得玉雪可爱，五官和客厅里照片上的萧家大哥和大嫂都有些像，并且结合了爸爸妈妈的优点。 “你是陆昭昭？”她绷着小脸严肃地问道，听小姑姑萧亚楠说，这是个讨厌的女人！ “对呀！我是陆昭昭！你叫什么名字呀？”陆昭昭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一定听奶奶和叔叔他们说过的！为什么明知故问？”小家伙歪着头，不客气地说道。 这小家伙还挺不好对付！ 陆昭昭背过手去，再伸出手时，手上就多了从商城里买的印着可爱图案的田字格本和自动铅笔，摊在手掌上，她笑道：“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好在送给你的礼物上写上你的名字呀！” 彤彤一看，眼睛都亮了！ “自动铅笔？江小杨有自动铅笔！他的自动铅笔是他爸爸去国外交流的时候给他买的！全校只有他有这一根！这支自动铅笔真的要送给我吗？”小家伙简直要欢呼起来！ “对呀，还有这个超级可爱的本子，都是送给最可爱的彤彤的！”陆昭昭哄孩子很有一手，她演过儿童剧，她的粉丝里甚至还有不少小孩子呢！ “哇！谢谢昭昭姐姐！昭昭姐姐最棒！昭昭姐姐最漂亮！”彤彤一笔一划地在陆昭昭的手心写上萧雨彤三个字。 陆昭昭按动铅笔，调整好了，在本子第一页上写上：“萧雨彤小朋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哇！昭昭姐姐，你的字写得好漂亮！” 当然，练签名，练这些祝福语，练得手都要抽筋了！现代，艺人那么好当的吗？哪个不是十八般武艺？ 两个人手拉着手下楼，亲密无间的样子让萧亚楠大跌眼镜。 “喂，小叛徒，这么快就叛变了？”萧亚楠瞪着眼睛。 彤彤拉着陆昭昭的手，道：“昭昭姐姐一上来就送我国外的自动铅笔，你呢？你还动不动抢我糖吃！你还说昭昭姐姐是坏人，我才不上你的当！” “小坏蛋！”萧亚楠气得鼻子都歪了，“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周红英看着她们闹，笑着说道：“彤彤，叫昭昭阿姨，不要叫姐姐，差了辈分了！” “没关系，”陆昭昭知道周红英对这个孙女有无尽的喜爱与亏欠，这个家，彤彤是当之无愧的小公主，爱屋及乌，也对彤彤无限宠溺地笑道，“一个称呼而已，喜欢叫姐姐就叫姐姐吧！” 随即她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抬头看去，对上一双深潭一样的双眸。 第四十三章 老树开花 萧承延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陆昭昭投去询问的目光后，他又转开了视线。 陆昭昭继续与彤彤说说笑笑，总觉得一道异样的目光随时投注在她身上，无法，她背转过身，送给他一个后脑勺。 周红英好气又好笑地瞟了儿子几眼。他们母子素来各忙各的，沟通交流极少，以至于周红英想与儿子聊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只能由着他们的感情自然发展。 不过她近来旁观，萧承延的态度转变十分明显，而陆昭昭，从前小意接近的意图也十分明显，不知何时来了个大转弯，却让她摸不透。 彤彤开学升入了二年级，新自动笔让她成为了全班的焦点，小丫头开心坏了，天天围着陆昭昭“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又到了陆昭昭帮他进行复健训练的时间，萧承延一开门，看见她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心里没来由地觉得这熊孩子可真烦！ “萧团长！”陆昭昭笑靥如花，最近萧承延的状态是让人可喜的。 “我们要进行最后一项训练了！”她笑道。 “哦？是吗？”萧承延若有所失，“这么快吗？” “萧团长，您要对自己有信心！您看您最近走路走得多好？有时候都不需要拄拐杖了，完全脱离拐杖不过是时间的事，不用心急！”陆昭昭鼓励道。 萧承延垂目点头，手指摩挲着温凉的木制拐杖，道：“好。” 彤彤爬上萧承延的床沿，塞进嘴里一颗陆昭昭刚刚送给她的棒棒糖，双腿晃荡着，准备旁观。 “彤彤，你作业写完了？”萧承延问。 “吃完晚饭要过一个小时再写作业，让胃有消化晚饭的时间，否则脑子和胃会抢营养，不健康！”彤彤一本正经地回答。 “谁说的？”萧承延微微蹙眉。 “昭昭姐姐！” 萧承延一噎，看向陆昭昭，她对彤彤飞速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竖起大拇指：“哇，彤彤记忆力真棒，能完整复述姐姐的话！” 萧承延清了清嗓子，白了得意扬扬地彤彤一眼。学舌嘛，谁不会似的，臭美什么？ “萧团长，您最近经常散步，走路已经走得非常好了，接下来您只需要进行步态训练，脱离拐杖，在平地慢走，注意纠正跛行，逐步增加步行距离和速度，后期可尝试脱离拐杖上下台阶，先练上台阶，再练下台阶。”她说道，“现在，您的康复训练基本完成，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陆昭昭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单方面宣布了她的“卸任”。 萧承延手指无意间摸了摸鼻子，道：“嗯……有时候腿还有些疼痛，正常吗？” 陆昭昭微微诧异，道：“哦？腿还会疼吗？不应该啊，骨伤应该早就愈合好了才对！” 萧承延坐下，拍拍彤彤的小脑瓜，道：“二叔口渴了，你帮二叔打些水来好不好？” 陆昭昭忙道：“我去吧，萧团长。” 萧承延制止道：“要帮助家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彤彤，二叔教过你的！” 彤彤立刻滑到地上，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是，萧团长！” 说完“噔噔噔”跑出去了。 陆昭昭被彤彤逗笑，牛奶般的脸颊一边泛上一个圆圆的小梨涡。 她目送彤彤跑出去，回过头来，萧承延的唇角一抹温柔的弧度转瞬即逝。 陆昭昭前行两步蹲在萧承延身前，伸手挽起他的裤管，往他的腿伤处探去。 萧承延的腿接触到她的指尖，冰凉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从他的小腿直蔓延到心脏，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收紧，令他往后一缩。 陆昭昭抬头，不解地问：“啊？碰起来会痛吗？” 萧承延心慌地吞咽，喉结滚动，接着清咳出声，言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会……” 陆昭昭露出疑惑的神情，自言自语：“不应该啊！” 她继续往伤处按了按，萧承延镇定住没有闪躲，感受着她的指腹带来的凉意，却在胸中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激烈地在他身体中四处流窜。 他一伸手迅速捏住她冰凉的指尖，惊得陆昭昭轻呼出声。 “啊！”她抬头对上他的双眸，惊疑不定，“怎么了？痛吗？” 他捏着她指尖的手收紧，俯下身对着她的脸。 她樱唇微启，杏眸圆睁，几缕微乱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前，定定地看着他，他鬼使神差地开口：“痛！” 蓦然相对，陆昭昭的心跳忽然乱了拍，脸颊被他滚烫的目光一灼，便瞬间烧起来。 倏然收回手，她慌地站起身，退了两步，轻轻润了润嘴唇，道：“让，让军医看看。” 萧承延站起身。 陆昭昭忙又退了两步：“萧团长！我想起来还有事，再见！” 她一转身就往门口跑，与端着搪瓷缸子冲进来的彤彤差点相撞，多亏及时收住脚步，彤彤手一颤，水泼出来，撒得陆昭昭裤子都湿了。 萧承延走上前。 “没关系！”陆昭昭立刻制止了前来查看的他，不等他有任何言语，任何动作，开口道，“凉白开，没事的！” 看着陆昭昭远去的背影，萧承延攥紧了拳头，骨节分明的双手用力到泛白。 他只是拉了拉她的指尖，她就立刻抗拒到逃跑，避他如猛兽，他不懂，他有什么好怕的？ 莫非，真如别人所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甚至谈了恋爱？ 可是明明他们有婚约在前，怎么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是他对感情太过迟钝吗，空长到26岁，每日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塞满，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感情问题。起初听说自己有个娃娃亲对象，第一反应只是抗拒，若是当初顺水推舟，便不会在此刻萌生悔意！ “二叔，昭昭姐姐怎么了？”彤彤费力地把脖子仰起来，看着她过分高大的二叔。 萧承延蹲下身，一掏兜拿出一块钱放在彤彤掌心。 “压岁钱？”彤彤惊喜，“快过年了吗？” 萧承延摇摇头：“给你买糖吃，过年压岁钱翻倍！不过，以后不要叫她‘姐姐’，要叫‘小姨’！” 彤彤懵懂地收起钱，狂点头。 却不知他这样的老树，一朝花开，便疯狂的绚烂。 第四十四章 管什么饭盒？ 陆昭昭敷着用无纺布和进口柔肤水自制的面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她举起手，迎着棚顶15瓦白炽灯泡，反复打量着自己的指尖，灯光透过指缝，晃得她眼前都是C字形的影儿。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萧团长只是被自己弄痛了，条件反射才抓住自己的手！ 她第一天到萧家，就被警告“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后来知道了他有青梅竹马的孟茹，才惊觉自己险些插足介入别人的感情，还好及时刹住了脚。 前世的记忆蜂拥入脑海。 刚从学院毕业，她就凭借清纯出众的外貌接了好几部广告，后又顺利接了一部爆剧的女三，一炮而红，就在前途一片大好，片约不断的时候，一位当红流量男星在剧组过生日，她送了一束花，被恶意剪辑，说成了她在追求他。 当时那位男星正与别的女星炒cp，众cp粉们全都炸了，一时全网都在抨击她是“小三”！ 那位男星却在媒体见面会上，公然道歉，说可能是自己偶然的善意引起了她不必要的误会，变相坐实了她追求他！ 尽管最后剧组为了不影响拍摄，出来澄清了，这件事也对她造成了深远的影响，以至于后来她再怎么努力，都有黑粉一直旧事重提。 “去他的误会！去他的小三！去他的——去他的！” 陆昭昭一把揭掉面膜，睡觉！ * 从9月4日星期一开始，萧承延就回到了工作岗位。 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简直就被工作埋了起来，没完没了的开会，没完没了的文件，连续一周，他都是半夜才回到家，午餐晚餐全都是在食堂随便对付一口。 陆昭昭接连数日没见到萧承延，把这件事就渐渐地抛在了脑后。 教师节如期而至，部队子弟小学与初中联合举办了盛大的联谊会，旨在解决青年单身男女教师的个人问题，邀请部队各部门都来参加。 文工团也在其中，并且受邀献上节目。 联谊会在星期天的晚上，陆昭昭所在的乐器队本来是没有节目的，想不参加也可以不参加，然而王丽丽所在的舞蹈队却有两支舞蹈表演，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上台表演，作为朋友，陆昭昭非得去捧场不可。 王建国自从认识了陆昭昭，基本就成了两个姐姐的小尾巴，走到哪里都甩不脱。 三人晚饭后相约一起去中学礼堂，王丽丽跑开了，不一会，拎了三根冰棒回来。 王建国忽然叫一声：“哎呀，妈叫我收衣服，说晚上有雨，我给忘了！” 他一转头撒丫子往家里跑去。 “哎，你的冰棒！”王丽丽喊道。 “给你了，你吃吧！”王建国已经跑远了。 王丽丽摇摇头：“丢三落四！” 她把一根冰棒递给陆昭昭：“给你，咱俩分了！” 陆昭昭摇摇头：“丽丽，你买之前也没问我，能退掉吗？我快来那个了，不敢吃凉的！” “啊？退不掉！难不成我要吃三个？你那个时间准吗？” “出奇的准！”陆昭昭撇撇嘴。 王丽丽大大咧咧地道：“没事！吃三个也不在话下！我最多的时候能吃四个！” 陆昭昭难以置信：“啊？你别吃坏了肚子！” 王丽丽看一眼四周，只远远看见了孟茹与萧亚楠，她宁肯丢掉或者拉肚子，也不可能请她们吃冰棒！ “放心吧，我是铁胃！” 她不在意地说道，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学校礼堂，王丽丽亮了工作证，就拉着陆昭昭进去了。 萧承延捏了捏眉心，就着饭盒里早已凉透的饭菜，唏哩呼噜地吃了几口。 咂咂嘴，轻吐出一口气，他十分想念陆昭昭每天精心为家人准备的饭菜。 从前萧家晚餐时光不过就是一天当中普通的十分钟，家中几人各自解决掉填饱肚子的需求，就去各忙各的。 自从陆昭昭来了，晚餐就变成了愉快的轻松的时光，少女妙语连珠，笑意盈盈，让人食欲和情绪都高涨起来。 她有潜移默化改变人生活方式的本领。 萧承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夹起一根萝卜条，向来不挑食的他，觉得就算是萝卜，陆昭昭做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报告！萧团长！”邢副营长走进来，递上一份邀请函。 “学校联谊会，邀请咱们都去呢！”他憨憨地一笑，摸摸后脑勺，一脸期待。 萧承延道：“还有文件没处理。” 邢副营长的脸立马就耷拉下来：“萧团长，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跟着您连续加一个礼拜的班了，赵营长他们还行，我们这些单身汉，好不容易盼到这种时候！” 萧承延微微一怔，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这是个好机会，你们都去吧，今天不加班了，工作明天再处理。” 邢副营长立正高呼一声：“是！” 走出两步，他又转过身：“萧团长，您不去吗？” 萧承延摇摇头：“我不去，我去了你们就不能放开了玩了。” 邢副营长道：“哪有！”身体却比嘴巴诚实，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 最兢兢业业的就是小张，来办公室帮萧承延整理文件，又拿着他的饭盒去刷。 “萧团长，您也别太辛苦了，今天是周末。” “嗯，”萧承延道，“你去学校参加联谊会吧，我一会就回家，饭盒放着吧。” 小张说道：“放心吧萧团长，不耽误，正式开始要七点呢，我都收拾好了也来得及。” 萧承延点点头，露出一丝欣赏。 “对了，萧团长，您放心，结束之后我会把陆昭昭同志和萧亚楠同志送回去的。”小张拿着饭盒就要出去。 “站住！”萧承延抬起头，“你说谁？” “我说谁了？” “你说把谁送回家去？” “陆昭昭同志和萧亚楠同志啊。” 萧承延“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走！” “去哪？”小张不解。 “学校！”萧承延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办公室。 “可是饭盒……” “管什么饭盒！” 他大步流星越走越远，小张立马放下饭盒，小跑着追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舞场 礼堂里被布置成温馨浪漫的氛围，教室里搬来的长条桌在外围围了两圈，铺着红丝绒桌布，长条凳供青年们坐下来聊天，学校平时搞活动反复使用的塑料盆景全都搬来了，摆放在桌上。 舞台旁边还有餐品台，仿造自助西餐的模样，摆着饼干，水果，糖果，饮料，面包等。 因为青年男女们都是来相亲的，不想在心仪的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些零嘴儿居然都没有人去吃。 陆昭昭和王丽丽却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看看桌上都有些什么。 “哇，都是进口的！看来这次军人俱乐部也赞助了！”王丽丽道。 陆昭昭拿起饼干包装一看，有的印着英文，有的印着俄文。 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流畅地读出一串俄语，陆昭昭一抬头，是苏杨，读着她手中的饼干包装，一笑，告诉她：“这是黄油蜂蜜口味的。” “你俄文这么好？”陆昭昭诧异。 “这有什么？”他不以为意，“会俄文有什么稀奇，会英文才厉害！” 陆昭昭轻笑，自己如今可能算是他口中“厉害”的那个了，经常去国外蹭红毯，英文不好可还行？ 王丽丽一笑：“苏大公子可真不谦虚，知道您是著名外交官的儿子，不用上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面前显摆外语！” “你？”苏杨“扑哧”一乐，“就你，还能称为‘平头老百姓’？” “外交官？”陆昭昭有些意外。 王丽丽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她为什么知道？我又没把我爸妈的名字刻在脸上！我好不容易交个不知道我身份的朋友，又被你坏事！”苏杨对王丽丽气愤道。 陆昭昭笑了：“急什么？你是谁的儿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是苏杨罢了！” 苏杨眉开眼笑：“这就对了！今天这话你就当没听见！” 他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不希望她被他的家世影响，而对他另眼相待。 萧承延如今步态控制得已经很好了，不是特别疾行，或是特别关注他的腿，都看不出来他的腿微微有些异样。 他与小张静悄悄地进来，谁都没有惊动，找了个稍微昏暗的角落，小张抽了个长条凳子过来，给萧承延坐。 “团长，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小张追他追得气喘吁吁，这哪像个腿有伤的人，比他个正常人走的还快。 “视察工作。”萧承延眉目一片冷肃，语气极为认真。 小张不禁打了个哆嗦，主办方好好的给这座冰山发什么请帖？他来了，谁还敢好好玩？ 好在萧承延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小张祈祷这位主儿可别亮相，别把刚悄悄牵上手的小兵们吓死！ “你自己去玩儿吧，不用管我。”萧承延说了一声。 小张嘿嘿笑了，忙道：“好嘞，那我走了，有事您喊我，我不走远。” 萧承延冷肃地坐了一会，发现他身处黑暗，果然没人注意，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搜寻，不一会，就锁定了那个穿着浅蓝色波点棉布连衣裙的窈窕身影。 她与三两好友一起开心地聊着天，眼神明亮清澈，皮肤白得发光，就算环境昏暗，也难掩熠熠光芒。 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见到她了，这一周他早出晚归，回家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了。 陆昭昭明显感觉到了有谁正在注视着她，可是她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萧承延在陆昭昭投来目光的时候，急忙别过脸去，忽又意识到她一定看不见他，便又放心大胆的向她望过去。 然而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烫，他这种行为，倒像是一个偷窥狂。于是强迫自己，看向四周，不要再去关注她。 19点整，主持人登台，先是歌颂伟大领袖，众人站立起身，严肃倾听。 随后，她感谢校领导和各方单位支持，念了一大段之后，宣布，“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军区教师节联谊会正式开始。 小年轻儿们一阵欢呼，随着运动越来越频繁，这种联谊会已经越来越少了，也就是借着这次教师节的光才批下来，于是大家更珍惜这次机会。 几位活跃的男女同志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场中心仪的目标。有的男生，微微红着脸，紧张地整理着衣服，鼓起勇气向女生伸出手；女生们则略带羞涩地抿着嘴笑，轻轻搭上男生的手，一同走向舞池。 还有些人则拉着熟悉的朋友们，相互介绍，欢声笑语响起，场子很快热了起来。 萧承延只把视线移开一会，再寻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道倩影，他心里若有所失，不禁站起来，用目光四处寻找。 陆昭昭却是被王丽丽拉到了舞台的后台。 她捂着肚子，直叫：“不行了不行了！冰棒吃多了，我憋不住了！” 陆昭昭担心得不得了，看她额头冒汗，急得手足无措。 “怎么办呀？” “我去厕所！马上开场舞了，你替我！”王丽丽跳着脚道。 “那怎么行？”陆昭昭连连摇头。 潘队长对她们这边喊道：“丽丽，你磨蹭什么呢？上台了！” 王丽丽用尽力气推了她一把：“《友谊地久天长》，你会跳的！” 然后她狼狈地奔向厕所。 灯光打在舞台上，陆昭昭在五名舞者中占了最后排最靠边的位置，尽量不引人注目。 然而是金子怎么会不发光，就在萧承延寻到她的同时，他听见附近有人议论道：“那个！快看那个！蓝色裙子的，她好漂亮！” “哪里哪里？真的！她是哪个单位的？学校新招的老师吗？” “以前怎么没见过！一会等她下了台，一定要请她跳支舞！” “我先看见的，你们两个排后面去！” “这还用先来后到？得看人家最后会选谁！” 萧承延目光扫向那几个小伙子，不知哪个连队的，真想让他们原地做200个俯卧撑！ 他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恨不得立刻走到陆昭昭身边。 萧承延脸色黑如锅底，等着团长随时召唤的小张一看过来，就忙转过头，以他对他们家萧团长的了解，此刻萧团长生人勿近，谁近谁倒霉！ 谁惹这位活阎王了？ 另一边，孟茹双眼紧紧盯着舞台上的陆昭昭，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牙关紧咬，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指甲都嵌进了萧亚楠的手背，仿佛要把所有的嫉妒与愤怒都通过这一捏发泄出来。 “你看你看，她多能出风头，走到哪里浪到哪里！当初，我怎么没把她烧成秃子呢！” 第四十六章 陌生 萧亚楠甩开，猛揉了揉发疼的手：“你冲我能耐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啊？”孟茹渐渐有了责怪的语气！ 萧亚楠也是个大小姐脾气，今天终于怒了：“不赶！赶了你来我家做饭吗？” 有人听见她们的讨论，凑过来问：“那女孩是你家做饭的保姆啊？” 萧亚楠没好气：“对！保姆！” 这些话在这边的女孩中小范围传了起来，那个最漂亮最惹眼的女孩，就是个在萧亚楠家做饭的保姆，众位有着出色工作单位的姑娘们心里才渐渐平衡。 漂亮又能如何？还不只是个保姆？ 陆昭昭渐渐放开不再拘谨，也随着众人，越跳越欢快。下一曲开始了，王丽丽还没回来，陆昭昭不得不再坚持一会。 然而今天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台上台下都舞起来，这哪里是表演，简直是嬉闹。 常见的曲目响起，大家都会唱会跳，没一会，好些小姑娘、小伙子就跳上了舞台和她们舞蹈队一起跳起来。 女生们的裙摆花一样旋转飞扬，男生们围绕着自己的舞伴旋转、跳跃。台下的人们也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纷纷跟着节奏摇摆身体。没有舞步，不用章法，只要旋转，摇摆！ 又一曲终了，舞池却更热闹，后台的音响师接着放下一段音乐，一曲接着一曲，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舞会。 陆昭昭刚从后台走出来，意犹未尽，就被苏杨一把拉住。 “走啊，去下面跳舞！”少年眉眼含笑，拽着陆昭昭就跑。 陆昭昭仿佛前世活跃的文艺细胞被激活，浓烈的热情激发出来。 台上人们拍着手又唱又跳，台下由最初的群魔乱舞，到后来慢慢让出一圈空地，只见当中的陆昭昭越旋转越快，越旋转越轻盈，渐渐成为了焦点。 “这就对了！这一刻难得，就得享受它！”苏杨开朗大笑。 陆昭昭也笑，她才不会怯场，本来，从小她就是舞台的中心，长大后又想尽办法追逐聚光灯，怎么会不享受舞台？这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她乐在其中！ “小张！”萧承延轻唤一声。 他看陆昭昭如被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他被吸得移不开眼睛！陆昭昭旁边的男孩子在她身边如影随形。 他越发不适应环境的喧闹，觉得胸口又憋又闷，想告知小张一声，自己先走。 说是随时待命的小张，这时却和一位小学女老师聊得热火朝天。 “你不相信？”小张皱着眉头抬高了声音，“真的有人化了妆像换了头一样！真的！完全认不出来是一个人！你别不信呀！” 女老师只是笑，摇头：“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哪能呢？吹牛！” “我找到那个人你就信了！”小张一向直肠子，这次被人质疑，显然是急了。 女老师也没想到他不禁逗，忙道：“不用了，我信还不行吗？” “不行！”小张倔劲儿上来，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陆昭昭。 陆昭昭此时正在舞池中央被围着跳舞，本来就耀眼夺目，小张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就是她！就是中间的那个长得最白，蓝色裙子，蓝色发带的那个女孩！”小张一激动，简直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呼啦”一下，他瞬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同志！你认识那个女同志？她是哪个单位的？”一个男孩问道。 “同志，你知道她家住哪吗？”一个老师模样的男人问。 “对呀对呀，她是哪家的女孩？”这次是个连长。 如果眼神能吃人，萧承延此刻已经把小张吞吃入腹了！ 小张忽然觉得后脖颈子凉嗖嗖的。 “那个——不熟，不熟……”他自觉失态，缩着脖子尴尬地道。 “你刚才说得有板有眼的，这回又不熟了？”女老师撇撇嘴。 小张挠挠头：“她是谁，可不能说！” 他咋能说，人是他当成萧承延的未婚妻接来的，接到萧家又不是未婚妻了，他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兄弟，你告诉我她是谁，有没有对象，我请你喝啤酒！” “我请你一包红塔山！” 小张都顾不上女老师了，躲开这帮如狼似虎的男同志，一溜烟儿跑了。 又是灯光又是音响，礼堂保险丝终是受不住，烧断了。 四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人群中发出慌乱的惊呼，却也有胆子大的，越乱越是拍掌欢呼起来，仿佛这是一场难得的大狂欢！ 坐在角落的萧承延呼地一下站起来，锐利的眸子搜寻着那个蓝裙的女孩。 陆昭昭也是一阵惊慌，人群涌动，她被推搡了几下，附近的苏杨忙把她拉住。 今天来的同志们当中，有许多家住得远的，都随身揣着手电筒，不一会，就有零星的光亮起来。 有几束调皮的光，不知道被哪几个心怀期待的男孩子掌握着，不约而同照向了场中的陆昭昭。 无论陆昭昭向左还是向右移动，那几束光始终追随着她。 陆昭昭不禁皱了皱眉，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眼神不由自主的向人群外飘去，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群一晃，又不见了，仿若一场错觉。 远处的萧承延也皱起了眉，眉峰冷峭，浑身冷气弥漫。 旁边的苏杨却是毫无察觉地一笑，洁白的牙齿分外亮眼，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琴。 他把口琴放在唇边，《喀秋莎》的调子响起，压过了喧闹起哄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人向他看过来，也向灯光汇聚下的陆昭昭看过来。 有人跟着调子用手掌打起了节奏，有人跟着唱起来，不一会，就变成了大合唱。 陆昭昭渐渐安定，微微笑起来，随着节奏，又轻轻地迈开了步子，她手臂舒展，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起跳，旋转，天鹅振翅欲飞！ 苏杨眼睛一亮，吹奏得更加卖力，人们自发把他们二人围在中央。 萧承延紧绷的下颌线透着森森凉意，牙龈咬得生疼，这一刻，他26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嫉妒”，心仿佛被揪起来一样生疼。 他在嫉妒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给她吹口琴，陪她跳舞。 他从来不肯承认的陌生感情充斥着他的胸腔，令他对陌生的自己感到无措又愤怒。 萧承延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向那个地方一步步靠近。 冷肃的气场太过强大，路过的地方人们不自觉往旁边让步，有人认出来，不可置信地声音悄悄响起。 “那不是萧团长吗？” 陆昭昭看见了缓步走来的他，微微一怔。 第四十七章 还是惊动了大家 忽然灯光大亮，保险丝被重新更换完毕，伴着欢呼声，音乐又重新响起。 高壮挺拔，像松柏一样挺立的男人暴露在灯光下，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军装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像他这个人一样，只是在当中站着，就让人不敢亵渎，瞬时，周围的人都退到一边。 孟茹激动地抽气，惊呼一声：“承延哥哥！” 萧亚楠也歪头愣了一瞬：“我哥？这种场合，他居然能来？” 孟茹放大的笑容渐渐收起，他的方向，对面是陆昭昭？ 她的愤恨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一层雾气漫上双眼，陆昭昭，一个外来者，凭什么？ 萧承延定定的目光仍锁在陆昭昭身上。 陆昭昭不由站定，因舞蹈而激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跳得更加猛烈，因热烈和兴奋而微微泛着潮红的脸蛋，此刻更加像一株含苞欲放的海棠，鼻尖凝着细细的汗珠，双目闪着水汪汪的光泽，额前的发丝有一些凌乱，被汗水打湿，轻吻在额头，美得不可方物。 她也定定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萧承延，细细感受着自己逐渐紊乱的呼吸和擂鼓一般的心跳，樱唇一抿，笑得清甜，周遭喧闹仿佛都不见了，脑中空白了一瞬，只有一个念头，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吧？真的，好几天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向他伸出。 萧承延瞳孔紧缩，嘴唇微动，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萧团长！” 一声洪亮的高呼仿若一声惊雷，陆昭昭如梦初醒般迅速收回手。 几位校领导发现了萧承延，立马围过来，热烈的与他握手寒暄。 “萧团长！好久不见！您这是——康复了？” “恭喜恭喜，萧团长，您能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萧团长，您来怎么没说一声，我们都没有亲自去迎接，实在是怠慢！” 萧承延不得不慢慢收回目光，对校领导点了点头。 “随便来看看，没想惊动大家。”他声音低沉。 小张的预料一点不错，萧承延一出现，原本活泼地与女伴交流的军官、士兵们无一人敢坐，默契地排队立正站好。 邢副营长拉了拉小张的袖子，低声道：“团长都说了不来，是不是你把他拉来的？” 小张摸摸后脑勺：“才不是！再说，你们怕他干嘛？他才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严厉！” 原本消失的各方领导这时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全都围过来与萧承延寒暄，领导们一紧张起来，员工还能放松？都默默站着，没人唱了，也没人跳了。好好一场轻松愉快的联谊会，因萧承延的到来而严肃得像要召开党员大会。 这是萧承延最不想看到的，他治军严格，却不想人人都怕他，然而他拼命三郎、铁血手腕的名声在外，他的团里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昭昭眼中的火光熄灭，轻嘲地扯起唇角。原来自己日日与他在家中相处，她对他的地位和影响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也是今天的气氛烘托的，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你怎么了？”苏杨见陆昭昭失神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昭昭低头转身，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累了，不想跳了——对了，丽丽怎么还没回来？都去了多久了？” 苏杨往餐品台一指：“那不是吗？估计肚子空了，要吃点补补！” 陆昭昭被他的言语逗得轻笑一声，与他一起向王丽丽的方向走去。 萧承延眼光扫向陆昭昭才站过的地方，发现女孩已经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远远的背影，那个阳光一般的男生在一侧跟随。 “时间还早，你们继续，我就先走了。”萧承延对眼前围着他的人说。 人们齐声挽留，各种客套话，萧承延左耳进右耳出，摆了摆手，示意谁也不用送，再看一眼女孩走远的方向，回身缓慢地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承延哥哥！”孟茹追到门边，“你怎么才来就要走了？” 萧亚楠站在两步开外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对以前热衷去做的事有些不耐烦了。 向自己翻了个白眼，走回礼堂，一个新兵来到她面前：“同志！” 那新兵一脸的抹不开，犹犹豫豫地说：“那个，能不能，一起跳个舞？” 萧亚楠一笑：“行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萧亚楠，我是你们萧团长的亲妹妹！” 新兵石化。 萧亚楠“扑哧”一笑：“还跳吗？” 新兵挠挠后脑勺：“那咋了？我是想请你跳舞，又不是萧团长。” 萧亚楠微微有些意外，展颜一笑：“那跳吧！” 她回头瞟一眼孟茹，你们墨迹吧，姐们儿玩去了！ 王丽丽搂着陆昭昭的肩膀，炫耀她在这吃东西的功夫，多少男生过来请她跳舞。陆昭昭一边听着，一边放任自己的目光往门边一瞟，孟茹和他站在一起是那么扎眼。 “我想回家。”陆昭昭忽然道。 王丽丽的话卡在半截。 “你咋了嘛？”王丽丽看陆昭昭脸色不太好，“一会还有节目呢，你看到没有？联谊会的保留项目！” 她指着舞台旁边的一张桌子。 “一会有互赠卡片环节，男女同志们把要说的话和联系方式写在卡片上，互相赠送，你再陪我等一会嘛！我想看看是我收到的卡片多，还是萧亚楠多！” 陆昭昭摇摇头：“不玩了。” “我敢打赌，谁也没有陆昭昭多！”苏杨轻松地开着玩笑，却看着陆昭昭的脸色，笑容有一些僵硬。 他离她最近，她的变化也看得最清楚。 对感情一向收放自如的他，此刻有些微微的不甘。 “等我一下！”他率先走向那张桌子，拿了两张卡片回来。 年轻人都爱在上衣兜里别一支钢笔，苏杨也不例外，他的笔金光灿灿，一看就不便宜。 “我们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的时候，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写完，写上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他递给了陆昭昭。 陆昭昭一挑眉，带着疑问的神色。 “同志间，平时也可以互留电话，不过，这个场景下，用这个留，更有意思！” 陆昭昭看一眼内容，只是一些同志间互相鼓励的话，笑笑收下。 “该你写了！”苏杨把笔和卡片递给陆昭昭。 萧承延无奈与孟茹说了两句话，实在没心情，冷着脸拒绝了她陪伴他的提议，自己走出礼堂。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零星飘落下几丝小雨，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些凉意。 萧承延迈下两级台阶坐下，往兜里摸去，却一无所获。他不常抽烟，所以也没有随身带着的习惯，只掏出了个打火机，随手“哧”“哧”地点燃，再熄灭。 身后礼堂里他离开后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他无端生出一丝孤独感。 “萧团长？” 清嫩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第四十八章 你敢做我的主 萧承延浑身一僵，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眼中迸射出的惊喜。 他缓缓站起身，回头，看着少女向他走来，浅蓝色波点裙被微风吹动，发丝轻扬。 “您没走啊？”陆昭昭问道。 萧承延点头：“嗯，休息一下再走。” 陆昭昭浅浅微笑。 “你呢？”萧承延问，“怎么不玩了？” “累了，回家。” 萧承延立刻道：“我也回家——一起走吧。” 他与她一起走下台阶。 孟茹从萧承延拒绝了她的陪伴，就开始靠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他的背影高大伟岸，不论在哪里都能瞬间吸引她的目光，她看着他坐下，摆弄打火机，她想上前陪她坐会，可是他刚刚拒绝了她——他宁肯一个人坐着也不需要她。 那她就在那里，远远的，偷偷的陪着他。 直到看见陆昭昭出来，他们说话，他们在一起，仿佛郎才女貌，他们一起走下台阶，消失在夜色里。 孟茹终于绷不住，奔向一个无人的角落痛哭起来。 明明她从小就喜欢萧承延，陆昭昭这个后来的凭什么得到了他的注意？这不公平！ 黑暗中，她的心中越来越被怨毒填满。 谁也没有说话，陆昭昭迁就着萧承延的速度，慢慢同他走着。来的时候，萧承延的速度连小张都甩下了，此刻却走得极慢。 有细细的雨丝飘下来，不大，丝丝凉意，很舒服，不过一会过后，也打湿了她的头发。 萧承延想着，要是有把伞就好了。 忽然，雨势毫无预兆的转大了一些。 “萧团长，雨下大了！”陆昭昭道。 “你可以快跑回家，我自己走，没关系。”萧承延道。 陆昭昭摇摇头：“淋湿就淋湿吧，您腿脚还有些不方便，摔了就麻烦了！” 萧承延心中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从相识以来，她总是为他着想的，一次又一次，从来如此。 他迅速脱下外套，长臂一撑，就罩在两人头上，仿佛撑起了一把伞。 “靠过来，我给你挡雨。” 一件外套撑起了一块不大的空间，两人躲在里面，贴得非常近，陆昭昭的一侧身体就贴着他的半边胸膛，少女香甜的气息扑满他的胸腔，他们走起来，夏日衣着纤薄的布料摩挲，痒痒的，激得萧承延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你今天，舞跳得挺好。”他赶紧找些话来说，压下身体渐渐升起的火苗。 “是吗？谢谢！今天还是很开心的，我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没想到气氛这样好，我有好久没这么畅快的跳舞了！” 陆昭昭笑了，回头看向他。 她撞进两汪深潭，他的眸色太深沉，离得又太近，下巴青青的胡茬都根根分明。 陆昭昭忙回过头，他呼吸的热度笼罩着她，使她心跳加速，脸和耳朵都热起来。 他的唇角弯起弧度。笔直的板油路铺展在脚下，他不看路，只看她。 “好气氛都被我搞砸了！早知道我就一直在角落不出来了，大家看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好像我是什么大怪物！”萧承延自嘲道。 陆昭昭想到所有官兵看到萧承延之后的反应，忍俊不禁。 “你平时对大家太严格了吧？是不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训练就是开会？” 萧承延想了一下：“是啊，我平时训练，是有些严格。我对自己要求严格，不自觉地把我的个人风格带到了团队中。” 陆昭昭道：“我听说，全军区大比武，咱们团各项都是拔尖的！你的个人成绩，更是样样优秀，拿了好几个第一！你的兵不是怕你，是敬畏你，把你当成神一样的人物，自然有距离感！” 萧承延眼中放出光彩，她安慰人的话总是这么动听，令他的憋闷一扫而光！ “今天晚上我不在家，欣欣该无聊了，”陆昭昭笑道，“这小丫头不知道怎么了，从前说什么都要叫我‘姐姐’，这几天却非要改口叫‘小姨’，也不告诉我为什么！” 萧承延在她身后悄悄地笑起来，却不动声色地道：“哦，是吗？小孩子的心思还挺难猜的。” 雨渐渐小了，又恢复了最初点点雨丝飘洒的样子，然后慢慢地，雨丝也消失了。萧承延露在外面的手能感觉到，但是他仍然保持着这个撑衣服动作，把她护在身前。 忽然前面匆匆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看到他们惊喜道：“萧团长，昭昭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承延一顿，慢慢地收回手，拿下了衣服。 陆昭昭这才惊觉，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她狐疑地看向萧承延。 萧承延却像完全没事一样，皱着眉头看向走来的王建国。 “喊什么？” 王建国一看见萧承延冷峻严肃的眉眼，心里直突突，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事！” 陆昭昭一笑：“你看，你又吓唬人！” 萧承延才缓和了脸色，但对王建国仍没好气。 “王建国，你怎么才来？不是回家收衣服？”陆昭昭问道。 “我收了衣服，我爸就下班回来了，说联谊会是大人搞对象的场合，我是个孩子，不许去！”他一脸委屈。 陆昭昭“扑哧”一笑：“那你现在去哪？” “我见下雨了，借口给姐姐送伞，就跑出来了。那——我给你还带了一把呢！”他递出来一把伞，邀功地对陆昭昭笑。 萧承延“咳”了一声，道：“没看见雨已经停了？伞也不用送了！” 王建国委委屈屈地道：“我就是找个借口去联谊会玩一会……” 萧承延眉头一皱：“你爸爸都说你还是个孩子，还不回家？” 陆昭昭看着一脸难过的王建国，道：“他逗你玩呢！说不定一会还要下雨，还不快去给丽丽送伞？” “哎！”王建国忙不迭地跑了。 陆昭昭还没收回笑容，就见萧承延含笑看着她。 他总是严肃的，这样含笑的样子，很少见——硬朗的轮廓变得柔和，眉目舒展，离得太近了，能看见他的眼睛是双眼皮，形状还很好看，鼻梁又高又直，嘴唇薄薄的，此刻，勾着丝温柔的弧度。 他这样的人忽然和“温柔”扯上关系，陆昭昭不禁多看了一会。 萧承延却先承受不住了，转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陆昭昭问：“你笑什么？” 萧承延道：“都怕我，你却不怕我，还敢做我的主了！” 陆昭昭脸一红，别过脸：“我可不敢！” 萧承延这时注意到陆昭昭手里一张红色的卡片，脸色变了变。 “谁给你的？”他问，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肃刻板。 陆昭昭还没发现异样，随意地说道：“苏杨啊！” “吹口琴的那个？” “对！” 萧承延拦住了陆昭昭的去路，冷峻的眉眼皱起：“你也送给他了？” 第四十九章 工作狂 苏杨看着陆昭昭给他写的卡片出神。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有电话号码，只写了这一句话。 “你喜欢我们昭昭呀？”王丽丽问道。 “她喜欢萧团长吗？”苏杨不答反问。 王丽丽“扑哧”一声笑了：“不会吧！我不相信除了孟茹还有人喜欢萧团长那样的，像块钢板一样的男人，除了长得好看，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一座雕像，有什么趣？” “你不喜欢，不代表陆昭昭不喜欢。” “呦，苏大公子竟然对自己没自信了？不像你啊！”王丽丽揶揄。 “不知道，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是最耀眼的，直到看见陆昭昭弹琴，她浑身都发着光！今天在这里，更是让人只能看见她一个，忽略所有人。直到萧团长出现，他的光芒更胜……” “停停停！”王丽丽打断他的话，“你把你们当灯泡吗？还比谁更亮？反正我知道陆昭昭是单身，无父无母只身一人，寄住在萧家，你要是喜欢她，保证对她好，你就去追她，管她还有没有旁人！墨迹，不像东北老爷们！” “还有，”王丽丽道，“你不地道！昭昭又不知道互赠卡片代表了互相倾心，你说都不说就让她写卡片给你！” 苏杨耸耸肩：“不知道就当没这个规矩呗，你不也不在意，都没阻止！” “一张卡片而已，算个屁！” 王丽丽扔下苏杨就跳进了舞池，她神经大条，哪能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患得患失。 苏杨捏着那张红色卡纸，揣在了口袋里，追吗？不！从来都是别人追他，他苏大公子可没追过人，没人教过，不会！ 扔下烦恼，他也跳舞去了。 陆昭昭看着萧承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问的，给没给又怎样？ 她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我也给他写了，怎么了？” 萧承延的样子变得她忽然就看不懂了。 他直直地站着，眼中分不清是痛色还是怒色。 “没什么，你开心就好。”萧承延的眼神彻底暗了，转身往家走去。 他想走得快的时候，也可以很快。 陆昭昭小跑也追不上，索性不追了，反正也到了大门口。 没想到萧承延站在门前等着她，陆昭昭纳闷了，他怎么阴晴不定的？ “他是外交官苏家的儿子，他们家很挑剔，据说他自己交过的女朋友，他们家一个也看不上，他们家里给挑的，他又不愿意，因为婚事和家里闹得很僵。”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来情绪。 陆昭昭笑：“你还挺八卦的，这都知道？” “我不想知道，不过这些事人尽皆知。” 陆昭昭点点头：“那又怎样？” 陆昭昭想表达的意思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承延接收到的却是——那又怎样，反正我喜欢他，我不怕！ “怎样？”萧承延扭头看着她，她眉眼中天生一股倔强之气，令萧承延恼火。 “没什么，你若是决定了，不用怕，我……萧家自然是你的后盾。”萧承延说完，径直进门回了房间。 陆昭昭歪歪头，莫名其妙。 周红英夜里起夜路过萧承延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 看一眼手表，一点半了。 “承延，你怎么还没睡？”周红英敲敲门，走了进来。 尽管开着窗，她还是闻到了烟味儿，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插着五六根烟蒂。 萧承延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儿子会抽烟。 “你这是怎么了？”周红英吓了一跳。 萧承延靠坐在椅子上，头搭在椅背上，没有一点精神，抬起头，眼尾猩红。 周红英不禁紧锁起了眉头，担心不已。 “妈，没什么，心里闷得慌。” “腿提前康复了，还恢复得这么好，也回到了你热爱的工作岗位，为什么心里还闷得慌呢？”周红英不解。 一提到腿的康复，萧承延第一时间又想到了陆昭昭。什么事，他都能直接或间接地想到陆昭昭。 像疯了一样。 他觉得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而时机又已经晚了，现在让他放，他又放不下，实在是拉拉扯扯，不像他，没有一点杀伐果断的样子！ 萧承延不语，周红英拽了个凳子坐下，她对儿子太疏于关心，以至于这孩子从来有什么心事她都不知道。 萧承延也不知从何说起，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这样，是不是很‘没钢儿’？” 东北话，“没钢儿”，意思是不像个男人。 “谁没有心情低落的时候？一根弓弦也不能总是绷着，何况是人。——到底怎么了？” 萧承延摇摇头，对着周红英，他说不出情情爱爱这些事，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 周红英无法，陪萧承延坐了一会，叮嘱他早点睡，就出去了。 坐到凌晨四点，天蒙蒙亮，萧承延没有一点睡意。 他往团部打了个电话：“紧急集合，早训！” 萧承延接下来开启了工作狂模式，陆昭昭将近一个月，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 官兵从上到下开始高强度训练，萧承延自己也投入其中，伤腿痛了，就忍着，忍不了就上药，亏得他底子好，之前在陆昭昭苦心训练下恢复得好，否则真经不起折腾。 全团上下，除了文工团，都苦不堪言。 萧承延休假的时候，由副团长和各位营长带列兵训练，难免松懈，该完成的训练任务没有完成，该达标的项目好多都不达标，萧承延发了大火。 其实并没有那么差，只是萧承延要求高。 从副团长起，到各营长、连长，都被他训了个遍。 年底的军事演习，谁要是敢掉链子，以后不用跟他萧承延混了！ “你们家萧团长疯了！”王丽丽对陆昭昭说道，“我爸思想工作都快做不过来了，营长和连长被他训哭好几个！有一个副营长，承受不住压力，在我家拉着我爸哭了半宿！” 陆昭昭有些错愕：“真的假的？” 她回想了一下上次在家里看见萧承延是什么时候，答案是没想起来，太久了！ 第五十章 配合 紧接着文工团的压力也接踵而至。李团长召开了全团大会。 “战士们最近都很有压力，接下来的国庆汇演，咱们一定要卖力啊！——官兵们就指望着这一天轻松轻松，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团员们都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冷面团长回来了！ 陆昭昭他们乐器队压力相对小一些，他们的工作，主要是配合歌舞队演奏，给他们配乐，毕竟弄个“叮叮当当”的交响曲，不是士兵们爱看的，节目要激昂向上，还得接地气，还得雅俗共赏，让大家都能接受。 自从陆昭昭在联谊会大放异彩，有人喜欢，欣赏，自然就有人嫉妒，看不惯！联谊会结束后，文工团内就有一些嫉妒陆昭昭在联谊会出风头的同事，开始在工作中给她使绊子。 这天，在排练时，领唱歌手唐薇薇故意不配合，唱着唱着就叫停，说陆昭昭跟不上节奏。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乐队忍无可忍，有个鼓手跳起来就嚷道：“能唱就唱，不能唱，就换个人唱！” 小提琴手孙俏，与唐薇薇相熟，背地里用凑在一起，时常讲起陆昭昭那天的风头，愤愤不平，觉得好不容易一场联谊会，都被陆昭昭给毁了，吸引了所有男同志的目光，简直不给她们这些人姿色平平的人留机会。 孙俏马上替唐薇薇说话：“明明是陆昭昭节奏不对！” 苏杨站起身：“作为乐队的小提琴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孙俏一向喜欢苏杨，陆昭昭面试那天，也是她与苏杨一起和陆昭昭合奏，本来也很欣赏陆昭昭的才艺，但看到苏杨对陆昭昭另眼相待后，马上改变了态度。 “什么里外？我们文工团各部门不是合作的吗？都是一体，没有歌舞队，我们弹琴演奏给谁听呢？” “别吵了！”陆昭昭站起来说道，“这一遍我先退出，你们配合一次，看看效果。” 苏杨心里憋着气，陆昭昭钢琴不弹了，他怎么都觉得差点意思，尽管领唱合唱都卖力的唱，乐队里没了陆昭昭的钢琴声，包括苏杨在内的很多人都觉得干巴巴没有味道。 奇怪，之前没有钢琴乐手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有了钢琴歌声之后，就觉得钢琴必不可少！ 苏杨先停了下来，陆陆续续有小提琴、长笛等别的乐手停了下来。 唱歌自然也唱不下去了。 “你们就是故意的！”合唱队的人集体抗议，“从前没有钢琴的时候我们配合得好好的！” “有钢琴好还是没有钢琴效果好，你们心里不清楚吗？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谁是山猪！” …… 不一会，排练场吵成一团。 很快引来了领导。 李团长、刘副团长与牛对长一起来的。 合唱队的人以唐薇薇为首，七嘴八舌的告状，说乐器队不配合。 乐器队出了个孙俏，替合唱队作证，说乐器队某些人因为陆昭昭的原因，不配合演奏。 “停！” 脾气最暴躁的刘副团长一嗓门下来，谁也不敢出声了。 陆昭昭是独一个的钢琴乐手，谁也没法撼动她在领导心里的地位。 “走一遍，我听听，问题出在哪边。”他严厉地说道，“谁也别想糊弄我！谁不好好唱，谁不好好演奏，我一听就听出来！以为我只会搞行政吗？告诉你们，我有全团最灵的耳朵！” 全团噤若寒蝉，合唱队几个人和孙俏、唐薇薇等人面面相觑。 “刘团，”陆昭昭抬高声音笑道，“我是新来的，实在不知道您在团里说话是不是真的一言九鼎！恕我不知天高地厚了，他们都说是我乱了节奏，配合不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您说您耳朵好使，如果您听出来是我的问题，还放如何，是别人的问题又还放如何啊？” “问得好！”苏杨等人赞同道，“先说明白，听出是谁的问题之后，当如何啊？” 陆昭昭为人随和，自己漂亮，会打扮，会穿搭，也热心的帮团里的女同事们，现在已经与大家打成一片了，就算有人阴阳怪气，对她的出身等事讽刺挖苦，同时也有人帮她说话。 乐器队很快分成了几派：讨厌陆昭昭的，喜欢陆昭昭的，中立的。 “好！”刘团很赞赏陆昭昭的聪明，与李团长商量了一下，“我和李团长来评判，牛队长怕有徇私的嫌疑，就不参与。” 这下那几个挑事的脸色更不好了。 刘团接着道：“发现谁故意捣乱，直接换掉！别以为我们人手不足啊，这不是新招上来的那么多同志都没机会上台，正好给他们机会锻炼！” 合唱演奏开始，人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也不敢出一点纰漏，配合得空前的好。 表演完毕，几位团长与队长热烈鼓掌，连声叫好。 “不错嘛！到时候就朝这个水平表演！谁不配合了？都很配合嘛！” 刘团长特意对陆昭昭说道：“钢琴弹得不错！” 陆昭昭笑着点头：“谢谢团长！” “下次，别动不动将我的军了！哈哈！” 陆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杨再也没什么表示，像个朋友一样，和陆昭昭一起训练，缠着陆昭昭教他弹琴，演奏时与陆昭昭配合，一个默契的转音，就能相视而笑。 他原本有自信，在相处中让陆昭昭被自己的魅力折服，然而失算了，陆昭昭什么表示也没有，对他如常，他却时常懊恼，在追不追陆昭昭之间把自己折磨够呛。 就这样顺顺利利地排练到9月29日，孟茹回来上班了。 陆昭昭知道自己轻松随意的日子到了头，不喜欢的人还是回来了。 然而她还是有思想准备的，知道孟茹早晚会回来，孟茹却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看见陆昭昭好好地在乐器队上班，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接连的不顺心让她忘了被割辫子的教训，只想怎么让陆昭昭从这个世界消失！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几个对陆昭昭极尽嫉妒与讨厌的人，孙俏与唐薇薇，还有与陆昭昭一起入团的半吊子候补队员马红果。 她们计划在十一当晚的文艺汇演中，让陆昭昭“好看”！ 第五十二章 困境 “还能修好吗？”马红果看着被她弄坏的话筒支架，红着眼睛看着陆昭昭。 “怎么碎成这样啊？肯定不能用了！”陆昭昭皱了皱眉。 这个话筒支架是放在乐器队这一边的，合唱队面前放两个话筒，乐器队这边放一个话筒，这样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就算坐在礼堂最后一排也能听见很好的音效。 “最好找个什么东西代替一下，总不能找个人一直举着话筒啊。”陆昭昭道。 “马上就最后一次彩排了，一会牛队长发现了，我说不定会被开除！”马红果哭起来，“我才进乐器队，一次表演都没参加过呢！怎么办呀……” 陆昭昭见这女孩实在哭得可怜，想到自己也曾错失过去舞蹈队的机会，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看一眼手表，距离最后一次彩排还有十多分钟。 “哭不解决问题，你去问问牛队长，看看有没有备用的。”陆昭昭安慰道。 “昭昭姐姐，你陪我去库房看一下吧！”马红果忽然道。 陆昭昭愣了一瞬，狐疑地看向马红果。 “去库房？”她问，“快彩排了！” “对呀，我知道库房在哪，只是自己不敢过去，你陪我去好吗？”马红果急切地说，“不远的！” 还不等陆昭昭回答，她又急着说了几句：“昭昭姐姐，大家都说你善良随和，你不会不帮我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陆昭昭眸光一闪，站起身，点点头，道：“好吧，走吧。” 马红果立刻露出笑容，拉着陆昭昭就走出了后台。 陆昭昭随着马红果来到库房，一路也没看见几个人，演员们都在紧张的准备表演，其他部门也都在准备礼堂的布置等事宜，一路静悄悄的。 马红果直接带陆昭昭来到一个大屋子前，屋子门开着，就是往里面一看黑洞洞的。 “这是库房吗？怎么没有工作人员来搬东西，今天要用的东西都搬完了吗？而且里面也太黑了吧？”陆昭昭问道，看了一眼里面，不肯进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库房，因为漏雨和离会场太远，搬东西费劲，里面放的都是经年不用的废弃道具和破桌椅什么的。 马红果他们用孟茹的钥匙，一打开这间屋子的门，立刻就把这里作为“整治”陆昭昭的最佳场所。 “没错，这就是库房，我们进去吧，我有手电筒！”马红果打开了手电筒，率先往里面走了一步。 陆昭昭跟了进去，马红果迅速退了出来，陆昭昭一回头，“哐当”一声，门关上，上了锁。 屋子里立刻一丝光都没有了。 陆昭昭有一瞬的惊慌，但不多。 从马红果明知道陆昭昭快要彩排，还坚持让她陪着去库房，而她们之间并不熟悉，她只求陆昭昭，从没想过找别人帮忙，陆昭昭就升起了警惕。 然而一向不躲事的陆昭昭，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是自己策划的吗，有没有同伙。 “马红果！”陆昭昭拍了拍门，“你这是干什么？我怕黑！” 陆昭昭一边装出很害怕的声音，一边从寄存空间里拿出手电筒，打开往里面照了照，里面都是一堆一堆胡乱堆放的杂物。 “哈哈哈！” 门外传来了几个女孩子的笑声。 “黑吧？我们特意为你把窗缝都堵上了！忙活了一下午呢！” 特意捏起鼻子说话的声音。 还有谁？ “马红果，我没得罪过你吧？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呢！” 陆昭昭用手电往地面照了照，地上明晃晃的，泛着寒光，是大头图钉，密密麻麻的，尖朝上摆着。 “呀！什么东西，扎到我了！啊！是钉子！”陆昭昭喊了起来。 “钉子？”马红果的声音，“哪来的钉子？” 另一个声音响起，也捏着鼻子，听不出来是谁：“旧库房有钉子是正常的，陆昭昭，你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别乱跑！黑咕隆咚的，伤到就不好了！” 看来钉子不是她们放的。 陆昭昭把钉子小心地捡起来摆放在门前，问她们：“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马红果，你不怕我告状，团长把你赶出文工团吗？” “不怕！我来了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还不如用你赚几个小钱！”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她同伙捏着鼻子说，“我们走吧。陆昭昭，你乖乖呆到汇演结束，有人路过的时候别忘了大声叫救命哦！” “马红果！”陆昭昭听见她们要走，忙喊道，“你以为破坏团部文工团表演只是被赶出文工团那么简单吗？我一定会报警的！私自囚禁，剥夺他人自由，到时候，说不定你会坐牢！” “什么？”马红果的声音有些惊慌，“要不把她放出来吧，教训教训就行了！她都被钉子扎了，也受了惊吓，以后不敢嚣张了！” 陆昭昭忙道：“对，我以后不敢嚣张了！” “别听她吓唬你！”另外两个声音硬把马红果拉走了。 安静了下来，陆昭昭看看手表，彩排时间已经到了，同志们在彩排，就算有人发现她不在，彩排就是走个流程，不那么重要，也只会当她躲懒出去了。 这里很偏僻，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陆昭昭把钉子移到门前之后，开始打量起这间仓库，基本是密闭的，除了门，看不见任何窗口，她不禁有一丝着急。 忽然想到刚刚那人说她们忙了半天堵窗缝，看来有窗！ 她关掉了手电筒，使自己完全处于黑暗当中。 过了一会，眼睛适应了，她向高处看去，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从墙上透过来。 陆昭昭打开手电走过去，果然在一堆废弃的幕布后面发现了一扇窗子，被挡住了，钉死了。 这时她闻见一股烟味，手电的微光之下，她发现门缝下面有烟被放进来，呛人得很。看来，除了那三个女人之外，另有别人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并且那人更恨她，想呛死她！ 她此刻离门很远，特意回到门边，大声喊：“有人吗？哪来的烟啊？咳咳咳！哎呀，钉子，好痛！谁呀？救命啊！” 估计那人不敢停留，应该是跑走了，陆昭昭立刻奔回窗边。窗子很高，她在商城下了个单，立刻有一架梯子立在了墙边。 第五十三章 脱困 陆昭昭爬上梯子，随手买了个工具，三两下就撬开了窗子。 她脸上蹭了灰，又流了汗，再用袖子擦了几把，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只有亮晶晶的眼睛，还是那般灵动。 她爬上窗子，发现仓库的屋后面，是团部那幢五层高的办公楼的后巷。 她简单用破帷幕的边蹭了蹭窗台，跨坐到窗台上，把梯子费力地从窗子里面挪出来，搭在了仓库的外墙上。 刚爬上梯子，她忽然想到，万一那几个人怕她会从窗子逃跑，来这条后巷检查怎么办？在表演顺利结束之前，不能让人发现她已经逃了！ 她想了想，把刚刚收到空间里的锤子等工具又拿了出来，站在梯子上，用钉子重新把窗子钉死。 正忙着，冷不丁后面一声喊：“什么人？” 她吓得一哆嗦，钉子一下子刺破了手掌。 陆昭昭一回头，团部办公楼四楼窗子里探出一个脑袋，不是萧承延又是谁？ “糟糕！” 萧承延是在办公室里听见的动静。 别的人都已经赶往礼堂了，这种场合，他总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打发了小张去帮副团长他们安排战士们的座次，自己在办公室收拾文件。 忽然听见了响动，是楼后面传来的声音，萧承延立刻来到走廊查看情况。 只见一个纤瘦的小姑娘，正在叮叮当当的用锤子钉文工团废弃仓库的窗子。 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因为是从上面俯视，却一时看不出来是谁。 “什么人？”他发了一声喊，那女孩惊慌回头，看见了他。 萧承延定睛看去，那女孩一张脸黑乎乎的，不知道是特意装扮的还是脏，除了一双眼睛，其他五官都模糊辨不出样子。 “别动！” 他急忙跑到楼梯口向楼下奔去。 陆昭昭不忘用两秒钟把窗台攀爬过的痕迹擦干净，又扬了些灰土在上面，三两步爬下来，手指调出系统收了梯子和锤子。 萧承延赶到一楼走廊，顾不得从前门出来再绕到后巷，直接从一楼窗子跳了出来。 楼后巷与仓库山墙之间，大概有两米宽的距离。两头都是开放的。 女孩早就不见了，连梯子都不见了。 他个子高，翘起脚来够到了窗子边缘，动了动，窗子是死的。绕到门前一看，一把大锁锁在门上，门下面的缝隙中是一截燃尽的线香。 陆昭昭故技重施，躲进了厕所里。 换装改头换面，这一招她屡试不爽。 脱下身上蓝布衬衫与灰色工装裤，收进空间里，再买一身纯白碎花裙换上。文工团对她们这些没有军装的试用期团员的着装要求只有干净整洁，不穿大红大绿等太明亮的颜色即可。 换了干净的鞋袜，她又洗了把脸，在随身的镜子里收拾干净脸和头发，妆是彻底来不及化了，她一瘸一拐地朝礼堂走去。 手掌刺破的地方，她用云南白药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 萧承延低调的来到礼堂，默默弯着腰走到前排，想悄然入座，没想到被人看见了，警卫队长高呼一声：“起立！” 所有士兵站了起来。 陆昭昭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溜到了后台，在一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有的团员从幕布的缝隙探头探脑，说：“团长来了。” “好气派啊！” “当然了，我们整个团的老大，能不气派吗？” “你看那几个领导巴结奉承的样子，哎，你说，团长见了旅长或者师长，也这么点头哈腰的吗？” “才不会，咱们团长什么时候腰杆都是溜直的！” 陆昭昭听着他们无聊的交谈，尽量躲起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待萧承延坐定，所有官兵们坐好，主持人一看时间，正好两点，刚刚好。萧承延比“北京时间”还准呢！ 长长的串词念过之后，所有人起立举起本子背诵伟人语录，战士们激昂的声音在礼堂中回响，震得人心潮澎湃。 之后灯光熄灭，大幕落下，战士们鸦雀无声，等着节目的开始。 幕布缓缓拉开，萧承延落在膝盖上的手蓦地攥紧。 红毯铺就的舞台上，乐团、合唱团严阵以待，弦乐的微光、铜管的金属质感在灯光中闪烁，空气里已弥漫着庄严与热忱。 一架钢琴摆在黄金分割点上，年轻俏丽的女孩坐在琴凳上，侧颜好似油画里女神的剪影。 她怎么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了坐在他不远处第三排的周红英一眼，周红英对他安抚地笑笑，显然，她是知道的。 萧承延心里如同翻江倒海——她们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选择对他隐瞒，她把他排除在了可信任的人之外！ 心中正抽痛着，他看见陆昭昭的钢琴附近，坐着抱着大提琴的那个男孩子，嘴唇翕动，对她说着悄悄话。 苏杨压低了声音，仅陆昭昭能听见：“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整个后台不见你，怎么又忽然出现了？” 陆昭昭不欲多言，对他一笑，苏杨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无奈地笑笑。 萧承延看着他们相视而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副团长操着浓重的边地口音：“那是啥？” 旁边的人解释：“那是钢琴！” “去年晚会上没见过！原来这就是钢琴呀，我的个乖乖，这家伙这老大！” “大概新招的钢琴手。前几年有钢琴演奏的，不过原来的演奏员调走了，就一直没补上。一会您听听，钢琴的声音可好听了！” 副团长转身想与萧承延聊两句，发现他对旁边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舞台。 “萧团长，您也没见过钢琴？不应该啊，俺一个农村人没见过，您也……” 萧承延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手臂肌肉鼓起，脖颈上隐有青筋，浑身上下冒着冷气，副团长吞了口唾沫，识趣地闭了嘴。 舞台上，唐薇薇与孙俏对视了一眼，神情像见了鬼一样。 刚刚在后台，她们还捂着嘴笑，偷偷说钢琴是白搬了，没人弹了！看她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领导能不能饶了她！怎么会灯光熄灭后再亮起，人就好好地坐在那了？ 站在领唱位，唐薇薇的腿直颤抖，用眼神询问乐队里的孙俏，怎么办？孙俏摇摇头，示意她稳住，她们早商量好了，如果事发，一口咬定是马红果做的，没有任何证据与证人，陆昭昭也没听见她们的原声，不怕！ 陆昭昭抬起头无意间扫到唐薇薇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这件事大概有她一份。她故作友好地一笑：“呀，你脸色这样难看，一会还能唱吗？” 第五十四章 演出 唐薇薇眉目露出怒色，低声吼着：“要你管！” “不能唱的话尽早换人，别丢脸哦！”陆昭昭笑道。 “你！”唐薇薇简直要绷不住了，需知舞台上，心态太重要了，此刻她心潮起伏，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只能硬挺着。 孟茹的心弦仿佛被大力地拉动了一下，又狠狠地弹了回去，震得她胸闷气短，看向钢琴凳上优雅而坐的陆昭昭，眼中要喷出火来。 她简直难以置信，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出得来？那几个蠢货钉死窗子后，她特意去检查过，并且铺了一地的钉子，还放了烟，任她是神仙，难道能缩小了身体从门缝钻出来不成？ 唐薇薇与孙俏都在台上，马红果被牛队长分配去看道具，她们都在这里。是她们中的谁放她出来的吗？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她怨毒地看了陆昭昭一眼，悄悄退出礼堂，向库房跑去，不看个究竟她坐立难安！ 主持人的鞋跟声响起，陆昭昭和乐队成员都坐正了身体，合唱队也默默站直。 台下本来被陆昭昭和钢琴吸引的目光，此刻都向主持人看去。 “第一个节目——《保卫黄河》，表演者：文工团合唱团，乐器队，朗诵：牛显强。” 话音落，弦乐组轻柔的铺垫音响起，如水波涟漪。 主持人下台，陆昭昭肃穆地准备好，严阵以待。适时切入，指尖轻触琴键，一串音符如泉水破冰，继而忽然转为磅礴的和弦，似黄河奔涌而下，弦乐随之渐强，小提琴清越、大提琴浑厚的音色配合奏响。 牛队长浑厚地男中音响起：“华夏民族的儿女啊，谁愿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 他的朗诵使台上台下的人们热血都沸腾起来，当指挥棒划出有力弧线，合唱团率先开嗓，“风在吼，马在叫”的歌词裹挟着管乐轰鸣。众人眼神坚定，歌声满是赤诚。 陆昭昭的钢琴在高潮处迸发，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鼓声每一下敲击都像黄河拍岸，与钢琴的快速琶音，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声网，将“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的呐喊托向高潮。 文工团的众位领导看向唐薇薇，皱了皱眉，今天全体超常发挥，特别是陆昭昭的钢琴，而唐薇薇的位置最近话筒，本身可使整个合唱达到升华，然而她明显不在状态，难道是紧张？她的表现让几位队长都非常失望。 当轮唱段落开启，乐团、合唱团分层递进，“风在吼~马在叫~”的旋律如浪潮叠涌，指挥棒疾挥如闪电，直至最后一个音符，余音久久不散。 整个礼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萧承延心中被乐声激荡，更被陆昭昭瘦弱躯体里迸发出的蓬勃生命力而震动。 一曲终了，陆昭昭心中激荡难平，微微喘着气。被队员的全情投入和台下众官兵们的热血激发，她刚刚奏乐时太投入了，太过用力使伤口裂开，手心上的纱布已经被渗出的献血染红。 接下来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伴奏，她微微有些吃力，还好中间穿插有几个语言类节目，诗朗诵和三句半，这时乐器队可以暂时退场。 后台，苏杨拦住陆昭昭，担心地问：“你弹错了一个音？” 陆昭昭笑道：“这都被你听出来了？别人都没发现，一个音而已，不要紧的，领导都没注意到。” “不对！你练了这么多天都没错过！”苏杨向陆昭昭的手看去，她往身后藏了藏。 “手怎么了？”他眼尖地发现了，紧张地问道。 “没事，不小心划破了。”陆昭昭想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四下看了看，只有化妆间没人。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抓紧时间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一个人向化妆间走去，苏杨向前走了两步，却还是倔强地止了步，回去后台休息。 “不要太上赶着！”他告诫自己。 陆昭昭手指操作，从空间取出纱布和药。 药棉浸了药水，她小心地擦拭着伤口，疼得微微抽气。 “怎么弄的？” 陆昭昭惊，抬起头，萧承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前。 眼看着她手上纱布染血，他有些担心，就借口去厕所追了出来，一直从后台跟她到化妆间。 “钉子划伤的。”陆昭昭一瞬的错愕之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钉子？”萧承延的表情凝重起来，拉起陆昭昭的手到眼前，反复地认真地检查起伤口来。 陆昭昭抽了抽手，徒劳，看着他专注地紧抿着的薄唇，认真的眸子，她的脸颊有些发热。 “不能大意，要清洗一下。”他拿起药水，向陆昭昭的伤口缓慢地整瓶倾倒下去。 陆昭昭的手颤了颤，被萧承延捏着指尖稳住：“别动。” 清洗过后，他抬眸对她说道：“汇演过后别走，在门口见。” 陆昭昭心里一颤，见他神色凛然，蹙眉敛目，他难道发现她背着他来文工团而生气了吗？还是他发现那个爬窗户的人是她了？ 总之，他一定是要找她算账吧！ 既来之则安之，陆昭昭咬着牙点了点头。 萧承延给陆昭昭的手包扎好，就松开了他抓着她的手指，指尖轻轻捻了一下，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令他留恋。 萧承延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下一个节目，陆昭昭回到舞台。她尽量使自己的专注力全部投入到表演中去，可就是觉得台下总是有道火热的视线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穿一个洞。 陆昭昭心里发紧，是因为他太愤怒了吗？ 要不一会下了台就跑回家吧？可同一个屋檐下，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煎熬，终于曲终散场，官兵们意犹未尽，陆昭昭向台下看去，一群人簇拥着萧承延出去了。 她松了口气，说不定他被什么事情绊住，她就不用赴约了？ 后台李团长特意给他们开了个小会，表扬今天所有演职人员的优秀表现，还现场发了奖品——一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封面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奖”字，陆昭昭前世在妈妈那里见过这种本子，极有年代感。 同志们都很高兴，也很珍惜，陆昭昭当着唐薇薇与孙俏的面走到马红果面前。 马红果一见陆昭昭，脸色都白了：“你，怎么……” “送给你！还要谢谢你呢！”陆昭昭把本子塞到马红果手里，朝她眨眨眼睛，转身走了。 马红果惊诧不解，一转头，发现唐薇薇与孙俏都愤怒地看着她。 五十五章 关押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送我东西，我真的不知道！”马红果连忙解释。 “哼，叛徒！”唐薇薇这次表演失了水准，领导们虽然明着没有苛责她，却在表扬别人的时候对她叹了口气。全都是因为陆昭昭的出现让她心态不稳！ “我没有！”马红果急切地道。 “红果，你是我带的，我想相信你，可若不是你放的，又能是谁呢？”孙俏道。 “我发誓！我也没有钥匙呀……” 几人争论不休，决定去仓库再看一眼，陆昭昭是怎么逃出来的。 库房门还好好地锁着。 几人对视一眼，孙俏掏出钥匙打开门。 “不许动！” 门开的瞬间，几位士兵忽然冲出来，把她们三人团团围住。 三个女孩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时就吓得哭都不会哭了。 “跟我们走一趟！”士兵们不由分说，推推搡搡地把她们带走了。 这是一间临时拘押室，三人一进门，发现角落里地上坐着一个人，军装上面有斑驳的血迹，一头短短的乱发，看见门开了，抬起头来。 是孟茹！ 孟茹见有人进来，一瘸一拐地奔向门边，大喊：“我是冤枉的！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问都不问就把人关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位士兵答道：“管你是谁？我们是奉命行事！” 门立刻关上了，不给她一点说话的机会。 “孟干事，你怎么在这……”唐薇薇颤着声音问道。 “关你屁事！”孟茹没好气，“我被关在这里是误会，等误会解除了就会放出去！” 她彻底不屑与她们三个蠢货为伍了，关个人都关不明白，还害她被抓，赶紧和她们撇清关系。 孟茹也是自己作死，看见陆昭昭好好的出现在舞台上，不甘心地去库房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当时所有人都来看表演，怎么可能有人路过那么偏僻的废弃库房？ 她到库房门前一看，门锁好好的挂着，锁得紧紧的，她绕到后窗，后窗紧闭，没有一丝松动。 难道里面还有其他的窗子吗？她狐疑地打开门，刚迈进去，就一脚踩在了钉子上！ “啊！”孟茹痛得脸都白了，又不敢大声，忍得全身冒汗。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把钉子摆在门前，而是很靠里面的地面上啊，一定是陆昭昭！ 她正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声音猛地响起：“不许动！” 接着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她大惊失色，魂都丢了一半，吓得一个站立不稳，踉跄倒地，正摔在满地的钉子上！腿上，屁股上，胳膊上，手上，被扎了二十多处！ 还没来得及哭喊，枪口就顶上了脑门：“闭嘴！” 孟茹咬着嘴唇，哆嗦着闭了嘴，眼泪糊了满脸，又是惊吓又是痛，感觉自己都快要死在这里了！ 几人把孟茹带走，又把门原样锁了起来，孟茹被带到一间小黑屋，进去后就再也没有人理她。 她猛地拍门哭喊，只听见一个士兵粗横地声音：“你自己不闭嘴！我就只能想办法让你闭嘴！” 孟茹不敢哭了，也不敢喊了，安静下来，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充满了她的身体，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一边哭，一边缩在角落里一根一根的拔出身上的图钉，恨不得立刻去将陆昭昭碎尸万段！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有士兵在那里蹲守？陆昭昭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势力，难道是她告诉了萧承延，萧承延替她出头？ 不，萧承延如果知道了自己被抓，一定会亲自来放了自己的，别的她不敢说，涉及到生命安全，萧承延一定会护着她的！ 这样关了一个多小时，门忽然开了，唐薇薇、孙俏、马红果这三个蠢货也被推了进来！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埋怨，一个怨马红果放了陆昭昭，一个喊冤枉，一个又哭又闹。 哭喊有用，她还能被关了一个多小时吗？ 孟茹抱着肩自己忍痛坐着，不想理她们。 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一位小队长小跑进办公室，敬了个礼：“张干事，又抓到三个！审吗？” 小张诧异抬头：“又抓到三个？” “对，也是女的。” “这可奇了怪了，那间没人去的废弃库房到底有什么玄机啊？团长让我派人蹲守，有人去就抓住关起来，竟然真的抓到了这么多人！难道是间谍接头的地方？” 原来萧承延发现有人在旧库房爬窗，门窗又完好的锁上，门前又有香头，百思不解，早命令了小张派人看着。正值间谍案调查期间，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张来回踱着步，忽然道：“说不定还有！你们别打草惊蛇，继续在那猫着，夜间万一还有人去呢！” “那这几个人审吗？” “先关着，提出来分别关押，关到她们心里破防，到时候一起审！”小张说道，连忙跑去向萧承延汇报去了。 陆昭昭从文工团后台出来，刚走到大门口，发现萧承延如约在门前等她。 他的背影笔直挺阔，军装穿得一丝不苟，似心有所感，回过头来，正对上陆昭昭的目光。 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人停下行军礼，有的远远地绕开走，不过无一例外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看他们这位“一把手”站在门前到底在等什么。 陆昭昭过去笑道：“萧团长。” 他微微含笑点点头，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向外走去：“走吧。” 陆昭昭以为是一起回家，不过，一起回家的话，这么多人看着，难免被人议论纷纷，陆昭昭不明白萧承延非要等着她的用意是什么。 走着走着，尽管萧承延的脚步并不快，陆昭昭还是刻意落后了他一大截。 萧承延回头，微微有些不快。 他停下来等她。 她对苏杨能够说说笑笑，在联谊会出双入对，对他却是躲避、疏远，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你如果走不动，我可以再走慢点。”他说道。 这下，傻子都能听出他不高兴了。 可是陆昭昭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她不敢再特意拖慢速度，而是与他并排而行，间隔一米的距离。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第五十六章 处罚不至于 “萧团长，您带我去哪？”陆昭昭忍不住问道。 “医院。”他回答。 “去医院做什么？”陆昭昭疑惑地问。 “你被钉子扎了，要打破伤风针。”他说道。 地方医院还没有普及，要去部队医院，陆昭昭自己进不去。他忙得连回家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天天加班到半夜，这点小事，为什么不安排小张或者别人带她去？ 陆昭昭张了张嘴，不想打针，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 到医院自有院长亲自接待，院长看陆昭昭的眼神别有深意。说明来意后，陆昭昭道：“您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自己可以的。” 萧承延却大步迈出了诊室，边走边说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院长更加不敢怠慢了，看陆昭昭就像看自己的亲闺女，亲自安排了护士给她伤口消毒，打破伤风针。 陆昭昭费了好大的劲做心里建设，浑身绷得紧紧的，闭上眼睛像等死一样，护士一声轻笑，说道：“扎完了！” 啊？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这护士手法真好，一点都不疼。 “谢谢！”陆昭昭这一声谢发自真心，要知道她最怕扎针，要是扎针的护士都有这个水平，她也不至于从童年就留下心理阴影。 推开诊室门，就看见萧承延在走廊的长椅上笔直地坐着。 他站起来，拎着她的一个指尖检查了一下包扎情况，点点头说道：“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神情严肃刻板，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陆昭昭有些忐忑地跟着。 废弃仓库的事，他到底是发现还是没发现那个人是她呢？ “团长！”小张小跑着过来，“可找到您了！咦，陆同志，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小张一见面就问道，萧承延皱了皱眉。 “我没事，不要紧。”陆昭昭微微一笑。 “陆同志，你钢琴弹得真好！起先看你进乐器队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你不是会跳舞吗，怎么进乐器队了，原来是多才多艺，厉害！”小张真心称赞着，竖起大拇指。 陆昭昭被他的样子逗笑：“别捧我了，再捧我，我可就当真了！” 萧承延闻言冷着一张脸，对小张道：“你早就知道？” “对呀！”小张满不在乎地道，“她的入职报告，我看着副团长批的！” 萧承延对小张忽然笑了笑，笑得小张汗毛倒竖：“怎，怎么了团长？” “你没告诉我？”萧承延咬着牙道。 “您，您说陆昭昭同志的所有事情不必向您汇报……我……我才……我错了……团长！”小张看萧承延越来越青的脸色，结结巴巴，差点咬了舌头。 萧承延眯起眼，道：“以此为起点，三千米往返跑，预备——” “团长，我还有事汇报……” “跑！” 小张撒丫子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明明就是您说的……”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张好惨！” 萧承延看着她笑，眼中也漫上一层笑意，腹诽着，还不是因为某人。 “为什么罚他？”陆昭昭问，“没告诉你，又不是他的错。” “三千米对于他来说，就是散个步，算不上罚。”萧承延道。 “那也是罚！平白让人家跑三千米，总得有个原因！”她忍不住为小张鸣不平。 “怎么？你想分担吗？” “对哦，我忘了，如今我进了文工团，您是我的大领导！”陆昭昭揶揄道。 “你知道就好！”萧承延语气没什么温度，眼中却笑了。 两人呛了几句，一直萦绕在中间的疏离感反而淡了少。 “怎么伤的手？”他问道。 陆昭昭在想要不要说。 萧承延见她犹豫，索性不问了，她不想说就不说。 “注意别沾水。”他叮嘱道。 陆昭昭想了想，道：“萧团长，我去文工团的事……” “你们胆子挺大的！”他忽然说道。 “什么？”陆昭昭不解。 “你和周同志啊！”萧承延称呼自己妈妈为周同志，陆昭昭心里一突，“我前一天才跟她说不让你进舞蹈队，后一天你就报了乐器队，名单是一定要先让她过目的，她却瞒着我！你们和我打擦边球呢吗？” 陆昭昭心里忽上忽下的，完了，这是生气了！周阿姨算违反他的命令了！ “周阿姨那么忙，名单递过去的时候她可能没注意……”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妈妈了，她对工作上的事，认真负责，你说的这种情况绝不可能！”萧承延板着脸。 陆昭昭低下了头，低声道：“都怪我！你别找阿姨的麻烦，要不，实在不行把我开除吧！只要不连累阿姨。” 文工团的事，她已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尽力过后，或许无奈，却没有遗憾。 她听见低低的一声笑，狐疑地抬头，萧承延伸手到她头上，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陆昭昭下意识地躲了躲。 他顿住，改为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像对彤彤那样。 “你表现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开除你？”萧承延嘴角挂着一丝弧度。 陆昭昭的脸蛋开心地泛上两个小梨涡：“真的？” 萧承延忍不住逗她：“不会开除你，不过，周同志嘛……” 陆昭昭马上紧张地问：“阿姨怎么样？是我求她的！她是被我逼迫的！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 萧承延重新板起脸，道：“处罚不至于，不过，从今以后你们要是再想背着我……” “不会！”陆昭昭举起手认真道，“以后绝对对您坦诚，不刻意隐瞒！” 萧承延转过头，无奈道：“行吧，那这事就算了！” 陆昭昭在背后看不见他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走着走着，陆昭昭忽觉不对，似乎掉进了这个老男人的陷阱！ “萧团长！”她道。 “嗯？” 萧承延的声音低沉好听，陆昭昭被这一声“嗯”电到一瞬间的失神。 “那个，”她努力组织好语言，“我觉得，我隐瞒您是我的不对，不过，是您先有错在先的！” “怎么说？” “您没打一声招呼，就背着我下了命令，这是对我的不公平！所以我之后才对您有所隐瞒！如果要问责的话，您责任最大！” “呵——” 她听见他笑了，继续说道：“那，我已经承诺了我的坦诚，那您呢？” 第五十七章 约定 萧承延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如果以后要调查我，或者对我做任何决定，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要当面告诉我。比如说——陆昭昭，我调查了你，你不符合进入文工团的标准，请你自动放弃——这样，当面对我说！” 萧承延问道：“你知道？” “猜的嘛！无缘无故，张干事为什么忽然去南市，还带了南市特产！”陆昭昭道。 萧承延点点头，这女孩真是通透，原来早就知道他调查了她，却从没问过调查结果，也没试探过，只是过该过的日子，既来之则安之。 萧承延看着她的眼睛，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好，以后，我会对你开诚布公。” 他说得无比郑重，像与她在做一个重要的约定。 陆昭昭轻咬了一下嘴唇，对着他隐有期待的目光，有些心虚，今天就有事瞒着他呢。 “那个，倒也不用这么认真……” “我这个人就是很认真的！”萧承延眉头蹙了起来，“难道你在与我开玩笑吗？” 丸辣，老男人真不好糊弄！ 陆昭昭心道糟糕，自己又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这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 这时候小张跑步回来了，脸通红，满头的汗。 “报……报告，团长！完了！”小张上气不接下气。 “你才完了！”萧承延照着屁股踢了他一脚。 小张累到躲不开，实实成成的受了。 “跑……跑完了！团长，您别打岔了，我有事情汇报呢！” “喘匀了再说！找我什么事？”萧承延问，“不过三千米，缺乏锻炼！” 小张喘匀了气，说道：“抓到人了，我来告诉您一声，我先把她们关起来了，分开关的。” “她——们？”萧承延狐疑地问。 “对，共抓住了四个人，都是女的！先来了一个，后又来了三个。不知道那个废仓库，有什么猫腻！” “废仓库？”陆昭昭一惊，抓住谁了？ 萧承延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立刻审，你负责，审完给我报告。” “是！”小张领命而去。 陆昭昭想了想，知道如果马红果被抓了，招供的时候一定有她的事儿，还不如自己先跟萧承延说明白。 “萧团长，如果是废仓库的话，这件事情可能与我有关！” 萧承延的神色转为凝重。 陆昭昭和他向仓库的方向走去。 她把怎么被马红果骗去仓库，发现门外有三个不同声音的女孩，仓库地面有钉子，过了一会，又有人来放烟，一五一十地说给萧承延听。 萧承延浑身散发着寒气，喉结滚了滚，锁着眉，拉起她受伤的手：“就是这个时候伤的？” 陆昭昭点点头。 “原来我在四楼看见的那个人是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看见了我，为什么不等我过来，而是自己跑了？”萧承延皱着眉头问道。 “……快到时间了，不想耽误演出嘛！”陆昭昭抽回自己的手，有点心虚。 “再说除了马红果，我不确定还有谁，只是有怀疑的对象。我就故意把自己的奖励送给马红果，引她失去同伴的信任，她们内讧起来，应该就会露出马脚了。可是那个放烟和放钉子的人我实在不知道是谁。”陆昭昭摇摇头。 “你怎么弄到的梯子和工具？”萧承延心思缜密，疑惑地问道。 陆昭昭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 “那些是原本就在仓库里的，我从角落里翻出来的！可能她们检查的时候不仔细，漏掉了，才让我有机会逃跑。”陆昭昭说道。 萧承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眯起了眼睛。 陆昭昭怎么能给他时间让他继续想下去，忙咳嗽了两声：“咳咳，幸亏我慌乱之中找到了梯子和锤子，否则，我就被烟呛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烟味熏得人受不了！” 果然成功转移了萧承延的注意力，萧承延蹙眉轻拍她的背，声音柔和下来：“你受苦了！要不要紧？你该早说的，刚刚在医院应该让大夫检查一下肺部。” “这都是小事！现在小张正要审她们呢，我作为当事人，能不能去看看？”陆昭昭就怕他继续追究梯子的事，赶快把他往别的地方引。 “好，我们过去看看。”萧承延领着陆昭昭去审讯室，陆昭昭回头伸手一挥，把系统寄存空间里的梯子和锤子悄悄安置在仓库边的墙角。 如今没有更好的地方放它们了，只希望能蒙混过关。 他们二人到了审讯室外的隔间。审讯的时候经常需要几个人共同分析嫌疑人的供词，所以审讯室设有隔间。从里面是看不见的，但是里面说什么，隔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士兵拿了凳子给萧承延和陆昭昭，萧承延吩咐他倒两杯水来。 “喉咙不舒服，喝点水。”萧承延担心地低声说道。 陆昭昭接过杯子，微微有一些欺骗他的愧疚感。刚刚还说坦诚相待，可她撒过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掩盖，又不能把系统的秘密说出去，那么荒诞的事他怎么能相信呢？ 自己不坦诚，又怎么能要求他对她坦诚？所以刚刚的约定压根就是不公平的，充满欺骗的！对他的坦荡，她无法心安理得。 审讯室里正在对话，声音传出来。 “就是看她不顺眼嘛！可是我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害她！”陆昭昭听出来是唐薇薇的声音，“什么钉子，什么烟，我不知道！可能是孙俏，不，一定是孙俏！” 小张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孙俏喜欢苏杨，可是苏杨成天围着陆昭昭转，压根不理孙俏了，她当然恨她！”唐薇薇说道。 陆昭昭一愣，这也行？原来自己是这么莫名其妙树敌的？ 抬头一看萧承延，他握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感觉搪瓷杯子都快被他捏变形了！ 他随手将杯子掼在桌子上，水一下子扑出了半杯，陆昭昭的注意力全在室内的两个人身上，忙压住他的手，把一根手指竖在樱唇上，嘟起唇：“嘘——” 萧承延一听，陆昭昭受罪是因为苏杨那个臭小子，心里的火都要窜出来了，怒目而视：这女人，还敢“嘘——”？ 第五十八章 审讯 小张看着对面的女孩，板着脸掩盖不住自己拼命忍着的八卦之心。 “苏阳是谁？”他故作严厉的问道，年轻的脸板得一丝不苟，眼睛却亮闪闪的。 唐薇薇被他的气势一吓，脱口而出：“我不熟的！不过孙俏和他很熟。他是外交官家的儿子，家世很好，长得也很帅气，又很有才华！他们是前两年一起进入文工团的，一个拉大提琴，一个拉小提琴，都说他们郎才女貌是一对，孙俏喜欢苏杨，自是当真的。可是苏杨一年要换好几个女朋友！” 外面的陆昭昭不由也把这些当成了八卦来听，还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对面的萧承延已经把骨节捏得“咔咔”响了。 苏杨这个花花公子，他如果敢欺骗、戏耍陆昭昭，他就废了他！ “一年好几个女朋友？这不是作风不良嘛！”小张蹙起了眉，也不敢想象若是陆昭昭跟了这种人，得过什么日子。 小张继续问道：“后来呢？” 唐薇薇没想到小张会对苏杨的事感了兴趣，道：“整个文工团都知道孙俏是一厢情愿的，只有她自己坚信苏杨也喜欢她，对她是特别的。直到陆昭昭来了，苏杨简直快黏在陆昭昭身上了，除了上厕所，连吃饭都在一起！陆昭昭还教他弹钢琴，两人一起弹，坐在一个凳子上！” “真的？”小张一下子失了态，扒住桌子身子前倾，八卦之心再也盖不住了，唐薇薇吓了一跳，他忙挽回形象，“咳咳，那个，没事，你继续说。” 小张此时已经想象出陆昭昭和一个高大帅气的公子哥出双入对的景象了，不知道萧团长这个前“未婚夫”看到了会怎么想？小张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却不知道室外他的萧团长已经要杀人了！ 陆昭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忽然浑身发冷。 抬头看向萧承延，萧承延坐着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光线昏暗，她看不见他鼓起来的腮帮肌肉和额角的青筋。 他睁开眼睛，眼中闪着审视的光：“我却不知道，你们已经这么亲密了？” 陆昭昭眼皮跳了跳：“没有的事！只在吃饭的时候遇到过一次，这些人真能造谣！” 还有坐在一张琴凳上弹钢琴，四手联弹嘛，怎么被她们形容得这么龌龊！ 想吃苏杨和孙俏的瓜，吃到了自己身上，陆昭昭着实有些恼。 “继续啊！”小张催促道。 “我还说什么？”唐薇薇问。 “说苏杨和陆昭昭——咳，说孙俏和陆昭昭的恩怨，把你知道的说详细点！” 陆昭昭皱眉：“差不多了吧？小张怎么净问些没有用的？” 萧承延却咬着牙道：“怎么没用？你和孙俏的恩怨——很、关、键！” 陆昭昭愣住，是吗？ 唐薇薇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也就是这些了，孙俏喜欢苏杨，苏杨和陆昭昭在一起了，她气不过，就想整她……” “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审讯室内的小张和隔间内的萧承延异口同声道。 “对呀！”唐薇薇道。 “没有！”陆昭昭立刻反驳。 “咳！”小张轻咳一声，“谁说他们在一起了？孙俏？” “对！” 小张松了口气，一个嫉妒的女人什么话说不出来。 “按你交代，你是从犯不是主谋？”小张问道。 “对，我都是被孙俏蛊惑的，我们俩关系好，想帮她出气，主意不是我出的，人也不是我关的！”她摘得干干净净。 “好，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如果我发现你说谎，你知道后果！”小张又严肃起来，迫不及待地向门外道，“把她带下去，带一个叫孙俏的来。” “你不信？”隔间里陆昭昭问道。 “我信不信又怎样？”萧承延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最近高负荷工作，常常头疼，这时心浮气躁，头又隐隐痛起来。 孙俏被很快提来，说的完全不一样：“唐薇薇和一个老师谈对象，那个老师在联谊会上看上了陆昭昭，就甩了她，她把责任归咎于陆昭昭，这才报复她！主意是她出的，我就是个帮忙的！” “哈？”小张挠挠头，“你们的友谊啊，真让人感动！” 萧承延靠着椅背的身子往下滑了滑，攥起拳捶了捶脑门，头更疼了。 总不能让他把她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吧？ “可是唐薇薇同志说，你因为陆昭昭和苏杨的事，与陆昭昭结怨。陆昭昭和苏杨是什么关系？”小张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闪着八卦的眼睛，就想弄明白这件事。 陆昭昭：“你能换个不认识我的人审吗？他怎么都不问重点，偏往我和苏杨的关系上问啊？” 她真想冲过去摇摇小张的脑袋，看看里面有多少水！ 萧承延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一名士兵上前。 “让他问重点。” 士兵领命而去，进门在小张耳边说了什么。 萧承延不想再听了，越听越头痛，他宁愿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候逃避未尝不是个办法，逃一时算一时。 “咳咳，”小张正了正身体，知道了萧承延在隔间里，“说，哪来的钥匙？” 陆昭昭呼出一口气：“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钥匙是孟茹的。”孙俏连忙答道。 陆昭昭一愣：孟茹？她果然参与其中了？ 萧承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陆昭昭看向他，说到孟茹，他立刻紧张起来了？ 小张：嘿，又是个八卦！这里面竟然还有孟茹的事？ 他的眼睛又闪闪发亮了。 “从头，详细说说。”小张说道。 “孟茹与我们说陆昭昭怎么怎么讨厌，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整她，把她赶出文工团。后来她又反悔了，说是和我们开玩笑的，她又不讨厌陆昭昭了，谁信啊！ “后来她走的时候掉了一串钥匙，我们捡到了，发现是文工团几个办公室和仓库的，我们就发现了那个废弃仓库。 “你说的什么钉子和烟我真的不知道！你问问其他人，我发誓，不是我！” 小张皱了皱眉，对门外喊道：“带孟茹来！” 第五十九章 解释 孟茹的样子让小张吓了一跳。军装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瘸一拐，扶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的血已经干涸了。 “孟干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小张忍不住站起来道。她和孟茹因为总在萧家见面，所以还算熟悉。 听到小张一惊一乍的声音，萧承延不由坐直了身体听着。 陆昭昭注意着萧承延的反应，看见他神情更加严肃。 “张干事……为什么抓我呀？我什么事都没做，你快跟他们说清楚，我想回家……” 孟茹一见小张就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问明白了就放你回去。” “我被抓到这里，承延哥哥知道吗？他一定不知道吧？他不可能忍心看见我受这么大的苦！” 小张道：“我也没想到你弄成这样啊！怎么身上全是血？” 听到这里，萧承延站了起来。 “你去那个废库房干什么？”小张问。 “我发现我把钥匙弄丢了，我怕库房丢东西，就去查看一下，没想到，刚打开门，就有人拿着枪冲出来，我吓了一跳，就摔在了钉子上！” 陆昭昭一直看着萧承延，这时候，萧承延也看向了她，仿佛在问，钉子是怎么回事。 陆昭昭主动交代。 “是我，把钉子挪到了门前，谁第一个去，一脚就能踩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萧承延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钉子是为我准备的，就不能为我所用吗？”陆昭昭有些恼。 萧承延轻轻叹气，摇了摇头。 “张干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太疼了！再不去医院，伤口都要感染了……” 萧承延又叹了叹气，毫不犹豫地推开隔间的门，走进审讯室。 他急了？陆昭昭随之站了起来。 孟茹一见萧承延，哭得更厉害了，一瘸一拐地奔过来，一把搂住萧承延的腰。 “承延哥……”她哭得凄惨极了，“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萧承延的手僵在空中，推了孟茹一下，孟茹忙呼痛，他只能垂下手，任由她抱着。 陆昭昭的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她感到喉咙干涩，想轻咳一下缓解，又怕出了声音打扰到这对拥抱着的璧人，只得忍着，忍得自己泛出恶心。 小张神情古怪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眼呆立着的陆昭昭，问：“团长，还，审不审了？” 萧承延扭头看向陆昭昭。 孟茹也从萧承延身侧看见了她身后的陆昭昭，当即宣示主权一样抱得更紧了，愤怒的双眼紧盯着陆昭昭。 “先让她去医院吧？”萧承延看孟茹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对陆昭昭说道。 陆昭昭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脱口而出：“问我干嘛？您自己定！”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语气，弄得像她很在意似的。 她特意“好好”地笑了笑，表明她袖手旁观的态度。 “小张，找两个女兵，带她去医院。”萧承延吩咐道。 “是！”小张领命。 孟茹抬起泪眼摇晃着萧承延道：“承延哥哥，我要你陪我去……” 陆昭昭涌上浓浓的厌恶，再也不想多呆，扭头就走。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口气走了很远才停下，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还是觉得闷得慌，抬头看看天，不会是要下雨吧？ 萧承延的偏爱如此明显，看到孟茹受伤，就坐不住了。可他不想想，要不是她自己机敏，被扎得浑身是洞的就是她了！孟茹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或许他不是同情，就是单纯的担心！担心的不得了！ 陆昭昭一下子把地上一个石子踢飞，石子骨碌碌很远才停下。 “走这么快！”萧承延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知道我腿脚不便，也不说照顾照顾！” 陆昭昭惊诧地回头，萧承延就站在身后，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你不是陪孟茹去医院？”陆昭昭一开口就酸的很，察觉到之后，自己先红了脸，扭过头。 萧承延笑意更浓。 “我为什么要陪她去医院？医院有医生，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呗！”他笑道。 “切！”陆昭昭不屑地道，“你舍得？” 萧承延闷闷地笑声传来，令陆昭昭的脸更加红了。 “笑什么？”她没好气。 “你生气了。”他道。 “我没有！” “有。” “好吧，有！我没被她们害成，她们自作自受，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不会的，该去医院去医院，回来之后该关就关，该审就审。”萧承延道。 “真的？” 萧承延又笑了：“真的。” 陆昭昭这才满意。 萧承延又说道：“我和孟家的关系，你可能误会了。” 陆昭昭嘴上说着：“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却支起耳朵听他说下去。 萧承延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久远的不愉快的事，好半天才说下去。 “我三四岁的时候，战火纷飞，那时候我们不在东北，而是在大后方，根据地。敌人有次搞突袭，轰炸了根据地，我和哥哥逃命的时候走散了。而当时我父母和爷爷奶奶全都在前线。 “我一个人在山里饿了两天两夜，都以为自己快死了！大部队早已命令这些家属转移了，是孟老师的爱人，秦阿姨，发现我丢了，去山里把我寻了回来，又带着我走了半个多月才找到了队伍。” “秦阿姨在战乱中受过伤，落了病，解放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撒手去了。她只有孟茹这一个女儿。 “战中牺牲了太多战友、亲人，能够活下来的人，都会更珍惜这份共患难的情谊，我已经没有机会报答秦阿姨了，好在她还留下一个女儿，还有血脉在世。 “我知道孟茹对我存了心思，但我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和萧亚楠一样。有时候可能对她纵容了一些，但绝没有男女之情。” 听萧承延说完，陆昭昭能理解萧承延对孟茹的感情，不过是对已故的秦阿姨的一种投射。 不过，她理解又能怎样？这种情况在现实和影视剧中见多了，欠着一方的恩，就容易无限纵容，纵容到没有边界感，没有底线，没有分寸。 第六十章 完全不在意 “萧团长，您不必向我解释，我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陆昭昭不想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的情感里，在她看来，感情如果不能简单、纯粹、心无旁骛，那就是鸡肋。 “我不管您和孟茹是什么关系，只要这次的事情给我一个公平的处理就行，还有，让你的孟茹妹妹以后没事别招惹我，就行了。” 她不能接受。 萧承延与孟茹有没有男女之情重要吗？不管以后萧承延娶了什么样的女人，孟茹都会在他们的生活中自由进进出出，像走城门一样！她会对他的妻子充满敌意，动不动就使点手段让他们家鸡飞狗跳。 而萧承延会不会顾念秦阿姨的救命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不会去赌。 陆昭昭自问知道孟茹的存在后对萧承延保持了一定距离，所谓“婚约”的存在感在不断淡化，此刻也没人再提了。她又有了足可以改变她身份的工作，为什么要去趟他们之间的浑水？ 只是有一段时间，她没有管住自己的心，萧承延太过优秀，以至于她不免有些心动，然而她认为这些心动不过是女人面对一个强大异性该有的慕强情感，不算什么爱情。 把心收一收吧，找个靠谱的对象好好谈一场恋爱，就能忘掉这些若有若无的情感。 陆昭昭自己已经思绪万千了，面上却丝毫不显，穿越过来后这几个月，她变得越来越清醒。 “如果您能做到公平的处理这件事，约束好孟茹同志，我会非常感激您。”陆昭昭冷静地说道。 萧承延眼中情绪翻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解释或者不解释，我与孟茹是什么关系，你似乎一点不在意？我说这么多，你就当听了个故事？”萧承延心中一痛。 陆昭昭点头：“是啊，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萧承延面上冷色更重，幽深的瞳仁紧锁在陆昭昭脸上。 “没什么关系？你生气，不是因为在意，而是以为我会偏私，包庇孟茹？” 陆昭昭再次点头：“对！” 萧承延永远不会知道，陆昭昭对感情的要求有多高，她不允许她的爱人生命中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妹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婚姻，随时等着钻空子。如果有，她宁肯最开始就敬而远之。 萧承延的眉头越皱越紧，从不可置信，面有痛色，到一寸寸变灰变冷。 她对我全不在意！ 是我真的不被她喜欢吧。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我明白了。”他低下头颅，又抬起来，使自己看不出一点丧气，“回家吧。” “您直接回去吧，我去买菜，”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今天的晚饭可能要比平时晚半小时。” 她的微笑如常，看不出一丝缝隙。 萧承延怔怔地看着她的脸，片刻，点点头，语气如常地说道：“最近太忙，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还真有些想了。” 陆昭昭笑容深了深，与萧承延挥手再见。 一转身，萧承延的脸上再也盖不住情绪，他努力克制，为免遇见熟人，他低着头匆匆走着。 此刻他心里确定了，她真的不喜欢他。 不知道哪里发起的疼痛一波一波袭来，他弓起背，仿佛腿又断了一次一般。 孟茹一边擦药消毒，一边眼泪像不值钱一样流淌。 她那么哀求萧承延陪她来医院，他却拨开她的手去追陆昭昭。 她看见他满心满眼都是陆昭昭，完全没有自己的位置！ 陆昭昭，从今天起，我与你势不两立！孟茹暗暗发誓。 她以为上完药打了针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又被那两个女兵带回了审讯室。 “为什么还要关我？不是审完了吗？”孟茹这次再见到小张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无法维持了，跋扈的个性显露无疑，“我要见承延哥哥，你是什么东西？让他来见我！” 小张惊诧万分，第一次看见孟茹这个样子。 “孟干事，您别为难我，就是萧团长吩咐的，从医院回来继续审！你对我喊也没用，我只服从命令。”小张也不再客气，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审吧！审啊！我看你能审出什么结果！”孟茹歇斯底里地对小张大喊。 小张面无表情，拉开架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认真审讯。 今晚萧承延难得在家，陆昭昭绝不敷衍，认真做了几道萧承延爱吃的菜，饭桌上氛围融洽，萧承延与陆昭昭谈笑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承延洗漱睡觉前，小张来送审讯结果。 马红果最先交代，孙俏和唐薇薇给了她钱，让她引陆昭昭去仓库。她在乐器队属于炮灰选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上台，纯属凑数的，于是对这份工作不甚珍惜。 唐薇薇与孙俏互相推诿，不过经细细审问，她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同属于主谋。 至于孟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故意遗落钥匙，唐、孙几人没有指认孟茹引导或暗示她们把陆昭昭关进仓库。没有证人能证明孟茹与库房里的钉子和烟有关。 明面上，孟茹只是对唐几人说了几句陆昭昭的坏话而已，什么都没做。 陆昭昭也听见了小张的汇报，不禁佩服孟茹，能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她耸耸肩，问道：“唐薇薇她们怎么处理？” 萧承延道：“先通报全团，再开除。” “孟茹呢？” 小张道：“没有证据。如今她的错误只有一条——保管钥匙不善，最多文工团收回她的这项工作。原本钥匙也不是她管的，她替请假的同事临时管两天而已。” 小张顿了顿，又道：“陆昭昭同志，你为什么肯定孟茹和这件事有关呢？万一不是她呢？” 陆昭昭道：“她丢了一串钥匙，不是只有废仓库一个，为什么她不查看别处单单去查看那里？” “这只是猜测，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陆昭昭说不出话了，的确，憋屈，但无可奈何，谁让这是个没有监控的年代。 萧承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截燃尽的香，递给小张，道：“从这个东西查起，先去化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再看看这东西是哪来的。” 第六十一章 礼物 孟茹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回家，小张继续秘密调查香的事。 一天，陆昭昭下班回来，如常去做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恰好萧承延也到家了。 从十一表演之后，萧承延不再在办公室加班，而是每天下班回家吃晚饭，如果有没做完的工作，就带回家里。 他提着一个大家伙，用黑色皮箱装着，递给陆昭昭，陆昭昭接过来，发现重的很。 “这是什么？”陆昭昭问。 “打开看看。”萧承延道。 陆昭昭放在茶几上，打开了皮箱的锁扣。 一架崭新的手风琴。造型端庄大气，线条简洁流畅，稳重而优雅。 “手风琴？好漂亮！”陆昭昭惊呆了。 琴身外壳采用优质的枫木，具有自然美丽的纹理，经过精细打磨和上漆处理后，呈现出温润的光泽。在琴身的边缘有精致的金属装饰条，在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风箱部分为厚实且富有韧性的特制布料，印有精美的几何图形。 陆昭昭用手摩挲着琴身，爱不释手。 她触碰着键盘，触感细腻。贝斯键椭圆形，分布在琴身左侧，按下去很舒服。 “试试看。”萧承延温煦的目光看着陆昭昭，嘴角含笑。 陆昭昭坐下，弹起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手风琴音色展现十分出色，高音区明亮清脆，中音区圆润柔和，低音区深沉浑厚，再通过陆昭昭娴熟的指法，弹奏出的乐曲悠扬婉转，引人入胜。 陆昭昭惊喜万分，没想到这个年代的手风琴工艺竟然已经这么高超，这架琴，竟然比她现代用的那架更为出色。 不过转念一想，她现代买的那个，打折促销，买来弹着玩玩的，这架，一看就是昂贵的精品。 一曲弹完，他为她鼓掌，微笑喝彩。 “喜欢吗？”他问，“送给你，作为你参加工作的礼物。” 陆昭昭忙站起来：“萧团长，我很喜欢，不过，这太贵重了吧？多少钱？我给您……” 萧承延摇摇头，笑了笑：“你怎么两套标准呢？提出每天做晚饭的时候说我们是家人，帮我复健的时候也说我们是家人，现在我庆贺你入职，补上礼物，怎么就要客气了呢？亚楠去工作的第一天，我也送了礼物，不信你去问她。” “可是……” “还要‘可是’，我是不是也要补上你的薪水给你？”萧承延显露出不悦。 “那好吧，我先收下。”陆昭昭只能妥协。 现在陆昭昭在文工团上班也已经不是秘密了，彤彤兴奋地一直缠着陆昭昭教她弹钢琴。 这时彤彤正好从客厅跑过，陆昭昭叫住了她：“彤彤！你不是要学琴？姐姐就用这把手风琴教你好不好？” 萧承延哑然，送她的礼物，转眼成了彤彤的教具，他就知道！ 彤彤眼睛睁得大大的，夸张地欢呼起来，看见萧承延在一旁板着脸看她，立刻老实服帖，无比规矩地回答：“谢谢昭昭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陆昭昭失笑，看萧承延一眼，道：“看你把孩子吓得！” 萧承延喜欢陆昭昭这样随意地和他说话，真想听她再说两句，可是这时候萧奶奶从外面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孟茹那丫头受伤了，你都不去看看她！吃过饭，我和你一起去看她！听说你因为陆昭昭而冤枉了孟茹？陆昭昭，一起去，向孟茹道个歉。” 陆昭昭浑身温暖柔和的光芒散去，眼底立刻漫上了一层冷漠的寒冰。 萧承延在她身边立刻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我没空。”萧承延直接拒绝道，“那天我得知她受伤，派兵带她去医院，已经关心过了，没必要再去一趟。” “那陆昭昭也必须去！”萧奶奶强硬地说道，“先是剪了人家的辫子，再是害人家受伤、被冤枉，你来了，孟茹就开始倒霉！孟家和我们家是世交，你要是还想留在萧家，就去道个歉！” 陆昭昭身形晃了晃，樱唇微微开启，刚想说话。 “奶奶，不要用我们家和孟家的关系来绑架陆昭昭，我们与孟家有感情是累世积累，陆昭昭对孟家没有感情，也没有义务对他们的行为忍让。” “只要她还住在萧家……” “奶奶，现在萧家，我是户主。”萧承延话一出，萧奶奶脸色大变，连陆昭昭都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不孝啊！”萧奶奶脸涨的通红，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萧承延。 “我是户主是事实，奶奶，我对您哪里不好了？稍微忤逆您的意思，就是不孝了吗？我不希望我们家里再因为孟茹的事吵架。” 萧承延拉起陆昭昭就向楼上走去，态度强硬得让萧奶奶一句话也说不出。 自从他腿好了，就搬回了二楼他原本的那间卧室，陆昭昭卧室的对面。 她的手还被他包裹在掌心，温热，微微的汗意，她挣了挣，他松了手。 他欲言又止。 陆昭昭笑了：“习惯了，没关系，我已经不往心里去了。萧奶奶随时提醒我是在寄人篱下，可是你和周阿姨一直告诉我，我们是家人，我知道该把谁的话听进心里，我也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我不会钻牛角尖的。” 萧承延欣慰地笑笑。 他喜欢她的通透。 他们转身，各回各的房间。 萧奶奶坐在椅子上喘气，彤彤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这时候她走过去，用小手摸摸萧奶奶的胸口，道：“太奶奶，我喜欢昭昭阿姨。” 萧奶奶冷笑：“真会收买人心！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为什么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 “她漂亮，对我好，给我买好吃的大白兔奶糖，还给我买漂亮本子和自动铅笔，她做饭也好吃，彤彤都吃胖了！她还说要教我弹琴呢！她哪里都好啊，太奶奶，那您说，她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成分不好！”萧奶奶铁青着脸说道。 “还有呢？我说出了昭昭阿姨这么多好，您只说出一点不好，是我赢了！”彤彤抬起小脸笑道。 萧奶奶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工团火速开除了三名员工，引起一片沸腾，又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原因而议论纷纷。 第六十二章 谈心 然而紧接着一道消息传来，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再也没功夫关注这些小事了。 军区文工团要进行一次重要的演出活动，以慰问即将退伍的一批老兵，这次活动在位于邻省的师部文工团总部举行。 陆昭昭他们又紧锣密鼓地投入到新一轮的紧张排练中，同志们再也没有闲工夫去关注三名离职员工了。 “这次，军区大领导都要参会，我们一定要重视！”李团长就差揪着团员的耳朵，挨个去告知这次表演的重要性了，“我们团部的文工团能不能脱颖而出，被领导记住，就看你们的表现！” 团员们对能不能被领导记住没什么热情，反而对能去邻省溜达一圈而热情高涨。 文工团因为刚开除了三名员工，对余下的团员起到了震慑作用，再也没有人搞那些不团结的小动作，所以排练特别顺利。 陆昭昭每日看见孟茹，孟茹的伤养好了，她们表面上相安无事，不过，陆昭昭是萧家做饭保姆的传言不知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 苏杨情绪低落。传言传到了他妈妈耳朵里，说他在单位与一位保姆勾勾搭搭，走得很近。 据说他妈妈发了大火，任他怎么解释都没用，甚至扬言要去文工团找李团长，看看这个女保姆是什么货色，有了文工团的工作还去兼职干保姆，干脆辞退，专职去干保姆好了！ 苏杨本来就是个叛逆的大少爷脾气，与母亲大吵一架，干脆申请了宿舍，搬出来住。 他妈妈越反对，他偏偏越对着干，本来自矜身份，拉不下脸来追求陆昭昭的，现在开始改变了态度，没事就凑在陆昭昭身边。 小张上次跑了三千米后学了乖，对于陆昭昭的事情，他特意留意了一下，然后事无巨细地报告给萧承延。 这一天，陆昭昭结束一天的排练，买了菜回到家，就见萧承延提前下班回来了。 “萧团长，这么早？”陆昭昭笑着打招呼。 萧承延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事？”陆昭昭问道。 萧承延沉吟了片刻，对她说道：“我没事，妈妈会找你聊聊。” 他说完，没吃饭就出去了。 晚上睡前，周红英果然找她了。 进了陆昭昭的房间，周红英环视一圈，发现房间还是她搬进来之前的样子，窗帘床单还是原来的，只多了些衣服和化妆品。 “昭昭，我想和你谈谈。”周红英道。 陆昭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请周红英坐下，问：“什么事，阿姨？” 周红英摸摸她柔顺的头发，细细端详起她来，陆昭昭笑了：“阿姨，怎么了？” 周红英笑道：“我们昭昭真漂亮！” 其实她对于陆昭昭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萧承延成一对，是很遗憾的，今天儿子特意找她，她很意外。能看出来儿子已经喜欢上了陆昭昭，她真的觉得有些可惜。 “昭昭，你和承延的婚约，你们都默契地不去提，阿姨心里也明白了，你们本来年龄差距大，又才刚认识，相处之后发现彼此不合适，没必要强凑在一起。现在我知道有个家世很好的男孩子在追求你，你是什么想法？” 陆昭昭一愣，没想到周红英对她说这些。 “昭昭，你可以什么都告诉我，你没有妈妈了，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妈妈，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我会为你筹备婚事，萧家就是你的娘家，我和承延都是你的后盾，你的底气！” 陆昭昭当真感动，鼻子发酸。来到这个世上，亲兄嫂算计她，亲姐姐抢她的男朋友，只有周阿姨，对她说这么窝心的话。 “阿姨，您是听说了什么？”陆昭昭问。 “那个外交官家的苏杨，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听说他们家嫌弃你的出身，需不需要我出面为你说和？我可以收你为义女，我们萧家还是拿得出手的，如果我出面不够分量，还有承延，为你撑腰，他愿意的！” 陆昭昭忍住泪意，笑了笑，对周红英道：“阿姨，我和苏杨没什么！真的！我不喜欢他。我对他就是对一个同事、好朋友的感情，他们家的事我听同事们背地里议论了不少，他们对我可能有误会。我可能会在某一天想要嫁给一个男孩子，但我不会找一个高高在上俯视我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红英闻言笑了：“想不到你年龄不大，想得倒是挺多的，不过你想的都对，两个人结婚，不是这一对男女自己的事。” 陆昭昭点点头：“阿姨，您放心吧，如果有一天我要谈婚论嫁了，一定会告诉您的，并且要您替我做主，做我的后盾！” “这就对了！千万要把我当成自家人，等你出嫁，我给你准备嫁妆，绝对不逊于亚楠！”周红英拍了拍陆昭昭的手。 一直到周红英走了，陆昭昭心里还依然暖暖的。 周红英回复萧承延的时候，只告诉他：“昭昭和苏杨不是那种关系，她不喜欢那个男孩子，你不用担心有个会欺负她的婆家了！” 萧承延挑挑眉，言简意赅地道：“好，知道了。” 他转身回房，眼中的欢喜升腾出来，唇边一抹笑意漾开来。 终于到了启程去邻省的前一天，孟茹作为宣传干事，负责大家的行程。 “咱们乐器队的成员听好了，明天早上6点40分，在文工团门前集合。不要迟到哦，大部队不会等你们任何人的！” 孟茹来通知的时候，是下班的前一分钟。 陆昭昭听完她说话，打了下班铃，急匆匆地下班，直奔菜市场了，她每天要赶在供销社下班之前去买菜回家做饭，孟茹摸透了这个规律。 她走后，孟茹脸上的笑容扬起来，拍了拍手道：“呀，我说错了，是6点20分，大家别忘了！” 苏杨抬头看见陆昭昭离去的背影，就要追上去，被孟茹拦下来：“我会告诉她的，苏同志，放心吧，我晚上正好要去找周主任，顺便告诉她。” 苏杨看了看陆昭昭渐渐走远，对孟茹道：“那麻烦孟干事了，你可别给忘了！” “放心吧！你对陆昭昭同志可真上心！” 第63章 因为你呀 6点10分左右，文工团的这两辆大巴车马上就要发车了，王丽丽与苏杨在车门前等着陆昭昭，可是她还没有来。 孟茹对司机笑道：“师傅，出发吧！” 王丽丽大叫一声：“等等！还有人没来呢！” 孟茹一撇嘴，道：“我昨天都说了，不能让大部队等任何一个人，谁迟到了，就自己想办法去邻省！” 车里临窗的好几个同志伸出脑袋，都在问：“还有谁没来？” 王丽丽急道：“再等我十分钟，我去找她！” 苏杨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孟干事，你不会没告诉陆昭昭，6点10分集合吧？” 孟茹夸张的一捂嘴：“呀！昨天我有些事情，根本没去萧家找周主任，忘了通知陆昭昭时间了！” 苏杨一皱眉：“孟干事，你答应我的，怎么出尔反尔？” 王丽丽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一件事她是肯定的，就是孟茹她不是什么好人。 “苏杨，你不知道昭昭和孟茹……哎呀，你被骗了！她八成就是故意的！” 孟茹一笑：“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忘记了！领导让我负责把所有人安全送达，不耽误明天的排练和后天的演出，少个钢琴手，我和领导怎么交代？对吧？” 同志们都说：“孟干事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忘了，还有没有别的车，别耽误大家呀！” 王丽丽道：“我去她家找她！之后再找你算账！” 孟茹拦住她：“我都说了，会把她安全送到！这是我负责的事，不会拿我的工作开玩笑！现在你们俩必须上车，马上发车了！一会还有运服装和道具的货车，我和司机说一声，到时候陆昭昭跟货车就行了。” “货车？只有司机和她一个女孩子，司机又是外聘的，怎么放心！”王丽丽急得跳脚。 孟茹急了，大声喊道：“让苏杨陪她一起坐货车，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车里同志们都说：“王丽丽，苏杨，你们别为难孟干事了，苏杨陪陆昭昭一起坐货车，和我们到达时间差不了太多的。” 王丽丽和苏杨对视一眼，王丽丽道：“还是我等她吧。” 苏杨道：“你走吧，我和她是一个队的，反正陆昭昭没到，乐器队也排练不了。” 王丽丽点点头，使劲瞪了孟茹一眼，上了车。 陆昭昭到文工团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了两辆装满车厢的货车，和一身利落军装，立在车旁等着她的苏杨。 “苏杨，大部队呢？”陆昭昭问道。 苏杨一耸肩：“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了！” “啊？”陆昭昭听不懂。 苏杨简短地对她说了发生的事。陆昭昭叹了口气：“孟茹真是逮到机会就整我！”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苏杨问道。 “一言难尽！”她们的过节在一次次摩擦中日益加深，她都不记得第一次针锋相对是什么时候了。 陆昭昭与苏杨分别上了两辆货车，坐在副驾驶。 虽已是秋日，可那太阳却丝毫没有收敛炽热的迹象，天空万里无云，紫外线更加强烈。货车一路疾驰，敞开的车窗不但没能带来多少凉意，反而将飞扬的尘土一股脑儿地灌进车内。 陆昭昭坐在副驾驶座，只觉那尘土混着汗水，迅速在脸上、身上结成一层黏腻的膜，令她烦闷不已。 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远方的山峦在烈日下被蒸腾出一层朦胧的雾气，燥热、混沌，发动机的轰鸣声冲击着陆昭昭的耳膜，让她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愈发难以平静。 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孟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搞这一出，就是为了在路上让她受点风吹日晒，磋磨磋磨她？ 陆昭昭心里计算着车程。这个年代的路况，这种小货车开到邻省师部，大概需要十多个小时，晚上七八点钟能到就不错了。 她把手伸进挎包里，手指挥动，不一会，掏出个草帽来，她盖在脸上，靠在座椅上休息。 陆昭昭睡了一会，又被颠醒，她睁眼一看手表，已经十一点钟了。 后面苏杨坐的那辆车的司机按了几声喇叭，两辆车就开到路边的一块草地上停了下来。 司机大嗓门道：“妹子，下车，咱们吃口饭，歇一个小时再走，大中午，犯困！” 陆昭昭无奈，只能听话的点点头，这下，没有八九点钟是到不了了。 她回头从车窗里向后看了一眼，苏杨正朝她摆手，她也下了车。 两个司机大哥下车，一屁股坐在路边，各自拿出带的干粮和水开始吃起来。 苏杨把陆昭昭带到一块树荫下，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他们都知道车程长，路上没地方吃饭，所以都自备了食物和水。 苏杨的脸被晒得通红，灰扑扑的尘土被汗水糊在脸上，陆昭昭递给他一块手帕：“擦擦脸吧。” 苏杨接过来，用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干净的帕子立刻留下了一块黑印。 “我的妈，这么脏！” 两人都笑起来，陆昭昭掏出另外一块帕子，从水壶里倒些水在帕子上，仔仔细细地把脸和手擦干净。 “我也一样！还好没有涂化妆品，要不然更和成泥了！”陆昭昭看着脏帕子失笑。 苏杨擦着晒得通红的脸，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你皮肤这么好，还用抹化妆品吗？不用化妆，比她们化妆都漂亮。” “护肤品和化妆品不一样……”陆昭昭随意地聊着天，却发现苏杨的目光灼灼，在她脸上一瞬不瞬地停驻，亮得发烫。 陆昭昭清了清嗓子，别开脸，道：“你带了什么？我们一起吃吧！” 苏杨把帕子收进口袋里，道：“早上食堂特意给咱们文工团的团员蒸的馒头。” 他掏出来两个馒头，和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咸菜丝。 陆昭昭从挎包里掏出商城里买的黄油面包，和一小瓶牛奶，道：“吃我的吧，这个面包很好吃。” 苏杨笑问：“牛奶？你居然有牛奶喝！哪来的？” 陆昭昭道：“家里订的，每天早上有人送。” 苏杨笑容僵在了脸上：“家里？我还不知道，你和萧家什么关系？你真的是他们家的保姆吗？” 陆昭昭反问：“你知道这些干嘛？就像我，知不知道你是外交官家的儿子，都不耽误我们做同事。我和萧家是什么关系，又能怎么样？” 苏杨一愣，随即笑道：“说的也是！” 她是不是保姆，他的爸爸妈妈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她是不是他们安排的“千金”。 苏杨随即释怀，把馒头收起来，贴着陆昭昭身边坐下：“来一块你说好吃的面包！——嗯，的确好吃！真不错！哪里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有卖这种面包的？” “菜市场！”陆昭昭让边上让了让，随便敷衍，她的面包在这里可买不到，都是她在商城尝了好多种之后筛选出来的，她喜欢的，就经常回购了。 “牛奶可以让给我喝吗？我家里也订，不过住宿舍之后，好久都没有牛奶喝了！”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往陆昭昭旁边凑了凑，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给你喝！”陆昭昭就见不得硬汉卖萌，莫名不寒而栗。 “对了，你为什么从家里搬到宿舍呀？”陆昭昭随口问道。 “因为你呀！” 第64章 荒郊野外 陆昭昭一愣：“别闹！开什么玩笑？” 苏杨咧开嘴笑了：“知道是玩笑急什么？不想被家里管，也懒得早起，宿舍离单位近，两点一线，挺好！” 陆昭昭不信：“你这个大少爷，住得惯吗？” 苏杨往草地上一躺，眯着眼睛看着陆昭昭：“就看结果值不值得了……” “什么结果？”陆昭昭问。 他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哈欠：“你猜！” 陆昭昭一头雾水：“什么？” “哈——我睡一会，车子快开了叫我！”苏杨说完，真的沉沉睡过去了。 陆昭昭坐了一会，忽然想上厕所。 荒郊野岭，她还有些心里发毛，可剩下的三位都是男同志，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远一些，找个荒草遮挡的地方去解决。 她才处理完，整理好衣服，从草丛里走出来，就听苏杨的声音大喊：“喂——喂——别走啊！我还没上车——” 陆昭昭赶紧跑过去，见两辆货车已经扬长而去，扬起一路的尘土，苏杨正追着货车边跑边喊。 两辆车没有一丝一毫减速的意思，轰鸣着跑远。 “苏杨，怎么回事？车怎么开了？这才半小时不到！”陆昭昭忙跑过去问道。 苏杨一见她，大口喘着气：“你干嘛去了？你也没上车啊？” “我当然没上车啊！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了，车怎么开走了？” “我还以为你上车，把我一个人扔下了！”苏杨忽然一脸的委屈，转而又笑了，“我真傻，怎么会以为你会扔下我！” 陆昭昭一拍他的胳膊：“说什么呢？现在怎么办？” 苏杨耸耸肩，仿佛刚才惊慌追车的人不是他，又对陆昭昭嘻皮笑脸起来：“木鸡呀！不过还好，我们两个人，有伴儿！” “傻吧你？荒山野岭，我们两个被扔下，你有什么可开心的？”陆昭昭简直无语极了。 前因后果思来想去，她觉得和孟茹脱不了干系，于是细细询问孟茹更改时间和今早与他和王丽丽龃龉的经过，越听越确定这事就是孟茹搞的鬼！ “你是说，那两个司机是被孟茹收买的？”苏杨皱了皱眉，“她图什么呀？” 陆昭昭呼出一口气，往树荫下走去，坐了下来。 “别管她怎么想的了，如今怎么办吧？” 苏杨露出小白牙一笑：“你怕什么？你身边有个大男人，可以保护你，我身边只有一个弱女子，要怕也是我怕！” “你！”陆昭昭被他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 “哎呀，放心吧，孟茹不敢真的耽误演出的，就是吓唬吓唬我们，等货车到了，她一定假模假式地着急，然后找车来接我们，要不然她怎么对领导交代？”苏杨分析道。 陆昭昭细想了一下，他分析得在理。 可是转念一想，她的深层目的又是什么呢？冒着被领导训斥的风险，就为吓唬吓唬她？她不相信，也不愿意轻敌，觉得孟茹的目的一定不止这个。 “想什么呢？”苏杨问道，“我相依为命的战友！” “去你的！”陆昭昭白了他一眼，忽然灵光一闪：“我在想，孟茹是想干什么！对了，你留下来等我，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苏杨道：“车里的人都听见我们争执了，都知道我留下来等你。” 陆昭昭冷笑一声：“是了，她的目的就是这个！” 苏杨不解：“什么？” 陆昭昭道：“货车到达部队，也要九点多了，丽丽发现我没和货车一起到，一定会找孟茹去问，孟茹借机闹开，再找车回来寻我们，最快也得明天早上到，这样算来，我们岂不是要孤男寡女共度一夜？” 陆昭昭说着，脸红了红。 苏杨一惊：“她想坏我们的名声？” 苏杨聪明，顺着陆昭昭的思路一想，就全明白了。 “这个孟茹，如此狠毒！我们俩如果传出不好的事，你是女同志，受伤害最大的肯定是你啊！怎么办？”苏杨显然比陆昭昭还着急。 陆昭昭看他满头是汗的样子，道：“你不用这么在意，我对这些事情看得开，不会寻死觅活的！” “你心也太大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啊！”苏杨气急了，一脚朝旁边的大树踹过去，已是秋天了，枝繁叶茂都是假象，这一踹，树上掉下来好多树叶和半死不活的各种虫子，吓得陆昭昭尖叫连连。 陆昭昭叫着跳着跑到一边，跺脚嗔怒：“苏杨，你干什么！” 苏杨呆了呆，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昭昭都要哭了，她最恶心各种虫子，特别是半死不活的。 “快看我身上有没有？”陆昭昭跳着脚。 苏杨忙在陆昭昭头上后背上查看一番。 “没有没有！别怕，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昭昭看见他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张牙舞爪地朝苏杨招呼过去，还踢了好几脚。 苏杨一边叫着“女将军饶命”，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昭昭打累了，二人跌坐在路边，互相看一眼对方的狼狈形象，不约而同道：“你心可真大！” 随即哈哈大笑，陆昭昭道：“心真大！还不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苏杨眼睛一眨，笑道：“简单啊，我们处对象呗，别人还能嚼什么舌根？孟茹给你找了个好婆家，算是坏心办好事！”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陆昭昭又踹了他一脚：“还闹！还开玩笑！不理你了！” 苏杨反问：“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认真的！我们处对象怎么了？那你说怎么办？” 陆昭昭瞪他一眼，她不怕流言蜚语，娱乐圈什么没见过，又不是没被挂在热搜上骂过，又不是没被当小三打过，再难，还能难得过那时候？到时候她随便用点现代公关手段，不信不能扭转局面。 于是，她道：“我不怕什么名不名声的，但是现在荒郊野外，会不会有蛇，有狼？白天还好，夜里怎么办？我考虑的是这个！” 苏杨的脸闪过一丝失望，看着她的眼睛又深了深，这女孩丝毫不接他关于处对象的话。 苏杨叹了口气。 “可能会有毒蛇野兽之类的吧，放心，我小时候学过野外生存的。现在，我们去捡多多的干柴，晚上点起来。对了，我们现在是在国道上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一辆车也没经过？” 陆昭昭摇头：“不知道，如果是孟茹收买司机扔下我们，怎么会扔在国道上？那她还怎么达到目的？我估计，这就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苏杨一听见孟茹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陆昭昭警告道：“气归气，不许再踹树！” 第65章 我要打给萧团长 陆昭昭想得一点没错，货车到达师部的时候，王丽丽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这时是晚上八点多了，天已经黑透了。王丽丽看见只有两名司机下车了，就诧异地问道：“你们车上的两名文工团同志呢？一位男同志，一位女同志，他们人在哪里？” 第一辆车的司机往后一指：“那辆车里呢！” 后面的司机却说：“不是在你车里吗？” 两名司机大眼瞪小眼：“我以为他们都在你车里！” “不是上了你的车吗？” 王丽丽急得跺脚：“你们什么意思？人呢？弄丢了？” 这时好多文工团的同志围上来，孟茹也赶了过来。 “怎么搞的呀？人呢？” 一位司机说：“我们中途下车休息吃午饭，我吃完了饭就去尿了个尿，回来看车下面没有人了，就以为他们都上后面那辆车了！那男同志和那女同志说说笑笑，看起来要好得很，我以为他们想坐一辆车，路上好聊聊天啊！” 后面司机说得基本一样：“我也去尿尿了，回来以后，我也以为他们上了你那辆车呢！” “他们俩都没在车附近等我们啊。” “对呀，两个人谁知道跑哪去了？” 王丽丽气到发疯：“你们别相互推卸责任了！开车之前都不知道确认一下的吗？” 两名司机不耐烦地说道：“雇我们的时候，只说拉东西，也没说让带人啊，都没从你们多收钱呢！人自己跟丢了，找我们干嘛？我们可不负责给你们看着！” “对呀，两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能走能跑，谁知道他们一起上哪，干啥去了？” 随之，他俩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挑挑眉毛，还互相推搡了几下，给人感觉奸邪无耻。 “你们……你们弄丢了人，还泼脏水！有你们这样的吗？”王丽丽怒道。 两名司机哈哈大笑：“‘丢了人’？两个人荒郊野外过了这一夜，明天就不知道是谁‘丢了人’了！” 同志们脸色都变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早就说他们俩走得近吧？你还不信！” “我以为苏杨追求陆昭昭，单方面呢，没想到是双向奔赴的啊！” “什么？苏杨追求陆昭昭？什么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这你还不知道吗？他为啥离家出走呀！” 王丽丽大声吼道：“你们住口！现在人被扔在不知什么地方，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造谣！孟茹！” 她一指孟茹：“你不是说你负责把人安全送到吗？人呢？人呢？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孟茹叹了口气：“遇见这样的同事，我可真是倒霉！还能好好组织工作吗？光擦屁股了！算了算了，都成我的责任了！我亲自去解决，行了吧？” 她转身对其中一位说道：“师傅，麻烦您拉我去接他们一趟吧！” 司机为难地说道：“同志，你知道我开了多长时间的车不？还没歇口气呢，又走？你找别人吧，我可累死了，不干了！” “师傅，找别人的话，万一和你们的来时路走岔了怎么办？我给你两倍的价钱，我自掏腰包！谁让这是我的工作呢？”孟茹一脸的无奈。 司机竖起大拇指：“要说这位女同志，认真负责，这才是好样的，不像我来时拉的那两个，自己跑着玩，跑丢了，还得人家去接！” 有同事立刻附和道：“对呀，孟干事一向认真负责，陆昭昭他们真是的，就会给别人添麻烦！” 王丽丽气道：“你说什么呢？孟茹把时间通知错了，昭昭没听到，能怪她吗？发生这些事，都是谁的责任呀？” 孟茹赶忙作势安抚：“我的，我的行了吧？我去接那两位少爷姑奶奶！” “你怎么说话呢？”王丽丽气得脖子都红了。 “好了王丽丽，”有同志替孟茹说话，“孟干事这不是亲自去接人吗？要知道，车得开一夜呢，一个往返，明天下午能到就不错了，孟干事都没嫌弃辛苦，你别得理不饶人了！” 孟茹拍拍那位同事的肩：“还好有人理解我的不容易，谢谢你！” “孟干事，我们都知道，同事这么多年了，谁没有工作疏漏的时候，不怪你！”越来越多同事站在孟茹那边。 “巴掌没打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行了！别耽误时间了，要走还不赶紧走？”王丽丽受够了孟茹那假惺惺的嘴脸。 她是新来的，在文工团没什么人脉，这次和孟茹争执的下场就是被人们群起指责。 “王丽丽，你要尊重前辈！” “不能这么对孟干事！” “你道歉！要不然，孟干事凭什么亲自去接人，还被你骂？” “对，道歉！” 王丽丽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我……” 孟茹从没想过与王丽丽为敌，萧亚楠与王丽丽从小吵到大，她都小心地避开，没被波及过，哪里有过今天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时候？ 都是该死的陆昭昭！ “算了算了，王丽丽也是着急，我这就走！”她打着圆场。 “还是孟干事识大体！” 有两位男同志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 众人赶紧把道具装备从车上卸下来，几人坐着货车又折返回去。 王丽丽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没底。对孟茹，她一百个不放心，总觉得这事不是意外，她还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可她神经大条的脑袋，不像孟茹九拐十八弯，摸不透孟茹接下来想干什么。 她在舞蹈队还是有两个相熟的好朋友的，就是与她一起入队的刘琦和王曼。 “丽丽，你别气了，如今只有等着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两人安慰道。 王丽丽左思右想，凭她的脑子想不出怎么应对孟茹，不过她直觉不能这样干等。 “我要往沈城打个电话！” “我们陪你去！” 几人找到师部这边负责接待外来人员的刘干事，可是刘干事说了，不能随随便便往外打电话，违反规定。 王丽丽只好自报家门。 “我爸爸是我们团部的王政委。我没出过远门，他不放心，特意交代我给他打电话。” 刘干事露出一脸为难，不过最后还是给了面子，带她到了一间有电话的办公室。 “打吧，快一点。”刘干事交代完就出去了。 “丽丽，你给你爸打电话有什么用啊？”刘琦不解地问。 王丽丽摇摇头道：“我不打给我爸，我要打给萧团长！” 第66章 滤镜 陆昭昭与苏杨在草地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周遭只有虫鸣声。 这年头又没有手机什么的，他们很无聊，只能随意地聊着天。 “看你跳舞都没看够，你就不能跳一个吗？难道以后只有舞会上才能看你跳舞？”苏杨有点小磨人，央了陆昭昭半天，“我带了口琴，我还吹口琴，就跳上次的那个好不好？” “不好！”陆昭昭想也不想拒绝，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吹奏一个跳舞，也太暧昧了吧？“今天没那个氛围，跳不动！” “不会嫌观众少吧？那你以后会单独跳舞给你爱人看吗？”苏杨追问。 “会吧！”陆昭昭点头。 “那就不能跳一次给我看吗？”苏杨问。 陆昭昭还是摇头：“不能，你又不是我的爱人！” 苏杨被堵得翻了个大白眼儿。 师部里，王丽丽打通了电话。 “我是萧承延，哪位？”电话里传来萧承延低沉又稳重的声音，令王丽丽心中一定。 “萧团长！”她急道，“昭昭丢了！” “什么？”萧承延抬高了声音，“说清楚！” 王丽丽言简意赅：“我们早上应该一起来师部的，可是昭昭迟到了，大部队不能等她，苏杨就留下来和她一起坐货车。谁知道，中午他们休息吃饭，货车司机把他们俩扔在了半路了！现在孟茹和货车司机回半路去接他们。”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沉默，随后萧承延的声音又响起：“孟茹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五分钟前。”王丽丽道。 “找车把他们追回来。”萧承延道。 “为什么？”王丽丽不解地问道。 萧承延的语气不容置疑：“陆昭昭早就已经到家了，我亲自接的她。苏杨也回了宿舍。他们俩下午就回来了。明天，他们跟我的车过去。” “什么？” “王丽丽，立刻按我说的做，去找车，如果没有，就去师部借，去把孟茹他们追回来。”萧承延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王丽丽愣在当场。 她去找车？她谁也不认识，去哪找车啊？萧承延往师部这边找熟悉的人派个车，不是更加方便快捷？为什么让她去找车？不是耽误功夫吗！ 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她也不敢再打个电话去问萧承延。 “刘干事，能帮我找个车吗？” 王丽丽马上向刘干事说明了情况。 刘干事有些为难，说太晚了，都下班了，不过，愿意想想办法。他去找他们这边的车，王丽丽去找载他们团员来的那个大巴司机在哪里，他们分别行动。 这一闹，动静不小，找到车，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刘干事找到了一辆吉普车，开得快，向孟茹的方向追了过去。 四周太安静了，虫鸣声就显得尤其吵闹。 “我工资还行，马上又要涨一级了，不靠家里也能养活老婆！”苏杨往火堆添着柴，说道，“你来帮我管‘老婆本’，好不好？” “我数学白痴，不会算账！”陆昭昭连忙摇头，转移话题，“对了，都怕刘副团长，为什么呀？我看他也不是很凶啊！” 苏杨几次插科打诨、或真或假的告白全都被陆昭昭中断，岔了过去。 苏杨叹了口气，笑道：“你可真是严防死守！” 陆昭昭不懂：“什么‘严防死守’？” “一点不给机会吗？我觉得我们俩挺般配的，你可以教我弹钢琴，我可以教你大提琴，我们都懂音乐，很有共同语言，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而且我们相处很舒服啊！”苏杨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头看星星，“我长得不错吧？你也漂亮，我们俩站在一起，多般配！” 陆昭昭看来是躲不过去了，道：“你知道吗？有一个东西叫做‘滤镜’，它是一种技术，可以修改图像或光线效果，改变画面的色彩、亮度、对比度、质感等视觉属性，从而达到美化的目的。简单来说，‘滤镜’就像‘视觉特效开关’，能快速改变画面的呈现风格，满足不同的审美或功能需求。” “没听说过！”苏杨摇摇头。 “总的来说，加了滤镜，东西就会变成自己心目中美好的样子！我们彼此不了解，看对方都是加了‘滤镜’的，不真实！”陆昭昭说道。 苏杨坐起来：“了解了，可去掉了‘滤镜’也不一定不美好啊！” 陆昭昭难得认真地说：“苏杨，如果我们以后发现不合适，还能做回朋友吗？不能了吧？你是我在文工团交到的第二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异性朋友，我很珍惜这份友情，不想让它变质！” 苏杨看着陆昭昭，陆昭昭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真诚地回望他。 苏杨终于死心了，交往过不少女朋友的经验告诉他，陆昭昭的眼里只有平静，没有一丝情意。 他看着这个过分漂亮的女孩，心里被失望填满。 然而他从前只是心动，此刻却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确认他是喜欢她的。 他后悔了，他的表白太唐突了！今天搞成这样的局面，以后她会不会刻意疏远，保持距离？ “嗨！”苏杨笑道，“我就说咱俩没有那种感觉吧，王丽丽非不信，非让我试试，还跟我打赌！这下她可以信了！你别介意哈，我就是开了个玩笑，明天可以让她兑现赌约了，一斤大白兔奶糖，我分你半斤！” 陆昭昭如释重负地笑了：“丽丽就是不靠谱，什么赌都打！我饶不了她！” “怪我，惦记那一斤大白兔嘛，朋友间，别介意哈！”苏杨大咧咧地笑。 陆昭昭也笑了，火光跳跃下，她的笑容美艳不可方物，苏杨呆了呆，转过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他怕他忍不住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她不再追究，此刻感觉浑身轻松，有些困了，却不敢睡觉。 “没什么意思，你唱个歌听吧！”陆昭昭道。 苏杨用俄文唱了首苏联民歌。 歌声悠扬，陆昭昭越听越困。 “真好听！”虽然听不懂，但实在很好听。 苏杨道：“礼尚往来，该你了！不跳舞，唱歌总不能吝啬吧？” 陆昭昭想了想，轻轻哼唱起了王菲的那首《明月几时有》。 一曲完，苏杨听得入了神。 “我都不知道诗歌还能这样唱出来！真好！能不能再唱一遍？” 陆昭昭依言又哼唱了一遍，这次，苏杨记住了调子，陆昭昭唱完，苏杨就掏出口琴吹奏出来。 陆昭昭眼皮打架，终于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苏杨本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觉得怕唐突了她，心里又酸又涩，只能轻轻吹奏着口琴，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帮她奏响一曲催眠曲。 “小张，开快点！”萧承延不停地催促着，秋夜凉得很，他却一手心的汗，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团长，按时间来说，11点到12点左右，货车应该开到这附近了。” “停车！”萧承延忽然道。 他下车三两下爬到了车顶。 “你继续往前开。”他吩咐道。 小张道：“团长，都是树枝树干，多危险啊，您快下来吧！” 第68章 他和她的旅途 陆昭昭的情绪在到团部时已经平稳了下来，苏杨下车前回过头来再次向萧承延致谢，和陆昭昭说再见。 他下了车，却在一转身的时候，收起了满脸的笑容，低下头掩盖了所有情绪，匆匆走回了宿舍。 萧家静悄悄的，客厅里寂静漆黑，萧承延紧紧拉着陆昭昭的手，带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萧承延离开时谁都没有惊动，他经常半夜出去执行任务或处理军务，在不在家都没人过分关注，也习惯了不给他留灯。 到了二楼，他们在萧承延房门前停下。 陆昭昭再次挣了挣自己的手，萧承延这才松开。 他推开房门，伸手扭开了灯。暖黄色的光线照射到走廊里，照在他们身上。 萧承延喉结滚动，觉得该说点什么。 “你……” “我……” 二人同时开了口。 陆昭昭见他衬衫上她的眼泪已经风干，留下一圈圈的泪痕。 微微红了脸，她指指他的衬衫，道：“我给你洗洗吧。” 萧承延闻言当真脱了下来，只穿着军绿色的工字背心，他把衬衫递给她，说道：“早上六点出发。现在已经半夜了，抓紧睡一觉吧。” 陆昭昭点点头，入目是他露出来的结实的肌肉，她把头低低地埋下去，轻轻道了声：“今天谢谢你。” 萧承延伸出手，克制地停顿了一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低低地柔声道：“傻瓜！” 陆昭昭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 萧承延等她关上了门，才转身回屋，关了门。走廊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陆昭昭努力放空自己，把自己白天时候脑子里预想的乱七八糟的一切清空，她庆幸自己躲过去了一场来不及发生的风暴，躲过去了一次处心积虑的陷害。心里放松下来，身体就累极了，她随便往床上一躺，萧承延的衬衫在手里，被她随意地盖在脸上。 浅浅淡淡的汗味，混合着一种青草香，让人莫名安心，一夜好眠。 六点，陆昭昭穿戴整齐，下楼出门。 萧承延一身军装，长身玉立，站在吉普车前，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听到脚步声，向她看过来。 陆昭昭刚洗了头发，披散在肩上，纯白色的长袖衬衫，外面深蓝色的背带裙，棕色小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素面朝天，迎着朝阳，皮肤白得发光，唇瓣红润，噙着浅浅的笑意，几缕湿湿软软的头发，微微打着卷，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萧承延的目光一瞬都不舍得移开，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心跳乱了好几拍。 “早啊，萧团长！”陆昭昭笑容明媚，打了声招呼。 萧承延唇畔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亲手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陆昭昭坐好后，他绕到主驾驶上了车。 “萧团长，您自己开车吗？张干事呢？”陆昭昭系好了安全带，问道。 “他有别的任务。”萧承延说着，发动了车子，想起小张来送车时的不解与抗议，跳着脚追问“团长，我哪里做的不好，您可不能不要我了！” 他唇畔的笑意深了深，是时候要教一教小张，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了。 车子驶离了大院，直奔国道。 “我们不用接上苏杨吗？”陆昭昭问。 萧承延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笑容消失。 “他坐别的车！”他简短地回答。 “别的车？什么车？”陆昭昭只是觉得苏杨是为了她才耽误了一天行程，她有义务把他带过去，于是多问了一嘴。 谁知身边的这个男人黑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浑身开始冒起冷气来。 “你很关心他！”他语气愠怒。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陆昭昭还没傻到看不出来萧承延不喜欢苏杨。 “你想和他一起走吗？”萧承延语气漫不经心地问。 “啊？”陆昭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我们接上他，你和他一起坐后面，一路还可以聊聊天！”他说道，语气平静，可是陆昭昭怎么听都觉得味道不对。 陆昭昭诧异地看了一眼萧承延，他们两个小兵坐后面聊天，他们的团长给他们当司机？不，她还没疯！ 不过，他紧绷着下颌线，抿着唇，皱着眉头，还有，这酸溜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吧？”陆昭昭赶忙笑道，“您不是给他找好车了吗？我不过随便问问！路上我们也可以聊聊天啊！” 陆昭昭看到萧承延紧紧抓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侧颜又恢复了最初的愉悦，不禁扭过头偷偷笑了笑。 车子在国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比昨天好了太多，选择的道路也好了太多，开车人的技术估计也好吧，反正陆昭昭觉得非常舒服，看着远山、树木，微微发黄的树叶，心情也比昨天好了太多。 “你饿吗？”陆昭昭问，“我带了面包。” 她从挎包里掏出面包来，还有一小瓶牛奶。 萧承延的眼睛闪了闪，道：“是有些饿了，不过，我在开车……” 陆昭昭一愣，他什么意思？ “那……”她刚想提议把车子靠边停一会。 萧承延微微转过了头，张开了嘴！ 陆昭昭呆了呆。 萧承延又示意了一下，还说道：“闻起来很香啊！” 陆昭昭忙撕下一小块，塞到他嘴里。 “好吃！”萧承延满足地说道，边吃，边嘴角高高地翘起来，压不住地笑意。 陆昭昭斜了他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把面包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温软的指尖轻轻碰触到了他湿润的薄唇，陆昭昭知道他不会转过头来看她，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热起来。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悄悄红了耳尖，于是脸更热了。 她把窗子摇下来一条缝，通通风，吹散这莫名的热意。 “可以和我说一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萧承延赶紧找点话题来说，否则他已经无法专心开车了，不想看路，只想看她。 陆昭昭说了经过。 萧承延沉吟不语。 半晌，他说道：“我在电话里对王丽丽说的是你们下午就回到团部了，并且让她大张旗鼓地找车拦回了孟茹，让大家都知道。这样算来，你和苏杨没有单独接触太长时间，所以师部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这套说辞我也让小张告诉了苏杨。还有，这件事我会去查的。” 陆昭昭更加放心了，没想到他替她把事情做得这么周全，立刻想出办法维护了她的名声。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查到孟茹故意设局陷害我呢？你会怎么办？” 第69章 我要好好想一想 “如果是她……”他说道，“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怎么处理？这个尺度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我想怎么处理都行吗？ 陆昭昭心里有点苦涩，没有回答，收回看着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 虽然把目光投向别处，但还是不行，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他的每一声呼吸、轻咳都放大，让她心里一紧。 陆昭昭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烦躁地把草帽盖在头上，闭上眼睛。 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了，她竟真的睡着了，还睡了很久。 等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多了。坐起身，发现车子没在行驶，往主驾驶一看，萧承延靠在座椅上，呼吸均匀，闭着眼睛，也在休息。 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累了吧？ 陆昭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阳光照在他脸上，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细看萧承延，他的侧脸像雕塑一样完美，鼻梁高挺，下巴青青的，能看见一根一根的胡茬。 他睫毛长且直，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这样会不会有点晒？陆昭昭不觉举起自己手里的草帽，为他把阳光遮住。 萧承延长期敏锐警惕的习惯，使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锐利的眸子睁开，伸手精准的抓住了她的细腕。 粗粝炙热的手掌一把握住纤细白嫩的腕子，惊得陆昭昭急急地往后一缩。 萧承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声音略沙哑，又含着一丝笑意，握着手腕的手掌紧了紧，问道：“做什么？” “我、我、我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陆昭昭慌乱地想把手抽出来，无果，“没想到弄醒你，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躲，他欺身追过来，一瞬间，浓烈的荷尔蒙气息逼近，陆昭昭顿时心跳如鼓。 “你关心我！”萧承延肯定地开口，眼中全是浓浓的笑意。 陆昭昭忙否认：“不是！没有！” “撒谎！” 他不依不饶，与她的脸近在咫尺，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没有！”陆昭昭继续否认，嫩白的小脸红透，眼睛不敢看他，透着心虚。 她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声音细细地：“弄疼了……” 萧承延即刻松开，看着她的手腕被她攥出一圈红印子，皱了皱眉：“我失态了，对不起！” 陆昭昭忙把双手都背在身后，像个幼儿园里端坐的小朋友，身子躲了躲，坐得直直的。 “还不开车吗？” 他低低地笑了。 陆昭昭红着脸，心里碎碎念，死手！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手欠地去为他遮阳光？ “昭昭……”他忽然唤她。 陆昭昭抬起眼帘，睫毛颤了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陆昭昭同志。”萧承延忽然神色郑重，脸色微红，磕磕巴巴地说道，“请你……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好吗？” 陆昭昭的胸口起伏着，声音不像自己的，倒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萧团长，你什么意思？” 萧承延认真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难以启齿，憋了半天，脸都红透了，才说道：“昨天在找到你之前，我心里慌极了！像缺了一大块……我、我再也不想有这种体验！” 陆昭昭背在身后的手心里攥得全是汗，她本能地想逃避。 可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无处可逃。 今天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吗？ 她对他，是心动的！她不得不承认！ 在她能保持理智清醒的时候，她把身份差距、孟茹的介入、萧奶奶和萧亚楠的排斥等等外在因素都塞在他们俩中间，反复告诉自己他们不合适，要远离，可当与他面对面的时候，看着这个男人，就在她面前，所有外在因素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虫鸣声无限放大，刺耳，却难掩此时彼此的心跳声。 “陆昭昭，回答我！”萧承延的声音低低地，沙哑地，克制地响起。 陆昭昭转过了头，不敢看他，怕被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吸进去。 “我要好好想一想！”陆昭昭低声说道。 萧承延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她会一口回绝。 以她果断的性格，只要她没回绝，那就代表有戏！ 萧承延满眼弥漫着笑意，灼灼的目光锁在陆昭昭脸上，陆昭昭闪躲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 萧承延的愉悦与忐忑交织着，煎熬着他的心，忍不住问道：“给我个时间！” 陆昭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心乱得很。 伸手推向他的胸膛：“你先给我点空间，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萧承延又笑了，陆昭昭从不知道他这么喜欢笑。 他不肯让开距离，道：“我……” 忽然车后传来“滴滴”的喇叭声，一辆吉普军车开了过来。 那辆车停在了他们后方。 萧承延飞速地对陆昭昭低声道：“别忘了，好好考虑，我等着！” 说完他转身下了车。陆昭昭也随后下了车。 “萧团长，你可不够意思啊！”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让我们这么多人挤一辆车，你可倒好……” 萧承延伸拳在他胸口击了一下，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少废话！” 他向陆昭昭介绍道：“这是杨参谋。” 陆昭昭笑道：“杨参谋好。” 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小张，苏杨，一位高个子军官，和一位中年女同志。 萧承延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王政委，就是王丽丽的爸爸，这位是高秘书。” “王政委，高秘书，你们好，我是陆昭昭。” 王政委笑道：“叫我叔叔就好了，经常听丽丽提起你，是她的好朋友嘛！” 陆昭昭笑道：“好的，王叔叔。” 萧承延对陆昭昭道：“我和高秘书换一下，小张开你那辆车。” “那这辆就我开吧！”杨参谋自告奋勇。 原来萧承延与小张早就约好了在这里换车。让陆昭昭和女同志乘坐一辆，避免流言蜚语，可他实在舍不得难得的与她独处时光，所以一定要自己开到半路。 陆昭昭有些遗憾自己睡了那么长一觉，没有好好陪他聊聊天。 而在萧承延看来，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哪怕静静地看着她睡觉！ 他笑着对她点点头，就上了车。苏杨看着他们，虽然陆昭昭也对他打了招呼，对他却和对小张没什么不同。 他隐约感觉到，萧承延和陆昭昭更加亲密，不知是不是错觉。 苏杨怎么甘心呢？明明他们关系那么好，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兴趣爱好，他们都那么合拍，年龄也相当，陆昭昭就该和他是一对才对呀！ 第70章 慌什么 萧承延上了车，与王政委一起坐在后座，陆昭昭也转过身向车子走去，忽听苏杨叫了一声：“陆昭昭！” 陆昭昭回头，萧承延摇下了车窗，凝眉向他们看去。 苏杨笑嘻嘻地走过来，高高的个子在陆昭昭身上投下阴影，陆昭昭逆着光抬头看着他。 他把一个油纸包塞进陆昭昭手里：“给你的！” 陆昭昭一愣，问道：“什么呀？” 苏杨眨了眨眼睛，好看的唇角高高地翘起：“好吃的！我昨天半夜特意跑回家一趟取的！” 陆昭昭下意识地去看萧承延。 萧承延转过头目视前方，紧抿着唇，铁青着脸。 陆昭昭有些尴尬，开口道：“我有些吃不下……” 苏杨自顾打开陆昭昭身上的挎包，把纸包塞了进去：“是蜜饯，放得住，你拿回去慢慢吃！” 萧承延忽然冷声说了一句：“老杨，还不走？” “好！”杨参谋启动车子，喊道，“小苏呀，上车吧！” 苏杨忙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伸出头对陆昭昭挥挥手喊道：“师部见！晚上一起排练，我去找你！” 陆昭昭更加尴尬，苏杨这是疯了吗？当着这么多人，对她摆出如此熟络的样子！ 大家会怎么想？ 萧承延……会怎么想？ 小张也启动了车子，道：“陆昭昭同志，我们也抓紧时间出发吧！” 陆昭昭呆呆地上了车，想着，还是要和苏杨说一下，以后不要这样，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高秘书笑眯眯地看着陆昭昭，道：“小姑娘，那小伙子挺机灵的，来的路上我能看出来，大方有见识，待人接物有分寸，是你……对象？” 小张立刻从后视镜看过来，陆昭昭忙道：“高秘书，您误会了！我们只是一个队的队员，是朋友！” “哦，可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很上心啊！” “他对朋友都很热情的！”陆昭昭违心地解释着。 她当然知道苏杨存了什么心思，可她自认为昨天对他说的很清楚了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车子一前一后驶进大院，大门前有几个人在等着他们。 王丽丽自是在等着陆昭昭的，见到陆昭昭就扑上来问东问西，惹得王政委笑道：“王丽丽同志，你没看到你的老父亲吗？” 王丽丽吐了吐舌头，道：“爸爸！” 王政委道：“还不打招呼？” 王丽丽乖巧地道：“杨叔叔好，高阿姨好，萧团长好！” 几人互相笑着说话，萧承延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陆昭昭，眼神灼热，令陆昭昭只想躲藏起来。 几位首长自是有事要忙，陆昭昭他们也去团里临时的排练场参加最后一次彩排。 所有文工团的团员都为这次彩排聚齐了。 孟茹看见陆昭昭、苏杨、王丽丽他们三人就奔了过来，忙道：“陆昭昭同志，苏杨同志，昨天因为我的疏忽，害你们被忘在了半路上，听说你们自己找车回了团部，你们可真厉害呀！” 团员交头接耳：“对呀，下午就回了团部，真的假的呀？” “别是一起呆了一夜，故意这么说？” 王丽丽没好气：“孟茹，你还好意思问！” 马上有团员道：“王丽丽，人家陆昭昭和苏杨还没说话呢！” 陆昭昭冷笑道：“孟茹同志，我没听出来你话里的歉意，却听出来你对我和苏杨能回到团部的质疑，你什么意思？” 孟茹一笑：“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抱歉呀，都是我通知不到位。昨天我听说你们被扔在半路，真的急坏了，马上找车回去接你们！” “是呀，大家都可以作证，孟茹姐自掏腰包呢！” 王丽丽气道：“别假惺惺的！” 陆昭昭压下王丽丽的手，对孟茹一笑，道：“这么说还得谢谢你了！不过用不着了，我们发现拉道具的货车不顾我们在后面大喊，头也不回地开走了之后，马上有一辆反方向的货车经过，我们就拦下车跟着回沈城了，说来也是运气好，下午就到了团部。” 有团员小声质疑的声音响起：“真的假的？这么巧？” 孟茹一笑，慢悠悠地说道：“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运呢！又不是大路，一条难走的小路，居然恰巧有货车，我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陆昭昭立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小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司机告诉我的！不信……你问，他们，”她随手一指昨天和她一起跟货车去接他们的两个男同志，“是不是司机大哥说，他们没走大路？” 那两个男同志互相对视一眼，回想了一下：“我们坐后面了，没听见，说了吧？你说呢？” 另一个说：“说了吧？没记住啊！” 孟茹道：“你们没听见也不奇怪，我听见了，不信去问司机！” 陆昭昭又是一声冷笑：“你急什么呀？不是我想求证，是你想求证。我和苏杨就是立刻上了返程的货车，下午回到团部，事实如此，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至于你和司机之间，都‘商量’了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孟茹心虚，立刻反驳：“谁和司机商量了？你在说我和司机串通吗？” 陆昭昭耸耸肩：“我可没说！你别想歪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巧我没被通知到，为什么这么巧司机故意把我们扔下，为什么这么巧司机不走大路，萧团长说了，他会调查的！” 孟茹脸色一变：“承延哥哥？他怎么说？” 陆昭昭一字一句道：“他问我，我想怎么处理！” 她把萧承延的话，换了种说法。 孟茹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他说，由你处置？” 陆昭昭故意点头道：“你想这么理解也行，不过，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嘛，你只是犯了个通知上的‘小’错，慌什么！” 说完，她抬步走上舞台看她的钢琴去了，苏杨白了一眼孟茹，紧跟着陆昭昭走了，王丽丽也忙跟上去。 团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陆昭昭与孟茹之间为什么火药味这么浓。 不过，陆昭昭与苏杨看来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发生，一些八卦的火苗刚冒出来就被浇灭了。 孟茹脑子里极速思考，她与司机之间的交易有没有什么漏洞，司机会不会出卖她，脸色苍白，在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这件事是文工团的事，为什么萧承延要插手调查？上次废弃仓库是被他正好撞见了，他怀疑与间谍案有关，才着人审问。这次，他为什么插手文工团内部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为了陆昭昭？他真的喜欢上了陆昭昭？ 第71章 回过味来 孟茹看着专注弹钢琴的陆昭昭，和不时投去炙热眼神的苏杨，拳头攥得紧紧的，怎么可能？恰巧有车路过，怎么可能？苏杨明明那么喜欢陆昭昭，居然没有事发生？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赶忙向外走去。 办完了事，她心情轻松极了，回来看众人排练，又变得笑眯眯的。 也到了排练结束的时候，王丽丽拉着陆昭昭回宿舍，苏杨在后面跟着，说要送她们。 孟茹看着人都走完了，尽职尽责地锁好门。 陆昭昭和王丽丽手拉着手走在前面，苏杨双手插兜在后面跟着，她们俩不时回头和苏杨说两句话。 萧承延站在女宿舍门前看着她们，浑身冒着寒气。 王丽丽摇了摇陆昭昭的手：“那不是萧团长吗？” 陆昭昭抬头就看见了萧承延站在路灯下，军装衬衫在秋风吹动下一鼓一鼓的，灯光照着侧颜，棱角分明。 他点点头，示意是来找陆昭昭。 陆昭昭笑着走过去：“萧团长，有事吗？” 王丽丽扯了扯站住不动的苏杨，扯了好几把，苏杨才不情不愿地迈动了步子。 王丽丽道：“我先回去等你！” 苏杨三步一回头，被王丽丽拖着离开了。 萧承延看着苏杨的背影，眉头皱得深深锁成一个“川”字。 陆昭昭笑一笑，问萧承延：“找我有事吗？” “我没什么事，来这里看看你。”萧承延满脸都是不悦。 他只是想看她一眼，如果不是看见苏杨跟着她，他其实在道路的另一边，没想现身。毕竟男女单独相处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哦。”陆昭昭双手交叠着，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承延也静静地站着。 过了一会，萧承延道：“白天说的事……” 陆昭昭心跳快了两拍：“不是说，给我点时间考虑吗？” 萧承延点点头，抿了抿干涩的唇，开口道：“好。我不催你……” 看着天天跟在她身边，虎视眈眈的苏杨，他心里酸溜溜的，他们俩同一个单位，每天相处时间那么长，苏杨年轻英俊家世好，会哄女孩子开心，多才多艺，这样强劲的对手摆在那里，他不免心急。 “你喜欢吃什么？” 萧承延问道。白天苏杨给陆昭昭送零食的一幕动不动就浮现出来，他一直觉得陆昭昭比同龄女孩要成熟，现在才回过味来，她也不过19岁而已。 追求人家女孩子，就要有行动，苏杨给他上了一课。 “啊？我吗？随便，我不挑食的！”陆昭昭答道。 萧承延微微一笑，想起来她第一次在他们家吃晚饭，食堂的饭菜吃不惯，就着白开水干噎馒头的样子，她还不挑食？ “承延哥！”突兀的女声响起，孟茹急急地跑过来。 “我正找你呢！”她奔过来说道。 陆昭昭和萧承延俱是一愣，向她看过去。陆昭昭现在一看见孟茹就本能地反感，却仍旧挂上一脸温婉的笑容。 “什么事？”萧承延收起了笑容，露出他惯有的严肃神情。 孟茹看一眼陆昭昭，道：“陆昭昭同志，不好意思呀，我有事情找承延哥哥！” 陆昭昭笑着点点头：“好的，你们聊！” 她转身独自走了，萧承延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放下，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孟茹一直看着萧承延，但见他眼里全是陆昭昭，心里又气又急。 “你有什么事？”萧承延问道。 孟茹马上整理好脸上的神情，挂上一脸无害的笑。 “承延哥哥……” “叫萧团长。这是在单位。”萧承延说道，“以后注意。” 孟茹愣了一瞬，点点头：“好的……萧团长，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萧承延转身就走。 “那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萧团长！”孟茹忙喊道，“关于陆昭昭的！” 萧承延的脚步果然停下来，孟茹咬了咬嘴唇，眼中愤恨之色一闪而过。 他转回身，问道：“什么事？” 孟茹心里酸涩，忍不住抱怨：“我说是关于陆昭昭的，你就回来问我，如果是关于我的呢？你关心吗？” 萧承延皱了皱眉，还是大步流星地走了。 孟茹一急，忙追上去，道：“对不起，承延哥——萧团长！我开玩笑的！我是想说，陆昭昭这次被货车扔在半路，是苏杨搞的鬼！” 萧承延的脚步猛地顿住。 转回头，盯着孟茹的双眼：“说话要负责任！” 孟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闪烁，之后恢复了镇定，道：“司机亲口对我说的，不信，回去您可以审一审司机，一审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见萧承延神色阴晴不定，又道：“承延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骗过你吧？你了解我的！苏杨想追求陆昭昭，可是陆昭昭不表态，苏杨就收买了司机，想和陆昭昭传出流言来，逼她和他交往。 “司机说，他们俩下车之后说说笑笑吃东西，又一起进了小树林，老半天不回来，他又收了苏杨的好处，就索性，把车开走了！ “我回去找陆昭昭的那天晚上，司机全都告诉我了！” 她言之凿凿，人物动机都说得明明白白，可是萧承延锐利的眼神充满怀疑，盯得孟茹后背都汗湿了，咬着牙硬挺着。 萧承延说了一句：“我会查的！”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孟茹的嘴唇咬得发白，使劲吐出一口气。 收买司机，把脏水泼到苏杨身上，只要司机那里挺住，咬死了苏杨，她就能脱身！如果陆昭昭站出来维护苏杨，和萧承延产生嫌隙，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她扯开嘴角笑了笑，路灯下，看起来让人脊背发凉。 演出圆满成功，陆昭昭钢琴弹得行云流水，外形出众，气质绝佳，一炮走红，连师部这边的领导都对她大加赞赏。 师部文工团周团长特意找到陆昭昭，向她询问：“陆昭昭同志，你愿意来师部工作吗？你如果来了，直接给你分间单人宿舍，试用期满，我亲自写推荐信，让你参军入伍！” 第72章 沙棘汁 陆昭昭眼中迸出神采——宿舍？军籍？ 这不就是她进入文工团的最初目标吗？ 工作了这一段时间，适应了，加上周阿姨上次的推心置腹，又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可她从没忘记当初为什么费尽心思要进文工团。 还不待她说话，牛队长一把握住周团长的手，急道：“哎呦我的周大团长！不带这样的！我们团好不容易补上了钢琴手，您这就来挖墙脚来了？您不厚道啊！” 周团长哈哈大笑：“这得看陆昭昭同志自己的意思！师部有更好的发展，你能否认吗？” “这……”牛显强语塞。 陆昭昭真的心动了。团部宿舍紧张，且提前分宿舍违反规定，像苏杨一样，入团好几年了，现在搬到宿舍，也不是单人间，而是四人间。 她看着周团长与牛队长你来我往，想起牛队长平时对自己不错，自己如果现在离开，也有点不合适，正犹豫，转头看见办公楼里，一行身着军装的领导走出来。 萧承延走在当中，与一众领导们在一起，意气风发，身材挺拔，薄唇轻轻抿着，眼中都是自信的神采。 她心头微动。 自己真的要离开萧家吗？到开车都要十多个小时的邻省，离开周阿姨，离开他？ “周团长！”陆昭昭出声打断了他们，“不好意思呀，您的美意我十分感激。不过我在牛队长的乐器队刚刚适应，目前没有调动的打算。” 周团长点了点头，掏出随身带着的钢笔和一张纸，写上一串号码。 “陆昭昭同志，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找我！” 陆昭昭双手接过，看了一眼，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回程自然是与王丽丽她们一起坐大巴车。 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王丽丽靠窗，陆昭昭坐在靠过道一侧，苏杨紧跟着上去，坐在另一个座位，与陆昭昭隔着一个过道。 “陆昭昭，那个干部是谁？找你说什么？”苏杨问道。 王丽丽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陆昭昭。 “是师部的周团长，夸了我几句。” 王丽丽夸张地叫起来：“哇，昭昭，你真厉害！连师部的团长也对你赞不绝口，你在文工团稳了，下次入伍的名额肯定有你！” 陆昭昭笑笑：“没有赞不绝口！丽丽，你太夸张了！” “我为你骄傲嘛！” “王丽丽，”苏杨揶揄道，“你别光顾着为别人骄傲了，你的舞是怎么跳的呀？像个——”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笑道：“像个笨笨的大鸭子！” 王丽丽脸一红：“苏杨，你再说！” 她表演时，她爸爸坐在台下看着，于是她就有心表现表现，动作做大了，扭了一下脚，又不能下台，只好坚持跳下去，效果当然不好，好多士兵看着她的舞姿，憋笑憋得脸通红，王丽丽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昭昭忙问：“丽丽，你的脚没事了吧？” 王丽丽噘着嘴：“还疼呢！苏杨这个坏东西还笑我！” 陆昭昭把手伸进包里，不一会，掏出一小瓶跌打药酒，递给王丽丽道：“擦一擦这个，管用！” 王丽丽震惊得张着嘴：“哇，昭昭，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当然不是随身带着，是刚在商城下的单，新鲜出炉。 “我之前放的，忘记拿出去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苏杨探过身来，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星星，说道：“陆昭昭，和你做朋友真好，又细心，又温暖！” 周围好多人听见了，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们几个，还有的捂着嘴笑，交头接耳。 陆昭昭脸一红：“瞎说什么？” 苏杨才转过去，坐正了身体，和陆昭昭保持了距离，嘴里不忘补充一句：“我都是说心里话！” 陆昭昭被周围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对王丽丽说道：“丽丽，咱俩换一下好吗，我想吹吹风。” 王丽丽痛快地同意了。 苏杨看了一眼，眼中的光暗了一瞬，不过转头又笑了起来，与王丽丽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了嘴。 陆昭昭看向窗外，远处，那些大领导们还没说完，萧承延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一眼就让人看见，并且移不开目光。 似是感受到什么，萧承延向大客车这边看过来。 陆昭昭忙转过了头。心“扑扑”地跳。 不一会，小张跑了过来，敲了敲陆昭昭的窗。 陆昭昭打开窗子，他塞进来一个军用水壶。 “什么？”陆昭昭不解地问。 小张指了指远处的萧承延，萧承延正与一位领导在说话，站得笔挺，还打了个标准军礼，似乎是在回答上司的问题。 “团长让我给你送来的。是本地特产，叫什么什么果汁，我没记住名字！”小张挠了挠头。 陆昭昭接过来，发现水壶沉甸甸，摸起来凉冰冰的，秋日中午燥热，她还真有点渴了。 “谢谢！”陆昭昭道。 “谢我干啥，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小张笑得意味深长，陆昭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又说道：“是一个当地的战友家属家里自制的，在战友们当中很受欢迎，萧团长就特意开车到他家里取的，说给你尝尝。” 陆昭昭笑了笑：“这些话是他教你说的吗？” 小张挠了挠头，道：“不是，萧团长才不让我告诉你，是我自己，觉得他一番心意，得让你知道！” 陆昭昭举起大拇哥，赞道：“有前途！” 两人哈哈笑了，她抬头，看见萧承延也正看了他们一眼。 车窗高，小张站在车下，车里的人都没看见，连王丽丽都没注意到。 陆昭昭想了想，对小张道：“那截香，查到了吗？” “香？”小张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在废弃仓库门口，萧承延发现的那截香头。 “还没有。”小张摇头。 陆昭昭伸出手：“能给我吗？明天周末。我想出去找找线索。” 小张从包里翻找了一会，把香头掏出来，递给陆昭昭。 陆昭昭忙攥在手里。 车启动了，陆昭昭拧开水壶的盖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又凉丝丝的，很好喝，应该是沙棘汁。 车子出发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了，一路颠簸，到团部的时候，都午夜一点了。还好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一群人下车，被颠得七荤八素，困得歪歪斜斜。 第73章 我要认真追求你 互相道别过后，陆昭昭向家里走去，忽然一辆军车停在身边。 副驾驶车门从里面被推开，萧承延在主驾驶说道：“上车！” 车子从文工团平稳地驶向萧家，有团员互相嘀嘀咕咕：“陆昭昭上了谁的车呀？” “好像是萧团长的车呀！” “她不是萧家做饭的保姆？萧团长顺路把她带回去呗！” “说的也是！” 只有孟茹，黑暗中双眼猩红。萧承延开车路过她身边，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累了吧？”萧承延说道。 “还行。” “苏杨和你在野外等车的时间里，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他忽然问道。 陆昭昭转头看向萧承延，坦言道：“您指哪方面的？时间很长，我们聊了蛮多。” 萧承延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习惯性地摸了摸鼻梁，道：“比如说……喜欢你，要你和他之类的。” 光线昏暗，没人看见陆昭昭的眉头轻轻蹙起。告诉萧承延苏杨追求她吗？苏杨说了，只是与王丽丽打赌的玩笑。然而真真假假，她能感受到。但是萧承延问这个干嘛！ 控制欲？占有欲？如果和他处对象，有男生对她有好感都要一五一十报备吗？ 她的样貌如此出众，又是在文工团那样汇聚众人目光的单位工作，以后还会陆陆续续有不少追求者吧？就算她不理会，也免不了有人对她动心思。 都要像对领导汇报工作一样说明吗？ 她是自由的女性，不是谁的所有物，哪怕结婚了也一样。何况她还没有答应他什么。 “萧团长，这是我们的隐私。” 她拒绝了苏杨，转头就把他追求她并且被拒的事情说出去，那她成什么人了？ “隐私？”这两个字让萧承延微微不快。 孟茹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原本是不信的，问陆昭昭一声，不过是确认一下。但陆昭昭回避这个话题，是为什么？难道苏杨真的故意串通了司机，趁与她独处的时间借机表白吗？ 他及时赶过去了，否则漫漫长夜，苏杨到底想做什么？ 萧承延知道问陆昭昭问不出什么了，他们约定过对彼此坦诚相待，她不想说的事就可以不说。再问下去她或许会生气。只有明天从司机那边切入，看能审出什么。 “货车的事，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查清楚的，无论是有人刻意陷害，还是工作疏忽，无论是哪个人，我都会秉公处理。”萧承延道。 如果是苏杨，他今天也算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陆昭昭却认定是孟茹。 “好的，谢谢你，萧团长，我相信你，能还我一个公道。” 萧承延不想继续了，换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知道呀，”陆昭昭歪了歪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为什么要了解我的喜好？” 萧承延不去看陆昭昭的眼睛，有些羞赧地说：“我要认真追求你，总要了解你！” 陆昭昭十分意外，意外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仿佛理所当然这样做。可是这样直白的问话，让她怎么回答？还真是个没有一点恋爱经验的大直男！ 陆昭昭低头忍不住笑了笑：“那你猜好了，看你能不能猜对！” 娇嗔的语气，甜甜地嗓音，让萧承延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压了压弯起的唇角，却失败了，只见他眉眼都含着笑，点头：“好！今天的沙棘汁好喝吗？” 陆昭昭点点头：“好喝的！谢谢你！” 萧承延一笑：“猜对了一次！” “啊？”陆昭昭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笑起来。 “明天有时间吗？带你去个地方。”他问。 陆昭昭想到她包里的那个香头，挣扎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有。” 萧承延特意叮嘱陆昭昭早上不用早起，睡个够，时间很充裕。 她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早起精神百倍，先下楼把萧承延的衬衫洗干净挂了起来。 她用的玫瑰香气的香皂，闻起来香喷喷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午饭过后，萧承延又是亲自开着车，带陆昭昭出了部队大院。 他们直奔市中心。 “故宫？” 陆昭昭大喜过望，没想到萧承延带她开车来到了这里。 “你说过，等我的腿康复了，想让我带你来这里看看。”萧承延刚硬的面容带了一丝笑意。 他们不约而同回忆起陆昭昭才到萧家那一天。陆昭昭有些心虚，那时她存着尽快“拿下”萧承延的心思，每说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而他，则回想起了初见面时的一眼惊艳。犹如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以为他忘了，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怎么没有游客？”陆昭昭看着冷冷清清的大门口，问道。 “由于种种原因，这里暂时不开放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参观，我都打好招呼了。”萧承延道。 陆昭昭明白，特定的原因，她如果没有萧承延，还真进不来。 迈进大门，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尽显皇家威严。 首都故宫她前世是去参观过的，这里虽然只有十分之一大小，却别有风情。 他们沿着中轴线往后走，便是凤凰楼，作为当时沈城的制高点，登楼远眺，故宫景色尽收眼底。 他们一边看，萧承延像导游一样为她介绍，为她解释她看不懂的民俗特点。 “您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之分这么多？”陆昭昭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解，笑问。 萧承延笔直地身影在朱红色的殿门上投下一片阴影，轻描淡写道：“常识而已。” 他才不会说他提前找到这里的管理员恶补的。 再往后就是典型的当地民居风格，屋内的万字炕和灶台，展现出独特的生活气息，谁能想到，这里曾是皇帝与皇后的寝宫？ 离开后宫区域，前往东路，主殿造型格外惹眼。萧承延为她解释什么叫做“八角重檐攒尖顶”，有什么象征性的意义，见证了怎样的军政风云。 陆昭昭听得眼冒星星，萧承延在她崇拜的目光下，心都一点点膨胀起来。 一路游览，独特的建筑风格和深厚的历史底蕴，让陆昭昭沉醉其中。 “真是不虚此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关闭，不让参观了吗？好可惜！我都没看够！” “早晚会开放的，只是时间问题！” 陆昭昭遗憾地说道：“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萧承延仿佛早有预料，一笑，道：“在这等我！” 第74章 不反击吗？ 萧承延不多时就从车上取了相机回来。 他笑着说：“我还特意买了彩色胶卷。想拍哪里？我帮你拍。” 陆昭昭看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最具特色的那个大殿，后世看许多旅游博主拍的视频，有这个大殿造型的雪糕，她一直没机会去尝一尝。 陆昭昭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摆好姿势。 萧承延却摆弄着这个全是各种按钮的相机，不知道从哪下手。 他看着陆昭昭美美地摆着姿势等着他拍照，汗都流下来了，他从来没用过，这次急急地把照相机拿出来，忘了请教一下，早知道好好学习一下怎么使用，现在好丢脸。 陆昭昭疑惑地放下伸出去的手，问道：“怎么了？” 萧承延忙道：“没事没事，等我一下就好。” 陆昭昭看见他和照相机较着劲，脸色渐渐变红，额头冒出汗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用过这种相机，让我看看吧！”她走过去伸出手。 萧承延却像个搭不好积木的大男孩，固执地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怎么不对呢？应该是这样没错呀，我看他们拍过多少次了，就是这样拍的啊！” 陆昭昭好笑地摇摇头，问道：“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需要！我马上就好！”萧承延连忙摆手，“一定是哪里没搞清楚！为什么这个小窗里没有人像呢？我一定能弄明白！” 陆昭昭看着他的大手笨拙地把相机翻过来调过去，一会按按这个键，一会旋旋那个钮。 她止不住地笑起来，伸手拿掉了镜头盖。 “现在好了吗？”她语气中全是笑意。 萧承延一看，眼睛都放出光来，惊喜地笑道：“咦，好了！有了有了！” 他居然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陆昭昭捂着嘴乐，道：“萧团长，你认真的吗！” 萧承延一抬头，见陆昭昭笑得眉眼弯弯，白嫩的小脸漾上两个深深的梨涡，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一只手抬起来，用手背轻轻挡在嘴唇前面，指甲像粉嫩的桃花花苞一样可爱。 他的心跳瞬间失了拍，一时忘情，伸出手点了一下她凝脂一样的鼻头。 “你敢笑话我！” 陆昭昭往后退了两步，笑道：“就是好笑嘛！不拿掉镜头盖怎么拍照片？堂堂萧团长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听着她的揶揄，萧承延又好气又好笑：“我第一次用这东西，还不熟，不证明我不会拍照片！” 陆昭昭站回刚刚摆姿势的地方，笑道：“好吧，姑且相信你！拍吧！” 萧承延我自信满满地把眼睛对着小窗，可是小窗里面的人像怎么看都是模糊的。 他叹了口气，拿下了相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无奈了。 “好吧，我不会！” “啥？”陆昭昭笑得直不起腰。 她接过相机看了看，上面标的英文缩写和现代的数码相机差不多，操作和单反相机也很类似。 她调整好了光圈和快门，对着萧承延，咔嚓按了下去。 闪光灯一闪，萧承延极快地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 画面定格的一瞬，陆昭昭看见他一只手高高抬起挡在自己眼睛前，露出高挺的鼻梁，剥削的嘴唇，和完美的下颌线。 虽然画面只有一瞬就消失了，然而陆昭昭能确定，这张照片洗出来一定比现代那些奶油小生拍的杂志封面帅多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会不会把这种五官不全的照片当成废照片，直接剪了底片？ 那可就暴殄天物了！ “萧团长，您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教您用相机好不好？”陆昭昭问道。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我都满足，不用和我谈条件！”萧承延一本正经地道。 陆昭昭一愣，随即脸蛋就泛上了一丝红晕。 他真的没谈过对象吗？嘴巴这么甜，情话张嘴就来，哄得女孩子一愣一愣的！ 萧承延说完倒是神态自若，因为他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丝毫不懂这句话在女孩子心里能激起多大的涟漪。 陆昭昭把怎么用相机一点一点的讲解给萧承延听。 萧承延边听边点头。 最后，照片顺利拍完，拍了满满一胶卷。 上车坐好，萧承延问道：“对了，你说答应你一个要求，是什么？” 陆昭昭刚才被打了岔，都差点忘了。 “哦，我拍的那张，你这样挡着眼睛的那张照片，可不可以洗出来，送给我？”陆昭昭学着萧承延的样子摆了下姿势。 萧承延的唇角翘起来，耳尖红了红。 “你要我的照片？” “啊，对啊。” “那代表……” 陆昭昭一愣，忙道：“不代表！什么都不代表！” 她忘了互相赠送照片在这个年代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只是她以前拍过很多平面代言之类的，对摄影很有兴趣，觉得刚才萧承延的那张照片成品一定帅爆了，甚至是教科书级别的，才想要的。 萧承延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如果她这就答应了他，该多好！他就可以抱抱她了吧？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使劲揉进怀里，好好稀罕稀罕！ 陆昭昭哪里知道清冷矜贵的萧团长有这样的心思，累了，就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萧承延不由放慢了速度，车开得稳稳当当，陆昭昭得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萧承延计算了一下胶片数量，可能还有一张没拍，也可能没有了。他拿起相机，关掉闪光灯，对着陆昭昭的睡颜按下了快门。 她的睡颜太美了，像个精瓷烧铸的娃娃。如果运气好，还剩一张底片，拍到了，他就把这张照片藏起来！ 星期一，陆昭昭如常去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团员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她和苏杨。 王丽丽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啊？都说是苏杨收买了司机，想和你发生点什么！” 陆昭昭大惊：“谁说的？” 她往四周一看，苏杨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靠背上假寐，脸色铁青。 陆昭昭走过去，踢了踢他的凳子，道：“冲咱们来了，不反击吗？” 苏杨睁开眼睛，眼珠通红，怒火滔天。 陆昭昭道：“我们问心无愧，怕什么？谁散播的这种谣言，我们这次不能放过他！” 第75章 无赖 苏杨冷笑一声：“踢到我算是踢到钢板上了！放心吧，我只是气急了缓缓！” 他一抬眉毛，看着陆昭昭：“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陆昭昭道：“当然是找到流言的源头了！你在文工团这么久，忽然有人针对你，目的还不是在我！” 王丽丽一拉陆昭昭的袖子，往一旁努努嘴，正有两个男同事对着他们三人指指点点。 苏杨见状，一下子跳出去，一手勾着一个男生的肩膀：“说什么呢？说大声点！” 那两人打着哈哈，忙道：“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苏杨的手越收越紧，“我苏杨不是什么软柿子，你们知道的吧！” 两人尴尬地笑了，其中一人说：“还不是你们俩那件事！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兄弟，别急，我们绝对不胡说了！别人说什么，我们也不信了，还不行吗？” 陆昭昭和王丽丽也走过去，她面色严肃，目光诚恳地问道：“同志，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呀？这对我和苏杨同志都很重要。” 其中一位同事有些犹豫，在陆昭昭等人的再三追问下，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我是听刘芳说的，她今天早上跟我们讲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也就……” 陆昭昭几人对视一眼，谢过几位同事，陆昭昭道：“一点一点问下去，总能找到源头。” 他们于是去找刘芳。 找到刘芳时，她正坐在排练室的角落，与几人连说带笑的议论着什么。看到陆昭昭三人气势汹汹地走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陆昭昭开门见山地问：“刘芳同志，我们听说关于苏杨和货车司机的事是你传出来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刘芳一口否认：“我，我没有传过！谁说是我传的！我也是听来的，不过，我没和别人说过！” “那现在，你们几个又是在聊什么呢！”苏杨大嗓门一吼，“我可没多少耐心！” 和刘芳一起的几位同事都站起来，有的慌忙走了，有的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还有人对刘芳道：“你就告诉他们，你是听谁说的，让他们去找那个人。同事这么久了，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刘芳眼神闪躲，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我……我是听货车司机说的。回程的那天，领导让我给货车司机送午饭。他们边吃饭，边聊，说苏杨给了他们好处，故意把你们扔在半路，想制造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还……还想找机会耍流氓……” 陆昭昭眉头蹙起来，苏杨的拳头捏得“咔咔”直响。 “我、我怎么着他们了，他们这样污蔑我？”苏杨双眼通红，就要冲出去找司机理论。 陆昭昭和王丽丽忙拉住他。 陆昭昭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别冲动，认真思考一下，司机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编瞎话编排你？” “怎么？你不会信了吧？”苏杨急道。 “当然不会！”陆昭昭道，“我们待在一起，你做什么没做什么还用别人告诉我？” 苏杨鼻头忽然就红了，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那我接下来不如找司机问清楚吗？你拦我干什么？” “你别冲动！我是怕你和他们起冲突，就更说不清了！你看你急得这个样子！”陆昭昭急切道，“丽丽，我们俩去吧，苏杨，你等消息！” 苏杨忙道：“不行！我也一起去！大不了，我不露面，不说话，否则我真忍不住要削他！” 三人找到车队，却被告知部队已经有人先来一步，把那两位司机带去问话了，刚刚离开不久。 萧承延说过这件事他也会调查，如果不是现在苏杨的流言传得满天飞，陆昭昭一定是安心等着他的调查结果，不会自己出来找司机的。 苏杨道：“现在怎么办？” 陆昭昭想了想，说道：“问话不会太久，司机都是外聘的，不是内部人员，部队也不是公安局，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很快就能回来了，我们等一等吧。” 她估计得没有错，不过二十多分钟，两位司机都回来了。 她拉住苏杨，让他原地等待，她与王丽丽走上前。 陆昭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师傅，刚刚萧团长问你们话，你们到底是怎么说的？真的是苏杨收买你们了吗？” 司机看了看他们，又互相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说：“萧团长问的时候，我们……我们就说，是苏杨给了好处，让我们把你们扔在半路的。” 陆昭昭皱起了眉：“你还说，苏杨想对我耍流氓？” “嘿嘿，本来就是这样！咋，还不让人说了？” 苏杨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冲上来：“我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你造谣！” 陆昭昭忙让王丽丽把苏杨拉到一边。 “事实是这样吗？你们说谎话造谣，要负责任的！”陆昭昭严肃地对司机道。 两位司机常年和部队打交道，根本不怕什么领不领导，相反，他们知道越大的领导越不能拿他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样，所以，更不把陆昭昭放在眼里，一脸的混不吝。 “负啥责任？小美女，你该找那位负责任！哈哈哈……”他指着苏杨，笑得不怀好意。 “你！”陆昭昭气得脸色铁青。 沟通不了！完全沟通不了！他们本就怀揣着恶意！ 苏杨咆哮着：“谁指使你们污蔑我的！” 司机道：“污蔑？谁能证明我们污蔑你了？” “你说我给了你们好处，我给你们什么了？”苏杨目眦欲裂。 司机从兜里掏出个烟盒：“就是这个喽！” 他把最后一颗烟拿出来，点上火，烟盒“啪嗒”一下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我就说，这盒烟是你给我的！用来收买我的！怎么样呢？” 说完两人又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苏杨简直暴跳如雷了：“无赖！” 王丽丽和陆昭昭忙合力拉走了他。 “苏杨！”陆昭昭大喊一声，“你要是打了他们，更麻烦！你能不能忍一忍？” 苏杨泄了气，一脚踢飞一个石子：“那怎么办？” 她定了定神，萧承延已经问过司机，马上就会叫苏杨去问话。 陆昭昭决定主动出击，主动去找萧承延问个明白。 第76章 我会吃醋 她独自一人前去，先找到了小张，再让小张带她去了团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十分宽敞，一面墙上挂着军事地图，一面墙上挂着领袖照片，一面墙上挂着团里和萧承延获得的各项荣誉奖状和锦旗，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奖杯。 偌大的半旧实木办公桌上，整齐摆满各种文件，一张实木靠背椅，又冷又硬，陆昭昭一看就觉得坐在那里办公一会，腰就会疼了。 “团长在会议室开会，你先在这等一会。”小张指了指一边的沙发椅。 陆昭昭摇头笑道：“我在门外等吧。办公室里面都是机密文件，我不应该单独呆在里面。我就在走廊，你忙你的吧！” 小张赞赏的点点头：“好的！” 陆昭昭就独自在门前的走廊里，靠着窗站着。 偶尔有路过的同志，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漂亮的女同志，找团长的，是团长对象吗？” “团长对象不是那个谁吗？” “别瞎说！才不是呢！这个不比那个漂亮多了？” 对于他们说话不避人的习惯，陆昭昭尴尬不已。她有些后悔没有让小张陪她在这等一会。 不多时，萧承延急匆匆地大步走了回来，像刚小跑过一样。他老远就笑道：“怎么在这站着？” 陆昭昭来找他，他听说之后心急如焚，正好轮到政委讲话，他就匆忙赶回来了。 附近几个办公室里有人推开一条门缝探头探脑。 一向不苟言笑的萧承延，这么热情地接待一位女同志，怎能不让人好奇！而且这女同志漂亮得有点犯规了吧！ 他推开门，带陆昭昭进屋，让她在沙发椅上坐下，亲自倒了杯水。 “怎么来办公室找我了？”他眼含微笑，问道。 不待陆昭昭回答，他就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蹲下身翻找，嘴里说着：“放哪了呢？” 陆昭昭不解，看着他忙活，心里着急，焦灼地等着他。 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盒子，拿过来递给陆昭昭。 又忽然想起来包装还没撕开，拿回来三两下撕掉了包装纸。 再不自在地微微一笑，推到陆昭昭面前。 “什么？”陆昭昭问。 “王政委有一次出差，带回来的巧克力。送给我一盒，我一直放在了办公桌里。”他道。 陆昭昭想起来王丽丽说过，她爸爸出差带过巧克力。 她笑笑，看着萧承延期待的眼神，打开一颗放进嘴里，道：“很好吃，谢谢！” “你都带回去吧，回去和彤彤一起吃，我总是忘记。”萧承延笑了，问，“找我有事吗？” 陆昭昭忽然就不想说了。 不过，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她咽下巧克力，问他：“萧团长，您审讯货车司机，他们真的说苏杨收买了他们？可苏杨不会做这种事的。” 萧承延闻言看过来，眼中的神采逐渐转为严肃，渐渐收起笑容，他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下，操起一支钢笔在手里，随意地点着桌面：“昭昭，审讯结果是这样，司机承认收了苏杨的好处。我们不能仅凭个人感情就偏袒一方。” 陆昭昭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桌边看着他：“萧团长，苏杨和我在野外好几个小时，如果他真有不轨之心，怎么会没有后续动作？而且这谣言出现得太过蹊跷，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让司机做伪证。” 萧承延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还没有下定论，还在查。但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忽视证据。放心，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不会轻易被误导。” “可证据如果是假的呢？司机如果说的是假的呢？”陆昭昭有些急切地道。 “司机没有陷害他的理由。”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如果有呢？”陆昭昭忍不住追问。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倔强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昭昭，我明白你信任他，但我不能因为你的信任就推翻审讯结果。你这是偏听偏信，感情用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萧团长，我不是偏听偏信，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件事疑点重重！”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我只能依据现有的结果。你要理智一点。” 陆昭昭不说话了，只是神色中透着失望。 萧承延比她更加失望。 “昭昭，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苏杨？”他失去了欢喜的神采。 陆昭昭低下眼眸，不去看他，点了点头。 “我希望您能公正地处理这件事，不要冤枉了好人。我相信苏杨是清白的。” 说完，陆昭昭转身离开，留下萧承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她出门站在走廊里，心里不是滋味。看到她来，他那么意外又欢喜，现在，该不高兴了吧。 陆昭昭心里有些蔫蔫的。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 陆昭昭转头，看着萧承延逆光走了出来。 他没什么表情，喜怒不显，说道：“我送送你。” 陆昭昭呆呆地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出去，下楼。 “对不起。”萧承延说道。 “啊？” “我不是故意和你争执。我会再继续查清楚的。”萧承延说道。 陆昭昭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谢谢你！” “谢我？为了苏杨吗？”萧承延忽然停下脚步。 人来人往，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萧承延全不在意。 陆昭昭摇了摇头：“不是！” 萧承延微微抿起唇：“还好不是，否则，我会吃醋！” 陆昭昭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要不要这么直白？ “我，我先走了！”陆昭昭“噔噔噔”地一个人跑下楼。 萧承延站住，看着她跑下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回到文工团，王丽丽和苏杨都在等着她。 陆昭昭摇了摇头：“司机的确是那么说的。苏杨，我们再仔细回忆回忆那天的细节吧，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苏杨捏了捏拳头，一口气灌下去半水壶的水，气哼哼地道：“从哪开始？” 陆昭昭道：“就从，孟茹通知错了时间开始！” 第77章 匪有匪道 三人坐在排练室的角落，有一张桌子，放在幕布后面的一角，午休，同事们都去吃饭了。陆昭昭拿出纸和笔，把事件始末记录下来，便于分析。 “孟茹来通知集合时间，说完之后，我就走了，然后呢？”陆昭昭边写边问道。 苏杨道：“她说，通知错了，我就要去追你，被她制止了，她说晚上要去找周主任，顺便告诉你。” 陆昭昭在心里梳理着，把孟茹当成第一嫌疑人，猜想着孟茹的计划。 她当时可能已经串通好货车司机，让他们把她扔在半路上，风餐露宿一天一夜，让她遭些罪，以泄心头之恨。 “第二天早上，我要去找你，让她等一会，她说大部队不能等，”王丽丽接着说道，“是她提出让苏杨留下来陪你坐货车的。然后她去与货车司机沟通，带货的同时带两个人。” 陆昭昭想，这时候，孟茹应该已经改变了计划，与其让我受点不轻不重的惊吓，不如让我毁了名声。 “司机路上一句话没和我说过，只在中午左右说要休息，就叫停了你坐的那辆车，特意告诉我要停一个小时左右，我才敢睡一会的！”苏杨道。 陆昭昭点头：“我的司机也告诉我，停一个小时左右，我才去上厕所的。结果回来时他们已经走了。” “看来整件事情都是提前串通好的！”王丽丽激动地高声道，“货车到了，我就去找你，孟茹特意带着大家伙来接装备，卸车，让大家都知道你和苏杨在一起！” “她再故意回去接我们，找到我们时，应该天都亮了！大家都会以为我们孤男寡女过了一夜，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苏杨眉头紧锁，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声音中透着愤怒，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样一分析，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王丽丽有些后怕地道：“还好萧团长反应快，直接告诉我你已经在下午到家了！我当时还纳闷，她为什么让我去找车追孟茹，而不是他一个电话解决，原来是让大家都知道，你到家了！” 陆昭昭听到萧承延的名字，目光由刚刚的犀利转向柔和，点了点头。 苏杨已经顾不上关注陆昭昭了，气急了，道：“她没得逞，没害成人，为啥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因为我告诉她萧团长会查这件事，她慌了！”陆昭昭道，“司机应该是她相熟的，她在文工团呆太久，用车应该都是她去找，她了解司机，懂得怎样收买他们！” “那你说，司机为啥那么听她的话呢？”苏杨疑惑道，“萧团长气场那么强大的人，在他面前，他们都敢说假话！” 陆昭昭摇摇头：“这个我要好好想一想！” 她随手把刚刚记录的所有线索中，“司机怎么被收买的”这一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陆昭昭目光深邃，陷入沉思：“从最初的通知失误，到后来我们被扔在半路，再到现在的谣言四起，孟茹在其中的角色太过可疑。可关键是，我们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她不觉叹了口气。 王丽丽气得在原地直跺脚：“苏杨，你再仔细想想，那天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哪怕是一点点小细节，说不定就是关键证据呢！” 苏杨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没有了呀！” “苏杨！有人找你！”有个男同事喊道。 苏杨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陆昭昭和王丽丽继续思考着细节，一筹莫展，不一会，苏杨回来了。 “我被停职了！”苏杨耸耸肩。 王丽丽与陆昭昭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苏杨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翻了半天没翻到打火机。一把把烟丢出去踩碎：“他妈的！” 他不敢回家，决定以后就每天窝在宿舍里。 萧承延下班才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就看见陆昭昭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 她白衣黑裤，瘦瘦的，却并不显得单薄，微风吹动发丝，遮住了她晶亮的双眸。 他怕看错，大踏步走近了，确认是她。 “你怎么在这？怎么没回家？”萧承延露出柔和的笑容，陆昭昭总是下班就冲回家里做饭的。 “昨天还剩了菜，不用去买，就想……”陆昭昭眼神有些闪烁，“和你一起回去吧，顺路。” 萧承延苦涩地笑笑：“如果不是为了苏杨的事该有多好。” 陆昭昭沉下了脑袋：“萧团长，苏杨是被冤枉的，能再给我点时间吗？我一定能找出真相！” 陆昭昭看向萧承延的眼神不觉带了恳求，看得萧承延一阵心疼。 他看着陆昭昭，缓缓说道：“昭昭，我理解你，可证据对苏杨不利，他涉及严重的作风问题，停职等待调查结果，是必须的！” 陆昭昭继续劝说道：“您不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吗？” 萧承延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昭昭，停职只是暂时的，等事情查清楚，如果苏杨确实是清白的，我会还他公道。” 陆昭昭看到萧承延坚定的眼神，知道劝说无果。 “我会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甚至比我自己的事还重要，相信我，我会查清楚的！”他苦笑一下，“真羡慕苏杨这小子，最近承包了你所有注意力！” 陆昭昭闻言，抬眼看了看他忽然变得委屈巴巴的神情，不觉咬了咬唇，道：“没有！你说的事，我想着呢！” 萧承延连忙追问：“想得结果如何？” 陆昭昭笑了笑，摇摇头：“再考察考察！” 萧承延急了：“什么？考察？考察什么？哪一项？” 陆昭昭扑哧一声乐了：“逗你呢！就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你再等一等！” 萧承延一个头两个大：“处对象，还要看心情？” 陆昭昭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 萧承延无奈，摸了摸鼻梁骨：“好，听你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承延每天都来问陆昭昭今天心情如何，就这样到了周末。 苏杨正躺在床上，满心郁闷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听到宿舍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心中一惊，连忙坐起身来，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他们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儿子，才稍微松了口气。苏杨又惊又疑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苏杨的父亲板着脸，说道：“要不是牛队长告诉我们，你在这儿出了事，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他就是我们安插在这儿的‘眼线’，就怕你在外面闯祸。走，跟我们回家！” 苏杨一听是牛队长告的状，心里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父母，只好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父母离开了宿舍。 陆昭昭上个周末就想出去调查香头的事，没去成，她也问过小张，小张坦言查了好久，没查出来。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刘平安。 他人脉广，消息灵通，说不定能帮她查到香头是哪来的。毕竟有些时候，匪有匪道。 第78章 我接受分期 陆昭昭又一次来到了那条叫做明莲街的地方。 她像上次一样，戴个大草帽，挎着个大篮子，走进了大铁门里面。 这里一如既往地热闹，人们选购着商品，却没有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陆昭昭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目光搜寻着刘平安或者他身边常出现的，她有印象的那几个人的身影。 陆昭昭在黑市到处也没找到刘平安的身影，想着，要不然去问问小林媳妇？就是她学做锅包肉的那个嫂子。 刚想往回走，忽然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猫腰钻进了一个茶叶摊子后面的矮平房，不是刘平安又是谁？他进去后，跟进去好几个小伙子，最后还剩下一个小伙子守着门。 陆昭昭假装扭到了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平房的侧面，蹲下身。她悄悄猫着腰往里面看一眼，再快速蹲下。 刘平安正与一位身着老式长衫，头戴瓜皮帽的胖男人激烈地交谈着。那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件看起来颇具年代感的小物件。 只听刘平安一口地方口音讨好地说道：“李老板，你瞅瞅咱哥们平时对你咋样？够不够意思？生意上没少关照吧？也没少给你拉客户吧？ “我干爹一直老疼我了，我就想给他整点儿像样的玩意儿祝寿。你这玉扳指过去跟他有点缘分，他嘴上不说，我心里门儿清，他稀罕、他想要，价钱上你再让让呗。” 李老板叹了好几口气，说道：“刘老弟，买卖归买卖，交情先搁一边，不是我不乐意让，我开这价，那绝对是实在价，真不能再少了。” 刘平安低声道：“李老板，你也知道我手里不宽绰，你再便宜点儿呗？就当我欠你个情儿，以后你要是用得着老弟，吱声！” 那个李老板坚决地说道：“大兄弟，你这600块钱啊，还是拿回去吧。这玉扳指低于2000块，我指定不能卖。我这都给你按朋友价了，一分没赚！不信你去别的地方问问，我这价贵没贵？我这儿好东西这老多，你再瞅瞅别的呗，这扳指是真不行！” 陆昭昭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意念一动，询问系统道：“系统，扫描一下，那个扳指值多少钱？” 【检测到和田玉扳指，距今400多年，成色上佳，保存完好，市值约2000元。】 呦，这老板还真没坑刘平安，然而刘平安只给600，确实太少了。 这时刘平安道：“那啥，我干爹下礼拜就过寿，我来不及凑钱了，我分几期给你，成不？” 他身后一个小弟不干了，叫道：“老犊子！你别不知道好孬！刘哥平时对市场上的兄弟多照顾？谁没找他帮过忙？你没求过他办事吗？忘恩负义！” 李老板腾地一下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咣当”一声。 “你！你放屁！骂谁老犊子？你个小瘪犊子！” 场面马上失控了，双方对骂开了。 陆昭昭见状，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豁出去了，高喊一声：“李老板良心价，卖得不贵！”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街上路过的人也投来了疑惑地目光。 陆昭昭缩了缩脖子，刚才声音好像有点大，惹祸了吗？ 屋里与李老板对骂的那个小伙子立刻急了：“来来来，老妹儿，有胆儿你进来吵吵！” 门口守着的那个小伙子，立刻出现在眼前，薅着陆昭昭的袖子把她扔了进去。 “老李头，你带来的人？” 李老板摇头：“不认识！” “是你？”刘平安一眼认出了她。 陆昭昭一笑：“刘哥，好久不见！” “你在外面都听见了？”刘平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陆昭昭点点头：“李老板没漫天要价，他肯给你最实惠的价格，定是看刘哥你是个仗义的人，平时没少帮衬大家。在商言商，600块，确实让人家赔太多了，所以他才坚决不卖的。” 那个小兄弟又喊道：“你是哪头的啊？哪冒出来的……” “小林子！”刘平安呵斥道，“再吵就出去！” 小林子立刻没了声音，脸红脖子粗地退到一边。 刘平安站起来，握了握李老板的手：“我知道李大哥不能坑我，2000我认，我就是想商量一下能不能分期付款。不能就算了！买卖不管成不成，就冲您这实惠，先谢谢了！” 李老板脸一红：“我拿来的这些东西，你挑个别的，我不赚你钱！你也别跟我不乐意，赔钱的买卖，坏规矩！” 刘平安道：“理解！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别的我就不要了，老爷子看不上，白扯！” 李老板叹气道：“刘老弟，要不是冲你的人品，我都不能来！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先走了！” “等等！”清亮的女声响起，众人都向陆昭昭看去。 陆昭昭笑了笑，说道：“李老板，我这儿有个玉镯，您看看能不能和这玉扳指交换。”说着，她从手上退下来一只碧绿的水头极好的镯子。 这只镯子是她在南市地下室，她嫁妆箱子里剩余的首饰里找到的，在系统商城寄存空间里标价2300块，她提前取出戴在了手上。 刹那间，玉镯的光泽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李老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玉镯，在手中反复把玩，眼睛里满是惊喜。 这只玉镯质地温润细腻，颜色翠绿欲滴，而且年代久远，价值不菲。 李老板仔细端详了许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位姑娘，这玉镯确实是个好东西，用它来换我的玉扳指，倒也不亏。行，我跟你换了。” 刘平安在一旁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陆昭昭竟能拿出如此珍贵的物件。他看着陆昭昭，露出疑惑地神色：“妹子，你这……” 陆昭昭笑了笑，说道：“刘大哥，先把扳指换过来，剩下的，咱们一会再说。” 李老板与陆昭昭，双方细细查看过东西，签了协议，按过手印，李老板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昭昭把扳指双手捧给刘平安。 刘平安不接，问道：“你这是啥意思呢？咱们也不熟。” 陆昭昭笑了：“我就是来卖镯子的，正好也想卖2000块，没想到误打误撞，解了您燃眉之急！我正愁没处找买家呢，李老板不接受分期，我接受啊！这么大的数目，谁能一下子拿出来？分期付的话，又由谁能比您有信誉呢？” 她不想让刘平安知道她故意帮忙，尽量减少他的戒备。 第79章 老头 刘平安神色不辨喜怒，掏出一颗烟，放到嘴边，抬了抬头，马上有小弟给点上火，他吐出一口烟圈，隔着烟雾眯着眼看陆昭昭。 陆昭昭咽了咽口水，装作无害的样子，笑道：“您带来的那600块，可以先付给我，我这一阵就够用了，剩下的，您慢慢还。” 刘平安笑了笑：“你不怕我跑了？1400块，够普通人好几年工资了。” 陆昭昭摇头：“不怕！您带这么多兄弟，李老板敢只身前来，证明您人品响当当！而且，他一个违法的古董商，您就是抢了他，他都不敢报公安。可您只是好言好语地与他商量，商量不成也不强迫，我都看在眼里，对您，一百个信得过！” 满屋子兄弟闻言一愣，随后都哈哈笑起来，笑得陆昭昭心里发毛。 “哥，这妹子挺有意思哈？” “挺仗义，还伶俐！” “关键是这个虎劲儿，老子喜欢！哈哈哈！” 陆昭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里突突跳起来。 刘平安站起来踹了那几个弟兄几脚，嘴里说着：“滚滚滚！都滚！” 然后他走到陆昭昭面前，低头俯视着她，对她笑道：“都是皮小子，你别介意！今天，你算帮了我，我领你的情。说吧，有啥事儿求我！” 陆昭昭心一虚，不敢抬头：“您看出来我有求于您了？” 刘平安哈哈大笑，震得陆昭昭耳膜疼：“不用卖关子了，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陆昭昭从包里拿出香头，递给刘平安：“这个东西，我想知道哪里能买到。” 刘平安接过来，看了看，递给小林子：“叫兄弟们看看，都出去找。” “好嘞哥！”小林子接过去。 陆昭昭放心了，笑道：“谢谢刘哥。” 刘平安问：“我怎么找你？” 陆昭昭写了一串电话号码，是萧家客厅的座机。 刘平安看了一眼，收进口袋，点头：“好。” 陆昭昭走后，小林子一直看着那个香头，若有所思。 “你瞅啥？”刘平安给了小林子一脑勺。 小林子躲都不躲，道：“哥，这个香的味道闻起来好熟悉！” 刘平安道：“是吗？那你好好想想！” 众兄弟们笑起来：“小林，你鼻子天天闻锅包肉味儿，还能闻到别的味儿吗？” 另一个兄弟起哄：“还能闻见他自己的臭脚丫子味！” “滚！”小林子与众人嬉闹起来，刘平安手里捏着那段香，闻了闻，渐渐收敛了笑意。 刘平安在黑市人脉极广，消息灵通，在这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他一声招呼，便能唤来一群平日里跟着他混的小混混。 兄弟们得到命令，如同一群嗅到猎物气息的猎犬，迅速四散开来，钻进了沈城的各个角落。 经过几天的四处打探，终于有了线索。一个小混混找到，在一个叫做小西门的地方，有一个算命的老头，平日里总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招摇撞骗。 在一处破旧的土坯房里，那个算命的老头正坐在屋里，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卦盘，他用干净的毛巾爱惜地擦拭着，自言自语：“老伙计，最近咱们吃的不错呦！” 房门被一脚踹开，一群人一拥而入。算命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卦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小林子走上前，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将香头举到他眼前，恶狠狠地说道：“老头，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东西是不是你这儿的？” 老头哆哆嗦嗦地看着香头，说道：“这是我请的神……神香，咋了？兄弟几个有‘故人’要打点吗？我和几位有缘，可以让‘大神’通融，不收你们‘借路钱’。” 刘平安带着陆昭昭走进来，使了个眼色，身旁的混混们立刻围了上来，对老头道：“你个老神棍！最好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吃！哥几个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 老头被吓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看了看周围凶神恶煞的混混们，不知道犯了啥事。 老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我这儿的。这香是我用来给人算卦做法，挣……挣点钱糊口的。” 陆昭昭追问道：“你平时都卖多少钱一支啊？” 老头犹豫了一下，小林子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老头吃痛，连忙说道：“这香我要100块钱一支，一年也就能卖出那么几个，但是卖一支，够吃一年的。” 小林子“啪”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嘴里骂着：“真他妈黑呀你！” 陆昭昭道：“那都有谁买过，你一定记得很清楚喽？” 老头哆哆嗦嗦：“上个月，有……有个寸头的女孩子来买过。大上个月，还有个年轻的小媳妇来买过……今年就卖出这两支……” 陆昭昭一喜，寸头女孩，这不就查到了吗？随后她又感觉不对劲，孟茹花这么大的价钱…… “这香，她说没说买来干什么？” 老头低了头，道：“我告诉她，我这香能让人闻了之后被鬼上身……” “操！”随后，老头又挨了小林结结实实一拳，“老混蛋，啥钱都赚啊？” 老头忙求饶：“假的假的！都是……骗、骗人的！姑娘来买，报复别人，我就说，那香能让人鬼上身，媳妇来买，我就说，点了能让她男人……生龙活虎……” “扑哧”人群里有个小兄弟笑起来，道：“真有人信啊？” “信、信极了！因为这个香本来就有让人迷乱的作用……”老头道。 陆昭昭对刘平安说道：“刘大哥，我搞清楚了，谢谢！能不能再麻烦您件事情？” “说吧。”刘平安道。 “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把他押到北城的守备团？” “没问题。” 小张在接到陆昭昭找他的信儿后，匆匆从宿舍跑出来。他看了看陆昭昭后面的几个流里流气的人，簇拥着一个满眼精光的小老头，他皱了皱眉。 “张干事，这个人，麻烦你审问一下吧，这是证物。”陆昭昭把刘平安的人从老头那搜出来的剩余几支香，和原来的那半截香头交给小张。 小张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还是点了点头。 把老头押进审讯室，他就回团部打了个电话给萧承延，得到的回复是，按陆昭昭说的做。 第80章 心情好 找到了卖香老头，他一经审问，便会供出孟茹。 陆昭昭和刘平安的人告别后，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里翻来覆去地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想着从哪切入能快速把孟茹的罪名全部翻出来，上次连累萧亚楠泄密的事，被轻轻揭过，用火烧头发的事，也全当没发生。旧仓库的事她找了替罪羊，自己完美脱身。这次又借货车的事陷害自己，陆昭昭咬了咬唇，这次必须数罪并罚，才能让她翻不了身。 刘芳？ 陆昭昭忽然想到了那个在文工团传播流言的姑娘，真的是无意间听司机说，就回团里来到处八卦吗？ 她急忙转回身再次去找小张。 这时已经夜里10点多了，小张对陆昭昭去而复返非常惊讶，而陆昭昭提出的事情更让他惊讶万分。 “关刘芳一夜禁闭？”小张长大了嘴巴，“罪名是啥？” 陆昭昭冷静的道：“传播同事谣言，影响团结。这事确有其事，关她一夜禁闭也符合规定。就是，麻烦你对她严厉一点，吓唬吓唬她！” “什么意思？”小张把眉头皱起来。 陆昭昭凑到小张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刘芳性格胆小怕事，而且，一个拥有这么光鲜呢工作的女孩子，最怕违反纪律被开除了，“威逼”或许能让她吐露实情。 小张想到刚刚萧团长说的，“按她说的做”，点了点头，道：“好，交给我，放心吧。” 陆昭昭点了点头，对小张表示万分感谢，小张想说，不用谢我，都是团长吩咐我配合你的，但是一想到萧承延嘱咐他不许多嘴，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陆昭昭再次走在回萧家的路上，迎面遇到了萧承延。 “萧团长？”陆昭昭在这个时间见到他有些意外。平时他要么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要么回家就早早睡下养精蓄锐，这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 萧承延迎上来，道：“回来了？今天这么晚。” 陆昭昭“哦”了一声，道：“我今天出去办事。没回家做晚饭，麻烦张干事去食堂打的饭菜。不知道萧奶奶和周阿姨吃的好不好？” 萧承延皱了皱眉：“你不是家里的保姆，做不做饭都是你的自由。今天李明月同志来咱们家了，饭是她做的，赵大娘和她都在咱们家吃的。” 陆昭昭愣了一下，对哦，还有李明月，对萧承延一直虎视眈眈，她笑了，萧承延真是块香饽饽，而现在这块香饽饽在等着她答应和他处对象。 “李明月？挺好的，最近总在家里看见她。”陆昭昭笑道。 “彤彤和燕子一起玩，她天天带燕子过来，一来二去，倒是和奶奶非常聊得来。”萧承延不在意地说道。 又是取得长辈好感的迂回战术，不过，如今陆昭昭也不在意了。他的喜欢，已经给了自己，这样一个骄傲又内心强大的男人，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但她想到初来萧家时李明月带给她的种种困扰，心里还是不舒服，道：“她勤快、朴实，萧奶奶喜欢她也正常。想让她当孙媳妇也说不定呢！” 萧承延一愣，顿住了脚步。 陆昭昭疑惑地回头看他。他正看着自己的背影傻笑。 陆昭昭问道：“怎么了？” 萧承延笑着说道：“你吃醋了！” 陆昭昭扭过头往前走：“才没有！我实话实说罢了，难道不是吗？你和赵营长是过命的兄弟，娶了李明月，你们亲上加亲！” 萧承延摇摇头：“我不娶李明月。” 陆昭昭问：“为什么？” 萧承延道：“她没有小鹿一样漂亮的眼睛，她不会跳精灵一样的舞蹈，她不会弹钢琴，不会搭配营养食谱，她不像某人那么善解人意，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她没有费尽心思治好我的腿，告诉我说‘给我三个月时间，我能让你如常人一样行走’！” 陆昭昭听着听着，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热了，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原来她到这里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低下头，笑一笑，嘴里说着：“是吗？”忍下泪意。 萧承延站在她面前，挡住陆昭昭的去路。 “她不像某个女孩，那么大胆，硬刚我，质问我，‘萧承延，凭什么我不能进文工团？’她不像某人，阳奉阴违，连我妈妈都收买了，站在她那边，帮她先斩后奏一起欺瞒我。她不像某人，汇演的时候忽然吓我一跳，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像某人……” 萧承延越说越快，声音越说越激动，陆昭昭的心就像被浸在了温水里的海绵，胀得满满的。 她抬头。撞进一双黑潭一般的双眸，渐渐被吸进去。 “不像某人，联谊会上能成为全场的焦点，让人为之着迷。不像某人，被莫名其妙丢在野外，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萧承延静静站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她的柔嫩白皙的小手近在咫尺，他却不敢去牵一牵，生怕唐突了，这个女孩就不高兴了，不再理他了。 陆昭昭的心扑通扑通跳，跳得十分用力，简直控制不住，震得自己头皮发麻。 “萧承延，”陆昭昭觉得自己舌尖也发麻，话都说不利索了，“我……” 他认真地听着，怕听不清，微微向她低下头。 陆昭昭脸上浮上一层浅浅的红晕，开口道：“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 萧承延对她突如其来的话摸不着头脑。 忽然，他眼中迸射出万丈光芒。 她说过，她还不答应他，是因为没有心情。 而今天，她心情很好！ 心情很好！ 代表…… 萧承延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狂喜？不狂喜都不足以形容。 他一遍一遍踱着步，嘴里说着：“昭昭，昭昭……我太高兴了！” 陆昭昭看着他在眼前走来走去，兴奋得转圈，“扑哧”一声乐了。 “萧承延！”陆昭昭喊住他。 萧承延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站到陆昭昭面前，她看到他眼中全是笑意，全是令她心动，令她为之着迷的光芒。 第81章 钢板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陆昭昭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萧承延亮如星子的双眸。 手边是他的衬衫，她收回来之后还没有还给他。 陆昭昭跳起来，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来到萧承延门前。 刚到门口，她又顿住了脚步。 不是刚刚才分开吗？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陆昭昭脸一热，想着，还好没有敲门，否则好丢脸，搞得自己像个黏人精一样。 她连忙往回走，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萧承延差异地看着她的背影喊道：“昭昭！” 陆昭昭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留下萧承延一脸懵地站在那。 陆昭昭关上房门，跳上床，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 “好丢人好丢人！”她闷闷地声音从枕头里传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陆昭昭想到了李明月，还要感谢李明月，无意中又当了一次他们俩感情路上的垫脚石。 想到李明月，陆昭昭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李明月为什么明知道和萧承延隔着天堑一般的距离，却头铁地非要上赶着呢？因为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诱惑着她，让她知难而进。 货车司机或许和李明月是一样的人，在萧承延面前都敢撒谎作伪证，是不是收了莫大的好处？ 刘芳可“威逼”，司机，不妨试试“利诱”。 陆昭昭第二天午休就直奔车队，找到载她的那名司机。 司机一脸的混不吝：“你又来干嘛？我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交待的了。” 陆昭昭道：“不，你有！孟茹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出双倍。” 司机打量了她两眼，露出讽刺地笑：“人家是文工团正经职员，老爹又是老师，还扒着大团长，人家给得起，你给得起吗？吹牛逼不上税！” 陆昭昭露出更加讽刺地笑：“孟茹没告诉你，我是什么成分吗？我是个资本家大小姐，唯一的优点就是钱多到数不完！” 司机一愣：“真的假的？” 他露出不以为然地神色。 “你能给多少？” 陆昭昭问：“孟茹给你多少？” 司机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不，二百块！” 他的一根手指又变成了两根。 陆昭昭哼了一声，把挎包袋子打开。 司机眼神立刻变得贪婪起来。包里装的是刘平安给她的600块钱，厚厚地好几沓钞票，让司机猛劲儿地吞了几口口水。 “主动去找张干事，把实情说出来，这些，就都是你的！”陆昭昭笑道。 “口说无凭！”司机的眼睛再也不想离开背包。 陆昭昭痛快地掏出纸币：“好，我立个字据！” 她刷刷地写完，司机接过来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道：“订金200。” 陆昭昭又在字据上把“已付订金200元”写上，痛快地给了司机2沓钞票。 司机立刻塞进口袋里，道：“我这就去，你请好吧！” 现在证据链已经闭合了，陆昭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就不信这次孟茹还能逃脱点制裁！ 小张办事效率极高，下午，孟茹、陆昭昭、苏杨，就都被传唤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孟茹看着小张递给她的一份份证词，脸色像纸一样白。 陆昭昭看着孟茹，冷冷地说道：“孟茹，你还想狡辩吗？证据都在这儿了，你指使司机陷害苏杨，又让刘芳散播谣言，你做的这些坏事，现在都已经真相大白了！” 孟茹脸色一变，但仍嘴硬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肯定是你伪造的证据，想借此陷害我！承延哥哥，你可别相信她的话！” 陆昭昭一抬头，看见萧承延走了进来。 他径直到陆昭昭身边坐下，自顾看起了那几份证词，越看，脸色越青。 萧承延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孟茹，秦阿姨如果知道了，该有多失望！” 孟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失望？我都是为什么呀？如果我们俩如大家期待的一样走到一起，不被这个陆昭昭横插一脚，我会做这些事吗？我还不都是为了爱你！” “不要再为你的错误找借口了！爱别人，首先要学会珍惜自己，不择手段不叫爱，叫偏执！”萧承延看着孟茹，失望地摇了摇头，“孟茹，去纪律检查部门，主动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孟茹看着萧承延，眼中满是绝望和怨恨：“承延哥哥，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萧承延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孟茹，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和道德准则，必须承担后果。” 孟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放声大哭起来。 随后，小张带着孟茹离开了办公室。陆昭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件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但也让她深刻认识到人性的复杂和险恶。 待孟茹被带走后，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目光中满是关切与询问：“昭昭，孟茹做出这样的事，对你造成了诸多困扰，你希望怎么处置她？” 陆昭昭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却透着坚定：“萧团长，我想让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 萧承延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认为对孟茹的处理，停职反省是必要的，同时记大过一次，并且在三年以内取消她评级和晋升的资格，调岗到基层。另外，她必须当面向你道歉。你觉得这样的处罚如何？” 陆昭昭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对于孟茹对我犯下的错，我同意这样的处罚。但孟茹不仅针对我，她对苏杨恶意诽谤还加以嫁祸，这对苏杨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没资格替苏杨做决定，这件事还得看苏杨和他家人的意思。” 萧承延深表认同：“对，苏杨同志，你说呢？” 一直沉默不语地苏杨这时开口了：“我不是说过吗，踢我算是踢到钢板上了！现在这件事惊动了我父母，他们最重名声，且对我寄予厚望，现在都快气疯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放过孟茹的！我说了不算！” 苏杨耸耸肩。前几天还表现得满腔愤怒的他，回到家之后，被父母教育一番，又一道想过处理办法之后，反而平静了。如今真相大白，他只需等着父母为他出头就好了。妈宝男就这点好处，啥都不用操心。 萧承延皱了皱眉。孟茹一定想不到，苏杨的父母有怎样的手段，否则连王丽丽都不愿得罪的她，不可能和苏杨结仇。萧承延知道，苏杨说得对，她踢到钢板上了。 第82章 孟茹的离开 苏杨回家，对父母说明了情况。 苏杨的父亲怒发冲冠，一拍桌子：“这口气我可忍不了，必须让那孟茹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他们毅然选择报警。 然而，公安局在了解情况后，认为这属于部队内部的纠纷，应当由部队内部解决。苏杨的父母立马决定提起诉讼，势要讨回公道。 孟茹已经停职在家，等待调令，见事情越闹越大，心中害怕不已，只能哭哭啼啼地由孟老师带着，前来求萧承延帮忙。 孟老师一脸焦急与无奈，眼中满是哀求：“承延啊，孟茹这孩子是做错了事，可她知道错了。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求求情吧，她真的知道悔改了。” “您的面子？”萧承延浑身透着一股寒气，谁都不敢直视，“收买司机的钱，买迷香的钱，都是哪来的？孟茹工资才多少？没有您背地里的支持，孟茹哪来的钱去干那些事！孟老师，我不说，不证明我不知道！” 孟茹立刻吓得哭都不敢哭了，连爸爸的面子都被萧承延下了，难道他真的不管她了吗？不！ 孟老师满脸的愧疚。道：“我错了，我教女无方，且纵女无度，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帮最后一次，小茹她要是被告上法庭，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萧承延看着孟茹和孟老师，神色严肃，语气坚定：“孟老师，孟茹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看在您的面上，我可以试一试，仅此一次。但苏家那边答不答应，我真的不敢保证。而且我必须说明，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宽恕她的任何错误，她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再找我。” 孟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不迭地点头：“承延哥，我知道错了，我都答应，您就帮帮我吧。” 萧承延看着孟茹，眼中满是失望：“希望你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你这种行为不仅伤害了别人，也毁了你自己的前程。” 随后，萧承延带着孟茹和孟老师来到苏家。苏杨的父母见到孟茹，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苏杨的母亲指着孟茹，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恶毒的丫头，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儿子？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孟茹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苏叔叔、苏阿姨，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陷害苏杨，我是鬼迷心窍了，求你们原谅我吧。” 苏杨的父亲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求原谅了？当初你陷害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萧承延沉吟不语，半晌，艰难地开口说道：“苏先生、苏太太，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手中。但是我因为私人原因，答应帮孟家求这个情，希望你们卖我一个面子。” 苏杨的父母对视一眼，萧承延的人情，不是谁都能得的，他们平时并没有多少交集，然而萧承延社会地位在那里，总不能一口回绝。 苏杨的父亲说道：“不起诉可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萧承延说道：“孟茹已经受到了部队的处罚，停职反省、记大过，三年不能评级晋升，且立刻调离军区去基层工作。她以后的路也不好走了，就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苏杨的父母思索良久，苏杨的父亲缓缓说道：“看在萧团长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但她必须在文工团公开道歉，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孟茹忙点头：“我答应，我一定公开道歉。” 苏杨的母亲看着孟茹，冷冷地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要是再让我们发现你使坏，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孟茹哭着保证：“不会了，苏阿姨，我真的不会了。” 孟茹得到苏杨父母的“赦免”承诺后，心中虽有一丝庆幸，但更多的是无尽的苦涩与不甘。她深知，自己的人生已然彻底改变，曾经在文工团的风光日子一去不复返。 回到家中，孟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在文工团的点点滴滴，如今都成了刺痛她心的回忆。她想起自己为了得到萧承延的关注，不惜一切手段陷害陆昭昭和苏杨，可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满是恨。 孟茹的奶奶心疼她，几次敲门想安慰她，都被孟茹拒绝。她只能在门外焦急地踱步，暗自落泪。孟老师也整日唉声叹气，为女儿的行为感到羞愧和懊悔。他知道，这次女儿犯下的错，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也让整个家庭蒙羞。 更糟的是，她就要下基层了。基层的生活条件与文工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会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连队，那里的工作琐碎而繁重，每天都要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从打扫卫生到搬运物资，无一不包。 孟茹从小娇生惯养，能受得了吗？ 上最后一天班，她被迫在舞台上对陆昭昭和苏杨进行公开道歉。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家好，我今天站在这里，是来向苏杨同志道歉的。我承认，之前我编造谎言，指使他人陷害苏杨，给苏杨同志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也给文工团的名誉造成了不良影响。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深感愧疚和懊悔。” 台下的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但孟茹能感受到大家目光中的责备和失望。她继续说道：“我为我的行为感到羞耻，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也希望他们能够原谅我。” 孟茹机械地背完早就写好的台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而，台下并没有响起掌声，只有一阵低声的议论。苏杨站在台下，看着孟茹，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他冷冷地说道：“希望你真的能记住这次教训，不要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孟茹觉得自己在文工团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彻底碾碎。她匆匆离开了文工团，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到基层以后，孟茹变得更加消沉。她不再努力工作，也不再试图和战友们交流。她每天只是机械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发呆。她的生活变得毫无意义，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这都是后话。 陆昭昭许愿以后再也不要孟茹来打扰她的生活，这一条实现了。 这天下班，司机把陆昭昭堵在路上，伸手问她要钱。 第83章 孝子 陆昭昭下班正准备回家，没想到那个之前被她利诱的司机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直接堵在了她面前。 司机一脸蛮横，伸手就朝陆昭昭要钱：“大妹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之前说好了给我600块，可才给了200，剩下的400块，你得赶紧给我！” 陆昭昭心里早有准备了，她看着司机，笑着说道：“没随身带着呀，这样吧，我回去取，你跟我去团部的一间办公室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钱。” 司机狐疑地看了陆昭昭一眼，想了想，觉得在团部陆昭昭应该不敢耍什么花样，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团部的一间办公室，陆昭昭让司机在里面等着，自己转身出去了。司机坐在办公室里，心里还暗自得意，想着马上就能拿到剩下的钱了。 一共600元，再加上从孟茹要的那100，这是够他挣好几年的一笔巨款！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司机下意识地以为是陆昭昭送钱来了，欣喜地抬头，一看，却瞬间惊呆了。 只见小张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了进来，那老太太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褂子，走路颤颤巍巍，不是自己的老妈妈又是谁？ 老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机的老母亲一看到儿子，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几步冲上前，脱下脚上的布鞋，操在手上，就用鞋底子猛抽起自己儿子来。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儿子，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勾当？咱虽然穷，但也不能干这种昧良心的事啊！” 哭着，她剧烈咳嗽起来，司机被母亲的举动吓得不轻，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腰，哭道：“妈，妈您别这样！您身子骨要紧，千万别动气！我……我……您也知道咱家那房子，再不修就快塌了……” “我宁可房子塌了把我压死在里面，也不想要我儿子去赚黑心烂肺的钱！我这就去撞墙，去找你天上的爹！省得天天看着你不学好，伤我的心！”老太太哭岔了气，捂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陆昭昭和小张对视一眼。小张说过这件事交给他解决，所以陆昭昭直接带了司机来这里，她没想到小张的解决方式是这种。 “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儿子错了，儿子错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一时鬼迷心窍，才想着多要点钱。我太贪了，要了一次还想要更多……您原谅我吧……” 母亲看着儿子，痛心疾首地说道：“缺钱你可以跟妈说，咱一起想办法，说吧，这丢人现眼的勾当，你统共搞过几回？” 司机指天发誓：“就一回！就这一回！” 听了司机的话，他母亲转身就要向陆昭昭和小张下跪，嘴里念叨着：“这位领导，是我管教不严，让我儿子犯了错，您千万别跟这逆子一般见识啊。别把他交给官府，大恩大德我老婆子在此谢过了！” 她说着就要磕头，小张和陆昭昭连忙上前搀扶起来。 司机已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连自己70多岁的老母亲为了自己给人下跪磕头，他跳棋盘山的心都有了！ 陆昭昭说道：“奶奶，您别这样，我能理解您，儿子犯错，您自己觉得惭愧，但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我就看您面子饶他一次。但是，我希望他能当着您的面发誓，以后绝不再做这种事。” 老太太拿鞋底子猛抽儿子胳膊一下子：“听到没有？还不照做！” 司机听了，连忙说道：“我发誓，我以后要是再做这种昧良心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母亲看着儿子，严肃地说道：“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再犯，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司机点头如捣蒜。 陆昭昭与小张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司机连萧承延这个团长都不怕，怕自己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妈妈怕成这样。也对，是人都有软肋，还好他还有一些孝心，没有混不吝到六亲不认。 陆昭昭道：“之前拿我的200块钱……” 老太太转头问司机：“还不把人家的200元给人家还回去？咱不能要这昧心钱。” 司机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忙不迭地从兜里掏出那200元，递给陆昭昭。陆昭昭接过钱，对司机说道：“你要说话算话哦。” 司机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之色，却无可奈何。 “你们有种！能把我妈给我找来治我，我都发了毒誓了，还不行吗？” 陆昭昭与小张都憋不住笑，老太太又用鞋底子抽了司机几次，直到出够了气，才由儿子背着回家了。 处理完这一切，陆昭昭与小张一起走出办公室。刚走到路边，陆昭昭就看到萧承延正站在那里，双手插兜，静静地等着她。 小张笑着对陆昭昭说：“陆昭昭同志，你知道吗？找到司机母亲可是萧团长的主意。萧团长知道这司机可能还会找你麻烦，就派人打听了他的情况，知道他是个孝子，就找到了他母亲的住处，把她接了过来，就是想让他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他，省得他再纠缠你。” 陆昭昭笑着点点头，道：“谢谢你，张干事！” 小张挠挠头，赶紧撤了，不当人家两个人的电灯泡。 萧承延看到陆昭昭出来，脸上挂上一丝笑，他走上前，轻声问道：“事情都解决了吗？” 陆昭昭点点头，说道：“都解决了，多亏了你想的这个办法。” 萧承延笑着说：“小张这个大嘴巴！” 两人并肩走向供销社，陆昭昭决定今天做几个好菜庆祝一下。 “买点什么呢？”陆昭昭随口说道。 随即她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 军区大门口不远处，刘平安的手下小林子和几个弟兄正在推搡着那个算命的老头。 “那个老神棍怎么还在这？”陆昭昭道。 “他今天才放出去。” “是吗？这是什么情况？” “咱们这边完事了，还有点民事纠纷，需要去警察局处理一下。”萧承延道。 “民事纠纷？谁和谁的？需要去警察局？”陆昭昭诧异地问道。 第84章 被发现 萧承延低头抿着薄唇，强忍笑意。 “咱们审这个老头的时候，意外审出一桩往事。前一阵那个小林子的老婆，也被这老头骗了，花了一百元，买了他一支香。” 陆昭昭恍然大悟，老头说的，一个年轻媳妇来买他的香，他告诉人家这香能让她男人“生龙活虎”…… “扑哧——哈哈哈”陆昭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还穿插着这样的故事，小林子想必经常跑警察局，当受害人，八成还是头一回呢吧？ 萧承延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伸手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几缕秀发往耳后掖一掖，手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耳垂，惹得她脸上浮上一层粉红的云霞。 二人对视，一笑，甜甜的感觉瞬间弥漫在二人周身，再抬眼时，两人惊住，意外看见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萧亚楠和彤彤。 萧亚楠满脸的愤恨和难以置信，满脑子都是——孟茹猜的不错，哥哥果然被这个狐狸精给勾走了！那孟茹犯下的事，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被他们联手陷害？她与孟茹从小玩到大，心知孟茹虽然有些时候喜欢耍些小聪明，对萧承延占有欲极强，但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误啊！ 彤彤自然什么都不懂，蹦蹦跳跳地跑到陆昭昭身边就抱着她的腰撒娇。 萧亚楠一脸的铁青，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臭不要脸！” 说着，她转身就走。 陆昭昭回过神来，想到萧奶奶平时对她的态度，急了，道：“萧团长，我们的事还不能让家里知道！” 萧承延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陆昭昭急切地说道：“给我点时间，好吗？快去拦住她！” 萧承延闻言，也不多问她的想法，直接追萧亚楠而去。 彤彤天真的抬起小脑瓜：“昭昭阿姨，什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陆昭昭勉强笑了笑，摸摸彤彤的小脑瓜：“没什么，彤彤想吃什么？昭昭阿姨买给你！” 彤彤摇摇陆昭昭的手，说道：“姑姑说要买大白兔奶糖给我吃的，我们才来的供销社，可是她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陆昭昭道：“姑姑有事，那阿姨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吧！” “好！”彤彤乐呵呵地答应了。 说着，二人向柜台走去。 陆昭昭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萧承延能不能安抚住萧亚楠。 萧承延快步追上萧亚楠，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萧亚楠，你给我等等！跑什么？” 萧亚楠用力甩开萧承延的手，眼眶泛红，气呼呼地说：“哥，你们处对象了吗？举止那么亲密！你怎么能和陆昭昭在一起？她就是个外人，之前还害得我被骂，我讨厌她！她的心机那么深重，害我被罚害孟茹被贬，你怎么就看不透她的真面目呢！” 萧承延看着妹妹，神色认真地说道：“亚楠，你对昭昭有误会。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她故意针对你。感情的事很复杂，哥是真心喜欢她。” 萧亚楠冷哼一声：“真心喜欢？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弹个钢琴，会跳个舞吗？她什么成分？会影响你前途的！我看她就寻求庇护在利用你，就是想攀附咱们家。” 萧承延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亚楠，不许你这么说她。昭昭靠自己的努力在文工团站稳脚跟，她善良、聪明，还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你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有这么大的偏见。” 萧亚楠固执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奶奶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奶奶最近身体总不好，连孟茹的事我都没敢告诉她，如果她知道了你和陆昭昭的事，会气死过去的！” 萧承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亚楠，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试着去接受昭昭。奶奶那边，我会找机会和她好好说的。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 萧亚楠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再抬头坚决地说道：“要我接受她当我嫂子，不可能！” 萧承延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萧亚楠的头：“亚楠，你怎么永远这么小孩子脾气！我相信你会发现昭昭的好的。” “因为陆昭昭，你会不要我这个妹妹吗？”萧亚楠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然不会！”萧承延道，“大哥都不在了，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了，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不要你这个妹妹。” 萧亚楠这才有些消气，然而萧承延接着说道：“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为难陆昭昭，我会很生气！” “你！”萧亚楠又噘起了嘴巴。 随后，萧承延和萧亚楠一起回到家。陆昭昭已经带着彤彤买完大白兔奶糖回来了，看到他们回来，陆昭昭有些紧张地看着萧亚楠。萧亚楠避开陆昭昭的眼神，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气氛有些微妙。萧奶奶看着大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也没多问。陆昭昭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和彤彤一起分享着大白兔奶糖，可还是能感觉到萧亚楠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陆昭昭躺在床上，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萧亚楠是否会嚷得人尽皆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 突然，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陆昭昭心中一惊，连忙下楼，只见萧承延和萧亚楠正扶着萧奶奶，萧奶奶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看上去十分虚弱。陆昭昭的心猛地一沉，赶紧上前帮忙。 “怎么回事？萧奶奶怎么了？”陆昭昭焦急地问道。 萧承延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地说：“不知道，奶奶突然说不舒服，然后就晕倒了。我已经让人去叫医生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萧奶奶抬到床上。萧承延脸色含着愠怒，不时看向萧亚楠。 不一会儿，医生赶到，立刻对萧奶奶进行检查。萧承延、陆昭昭、萧亚楠都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彤彤吓得眼眶红红的，小声地问：“太奶奶会没事吧？”陆昭昭蹲下身，抱住彤彤，安慰道：“彤彤别怕，太奶奶一定会没事的，医生叔叔会治好太奶奶的。”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萧承延立刻上前问道：“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说：“今天没事了，不过，建议老人家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萧承延和陆昭昭对视一眼，心都提起来，不约而同向萧亚楠看去。 第85章 电影票 “看我干什么？”萧亚楠瞪大了眼睛，看看萧承延又看看陆昭昭，“我可什么都没说！” 萧承延扭过头，叹了口气。 这时周红英匆匆赶了回来，今天她本来在单位值班。 听说萧奶奶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周红英请了假，陪萧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这本来是再日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没想到她们二人从医院回来后，脸色却都非常僵硬，谁也不愿意多与对方多说一句话。 “结果怎么样？”萧承延问道。 “我就说没什么事嘛，白跑一趟，浪费国家资源。”萧奶奶不愿意多说，自己回房了。 周红英叹了口气，说道：“医生说，有可能是季节更替造成的睡眠质量不好，导致血压升高，让我们平时注意观察，注意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说完，似乎比上了一天一夜的班还累，径直回房休息了。 陆昭昭不解，询问地看向萧承延。萧承延沉默着，皱着眉头，显然也不愿意多说。陆昭昭识趣的没有问。偶然听说周阿姨与萧奶奶之间有矛盾，可究竟为何，陆昭昭猜不到，萧家也没人愿意提。 陆昭昭去厨房做饭，萧承延跟了进去。 他很自然地套上围裙，拿起案板上的青菜去洗。 陆昭昭道：“我来吧，你这样，让萧奶奶看见了，会多想的。” “早晚都要告诉她的，让她慢慢自己察觉也好。”萧承延手上不停，大手翻弄着菜叶，洗得又快又干净，比陆昭昭还利索。 “这个节骨眼儿，还是别添乱了，我们又不是着急要结婚，还是等过一段时间，萧奶奶病情稳定了，心情好的时候，慢慢告诉她。”陆昭昭低声说道。 她拿着根胡萝卜到水池边，就着水管流出的自来水和萧承延一起洗。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那里，洗菜的时候，手背时而不经意间碰到一起，谁也没有说话，但就是有一种不寻常的旖旎。 吃饭的时候，陆昭昭与萧承延面对面坐着，她埋头吃自己的，从不抬头看他，但总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趁大家都不注意，陆昭昭飞快地瞪了萧承延一眼，示意他别再看她了。 萧承延低头压下上翘的唇角。 萧亚楠一扔筷子：“饱了！” 周红英诧异：“才吃了几口就饱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剩饭？” 萧亚楠没好气道：“腻死人了！不吃了！” 周红英更加不解：一荤三素，怎么会腻呢？ 陆昭昭脸上飞上红霞，不敢抬头，萧承延故作一脸严肃，对周红英道：“别理她，惯的！” 正在上楼的萧亚楠顿住：“好啊，哥，你……” 萧承延眼风警告，萧亚楠“哼”了一声，愤愤地上楼了。 陆昭昭晚上洗漱过后，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自己走廊尽头的卧室走。 路过萧承延的房间，他像早就等在那里一样，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昭昭的脚步声，打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了脑袋。 看见陆昭昭湿湿的秀发搭在肩上，额前的发梢往下滴着水珠，刚洗了澡，脸蛋微红像半熟的水蜜桃，白色的棉质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萧承延浑身一僵，呼吸都乱了几分。 “怎么了？”她巧笑嫣然。 萧承延耳尖通红，不敢去正眼看她，喉结滚动，稳住了心跳，语无伦次地说道：“天凉了，洗澡……容易感冒。” 他飞快的塞到陆昭昭手里一张小纸片，飞快地关上了门。 陆昭昭愣在当场，打开纸片一看，是一张电影票。 陆昭昭失笑，想约自己看电影，弄得像地下党似的！ 萧承延靠在门上自己懊恼。想好了要说有一部电影很好看，请她一起去看，结果光把票塞到了她手里，说的都是什么呀？ 第二天，是周末，陆昭昭和周红英打了个招呼，说出去找同事逛街。 萧承延也说了一声：“我去办公室加班，处理点事情。” 他紧追着陆昭昭往外走，谁知周红英说道：“我也去办公室，我们一起走吧。” 萧承延停下脚步，不经意地看了陆昭昭一眼，陆昭昭一脸“你自己处理”的表情，就自顾走了。 “妈妈，您周末还去加班？怎么不休息，现在文化部有这么忙吗？”萧承延问道。 周红英叹了口气：“还不是运动来了，外面已经搞得轰轰烈烈了，我们部队里像是个世外桃源，领导说了，让我们也搞起来！” 她的语气充满不赞同。 萧承延闻言也皱了皱眉：“哪个领导？” 周红英道：“还不是王政委！” 萧承延脸色变了变，心里决定周一上班的时候要找王政委谈一谈，不要搞得人心惶惶，部队，不是搞什么斗争的地方！ 眼下，萧承延只有先同周红英一起去办公室，再找个借口出来找陆昭昭了。 他特意买了市中心的电影院，没有去军人俱乐部看免费电影，也是不想被人知道。其实他是想告诉妈妈的，然而陆昭昭说保险起见，还是先对所有人保密，萧承延只好答应。 两人走出来，在门口迎面碰上了李明月。 “周阿姨，萧团长，你们要出去吗？” 李明月手里拿着一兜牛皮纸包。 “明月啊，我们要去加班，家里亚楠和奶奶在家，你自己进去吧。”周红英道。李明月最近常来，她也就不和她客气了。 萧承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想擦肩而过。谁知，李明月却喊住了他。 “萧团长，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萧承延驻足，微微蹙着眉头，耐心有些耗尽，问道：“什么事？” 李明月掖了掖头发，抿嘴一笑：“萧团长，我给萧奶奶抓了点中药，补身体，降血压，医生说了如何煎服，我想和您交代一下，您以后好煎给萧奶奶喝。” 萧承延道：“李明月同志，我替奶奶谢谢你的好意，她如果知道了你的关心，应该会很高兴，我妹妹在家里，你告诉她就可以了。” 李明月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有些复杂，我怕萧亚楠同志弄错……” 第86章 这个妹妹是谁呀？ 周红英道：“承延你先回去一下吧，左右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你妹妹毛毛糙糙的，别浪费了明月的一番心意。” 随后，她向李明月道谢道：“明月，谢谢你了！” 李明月温婉地一笑：“不客气，萧奶奶对我这么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萧承延无奈地看了一眼通往公交车站的那条路，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抹倩影，心中升起烦躁。 “好。”他无奈点头。 李明月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随萧承延进屋，周红英急急地往办公区去了。 来到厨房，李明月道：“萧团长，麻烦你帮我找个药罐子吧？” 萧承延一愣：“现在就要煎吗？你口头交代我，我晚上回来煎给奶奶喝就行了。” 李明月道：“还是我操作一次吧。您看好了，以后再煎的时候我就不来了。” 萧承延微蹙了下眉头，问道：“大概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吧。”李明月的如意算盘打得响，这样，她就有机会和萧承延独处两个小时了。 她虽然常来萧家，想尽各种办法与萧承延接触，然而萧承延对她总是说不上两句话，收效甚微。 最近她有些心急，总是没有进展，不知道该怎么办。萧奶奶对她印象倒是不错，经常夸她懂事，勤快，朴实，然而萧承延是个不会被其他人左右的人，她常常夜不能寐地想对策，却一筹莫展。 “这么久？”萧承延有些不悦。 陆昭昭的话浮现在心头，再看李明月，他眼中就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好的，究竟都要注意些什么事项，你说吧。”萧承延冷声说道。 李明月得体地微笑着，怎么一样样添到罐子里，都向萧承延交代清楚。 “下面就是看好火就行了。”她微笑道。 “好的，我记住了。”萧承延道。 随即他转身走出厨房，到萧亚楠房内把正在睡觉的萧亚楠拎了出来。 孟茹走后，萧亚楠没心思找别人一起玩，打得火热的那个新兵也处腻了，分了手，现在周末在家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干什么呀？”萧亚楠一脸的不耐烦。 “和你明月姐一起看着火！”萧承延道。 李明月愣了愣，看着萧承延与萧亚楠，眼神不易察觉地冷了下来。 “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吧？放药材的顺序，李明月同志怕你记不住，特意交代了我的，你不会这么没用，连看着火都有做不到吧？” 萧亚楠一叉腰：“啥玩意我记不住啊？煎个药还能煎出花来吗？明月姐，瞧不起谁呢？你一个农村小学文凭的妇女，看不起我正经高中毕业的知识女青年？” 李明月忙道：“没有没有！……” 萧承延不愿再与她们废话了，陆昭昭还在等他，他心急如焚。 萧承延径直走了，头也不回，萧亚楠一脸不满的对着李明月，李明月心中气极了，面上却一点也不能显出来，差点憋成内伤。 萧承延开着车就出了大院，陆昭昭正在路边等他。 “怎么这么久？”陆昭昭问道。 “唉，别提了……”他把李明月让他学煎药的事说了出来。 陆昭昭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萧承延斜睨了她一眼，含笑道：“你都没看见，怎么知道人家醉翁之意？” 陆昭昭抿着樱红的唇瓣，道：“我就是知道！” 萧承延道：“你若是在意的话，我以后离她远一点？” 车子开到了大道上，部队在郊区，这一带没什么人住，所以路上没有什么车。 陆昭昭笑道：“我才不干涉你和谁来往，你也不要干涉我。如果有个女人同你说话，我就要醋上半天，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泡在醋缸里？看着你周围的女人们，不如提升自己的魅力，让你眼中根本看不见其他人！” 萧承延的嘴角弯得压不下去，听着她说这些新奇的想法，他觉得她的灵魂是无比自由的。而他，不由自主的想跟随她的思想，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影院门口却是碰到了一个陆昭昭的熟人，刘平安，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 他搂着一个穿着长裙子的女人，在电影院门口排队买票。现在十月中旬，天气已经非常冷了，陆昭昭穿了贴身的衣衫，又穿了一层外套，那女人却是一袭花裙子，就像和他们不是一个季节的人。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很保守的，真正的夫妻在大街上一起走也要保持一米的距离，可是刘平安和那个女人却公然搂搂抱抱，引来了众人的侧目，陆昭昭都替他担心会不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大街上把他们抓起来。 待他们转过身来，陆昭昭看清那女人的样貌，着实吃了一惊，好一个浓颜系的大美女！什么叫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就是这样的，大眼睛灵动地四下转悠，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笑得肆意又张扬。 刘平安也看见了陆昭昭，一笑，刚要打招呼，谁知那个大美女忽然冲过来，就要与萧承延热情握手。 “萧团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您看电影怎么不去军人俱乐部？怎么来群众的电影院了？” 萧承延侧头沉思了一瞬，想起来了：“你是军区供销社的？” 那女人惊喜道：“对呀！没想到萧团长还认得我！我是军区供销社的会计，上个月我还拿着一堆条子去找您签过字呢！” 陆昭昭和刘平安怔怔地看着那女人自来熟地与萧承延打着招呼，他们反而不好插话了，只好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了。 萧承延冷淡地点了个头：“快到时间了，进去吧。” 那女人道：“好呀！萧团长，一会电影散场了，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 陆昭昭与萧承延皆是一愣，刘平安也拉拉那女人的胳膊：“干什么呀？还看不看电影？” 女人给了刘平安一记警告的眼神，刘平安立即闭了嘴，退到一边等着。 女人仿佛才看见陆昭昭一样，问道：“呀，萧团长这个小妹妹是谁呀？” 第87章 意味着什么 刘平安忽然开口道：“还看不看电影？还不排队？” 女人一愣，有些没面子，尴尬地红了红脸庞。 萧承延适时地道：“我们提前买了票，先进去了。” 陆昭昭点了点头，忙随着萧承延走了进去。 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部队有军人俱乐部，萧承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认识的人。他对陆昭昭道：“那个李艳红，我不熟的。如果她回去说什么……” 陆昭昭道：“我知道。” 萧承延又道：“要是传出去了也没关系，大大方方承认就好。” 他说这话是为了给她一颗定心丸。 其实陆昭昭不甚在意，她只是不想刺激萧奶奶。 萧承延看见很多女同志拿着门口买的爆米花进来，这时想起来没买点零食给陆昭昭吃。 “你等等我。”他说着就出去了。 陆昭昭特意留意了一下刘平安，他个子很高，如果进来了她应该能看见，可是一直没看见他和那个李艳红的身影。 不一会，萧承延回来，拿着门口买的爆米花和汽水，这时影厅里熄了灯，暗了下来，屏幕亮起。 陆昭昭接过萧承延递来的汽水喝了一口，喝完又递还给他，就着他的手吃了两颗爆米花，就像理所当然他应该为她服务一样。 萧承延在黑暗的影厅借着屏幕的光线，心甘情愿地为陆昭昭服务，他暗中用眼神一遍遍勾勒着陆昭昭的侧颜，心心念念的人在侧，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屏幕上看了八百遍的电影？ 今天播放的是黑白电影，讲的是战争时期的故事，一会炮火连天，一会硝烟弥漫，观众都随着电影情节儿心情起伏，然而陆昭昭在前世学校里接受爱国教育的时候看过八百遍了，完全没有新鲜感。反而留意到身旁的萧承延，在黑暗中像一只猛兽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让她有种随时会被吃掉的心慌意乱。 果然黑暗是最好的保护伞，他这么冷静自持，刻板严谨的人，一下子暴露了，反正没人注意，平日里多看她一秒钟都会被她眼神制止，今天放肆地看个够！ 陆昭昭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现在这个男人是她的正牌男朋友，除了她出事他去接她的那晚失控拉住她的手，谈了恋爱，放到现代还能连小手都没有牵一牵？ 受时代和那个男人刻板的性格限制，她都还没有行使过女朋友的权利呢！ 陆昭昭忽然转过头，对萧承延微微一笑，黑暗中，萧承延猝不及防地红了脸，虽然没有人能看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热意。 她手指尖拈起一颗爆米花，喂到萧承延的嘴边，萧承延喉结滚动，感觉嘴巴干涩得像张不开一样。 陆昭昭歪了歪头，再次点了点萧承延的唇。他艰难地开口，吃下这颗爆米花，陆昭昭滑腻的指尖擦过他的薄唇，引得他更觉口干舌燥，赶紧喝了一口汽水，才缓解一些。 黑暗中他听见陆昭昭笑了，她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萧团长，你喝的是我的水！” 萧承延一口汽水差点没呛到，他忘了只给陆昭昭买了一瓶。这不是变相的…… 陆昭昭又笑了，声音软软糯糯，呵在他的耳畔格外的痒。 “没关系，喝就喝吧，又不是别人！”她说着还把汽水拿过来又喝了一口。 陆昭昭这话简直把萧承延心底深处的火苗“噗”地一下勾了出来！ 她什么意思？“又不是别人”？她这是在暗示，他可以…… 萧承延不敢再看陆昭昭，也不敢再喝汽水，只觉得像在沙漠里烤着一样，干渴难耐，一场电影看得心猿意马。 好在陆昭昭接下来没有再继续拱火，否则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电影演完就落荒而逃。 “我去厕所。” 陆昭昭说了一声，就起身猫着腰出来了。 电影的音效太炸了，炒得她耳朵嗡嗡的，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情侣去电影院看电影有什么意思，放的都是这种片子，革命同志共同学习进步，还是进行思想教育？ 反正她以后绝不来了。 电影散场，萧承延和陆昭昭一前一后地走出来。陆昭昭注意到萧承延脚步特别地快，她要疾走才能跟上。 上了车，车子疯狂发动，一瞬间便冲出去老远。 “怎么了？”陆昭昭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萧承延只顾开车，随口回答：“没事！” 可是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手臂肌肉鼓起，显然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在用力。 “到底怎么了？”她不相信他平白无故会这样，平时的他对她总是温和的，耐心的，情绪稳定的，今天这样有点吓到了她。 车子飞驰出市区，开上郊外，两侧的树木飞速倒退。 在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岔路口，萧承延一打方向盘拐了进去，不久停了下来，停在了一条荒无人迹的小路上，两侧都是一人多高的黄了叶子等待收割的庄稼地。 这条小路也许是为了农用马车驴车拉庄稼预留的，非常窄，以至于军车一开进来就占据了整条道路，而且七拐八弯的。现在，陆昭昭一抬头，前后左右全是密密实实的玉米地，萧承延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俯视她，像猛兽看着他盯了许久的猎物，浑身散发的危险的气息。 “萧团长，你……”陆昭昭心里有点慌慌的，不知所措，她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 “昭昭，你知道我和你处对象意味着什么吗？”萧承延看了她半晌，直到把她盯得慌乱不已才开口说道。 “什……什么？”陆昭昭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昭昭，我很珍惜你，不许下坚定的诺言，是不会对你做……亲密的事的！”他郑重地说道。 陆昭昭有些听不懂，他什么意思？ 萧承延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皱了皱眉头，紧张又不确定地说道：“我是奔着结婚，一辈子去的！你呢？你是吗？” 陆昭昭懵住，说实话她想不到那么远，毕竟这具身体才十九岁，可以结婚，但晚个三四五六年，也没问题。谁会想不开那么早，十九就结婚呢？ “回答我！”萧承延急了，他低声说道，语气不凶，却满满地急切。 第88章 信任 “萧团长……” “叫我的名字！”萧承延的眉头越皱越紧。 “……萧承延。”陆昭昭低声道。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萧承延追问。 “你怎么了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陆昭昭有些委屈，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萧承延看到她这样，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他有些懊恼，不自觉地把手伸向陆昭昭的脸颊，却悬在那里，不远不近地做着一个捧着她脸颊的姿势，不敢真正碰触到，像对着一个万分珍视的瓷器一样。 萧承延有些沮丧，道：“我是认真的，想和你以结婚为目的处对象，你呢？你是吗？” 陆昭昭呆呆的，她不愿欺骗他，只好说道：“我没想过结婚的事，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和你在一起。” “现在想。”萧承延一向强势，说一不二，更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现在陆昭昭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确定性，然而他的字典里只有“是”或“不是”，没有“不确定”！ 陆昭昭不解：“为什么你今天一定要这么问我？一定要我立刻回答？” 萧承延红了脸，微凉的天，却见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你刚刚在电影院……我是个正常男人，而且我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做让我怎么能……” 陆昭昭懂了，原来是自己刚刚的举动，让他认为她在蓄意勾引，然后不负责任，是个渣女！ 陆昭昭心里叹气，这个男人，放到现代空有美貌，就他这样的性子，肯定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管他结不结婚，既然都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先“壁咚”了，吻了再说啊！这样磨磨唧唧，等他做好了心里建设，女朋友早跑了！ 陆昭昭起了坏心，还想试一试，是她的魅力大，还是他铁血坚守的底线大！ 她演技爆发，泪珠说落就落，而且是大串大串的那种，前世导演就常夸她哭戏好！ 萧承延一下子就慌了。冷厉严肃的表情马上换成了不知所措，哪里还像个团长，就像是个十七八的愣头青，嘴里一叠连声地说着“对不起”，全身的口袋里翻找手帕给她擦眼泪。 陆昭昭一把把萧承延的大手握住，放在她哭湿了的脸庞，滚烫的泪灼烧得他浑身一颤。手放到她脸上，一动也不敢动。 陆昭昭心里感叹，他这样的纯情的男人，现代已经灭绝了吧？ 萧承延又心疼又懊恼，手掌被动地贴在她的脸颊，眼睛里全是碎掉的星星，看得陆昭昭一阵不忍。 终于，她哭够了，说出那经典的女人百试不爽的三个字：“你凶我……” “没有！”萧承延急急地辩解，“没有！我不是……我平时说话就粗声大气……我……我就是个粗人，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陆昭昭心里知道，他是正经军校毕业，根本不是没文化的大老粗，他这么说就是贬低自己让她出气。 “你可别哭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萧承延懊恼地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问了！等你自己想通了，再告诉我，反正我是认定了的，至于你，我知道你年龄还小，我……等着就是了！” 陆昭昭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感动。对他催婚的人可不少，萧奶奶就首当其冲，他年龄也不小了，她不信他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不想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陆昭昭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没意思，还真是个让人唾弃的渣女！她的演技面对他的真诚，真像鱼眼珠对着稀世珍珠，让她自行惭秽。 陆昭昭不哭了，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星眸，认真地道：“萧承延，我也喜欢你！我和你一样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他的眼睛又渐渐聚起了星光，表情是她看不懂的，似感动，又似难以置信。 “至于结婚，那在我看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可能你认为它可计划，像军事程序一样，稍息立正三步走，但我不那么认为，我们若是处的感情越来越深了，结婚就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而人生充满不确定的变数，不能你计划了结婚，处久了发现不合适，硬撑着结婚啊！” 萧承延起先听着，刚开始还觉得有道理，后来越听越觉得她说得是混账话！处了，再说不合适，分开，到时候她的名声怎么办？他萧承延干不出这么混蛋的事！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挣扎才和她在一起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不允许有这种所谓的“变数”发生！ “别说了！”他真的生气了，也有些伤心。他全心全意，而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预先埋下了分手的伏笔，算他错付了！ “如果分手，就在所有人还不知道时候分手，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不要等大家都知道了，这样对你影响也不好。”他果决地转过身，掩去额角因为情绪而暴起的青筋，和眼中的酸涩。 陆昭昭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她说的已经够真诚的了，而他什么也听不懂吗？是时代的代沟还是，他的偏执导致的？ 他把她理解成了随便玩玩的渣女，而她把他理解成了不结婚就分手的偏执狂。 这次沟通，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陆昭昭舔了舔微干的唇，半晌，说道：“希望你深思熟虑，不要冲动。你知道，当初和你在一起，我下这个决定不容易，我不会轻易的允许一个人走进我心里。现在，你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你真的要因为谈不拢结婚的事而跟我分手吗？” 萧承延生无可恋地叹着气，她下决定不容易，他又何尝容易？当初差点住到军营里就为了不见她忘了她，而自己反复煎熬发现自己越陷越深，鼓起多大的勇气向她表白，她一句“未来说不定会有变数”，轻飘飘都定了他的所有努力。 “你不要冲动。”陆昭昭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给他个台阶下，赌气分手，只会让两个人都后悔，陆昭昭活了两世，对人生和感情有了更加深刻和理性的认知，而且，本身她也是受理性引导做事而非情绪引导就上头的人。 萧承延固执地扭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陆昭昭伸出双手掰正了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别闹了，好吗？” 第89章 逃跑 陆昭昭像哄个孩子一样的语气，使萧承延更加懊恼。仿佛他们两个当中，她才是那个年长的，成熟的，理性的人。 懊恼归懊恼，他就是一根筋。 他被她把脸强硬扭转过来，面对着她，好让他看到她的真诚。 萧承延不说话，紧抿着唇，眉头的“川”字越皱越深。 陆昭昭忽然泄了气，败下阵来。 对这样一个偏执倔强而又坚守底线的人，她感到深深地无力。 “好吧，我答应你！”陆昭昭叹了口气，露出了妥协的一笑，“我答应你，以结婚为目的处对象！谁让我喜欢你？” 萧承延眼中碎掉的星芒渐渐聚拢，灼灼亮起。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陆昭昭说道：“不过，我有条件！” 他的紧张还没来得及散去，心就又被她提起来。 “什么条件？”情绪的压抑使他声音嘶哑。 陆昭昭道：“如果以后我发现你不适合我托付终身，你要允许我提分手！” 萧承延严肃地说道：“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陆昭昭忽然就悟了！他要的只不过是她“以结婚为目的”，要的是她与他同样认真的态度，而非游戏。 陆昭昭是同一个意思，只不过换了种说法而已，然而她之前关于“变数”的说法他抗拒的不得了，现在“权利”的说法他却欣然接受了！ 沟通真的是门大学问！ 纯情的男人真难哄！陆昭昭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眼见着萧承延心情松弛了下来，陆昭昭也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 “刚刚你好凶！”陆昭昭嗔怪地噘嘴，松开他的脸，坐到车子靠门一边，假意离他远一点。 萧承延的眉梢浸上了一点笑意，殊不知她的娇俏是最让他难以把持的武器。 “我道过歉了！”萧承延道。 “不真诚！还是凶！”陆昭昭不依。 萧承延无法，重新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过来笑道：“让你打！” 他现在这个姿势，距她不过咫尺，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的脸，眼中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脸上刚刚因愤怒而升起的红晕还未褪去，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情绪失控时沁出的汗珠。而他的薄唇，弯着完美的弧度，云开雾散般抿着，看起来分外好亲。 陆昭昭仰起脸，一下子往前凑上来，在距离他两公分的地方停住，逗他道：“敢打萧团长的脸，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她吐气如兰，温热的湿意扑在他脸上，唇齿间还带着橘子味汽水的味道。 那瓶他们共同喝过的橘子汽水。 “咕噜”一声吞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萧承延本来微红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虾米，心脏震颤，慌张地眨了眨眼睛，本能地就要往后退去。 这张堪比雕塑的俊脸羞窘得想要落荒而逃，陆昭昭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她追上去就在他的唇上印上浅浅地一吻，仿如蜻蜓点水一般，却震得他心跳如鼓，耳朵轰鸣，四肢僵硬，愣在当场。 陆昭昭抿了抿唇，刚刚本能的冲动也吓了自己一跳，双颊涨红，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怎么？我的汽水你都喝过了，亲一下不行吗？” 可恨自己好不容易失控一次，就轻轻地碰了下，好亏！她抬起如扇般浓密的睫毛，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他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陆昭昭歪了歪头，推了他一把，嗔道：“傻了？” 萧承延仿若神魂才归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陆昭昭才注意到，他刚刚一直忘了怎么喘气，憋到现在。 陆昭昭好笑地捅了捅他：“还走不走了？” 萧承延的眸光如黝黑的夜空，喉结快速滚动几次，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就是不敢看她的脸。 好不容易，他安静了下来，看向她，她脸上两朵红霞漂浮，唇瓣像沁着蜜一样水嫩，他几个呼吸间，离她越来越近。 越靠越近，陆昭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前世吻戏也拍过一次，只是周围全是摄影机全是工作人员，而且她明确地知道只是演戏而已，所以那次就像两块没有感情的猪肉碰到一起，只想着怎么摆好角度拍出来好看。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她心扑扑地跳着，满腔的期待。 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甜蜜的一吻时，“滴——”地一声刺耳的响声突兀响起，惊得她心惊肉跳。 萧承延也慌得进入一级警戒状态，迅速向腰间摸去。 然而他们忽然反应过来，是萧承延太紧张了，按到了汽车喇叭。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捶向萧承延的胸口：“你可真行！” 萧承延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刚要开口，忽听有人喊了一声：“谁？偷庄稼！有偷苞米的贼！别跑！” 原来这片地有人看守，正好巡到附近，远处玉米杆迅速拨开，晃动的位置看起来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把我们当贼了！”陆昭昭一下子慌了。 萧承延反而冷静下来，除了面对陆昭昭，他任何时候都能冷静。 他迅速发动了车子。 陆昭昭吓得花容失色：“被抓到就有口说不清了！” 萧承延睨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点出息！” 陆昭昭也顾不上与他计较，只一心想着快点逃跑。 萧承延熟练而稳定地倒车，沿着来时的车辙印，既要快速，又要保证不碰倒一颗苞米杆，只用了不一会，车子就倒出了玉米地，开上了大路。 车子飞驰，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给追过来的两个农民。 “绿色的吉普，好像是军车。” “净扯！当兵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还能偷苞米？” “你扒拉扒拉瞅瞅，丢了吗？” “嗯……好像没丢！” “这不就对了！兴许人家军人同志下车找地儿尿个尿，你说你‘嗷’一嗓子，把人家尿都吓没了！” “我……” 车开了很远，陆昭昭还在紧张地回头看，看罢回过头来，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萧承延忍俊不禁：“有我在，怕什么？” 陆昭昭白了他一眼，男人果然都对自己的车技有着谜一般的自信！不过，他快、准、稳地把车开出来，车技确实不错！ 第90章 你信她，不信我？ 接下来几天难得迎来了一段清闲时光。这天午后，陆昭昭正坐在客厅，翻看着一本乐谱，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陆昭昭放下乐谱，起身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喂，您好？” 电话那头却传来刘平安的声音，让陆昭昭很是意外：“陆昭昭吗，是我，刘平安。” 陆昭昭微微一愣：“刘平安？” 刘平安轻轻一笑：“不是之前叫刘哥叫得挺亲？没别的事，还你钱！还有，顺便请你帮个忙。” 陆昭昭心定了定，环视一下客厅四周，见没有别人，就低声问道：“刘哥，什么事？您说！” “有一件玉佩，是个外国人拿过来的，我干爹瞅着稀罕，让我给买下来。不过，我不懂这玩意，这真假和价钱，我实在拿捏不准。你不是很懂这些嘛，能不能来帮我掌掌眼？” 陆昭昭略作思考，刘平安又道：“不让你白来，我给报酬！我手下都是粗人，洋人又急着回国，一时间……” 陆昭昭想着自己正好无事，便应道：“行啊，刘哥，您说个时间地点。” 刘平安立刻说道：“那就今儿个傍晚，还是老地方。” 陆昭昭：“好，傍晚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陆昭昭不禁回忆起与刘平安相识以来的种种。上次帮他解决了玉扳指的事情，他帮她找到老神棍，两人也算有了交情。这次刘平安相邀，又说是还钱，顺便帮忙，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傍晚时分，陆昭昭如约来到黑市。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给它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色彩。陆昭昭刚踏入黑市，就看到刘平安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她快步走过去，发现刘平安身旁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穿着一条碎花布拉吉，正挽着刘平安的胳膊。 “李艳红。你见过的。”刘平安也没有过多寒暄，道。 李艳红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热情地拉住陆昭昭的手：“哎呀，原来就是你呀！陆妹子，久仰大名啊，总听平安提起你，说你聪明伶俐，还懂古董。” 陆昭昭礼貌地笑了笑：“您过奖了。” 刘平安没有多话，带他们走进上次见李老板的那间低矮平房。 这次没有前呼后拥的小弟们，只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坐在上次李老板坐的位置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刘平安说道：“就是这块玉佩。” 说着，外国人打开锦盒，一块温润的玉佩呈现在众人眼前。 李艳红眼眸锁定陆昭昭，且看她如何鉴定。 陆昭昭像模像样的拿在手里看，实际上早悄悄唤起了系统。 【经扫描鉴定，清晚期羊脂白玉，成色尚可，现在价值大概500元。】 陆昭昭手指在玉佩表面缓缓摩挲，感受着它的质感，同时仔细观察着玉佩上的纹路和雕刻细节。 不过，她叹了口气，这玩意，不是看过一两件，学习个一两次能学会的，她有系统，何必再去费心自己研究这个？ 陆昭昭神色平静，抬起头，看着刘平安说道：“刘大哥，这块玉佩是真货，它的实际价值，大概在500块左右。” 此言一出，外国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些许不悦。 刘平安也变了脸色，瞅了一眼李艳红，眼神冷了下来。 李艳红神态从容地对刘平安道：“人家皮特先生是看我的面子报了3000元，妹子会不会看错了？这样，我再问问皮特先生。” 刘平安耸耸肩，示意她随意。陆昭昭刚进来时感觉到刘平安对这场交易是有几分在意的，此刻却见他从容地点了一颗烟，仿佛事不关己了。 李艳红与外国人用英文交谈起来。 “这女人怎么会知道真实价格？我们原本的计划要泡汤了。”外国人皱着眉头说道。 李艳红咬了咬牙，不动声色，低声回应：“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好事，你先稳住，看我的。” 陆昭昭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她心中已然明了，这两人果然有猫腻，李艳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帮着那个外国人坑刘平安。 他们不是情侣吗？陆昭昭再看向刘平安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怜悯，刘平安却像看懂了她的眼神，挂上无所谓的笑。 李艳红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对刘平安说道：“平安啊，我觉得陆妹子可能看走眼了吧。你看这块玉佩的成色、雕工，怎么可能只值500块呢？这位先生可是说了，这玉佩至少值3000块，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的友情价了。” 刘平安看向陆昭昭，陆昭昭道：“就500，多一分都不值。” 外国人见状，也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这位先生，李小姐是我朋友，她不会骗你的。” 陆昭昭冷笑，用我们的古话，这叫“欲盖弥彰”。 李艳红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对刘平安撒娇道：“平安，你看陆妹子是不是太固执了？我是为了你好，这块玉佩难得干爹喜欢，错过可就可惜了。” 刘平安掐了烟头，冷声纠正道：“是我干爹！” 李艳红瞬间又闹了个大红脸。 她看向陆昭昭的眼神不免多了愤恨。 “你信她，不信我？”李艳红问道，带着哭腔。 刘平安完全不吃这套，冷冷道：“你说呢？” 陆昭昭看着李艳红的神情，想到她在部队供销社工作，且碰到过她和萧承延，于是不想惹麻烦，和稀泥道：“刘哥，您买这块玉佩是真心喜欢，还是因为觉得它能增值？如果是纯粹出于喜欢，3000块买个心头好无可厚非。” 这话说得够有技术含量吧？如果刘平安爱李艳红，就甘心被坑，如果不够爱，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李艳红，你怪不上我陆昭昭。 刘平安勾唇一笑，对外国人道：“500，卖的话就一手钱一手货。” 外国人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刘平安会如此坚决。 李艳红也急了，她拉着刘平安的胳膊，说道：“平安，你别犯傻啊！” 刘平安这次连看都不再看她。 眼见着李艳红气红了脸，陆昭昭心道：完了，我是待着没事闲的吗？跑来趟这趟浑水？ 干嘛，天上无缘无故掉下个梁子让我结！ 第91章 交易 那个外国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卖的话，他和李艳红之前一唱一和的抬高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有猫腻。不卖的话，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买家，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百八十块，碰上个能出得起价的买主多不容易！ 他自犹豫不决，陆昭昭却不想再参与他们之间的糟心交易，反正刘平安让她来“掌眼”，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陆昭昭随口同刘平安道了别，说自己还有事，就退了出来，刚走了两步，却见刘平安也出来了。 “妹妹，让你见笑了，”刘平安自嘲地一笑，他指的是李艳红吃里扒外的事。 陆昭昭假装听不懂。 刘平安也不多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 “先还你200，剩下的我慢慢还。”刘平安道。 陆昭昭接过来：“不急的。” “我有钱就赶紧还你，否则就和兄弟们喝酒了，我这人，手里留不住钱！”刘平安道。 陆昭昭点点头：“好吧，那我先收下。” 刘平安又道：“今天这事我欠考虑了，不该叫你来，李艳红报复心理强，我会提醒她，不过难保她不找机会为难你，你回去最好跟你们家萧团长说一声，让他护着点你。” “你们家萧团长”这种说法让陆昭昭脸一红，不过她知道刘平安是好意，且为人洒脱不羁，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 她笑着点了点头，刘平安道：“那你走吧，我还得回去。” 他说完回头叫了一声：“小林！” 他的跟班小林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哥，咋了？”小林子道。 “送她出去。”刘平安交代了一声，就对陆昭昭点了点头，回了矮平房。 陆昭昭也没兴趣知道刘平安最后以多少价格买那块玉佩，反而有兴趣知道那个老神棍最后被小林子怎么样了。 “嗨！”小林子敞快地道，“送进去了，诈骗，判了一年！我家那个虎娘们！天生缺个心眼儿，她不被骗谁被骗？” 陆昭昭捂着嘴掩住笑意。 “对了，林哥，不知道今天那个卖人参的老板在不在？我还想找他买点药材。” 小林子看看时间，道：“这个点儿可能够呛了，我陪你去碰碰运气吧！” 他们走到那个药材商老板的摊位，看见他正在收摊。 他看见小林子，客气地打招呼：“嘿，林兄弟，这么晚还来巡视啊？” 小林子点了点头，道：“老板，今天有好东西吗？” 药材老板摇摇头：“我的东西都清的差不多了，唉，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准备进山了！” “进山？”小林子笑道，“又淘弄好东西去？” “大雪封山之前，赶紧跑一趟，到相熟的猎户家走走，看看有没有猎到熊胆和鹿茸的。”药材老板嘿嘿一笑，把他的黄芪、五味子等装车。 陆昭昭一直在一旁听着，药材老板一走不知多久，她的积分换了卫生纸卫生巾，又换过几次进口巧克力，现在花得七七八八了。 系统里不论买进还是卖出，只要交易就会有积分奖励，那她是不是可以从系统里买商品，卖给药材商呢？ 买进商品没有往系统里出售赚的积分多，但也凑合。 她于是问道：“老板，你想收人参，鹿茸，熊胆这些珍稀药材，我有，你要吗？” 老板一愣：“你有？” 他露出怀疑的表情：“你哪来的？这些东西稀罕的很，特别是熊胆，你知道猎一头熊取熊胆是多困难的事不？信口开河！” 这个年代还没有禁止买卖熊胆，还有很多的猎户以打猎为生。 陆昭昭没有，但是她的系统里有啊！她搜索了一下，这些属于紧俏药品，限购。 陆昭昭往前走了一步，道：“老板，我真有，您真要吗？” 药材商老板借着微弱的天光定睛一看：“你不是那个买我人参的小丫头吗？” 他想到这丫头随便就能从兜里掏出一大笔钱，还能看得懂人参，专挑好人参收，于是就信了几分。 陆昭昭道：“老板，明天您能再来一天吗？我带着东西来见您，您瞅一眼，看看能不能看得上。” 老板来了兴致：“行啊！明天上午，不见不散！” 陆昭昭与老板敲定，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小林子把她送出黑市，直到她上了公交车。 回来他报告给刘平安，刘平安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 “大哥，她是啥来头啊？这女孩，我咋看着像个谜一样呢？”小林子道。 刘平安摸出一颗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 “别管，也别问。她和守备团萧团长有关系，不是我们能沾的。”刘平安道。 “那，要不要告诉老爷子？” 刘平安锋锐的眼神立刻向小林子射来，小林子立刻闭了嘴。 “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出去！”刘平安想到干爹阴鸷的眼神，他最好永远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不一般的小姑娘在。 “还有，”他嘱咐道，“明天陆昭昭来找药贩子，你去旁边看着点，别让她吃亏。” 小林子挤着眼睛：“咋了，哥，不会你看上了吧？嘿嘿嘿……别不好意思！正常！这小妹子长得，比红姐还俊呢……” 随后，小林子立刻挨了一记定跟脚。 “别他妈胡扯！还有，别再跟我提李艳红那个臭娘们！妈的，想坑老子！呸！亏老子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功夫！”刘平安啐道。 “咋了哥？出啥事了？”小林子诧异地问。 “总之，混咱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义气！陆昭昭是个讲义气的，老子就看重，不讲义气的，都给老子滚远点！” 小林子挠挠头：“嗨，兄弟们还以为你和李艳红好事将近了呢！你追她可没少下功夫，这臭娘们属于不识抬举，没事，哥，下一个更香！” “吩咐下去，李艳红找咱们任何一个弟兄办事，若是打着我的旗号，就给她撅回去，以后不用冲着我给她面子！”刘平安扔了烟，一脚踩扁，自顾走了。 “哎，知道了。”小林子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陆昭昭下公交车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公车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92章 惩罚 陆昭昭下公交车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公车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萧承延，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在昏黄的路灯下，身影被拉得修长。陆昭昭看见他，心里瞬间一喜，快步朝他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陆昭昭走到萧承延面前，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 萧承延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说着，他自然地接过陆昭昭手中的包，与她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陆昭昭有了赚积分的契机，今天心情很不错，一路与萧承延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团里发生的趣事。 萧承延沉默地听着，偶尔回陆昭昭一笑，配合她慢慢走着。 秋风有些凉，在路过一段没有路灯的街道时，陆昭昭把自己微凉的小手伸进了萧承延的大掌里。 “秋天了，天凉了，手冷！”她笑道。 萧承延整个手臂一僵，脚步凌乱了几分。 “咳！”他清了清嗓子，“我把外套给你！” 陆昭昭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笨啊？钢铁大直男！” “什么？”他不解，当真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陆昭昭暗自叹气，真是不解风情！ 萧承延的手上一直残留着那份微凉的滑腻感，让他心跳不稳，直到他们一起走进萧家客厅。 萧奶奶从报纸中抬起了头，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她抬着眼皮从眼镜的上方看向走进来的两人。 “男男女女出双入对，像什么样子！”萧奶奶严厉的声音响起。 “在门前碰见了。”萧承延道。他的衣服早在进大院前陆昭昭就还给了他。 萧奶奶抖了抖报纸，问道：“孟茹多久没来了？连孟老师也好多天没来看我，我问亚楠，她总是支支吾吾的，怎么回事？” 萧承延上楼的脚步一顿，道：“明天，我会让亚楠原原本本的告诉您。” 他想，是时候让萧奶奶知道孟茹犯下的错了，让她知道他跟孟茹不是一路人，不可能和她结婚。这几天她身体好了许多，也该可以接受了吧。 陆昭昭自顾去洗漱，等她端着盆回到客厅，见萧奶奶还在那里。 她不情愿地打了声招呼：“萧奶奶，还不睡吗？你要注意休息啊！” 她语气礼貌，说完，也没指望她回答，就向楼上走去。 哪知，萧奶奶却开口了：“阶级立场如同天堑，你和承延不可能跨过去的！你不要耽误他的前程！师部的谭参谋长，那论起资历比承延爹差不多，因为儿媳妇是资本家小姐，硬生生平调到了海岛驻防！你若是想害他，害我们萧家，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声音冷厉刺耳，让陆昭昭想起了给无数电影反派老太太配音的那位配音老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回头嫣然一笑：“萧奶奶您过虑了，我怎么能配得上萧团长呢？我有自知之明，您放心吧！” 她脚步稳健地上楼，听见萧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最好是这样！” 陆昭昭握着盆沿的指节泛白，嘴唇咬得生疼。 路过萧承延的房间，门从里面打开，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伸出来，一把把她拉了进去，陆昭昭吓了一跳，盆脱手，还来不及发出“咣当”的落地声，就被萧承延一把接住。 萧承延一边把盆随意放到桌上，一边欺身把陆昭昭逼向墙角。 “配不上我？”他压低了声音，嘶哑而阴沉，“自知之明？” 陆昭昭抬头注视他，挑挑眉毛：“你都听见了？” 他坚实的身躯像一堵墙，把她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声音压抑着愠怒：“当然！你不是说以结婚为目的和我处对象？骗我？” 陆昭昭也带着怒意，本来被萧奶奶平白损了一顿，心情就不佳，他还来质问。 “你傻吗？我骗你还是骗她，听不出来吗？你要是个什么都听不出来的大傻子，现在就分手！” 陆昭昭把被萧奶奶欺负后的委屈尽数发泄在萧承延身上，伸手在他只穿着背心的胸口狠劲掐了一把。 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卷起风暴，一俯身就笨拙地吻向她的唇。想堵住她伶牙俐齿的嘴！ 陆昭昭本就没有消气，这下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张嘴就对着他的薄唇咬了下去。铁锈味弥漫到嘴里，他一动不动。 温润的液体让陆昭昭心尖一颤，她松了力道，往后，脑袋却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樱唇立刻被霸道的含住，笨拙地吮吸，“啧啧”的水声让她心头发麻。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宛如来去匆匆的一场暴风雨，萧承延额头抵在陆昭昭的额头上，呼吸粗重，怒道：“以后不许动不动提‘分手’二字！” 陆昭昭抬头逼视他：“分手！分手！就分手！你再搞不定萧奶奶，我们最后只有分手！” 萧承延看着她被他弄得微微红肿的唇瓣，上面还沾着他的一点血迹，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听话，罚你！” 他再次吻她，似乎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他不再那么急切霸道，而是辗转缠绵，如绵绵细雨。 陆昭昭仰头迎着他，从最初的紧闭唇齿，到被他的温情抚慰，渐渐沉醉，轻“唔”声从鼻腔溢出。 他像收到了鼓励的讯号，更加延长，加深了这个吻，毫无技巧，但全情投入的吻着。 他的手撑在墙上，她的身畔，不敢碰触她，怕忍不住想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她两只手捏着他的衣角，腿越来越酸软，越来越站不住。 在彼此呼吸即将失控时，萧承延终于放开，退了一步，望进她水一样的眸子。 “奶奶那边，我来搞定，委屈你了！”萧承延道。 陆昭昭脸蛋红红的，唇瓣水润红肿得不成样子，她低着头，低低得“嗯”了一声。 “有气就朝我撒，打我，骂我，咬我，都行！就是别说‘分手’！” 陆昭昭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萧承延凑在她耳边，哑声道：“你若是气极了就咬人，我怕我会忍不住故意气你！” 陆昭昭又在他胸口掐了一把，这次却绵软无力，起不到一点威胁作用。 “混蛋！” 骂声也像小绵羊一样，失去了该有的威慑。 萧承延低低地笑起来。 第93章 亲妹子 萧承延又低头去寻她的唇，不知餍足一般，轻轻吻上再离开，再吻一下，再离开，再吻一下，如此反复多次，仿佛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深吻，怕自己沦陷到失控，然而终究舍不得放手，于是只能浅浅的，轻轻的寻求一些满足。 陆昭昭往旁边躲着：“你的嘴唇还在流血呢！” 萧承延把受伤的唇含在嘴里，吸吮掉血渍，还有她的味道。 咬唇的他性感到让人心颤，陆昭昭急忙低头不敢再看他。 “我要回去了！”她的声音透着一丝软软的娇媚。 他点头：“好。” 陆昭昭急了，跺了跺脚：“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被人看见了！” 萧承延失笑，举起禁锢她的胳膊：“我的错！” 他拉开门，探出头往走廊看了一眼，又听了听动静。确认没人后，他走出来，向陆昭昭点点头。 陆昭昭缩着肩膀踮着脚，从他的身旁擦过，“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前，她回头朝萧承延皱了皱小鼻子，笑了下，才关上房门。 萧承延靠着门框站在那里看着她紧闭的房门，许久才回屋关了门。 陆昭昭脸红红的，嘴唇红红的，躺在床上心潮澎湃，如在云中。 他咬着嘴唇眯着双眼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昭昭，你完了……”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过了一会，她忽的坐起身：“陆昭昭，清醒一点！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陆昭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召出系统，查看能购买的珍稀药材。她发现虽然限购，但还是能购买一些品质不错的鹿茸和熊胆。 她仔细挑选，将所需物品加入清单，确认支付后，这些药材便出现在她的桌子上。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陆昭昭深吸了一口气。 “睡觉！” 第二天上午，陆昭昭把药材用牛皮纸办好，放进背包，下楼给王丽丽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请半天假。她只身前往黑市。 明莲街今天比周末的时候略显冷清一些，进了黑市，商贩和顾客也比周末少了很多。 小林子按照刘平安的吩咐，早早地就在黑市入口等着。看到陆昭昭来了，他迎了上去。 “老妹儿，我哥让我来看着点，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小林子拍着胸脯说道。 陆昭昭知道他们都是敞亮人，也不同他们客气，感激地笑了笑：“那就麻烦林哥了。” 两人来到药材商的摊位，药材商老板看到陆昭昭，眼睛一亮：“小丫头，你可算来了，东西带了吗？” 陆昭昭点点头，打开包裹，将里面的鹿茸和熊胆一一展示给老板看。老板眼睛越睁越大，拿起这些药材仔细查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哎呀，小丫头，你这……熊胆……你有相熟的猎户？你说说，你想怎么卖？”老板急切地问道，差点犯了同行不打听的忌讳。 陆昭昭心中早有打算，她多少钱买的，就多少钱卖，不高不低，免得惹麻烦，她就是想要积分而已。她报出了价格，这个价格可能比去林子里收略高一些，但考虑到药材的品质，和山高路远的行程，也在老板能接受的范围内。 老板沉思片刻，觉得药材确实难得，转手就能赚一笔，于是点头同意：“行，就按你说的价，我要了。” 就在交易即将完成的时候，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小林子吗？你这狗腿子今天咋还换了主人了？” 陆昭昭心中一紧，听声音就知道是李艳红。她抬起头，看到李艳红穿着一身当下最时髦水红色的长袖布拉吉走过来。 “红姐，呦，今儿没上班？”小林子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上前一步，挡在陆昭昭身前。 李艳红脸色一变：“刘哥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他了？以往我只要问，他的小弟立刻给我指出准确的位置，甚至马上带我去，今天怎么都说不知道？” 小林子耸耸肩：“巧了，我哥没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兴许是去老爷子那了，你敢去找吗？” “你！”李艳红愤怒，但陆昭昭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畏惧与忌惮。 她忽然笑了：“成，那我来看看热闹不行吗？陆妹子呀，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能搞到这么多珍稀药材。不过，你这东西不会是来路不正吧？” 陆昭昭镇定地说道：“红姐，您不要血口喷人啊。这些药材都是我正当途径得来的。” 李艳红却不依不饶：“哼，正当途径？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正当途径？我看你就是想赚黑心钱。这位老板，你可别上当！你想，她一个天天上班的小姑娘，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别是黑吃黑，歪门邪道来的，你敢收，到时候给自己招祸。” 陆昭昭笑了：“红姐，我得罪你了吗？” 李艳红嗤笑一声：“你说呢？” 陆昭昭冷冷一笑：“对了，想起来了，我是得罪过你！昨天，你想坑刘哥，被我识破了！” 陆昭昭抬高了声音，周围全是受刘平安庇护的商贩，听见她说，全看向李艳红，议论纷纷。 “她不是刘兄弟的女朋友吗？” “难道是吃里扒外？”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 陆昭昭从小林子和她嘴里别的兄弟的态度，听出来，刘平安与她闹翻了，所以她也不用再顾及刘平安的面子。 “你！”李艳红涨红了脸，“小小年纪，伶牙俐齿！” “那是比不上您，一把年纪，贪心不足！”陆昭昭分毫不让。 二人对视，眼神火花四溅。 小林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嘴里叼了根烟，都顾不上点。他想，这么大的火气，说不定能隔空给他把烟点着！ 李艳红咬着牙齿忍下了，大庭广众，又有小林护着，她不能把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样，于是笑道：“我给萧团长面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陆昭昭也不理她，只与药材老板继续交谈。 “老板，您看见了，林哥在这，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药材肯定没问题！” 小林子给她撑足面子：“我哥说了，这是他亲妹子！” 李艳红眼中的愤恨再也藏不住。 第94章 我说的 “小林子，别浪费我的时间，我找刘哥，我们之间有误会，你知道刘哥很喜欢我的，我想跟他解释清楚，等我们消除了误会，少不了你的好处。”李艳红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想再耽搁，得赶快找到刘平安。否则，她在他们共同的圈子里没法混了。 帮刘平安同外国人倒卖东西，她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凭着她会英语，刘平安喜欢她，也信任她，从来她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从来不打锛儿，她跟着他的这半年赚了上千块了，这次怎么会突然找陆昭昭来掌眼？难道他早就开始怀疑她了？ 不解释清楚，把这事儿混过去，刘平安会不会报复她？ 越想越心急，她顾不上陆昭昭，只缠着小林子说话。 这边陆昭昭和药材老板已经达成了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小林子被李艳红缠得紧，陆昭昭想着午休结束之前还要赶回文工团上班，就对小林子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没人注意，李艳红对着角落里的一个人影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就跟上了陆昭昭。 陆昭昭边走边召唤出系统，看着她的交易记录，昨天买进药材一笔，换了积分，今天卖给老板之后，顺便从他那收了两根不错的人参，卖给系统，又换了笔积分，卖药的钱减去买参的钱，剩下的存进了余额，挎包立马瘪了下去，余额和积分蹭蹭上涨。 她心内雀跃，步伐轻快，冷不防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勾住脖子，往怀里一拉。 “妹子，想啥呢？被人跟上了都不知道！” 陆昭昭吓了一跳，抬头定睛一看，刘平安！ 陆昭昭懵懵地回头，见刘平安的几个弟兄向一个男人走去，那男人见势不好，转身撒腿就跑，刘平安的小弟不用吩咐，就追了上去。 陆昭昭惊魂未定，看向刘平安：“刘哥……还好你来了！我太大意了，一点都没发现。” 刘平安一笑：“在我的地盘，他们胆子也忒大了！” 他忽然若有所思：“这个场面我咋觉得有些熟悉呢？好像在哪发生过……” 陆昭昭忍不住笑：“是不是在南市火车站？” 刘平安看着陆昭昭，上下打量，半晌，笑道：“我说呢！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那次……哈哈哈……” 陆昭昭笑了：“那次刘哥救了我，我后来才想明白，原本我以为你和他们都是来截我的！” 刘平安笑道：“你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啊？” 陆昭昭耸耸肩：“反正不少！” 刘平安道：“对了，你的红皮箱还要吗？我以为这辈子不会见了，就把皮箱随手给了小林子，让他给她媳妇了。” 陆昭昭摇摇头：“这都是缘分，不要了，今天林哥还帮了我。” 刘平安笑笑：“讲究！不能白送他们，走，蹭他们一顿锅包肉去！” 陆昭昭看了看时间：“我得回去了，还得上班。” 刘平安无所谓地点点头：“也行，便宜他了！你在哪上班？” “文工团。” 刘平安抬抬眉毛：“和你的萧团长还挺配嘛！” 陆昭昭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刘哥，你可别打趣我了！” “那我不送你了，”刘平安道，“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陆昭昭笑笑，挥挥手：“再见！” 刘平安看着她的身影从大铁门里出去，看门的兄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刘平安，暗暗记住了陆昭昭的样子，客气地点头哈腰，亲手开门。 刘平安摸出一颗烟点上，自言自语：“我咋能没认出来呢？” 吸了一颗烟，他忙往街道深处走去，可不想被李艳红找到，听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昭昭记住了刘平安的提醒，以后凡是走在路上都要尽量找个人结伴同行，或是蹭萧承延的车。 萧承延这回喜欢自己开车了，悄悄带着陆昭昭，小张被他派出去执行各种任务，累得敢怒不敢言，时时哀怨地摸着他心爱的吉普，像舍不得一个移情别恋弃他而去的恋人。 晚上下班回家，陆昭昭见萧奶奶无精打采地坐在藤椅上，葡萄早已摘光送给了邻里，藤蔓枯萎，空余一副架子横在那里。 萧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显得苍老了很多。 陆昭昭于心不忍，毕竟是萧承延的奶奶，她客气地打招呼道：“萧奶奶，今天给您炖冬瓜汤好不好？放点海米提鲜，我看您最近都没什么胃口。” 萧奶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现在没有别人，你也不用装乖，你实话告诉我，孟茹是真犯了错，还是你诬陷她？” 陆昭昭笑容僵在脸上。 死嘴，招她干嘛？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不就好了？真是贱！下不为例，以后长点记性！ 陆昭昭笑道：“当然是她犯了错，我是受害者！” 萧奶奶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我才不信！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为人，我很清楚！ “你别以为你能得逞，只要我活着，你进不了萧家门！” 陆昭昭的胸口剧烈起伏，她今天自取其辱了，活该！ 陆昭昭笑了：“冬瓜汤看来您不喜欢，我就按承延的喜好做成辣的吧！” 她把“承延”两个字咬得极重。 “对了，萧奶奶，您不愿意相信孟茹犯错，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您不想承认您老眼昏花看错了人而已！否则，您怎么不去纪委会问呢？只要您想问，谁能不告诉您？ “萧承延会不会因为我而徇私，冤枉孟茹，您心里明镜一样，您自己的孙子您能不了解吗？ “还有，我已经宽宏大量轻饶了孟茹了，毕竟她妈妈救过承延，我心疼他，不想他难做。” 陆昭昭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气出了，她可不想真的把萧奶奶气到医院去。 萧奶奶“霍”地一把撕碎手里的报纸，看着陆昭昭进屋的背影，咬着牙道：“恶毒的丫头！我决不让你得逞！” 她起身，一阵头晕目眩，缓了片刻，去客厅打电话。 “你快回来吧，家里快翻天了……还不是承延？……我不管！请假也好，怎么也好，你赶紧给我回来一趟！” 晚上，陆昭昭敲了敲萧承延的门，萧承延开门，看着她笑了，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陆昭昭无力地靠着墙：“萧奶奶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萧承延一愣：“怎么会？我警告过萧亚楠了……” 陆昭昭抿着唇笑了笑：“是我说的！” 第95章 她回来了 “怎么了？你不是说先不要告诉奶奶吗？”萧承延有些诧异，不过也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知道了也好，不用再藏着掖着，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冲动？出尔反尔？”陆昭昭心有些乱，靠在墙上，仰着脸，把手帕盖在了脸上，“不知怎么就情绪上头了，不该这样，如果萧奶奶因此身体有什么问题，对不起了。” 手帕被掀开，萧承延的脸放大到眼前，眼含微笑，望着她的眼睛：“放心吧，奶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这么经不起打击的！接下来，反倒是你，要时刻准备面对她的攻击了，她可是一级的战士！” 陆昭昭挑挑眉：“是吗？那怎么办？” 萧承延轻笑：“不是还有我吗？” “对了，”陆昭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一直想问，“萧奶奶和周阿姨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啊？” 萧承延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陆昭昭觉察到他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沉重了。 “我不问也可以的，纯属好奇，你可以不回答。”陆昭昭忙道。 萧承延摇了摇头，叹道：“没什么，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跟你说也无所谓。” 陆昭昭等着他说下去，然而他像是沉浸在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里，久久没有开口。 他这个样子，只能说明这件事难以启齿。她忽然就不想听了。 于是她语气轻快地道：“我们说点别的吧！你知道吗？苏杨学钢琴居然学得很快，跟我学了一阵就产生了兴趣，买了架钢琴放在家里，还请了位老师教他！” 萧承延知道陆昭昭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开心，于是配合地道：“是吗？那他父母也算支持他了，现在钢琴可不好弄！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想想办法，买一架放在家里给你弹。” 陆昭昭笑道：“不要！我把工作和爱好要区分开，在单位弹好几个小时的钢琴，谁要回家接着弹了？如果想玩点音乐，你送我的手风琴足够了，彤彤跟我学得像模像样的，很快就要学会一首曲子了！” “谢谢你对彤彤那么好，”萧承延道，“你来了之后，彤彤比从前开心多了。” “彤彤从前总不开心吗？” “可能是太小，想妈妈吧。” 陆昭昭点点头，那位大嫂，她还没见过，萧承延也很少提起，只知道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是全家的骄傲。 “苏杨请的是一个外国老师，我看咱们这里生活的外国人好像不多。”陆昭昭忽然想到，“你还记得李艳红吗？她是什么人呀，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市区还是有很多的，这里是军区当然见不到，李艳红吗？我不熟，因为工作关系，几个月间总能接触上一两次。她英文很好吗？”萧承延道。 忽然走廊尽头一道声音传来：“站在门口聊天，也不嫌累得慌！” 是萧亚楠，上楼来看到他们站在萧承延门前说得热火朝天，忍不住插了一句。 陆昭昭脸色一红，说了句：“没事了，我先回去了。”就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关上门。 萧承延没有请陆昭昭进自己房间，而是站在门口与她聊天，也是避嫌之故，他们才刚开始处对象，动不动就进房间里单独相处，对陆昭昭名声不好。如果订婚或是结婚了，谁愿意和心爱的姑娘在走廊里站着呢？ 即使这样还被萧亚楠阴阳怪气几句，看来自己还是搬回楼下客房住，否则时间长了，被别人知道他和陆昭昭隔壁住着，总归于她不好。 萧承延皱着眉头走到萧亚楠面前：“你不会好好说话吗？干什么总是阴阳怪气。” “哥，我发现了，自从陆昭昭来咱们家，你对我就像阶级敌人似的，见面就是训斥！”萧亚楠噘着嘴道。 “我倒是想夸你，和个新兵处对象，说把人甩了就甩了，新兵哭得不像样，连队指导员都找到我这里来了，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好话？”萧承延皱着眉头训斥道。 “处对象就处对象，他非要提什么结婚！谁要跟他结婚！哪个女孩子想那么早结婚，成天锅台、孩子、婆婆小姑、家长里短，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我干嘛想不开？”萧亚楠理所当然地道。 一番话给萧承延怼到失声，半晌，他摸了摸鼻梁，眼神闪烁，问道：“女孩子都这么想吗？难道婚姻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应该给的承诺吗？” 萧亚楠“扑哧”一声乐了：“哥哥，现在不是清朝了，你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军官，怎么还没剪辫子？女性解放几十年了，只有李明月那样的女人才想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呢！” 萧承延厉声喝道：“胡闹！不以结婚为目的处对象，就是耍流氓！” 萧亚楠摇头晃脑：“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有谈恋爱的权利，也有不结婚的权利，不过，我也承认错误，一时大意，找错了对象，下次，我一定找个能和我有同样见解的男人谈，不会再找个单纯的小男生了！” 她说着就回房了。 “你还敢……” 萧承延的声音被隔绝在外，萧亚楠的余音从门缝里飘出来：“先搞定你自己的事再来管我吧，哥哥，告诉你，你的麻烦马上就来了！” 麻烦？萧团长拧眉，他哪来的麻烦？这个妹妹，越来越操心，下次，再有人和她处对象，他一定先帮男方把把关，避雷他这个好妹妹！ 第二天他们就知道萧亚楠所谓的“麻烦”是什么了。 萧承延正在批文件，办公室里铃声响起。 “喂，承延。” 萧承延听见声音，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大嫂？找我有事？彤彤今天上学了。” 他有些意外，通常彤彤的事大嫂会直接找周红英，还没找过他。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笑道：“不是彤彤的事，是我，到家了，想问你今天想吃什么，我下厨！” “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萧承延有些诧异，大嫂在邻市政府机关做秘书，平时很忙。 “我请了年假，事实上，我好几年没休年假了，领导说我可以多休一段时间，这不，很想你们，就回家来住了。” “好啊，正好歇歇！”萧承延笑道。 “对了，我原来的房间住了人，奶奶说来了个客人长住，之前我也不知道，唉，可是我睡眠不好，客房……” 第96章 女人的弯弯绕 萧承延一愣。 原本大哥活着的时候，二楼最大的，就是萧亚楠和彤彤现在住的那间，是大哥大嫂和彤彤住，大哥去世后，大嫂有一阵身体非常不好，就让萧亚楠到那个房间陪彤彤住。大嫂就搬到了陆昭昭现在住的房间。 后来大嫂工作调动搬走了，几年都没回来，周红英就没留她的房间。 这个难题应该由妈妈来解决，可是现在大嫂张口就丢给了他，难道是大嫂回家后，奶奶和她说了什么？ 如果奶奶说了什么，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嫂，您还是搬回您原来的房间吧。”萧承延立刻有了主意。 “嗯……我好久没回来了，搬走的时候也搬得挺干净的，妈不会以为我再也不回来了吧？这可怎么办呢？让她为我搬去客房，不好吧！” “放心，我来安排。”萧承延道。 陆昭昭下班就看见萧承延在文工团大门前等她。秋天了，他穿得却有些单薄，她想起来电视上看到这个年代的人，都爱在白衬衫外面套个毛背心的，他皮肤是浅小麦色，是抗晒的那种，不会太黑，藏蓝色，应该很合适。 心念一动，手指翻转，一件毛背心就出现在了她的挎包里。 陆昭昭笑着奔过去。 “我有礼物送给你！”她迫不及待想看他穿上，话说刚才在系统里买的这件，编织的花纹很特别，还没在市面上见过。 他微笑看着她走近，不顾周围人送来诧异的目光。既然家里都知道了，对外也公开好了，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就差一份报告，其他军官们需要报到他这里，他省了自己给自己的这份，明天发一份给师部就是了。 “什么？”他笑问。 陆昭昭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他打开一看：“毛衣？” “是背心，等再冷一点，我再买毛衣给你。”陆昭昭笑道。 萧承延心里漾起一丝奇异的波纹，仿佛她说的就是一件关于“天长地久”的事，而不是简单的季节更替，需要添衣。 “好啊，蓝色，我很喜欢。”他点头微笑。 “当然，我挑的嘛！”陆昭昭有些小得意，“我去供销社买菜，你一起去吗？” 萧承延摇摇头。 “那你特意等我有事？” “你也不用去买菜了，家里做好了饭——我大嫂回来了。”萧承延道。 陆昭昭有一瞬间错愕：“大嫂？彤彤妈妈？这么突然，怎么提前没说一声？” “是啊，我也是才知道。”萧承延道，“大嫂很好相处，你不用紧张，她为人很和善的。” 陆昭昭笑着点点头：“好。” 她马上要认识萧家最后一位成员了，早晚的事。 “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萧承延道，“你来的时候，我腿伤了，一楼客房被我占了，所以妈妈把你安排在了二楼大嫂原来的房间……” 陆昭昭一惊：“我现在住的房间是以前大嫂住的？完全没有一丝痕迹啊，我真的不知道，那现在怎么办？我可以搬去一楼，反正你腿好了。” 萧承延松了口气，也很欣慰，没想到她一点不介意，大嫂一回来就要回房间，短住却不去客房，陆昭昭也完全没有疑问，他没看错，她的善解人意，还如刚来时那样，还是那个急着为他拿出昂贵珍稀的止痛药的陆昭昭。 他完全不知道，陆昭昭心里在冷笑。 看来大嫂就是奶奶搬回来的救兵了，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大嫂，她心里已经拉响了警钟，且看她都有什么手段。区区一个房间，她本来也没当是自己的，摆设装饰一概没添过，因为她知道那只是个临时住所，没想花过一点心思。 “我的房间大，而且朝阳，你搬到我房间吧。一楼客房我去住。你大概也不想住奶奶对门吧？”萧承延笑道。 “可是你的电话线还要扯回客房去，很麻烦。” “不麻烦，明天我找人来一会就弄好。”萧承延走近了她一点，低声对陆昭昭道，“以后，等我们结婚了，你就不用搬动了，只换个双人床，我搬回去就好了。” 陆昭昭睨了一眼萧承延，她还没脸红，他这个说话的人倒是红到了脖子根，看来，这些调情的话，以后要她来说才行，他这个人就适合一本正经。 “行啊，那我要按我的喜好来布置，你不许多言！”陆昭昭已经想到了他们家一水儿的军绿色被她改造后的模样。 “当然，女主人！”萧承延也不习惯说这些，总觉得轻佻，然而总是忍不住说出来，劝自己，习惯习惯就好了！ “还是要谢谢你的理解。”萧承延恢复了一本正经。 “谢什么？我换了个朝阳的大房间，有什么好纠结的？” 萧承延很欣慰：“昭昭，你真好！” 陆昭昭脸上笑着，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你是陆昭昭吧？早听说过你了！我叫王雪芹，你好呀！” 回到家就见大嫂老远就伸出手来，非常热情。 陆昭昭显得更热情。 “大嫂！哎呀，你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怪不得小彤彤这么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呢！总听见别人夸我怎么好看，往大嫂面前一站，差得远了！” 谁不喜欢听恭维呢？几句话就把王雪芹夸得红光满面。 “呀，妹妹，这小嘴巴真甜！我听彤彤总在电话里跟我说，最喜欢昭昭姐姐，最喜欢昭昭姐姐，哎呀，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还没谢谢你，没嫌我家这小丫头烦！” 陆昭昭于是就开始夸起彤彤怎么怎么聪明可爱，凡是当妈的，哪有不爱听的，于是她们围绕彤彤的趣事热火朝天的聊起来，把萧承延倒晾在了一边。 萧承延哪懂女人之间的弯弯绕，还大大松了口气呢，觉得家庭和睦，世界美好。 王雪芹道：“昭昭，承延知道我睡眠不好，让我搬回我以前的房间。让你为我换到客房，对不住了，客房在厨房和厕所旁边，吵了点，哎呀，我一回来就添麻烦，早知道……” 陆昭昭忙道：“嫂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不在的时候，都不知道家里人多想你，我常听他们提起你，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你以前的屋子，现在你回来了，我换房间是应该的！” 王雪芹笑容僵了僵——常提起她的话，陆昭昭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原本的房间呢？ 第97章 合格的媳妇 这时，萧亚楠带着彤彤进来，两个人都像小鸟一样扑到王雪芹身上。 “大嫂，我想死你了！” “妈妈妈妈，我最想你！” “我也想你们！”王雪芹乐得合不拢嘴。 周红英也回来了，相比于孩子们的兴奋，周红英一见王雪芹就红了眼眶，王雪芹眼圈也红了，两人抱在一起，都哽咽起来。 陆昭昭看向萧承延，他一脸的伤感，萧亚楠见状直接就掉了眼泪，大概他们都想到了萧承延的大哥，那个连接了他们感情的桥梁，活在他们心里的大哥。 陆昭昭知道，这是王雪芹最大的依仗，也是萧奶奶迅速把王雪芹搬回来对付她的原因。 “好了，快吃饭吧，妈妈，我做了好多大家喜欢吃的菜。” 王雪芹安慰着周红英，周红英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拉着她的手直说：“多少年没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们娘俩这么多年没见，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好，妈，我有一肚子的话对您说！” 王雪芹站在陆昭昭前面，把她完全挡在身后，人们向饭桌走去，陆昭昭此刻完全成了一个融不进圈子的外人。 萧承延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又走回来，笑着对陆昭昭道：“大家都太久没见，有些激动，走吧，去吃饭，吃过饭我帮你搬东西。” “好啊，”陆昭昭甜甜一笑，“大嫂做了那么大一桌子菜，今天有口福了。” 萧承延今天能看得出来是很开心的，眼中透着温暖的笑意。他是个很重亲情的人。 陆昭昭心里凉了凉，她们真不应该利用他的重情来试图拆散他们，她更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陆昭昭挨着萧承延坐下，大家都开始吃了，萧承延就用公筷每种菜都夹了一点给陆昭昭，道：“都是大嫂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若是在平时，周红英也可以发现他们的异常的，今天一心扑在王雪芹身上，完全没有注意他们俩。 大家都在称赞王雪芹的厨艺，萧奶奶笑眯眯地道：“多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把我想的呦！” “奶奶，您多吃点！”王雪芹也笑。 萧亚楠和彤彤更是吃得香甜，这一桌子菜，似乎把陆昭昭平时做的菜完全比下去了。 王雪芹得意地看了一眼陆昭昭，陆昭昭也看向她，明白了，是让她无地自容，等着她破防呢。 陆昭昭笑着吃了，惊讶道：“哇，大嫂，你这个肉炖得简直绝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软烂入味的炖牛肉，以后记得把秘方告诉我哦！” 陆昭昭万分捧场，王雪芹脸上谦和地笑着，说：“哪有，过奖了！”暗自和萧奶奶对了个眼神，她完全不在意，且真心夸赞，那天真的模样，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是真天真，还是深不可测？ 演技大爆发的陆昭昭吃一道夸一次，萧承延笑着说：“喜欢吃就多吃点，这个丸子，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不过你和大嫂做的口味完全不同，今天换换口味也不错！” 陆昭昭心里甜丝丝的，这男人，能处！ 除了他，别人都忘了平时是她辛苦做饭了。 周红英终于看出了异样，疑惑地问萧承延：“你们……”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笑，陆昭昭有些羞涩地点头，萧承延得到肯定后，耳尖红了红，放下筷子，坐正了身体，正色对周红英道：“今天大家都在，我宣布一件事情……” “啊——咳咳咳……”王秀琴剧烈咳嗽起来，面容非常痛苦，众人都大惊失色，连声问：“怎么了？” 萧承延也急得站起来，看向王雪芹的碗和筷子，急道：“大嫂吃了鱼，不会卡住了吧？” 王雪芹痛苦地点头。 萧承延忙奔向客厅，给医院打电话，叫派军医过来。 这边萧奶奶和周红英都急疯了，一个个满头大汗，彤彤急得哇哇哭。 陆昭昭见王雪芹表情痛苦，脸色却是正常的，而且还能用眼神观察大家的反应，就明白了。 她在自己的背包里，手指挥动，下单了镊子和微型手电，拿在手里。 “大嫂，快张嘴。” 周红英马上给陆昭昭让出地方，信任仿佛是出自天然。 陆昭昭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捏着镊子，道：“张嘴，啊——” 王雪芹愣了一下，照做。 陆昭昭照来照去，用镊子探进去压了压舌头，疑惑道：“咦，什么也没有啊！” 王雪芹眼神闪了闪，开口道：“可能是已经咽下去了。” 陆昭昭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那可不妙，如果是大刺，夹出来就好了，若是咽下去，会划破食道甚至胃黏膜的，到时候说不定得做手术！” 萧奶奶一听，血压升高，立刻就要晕倒，萧亚楠连忙扶住。 王雪芹忙道：“不会不会，我能感觉得到，只是很小很小的刺，而且是软刺，奶奶，没事的！” 萧奶奶惊魂未定，问道：“真的吗？” 王雪芹忙说道：“真的！就是小软刺，这块鱼没有大刺的。” 萧奶奶泛出泪花：“雪芹啊，你可吓死奶奶了！” 萧亚楠是个直肠子，一跺脚：“大嫂，你平时那么稳重，怎么一根小软刺卡成这样，看把奶奶和彤彤吓的！” “对不起，我就是……”王雪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陆昭昭替她解了围：“哎呀，亚楠姐，大嫂也不是故意的，谁喜欢没事卡根鱼刺到嗓子里，闲的吗？” 王雪芹闻言，脸红到了脖子根。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军医来了不用看王雪芹的嗓子，先忙给萧奶奶降压，萧承延要宣布与陆昭昭正式交往的事也没宣布上。 “昭昭，还是你机敏，你的花样怎么那么多呢？你怎么就知道用手电照着用镊子夹出来呢？真是小机灵鬼！”周红英欣慰道，不吝赞赏。 “我学过护理，您忘了？”陆昭昭笑道，其实这在现代不过是常识而已，而过去缺少这种应急教育 不过，通过这件事能看出来，王雪芹在家里的位置，是妥妥的团宠，全家都喜欢她，萧奶奶仿佛在告诉她，看到了吗？这个标准的，才是我们萧家合格的媳妇。 其他的，陆昭昭自认为没什么比不上她的，主要是她的身世。王雪芹家里父母都是高官，根正苗红，反观自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第98章 换房 萧承延在走廊尽头拉住陆昭昭的手。 “今天晚饭没吃饱吧？上次给你买的桃酥还有吗？” 陆昭昭点点头：“有。” 她不是很喜欢吃，她如果想吃零嘴，商城里有的是全国各地甚至进口的各色点心。但是她喜欢他给她买东西，他都是在能力的范围内，找最好的东西买给她。 “我要去收拾东西了。”陆昭昭抽出自己的手。 “好，收拾好了告诉我，我帮你搬过去。” “不用，就对门，我自己搬过去就好了。”陆昭昭道。 “听话，我在这里等着。”萧承延坚持道。 陆昭昭点点头：“好吧。” 她回到房间，关了门。她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在系统清单上，她挑了一些不想让人看见的收进了空间里，其他的，都收进了行李箱。 被子卷起来，她抱在怀里，萧承延进去提起箱子，他打开房间门，东西一放，就“搬好了家”。 萧承延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他提了起来，对陆昭昭说了一句：“晚安。” 陆昭昭回头对他笑，奔到门边勾住他的脖子，迅速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笑道：“晚安！”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她推着他出去，“咔嚓”一下关了门。 萧承延失了神，愣愣地站在走廊里，那一刻扑面而来的馨香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唇上一丝浅浅的甜，既真实又像是幻觉。 “小妖精……”他心里叹息，这样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个突然袭击，让他措手不及。 “承延？”王雪芹提着行李上了楼，“你这是……帮昭昭搬吗？” 萧承延笑道：“大嫂，她已经搬完了，这是我的，我去一楼客房住，我的房间给她。” 王雪芹愣了一下，道：“我嫁给你大哥，这么多年，你都住这个房间没变过，现在让你搬下楼，这不是……” 她想说“反客为主”，但她摸不清萧承延现在对陆昭昭的感情究竟多深，所以话到一半生生吞了回去。 “我腿伤后住过一阵一楼客房，很适应，没问题。我的房间大一些，昭昭住着舒服些。”萧承延笑道。 王雪芹深深体会到了萧奶奶的担心，萧承延全心全意为陆昭昭着想，把她的需求放到了第一位。而他个性桀骜，绝不是“好好先生”的绅士类型。对陆昭昭这样，是真的喜欢她。 这时陆昭昭听见动静开了门。 “你还没下去呀？”她“扑哧”一笑，道：“怎么，喜欢在我门前给我当门神？呀，大嫂……” 陆昭昭说着脸红了红，萧承延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就下楼。”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陆昭昭笑道：“真是婆婆妈妈，我就搬到对门，他一定要帮我搬。” 王雪芹忽然觉得手里的箱子有千斤重。她回头对陆昭昭笑道：“昭昭，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还习惯吗？” “习惯呀，周阿姨待我像亲女儿一样！” 王雪芹也能看出来周红英对陆昭昭很好。 “那就好。”王雪芹勉强笑笑，回了房间。 这间房空无一物，和她走时一样。 行李箱打开，最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她走到哪带到哪，睡前看不见会失眠。 “承宇，怎么办？奶奶又给我出难题，我能看得出承延很在意那个女孩，可是那女孩成分不好，会影响他晋升的，他这么年轻就是一团之长了，前途无量，怎么能被儿女情长耽搁呢？如果你在的话，会支持我吗？我都是为了萧家好啊！” 她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相框，照片上丈夫那样年轻，英气逼人。谁能想到他的岁月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定格了？ 那时彤彤还那样小，才半岁，像个粉团一样，转眼都上小学了。 王雪芹摆好相框，整理好行李，在这间她无比熟悉的房里睡下了。 隔壁陆昭昭却睡不着，空气里，床单上，都是萧承延清冽的气味。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陆昭昭吓得跳起来，她差点忘了电话线还没扯到楼下。 怎么办？她总不能帮他接电话。 马上从床上跳下去，去一楼找萧承延。 萧承延在一楼已经听见铃声响了，也向二楼奔来，二人走了个顶头碰。 “有你的电话！”陆昭昭道。 “嗯，听见了。”萧承延大踏步走上来，还没到房门口，电话铃就停了。 他们进了房间，陆昭昭随手关上门。 “怎么办？我应该等电话线扯好再跟你换房间的，不会耽搁你的事情吧？”陆昭昭急道，“这么晚，找你可能是急事。” 萧承延安慰她道：“不要紧张，一会还会再打来的。最多五分钟。” 见她还是惴惴不安，生怕耽搁他的工作，他道：“我知道是谁，肯定是小张，他被我派到外地执行任务，可能刚忙完，这个时候给我打个电话简单汇报一下，不会有太要紧的事。” 陆昭昭听见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他们光顾着说电话的事，没注意他们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了门，这时才想起来避嫌。 陆昭昭忙去开门，冷不防被萧承延从背后抱住。 她心尖一颤，声音不觉软软的：“干什么？” 她身上都是沐浴露清新的味道，轻轻一嗅就充满胸腔，萧承延觉得身上某处血液在燃烧，滚烫滚烫。 他一低头就含住了陆昭昭像白玉一样的小巧的耳垂，甜甜地，像大白兔奶糖。舌尖清晰的捕捉到了她的耳洞，辗转舔舐，印象中，还没见她佩戴过任何耳饰。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了嘴边的惊呼声被她生生忍住，麻痒之意席卷全身，本能缩起脖子。 “不要闹，好痒！” 他用牙齿轻轻咬她，直到她连连抗议，才放开她，又扳正她的身体，把她压在自己宽大的胸膛里紧紧搂住。 “就下楼的这十多分钟，我就已经想你了。”萧承延低低地道。 陆昭昭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刚想抬头，就被他又把头压下去。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哦——我知道了，你脸红了！” 陆昭昭吃吃地笑。 “没有。”他不承认。 “一定有，那你怎么不让我抬头？” “真的没有！别闹，让我好好抱抱你！”萧承延死不承认。 陆昭昭心里笑死了，知道他此刻一定变成了一个红透了的大番茄。 “让我抬头看你！”陆昭昭抗议。 “你抬头我就吻你！”萧承延反将一军。 第99章 荣耀 陆昭昭扭头：“不要！那我不要抬头了！” “不是想看我吗？怎么不看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不稀罕！” 萧承延用手呵着她的痒：“稀不稀罕？稀不稀罕？” 陆昭昭压着声音笑得不可抑制，红扑扑的小脸蛋像新鲜的花瓣，嘴唇红润像抹了蜜一样，让人真想直接啃一口。 萧承延这么想着马上就要付诸行动，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抬起她的头，再低头去捕捉她的香软唇瓣。 这时电话铃声大作，陆昭昭一把推开他：“快去接电话！” 萧承延只好松开她，去接电话，手指还紧紧攥着她的袖子。陆昭昭挣开，忙奔到门边打开门，她脸色绯红，用手扇着风驱逐着热意，为他关上门，站在走廊里等着他打完电话。 周红英这时上楼，看见满面绯红神情缱绻的陆昭昭。 “昭昭，怎么站在走廊里？”她笑问。 “萧团长有工作电话，我不方便听，就出来等。”陆昭昭道。 周红英赞赏地点点头，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孩子的分寸感。 周红英道了声“晚安”，越过她进了王雪芹的房间。 对了，她们说好晚上要好好聊聊天的，周红英是个工作狂，为了上班时全心投入，从不熬夜晚睡。这算是为了王雪芹破例了。 萧承延电话说了大概有十分钟，就挂断出来了，看见陆昭昭靠着墙壁乖乖地等着他，打了个呵欠，眼睛里水汪汪的，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就找人来迁电话线。”萧承延走过去揉揉她的发顶。 陆昭昭有些困倦了，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晚安。” 萧承延也道了声“晚安”。看着她走进去，关门之前朝他挥了挥手。 他也挥了挥手，带着笑意下了楼梯。 萧承延已经缓慢恢复训练了，每天早上早起慢跑一小会，强度不大，对他的伤腿友好。 陆昭昭下楼洗漱时正好萧承延跑步回来，室外零上六七度已经挺冷了，他穿着短袖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微微跑出了汗，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脖子挂着白毛巾，他顺手拿下来擦了擦脸，看见陆昭昭，一笑。 “你先去洗吧。”陆昭昭笑道，“身上有汗别感冒了，洗好了赶紧换衣服。” 萧承延对她的关心很受用，点点头道：“好，我洗好了叫你。” 这时看见王雪芹端着脸盆走下来，笑道：“承延，你的腿伤不要紧了吗？” 萧承延道：“没事了。” 他看了眼陆昭昭，眼中柔情一片，从来提起伤腿不忘想起是陆昭昭的功劳，按军医的节奏，他不会恢复这么好。 王雪芹也让萧承延去洗，自己又端着盆和陆昭昭一起走上了楼梯。 “对了，昭昭，我听妈妈说，你在文工团工作，还会弹钢琴？还教彤彤学手风琴，真厉害呀！谢谢你教彤彤。” “没什么的，小时候学过一些，刚好够用。彤彤很聪明，一点就通。”陆昭昭谦虚道。 “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幸福，从小可以想学什么学什么，不像我们，小时候都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哎呀，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多了，现在很多人因为成分为难你吧？” “大嫂想说阶级问题吧？没关系，”陆昭昭一脸甜甜的笑，“我从我的阶级而来，才有现在多才多艺的我，我从不自卑于我的出身。我都已经习惯了，现在任何人拿我的出身说事我都不在乎的。” 陆昭昭一脸洒脱的样子，王雪芹一滞，笑道：“那就好，本来想为自己的失言道歉的，你不在意就最好了。” “当然不在意！” 陆昭昭笑着回了房，王雪芹渐渐收起了笑。这女孩一点破绽没有，对出身问题全不在意。想让她主动离开萧家，从哪里下手呢？ 吃过早饭，萧承延和陆昭昭一起走出门，被王雪芹叫住。 “承延，我想去你哥哥的墓看一看，你能送我吗？” 萧承延看向了正要打开副驾驶车门的陆昭昭。 陆昭昭立刻道：“你们去吧，我走路上班，又不远。” 王雪芹道：“不好意思呀，我不知道你们一起上班……” “没关系，嫂子。”陆昭昭笑道。 萧承延想了想，道：“今天挺冷的，你别走路了。” 他抬头对王雪芹道：“嫂子，你又没什么事，回客厅等我，我去送陆昭昭，往返也就十五分钟。” 他拉开副驾驶，不由分说把陆昭昭推了上去。 车子轰鸣走远，王雪芹笑容收起。从萧承延下手，估计也难。 陆昭昭越来越觉得萧承延“能处”，笑着伸出手对王雪芹挥手再见。 公墓。 王雪芹给丈夫上了香，摆好了贡品。 萧承延给大哥的墓碑鞠了三躬。 “承延，你大哥去了，萧家的荣耀就只有你能支撑了。”王雪芹伤感地说。 萧承延不语，却拧起了眉心。 “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萧家在你的引领下，还能更上一层楼。” 萧承延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出声：“嫂子，没什么所谓‘萧家的荣耀’，我在其位谋其政，在这位置上一天，就为人民服务一天，为军队贡献一天，实在哪天没有力量贡献不了了，就把机会让给更有潜力的人。都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个人和小家庭有什么荣耀不荣耀的？” 王雪芹猛地抬头：“你怎么会这么想？行，你这么想也对，但是你只有走得更高了，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呀，往上爬有什么不对吗？” “大嫂，高位能者居之，组织认为我合适，自会安排我走上去，组织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也没什么不服气的。我努力工作，不是为了往上爬，而是在我当前的位置，为这个岗位创造更高的价值。”萧承延正色说道。 平时萧奶奶总是把“萧家的荣耀”这类话语挂在嘴边，第一次从大嫂嘴里听到，他心里不太舒服。 “嫂子，哥牺牲在岗位上，不是为了萧家的荣耀，而是为了大义，请你再也不要提什么萧家不萧家了，萧家算什么？只不过碰巧家里几个人都当了兵入了伍而已，个体放在部队里，和那些家里只有一个人当兵的人没什么不同。” 第100章 聚会 王雪芹怔了一瞬，就恢复如常，笑道：“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不过，你真的不想再升一升吗？你这么年轻。” 萧承延也笑了：“谁能不想呢？不过，我如果工作完成的好，组织会看见的。我不急，如果组织认为我还需要磨炼，我就继续磨炼几年，什么时候能胜任了，自然不用担心。” “可是，”王雪芹斟酌着说道，“很多人，在升职的时候因为家人成分问题卡住了。” 萧承延点点头：“我知道大嫂为我好，怕陆昭昭成分不好拖累我。” 王雪芹有些尴尬，她绕了半天圈子，其实萧承延早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请你不要对她心存偏见。我只要不脱下这身军装，在哪个岗位都能发光发热，不在意是否走得更好或者更远。再说，她也在进步，积极与家里人断亲，凭自己的努力加入文工团，说不定一年以后入伍了，就脱了帽子，未来，还未可知呢！”萧承延眼中透着坚定，是王雪芹不曾见过的神色。 王雪芹叹了口气：“我本想说服你，现在却变成你来说服我。承延，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只是我依然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你觉得萧家的荣耀不重要，可是父亲和你哥哥都牺牲了，奶奶和妈妈为岗位奉献了一辈子，你又是难得的人才，才换来现在萧家的声望。你忍心让他们所有的努力白费吗？” 萧承延收起了笑容，整个人变得冷冽不可亲近。 “大嫂，我一直敬重您，可是今天您说的话我一点都不认同。哥哥牺牲不是为了萧家，爸爸更不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没得玷污了他们。” “我知道，”王雪芹忙说，“我当然知道，可能是我用词不当让你误会了，我当然知道军人牺牲因为国家大义，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算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王雪芹继续在丈夫的墓前摆好供果，道：“瞧你，不过和你日常聊天，你竟然当真在你大哥的面前跟我吵起来，让你大哥看见，还以为你欺负我呢！” 萧承延一滞，神色掠过一缕哀伤，大嫂是大哥的未亡人，自己实在不该这样言辞激烈地反驳大嫂，认知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向不同而已，有什么好争辩的。 “对不起，大嫂，都是我不好。”他忙道歉。 王雪芹松了口气：“哎呀，开玩笑而已，别当真。我还能和你一般见识吗？都是自家兄弟。” 萧承延神情明显松了松，二人一起走出了公墓。 王雪芹的心更加沉了沉，两面都撬不动，当真棘手。 萧承延把她送到院门口就赶紧去上班了。王雪芹却意外地碰见一个人。 李明月正在给萧奶奶切一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 王雪芹笑道：“呀，这个季节了，还有这么好的西红柿，当真难得呀！我们小时候，西红柿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水果’了！” 李明月笑着询问：“这位是……” 萧奶奶乐呵呵地道：“这是我的孙媳妇儿。” 李明月心里咯噔一下，急道：“萧团长他……” 萧奶奶与王雪芹都“扑哧”一下笑出来。 “哎呀。这是我大孙媳妇，承延的嫂子，你想什么呢？”萧奶奶道，“年龄上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彤彤妈妈！” 王雪芹僵住了，假做不高兴：“奶奶，您的意思是我老了？” 萧奶奶连忙说道：“怎么还多心呢！我可不是！” 几人笑起来，气氛融洽，这时李明月才松了口气，她的反应都被王雪芹看在眼里。 李明月走后，王雪芹忙向萧奶奶打听：“这女同志是哪家的？我时间长不回来了，面生得很。” “隔壁赵营长表妹。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说是要扎根部队，已经找了份食堂的工作，听说还想在部队找对象呢！”萧奶奶道。 王雪芹眼珠转了转，马上问道：“她多大？家里干什么的？” “都二十七了，家里父母都是农村人，家里条件不好，她妈长年生病卧床。以前都是她伺候，现在听说是她妈身体好些了，她就出来工作了。”萧奶奶道，“你打听她干啥呀？” 王雪芹道：“奶奶，你不觉得她对承延很上心吗？” 萧奶奶摇头：“上心又怎么样，她可配不上承延，模样上就比陆昭昭差十万八千里，承延哪能同意呢！” “奶奶，您糊涂呀！”王雪芹道，“那李明月，家里是贫农，而且会伺候人，现在又有了工作，多好呀！女大一恩爱妻，大一岁会疼人！” “你算了吧！”萧奶奶马上否定，“不可能！承延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现放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谁能看上苦地瓜？别说承延，我都看不上！” “奶奶！”王雪芹劝说着，“要想承延升上去，家里那位不可以是资本家的，贫农好啊，贫农根正苗红，对承延是助力呀！赵营长和承延是把兄弟，这不亲上加亲，多好的事！” 萧奶奶还是摇头，连连说“不可能”。 王雪芹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思量着，怎么才能把这个“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陆昭昭回到家，惊讶地发现，王雪芹把赵营长一家都请来做客，包括赵大娘和两个孩子，自然也包括李明月。 王雪芹和李明月不知道怎么认识的，热络得不得了，可能因为彤彤和燕子一起玩的缘故，两人一起和孩子们翻着花绳，头挨着头，像一对姐妹一样。 今天人多，晚饭就由陆昭昭和李明月帮着王雪芹一起完成。萧承延有事稍微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回来正好开饭。 今天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倒好了酒的酒盅，王雪芹站起来说道：“我不在家这么久，常听奶奶说赵团长一家对我们萧家多有照应，所以今天特意把赵营长一家请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来，明天周末，都不用上班，今天我们就一起举杯，干一个！” 气氛正好，哪有不捧场的道理，所有人举起酒盅，陆昭昭尝了一口，是低度的白酒，不辣喉，也一饮而尽。 第101章 王雪芹的打算 突如其来的饭局，不怀好意的家人，让前世读过无数狗血小说，演过许多狗血剧的陆昭昭，从一开始就升起了警惕。 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尤其是所有敬给萧承延的酒。 然而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并没有发生任何狗血意外。 陆昭昭想不通，不应该啊，自己穿的是本狗血小说，怎么能没有狗血剧情发生呢？ 第二天一大早，王丽丽就带着王建国来找陆昭昭，她们俩约好今天去市区内的国营商场买秋冬装，王建国知道了，非要一起去。 正要出门的萧承延脚步顿在了大门前。 “王建国。”萧承延喊了一声。 “萧团长？”王建国屁颠屁颠地跑到偶像面前。 “王政委有没有告诉你今天有射击训练？”萧承延问道。 王建国挠挠脑袋：“没有啊，我爸爸工作上的事从不对我说。” “那你想不想见识见识？”萧承延问，“听说你想参军入伍？敢不敢听枪炮声？” 王建国激动得脸通红：“我可以去吗？我，我爸爸不让我去……” “我带你进去！”萧承延冷冰冰地说道。 “谢谢萧团长！谢谢萧团长！”王建国一蹦三尺高，对王丽丽和陆昭昭道，“我不和你们去市内了，我要和萧团长去看射击训练！” 萧承延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昭昭，带着王建国走了。 陆昭昭失笑，想起来有一次他说：“王建国那小子再敢直勾勾看着你，老子把他眼珠子抠下来！” “正好，甩了那个跟屁虫！那我们俩走吧！”王丽丽挽着陆昭昭的手。 “去逛街吗？”王雪芹问道。 “是啊，嫂子，我和昭昭去买几件秋装。”王丽丽笑道。 “哎呀，我也想去逛街呢，平时忙于工作，衣服都好几年没买新的了，本来想约亚楠，这丫头一早就出去找同学玩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王雪芹表示非常感兴趣。 王丽丽和陆昭昭对视一眼，笑道：“好呀，人多热闹。” 陆昭昭也说：“一起走吧，我们坐公交车。” 王雪芹道：“等我一下。” 她说着出去了，陆昭昭和王丽丽就在院子里等她，不一会，她带着李明月走了进来。 “明月常帮我带彤彤，我正不知道怎么感激她，我带着她，你们不会介意吧？”王雪芹问。 陆昭昭笑道：“当然，走吧。” 李明月有些局促，她工资二十二块，每月寄给家里二十块，有地方吃有地方住，上班穿工作服，根本没想到给自己留点钱花，乍一听说王雪芹要带她去逛街，身上没钱，根本不想去。 而王雪芹盛情相邀，李明月也没法拒绝。 一行四人坐公交车来到市中心的国营商店。 国营商店的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照在干净的地面上，货架上码着整齐的搪瓷缸、的确良布料和各式胶鞋，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肥皂香与布料的味道。 针织品 柜台的店员是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胸前别着“服务标兵”的红绸章，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见有人进来，抬头扬了扬下巴：“随便看，需要啥喊我。” 李明月攥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块钱，手指都捏白了。她穿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穿了好几年的布衫，袖口磨得起了毛边，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间，像株没见过世面的含羞草，头恨不得埋进胸口。 王雪芹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语气热络：“明月，你看这料子多好，做件夹袄正合适，秋冬穿暖和。” 李明月慌忙摆手：“嫂子，我不用，我衣服够穿。”她心里直打鼓，刚发的工资昨天刚寄回家，此刻口袋里的钱连双像样的胶鞋都买不起，哪敢看什么料子。 另一边，王丽丽已经被柜台里的毛线吸引了。各色毛线团像堆小山，红的、绿的、灰的，缠着纸标签，上面写着“纯羊毛”“混纺”的字样。她眼睛发亮，指着一团天蓝色的：“昭昭，你看这个！我想织条围脖，冬天系着肯定好看。 陆昭昭凑近看了看，指尖拂过毛线，触感柔软厚实。她忽然想起周红英——昨天看见她把一条旧围脖拿出来翻晒，细看已经起了毛，洗的褪了色。她目光扫过，落在一团棕色的毛线前，颜色沉稳大气，正适合长辈。 “这个我要一团。”陆昭昭对店员说。 店员过来称了称：“棕色纯羊毛，七块二。” 王雪芹恰好瞥见，笑着打趣：“昭昭眼光不错啊。” 实际她知道，萧承延是不喜欢棕色的。 王雪芹转向李明月，推了推她的胳膊：“明月，你也买一团？我看黑色就挺好，耐脏。” 李明月嗫嚅着：“我……” 王雪芹笑道：“冬天配军大衣很好看。” 李明月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瞬间明白了，咬咬牙，点点头。 黑色纯羊毛线要五块钱，够她给家里寄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了。李明月捏着毛线团，指尖都在抖。 可王雪芹的话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她一定是了解萧承延的喜好的，她在帮自己。 店员已经算好了账，将毛线包进牛皮纸袋子：“黑色纯羊毛，五块整。” 李明月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五块钱，递过去时，手指都在打颤。看着钱被收走，心里像被剜了块肉，疼得慌 王丽丽早就跑到成衣柜台前，指着一件红色毛衣喊：“昭昭！快看这个！” 那是件圆领毛衣，正红色，用的是细毛线，针脚细密，领口和袖口还绣着小小的梅花图案。店员见她们感兴趣，连忙介绍：“这是上海来的新款，纯羊毛的，就剩两件了，都是小号，穿上显气色，年轻姑娘穿最合适。” 王丽丽拉着陆昭昭：“你试试！你皮肤白，穿红的肯定好看。” 陆昭昭本不想试，架不住王丽丽软磨硬泡，拿起小号的进了试衣间。镜子里的人穿着正红色毛衣，衬得肤色像上好的羊脂玉，脖颈线条纤细，梅花刺绣在领口若隐若现，穿上确实亮眼得多。 “我的天！”王丽丽拍着手，“太好看了！昭昭，你必须买！我要另外一件，咱俩穿一样的，就当姐妹装！” 第102章 破釜沉舟的决心 陆昭昭也觉得不错，笑着点头：“行，那就这件。” 李明月站在旁边，眼睛像被毛衣的红色灼了一下。十五块！一件毛衣够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陆昭昭却眼睛不眨就买了，王丽丽也说买就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酸溜溜的，带着点嫉妒，又有点自惭形秽。 她赶紧别过脸，看旁边的袜子。“同志，这袜子怎么卖？”李明月指着货架上的纯棉袜子问。浅灰色的，袜口缝着松紧带，标签上写着“三角一双”。 店员过来：“这是新到的纯棉袜，吸汗不臭脚。” 李明月数了数，拿了四双：“要两双男式，两双女式。”算下来正好一块二，是她现在能负担起的。她想着爹娘冬天总穿单布鞋，脚冻得开裂，这袜子厚实，寄回去正好能穿。李明月心里稍微舒坦了点。虽然没买新衣服，可给爹娘带了东西，这趟也不算白来。 王雪芹拎着刚买的雪花膏和的确良布料走过来，看了眼陆昭昭和王丽丽手里的毛衣，又瞥了眼李明月的袜子，低声笑着对李明月说道：“萧家都是女人管钱的，你知道承延每个月工资多少吗？” 王丽丽已经拉着陆昭昭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等围脖织好了，咱们戴着新围脖、穿着新毛衣去拍照，肯定好看！” 李明月跟在后面，手里攥着装袜子的小纸包，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毛线袋。五块钱的毛线，不知道要织到猴年马月才能完工，更不知道……织好了，真的有机会送给萧团长吗？她抬头看了眼前面陆昭昭穿着红毛衣的背影，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店员在后面收拾着柜台，看着她们的背影，跟旁边的同事嘀咕：“这几个姑娘里，穿红毛衣那个真俊，气质也好！” 李明月想着王雪芹说的那句话，心里越来越不平衡，凭什么呢？她这么努力生活，人生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王雪芹瞟了一眼李明月的脸色，觉得火候还差一点，还得再添一把火才行。要让一个人破釜沉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国营商店门口的风卷着落叶打旋，王雪芹拢了拢衣领，笑着提议：“这都快晌午了，肚子该饿了，前面有家国营饭店，我请大家吃饭。” 王丽丽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早就听说那家的软炸里脊一绝，就是总排大队。嫂子，今天真的逛饿了，就不跟你客气了！” 陆昭昭也没意见。 唯独李明月往后缩了缩，手指绞着衣角，小声道：“嫂子，我……我还是先回去吧，孩子们还得吃午饭，我得回去做。” 王雪芹像是没听出她的窘迫，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走：“我们给他们打包带回去，跟我客气啥？你经常带着彤彤和燕子一起玩，我早该请你吃饭了。今天说啥也得去，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李明月被她半拉半拽地跟着，脚像灌了铅似的沉。国营饭店的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门口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红绸横幅，里面人声鼎沸，木桌木椅摆得整整齐齐，穿着白褂子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其间，菜香混着米饭的热气扑面而来。 “四位里面请！”一个穿列宁装的服务员迎上来，引着她们往靠窗的桌子走。 李明月见墙上的菜单用红漆写着，软炸里脊八毛，红烧肉一块五，连最便宜的炒青菜都要三毛钱。她手心直冒汗，坐椅子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蹭脏了那洗得发白的布套。 王丽丽已经拿起菜单看：“我要糖醋里脊！昭昭，你吃啥？” “锅包肉。”陆昭昭道，她想尝尝国营饭店和小林媳妇谁做的好吃。 王雪芹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来个软炸里脊，一盘锅包肉，一份炒蒜苗，再要四碗米饭，再来个鸡蛋汤。” “好嘞！”服务员吆喝着记下来，转身去了后厨。 菜很快端了上来，锅包肉油光锃亮，软炸里脊冒着热气。王丽丽已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里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果然名不虚传！” 陆昭昭也尝了口锅包肉，觉得还是小林媳妇的好吃。她见李明月光扒米饭，没动筷子，便往她碗里夹了块锅包肉：“尝尝这个，挺香的。” 李明月的脸更红了，小声道了句“谢谢”，把肉埋在米饭底下，却没敢吃。 王雪芹看在眼里，慢悠悠地开口了：“说起来，明月，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你要是找个军人，那好处可多了。” 李明月一愣，抬起头。 “就说军属待遇吧，”王雪芹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语气漫不经心，“看病不用愁，部队医院优先就诊，医药费能基本全额报销的。家里要是有老人孩子，头疼脑热的，根本不用自己掏多少钱。不像咱们普通老百姓，生场病就可能倾家荡产。” “报销？”李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倏地亮了。她娘的病，一到冬天就下不了床，去年还咳得厉害，去公社卫生院拿了几副药就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后来实在没钱，只能硬扛着。要是……要是能报销，娘是不是就能好好看病了？ 王雪芹看她上钩，心里暗笑，脸上却越发诚恳：“可不是嘛。就说我吧，前阵子犯了胃炎，去部队医院看，拿了十多块钱的药，自己就掏了一块。这要是搁在地方上，哪有这好事？”她顿了顿，看向李明月，“你娘身体不好，你要是成了军属，她看病不就方便多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李明月心里，激起千层浪。她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娘的病是她心里最大的疙瘩，每次寄钱回家都叮嘱爹带娘去看病，可爹总说“家里钱紧，缓阵子再说”。缓来缓去，娘的病越来越重…… “而且啊，”王雪芹继续说，“军人工资高，福利好，像承延那样的团长，每月工资加补贴有一百多呢，家里的日子肯定宽裕。” 一百多块！李明月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个月才二十二块，萧团长一个月顶她五个月的工资！要是能……要是能和他在一起，娘的病能治，家里的债能还，弟弟也能继续上学……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昭昭。陆昭昭正和王丽丽说笑，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红毛衣上，亮得晃眼。凭什么？陆昭昭能穿十五块的毛衣，能和萧团长站在一起，她凭什么就不能？她比陆昭昭差在哪里？ 王雪芹把李明月眼里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端起茶杯抿了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火候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这姑娘自己敢不敢争了。 “快吃吧，菜都快凉了。”王雪芹给李明月又夹了块肉，“别想那么多，先把肚子填饱。” 李明月低下头，把那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肉香混着酱汁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可她却尝不出半点滋味。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别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萧团长”，另一个却说“为了娘，试试又何妨？” 她偷偷瞥了眼陆昭昭，对方正笑得眉眼弯弯。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来，李明月咬了咬下唇——凭什么好东西都该是别人的？她也想让娘过上好日子，也想挺直腰杆做人。 这顿饭，李明月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却像燃起了一团火。她攥紧了口袋里的毛线袋，五块钱的毛线，她一定要织好，一定要送出去。 吃完饭，王雪芹去结账，一共花了九块八。李明月看着那几张钱被递出去，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 李明月深吸一口气，跟过去，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悄悄问：“嫂子，我……我想问问，萧团长他……喜欢什么样的围脖？” 第103章 被捆了 “好呀，我假期还有一段时间呢，白天彤彤上学去了，正好无聊。你在食堂洗菜，洗好就可以下班，正好来找我聊聊天。”王雪芹热络地说，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昭昭看着李明月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王丽丽和王雪芹去洗手间时，她说道：“部队里年轻有为，老实本分的好小伙有的是，你踏踏实实地找一个与你相当的，不好吗？何必给人家当枪使？” 李明月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陆昭昭冷笑：“你看不出来吗？我和萧团长已经确定关系了，只不过还没在家里公开，你现在插一脚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三者插足，而且，是萧团长追求的我，他很喜欢我，你削尖了脑袋也是插不进来的。” 李明月听着她直白的话，脸上忍不住一红。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陆昭昭道：“这与你无关。” 李明月笑笑：“不是还没扯结婚证吗？” “你和我一块来的沈城，同一天认识的萧承延，你在他那里到底有没有希望你自己没数吗？为什么非要勉强呢？”陆昭昭对李明月的行为很是不解，她如果想找个普通小伙子，以她表哥的人脉，能给她找个很好的人，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追求自己不可能的东西？ 李明月还是从前倨傲的态度，笑笑：“你理解不了。” 陆昭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王雪芹面前老实猥琐又寒酸可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都是千年狐狸，她只不过让王雪芹以为，是她掉进了王雪芹的圈套里而已。 陆昭昭言尽于此，再不多说，等王丽丽她们出来，陆昭昭道：“我去找个朋友办点事，你们先回大院吧。” 三人走后，陆昭昭坐上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今天她不想再看她们二人假惺惺的样子了，好不容易周末，去黑市转转。下个月周红英生日，她在系统商城看见一款进口女士腕表，非常漂亮，且样式雅致大方，适合年龄大，有些阅历的女同志佩戴，不过在积分专区，她还差一点积分。 她想起来和刘平安做扳指交易的那个古董商，是个实诚人，在他那里随便收点什么卖给系统，赚点积分。 没想到，陆昭昭刚从公交车站下车，还没往黑市走呢，就被一个人一把捂住嘴，她那小身板还没来得及反抗呢，就被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扔进了一辆货车车斗里。 陆昭昭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上来两个男的，把她按在角落，两人都穿着工厂工人下车间干活穿的衣服，戴着蓝布帽，厚棉布口罩，完全看不出长相。 “别说话！”一人凶神恶煞地威胁着。 货车立马开走了。 陆昭昭一动不敢动，脑子疯狂地转着，这是得罪谁了？谁要整她？如今该怎么办？这是刘平安的地盘附近，不知道他的人能不能发现。 刘平安的人的确来报告异常了。 “哥，今天有人在咱们这干劫道的勾当，当街掳了一个姑娘，扔上车就给拉走了！” “看清了没有？双方都是什么人？”刘平安问道。 “动作太快了，兄弟们也没防备，没看清，不过，那个车牌照不是经常来我们这边活动的。” “别人的恩怨，不用管。”刘平安说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就这样错失了对陆昭昭的救援。 货车一路狂奔，开了好几个小时，陆昭昭被压车斗在一角，视线只能看见秋日湛蓝的天，日光的角度渐渐变换，颠簸着到了个小院，陆昭昭被扛下车。 “妈的，这个臭娘们，让她办点事还带附加条件，也不知道这小妞怎么得罪那臭娘们了，非要她的命！”一个劫匪抱怨着说道。 另一个人呸了一声，道：“等我们完成任务，就不用留她了，到时候让你出这口窝囊气！现在我们还得指着她办事，弄个把人安抚安抚她，忍了吧！” “哥，这小妞咋整？”一人声音透着淫邪，“长得不错，比那臭娘们好看，咱先玩玩？” 他随后挨了他哥一脚：“别他妈节外生枝，那娘们都上赶着投怀送抱了，还不够你玩的？她说要来亲手了结这小妞，我们先把她关起来，等她来了再说。” “哥，这小妞实在好看……”这人还不死心，劝道，“你先来，我后上……” “滚！完成这次任务，组织上奖励丰厚，升官发财，以后想要啥没有？” 陆昭昭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们谈话都不避讳她，应该是不想让她活着出去了。他们嘴里的“小妞”指的是自己，那“娘们”指的是谁呢？“组织”又是什么？ “大哥，你们放了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想要多少我都给！只要你们别伤害我！”陆昭昭忙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狞笑着：“老子不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别跟她废话了，把她关起来，等那臭娘们来了，好换了东西，我们就大功告成！” 陆昭昭心里一凉，赶忙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废弃的私人作坊，不许投机倒把以后，私人作坊有的改为公私合营，有的干脆卖了设备不干了，这里就是，设备全都搬光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屋子。 二人把她手脚捆了，扔进了其中一间空屋子。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里应该已经不在市区了，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昭昭还想再说什么，被那个匪徒一把拽下她脖子上的丝巾，塞进了她的嘴里。 陆昭昭暗道庆幸，她今天无意间戴了条丝巾出来，要是被塞了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是要先被活活恶心死。 铁门“咣当”一声关上，随后落了锁，室内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屋子是名副其实的空，除了灰尘一无所有。 陆昭昭听着外面两人说话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没了动静，忙从商城下单一把锋利的匕首操在手里，几下割断了绑住手脚的绳子，拿下塞在嘴里的丝巾。 她环顾四周，门从外面锁上，她是出不去的，只有尝试老方法——跳窗。 第104章 保密 陆昭昭下单了足够长的梯子，又从空间里取出钳子等工具，几下利落地爬上梯子，撬开窗户，又从窗口把梯子递出去，做完这些，刚想爬出去，忽然觉得就这么跑了，实在不甘心。 她随后下单了三桶强力万能胶，库库倒在门口，就像上次在门前摆钉子一样，只要有人从正门进来，绝对落不了好！ 做完这一切，陆昭昭又一次爬上梯子，这次，她毫不犹豫的跳出了屋子。 天已经黑了。 陆昭昭绕到侧面一看，那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饭盒，坐在院子当中吃的正欢呢。 陆昭昭立刻下单两把电棍，一手拿一个，脱了鞋，猫着腰静悄悄地走到二人身后，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他们。 她绕到二人正面去看，其中一人塞了满嘴的高粱米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两人黑黑壮壮的，陆昭昭瞅着面生。 也不知道这一晕能晕多久，为防他们过早醒过来，陆昭昭又开启电棍突突了好几下，这下两人晕得更彻底了。 陆昭昭又下单一瓶劣质白酒——用好酒太浪费了。她把酒泼了一些在二人前襟和领口上，顿时酒气冲天，她把剩下的半瓶白酒摆在他们二人面前。 做完，陆昭昭把自己的皮鞋存起来，换了双空间里的小布鞋一溜烟跑出大门。 这是哪里？出了门陆昭昭就转了向。好像是一个村子里，别说路灯了，几处低矮的民房中，除了纸糊的窗户里透出一点煤油灯的光，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陆昭昭心急了：这让她怎么跑啊？辨别不出方向，不知道这二人在村里还有没有同伙，而且，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臭娘们”什么时候过来。 陆昭昭往院子里一瞧，他们开的那辆货车停在院子当中。 陆昭昭奔过去一看，车钥匙插在钥匙门上没有拔下来。 陆昭昭咬了咬牙，爬上车，拧了好几次钥匙，破车才“哐哐哐”地启动。她一操作又傻眼了，她前世都是开自动挡车，这手动挡，她压根不会开呀！ 只能凭着前世在驾校学习时那点久远的记忆仔细回想，刹车离合油门，鼓捣了老半天才勉强把车开走，开出不多远就憋灭了火。再打火，再开，开一段手脚上没配合好又熄了火。 陆昭昭满头大汗，越急，车越捣乱！ 好不容易车开上了一条稍微宽敞的路，开了大概二十分钟车程，看见一家木器厂。 陆昭昭停下来，跳下车。看门的门卫以为给厂里拉货的车来了，大门都打开了。见跳下来的是位穿着时髦长相漂亮的女同志，神色狐疑地道：“你是干啥的呀？” 陆昭昭的那张脸，天生就让人升起保护欲，再加上十分抗打的演技，立马说道：“大爷，我有急事，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大爷刚开口：“你不是厂里的吧？有规定……” 话还没说完，手里被塞进一张崭新的大团结。 “规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遇到女同志有困难……哪能不帮忙呢？”大爷说着，带着陆昭昭进了大院。 有几个厂房倒夜班，厂房里灯火通明，锯末子漂浮在空气中，陆昭昭捂嘴扇了扇，忙从商城下单一副棉布口罩戴在脸上。 门卫大爷领着陆昭昭走进一幢三层小楼，应该是厂子里的办公楼，黑暗中，大爷手里的手电筒晃来晃去，“东风木器厂”几个字一闪而过。 他们来到收发室，大爷指着座机电话道：“你打吧，我去外面等你，可别让值班领导发现了，你得快点！” 陆昭昭点点头：“好的。” 大爷出去后，陆昭昭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萧承延房间里的座机电话，昨天萧承延就找人把电话线扯到了一楼客房。 电话铃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他稍显严肃刻板的声音在陆昭昭此刻听来犹如天籁。 “萧承延！是我！”陆昭昭急道。 “昭昭？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萧承延听见陆昭昭声音有异，一叠连声地询问。 “萧承延，我在一个叫东风木器厂的地方，不知道距离沈城多远了，你快来接我，我遇到了奇怪的劫匪，他们要我的命！”陆昭昭赶紧把主要信息告诉萧承延。 萧承延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眉峰凝上寒冰，他立刻从抽屉拿出一本文件，按拼音索引找到“东风木器厂”的地址。 “我知道了，你让他们工作人员接电话。”萧承延道。 陆昭昭不疑有他，推开门对大爷道：“大爷，你能来接一下电话吗？” 大爷一咧嘴：“还没说完呢？一会领导来了……” 他接起电话：“喂！” 不一会，他开始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好嘞……成……成……领导放心！” 再看向陆昭昭的眼神，闪烁着畏惧又疑惑的神色。 陆昭昭把听筒拿回来：“喂。” 萧承延在另一头说道：“我与他说好了，你就等在那里哪都别去，我每到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就给你打一个，放心，两个小时内，我一定找到你。” “嗯，好，我等你！”陆昭昭鼻子里泛出一阵酸意，被她生生忍下，挂断了电话。 看门大爷惊疑不定：“你是啥人啊？我借你个电话，咋就整出军事机密来了呢？你别是诓我的？” 陆昭昭翻出工作证，虽然她没转正，没参军入伍，但工作证上也是有红星的，她只把红星给大爷看了一眼，大爷立马闭嘴了。 他还客气地搬来一把放着垫子的椅子：“您坐您坐！” 陆昭昭点点头，道了谢，坐下。心里的恐惧与惊慌渐渐减少了几分，秋日夜晚寒冷，她却出了一身透汗，不知是紧张，还是与破车对抗急的。她心里暗暗发誓，这次过了这个坎儿，一定把开手动挡汽车学会！ 大爷把房间留给她，出去坐在马扎上。每有人路过，透过窗子看见她，询问大爷的时候，他都说：“我侄女，给我送饭来了，在这等一会我儿子来接她。” 保密工作很到位，张嘴就来，大爷很有做特工潜力。 门前停着的货车静静地立在那里，过了一会，一辆小轿车与它错车而过。 副驾驶一浓妆艳抹的大波浪女人看了一眼突兀地停在马路边的货车，不过她没在意。驾驶位的人对她说道：“别急，再开半小时就能到了。” 第105章 粘鼠板 轿车在废弃作坊院里停下，车灯一熄灭，满院子漆黑。 男人与李艳红下了车，适应了一会黑暗，男人喊道：“黑子，大国，人呢？” 他从车里掏出一把手电筒，满院子一扫，看见了两个坐在马扎凳上的男人。 “他妈的，这也能睡着？他妈睡到半夜不把你们冻死！” 两人走过去，发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男人推了推其中一个，毫无反应。 “这是喝了多少啊？”李艳红抱怨道。 男人在叫黑子的人身上摸了摸，摸到了钥匙，递给李艳红。 “去吧，那边仓库。用不用我帮忙？”男人问。 黑暗中，李艳红眼中的厉色被隐藏，但声音中的狠厉暴露无遗。 “不用，收拾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用得着帮忙？” 李艳红点燃了桌子上那盏被风吹灭了的煤油灯，拎着就往仓库走去。 男人搓了搓有些冷的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被他喷了出来。 “他妈的，假酒吧！这么难喝，你们俩真是渴了！” “啊——”黑暗的仓房里传来女人的叫声，男人嘿嘿乐，笑道：“艳红，悠着点，虽然这里没人能听见，大晚上也挺渗人的，你利索点啊！” 谁知呼喊那一声的，根本就是李艳红，只听她叫道：“张哥，快来，救我！” 闻言，男人放下酒瓶，操起手电，疾步就往仓房走去。 “咋回事？”他问道。 “张哥，这啥呀？把我粘住了！”李艳红喊着，“你快拿手电往里面照照。” 男人用手电往屋子里一照，屋里空空根本没有人，两截断了的绳子被扔在地上。 “妈的，跑了！” “张哥，快把我拉起来！”李艳红喊道。 男人发现李艳红跌坐在地上，就想过去扶一把。 “别迈过门槛！”李艳红赶忙提醒，已经来不及了，男人一脚已经踏进了门里，再想动，也动不了了。 “啥玩意啊？” “不知道，我被粘住了！” 这种胶像粘稠的麦芽糖一样，被陆昭昭涂了厚厚一层，半干不干，粘度极大，粘住了就难拔出来。 李艳红走进来脚就被粘住，因为走得急，身体因惯性没收住，倒在了地上，导致现在整个人都被粘住了。 “他妈的！哪来的？这仓库是空的，也没这玩意啊！” 男人解开鞋带，脱了被粘住的那只鞋子，用手使劲拔也没拔出来，他一只脚光着站在门外，只能放弃那只鞋，伸出手来拉李艳红，李艳红却拼命伸手也够不到他。 两人在胶里挣扎，这边萧承延已经接到了陆昭昭。一共来了三辆车八个人，都带着武器。 他们在陆昭昭的指引下，迅速开到仓库附近，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车，提前上好膛，静悄悄潜进院子。 他们在各点位站好后，一颗照明弹被打到院子当中，瞬间整个院落亮如白昼。 只见院子里，两个男人歪歪斜斜地坐在马扎凳上，还是被陆昭昭放倒时的姿势。再看仓库门口，人已经跑了，不过，三只鞋子和一套衣服被粘在了地上，衣服是女士外套和裤子，都被划破了，一双女士鞋，一只男士鞋。 陆昭昭失笑，看来那女人是剪开衣服才跑了的。地上的胶就像个大粘鼠板一样，轻易逃不脱，估计那女人的皮肤也受了不少罪。 一辆轿车停在院子当中，应该是听到动静，赶快逃跑，怕开车被半路拦下，趁着夜色跳墙跑了。 萧承延令道：“跑不远，一男一女，一个没有鞋，一个一只鞋，女的没穿外套。” 他又看到被胶粘掉的一缕头发，道：“女的长头发，烫过。” 这么晚了，他们要么往山里跑，夜里三四度的温度，穿的单薄根本受不住，只能用往村子里跑。 “挨家挨户去搜。”萧承延道，“这两个人弄到车上带走！” 萧承延把陆昭昭在他的车上安顿好，从后备箱中拿出一条行军毯给她披上，黑暗中，他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声音放轻柔，道：“你在这里等我。” 两个劫匪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另一辆车里，萧承延交代好一个手下的兵守着劫匪，照应陆昭昭，他自己亲自带人去捉拿跑掉的两个人。 陆昭昭等在车上，车里熟悉的味道和厚实的毯子使她缓解了紧张，她从商城里下单了巧克力吃下去，给自己充充饥。 萧承延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天蒙蒙亮了。 几位军装士兵押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回来，不等陆昭昭看清，就被塞进了他们那辆轿车里，众人开车回部队，半路，又接上了陆昭昭开出去的那辆货车，于是，来的时候来着三辆车，回去的时候五辆车，浩浩荡荡地回到团部，萧承延没回家，打算立刻把几人提出来审问。 “不送到公安局吗？”陆昭昭问。 “他们也许和一直没破的间谍案有关。”萧承延答道，他神情严肃，目光冷冽，眼中既有一夜未睡的疲态，也有因找到新线索而产生的兴奋，“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陆昭昭随萧承延走进办公室，问道：“需要问我的话吗？” 萧承延点点头，道：“你先回去睡一觉吧，先审他们，你休息好了再过来。” 陆昭昭随手买了一包这个年代死贵死贵的雀巢速溶咖啡，倒进萧承延的杯子里，倒了些热水为他冲泡开，递到他面前，怕他嫌苦，放了好几颗方糖。 “咖啡？”萧承延闻到了浓郁的香味，“怎么会有这种一冲就能喝的粉末状咖啡？” 军人俱乐部有咖啡，都是咖啡豆现磨的那种，速溶咖啡现在还不常见。 “我从以前的家里带来的。”陆昭昭这句话都说习惯了，如果有人有心留意的话，她“家里带来”的东西她的行李箱根本放不下。 萧承延先把杯子递到陆昭昭面前：“你先喝，暖一暖。” 陆昭昭就着萧承延的手喝了一口，暖香下肚，整个人舒服多了。 萧承延靠坐在办公桌上，拉住了陆昭昭的手，柔声关切道：“你身上真的没有受伤吗？” 陆昭昭摇了摇头。 萧承延叹了口气，想到接到她的电话，她慌张的语气：“那也一定吓坏了吧？” 陆昭昭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 第106章 漏洞 “周阿姨要是看见我这时候回家，一定要吓坏了。”陆昭昭道。 “我对她说你去了王丽丽家。”萧承延道。 “那我就在你办公室里眯一会吧，我让丽丽帮我请个假。” 萧承延点头：“行。” 他推开一扇门，原来这间办公室内室还带了一间卧室，萧承延加班的时候住在这里。 里面的摆设几乎与家里萧承延的房间一模一样，一水儿的军绿色。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走进去，朝她挥了挥手，就转身关好门出来了。 陆昭昭又困又累，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 她醒来一睁眼，发现已经是午休时间了，萧承延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头靠着窗台打瞌睡。 陆昭昭一坐起来，萧承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动静，睁开眼睛。 陆昭昭笑意盈上唇畔，刚想说话，萧承延几大步跨过来，伸手就把她拥到了怀里。 陆昭昭一愣，轻拍萧承延的背，问道：“怎么了？” 萧承延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道：“幸亏你没有出事！那个李艳红，该死的，竟然真的想杀你！” “李艳红？”陆昭昭问道，“是她？” 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上次在黑市她就想对她动手了，却被刘平安拦了下来，没想到她还不死心。 “黑市，刘平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承延松开陆昭昭，对着陆昭昭的眼睛，认真地问她，“那次电影院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刘平安对不对？你们早就认识？你却没有对我说过。” 陆昭昭不想瞒着他，然而去黑市买人参的事她没有说，只说南市火车站，认识的刘平安，然后去黑市找他调查迷香的事，又误打误撞帮他解决了扳指的难题。刘平安觉得她会鉴定古董，所以让她帮忙，这才得罪了李艳红。 陆昭昭简要的说了这些事，隐去了一些她不想让萧承延知道的。 萧承延凝神听过，眉头紧锁，道：“黑市……你若是想去，该找个人陪你，毕竟鱼龙混杂，不那么安全。” 陆昭昭有些惊讶，他没有说不让她去。 “刘平安把那个黑市管理得很好，很安全的，你有时间也可以跟我去看看——哦，对不起，你的身份……” 萧承延点一点她的鼻子：“有什么你想买的东西是国营商店买不到的吗？还是你手里票不够用了？” 他知道她是不缺钱的，去黑市他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黑市买东西可以不用票。 陆昭昭忙解释：“不是，我手里有钱有票……” 萧承延不待她说完，伸手从被摞下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以后都给你收着，这是这个月的。” 陆昭昭翻开一看，有钱有票，还真不少。 “不用了……唔……” 萧承延忽然霸道地以吻封住了她的唇！他惩罚性的吸吮她的甘甜，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来，与他紧密到不留一丝缝隙。 “不许不要！”萧承延略显粗糙的指腹蹭过她粉嫩的唇瓣，道，“以后，我的都交给你。” 陆昭昭被吻得七荤八素，眼神迷乱似雨后的娇花，萧承延把信封塞进她手里，她嗔道：“我还不想当你的管家婆呢！” 萧承延一愣，薄唇微微一抿：“陆小姐嫌弃我的收入微薄，也对，你家大业大，这些东西不入你的眼。” 他作势要把信封收回来，眼神说不出的哀伤。 陆昭昭忙抓住他的手：“收就收！谁还嫌钱多？你别后悔就行！” 萧承延抿唇一笑：“我所有身家交给了陆小姐，以后，陆小姐可不许不管我呀！” 看着他一脸得逞的样子，陆昭昭才反应过来，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把，这男人怎么比她还会演？ 不过，处心积虑往外送钱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再想买什么，有钱有票，不用去黑市了。”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那我不要了！” “好好好，去去去，找个人陪你去！” 二人正说着，一声敲门声响起。 “报告！” 萧承延推开卧室门，走回办公室，在办公桌后面坐好。 原来是萧承延找人给他们打了饭。送饭的人走后，萧承延就让陆昭昭出来与他一起吃了饭。 “炒青菜给你。”萧承延知道陆昭昭不喜欢吃食堂做的肉菜，就把自己饭盒里的青菜挑出来给陆昭昭，又自动打扫干净了她的肉菜。 “你都没休息一会。”陆昭昭道。 萧承延边吃边答道：“刚才眯了十分钟，缓了乏。” “什么时候问我的话？”陆昭昭又问。 “下午就可以。交代一下过程就好。” 午休过后，萧承延带陆昭昭到审讯室，三名军官和萧承延一起对陆昭昭进行问话。 陆昭昭把如何被绑说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说绑匪忘了搜身，梯子她没有收进系统，而是扔在了墙边，就说无意间发现有梯子。 几名军官对视，都觉得这两名绑匪可能智商有问题，竟然有这么多漏洞。 萧承延捏着笔记本的指节泛白，听到陆昭昭被他们绑住手脚扔进黑屋的时候，就想冲到禁闭室给那两个绑匪来一顿皮鞭子。 “那个名叫小黑的绑匪说，他忽然全身发麻，心脏抽搐，就人事不省了，是怎么回事？”一名军官问道。 陆昭昭就知道逃不开这个问题，从她的挎包里掏出了那两个电击棒，实际上就是早期的电棍，只不过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设计得便携合理，现在只是具备一个电棍的雏形。 几人接过去仔细研究起来，一个人手持着一端，就要去碰开关，陆昭昭忙制止：“别，真的会被电晕！” “哪来的？”那人严肃地问。 “我……老家带来的，家里以前雇保镖，后来把雇佣的人都辞退了，家里人没有安全感，于是就从国外弄了几个这东西回来，就是日常防贼的，你们知道，我家情况特殊嘛！” 现在撒这样的小谎她已经信手拈来了。 萧承延眉头越皱越紧，陆昭昭心里发虚，怎么，他发现她的话有漏洞了吗？ 当有人问：“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萧承延抬头向她看过来。 第107章 不得了了 陆昭昭眼神闪了闪，是啊，怎么解释她随身带这么多防身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觉得周围可能隐藏着坏人，带防身用的东西，是我一向的习惯。” “那电击棒也不用一下子带两个吧？”那人刨根问底。 陆昭昭咬了咬牙——两个人一起放倒，方便嘛！当时怎么会想那么多？ “不好意思，只是个人习惯而已，让你们见笑了。”陆昭昭演技一流，这时坦荡地迎着几人的目光，毫不露怯。 几人看向了萧承延，萧承延的目光晦暗不明，看了看陆昭昭，问道：“还有吗？” 陆昭昭想了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到别处。 “那个劫匪说，他们有组织，说是完成任务会升官发财，组织会给嘉奖。还说，从李艳红要什么东西。” 几人点点头，道：“这些事情他们已经招供了，和你说的大体一致。” 萧承延道：“那就到这里吧。” 他带着陆昭昭又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关上门，陆昭昭道：“我就先回家了。” 一转身，却见萧承延正直直地看着她，难掩心疼。 “怎么了？”陆昭昭问。 萧承延走过来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你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吗？为什么带那么多防身之物？也是，你一次次发生意外，都靠你自己机敏才逃脱，我没保护好你！” 他声音中充满自责，陆昭昭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完全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 陆昭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她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一个小习惯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说，是谁说女孩子不能自己保护自己，一定要依赖男人呢？我不是靠自己都化险为夷了吗？ “你是日理万机的萧团长，你有那么多重要工作要做，就不用操心一个小小的我了，我以后也会多加注意，不给你添麻烦！” 萧承延更加自责：“你别这么说，让我无地自容了！我怎么能不操心你？ “这次抓到间谍，还多亏你了！” 陆昭昭笑了：“那就是因祸得福喽！” “对，你是个福星！” 陆昭昭头贴在萧承延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他有力的臂膀环着她，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人没有安全感呢？ 这件事是最高保密级别，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处理，陆昭昭不再知道后续，萧承延因为这件事忙了有半个多月，要么住在团部，要么回家时已经半夜了。 陆昭昭是习惯了的，萧承延非常忙，十天有八天都是加班到很晚的。有所谓的是王雪芹，她接了奶奶给的任务，在家里住了半个月，却还没有拆散萧承延与陆昭昭这一对，眼看着假期该有一个礼拜，不由有些焦急。 萧奶奶对她的进度颇有怨言，然而萧承延忙于工作不回家，陆昭昭每天该干啥干啥，偶尔做点吃食送到萧承延办公室，陪他待一会，他们俩的感情反倒是稳步加深中。 陆昭昭没再去黑市了，怕萧承延会紧张她，他最近工作辛苦，她不想让他为她分心。 那条棕色的围巾织了大半了，作为周阿姨的礼物也不错，积分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天陆昭昭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刘哥？”是刘平安找她。 “那件事我听说了，李艳红，真不是东西！你没事吧？”刘平安道。 陆昭昭十分诧异，这件事属于保密事件，刘平安到底有什么神通，连这都能打听到？ “我没事，刘哥。”陆昭昭稍微有些不悦，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艳红的家人四处为她奔走申冤，好好一个供销社员工忽然因为绑票被刑拘了，他们怎么能不慌呢？所以找到了我，我才着人调查了一下，才知道她绑架的人是你。” “哦，这样啊。”原来为了掩人耳目，部队这边隐去了间谍的事，只以绑架罪名把李艳红移交到了公安机关。 “谢谢刘哥关心，我没事。”陆昭昭道。 刘平安道：“那就好。” 他没说别的，挂断了电话。这时候的电话也没有来电显示，所以陆昭昭不知道刘平安的电话号码，他们之间只有刘平安找她。 又到了周末，间谍案估计是告一段落了，萧承延周日难得休息，没有去加班。 陆昭昭本想找他出去约个会的，没想到赵营长和他约好了去探望一位烈士的父母，这位烈士是萧承延以前一个班的战友，和萧承延、赵营长的关系都非常好。 两人可能想起过去的岁月有些感慨，晚上，从烈士家属那里回来，萧承延就被赵营长拉去他家里喝酒。 不知为什么，今天陆昭昭总觉得心里面不踏实，可能萧承延自己出去她有些失落，她自己也说不好，也许是自己有些敏感了。 但是她看到王雪芹今天有些异样，时常到院子里转一圈，听听动静，望望门外，再回来，不一会又出去了。 陆昭昭心里更不踏实了，想到了那次出去吃饭，李明月和王雪芹的互相试探互相引诱，再联想到李明月最近天天往萧家跑，来了就直奔王雪芹的房间，这次萧承延去赵营长家，以陆昭昭看了无数狗血剧的经验，她觉得这次要有事发生。 果然，都十点钟了，萧承延还没有回来，陆昭昭坐不住了，想去隔壁赵家看看。 “昭昭，去哪？”王雪芹笑问道。 “出去转转。”陆昭昭道。 “外面多冷啊，水都结冰了，想散步还是白天出去的好，正好晒晒太阳。大晚上的，出去受冻吗？”王雪芹貌似关心的话语，让陆昭昭心里一阵腻烦。 “大嫂休息吧，我去去就回。”陆昭昭不愿与她龃龉，穿上外套就要出门。 这时“乓乓乓”的敲门声响起，非常大力，非常急，王雪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忙去开门，一楼住着的萧奶奶和周红英听见动静，匆匆忙忙从房间里出来。 赵大娘奔进来就拍着大腿嚎：“不得了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第108章 出事了 陆昭昭心里一突，心道：“果然，狗血剧情，这不就来了？” 萧奶奶和周红英穿得单薄，披起衣服问：“这是咋了？” 赵大娘的大嗓门尖细刺耳，叫着：“你们赶快到我家去吧，可不得了了！” 她只顾吵着“不得了”，却不说到底怎么了。 王雪芹赶忙道：“妈妈，奶奶，你们赶快回去穿件衣服吧。赵大娘也许真的有急事，既然她急得说不出来，我们还是赶紧跟着她去看看吧。” 萧奶奶与周红英对视一眼，点点头，回自己屋里穿了棉衣棉裤，陆昭昭早已经穿戴整齐了，想跟着她们一起去。 “陆同志就别去了，有些事，让你看见不好！”赵大娘说道。 陆昭昭冷冷笑了，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赵大娘道：“你一个外人……” 陆昭昭打断她：“我是萧承延的对象，我们在交往，于萧家，我可不是外人。” 众人一愣，萧奶奶和王雪芹没想到陆昭昭不等男人出来公布，自己就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起来，果然，不能把她当一般女孩子对待。 周红英却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说看你们最近怪怪的！原来你们在一起了！” 陆昭昭头痛，没见过这样神经大条的妈妈，她向来粗枝大叶，不够细腻，可如此粗心，他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成日家“眉来眼去”，她居然都没往哪方面想。 “什么对象？你说是就是啊？”萧奶奶厉声道，“承延可没有公布，他没亲口说，不算数！” 陆昭昭乐了：“都心知肚明的事，装什么呀？有意思吗？赵大娘这还等着唱戏呢，与我在这里纠结，不如赶紧过去看看，没有观众，戏可怎么开场呢？” 赵大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胡说些什么呀？没人承认你是萧团长的对象，你就与萧团长没关系，他在我家发生了啥事，你没资格知道。” “你是害怕吗？怕我去了，你们阴谋不能成功？呵呵，我没想到我一介区区少女，让你们畏惧忌惮到如此地步啊！” “你……牙尖嘴利！”赵大娘咬牙切齿。 周红英道：“好了，陆昭昭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来者是客，赵大嫂子，怎么，我家孩子想去你家做客，你要往出赶吗？” 赵大娘一时语塞。 王雪芹见僵持不下，那边又是需要抓住时机的事情，忙道：“哎呀，陆昭昭去不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紧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 陆昭昭冷冷一笑：“对呀，这戏再不唱，一会该唱不成了！”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她们到底使的什么计，无非就是那些事，没什么新意。不过，对萧承延，她们居然这么大胆子，敢这么做，这世上居然会有人认为萧承延好拿捏，真是天真！ 赵大娘眼珠转了转，不再废话，率先走出去，其他人在后面跟着，王雪芹紧紧搀扶着萧奶奶。 陆昭昭从没来过赵营长家，他们家也不小，祖孙三代，即使来了个李明月长住，也完全没问题。只是平房，不是二层楼。 屋里电话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的，家具也是实木的，只是家人节俭，一应摆件全无。 走进屋子，只觉得安静得诡异。两个孩子不在客厅，萧承延和赵营长也不见踪影，李明月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红红的，看见赵大娘进来，柔弱地叫了一声：“姑姑……” 赵大娘一改尖厉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过去抱住李明月，道：“我可怜的侄女儿，你以后可怎么见人啊！萧团长他……哎呦，怎么说得出口呦……” 萧奶奶和周红英脸色大变，似乎猜到了不好的事，陆昭昭却冷哼一声。 周红英忙问：“昭昭，你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向陆昭昭，仿佛在等着陆昭昭喂她一颗定心丸。 陆昭昭牵起了周红英冰凉的手，拍了拍，道：“阿姨，您看不出来吗？人家明月姑娘被咱们家萧团长给欺负了！” 萧奶奶厉声训斥道：“别胡说八道，承延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我也知道啊，谁不知道？”陆昭昭继续冷笑，“只是不知道人家是如何做的这个局，且听一听人家怎么说吧！” 王雪芹目光投来，她没想到陆昭昭如此冷静，听到萧承延出了这样的事，不哭不闹，目光镇定冰冷，仿佛事不关己，难道她根本不爱萧承延？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这样一说，倒显得赵大娘和李明月的抱头痛哭那样可笑。二人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终于赵大娘一指陆昭昭：“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恶毒？我侄女清白没了，你在那里说风凉话，讽刺挖苦，你什么意思？” 萧奶奶急道：“什么叫你侄女清白没了？怎么就没了？你大半夜叫我们家人过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大娘听萧奶奶问到了点子上，继续哭道：“萧主任，您身为前妇女主任，要为明月做主，可不能徇私啊！” “你快说清楚！”萧奶奶在王雪芹的搀扶下，摇摇欲坠。 “奶奶，您别急！”王雪芹为她顺着后背，“明月，到底怎么回事，你姑姑说不清楚，你来说！” 李明月闻言抬头，擦了擦眼泪，视线无意地瞟过陆昭昭又移开，道：“今天，我表哥请萧团长来喝酒，我做了几道菜，他们俩就喝起来。我们家规矩是男人喝酒吃饭女人不上桌的，所以整个饭厅就他们一起喝酒聊天。 “过了很久，我和姑姑听见他们没了聊天的声音，过去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醉倒了，可能是喝得太快太急，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周红英道：“承延酒量不错的！怎么会醉得直接在桌子上睡过去呢？” 陆昭昭看了一眼还没收拾的饭桌，一瓶白酒放在桌子上，只剩个空酒瓶，看来的确没少喝。 “可能他们想到了战友，心情不太好，聊着喝着，就都醉了。”李明月道，“然后我姑姑就让我把表哥扶进屋子里去睡。最后剩下萧团长，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了，家里男人醉倒了，没人能把他扶回萧家，所以，我就把他临时安置在了我的房间……” 第109章 一面之词 “嗯，”陆昭昭冷哼一声，“说话条理清晰，像提前背过的。” “你！”李明月愤恨地看着陆昭昭，“你不想继续听就算了！” “听，怎么不听，还没到精彩的地方呢！”陆昭昭笑，周红英狐疑地望着她。 李明月强压下怒火，再不看陆昭昭，对萧奶奶和周红英道：“我把萧团长搀扶到我的房间……” 她鼻子一皱，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哭，陆昭昭又嗤笑一声道：“为什么不往萧家打电话？为什么不送萧团长回家？为什么送到你的房间？” “因为没人能背得动萧团长啊，我表哥也醉倒了。”李明月脱口而出。 “团里有的是警卫员，或者家属院的邻居，没个男人能帮忙吗？”陆昭昭冷笑道，“一个清白女儿家，就算是别人醉死在桌子上，也不能把个男人请到自己屋里睡觉啊！” 李明月一噎，怔愣住。 王雪芹接道：“明月是个善良的姑娘，平时与我们家又常来常往，熟悉了，到她房间休息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能没有多想。” “对对对，我没想那么多……”李明月忙道。 “我们两个女人，哪能想到去团里找人，就寻思让萧团长休息一下，睡醒了就好了嘛！”赵大娘也道。 “对，是这样的！”李明月点头附和。 陆昭昭冷笑，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李明月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演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那你哭什么？”王雪芹适时问道。 “我把萧团长扶到房间，萧团长他……他……” 李明月难以启齿，眼圈又红了，抽抽噎噎道：“我说不出口……” 陆昭昭一皱眉头：“他轻薄你了？” 众人都向陆昭昭看过来，没想到她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李明月一愣，白了陆昭昭一眼，点点头。 萧奶奶身子晃了晃，道：“不可能啊！承延酒品一向好的很，怎么可能醉酒犯错呢？” 周红英也反握住陆昭昭的手：“我相信承延，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大娘立刻站起身：“怎么，你们家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家明月诬赖你们家萧团长了吗？我们家明月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她名声不要了吗？这件事传出去，让她怎么做人啊？” 王雪芹也道：“奶奶，妈妈，还是听听明月怎么说，明月老实本分，不像信口胡言的人。而且，如果她撒谎被识破，不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反倒害了自己吗？” 陆昭昭冷哼一声，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赵大娘尖厉的声音传来：“左右你是个外人，没你什么事，不用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陆昭昭道：“我说了，我是萧承延的对象，他的事就关我的事！如果萧承延醒来后，亲口说，他的事不用我管，和我分手，那我二话不说，该让位让位，该闭嘴闭嘴，但现在，我的身份就在那里，除了萧承延，谁说也不好使！” “你！”赵大娘恨不得立刻把陆昭昭拖出去千刀万剐，奈何她就是仗着周红英撑腰，淡定地站在那块她最喜欢的地砖上，赖在她家里不走！赵大娘气得心都要梗住了。 “你说你是萧团长的对象，那我们明月怎么办？我们明月可是……”赵大娘不依不饶。 “对了，继续说呀，明月姐，你还没说完呢！”陆昭昭道，“萧团长是怎么轻薄你的？是拽你的衣服了？摸你什么地方了？还是……进入正题了？” “你……不要脸！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李明月激烈地哭道。 “这样的事就是报公安，公安也会这样问的。” “报什么公安？”萧奶奶立刻道，“不嫌丢人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们家承延前途不要了吗？” “我不过打个比方，公安也会这样问话。如今这屋里都是女人，未婚的就我们俩，我敢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陆昭昭笑了笑，“要不还是等萧承延醒了，让他自己说？” “他……”李明月咬了咬牙，“他摸了我，还搂住我亲我……那里……” 陆昭昭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咬牙问道：“哪里？” 李明月眼睛通红，脸也红得滴血，闭了闭眼，指着胸口一口气说道：“就是这里！我们该干的都干了！已经……是事实夫妻了！” 屋子里都是倒吸凉气地声音，陆昭昭明显感觉周红英掐着她的手，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萧奶奶“哎呦”一声，就要倒地，是王雪芹赶忙扶住，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她“哎呦哎呦”地捂着心口，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王雪芹身上，浑浊的眼泪流了满脸。 “这可怎么办才好？”萧奶奶哭道。 王雪芹抚着萧奶奶的胸口：“咱们这样的人家，怎能干出这种事呢？如果是真的，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双方的事，不能仅听一面之词吧？”陆昭昭冷冷道。 王雪芹说道：“自然，要等承延醒过来，听听他怎么说。” 她眼睛不经意地看向李明月，恰好李明月也向她看过去，二人视线碰撞，又都转过头。 陆昭昭道：“萧承延在哪？我们总要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赵大娘看了李明月一眼，点点头：“我带你们去。” 陆昭昭紧紧跟着赵大娘，周红英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捏得她手指发麻。 萧奶奶被王雪芹搀扶着，跌跌撞撞在后面跟着。 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酒气。萧承延仰面躺着，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粗重。 赵大娘道：“看，确实是喝多了吧？酒后乱性！男人啊……” 陆昭昭一眼就看出不对，忙奔过去，轻轻唤道：“萧团长？萧承延！” 萧承延完全没有反应。 陆昭昭心里慌了，伸出手推了推萧承延，还是没反应。 她愤怒地转回头，双眼充血，颤声道：“别说了，赶紧给医院打电话！” 萧奶奶制止道：“这是赵家，叫了军医来，不是弄得人尽皆知了吗？” 陆昭昭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 第110章 我只要你 李明月看见陆昭昭的神色，再看萧承延的状态，心里一惊。陆昭昭喝道：“快去打电话，出了事，你们都死定了！” 李明月和赵大娘被她这句话吓得腿都软了，强撑着去打电话。 王雪芹的脸也白了，事情似乎变得严重了。 陆昭昭又跑出去找到厨房，问赵大娘：“有没有蜂蜜？” 赵大娘哆哆嗦嗦进厨房翻出一罐子蜂蜜给她。 陆昭昭看那罐子外面油乎乎的，里面的蜂蜜浑浊不堪，还飘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眉头紧紧皱起来。 她连忙从商城下单一瓶蜂蜜，冲了蜂蜜水，端回房间给萧承延喝。 李明月趁没人注意，忙回到餐桌，想把那瓶喝剩下的酒倒掉。到了餐桌旁，她心尖一颤——那瓶酒不翼而飞！ 她到处找，就是找不到，只有一个可能——陆昭昭发现事情有蹊跷，把酒收走了！ 看来，今天这件事难成了，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明月恨恨地咬了咬牙。 不过须臾，她又冷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放轻松了一些，深呼吸几次，回到房间。 军医来了，给萧承延吊上了生理盐水，使酒精尽快代谢出去。 赵大娘啥也不懂，没想到喝个酒还需要请大夫，看来对身体影响很大，忙让大夫给自己儿子也吊一瓶。 她见萧承延喝了蜂蜜水，也忙让李明月给自己儿子也冲了一杯。 大家都守在萧承延旁边，赵大娘去守赵营长。 陆昭昭对周红英耳语几句，周红英点点头。 周红英对军医道：“周大夫，麻烦你，萧承延喝的酒，我觉得很不对劲，这瓶酒请你帮忙拿去立刻化验一下。” 李明月神色如常，道：“那就是我们家收着的普通白酒，既然周阿姨不放心，拿去化验便是，不过，我路过餐桌，没看见那瓶酒。” 陆昭昭道：“在我这里。” 她出去片刻就拿着酒回来了，特意留意了一下，李明月神色如常，倒是王雪芹，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周医生点点头，拿着酒就回去了。 萧承延脸色比刚刚好了很多。 陆昭昭一字一句，缓慢而又严肃地说道：“虽然吊了盐水，但是只能让他舒服一些，目前没有任何药物能真正解酒，无法加速酒精从体内的代谢和排出，也不能消除酒精对肝脏等器官的伤害。就算能缓解酒后头痛、恶心等不适症状，但并不能降低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也无法避免酒精对身体的潜在损害。” 她抬头看了一眼王雪芹，王雪芹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白了。 李明月仿佛事不关己，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昭昭又道：“你们知道萧承延对于整个团部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好大的胆子！” 李明月：“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只不过热情好客，请他喝酒而已，况且我表哥也喝多了，你说的，像谁故意谋害萧团长似的。” 陆昭昭道：“总有人打着各种旗号，行谋害之实，我说的是谁，谁自然之道！” 萧承延过了很久，有了反应，恶心，想吐，李明月忙拿桶过来，萧承延吐了一回，脸色又好了一些，人渐渐清醒了一些。 陆昭昭忙又递过蜂蜜水去，萧承延就着她的手喝下去，大手覆在陆昭昭柔嫩白皙的手指上，旁若无人。萧承延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脑子思考起来很费力，看陆昭昭的眼神也格外灼热。 平日里，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是不会这么看着她的。 萧承延又抬眼看向众人，不解。 “这是……你们怎么都……” 电话铃声响，周红英去接起，果然是军医打来的。 放下电话，她定定地看向李明月，声音含着怒意，问道：“酒瓶上写的是42度白酒，为什么化验出来是65度？” 李明月脸上露出比她还惊诧的表情：“怎么会呢？不知道啊！那酒是我表哥珍藏的，别人送的礼物，我表哥一直没舍得喝，今天萧团长来了，特意拿出来的。” 萧承延眉头紧锁，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明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陆昭昭看向萧承延，眼神中有一丝残忍，她润了润嘴唇，说道：“你醉酒了，酒后乱性，和李明月……” 萧承延神情一滞，呼吸急促，眉目瞬间凝上一层寒冰，整个人冷冽锋锐起来。 “和她……怎么了？”他咬着牙齿追问道。 陆昭昭看了一圈众人，众人都神色尴尬，唯有李明月，淡定得很。 陆昭昭心里赞道：好一个李明月，在军医来了之后就知道今天的事难成了，现在这么冷静，莫不是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 陆昭昭道：“明月姐，还是你自己说吧。” 李明月抬头迎上萧承延的目光，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她知道，她必须破釜沉舟，成，她是团长太太，败，她与萧承延再无可能。 李明月脸一红，道：“萧团长，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一样，丢在萧承延的心上，震得他脑子嗡嗡响。 他怀疑这都是头脑不清醒产生的错觉。一时如在云里雾里，他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萧承延一把抓住陆昭昭的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身子前倾，与陆昭昭近在咫尺，他道：“不会！我只要你！除了你，我不会对任何人感兴趣！别人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 陆昭昭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想笑了，萧承延平时的严肃刻板与此刻醉酒失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莫名地让她觉得他此刻又蠢又萌。 在场的都是女人，面皮薄，齐刷刷红了脸，反而是被表白的对象陆昭昭，落落大方地回望萧承延，道：“我知道！” 萧承延伸手摸摸陆昭昭的脸，对她憨憨地一笑。 陆昭昭也看着他，一笑，脸上绽出个甜甜的梨涡。 “咳！”李明月打破了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旖旎，道，“萧团长，你醉了，控制不了自己，也许你断片了，自己都忘了，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是没脸见人了，身为男人，你怎么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该为我负责吗？” 第111章 有人爱他了 萧承延反应了一会，仿佛没听明白，喃喃道：“我怎么可能对你……” 李明月抬起泪眼羞答答地看了萧承延一眼，又低下，道：“我也不逼你，你实在不愿意负责，我这条命也没什么值钱的，大不了一死罢了！” 王雪芹忙道：“明月！别做傻事！我们萧家不可能做出污人清白，草菅人命的事！你们打结婚报告，静悄悄地办了婚礼，成就喜事一桩，好姻缘一对，不好吗？妈，奶奶，你们说句话啊！” 萧承延断喝一声：“不可能！” 所有人向他看去。 萧承延只看向陆昭昭，目光灼热，眼眸赤红。他道：“我已经向昭昭承诺了一生一世，尽管她没答应嫁给我，但我是铁了心，非她不娶！昭昭，你忘了吗？那天在玉米地，我说了什么？我是认真的，我许了你一辈子的！” 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喷洒在陆昭昭的脸上，话说得又快又急，陆昭昭现在相信他平时是有多隐忍克制了，这么热烈的情话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非借着酒力不能够！陆昭昭忙顺着他点头，再点头，生怕他太急切，又酒气上头不舒服了。 萧奶奶拍着大腿：“你们的事不是今天要说的，当务之急是李明月怎么办？” 王雪芹道：“奶奶，这两件事必须放在一起说！我们是什么人家？全军区的楷模，三代军官，爸爸和承宇都为国牺牲，我们这样的人家欺负了人家民女，让全军区的军人和家属怎么看？这不就相当于模范、标杆轰然倒塌，怎么对得起国家的重托，人民对部队的信任呢？” 陆昭昭厉声道：“大嫂！我敬重你是烈属，是萧承延的家人，叫你一声大嫂，你一顶顶高帽抛出来，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到承延头上，你把他绑架到道德高地，有没有，口口声声国家，人民，军区，你有没有问过他自己的意愿，他自己的幸福？” 萧承延眼神恍惚，却不离开陆昭昭的脸，只抓住她的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呼吸时急时缓，陆昭昭边说话，边心疼得不得了。 萧奶奶抽泣着：“做了这样的事，还谈什么幸福？总不能赖账，不管人家女孩的清白了！” 她浑浊的泪水流下，看了一眼李明月，从前她看李明月，觉得这姑娘勤快踏实，就算有点野心，但也在情理之中，今日看来，却怎么看都觉得面目可憎，就算萧承延真的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也一定是她主动，蓄意勾引，萧承延酒后乱性，稀里糊涂就犯了无法挽回的错。 陆昭昭柔声问萧承延：“承延，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你是怎么到这个房间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不记得了吗？” 众人紧张地看向萧承延，萧奶奶停止了哭，周红英看着萧承延与陆昭昭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不知道。”萧承延摇摇头，这一摇头带来一阵剧烈的头晕，他忍住恶心，脸色惨白，连唇上都褪去了血色。 陆昭昭忙喂了他一口蜂蜜水：“别着急，你慢慢想，慢慢说。” 此刻已经午夜，可没人有一丝困意，都紧张地等着他回答。 萧承延额头渐渐沁出汗珠，没人说一句话，他皱着眉头思索，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呀！”赵大娘突兀地一声，令在场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陆昭昭心跳加速，握着萧承延的手不由一颤，立刻被萧承延握紧安抚。他自己此刻正混混沌沌，经历着身心双重煎熬，却时刻记得关照陆昭昭的情绪。 “大娘，您一惊一乍的，是要吓死谁呀！”王雪芹拍着胸口，感觉魂都飞了。 “怎么萧团长这么快就醒了，我儿子还没醒啊？”赵大娘大呼小叫，“我赶紧让军医再来一趟！” 她说着又跑出去打电话。 “这可不得了了，败家的酒，坑死个人了！” 外面仍旧能传来她大嗓门的抱怨声。 “想起来了吗？”周红英紧张地问。 “我和赵营长喝酒，他说起从前一个班的战友，哭起来，说他身为班长，没教会他保护自己。我安慰他，不是你的错……” 萧承延努力回忆着，说话有些逻辑混乱，但众人都能听懂。 “然后，不知怎么，他就趴在了桌子上。我想起战友，心里难受……” 陆昭昭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安慰一个伤心的男孩。 “然后，我也忍不住掉了眼泪，又喝了两杯，接着，我感觉天旋地转……但我觉得我和他的酒量，不至于两瓶酒就醉了！想着也许是心情原因，困就睡一会，我就也趴在了桌子上……” 他看向陆昭昭：“我真没喝多，平时我喝这些不成问题的！可能是心情不好，没觉得酒的口感有什么不对……我……” 陆昭昭急忙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是你的错！” 她瞟了李明月一眼，又看向萧承延道：“你不用自责，赵营长是你的老班长，你对他无条件信任，根本不会怀疑酒有问题。而且今天你们俩的注意力都没在酒上，今天的事不怪你！” 李明月咬得牙齿咯咯响，这个可恶的陆昭昭，三言两语就想打消掉萧承延的自责，真是好厉害的口齿。 萧承延望向陆昭昭，有疑惑：“是吗？不是我不够警惕吗？我身为……” “不是！”陆昭昭忙道，“你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时刻对全天下保持警惕的，那不是人，是机器！” 萧承延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此刻只觉得鼻子发酸，看陆昭昭的脸都模糊了，那怎么行，他忙眨眨眼，不舍得把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哪怕一秒。 周红英在一旁无声的流泪。她这次终于做对了一次！她天生性格要强，粗枝大叶，不懂照顾家人，不懂爱护孩子，战争年代，她冲锋是一把锋利的刀，和平年代她工作是一颗努力的螺丝钉，唯独对家人，她有说不完的抱歉。 这次，她终于做对了，把陆昭昭接过来照顾，可能是这辈子对家人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承延以后不会再孤独了，他用他年轻的肩膀扛起莫大的责任，现在有人懂他了，有人疼他了，有人爱他了！ 第112章 娶她全家 “后来呢？”陆昭昭柔声询问。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萧承延汗珠滴下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下，薄削的唇还是苍白的，“醒来就看到了你。” “你不记得了，萧团长”李明月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像个透明人一样，此刻开口了，“我记得。” 众人都看向李明月。 她挨个迎视所有人的目光，忽然眼中泛起一丝嘲弄，手伸上来，慢慢地，坚定地解开了扣子。 她的手有些干枯，长期劳作，保养不善，令她的手比陆昭昭和王雪芹的手要苍老许多。解开口子，露出一段白皙的胸膛，和她的手形成诡异的反差。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她也养尊处优的话，也会是肤色白皙、美丽动人的姑娘。 萧承延瞬间别过头，把脸转向一边。 女人们定睛向李明月看去，她胸脯上清晰的，斑斑点点的红痕，昭示着刚刚的一场春事有多么激烈，点点红色像雪中红梅，此刻只觉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沉默了。 萧承延看向陆昭昭，用眼神询问她。 陆昭昭点了点头。她看见萧承延的眼中，色彩渐渐灰了下去。 “你们也可以看看萧团长，他的后背有我指甲的抓痕，那是我拼命挣扎时留下的。”李明月低低的清晰的声音响起，像刀子划破静夜的空气，“只是我力气小，萧团长又太急切，我无法不从……” 众人闻言都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只有陆昭昭一直是冷冷地微笑着。周红英两步迈过去，把萧承延的衣领掀开，探着身子伸出头去看。 陆昭昭听见她叹了口气，就看向她，只见她点了点头。 陆昭昭唇畔冷笑更浓，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呢。 她看李明月，李明月决然的神情，像死士即将奔赴刑场。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听不清晰，陆昭昭知道，他说：“对不起……”陆昭昭心疼万分，此刻，他该是愧疚得无以复加的吧，忍忍，再忍忍，再让李明月等人蹦跶一会，放心，交给我！ “现在事情基本已经明了了，承延、昭昭，你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王雪芹沉声说道，压抑着不可抑制的轻快，“手还不松开吗？承延，你要对明月负责任！昭昭，你也懂事点，现在，你不可能再横在承延和明月中间了！” “嫂子，”陆昭昭冷然道，“你似乎对我有莫大的意见，对李明月从头到尾支持，是为什么呀？” 王雪芹道：“我的支持重要吗？不重要，解决麻烦才是当下重要的，而你，现在是首要麻烦！” 萧奶奶也不再流泪了，认命道：“算了，左右明月也是个好姑娘，承延，你别固执了。” 她“好”字咬得极重，抬头看一眼李明月，刀子一样的眼神，剜了李明月一眼。 “我们萧家的门槛，你终于迈进了一只脚，以后好自为之吧！” 李明月冷哼一声：“是，奶奶，我有自知之明，当然会好自为之。” 萧奶奶被她噎得一愣，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到底是自己孙子欺负了人家。 周红英含着泪看着陆昭昭，心疼得无以复加，道：“昭昭，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女儿，有我在，你就有家！” 陆昭昭对周红英扯出一抹真诚的笑：“谢谢你，阿姨。” 陆昭昭看完了所有人的反应，接着去看萧承延，这一眼，让她心头“咯噔”一下。 从没见他这样灰败过，这样颓然的神情，就是他卧床不起，以为自己永远也站不起来时，也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紧紧攥着陆昭昭的手不愿意松开，贪恋地看着她的脸，从她的眉、眼、凝脂般的鼻子，花瓣一样的红唇，到她小巧可爱的下巴，永远也看不够。 然而他的眼神太痛了，令陆昭昭心紧紧地揪起来，喘不过气。她甚至想把一切真相现在就公之于众，不想看这样的他。然而她咬咬牙忍住了，还不到时候。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说道：“对不起，昭昭，我不能兑现承诺，我终究辜负你了。” 陆昭昭唇角弯起，心痛如绞。 他说如何爱她，就在刚刚，还摆出深情不渝的样子，说只要自己，对别的女人都没兴趣，现在，就妥协了吗？她不敢相信。 李明月松了口气，整个人透着轻松惬意，如果此刻无人，她会放声大笑，压在身上二十多年的阴霾，一朝散尽，云开雾散，以后，等着她的是春光无限，阳光普照！ 她得意地看着陆昭昭，看着这个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手下败将，从火车相遇到现在，终究是她赢了。他们心心相印又怎样？抵不过萧家的荣誉和名声重要！ 她又看向王雪芹，王雪芹眼观鼻，鼻观心，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你们能想开最好，奶奶，妈妈，我们准备准备办喜事吧，从彤彤的满月酒到现在，我们萧家多少年没办喜事了？” “办喜事？”赵大娘闻声从外面进来，拍着大腿大叫道，“哎呀，我明月苦尽甘来了！明月呀，明天给你爹妈拍电报，让他们来，都来！家里破东烂西不要了，到这重新置办，我们一家子骨肉也可以团聚了！” 她就差让萧家赶紧给李明月爹娘腾出房间了。李明月看着自己姑姑，终于忍不住笑了。 王雪芹脸上一僵，萧奶奶和周红英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苦瓜都绿。 王雪芹道：“您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当然是接二老到你们萧家养老！”赵大娘理所当然。 王雪芹脸上比钻进了染坊还精彩。陆昭昭简直要笑了。 王雪芹太心急了，一心想打发了陆昭昭，这时李明月撞了上来，她立刻抓紧机会促成了一切，就在志得意满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娶了李明月，就要娶李明月全家！ 她这种高官家庭出身，又嫁给三代军官之家的女人，死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萧奶奶愤怒地盯着她，如今这老太太再糊涂，也能看出来，这事都是自己一向聪敏睿智的，大孙媳妇的手笔了！ “怎么可能！凭什么李明月的父母到萧家养老？”王雪芹声音尖锐到失控。 陆昭昭再也忍不住冷笑了。 萧承延缓慢的，不舍的，松开了陆昭昭的手，在她白嫩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块块红色的印迹。 陆昭昭的手上，他手心沁出的汗水残留，一点点风干，陆昭昭的心一点点冷下去。陆昭昭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爱的人，他要对所有人妥协，放弃自己，娶那个李明月了。 然而萧承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少了几分混沌，添了几分痛色。 只听他说道：“李明月同志，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绝不会娶你。”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他，李明月看上去像个死人一样灰败，而陆昭昭，闻言眼中猛地迸射出惊喜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