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家产随军后,白富美撩爆纯情团长》 第一章 穿成炮灰女配,开局被逼婚 南市,旧租界,陆家洋房。 “你非要找小妹的未婚夫,都十几年没见了,她心里装着别人,怎么能愿意?这事得早点解决,咱们没时间了。” 谁在说话? 头有点痛,陆昭昭躺着没睁眼,耳边传来一男一女两人对话。 “那也得找!咱们就要去香江了,我做大哥的,好歹也得给她安顿好。况且萧家三代从军,小妹嫁给他,说不定咱家以后也能有个依靠。”一个男人道。 “可是小妹也不听你的啊。二妹倒是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了,少了个麻烦,就是小妹,太棘手了!”女人深深叹气,“你打电话问清楚了吗?那个萧承延……真的残废了吗?” 什么?残废! 闭着眼睛的陆昭昭竖起了耳朵。 “说是伤了腿,暂时站不起来,谁知道呢。他萧承延一个堂堂的团长,要不是残废了,能答应娶个资本家小姐?”顿了顿,又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小妹的命。” “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伺候过人啊?到时候又得寻死觅活……” “行了,别念叨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尤其是那些……” 男人压低了声音,但陆昭昭还是听到了“古董”“金条”等词。 陆昭昭心里一凉! 这不是她睡前正在看的狗血年代小说《我在六零随夫下乡》里的剧情么? 她穿成了年代文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这个小说讲的是1966年,男主苏明轩因为成分问题全家下放,女主陆珍珍为了勇敢追爱,宁愿背负抢妹妹男朋友的骂名,毅然决然跟男主到乡下受苦,历经磨难,最终收获了相濡以沫的爱情。 大哥陆振庭表面说着“要为小妹找个好出路”,但实际上就是想摆脱掉小妹,带着妻儿独吞家产,去香江投靠岳父一家。 而与她同名同姓的原身陆昭昭先是被二姐和男友背叛,再是被大哥逼婚,绝望之下,跳了楼! 也就是说,现在是原身跳楼后的剧情。 大哥大嫂都不说话了,陆昭昭慢慢睁开眼睛,他们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各自闷声不语。 “醒了?”大嫂江婉蓉一见陆昭昭睁开眼睛,忙堆上笑容走过来。 “小妹?还有没有不舒服?头疼不疼?”她柔声问。 啪的一声大力拍桌子的声音,陆昭昭顿时更清醒了几分。 “真是胡闹!人家萧团长愿意履行旧约娶你,不计较你的成分问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大哥陆振庭气得脸红脖子粗,“既然已经醒了,按原计划后天的火车,赶紧给我去东北!” 陆昭昭已经梳理好了接收到的信息,原身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满脑子都是关于爱情的浪漫幻想。 她喜欢的是温文尔雅、谈吐得体的读书人,可以与她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而未婚夫萧承延,在原身看来就是个当兵的泥腿子,两人又不认识,肯定聊不到一起去,再说东北那又穷又冷的地方,去了不就是受罪吗? 可陆昭昭不这么想。 爱情能当饭吃吗? 萧承延可是团长诶,在60年代,那得是多高的含金量啊!尤其在这个关头,他不但不怕被他们家连累,还愿意履行十多年前的婚约,人品指定没问题呀。 东北虽然现在穷一点,但坐拥白山黑水,土地丰饶物资丰富,更是未来的共和国长子,潜力无限!她暗暗做了决定。 大嫂还在打着圆场:“振庭!你这个脾气啊,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小妹,你大哥不是故意吼你啊,他是关心则乱!” “别吵了……”陆昭昭声音微弱却坚定,“我去东北,我嫁……” “哎呀,这太好了!小妹,你也要理解你大哥,他也是迫不得已,都知道他有多疼你们两个!”大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陆昭昭真想一口啐在大嫂江婉蓉脸上。 他们两口子都已经打算好了,把陆珍珍和陆昭昭姐妹两个拖油瓶打发了,就一家三口偷渡去香江! 大嫂的娘家能接受大哥他们一家三口,却不能接受她们姐妹俩。 陆昭昭心里烦得慌,别过脸,大嫂识趣地道:“小妹,你好好休息吧!大哥和大嫂给你准备去东北的行李去!”就拉着大哥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陆昭昭走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她,头上缠着纱布,苍白着一张脸,下巴尖尖的,大眼睛闪着水光,像受惊的小鹿。 皮肤白得像精瓷一样,秀发又黑又密,还微微带着点自然卷。 她心里美得冒泡——真是占了便宜!穿越过来之前虽是个十八线小糊咖,也算是个美人,不过镜中这张素颜,比自己原来可要更美上好几分。 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抽屉里整齐排列着各种精美的小首饰盒。 她忍不住打开来看,名贵的珠宝闪着光泽,款式用现代眼光来看算是复古风,各个精美绝伦。她兴奋到跺脚!到底是真正的千金,不像她在现代,借了品牌方的珠宝用完还要还回去。 忽觉左手腕处有点异样,陆昭昭下意识一摸,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这时候却出现了一只玉镯,此刻正在微微发烫。 陆昭昭在触摸到玉镯的瞬间,眼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欢迎来到系统商城】 系统商城?怪道说“穿越必带系统”,网文诚不欺我! 【叮!】 系统商城的提示音响起来。 【检测到品质上乘的蓝宝石戒指一枚、珍珠项链一串、翡翠手镯五只、玛瑙簪子一对、纯金手钏……】 陆昭昭心下惊喜,它说的不就是眼前的首饰吗?难道系统还带自动扫描功能? 系统的播报声念了好长一串才停下,屏幕上显示了清单,后面都附上了价格,接着道:【可选择一键出售、一键寄存或者忽略此次信息】。 右下角【新用户温馨提示】在闪烁:【当前余额为零,可充值或售卖商品获得余额,买卖商品均可获得积分,积分可在积分商城兑换礼品。】 售卖?如何售卖?这时候又没有快递! 陆昭昭在扫描出来的首饰列表里,点选了一副珍珠耳钉,她拿在手里,点了【售卖】,耳钉凭空消失了,余额变成了【十五元】! 她又翻出五张大团结拿在手里,点了【充值】按钮,【系统余额】立刻变成【六十五元】,而手中的大团结也消失不见! 她心下欢喜,只留了几件她最喜欢的,点了【一键寄存】,东西全自动展示在她的寄存空间里。把首饰清单里她不喜欢的款式通通卖了出去,余额里的数字撒着欢地往上跳! 这些余额可以买什么呢?商城里正在出售的物品种类丰富,就跟现代的淘宝一样,服装、食品、工具、药品、书籍等等,只要是这个时代有的东西,上面都有,还有票证分类,里面是粮票、布票等各种票证,可以直接用钱兑换。 陆昭昭越想越乐,日后管她到东北还是西北,有了这个商城,她妥妥的人生赢家呀! 正研究着,门“咔嗒”一声响。 “昭昭!”江婉蓉不敲门就走了进来。 陆昭昭一惊,连忙要摘下玉镯,原本没有的东西,可不能让人看到。 可是这镯子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昭昭,嫂子进来了。” 第二章 嫁妆单子 糟了! 陆昭昭惊慌失措! 还好下一秒,玉镯消失了。 摸得到,却看不到了。 这时江婉蓉也已经走到近前。 可是飘浮在半空的屏幕却没有消失,陆昭昭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江婉蓉在陆昭昭对面坐下,叹了口气:“唉,你一个小姑娘涉世未深,有些话,我这当嫂子的不叮嘱你一下,实在是不放心!” 江婉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看来这个半透明屏幕别人看不见,但陆昭昭还是收起了系统。 江婉蓉觑着陆昭昭的神色,柔声道:“现在外面查得紧,萧家又是那样的家庭,依我看,你去东北只随便带几件最普通的衣服就行了,什么首饰啊,手表啊,钱啊,一律留在家里,嫂子给你保管!” 陆昭昭气笑了,原主也太惨了,被男朋友抛弃,被亲姐抢了男人,被亲哥霸占家产! 如今,江婉蓉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不过,既然我陆昭昭穿过来了,就要为原主讨个公道,想这么打发了她? 想得美! “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你都是为我好。”陆昭昭不动声色,柔柔地一笑。 看起来要多温顺就多温顺,演戏,她可是专业的。 江婉蓉见陆昭昭好说话,立刻笑道:“当然!你放心,我们陆家嫁女哪能没有嫁妆,我是说你把值钱的金银首饰都留下,其他的,大嫂一定给你准备的妥妥的!” 她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陆昭昭捏着梳子的手慢慢收紧,硌的掌心发疼。 值钱的金银首饰都留下? 陆昭昭冷冷一笑。 她推开门,整幢别墅静悄悄的,大哥早早就辞退了家里所有佣人。 她拎起裙角,悄悄上了三楼。 记得书中写过,原身的母亲在给她订娃娃亲时,就已经把嫁妆准备好了,从前大户人家的陪嫁数目都很惊人,她要找到她的嫁妆单子。 三楼东头第一间是一间客房,久无人居住了,她推门进去。 “系统,扫描一下这个房间都有什么。” 【叮!开始扫描……】 物品清单在半透明面板上,密密麻麻地显示出来。 【叮!扫描已完成,物品清单已记录。】 陆朝朝上下滑动着清单,内心忍不住咋舌。 作为一间客房,家具已经贵到难以想象了。光交趾黄檀木的双人床,系统显示的市价都要上千元,这可是60年代的上千元啊,可想而知陆家鼎盛时期有多奢华。 而这些都有她的份,大哥休想独吞! 如法炮制,陆昭昭很快将陆家上下三楼的所有房间,都搜索了一遍,清单也是越来越长。 地下室里还有几个箱子,系统却显示无权扫描,箱子上刻着“江”字。估计是大嫂的陪嫁。所以系统只能扫描和买卖陆昭昭有权处理的东西。 在书房里,陆昭昭找到了她的嫁妆单子,她母亲在她定娃娃亲时就为她准备的商铺、房产、田产等契书,还有她的股份授权书;在地下室,找到了两大箱子的大黄鱼,还有原主的陪嫁物品,什么鸳鸯戏水镯,赤金步摇,长命锁…… 差点晃瞎她的眼! 只是对着嫁妆单子核对了一遍,陆昭昭发现陪嫁少了不少。 记得书中说过,大哥在她的陪嫁公寓里养了女人和孩子,精明的大嫂却多年都没有发现。家里大嫂管钱,那大哥哪来的钱养女人? 陆昭昭一想就明白了,冷哼一声。 不要脸的男人,用妹妹的陪嫁养外室,还养在妹妹的房子里。真是有够恶心! 她把陪嫁清单收进系统,带着房产证和股权证明,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这些证件,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没见过面的萧承延不一定靠得住,日后那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来袭时,那男人会不会为了前程而舍弃她?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日后想安身立命,还得靠这些东西给自己加一重保障。 “昭昭!昭昭!你快来……”大嫂欢快地喊着。 陆昭昭把嫁妆单子往怀里一收,下了楼。 客厅中央摆着一堆东西,大嫂欢欢喜喜地拉住她的手。 “看这棉被,里面足有六斤新棉花!东北冬天冷,你带着!床单、枕套,崭新崭新的,是我压箱底的陪嫁,这料子现在买都买不到,我自己都没舍得用!” 陆昭昭一脸感动:“大嫂,你对我真好!” 大嫂笑开了花:“什么盆啊,桶啊,暖水瓶啊,家具啊,按理说嫁妆都要备的,可山高路远,你也没法带,原本呢,想按现在流行的标准,给你准备三十六元的嫁妆,我和你大哥商量了,给你添到八十八!” 说得可真好听!原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知道物价,这夫妻俩感情是糊弄三岁小孩呢! 陆昭昭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拿出她最好的演技,眼中浮上泪花:“谢谢哥哥嫂子,为我准备得这么周全!我这一走,不知道何年再回来,想吃大嫂煮的面都吃不到了!” 大嫂一听,欢喜之情更是掩都掩不住,连声道:“我去做!我去做!昭昭想吃大嫂煮的面,我这就去做!” 她扭着肥厚的腰肢去了厨房。大哥悠闲地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抖开一张报纸看起来,还哼起了黄梅戏。 陆昭昭冷笑,这是要远嫁亲妹妹吗?这分明是甩掉了大包袱,高兴劲儿都快藏不住了。 “哥!”陆昭昭甜甜地叫了一声。 “嗯?还想吃什么?告诉你嫂子。”陆振庭温和笑道。 陆昭昭把大红洒金嫁妆单子往大哥报纸上一放,笑盈盈的欣赏他满面春风的脸逐渐变成大酱色。 “你……你怎么……” 陆昭昭展开,在单子上一点,那是原主名下的公寓。 “这里住着谁?我猜,大嫂还不知道吧?” 陆振庭飞快地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道:“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陆昭昭一把收回嫁妆单,藏在袖子里,做势要起身。 陆振庭忙拦住她。 “咳,”大哥清了清嗓子,“房子是……租出去了,住的当然是租户。小妹,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了?你要是觉得八十八的嫁妆不够,房子的租金大哥可以补给你。” 陆昭昭一笑:“那女人是西城人,孩子如今六岁了,比大嫂生的豆豆小一岁!大嫂要是知道你在她孕期出轨,大嫂一家人还能让你去香江吗?不过,大哥放心,你是我亲哥,小妹当然帮你瞒着!” 陆振庭呼吸粗重起来,额头冒出青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章 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租出去了?大哥,那这么多年你收着我的租金,却瞒得滴水不漏!我没太多要求,你把这些钱吐出来,这是我的房子!” 陆振庭额头冒了汗:“你从哪里找到的?” 嫁妆单子他藏在书房里,江婉蓉都没发现,和嫁妆单子在一起的还有契证等文件,莫非都让陆昭昭找到了? 陆昭昭轻轻眨了眨眼睛,一笑:“当然是妈妈从前给我的,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这是什么,今天收拾房间找了出来。” 陆振庭松了口气,不是在书房找到的,那就是没发现产证,那就好。随即哭起了穷:“小妹,你不知道,公司自从改为公私合营,我就是个挂名经理,没有多少收入,我还得养家,养你们姐妹……” 陆昭昭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想与我慢慢掰扯,就随你的便,做碗面用不了多少工夫,我倒是不介意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事!” 陆振庭被噎得一窒,无奈道:“你想要多少?” “一万块!” 陆振庭眼睛斜向上一挑,仿佛听了最天真的笑话,撇着嘴道:“一万块?亏你也敢说出口!张嘴就一万块!” 他慢悠悠放下报纸,把茶水送到嘴边喝了口,道:“我的傻妹妹,你名下的店铺和公寓我接手不过七年,店铺租金头些年每年一百块,最近两年掉到了八十块,公寓每年六十没变过。这是行价,你可以随便去打听。我自己添点凑个整,给你一千一百块,算是我们亲兄妹的情分!” 陆昭昭把他的神情学得分毫不差,也撇着嘴道:“情分?我没指出来的时候大哥怎么没主动提呢?” 陆振庭被质问得脸色一红。 陆昭昭软下语气,又道:“大哥替我打理产业辛苦了!这些折成一千一百块,我没意见。不过,这单子上的珠宝首饰呢?我就要走了,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吧?” 陆振庭捏着报纸的手不自觉用力,他僵硬地笑道:“你随身带去东北,多不安全。” 陆昭昭明知道他当然拿不出来。 她甜甜地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带走。哥哥不用担心,嫂子说了,我手里的首饰都交给她保管,这些当然也一样,你都拿出来吧,我要和嫂子当面交接清楚。” 陆振庭清了清嗓子,道:“胡闹!你自己的东西,交给她做什么?” “可我们说好了呀,那我原本手头的这些首饰……” “当然也自己留着,我来和她说,你的东西没必要和她交代——嫁妆单子上的这些,不必告诉她知道。” 陆昭昭笑道:“也行,都听哥哥的。那这些首饰在哪呢?给我吧。” 她指着嫁妆单子,这些首饰总价可远不止一万块。 然而他仍在犹豫,咬着牙不肯答应拿一万块钱出来。 这男人,真是太贪心了,陆昭昭不得不再添一把火。 “对了,大哥,听你的意思,公司改成公私合营后,我们收入不多,我们家到底占股多少呀?” 陆振庭眼神闪烁:“基本都交上去了,只有我名下有不多的股份,总算有份工作养家糊口。” 陆昭昭心里冷笑,他还在隐瞒她有股份,不肯说实话。 “爸妈生前对我和二姐那么好,不可能不为我们打算呀,我明天要找高秘书问一下,当初爸妈到底是怎么交代的。” 上交企业、公私合营的所有事项当初都是爸爸让高秘书全权去处理的。 陆振庭神色严肃,厉声道:“你不要胡闹!现在我们身份敏感,你别节外生枝!股权只有我的,没有你和二妹的,你问也白问!” 陆昭昭冷声道:“不问怎么知道?” 陆振庭脸色铁青,见厨房里江婉蓉关了火,时间也不容他再思考,若是陆昭昭把他私藏她嫁妆和股份的事捅出来,他怎么解释得清这么多钱的去向?到时候一定牵扯出外室和私生子。 “你别胡闹!万一引起注意,让人来打压我们,不怕萧家悔婚吗?股份没有你的份,首饰前几年被我输掉了,总共给你一万块,我答应你!明天我去取给你,你把嘴给我闭紧了!” 在江婉容端着碗走过来之前,陆振庭压低了声音说完这些话,又神色如常地翻看报纸,不过紧绷的手臂肌肉和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面好了,你们兄妹俩聊什么呢?”江婉容笑道。 “大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东北,叮嘱了好多呢,可真啰唆!”陆昭昭笑着道。 “你大哥心里啊,疼你疼得紧呢!”江婉容忙附和。 “可不嘛!他还一定要我把首饰等值钱的东西都带着,我都说了让嫂子帮忙保管,可大哥非说我一个人去东北,人生地不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是吧,哥哥?” 话音一落,空气都凝滞了。 江婉蓉变了脸色,胸膛剧烈起伏,眼圈泛红,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振廷。 陆昭昭假装看不见,端起碗:“我回房间吃,辛苦大嫂了!” 远远地,听见大哥低声哄着大嫂:“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大嫂激动起来:“说什么?你到底是向着你亲妹妹,我说来说去,在你眼里还是外人!” …… 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陆昭昭关上卧室门,心情大好。 狗咬狗什么的,最痛快了不是吗? 陆昭昭挑起一根面条,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振庭在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就能拿出一万块,外面不知藏了多少?就算比起陆家别墅里的东西,一万块也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他身上存在这么大的问题,走得掉吗?估计早就被严密监控了吧?那手里的那些产业,其实就是烫手山芋啊! 陆振庭忙着哄老婆,应该顾不上去书房查看,短时间应该不会发现契证已经被她拿走了。 后天的火车,她还有一天时间,得赶快,在他察觉之前把事情都办好。 翌日,陆昭昭一大早从楼上下来,只看见江婉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嫂子早上好,我哥呢?” “他出去了,说是要给你买个随身携带方便的小箱子。”江婉蓉眼睛有些肿,皮笑肉不笑。 陆昭昭不由得佩服陆振庭,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哄的妻子平息了愤怒,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江婉蓉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一句就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陆昭昭好笑地捏起一片面包送进嘴里,朝楼上大声道:“一会我去一趟学校取东西,中午不回来吃饭。” 回答她的是大力关门的声音。 陆昭昭忙三口两口吃了早饭,带着东西就出了门。 第四章 进步青年 有关部门办公室里,李同志,就是面前的这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和解放帽,严肃地看着陆昭昭。 “你要上交个人的公寓、门市房和企业股权?”他问道。 “是的。”陆昭昭一脸正色,肯定地回答。 李同志警惕地看向她,问道:“为什么?”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们南市目前还没有掀起运动,虽然早有风声,然而没有明确的红头文件下来,为了不引起恐慌,上面还没有轻举妄动。 陆昭昭斟酌着,一个回答不好,难免让人怀疑她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或是与他们内部人员有勾结。 她堆起一脸无害的笑,道:“不瞒您说,我有一个娃娃亲的未婚夫,现在在人民军队当兵,前几天通了电话让我过去完婚。我想,我的未婚夫是光荣的战士,我也不能拖后腿呀,人民的财产本来就应该交还给人民,所以我自愿上交个人名下所有财产!” 她说得半真半假,李同志并没有放松警惕,还继续询问了她未婚夫的名字以及所在军队。 陆昭昭一一回答,他立刻打了电话去核实信息。 见李同志面含微笑回来,目光中再没有了怀疑,陆昭昭一颗心落了地。 “没想到你的未婚夫竟然是位团长,还是刚立了功的英雄!”他说道,给陆昭昭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不愧是功勋家属,就是有觉悟啊!了不起!” 听着一迭连声的夸赞,陆昭昭心想,没想到萧承延的名头这么好用。 他翻着文件:“一处公寓,一处商铺,股份——百分之十?这可不少啊!你确定全都上交?” “对!都上交!” “嗯。”李同志边看边点头。 陆昭昭见时机到了,说道:“唉,其实我也有私心……” 李同志手一停,抬起头,眉头显而易见地拧起来:“哦?私心?” 陆昭昭红了眼眶:“我成分不好,虽然组织不‘唯成分论’,可我还是怕配不上他。毕竟他是个大英雄,所以我要表明自己进步的态度,以免他嫌弃我!” 她尽量表现得自己像一个无脑崇拜大英雄的小女生。 果然李同志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那你想怎么配得上他呀?” 陆昭昭捏着衣角,扭捏地道:“不怕您笑话,我做梦都梦见萧同志看不上我,把我从东北赶回来,梦中惊醒,哭得枕头都湿了。毕竟我们身份相差悬殊,不知道我这次主动上交财产,算不算得上进步?” “当然算!你都不知道你主动上交省去了我们多少麻烦!上面马上……”他刹住话头。 “他真的不会看不起我吗?”陆昭昭眼神一派天真。 李同志叹了口气道:“你们身份确实不算门当户对,申请结婚的时候也可能有点麻烦。算了,看你小姑娘一心想进步,我帮帮你。”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印着国旗与党旗的奖状,唰唰几笔写下去,表扬她思想进步,觉悟高,勇于纠正错误,大公无私,并盖上了红章。 “这个或许能起点作用,不过部队认不认我也不好说。” 陆昭昭看得心狂跳,她这下还真成了进步青年了! 部队认不认不重要,民间认就行啊,拿出来总能唬唬老百姓,她就算嫁不成萧承延,有了这个,以后面对恶意的责难,也算有个护身符。 “太感谢了!同志,您不知道您这是帮了我多大的忙!”她眼含热泪,高帽一顶接一顶地戴过去,“您不因为我的成分看不起我,反而帮我解决困难,我一定跟我家萧团长好好说道说道,今天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多么有同情心的好同志!” “诶——你以后就是军嫂了,男人冲锋陷阵,你们稳定大后方,我帮点小忙,应该的!”他被陆昭昭捧得云里雾里,又写了封介绍信,同样盖上章,递给陆昭昭,道:“落了户,到所在地,拿着这封介绍信,可以避免安排工作的时候被成分问题卡住。” 陆昭昭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又道:“还有件事,不知道麻不麻烦。户口按程序来说,得结了婚才能从家中迁出来的,我想组织现在能不能给我开一个户口迁入的介绍信,到了萧家直接把户口落过去,岂不方便?要不然我还要带着结婚证大老远地回来迁户口。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主要是想快点与原生家庭划清界限,和过去的奢靡生活一刀两断,以免对萧同志影响不好!” “这容易啊,我就可以给你办!” “真的?您可以办?”陆昭昭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他,“可是,我忘带户口本了……” “简单,户籍科都有底子的,给你直接办迁出。” “太感谢了!”陆昭昭喜出望外。 能今天办的手续全都办好,还有些没办完的,她全权委托给了李同志。 临走时她不忘塞了一条哈城特产“群猫牌”香烟,是她在系统商城精挑细选的。 李同志忙笑道:“这是干什么?这可不行,你拿回去!” 陆昭昭扯了个谎,道:“您千万收下!这是我未婚夫寄过来的,只有东北有卖,您帮了我这么多忙,他要是知道我送给了您,一定会高兴的。后续没办完的事情,还得麻烦您呢。” 李同志一看香烟包装,确实没在市面上见过,这又相当于萧团长这种大人物所赠,笑呵呵地收下了,办事自然更加尽心尽力。 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地解决,陆昭昭回到家中,找了个大号的旅行箱,把自己的衣服,鞋子,一些摆件,还有化妆品都一股脑儿堆在旅行箱里,摊放在地上。 大哥陆振庭这时走了进来,拿了个小巧精致的红色皮箱。 “收拾呢?”他和颜悦色地笑着道,“哥给你特意去买了个箱子。” 他递给陆昭昭,警惕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关上了门,脸色立马暗下来。 “你要的。” 陆昭昭用手摸摸一沓沓大团结,悄悄用系统扫描了一下,一万块,一张不少。 “不数数吗?”陆振庭冷笑。 “你可是我亲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 陆振庭眉梢与眼角闪过一丝冷厉,被陆昭昭精确地捕捉到。 她无意间往系统屏幕扫了一眼,这红皮箱还不便宜呢,大哥是为了做给大嫂看,给她买个好皮箱来掩盖里面暗藏现金,还是…… “这红色皮箱可真漂亮,谢谢哥!哎呀,还有好多空闲的地方呢,装我的珠宝首饰正好呢!”她故作惊喜,把提前从系统寄存空间拿出来的首饰,一件件整齐摆进皮箱里,扣上锁扣,拎了拎,道,“很轻便,明天我就把这个箱子随身携带了!” 既然他弄了个这么明显的“目标”,那就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这个“目标”上吧! 陆振庭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小心扒手!” 第五章 火车站 陆昭昭没心没肺地笑:“哎呀,哥,放心吧,你是被报纸新闻吓坏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陆振庭推门出去,冷哼一声:“你说得对,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陆振庭亲自送陆昭昭去火车站,江婉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借口不舒服没有送她,往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上扫了几眼就上楼了。 二人到了火车站,足足比发车时间早了两个小时,陆昭昭面前堆着她装衣物与化妆品的超大旅行箱,和江婉蓉准备的被子等用品打成的大包袱,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拎着红色小皮箱,在站台上十分显眼。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就不陪你等车了。”陆振庭道。 陆昭昭看着陆振庭,那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眉眼充满了冷漠,她笑了,原主的这位哥哥,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摸摸手腕上看不见的玉镯,道:“好的,保重,哥哥!” 陆振庭只是点点头,转过身的瞬间眼角不经意地瞟过她的红色小皮箱。 陆振庭一走,陆昭昭立刻就丢下了她那些堆成堆的行李,去寻找公共卫生间。 她一身黄色连衣裙拎着红色皮箱,皮肤白得发光,杏眼樱唇,高跟鞋踩得当当响,疾步走在站台上,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走了一段,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果然有人在她的大堆行李附近转悠。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脚下越走越快,甚至小跑起来。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她,不止一个,越跟越紧,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这些人是哥哥找的还是嫂子找的,抑或都有! 有的人跟着她,有的人在她的行李附近守株待兔。 就在她以为那些人就要抓住她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高声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啊,找你半天了!” 陆昭昭的心跳蓦地停了一拍,紧张到手脚冰凉,此刻她看上去脸色苍白,惊慌的双眸,如同受惊的小鹿。 男人贴近她耳边低声道:“有人跟踪你,得罪人了吗?别怕,我不是坏人!” 她抬眼向那人看去,他寸头干净利落,肤色黝黑,轮廓硬朗,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神干净清澈,嘴角向上挑着,让陆昭昭不由想到现代电视上“邪魅一笑”的霸总,不过那些人比起眼前人,看起来都弱爆了。 她愣了一瞬就回过神来,忙回过头去看跟踪她的人,他们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却被几个年龄看起来都不大的混混拦住,不得进前。 再看寸头男子,显然是那几个混混的头领。他是谁的人?现在是大哥和大嫂找的两伙人碰上了吗?好,正方便她浑水摸鱼开溜,她可不想当炮灰! 看到几步之外就是女厕所,她把小红皮箱往寸头男子手里一塞,樱唇轻笑:“你们要的东西,拿好!姑奶奶先撤了!” 男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昭昭已经钻进女厕所。 跟踪陆昭昭的几人不再继续跟着,反而都将眼光放在男子手中的红皮箱上。 寸头男——刘平安笑着打量了下手中的箱子,对那几个人道:“这几位兄弟,道上哪片码头扛把子罩着?盘口上使的是哪路拳脚?”(黑话:你们是混哪条道上的?) 几个人瞬间惊住,互相对视几眼,意识到眼前的人惹不起,后退几步,为首的道:“散兵,接了个散活,既然兄弟您看上了,我们撤!” 确认他们走远后,刘平安带的人都纷纷向他聚拢过来。 “刘哥,这是啥?刚才那女的是啥来头啊,怎么这么多人大白天盯上她了?”一个小弟指着红皮箱问道。 “我他妈哪知道?”刘平安一脸的不耐烦。 “大哥,她不会把你也当抢劫的,不敢出来了吧?” “不敢?她胆子大着呢!”刘平安想到她把皮箱塞给他时狡黠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不对,低头“咔”的一声打开了皮箱锁扣,果然。 “刘哥,箱子怎么是空的?” 刘平安忽地笑了:“妈的,小丫头片子,老子好心救她,她倒拿老子当挡箭牌了!” 他随手把皮箱扔给一个小弟:“箱子不错,回去给你媳妇吧!” “谢谢大哥!那个——我们不等等她了?她去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刘平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家客厅,江婉蓉和陆振庭各坐在沙发两端,一个看报纸,一个织毛衣,安静得反常。 “叮铃铃——”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江婉蓉立刻坐直了身体。 陆振庭也合上了报纸,眼睛盯住电话。 “你接。”陆振庭咽了咽口水,道。 江婉蓉忙不迭地接起来,“喂”了一声。 “找你的。”她斜眼看了一眼陆振庭道。 陆振庭立马坐正,偏过身子微微挡住听筒。 电话那头的声音炸响,震得陆振庭头皮发麻。 “喂,陆总!这活儿我们可干不了了,你不是说她只是单枪匹马一丫头吗?她有他妈的道上的人护着!兄弟们根本进不了前,绕了一圈再回头去找,人就跟他妈蒸发了一样,说啥也找不着了!” “怎么回事?人跟丢了?东西呢?”陆振庭声音瞬间失控。 “不赖我们,我们也想挣一笔,可道上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呀!红皮箱可是被他们拿走的,你想要就自己去找吧,我们的交易到此作罢!” “道上的人?怎么会有道上的人?” “咔”的一声,对方挂了电话,陆振庭焦急地“喂、喂”了好几遍,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一把摔了听筒,扯开领带,双眼猩红,烦躁地走来走去。 江婉蓉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地笑——装什么兄妹情深?原来早安排了后手。不过,这个蠢货没得手,她就胜券在握了。 果然,电话铃声又响,陆振庭眼睛一亮,大步奔过来接起:“喂!” 不过一瞬,他又灰下了脸,把听筒递给江婉蓉:“找你的。” 江婉蓉心跳微微加速,得意的笑容险些藏不住。 “喂,是我。” “喂,江姐,我们按你描述的特点找到了那个人,她好像去上厕所,我们就在行李附近等着她,可是现在火车都快开了,她也没回来呀!” “什么?”江婉蓉心中一跳,“你们干什么吃的?找红皮箱啊!守着行李有什么用啊?” “谁知道那么多东西,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咦,这个大箱子——是空的!我们被耍了!” “蠢货!蠢货!”江婉蓉一把砸了电话,脸上精致的妆容扭曲得变了形。 “你也……”陆振庭难以置信地盯着妻子。 二人灰头土脸地躺倒在沙发上。 “她把我们俩都耍了!” 火车站失手,要不要追去东北?可是现在身份本来就敏感,那边又人生地不熟,还有,怎么会有“道上”的人? 该死,让个黄毛丫头给耍了,真是不甘心! 太轻敌了! 客厅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江婉蓉强撑起虚浮的身体去开门。 “你们找谁?” 门前站着一对母子,母亲年轻漂亮,眉眼温柔,孩子看起来比豆豆小一些。 江婉蓉向那男孩看过去,心里忽然一突,他怎么长得和陆振庭这么像? 果然,那男孩一眼看见沙发上的陆振庭,高声喊道:“爸爸!” 第六章 不翼而飞 陆振庭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们……” “爸爸!”男孩满鞋的灰泥巴,踩过江婉蓉精心打理的高级羊毛地毯,一下子扑进陆振庭怀里。 “爸爸,一群人到我们家来,把我们赶出来了!” 那女人抽抽搭搭地开口:“振庭,他们说,现在公寓不归你,不许我们住了!” 陆振庭往后踉跄几步,神色阴晴不定,忽然大叫一声“糟糕”,忙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上书房奔去。 不见了!他藏起来的产证和股权书不见了! 几步奔向陆昭昭的房间,房间里的床、家具、古董摆件也不见了! 他跑上楼打开一扇扇房门,所有贵重家具都不翼而飞! 地下室!他心惊肉跳、连滚带爬地跑到地下室,黄金不见了、珠宝不见了、只留下一口口黑洞洞的大箱子。 “没了……都没了……”陆振庭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转移走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见鬼了吗? 他的情妇随着他跑进来,摇晃着他的胳膊:“振庭,报警吧!报警吧!” 陆振庭天旋地转,正无处发泄心中的闷气,抡圆了胳膊扇了女人一巴掌:“报个屁!那些东西能见光吗?你巴不得我进去?” 他赤红着眼:“你带着他来找我干什么?我还怎么去香江?我还怎么去香江!” 女人震惊了一瞬,随即号哭起来:“你要扔下我们娘俩和你老婆去香江?陆振庭,你良心被狗吃了!”…… 江婉蓉全听见了,她心如刀绞,没有进屋,转身面向门外站定,两行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泪珠挂在下巴上,晶莹地反射着太阳光,身后敞开的别墅大门像怪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 她一杯迷药迷晕了陆振庭,带着儿子,带着陆家剩下的所有的钱财和自己的嫁妆,投奔娘家去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开往东北沈城的火车上,车厢闷热,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座位里,一位纤瘦的姑娘穿着浅灰色的短袖衬衫,深蓝色工装裤,黑布鞋。 她脸上、手上露出来的皮肤黝黑暗淡,鼻梁上满是深深浅浅的雀斑,头发扎成两个乌油油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顶大草帽放在身侧,背着个军绿色挎包。 不起眼的装扮难掩她眼中飞扬的神采,和唇畔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就算她亲哥站在她面前都无法一眼认出她是陆昭昭。 厕所里换装来了个金蝉脱壳,上了火车后,隔空用系统卖空了陆家的家产,陆昭昭即将去东北开启她的美好人生! 坐在座位上,陆昭昭想到哥嫂气到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翘起,心满意足地看着系统账户余额,数着后面有几个零。 她忽然发现,现在交易总额足够大,解锁了【积分商城】。 有很多稀缺的商品只有积分商城里有,需要攒积分来兑换。翻进去看,里面全是昂贵且难买的进口商品。 比如洁白细腻的卫生纸、进口卫生巾,找不到门路根本买不到。天知道,连陆家洗手间里备的都是一刀一刀的黄草纸。 看来系统为了鼓励交易,也是蛮下功夫的。 现在系统用得越来越顺手了,她把手伸进背包里做掩护,手指拨动几下,就在系统里买了个大苹果,再从背包里拿出来,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我也想吃苹果!” 陆昭昭正在浏览商城,冷不防被一句童声唤回了神。 对面一个胖乎乎的七八岁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苹果。 旁边一个黑胖的老太太摸摸他的头,哄道:“大孙子,等下了车奶奶给你买!” “不!我就要她吃的这个苹果!你都没买过这么大的苹果!” 陆昭昭低头一看,嗯,自己的这个苹果的确又红又大,市面罕见。 老太太另一侧的小女孩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苹果,她黑瘦,不像那男孩白胖。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孩子看见个苹果就馋成这样,也挺可怜的。 陆昭昭从背包里摸出把水果刀来,把苹果没咬过的一面切了下来,又一分为二,给了小男孩一块,又给了小女孩一块。 小男孩接过去就往嘴里塞,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奶奶。 那老妇人讪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呀!” 陆昭昭道:“没事儿,都是孩子,苹果太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老人这才接过来,把这一小半苹果给了女孩,又对陆昭昭道,“同志,谢谢你!你人真好!” 他们座位旁边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姑娘,眉清目秀,也在看着陆昭昭,还不时摸摸女孩的头,看起来他们是一起的。 陆昭昭不在意地摇摇头,继续吃苹果。 哪知那个男孩吃光了自己的苹果,就来抢女孩的,女孩不给,老妇人转过身来一巴掌拍在女孩头上,夺过苹果:“你尝一口就行了!给哥哥!” 女孩委委屈屈,眼泪挂在眼角,站着的姑娘把女孩搂在怀里哄着:“燕子不哭,等下一站车停了,表姑带你去站台花坛里吃花蜜。” 女孩委屈巴巴,男孩对她吐吐舌头,得意得摇头晃脑。 陆昭昭心里叹了口气,重男轻女思想,在一部分人心里可真是根深蒂固。 她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自从穿越过来,与哥嫂斗智斗勇,就连睡觉都绷紧了一根弦,一刻都没有放松过。现在在满是陌生人的火车车厢里,却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对面的老妇人和站着的姑娘却说起话来,老妇人声音尖厉,直往陆昭昭耳朵里钻。 “明月,不是我唠叨,这次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好,说不定这是你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姑姑,我知道。可是我还惦记我妈……” “糊涂!” 老妇人刺耳的声音忽然拔高,陆昭昭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萧家是什么人家?萧团长什么身份?若不是残了,有你什么事?守着你妈?你嫁不出去,你妈都快急犯病了,你想让她急死?趁着她现在身体有了好转,解决终身大事才是正经!” 陆昭昭微微蹙眉,困迷糊了吗?怎么听见她说什么“萧团长”? 第七章 萧团长的未婚妻 那妇人许是意识到失态,声音稍微低了低:“明月,记住,你二十五,可别说二十七!萧承延二十六,你要把自己说小一岁!” 萧承延?陆昭昭困意彻底消散,她说的是那个萧承延吗? 只听明月说道:“姑姑,我记住了,二十五!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嫁进萧家!” 陆昭昭不禁睁开眼睛,向那姑娘看过去。 只见她两个辫子像枯草一样,蔫哒哒地垂在肩头,皮肤黝黑,不过挨着头皮的一圈皮肤比脸蛋白一些,应该是长期戴帽子在田间劳作造成的。 她是奔着萧承延来的? 陆昭昭细细地观察起她,她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胳膊看起来有些肌肉,很结实,大概是经常劳作,搬动病人应该不成问题。不像自己,纤细,一看就没力气。 可她们与萧家是什么关系呢? 只听妇人乐了:“这就对了,有点志气!萧家三代从军啊,那军功章都堆了一匣子,同样是在家属院,我们家住平房,人家住的是带小院的二层楼!你努努力,嫁给他,就能把你爹妈都接来享福!” 原来也是军属,是萧家的邻居。 这位明月姑娘听了,眼睛立马有了神采,精神头十足地道:“哎!姑姑,我都听您的!” 陆昭昭心里不禁自嘲,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一朝穿越到对资本家人人喊打的六零年代,坐着绿皮火车,千里迢迢去奔赴一段娃娃亲。 谁知偶遇萧家的邻居,见萧承延残了,让自家大龄未出嫁的侄女去“捡漏”,偏偏与她坐了一趟火车,还一节车厢?面对面?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好没意思,她陆昭昭落魄到和一个农村妇女抢一个残疾男人! 若是萧家不知情,还说得过去,若是萧家有意请过去相看的,想和她陆昭昭做个比较,再“择优录取”——呵,陆昭昭冷笑,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她心里不禁盘算起来,自己如果不嫁萧承延,该怎么生活? 想了半天,答案是寸步难行! 户口迁出来了,没地方落,会变成黑户,绝对不行。 找工作?她的成分摆在那,而且托哥哥的福,她都没拿到毕业证,没有单位会要她。 轰轰烈烈的大运动马上要席卷全国,这年代做生意算投机倒把!恢复高考要等十年后! 没有一条路是她陆昭昭能走的,就算是找个临时居住的地方都不能够,因为需要单位介绍信。 萧家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去处。 她再次看向那位明月姑娘,心中深深叹气,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困境,谁能在萧家站住脚,各凭本事吧! 她迅速在商城下单了几样东西,塞进行李箱。 绿皮火车很慢,第二天一早才到达沈城火车站。 陆振庭买票之后联系过萧家告知行程,也不知道萧家会不会来接她。 陆昭昭茫然地站在出站口,向外面接旅客的人群中张望。又是一声尖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回头一看,果然是火车上坐对面的老妇人一行。 “客车站往哪走来着?哎呀我咋记不住了呢?”她有些焦急,孩子们和明月姑娘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哎呀,我也不常出门,这咋还忘了是东边,还是西边来着?” 她们提着大包小包,挤得陆昭昭不得已往旁边让了让。 忽然那妇人抬高声音叫道:“那是谁呀?那不是小张吗?” 她对着一个方向大喊起来:“张干事!张干事——” 一位一身军装的小伙子跑了过来,对着老妇人一笑:“这不是赵营长家的赵大娘吗?怎么在这碰到您?” 陆昭昭正拿不准有没有人来接她,不知道怎么走,既然这赵大娘也是军属,不妨看看他们怎么回去。 于是她站在一边没有动。 “我回老家接我孙子孙女了!”赵大娘道。 “呦,这是赵营长的两个孩子呀?那这位一定是嫂子?”张干事笑道。 赵大娘忙摆手:“哎呦这可不是!别乱叫!这是我侄女,孩子们的姑姑!你嫂子留在老家种地,没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干事忙道歉。 “你来干啥来了?张干事,能帮忙把我们捎回家属院不?我老眼昏花的,找不到车站了!”赵大娘一点也不见外,道。 张干事为难地挠挠头:“大娘,不是我不帮忙,我来执行任务的,也是接人,您家四位,我再接一位,车里就坐不下了!” 赵大娘不知是不想走路了,还是想省车票钱,非赖上人家了,不依道:“哎呀,接啥大领导吗?如果不是大领导,就让俺们娘儿几个挤挤呗,我们这老的小的,大老远的,孩子都走不动了!你和我儿子,关系不是不错吗?” 张干事语气坚决道:“不行,大娘,您可别难为我了,执行任务是我的第一要务!哎呀,光顾着和您说话,要是错过接的人,我麻烦可就大了!” 他退后几步,目光在出站口寻觅,自言自语道:“这咋还没出来?别是走丢了?” 赵大娘还不死心,问:“你接的是谁呀?” 张干事道:“萧团长的未婚妻。” “啥?”赵大娘和明月面面相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陆昭昭笑了,原来是萧家派来接我的。 “哪个萧团长?什么未婚妻?”赵大娘声音又尖厉了几分。 张干事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纸,一边展开,举起来,只见大纸上浓黑的墨写着三个大字:“陆昭昭”。 他笑道:“差点把这玩意儿都忘了!——咱们旅还有别的萧团长吗?还用问?我听说,我们萧团长的对象可漂亮了!” 赵大娘皱着眉头拍大腿:“这咋忽然冒出来个对象呢?没听说过呀!” “什么‘忽然冒出来’,人家是打小定的娃娃亲!”张干事道。 陆昭昭见到自己的名字,走上前去,道:“你好,同志,我就是陆昭昭。” 几人的目光全向她注视过来。 “你不是火车上的小姑娘?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赵大娘道。 陆昭昭礼貌地对她笑着点点头:“是我。” 赵大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瞬间觉得自己成了小丑,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全暴露了。 明月姑娘往赵大娘身边站了站,陆昭昭发现她在打量她,就不动声色地背过身。 张干事看了陆昭昭一眼,道:“你也叫陆昭昭?不过,你不会是我要接的那个,应该是同名。” 第八章 挤一挤就挤一挤 陆昭昭笑道:“真的是我,我是南市来的,要去部队家属院找萧团长,萧承延。” 张干事狐疑地打量起她来,灰衬衫,蓝裤子,黑布鞋,戴个大草帽,黑不溜秋,满脸雀斑。他摇摇头:“不可能!周主任给我看照片了,人家那小裙子一穿,高跟鞋一踩,白白净净,可漂亮了!你?” 陆昭昭都不知道,原来哥哥还给萧家寄过照片吗? 张干事皱起了眉头。不过,可听说城里人照相之前要化妆的,如果真是她,那哪是化妆?简直是换脸! “这是我的介绍信。”陆昭昭把哥哥给她开好的介绍信拿出来。 张干事看过后,再没有疑虑,立正抬手就打了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 赵大娘忙摇头又摆手:“哎呀张干事!你咋这么爱认‘嫂子’呢?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萧团长名声不要了?” 陆昭昭看向她,她的脸有些心虚地红了红。 张干事笑道:“对,我唐突了,陆同志,走,我带您上车,刚才冒犯了,是我没见识,您别介意!” 他利索地把陆昭昭的大行李箱抢到手里:“我们走吧。” 赵大娘的大包小包都是她们自己提着,显得很吃力,陆昭昭听见她嘀咕道:“你个小张,好势利眼!等我侄女当上了团长老婆,看你到时候上赶着给我老太婆提包!” 小张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拉开副驾驶车门,道:“陆同志,请上车!” 他一回头发现赵大娘他们跟了上来,忙道:“大娘,您咋还跟过来了?都说了坐不下!要不这样,您和两个孩子上车,这位大姐自己坐车回去?” 明月有些尴尬地掖了掖头发。 “啥大姐?别瞎叫!人家小着呢!那不成,她头一次来,不认得路!”赵大娘道。 小张挠了挠脑袋:“那,让这位……大妹子,带两个孩子上车,您自己回去?” “哎呀,我们挤一挤嘛!这位陆同志,你瘦,和我们挤后面,我大孙子胖,坐前面!” 陆昭昭懒得同她们掰扯,有些为难地对小张笑道:“张干事,我晕车,坐不了后面,要不你送大娘他们吧,我自己去找公车站,坐公车算了。我没关系的,就算走丢了,多打听打听也能到部队。” 果然小张急了,道:“那哪成,丢了还了得!大娘,您可咋好意思的呢?我的任务就是专门来接陆同志,哪能让人家在后面挤?绝对不行!” 陆昭昭听他一口回绝,不禁欣赏东北人的直爽,对他点头笑笑,拉开副驾驶车门就坐了上去。 这一笑让小张有些晃了神,这姑娘看起来黑不溜秋,一笑,却也明眸皓齿,自有一番动人。 “哎——你!”赵大娘冲口而出,“你小姑娘不知道尊老爱幼吗?就这样的也配嫁给萧团长?” 陆昭昭回头笑道:“对,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多担待。那萧团长该找什么样的?二十七的还是二十五的?” 赵大娘的脸唰地一下通红,看来火车上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她心虚,气鼓鼓地道:“挤一挤就挤一挤!” 就这样,她们四个人挤上了军用吉普的后座,后备箱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了,很多行李就都在怀里抱着,小男孩肥胖的屁股只在座位上搭了个边,一路都在叫嚷着不舒服。 赵大娘看着陆昭昭坐着宽敞的副驾驶,舒舒服服的样子,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张干事,是谁让你来接我的呀?萧团长吗?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陆昭昭向张干事打听道。 “是周主任,就是萧团长的妈妈,她是我们旅文化处主任,人可好了!”小张是很爱说话的,“我们团长呀,现在也就是在家里养着,腿伤的手术算是成功,但听军医说……什么什么,后遗症?我也不懂。” “他是怎么受的伤?枪伤吗?”陆昭昭问。 她眼角余光发现后座的明月姑娘,身子向前倾斜,也在听他们说话,只是发动机的声音轰鸣,风声又大,不知她能不能听清。 其实这些事明月一打听赵大娘就都能知道,陆昭昭却不一样,她只能抓紧在车上的时间,从张干事口中多了解一些。 张干事道:“不是,是追击间谍的时候一起滚落山崖,摔断的腿。” 陆昭昭不禁用手抚摸向自己的右腿,前世她拍戏吊威亚的时候,出了事故,也是摔断了腿,养了大半年才能走路,后来行动虽然没受影响,但是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跳舞了。 不知道萧承延现在情况怎么样,不过自己的经历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毕竟现代的医疗水平和复健手段比六十年代要强很多。 摔骨折不至于残废,顶多日后行动不利索,不知道是这年代的人医疗知识不够,还是以讹传讹。 “现在谁在照顾他?”陆昭昭问。 小张叹了口气:“我们团长不肯给部队添麻烦,他说可以自理,不肯让旅长派人。平时就是周主任和萧奶奶在家照顾他,可是周主任工作忙得脚不沾地,萧奶奶又有旧伤,年龄也大了。” 军车在赵家门前,把赵大娘他们放下,下一个门口才到萧家的院子。 赵大娘下车,狠狠地“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她可不会想,是因为陆昭昭,他们才有便车可以搭。 一路无话的明月拉了拉赵大娘道:“姑姑,您别气,看那个姑娘牙尖嘴利,不肯吃眼前亏的样子,不像个有心眼儿的。” “好丫头,有志气!我真以为你不声不响的,怕了她呢!” “我不怕!”明月眼中是固执坚毅之色,谁也别想阻止她带着父母奔向好日子。 “对,她长得也就那样,不好看,你收拾收拾,比她强!走,咱去洗个澡,好好拾掇拾掇,晚上,姑带你去萧家串门!” 陆昭昭跟着小张走进院子。院子左右两边是两小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菜园子,再往里面是一个葡萄架,葡萄架遮出一片阴凉地,一把藤椅摆在那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上面看报纸。 小张唰地一下打了个标准军礼。 老太太头也不抬,只在老花镜后头抬了抬眼皮,道:“小张来了。” 小张站得笔直,道:“萧奶奶,人接来了。” “嗯。”老太太这回连眼皮也不抬了,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 小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头都微微冒汗了。 第九章 她偏偏忽略他? 这时候,一位身穿军装的四十多岁的妇女迎了出来,她目光有神,英姿飒爽,麦色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满脸含笑,道:“小张回来了?人接来了?快进来!” 小张挺得僵直的后背明显放松了,笑道:“周主任,我把陆昭昭同志接回来了!” 周红英出来拉住陆昭昭的手,先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是昭昭?好孩子,我是你周阿姨,你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不过一看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陆昭昭甜甜地叫了一声:“周阿姨好。” “哼!”冷哼声从藤椅上传来。 周红英道:“妈,昭昭来了。昭昭,这位是萧奶奶。” 陆昭昭忙打招呼:“萧奶奶好。” 萧老太太仿佛听不见,继续看报纸。 周红英尴尬了一瞬,又拉着陆昭昭的手道:“快跟我进来吧,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 她又对张干事道:“小张,你回去吧,辛苦了。” 小张回到车上,发现座位上有两包香烟,知道是陆昭昭特意留下的,心想,团长的未婚妻人还怪好哩,怕他拒绝悄悄放在车上。他不禁又想起赵大娘一家,蹭了车,连句谢谢都没说,还因为挤而抱怨了一路。 陆昭昭随周红英进了屋。 客厅宽敞明亮,整体风格透着硬朗。一面洁白的墙壁贴着领袖画报和建国元勋的照片,另一面墙上有几个相框,照片上的人都穿着军装。 当中有一个少年,英气勃勃,眼神深邃,俊朗的面容略显稚气,表情庄严肃穆,薄唇紧抿,目光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这就是萧团长吧?”陆昭昭猜测道。 “对呀,这是他参军时拍的,你怎么知道?”周阿姨惊讶。 陆昭昭道:“一看就觉得很熟悉。” 周红英有些吃惊,笑道:“你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三岁呀!我和你萧叔叔去南市秘密抓捕间谍,为了不引起怀疑,就把承延带着,扮作探亲的一家三口,后来身份差点暴露,还是你妈妈掩护了我们。” 客厅中央摆着宽大的靠背实木沙发椅和茶几,周红英翻起一个倒扣着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水递给陆昭昭,道:“快坐下喝口水。” 陆昭昭乖巧地坐过去,周红英静静地看着她,继续笑道:“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那时你总爱哭闹,还总爱黏着承延,‘延哥哥’‘延哥哥’地叫个不停! “我们这些大人觉得你们有缘,就给你们口头上半开玩笑地定了娃娃亲。前些日子没想到接到了你哥哥的电话,听说你们家……” 陆昭昭闻言低下了头,一脸愧疚的样子。 “唉,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卑。你妈妈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周红英道。 陆昭昭心中明白了,原来陆家和萧家是这样的渊源,周红英十多年不忘旧恩,看来是她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这时传来严厉的声音,不满的语气,质问道:“支持革命工作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吗?这算什么恩?” 陆昭昭一惊,是萧奶奶走了进来,她行动时脚有些跛,听说她是老一辈革命家,战争时受过伤,建国后办了伤退。 “也就是你把恩情成天挂在嘴边!现在可好,被人挟恩图报,还要搭上自己儿子的前程!” 陆昭昭忙站起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红英,手捏着衣角,满眼忐忑。 周红英连忙解围:“妈!昭昭才来,您别吓坏了她!” 萧老太太“哼”了一声坐下。这时,里面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自己转动着轮椅出了房间。 陆昭昭抬眼望去,他尽管坐着,也能看出身材英挺,气势逼人,正是萧承延。 萧老太太和周红英都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醒了?”萧奶奶道。 “感觉怎么样?”周红英问。 萧承延轻启薄唇,声音磁性中略带沙哑:“奶奶,妈,你们不用太紧张,我很好。” 但是陆昭昭看到了他紧绷的下颌线,脸上沾着几滴汗珠,鬓角也汗湿了,薄削的嘴唇抿得发白,好看的眉目淬着寒冰。他应该是忍痛忍得很辛苦。 陆昭昭知道这种痛,她经历过伤后的神经损伤,手术后有一段时间,腿上像有无数针尖细细密密的刺着自己的骨头,无一刻停歇。 萧承延幽深的眸光锐利如鹰,向她看过来,说了一声:“你好。” 他一眼看出了她领口皮肤处黑白分明,且雪白的领口有粉底留下的印子。 他眸光一凝——她倒是很会伪装。 陆昭昭点头微笑:“萧团长。” 时间差不多了,她从行李箱中翻出她准备好的东西。 “阿姨,这是我找老中医开的,泡脚的药包,睡前用它泡泡脚,能缓解疲劳,听说您工作比较忙,晚上睡前先缓解了疲乏,可以提高睡眠质量。”陆昭昭笑着递上礼物。 “呀,昭昭有心了,谢谢你!”礼物送到了周红英心坎上,她深觉这姑娘心细又体贴。 “萧奶奶,这是今年的新茶,南市特产。”陆昭昭带着乖巧讨喜的笑。 哪知老太太眼皮都不抬:“我不喝茶。” 陆昭昭神色一滞,周红英冲她安慰地笑笑,道:“呀,是好茶呀,这边买不到的,正好我带到办公室里可以给同事们尝尝,我有个同事,简直是个‘茶痴’。” 陆昭昭对周红英感激地笑。 萧老太太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改变她的偏见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与其费尽心思讨好她,不如先把精力放在周红英和萧承延身上,况且,越被老太太打压,越能激起周阿姨的保护欲。 萧承延看着陆昭昭由一丝小小得意,到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尴尬,鹿一般慧黠的眼中星光闪烁。 他不动声色,且看她又拿什么出来送给他。 周红英也在等着,看她给萧承延带了什么见面礼。谁知陆昭昭坐下了,再无动作。 没了?周红英看看陆昭昭,又看看儿子。 萧承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给别人都带了礼物,偏偏忽略他? 第十章 如此珍贵 周红英打破了尴尬,起身笑道:“那个,昭昭,累了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陆昭昭随之起身。周红英边带她上楼,边介绍着。 萧奶奶与周红英一人一个房间,住在一楼,萧承延原本住在二楼,现在伤了腿,为了方便,换到了一楼客房。 陆昭昭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最里面,隔壁是书房,对面是萧承延以前的房间。书房对面是萧承延的小妹萧亚楠和侄女彤彤住的。 “亚楠带彤彤去看彤彤妈妈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萧承延的大哥因公牺牲,彤彤是他留下唯一的血脉,彤彤妈妈是高官家庭出身,在邻市政府机关做秘书。 周红英帮她打开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柜、一椅、一书桌,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军绿色窗帘、军绿色床单、军绿色的被褥枕头,整个房间不像家里,倒像是间单人宿舍。 “我太忙了,没时间打理家务,这些东西都是单位统一发的,你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以后想怎么布置房间都行。缺钱缺票就告诉我。” “谢谢阿姨!阿姨,我可以先洗个澡吗?”陆昭昭实在受够了脸上的厚厚的粉底,再不洗掉要闷出痘痘了。 于是周红英带她去一楼洗手间,教了她怎么锁门,卫生间里有自来水,有下水管道,却没有淋浴喷头。要用盆,接了凉水再兑了热水擦洗身子。 “昭昭,你慢慢洗,我单位还有事。”周红英道。 “阿姨,您是特意回来等我的吗?谢谢您,您去忙吧,不用担心我。”陆昭昭感激地说道。 周红英匆匆地走了,陆昭昭怕有人要用洗手间,就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洗掉暗色粉底。 回房间,她在商城里下单了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支架镜子,立在了书桌上,涂了薄薄一层护肤品。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纯素颜,赛过所有浓妆淡抹。 在商城里,她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条满意的棉质裙子,白底碎花,小翻领,长度到膝盖,恰到好处。 她从小营养好,身材该饱满的地方绝不含糊,纤细的腰却不盈一握,穿上这件白裙,纯和欲都集于一身,完美融合。 长发却一丝不乱地扎起来,看起来规矩极了。 她准备好,就拿上东西下了楼,刚刚没有给萧承延礼物,因为她需要一个以最美的状态和他独处的契机,而不是一个满脸雀斑的丑丫头。 敲敲门,他应了,陆昭昭轻轻推开门,屋里的陈设居然和她的房间一模一样,她还以为她走错了。床品窗帘全是军绿色,光秃秃的桌上也是只有一盏同款台灯,再无其他陈设。 生长在这样连房间布置都一板一眼的家庭中,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侧坐在窗前,英俊的侧脸半明半暗,光影下更显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这男人的长相确实是让所有女人心动的类型。 萧承延背对光源,陆昭昭看不见她的眼睛,只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 他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果然,这才是她的真实相貌,灵动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星光,鼻如凝脂,皮肤洁白如雪,唇角笑意盈盈,一脸的清纯无害,却美得夺人心魄。 不过萧承延毕竟是有见识的,只是惊艳片刻,就恢复如常。 “坐。”他简短地道,开门见山,“对我们结婚的事情,你怎么看?” 陆昭昭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头脑立刻警觉地高速运转起来,她还不了解他,怎么回答才能不碰到雷区? 他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嗯——我不知道,哥嫂现在大概已经卖了房子搬走了,我再无依靠,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她回避了正面回答问题。睫毛颤了颤,眼角就湿润了。 这虽是卖惨,却也是实情,萧承延点头道:“家里你可以放心住着,外面的一切风波都刮不到这里。” 这算是一句重重的承诺,陆昭昭舒了口气,看来周阿姨时时挂在嘴边的陆家的恩情,萧承延往心里去了。 “至于婚姻,”他继续说道,欲言又止,仿佛在掂量着,怎样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说,才不会太伤人,“我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我们还不熟悉,婚约的事……” 陆昭昭不动声色,心里却道:这怎么行?他虽承诺护着她,但她毕竟不是萧家人。他没有经历过,预料不到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她是后来人,知道有多严重。 她要做名正言顺的萧家人,才能无后顾之忧。 十年,只需给她十年时间。 陆昭昭表现出如释重负般甜甜的笑,极美,令萧承延不由晃了晃神。 “嗯!我也觉得结婚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我们想到一块了。” 掩去了眼中的慧黠——感情这东西,还不好培养的吗? 她拿出了给他准备的礼物,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我还以为我忘记带了,原来是装的时候怕压坏了,放在了行李内层。”她双手捧给他,“萧团长,这是送你的礼物。” 萧承延有些意外的一挑眉,伸手接了过来。 是一个相框,里面一张七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中,萧承延站在父母身前,陆昭昭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旁边站着十多岁的陆振庭。 这张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萧家人已经离开了南市,所以萧承延从没见过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他和客厅的那张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这时他面带微笑,眼神温暖明净。 听说他们那次离开南市没多久,萧伯伯就因公牺牲了,陆昭昭猜测这张照片,极有可能是萧伯伯在世的最后一张照片。 “谢谢你。”萧承延声音低沉平稳,掩盖了情绪,但陆昭昭还是注意到了他捏着相框边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陆昭昭樱唇轻抿,脸上就漾出个浅浅的梨涡。 “这张照片我也只有这一份,以后就拜托萧团长替我好好保管了!”如此珍贵,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萧承延却叫住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吃的,玩的,用的,都行,我送给你。” 这么快就想还她人情? 第十一章 试探 陆昭昭想了想道:“我暂时不需要什么,不过,我下了火车直接来这里,都没好好逛逛沈城,等你腿好了,你带我去逛逛好不好?路过宫墙,我看里面好像很漂亮。” 萧承延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右腿,沉默了一会。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多久才能站起来。”他声音依旧平静,“可能那时候你早已经走遍沈城的角角落落了。” “没关系,”陆昭昭道,“等你,你带我去,别忘了就行!” 陆昭昭甜甜一笑,脚步轻盈地出去了。 这下,应该能给他留下了挺好的第一印象吧? 萧承延收回目光,低头用手摩挲着相框,手指不自觉地抚向爸爸年轻的脸。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能够让他做到很平静了,然而此刻心口还是闷的厉害。 忽然他发现照片边缘处有些异样,照片下面好像还压着一张照片。 他利落地打开相框,少女明媚的笑颜出现在眼前,是陆昭昭的一张一寸照片。 她穿着校服,笑得甜甜的,青春活泼,就像一缕暖阳。不过,萧承延怎么看,都觉得照片里的她与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人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吧,他想。 晚饭时,周红英看见陆昭昭的真实相貌,一愣,伸手顺了顺她的辫子,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萧奶奶冷哼一声:“阶级敌人都是惯会伪装的,就你,掉以轻心。” 刀子一样的眼神剜得陆昭昭心惊担颤,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晚饭是周红英从食堂打回来的,三菜一汤,菜是一荤两素,非常咸,陆昭昭吃惯了清淡,吃了几口就觉得渴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安静。 谁也不说话,碗筷都不敢碰撞,因为声音会无限放大,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无声地咀嚼。 陆昭昭三分之一的馒头还没啃完,萧奶奶和萧承延已经吃完下桌了。 周红英没有放下筷子,慢慢地一会夹一粒花生米到自己嘴里。陆昭昭看出来她在等她,更不好意思了。 可是馒头已经咬了,又不能剩下,陆昭昭只得硬着头皮吃下去,被噎了好几次,再默默灌水咽下去。 以后在萧家,吃饭就是难过的一关。怎么办?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看不到的玉镯。 抓住他们的心,可以先抓住他们的胃,这未尝不是个机会。自己也不用再吃这么难以下咽的菜了。 “阿姨,食堂一般都是做什么菜式啊?”陆昭昭问道。 周红英笑道:“早餐还行,鸡蛋牛奶什么的都有,午餐基本就是在家煮个面对付一口,晚餐翻来覆去那几样菜,没什么花样。 “大多数家庭还是自己开火做饭的,不过我太忙了,花钱雇人怕影响不好,所以一直吃食堂。吃不惯吧?委屈你了昭昭。” 陆昭昭笑道:“不委屈,阿姨,你别总这么客气。不过,萧团长在恢复身体,需要营养,阿姨,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这段时间,晚餐就由我来做吧!” 周红英眼中闪过诧异:“你会做饭?你家里不是有保姆?” “我学这个就是因为感兴趣,我家有一个保姆,她做菜非常好吃,可是哥哥要辞退所有帮佣,我害怕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菜,就突击向她学习了一个多月。明天我试着做一做,您尝尝,不行我们就还吃食堂。”陆昭昭随便扯了个谎。 “昭昭,你是不是觉得不付出劳动,白在家里吃喝过意不去啊?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啊!”周红英拉着陆昭昭的手,“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放开点,把我们都当成家人。” 陆昭昭回握住她的手道:“阿姨,正因为我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才要尽我所能做点什么,家庭就是需要所有家人一起用心经营的嘛!还有,萧团长真的需要从饮食上好好调理,说实话食堂的菜盐太重了,对他伤口恢复不利。” 低沉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萧承延坐在身后,轮椅的轮子无声地滚动过来。 家庭是需要所有家人一起用心经营的——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在他看来,家就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家人就是关键时刻互相支撑,平时各忙各的。 周红英还要说什么,陆昭昭笑道:“阿姨,不要把我当成客人嘛。” 她也只得同意了。 陆昭昭上楼之前,萧承延叫住了她:“这个还给你。在相框里找到的。” 他手里是她的照片。 “呀!”陆昭昭惊喜道,“这张证件照怎么在这里?学校要的,我怎么找都没找到,大概是我嫂子放的。” 她笑着接过照片,道:“谢谢你,萧团长。” 转过身上楼时她却笑不出来了。 这张照片是她精挑细选,故意放在里面的,用于试探萧承延的态度。 看来他对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看到照片立刻就还给了她。攻略他,似乎是个长线目标,非短期能达成。 周红英见陆昭昭上楼了,对萧承延道:“承延,让人家做饭,我觉得不好。” 萧承延看向陆昭昭的座位,道:“我们吃食堂习惯了,让她吃,她会吃不饱,还不如让她自己做,她会更自在些。” 周红英点点头,儿子不爱说话,却一向比她细腻多了。 “周主任在家吗?”一声尖厉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 周红英忙出去开门。 “呀,是赵大娘啊!快请进。” 萧承延眉峰微蹙,立刻转动轮椅想回房间。 然而他终究慢了一拍,在走廊尽头被叫住了。 “萧团长!您好些了吗?” 萧承延叹了口气,无奈回头,赵大娘已经快步来到他身边,满脸热情地笑:“萧团长,我回乡去接孩子,天天惦记着您的腿有没有好些,一打电话就向我儿子打听,哎呀,实在是挂心,就赶紧回来了。” 萧承延礼貌地点点头:“劳您记挂,多谢,已经好多了,我正想回房休息,就不陪您……” “哎呀,不客气,您和我儿子是战友,您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和我客气什么呀?” 她自顾说着话,就把萧承延推回了客厅。 “大娘,我要回房间。” 抗议无效,赵大娘边走边道:“我从老家带回了特产,给你们尝尝。” 萧承延:“……” 这赵营长的娘有时候过于热情,令他难以招架,偏偏奶奶与她交好,赵营长又是他的亲密战友,过命的交情,有时不得不敷衍一下。 客厅的沙发上,周红英身边坐着一位女同志,看见萧承延,女同志站了起来。 “你好,萧团长。” 第十二章 这是科学 赵大娘的嗓门太有辨识度,二楼走廊最里间的陆昭昭尽管关着房门,还是听见了动静。 萧奶奶这时从洗手间出来,笑道:“哎呀,小赵,你回来了,你不在家,都没人跟我聊天了。” 赵大娘又忙走过去扶住跛脚的萧奶奶:“萧主任,我回来了,想您想得紧!” 萧奶奶最后一份工作是妇女主任,所以很多人还称她为“萧主任”。 赵大娘又拉过李明月,介绍道:“这是我老家的侄女,李明月,怕我路上照顾两个孩子辛苦,特意陪我回来的。” “哦,好姑娘,”萧奶奶最喜欢根正苗红、淳朴勤快的农村女孩,一见李明月,是能干又朴实的样子,就心生好感,“多大了?” “今年二十五了。”赵大娘笑着答道。 李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楼梯上,转角处一个女子的身影正缓缓走下来,忙道:“姑姑,您记错了,我二十七。” 楼梯上的陆昭昭闻言一挑眉:不想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很聪明! 赵大娘一愣,笑道:“啊,我记错了吗?哈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们在沙发上坐下,周红英从院子里葡萄架下剪了两串葡萄,拿去厨房,陆昭昭忙走过去,道:“阿姨,我来吧。” 周红英道:“没事,你别沾手了。” 陆昭昭站在一旁随意道:“这个赵大娘,我在火车上遇见过。邻居吗?” “哦,那可巧了。她儿子是赵营长,以前啊,是承延的班长,承延入伍就跟着他,后来承延立了几次大功,升得倒比他快,反倒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了。他们家人都很不错,和我们家关系很好。”周红英道。 陆昭昭整理葡萄的手一顿,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陆昭昭跟着周红英回到客厅,赵大娘一见她就止住了笑:“呦,这么俊的女同志是谁家的呀?和我们一起坐车的那位陆同志怎么没看见?” 陆昭昭笑得甜,白瓷一样的脸蛋上两个牛奶般的梨涡隐现:“赵大娘,就是我啊!” 赵大娘一听就变了脸色,仔细看向她:“什、什么?是你?” 萧奶奶冷然道:“牛鬼蛇神都有七十二般变化,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你、你怎么……” “姑姑。”李明月率先回过神来,捅了捅失态的赵大娘。能看出来李明月是特意打扮过了,头发上抹了头油,不再枯燥,脸上和嘴唇上也像是抹了东西,比之前看着精神了。 “这个小姑娘,伪装功夫了得啊,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赵大娘翻起了白眼,“干嘛弄成那样?是跟电影里的女特务学的?” “赵大姐,昭昭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带的行李又多,紧张是难免的,女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是好事。来,吃葡萄。”周红英感觉到了赵大娘对陆昭昭莫名的敌意,解围道,“今年的葡萄长得好,又大又甜。”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普通的人民群众呢。”萧奶奶毫不客气。 “怎么,难道她不是普通的人民群众?”赵大娘立马捕捉到了什么。 “资本家小姐!”萧奶奶嗤之以鼻。 陆昭昭心里暗道,果然,特殊年代的特殊群体的逻辑不能以常理窥之。 她半句不为自己辩解,反正这个场合有周红英在,她怎么也不会由着她们当众为难她。于是她只是低着头,默默用手指尖绞着辫稍——梳长辫子就是好,辫稍可以作为道具表达她的各种心情,就像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就是无端被为难的无措。 没想到不等周红英开口,萧承延却轻启薄唇,道:“倒也不必事事都上纲上线。你们聊,我累了。” 他说着就要走,却再次被赵大娘拦住,眼见他眼中已经升起不耐,只不过因为极高的涵养在忍着。 陆昭昭不知这赵大娘是真没眼色还是仗着自己儿子赵营长,一堆女人聊天,她非留住萧承延作陪,是看见她貌美,胜过自己侄女好多,心急了吗? 李明月也急忙给赵大娘使眼色,赵大娘视而不见。 “萧团长,您先别忙,”她把网兜里的一个保温饭盒解出来,“这是我家明月听说您受伤特意煲的骨头汤,吃啥补啥,您尝尝。”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李明月微微变了脸色。 “听说承延受伤,特意煲的汤?”萧奶奶玩味地看向李明月,又看向赵大娘,李明月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还好皮肤有些黑,看不明显。 “是我表哥吩咐的。”李明月解释道,又一次拿眼神看向赵大娘。 “对,”赵大娘回过味来,“我儿子,知道明月厨艺好,特意交待的。” “哦,这样啊。”萧奶奶笑了,打开饭盒,“嗯,闻着还挺香。” 萧承延一心想走:“才吃过饭,吃不下。” “这,”赵大娘忙道,“好歹尝一点,用的上好的大骨头,炖了三个小时呢!” 陆昭昭冷笑,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还要专门到别人家里追着人按头。 萧承延额头微微有些汗水,脸色也比刚才红了些。陆昭昭有过这种体会,神经性疼痛会在烦躁或者气闷的时候发作,他此刻心里应该很烦了。 “这汤萧团长喝不了,你们拿回去吧。”清凌凌的嗓音响起,大家都向陆昭昭看过来。 “你啥意思啊?”赵大娘大嗓门冲着陆昭昭不悦道。 “骨头汤里钙质极少,且多是人体难以吸收的磷酸钙,脂肪含量却高,反而增加人体代谢负担,萧团长长期不活动,可能增加血栓的风险。”她往汤里一看,上面厚厚的一层浮油,可能她们都觉得病人,吃得油水越多越好,“病人饮食宜清淡,这油腻腻的骨头汤,都不如青菜豆腐。” 她飞快地看了萧承延一眼,替他怼了赵大娘,心里有没有一点小舒爽? “你、你懂啥?”赵大娘脸红脖子粗,“三块钱一斤的猪骨头,不如一毛钱的青菜豆腐?” “哼,”萧奶奶说什么都要拉上她的出身抖一抖,“把你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明月在一旁也强忍着,感觉有被冒犯到。 “似乎是有这么个说法,昭昭,你从哪里学来的?”周红英笑着让她说下去。 “我本来想考医学院的,可是从今年开始很多大学陆陆续续暂停招生,所以也就作罢了。不过我看过很多营养学方面的书籍。”她看向李明月,一笑,“这是科学。” “科、科学?”李明月嘴里喃喃,脸色通红,她在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第十三章 疼痛 陆昭昭随即起身,走向萧承延,道:“萧团长不宜久坐,不利于血液循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见笑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她推起萧承延,向周红英示意,周红英笑着点点头。 他们扔下客厅众人就走了。 “妹子,你家这个客人可不太礼貌啊!” “是吗?昭昭挺好的呀!” 随之传来萧奶奶的冷哼声:“这才来第一天……” 他们关上房门,把所有声音隔断。 “谢谢你,让我免了那顿骨头汤。”萧承延道。 “你倒不觉得我没礼貌?”陆昭昭望着他俊朗的眉眼,俏皮地笑问。 萧承延被那明媚的笑容闪得微微眯起眼,喉结微动,轻轻咳了一声。 萧承延的床头放着一本书,是关于伤后恢复的,他示意那本书:“你说的和那里写的差不多,很‘科学’。” 陆昭昭扬眉轻笑,嗔道:“别讽刺我!” 她与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熟稔,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这让身边并没有一位女性朋友的萧承延有些微的不自在,他转念又觉得自己的不自在很没道理,不过是寻常说说话,自己不自在个什么劲儿?许是军营里接触的全是糙汉子,不习惯吧。 陆昭昭随手翻开那本书,对于复健的部分有笔迹圈圈点点,证明萧承延看得很认真。 “萧团长,你是不是觉得筋骨和肌肉都酸痛?神经偶尔刺痛,使不上力?” 萧承延面色不显,只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看来她猜对了,她伤的那次,因为还要赶剧组拍戏的进度,否则就要把她换下来,她心里非常着急,不听医生的话,强行加大强度做复健运动,导致适得其反,伤腿痛得她死去活来。 “您有些心急了,您的伤还没有养好,强行复健不利于恢复。”陆昭昭道。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萧承延向她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 多说无益,他不会听的。 她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有汗珠顺着面颊流下来,知道他需要休息了,就要告辞出来。 走到门前,陆昭昭回眸一笑,道:“谢谢你的那句‘不要上纲上线’,被平等对待的感觉真好,你说,人为什么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呢?” 萧承延立刻说道:“我奶奶说话就是这样,你若是介意就和她少接触,我替她道歉。” 陆昭昭摇摇头,替他关上了房门。 萧承延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很好! 客厅里已经不见了赵大娘和李明月。 她听见萧奶奶对周红英笑道:“看见了吗?咱们承延还是块香饽饽,你看出来她们娘俩打的什么主意没有?呵呵。” “那么明显,哪能看不出来?别说承延的腿还能好,就算好不了了,也轮不上她们打主意啊,还比承延大一岁。” “怎么,你看不上贫下中农?你的思想觉悟,就该再好好上上课!”萧奶奶批起自己儿媳妇毫不客气,“我倒觉得李明月比你找来的那个强多了!” “是是是,这不,您儿子没来得及给我好好上课就走了,我有什么办法?还得麻烦您这位老思想家好好教育我。” “哼,我可当不起!”萧奶奶起身走了,转头看见陆昭昭,“偷听长辈说话,果然没礼貌!” “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故意的。”陆昭昭忙道歉。 她隐隐觉得萧奶奶与周阿姨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怪怪的。 “昭昭,快来吃葡萄。”周红英一见陆昭昭就笑道。 “好的,阿姨。” 半夜了,陆昭昭还没睡,她白天补过觉,晚上有些睡不着,就从商城买了本香江新出版的武侠小说来看。经典就是经典,虽然前世有无数版本的影视剧拍过了,看起来依旧能被情节吸引住。 忽然,一声极大的响声从一楼传来。 陆昭昭忙跑下楼去。 声音来自萧承延的房间,萧奶奶和周红英都住在一楼,比陆昭昭到的快。 “承延,没事吧?”周红英焦急地拍着门。 “怎么了?”萧奶奶显然在睡梦中被惊醒,脸色极差。 “没事!”萧承延极力压制地声音从门内传来。 “承延,是不是痛得受不了?开开门,我给你拿药。” “我不吃药!”声音斩钉截铁。 萧奶奶急道:“你明知道他不吃那种药,怕成瘾,更怕伤脑子,你还不快想别的办法?” 陆昭昭知道平常的止痛药根本不管用,强力的止痛药副作用又极强,立刻在脑中搜索着她养伤的时候都用的什么药。 屋里传来萧承延极力压抑地闷哼声,萧奶奶与周红英不断拍着门焦急地询问。 越是忙乱,陆昭昭越是想不起来。 她忙跑上楼,在二楼楼道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回想。 想起来了,她就立即在系统商城搜索。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系统只售卖这个年代有的东西,后世发明的买不到。可是这个年代到底有什么药可用? 她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因为太知道疼起来是多么难以忍受。 对了,积分商城!那里有进口商品! 她急忙翻进去,真的有国外的止痛药,这个药的名字她很熟悉,现代改成了喷剂,六十年代是搽剂。 还有一种副作用很小的国外的口服药,也是她在后世用过的,不过六十年代还没有传到国内。 她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就下了单。 积分“唰”地一下少了四分之三! 陆昭昭目瞪口呆,这么贵?我怎么没有好好看看价钱?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右手操作,左手中立刻出现了药品,拿着就跑下了楼。 陆昭昭挤到门边敲门:“萧团长,我有药!外用的,没有副作用,你要不要试一试?是外用药,止痛效果非常好!” 门内没有声音。 “是外用药!” 她反复强调,门终于开了。 萧承延的脸色苍白如纸,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地上一个破碎的暖瓶和摔掉了漆的搪瓷杯。 他的下身穿着到膝盖的短裤,露出来的小腿上一道长长的,肉粉色的疤。 现在连腿上都满是汗水,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可是他表情却依旧镇静,说话声音让人察觉不出异样:“我没事,只不过倒水时不小心碰掉了暖瓶。你们不用大惊小怪。” 这人可真能忍。 陆昭昭踩着地上的积水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不自觉用力攥紧的拳头。 “你的肌肉太紧绷了,放松一点。” 她随手摘下他床头挂着的干毛巾,想把他的腿擦干。 他不觉往后缩了一下,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第十四章 不许乱叫 周红英忙进来道:“怎么涂?我来吧。” 陆昭昭把药和毛巾递给周红英:“先把他腿上的汗擦干,然后把药均匀地涂满伤处就好了。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可以涂,没关系。” 周红英依言蹲下操作着。 药涂满了小腿,药效发挥作用非常快。 萧承延看出这不是寻常的中医药膏,他看了一眼包装,上面干干净净一个符号都没有。 他浓眉轻锁,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昭昭。 此时陆昭昭却正紧绷着小脸,唇角紧紧抿着,眼中水光闪闪,眼尾通红,低头闷声不语。 她的头发卷曲着一直铺到腰间,发色黑得发亮,更显得小脸苍白,像易碎的瓷器。与先前巧笑倩兮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承延心头忽地涌起一丝异样,像被麦芒轻轻地刺了一下。她这样的神情是因为担心他吗?可他们分明才刚刚认识。 陆昭昭此时心口正一抽一抽地痛呢!积分余额只够换两个月的卫生纸和卫生巾了,她看中的进口照相机,买不起了,进口咖啡和巧克力也买不起了! 两个月之后,她还得继续交易才能再换来积分,要不然连卫生巾都没得用了! 心痛! 先前那么大的交易额攒下的积分,只换来两盒破药,系统你是有bug吗? 她不知道,是因为那两种药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国外才刚刚上市,其珍贵和什么照相机之类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药是口服药,没什么副作用,你可以放心吃,小痛吃这个,大痛涂那个。” 她把药放到桌上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整个人失魂落魄,裙角一扬身影消失在门边。 “昭昭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好姑娘,今天多亏有她,你看把她给心疼的,都急坏了!傻小子,你有福气了!”周红英看着儿子笑道。 萧奶奶“哼”了一声回了房。 萧承延怔了老半天回不过神。 陆昭昭直心痛了一夜才缓过神来,直到快天亮,猛地灵光一闪。 东北遍地都是宝啊!特别是人参,值老鼻子钱了!她积分没了,可有的是钱!用她的钱买人参,再卖到系统里,不就有积分了?积分又可以换进口商品了! 除了人参,以后碰到什么值钱的买什么,再卖给系统,她不就有源源不断的积分了? 也就有用不完的卫生纸和卫生巾了! 陆昭昭心满意足的睡去,梦中她躺在卫生纸和卫生巾堆成的山上打滚,系统化身人形叉着腰训斥她:瞧你这点出息! 陆昭昭叉着腰回斥她:没办法,刚需!刚需你懂不懂! 从美梦中醒来,八点半,陆昭昭一骨碌爬起来,起晚了! 她忙跑下楼去洗漱,在一楼客厅风风火火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是张干事,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是……嫂子?” 他睁大了眼睛夸张的大喊道。 萧承延在喝粥,听见“嫂子”两个字冷不防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陆昭昭看过去,发现他满面通红,不光脸,连耳朵,脖子都变成了红通通的样子。 这是呛到了? 陆昭昭顾不得小张了,连忙跑过去给他顺气,边拍边往下顺着后背:“没事吧?” 萧承延这下不但停止了咳嗽,她微凉的小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摩挲到他后背上的一瞬间,他的背立马僵得梆硬,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陆昭昭吓坏了,怎么了?不喘气了?脸越来越红,出大事了! “萧承延!”陆昭昭大惊失色。 一眼看见电话,她忙道:“打120!”随后忙向电话扑过去。 “我没事!”她离开他之后,萧承延一下子恢复了呼吸,忽然喊出了声。 小张松了一口气:“团长,您这是咋了?” 萧承延一个眼风扫过来,小张差点咬了舌头。 陆昭昭放下电话,又看了一眼红得像煮熟了的萧承延:“真没事了?” “咳,”萧承延清了清嗓子,“没事。” 一顿早饭吃得兵荒马乱,萧承延眼光射向罪魁祸首,小张犹自不觉,乐呵呵地看着走向洗手间的陆昭昭的背影:“嫂子看起来真漂亮!城里人的化妆术真了不得,一个长成那样的女人,化了妆,变成仙女了!” 萧承延俊眉紧拧,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小张还在自言自语着:“等团长和嫂子结了婚,这晚上睡前洗了脸,不就原形毕露了?” 萧承延忍不住纠正道:“她刚起,还没去洗漱。” 小张“哦”了一声,然后立马吃惊道:“城里姑娘带着妆睡觉?那能得劲吗?” 萧承延喝了口水压下火,彻底无语,懒得再废话。组织还好把这么个没脑子的直肠子派给了他,而不是派了什么别的重要任务去执行。 再没心思吃饭,萧承延觉得后背她碰过的地方,仿佛一直有一只手在反复摩挲着,微微有些又麻又痒的触感经久不散。 萧奶奶锻炼身体从外面回来,随口问萧承延:“你妈上班了?” “嗯。”萧承延答着。 “军医什么时候来?” “一会。” 然后他们就没话说了,萧奶奶默默地快速吃完了饭。 陆昭昭洗漱回来,到厨房去看,什么都没有了。 萧承延皱起眉,略带不悦地看向正收拾卫生的小张:“以后饭菜记得多带一份。” 小张挠挠头:“对不起团长,我忘了。” 陆昭昭笑道:“没关系,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背包里还有吃剩的饼干,垫一口就好了。” “谢谢嫂子!食堂中午做肉酱面,我早点给你送来。”小张笑道。 陆昭昭微微有些尴尬,萧承延又“咳”了一声,掩去脸上的不自然,严肃地道:“小张,注意称呼!” “嗨!昨天在外面,怕影响不好,今天在家里还不让叫‘嫂子’?” 萧承延耳尖微红,扭过头去尴尬地不看陆昭昭。 陆昭昭想不到他脸皮这样薄,刚才呛到也是因为小张叫了她“嫂子”吧? 听说脸皮薄的男人纯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昭昭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抿唇一笑,嗔道:“不许乱叫!” 萧承延抬眼望去,她一双杏眼湿漉漉的,脸颊飘上两朵红云,难为情的样子像只急了的兔子。 忽然想起赵营长说过,他老家的老婆,非常害羞,稍微听见别人说点什么就要脸红,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 可是他觉得陆昭昭害羞起来,一点都不扭捏,只觉得天真与娇俏。 陆昭昭噔噔噔跑上了楼。 小张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萧承延身后:“团长,您在笑!” 萧承延转过脸来,小张却看到一张异常严肃的脸。 “我为什么要笑?” “我,一定是我看错了!”小张挠挠脑袋。 萧团长怎么会笑?萧团长要是个爱笑的人,能震住全团? 全团的人,不管男女,谁见了他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第十五章 陆昭昭是个例外 陆昭昭就知道李明月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自从赵大娘嘴里说出“让你爹妈跟着你来住大房子享福”之后,她的眼中就闪着煜煜的光。 这次不是赵大娘,而是赵营长带她来的。 陆昭昭亲眼看见了萧承延与赵营长是怎么相处的。赵营长大他几岁,从他入伍就在赵营长麾下,两人脾气相投,赵营长那时作为班长又非常关照他,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 赵营长在萧承延面前或是讲起营里的趣事,或是说起时事,他都认真听着,从来没什么表情的他,此刻神情却显得很轻松,时而插两句话,甚至有时会牵动嘴角微微一笑。 沙发另一端,李明月在与萧奶奶聊天,她说起她在乡里的经历,萧奶奶时不时被逗得笑起来。 现在,客厅里聊天的两拨人竟然有话题碰上了,聊到了一起去,赵营长不知与李明月说了什么,萧承延轻轻点头,萧奶奶哈哈大笑起来。 陆昭昭一个人在厨房里,隔一会看看客厅,危机感在心中时不时地跳出来预警。 李明月来到厨房,自来熟地伸手拿起围裙就要往腰间系。 “你做什么?”陆昭昭问道,语气不善。 “陆同志,我来帮帮你。”李明月笑得一脸温柔和善。 “不用了。”陆昭昭不客气地道。 李明月笑道:“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帮忙。” 陆昭昭冷然一笑:“你们在车上说什么我不可能听不见,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也清楚我知道,而我又与萧团长定了亲,所以,有什么好装的?不觉得虚伪吗?” 李明月笑道:“不是定了亲,而是不做数的、旧社会的、娃娃亲。” 陆昭昭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你还没有呢!” 李明月却不在意地笑笑:“真是孩子气!别把这些口头不做数的约定当真。” 她挽起袖子,想要干点什么,却愣了神。 陆昭昭已经备好了菜,所有的食材搭配都是她看不懂的。 一盘排骨整齐地码放着,一根叠一根累成小山,边上放着一碟蒜。 指头长的大虾煮好了,红彤彤的等着被剥皮。 鲈鱼切成了漂亮的花型,像展翅欲飞的鸟,待上锅蒸熟。 这么好的食材,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更别提烹饪。 猪瘦肉切成的块旁边却放着切好的菠萝,这是能一起炒的吗? 陆昭昭手里的,更是看不懂,她正在往焯好的嫩白菜叶里面卷生肉馅,包饺子也不是这样包的啊,这不是胡来吗? 她渐渐皱起了眉,陆昭昭却笑了:“你觉得你能帮上忙吗?” 李明月哑然。 “明月姐姐,你何苦?你听见张干事说我是萧团长的未婚妻了,识相的就该打退堂鼓,没想到你却宁肯插足。你说你趁着青春,不赶紧找个靠谱的姻缘,偏要肖想自己摸不到边的,累不累?”陆昭昭道。 “人往高处奔,水往低处流,凭什么你能摸到,我摸不到?我自问不比你差。你是比我漂亮,可我也比你能干,各凭本事,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赢?” 陆昭昭倒有点欣赏她的坚韧了,如果她不知三当三的话。 “我比你漂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比我能干却不一定。”陆昭昭把砂锅从火上移下来,打开盖子,里面是鲜亮的冬瓜肉丸汤。 李明月冷笑:“就凭你这些清汤寡水?” “清汤寡水?”陆昭昭惊讶,这还叫清汤寡水? 李明月进去不久,陆昭昭的几道菜全做好了,厨房里的香味已经飘到了客厅。 萧奶奶期待地看着厨房门:“明月很能干啊,我都想快点吃到她做的菜了,闻着就香!” 赵营长哈哈一笑:“我这个表妹厨艺确实不错,这两天到我家,我家两个小崽子都吃得肚皮滚圆。” 萧奶奶道:“哦?我们家正缺个帮忙的,明月这丫头能干,勤快,不如来专门给承延做饭,给承延补充点营养,我给发薪水!” 赵营长道:“明月也有这个意思,我听她念叨着想在营区找个工作。” 萧承延却摇摇头:“奶奶,陆昭昭同志已经和妈妈说好了,以后她做晚饭。” 萧奶奶道:“哼,难道还让她长久地住下了?” 赵营长尴尬道:“我真不知道,可她娇滴滴地样子,会做饭吗?我今天带明月来就有这个意思,你也该有个人照顾,伤才好得快。正好明月要在我家住上几个月,陪陪我娘,她没事干,照顾你几个月,不是顺手的事吗?我们俩的关系,你还跟我客气?” 萧承延摇头,他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天天来他们家?陆昭昭是个例外。他道:“还是不妥。不用再提了。” 赵营长知他的脾气,不再说什么,指望着他尝了明月的手艺之后能改变主意。 “喏,那些是剩下的食材,你随便发挥吧。”陆昭昭随手一指她用剩下的菜。 李明月面对陆昭昭做的精致菜肴,却毫不气馁,当真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起来。 陆昭昭看着她,不再理会。 真是个浑身都是干劲儿的对手! 菜上桌。 陆昭昭时刻谨记,六十年代,不能太奢侈,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红烧肉炖土豆,放三分之二的土豆。别的菜,除了鱼、虾、排骨,也都是放了大量的青菜做配菜,好让萧奶奶说不出什么。 然而尽管这样,菜端上桌的时候萧奶奶还是眉头紧锁,一脸的不高兴。 “这么香?”周红英今天又加班,回来时晚饭正好端上桌。 她看到萧奶奶铁青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赵,明月同志,你们也在啊?”周红英笑道,看见李明月从厨房端了个大海碗出来,“呀,你怎么从厨房出来?” 李明月笑道:“阿姨,我和萧奶奶正好聊到了做菜的事,就一时手痒,去厨房帮陆同志点小忙。” 陆昭昭笑道:“哪儿呀,明月姐,你可别谦虚了,我的菜都是我一个人瞎鼓捣的,还是你自己做的那道菜,我闻起来都觉得香喷喷的,馋的我流口水!” 陆昭昭皮笑肉不笑,我的菜都是我独立完成的,你可别来沾边。 “吃大餐了!”赵营长洗了手过来,“呀,这菜有的都叫不出名目啊,没见过!都是啥呀?” 陆昭昭笑着一道道介绍着:“蒜香排骨,清蒸鲈鱼,白灼大虾,菠萝古老肉,京酱肉丝,翡翠白玉卷,冬瓜肉丸汤。这个……” 她看向李明月。 第十六章 第一次秀厨艺 “农家大乱炖。”李明月自信地开口笑道。 赵营长惊道:“这些菜都是陆同志做的?” 陆昭昭点点头:“除了这个大乱炖,我才刚来,不太会做东北菜,不过我很有兴趣学一学。” 赵营长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闻到厨房的香味,大夸特夸自己表妹厨艺好,还推荐给人家,结果这一屋子香味跟表妹压根没什么关系! 萧奶奶脸色铁青,一桌子菜所费颇巨,过年都没这么吃过!到底是不同阶层,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知道艰苦朴素!她气哼哼地坐下,对陆昭昭越来越不顺眼。 “昭昭!你昨天说你会做饭,我还不敢信,你真的太厉害了!食堂招待上面来的领导都没有你做得漂亮!”周红英惊喜地夸赞道。 陆昭昭谦虚地说着:“哪有?” 她不忘将水杏一样的眼眸期待地望向萧承延,笑得娇俏,像个等待大人夸赞的小孩。 萧承延摊开在腿上的手掌微微摩挲了一下膝盖,放柔了表情,道:“看起来不错。” 陆昭昭笑得眉眼弯起,很开心的样子,道:“那你等下要捧场多吃点。” 他点头:“好。” 再低下头时,唇边不由自主地含了一丝笑意。 “哼,”萧奶奶道,“奢侈!这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该吃的饭菜吗?国家刚刚脱困,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呢?” 陆昭昭立马收起笑容,满面愧疚,像做错了事般道歉道:“对不起,萧奶奶,我今天做得是多了点。一来家里有客人,听阿姨说赵营长和咱们家萧团长关系非常不错,我就想做点好菜来招待人家。” 她抬眼看向萧承延,果然他对她“咱们家”这种亲密的称呼有了反应,不自觉地坐正了身体。 “二来,我第一次做菜,拿不准家人的口味,就多做一些,看看大家都喜欢吃什么。下次,不会做这么多了!” 周红英一把拉她坐下:“昭昭,你紧张什么啊?在厨房辛苦大半天,做了这么多菜,哪有反被责难的道理!不用解释那么多,坐下吃饭!” 陆昭昭见萧奶奶的脸色更不好了。 李明月的座位就安排在萧奶奶旁边,笑道:“奶奶,我用陆同志剩下的食材做了大乱炖,我听姑姑说您喜欢吃。” 萧奶奶这才有了笑模样:“你姑姑记得不错,我爱吃!” 她夹起一块面前的炖菜,李明月的风格还是那样,油像不要钱似的往锅里倒,她的认知里,有油水才是好菜。 其实她这么做反而坏了味道,她也不是正经东北人,只听姑姑介绍了一耳朵就勇敢尝试起来。 那一大海碗灰不溜秋油腻腻的炖菜,放在陆昭昭做的精致菜肴面前实在格格不入,萧奶吃了两口,就转向红烧肉碗里的土豆,这个菜再也不碰了。 李明月却非常满足,今天她是有收获的,至少她明确了萧奶奶的立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是坚决站在陆昭昭的对立面的,以后她以萧奶奶为突破口,就有希望。 “昭昭,这是什么菜呀?怎么用水果炒?” 周红英夹起一块菠萝。 “菠萝古老肉。”陆昭昭笑着介绍:“水果的营养能渗透到肉里,风味独特,您尝尝。” 她用公筷随手也夹起一块肉到萧承延的碗里,道:“你也尝尝。” 周红英一愣,悄悄看一眼萧承延。 儿子的性格她知道,一向清冷,能近得了他身的除了家里人,赵营长,也就还有张干事,别人他都拒之千里,特别是异性。 萧承延的耳尖红了红,看着她白净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默默夹起肉来放到嘴里。 好吃。 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肉,酸酸甜甜的。 她目光灼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评价。他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又正了正坐姿,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很好。” 周红英对着一桌子菜长舒了一口气笑了,有门了!儿子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预计马上要开窍了! 陆昭昭轻轻笑了笑,又夹起一块排骨给他:“蒜香排骨,这是我最拿手的!” “我自己来吧!”萧承延的耳朵更红了,他觉得有些热,陆昭昭洗发水的香味甚至超过了菜香带给鼻腔的冲击,他像饮了酒一样感觉有些醉醺醺的。 “你够不到嘛,我可以站起来。”陆昭昭说着,果然站起来给他盛了碗对面的冬瓜肉丸汤。 “这个你要吃吗?我夹给你。”陆昭昭指了指萧奶奶面前的大乱炖,问萧承延。 碗里有清汤、肉丸和排骨,再一眼看过去那菜油乎乎一片,萧承延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李明月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盛了冬瓜汤喝了一口,比水强不了多少,有什么好的? 汤水解腻又好喝,赵营长连喝了三大碗,满足地打着饱嗝:“这肉丸咋做的?咋就这么嫩呢?” 萧承延也依言吃了个肉丸,都好吃,每一道,每一口都好吃!除了“好吃”,他也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她看起来娇滴滴,没想到有这样一手厨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一碗饭很快见了底,陆昭昭自然地拿起他的碗去给他添饭。 他徒劳地伸手想说不用,陆昭昭已经走远了。 周红英全程默默关注着儿子与陆昭昭的互动,此刻她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人绝对有戏! 陆昭昭端了萧承延的饭碗回来,赵营长随口道:“陆同志,麻烦你帮我也添一碗饭。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李明月看了一眼表哥,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好啊。”陆昭昭笑道。 萧承延接过陆昭昭手里的碗道:“谢谢!” 转头他又不客气地对赵营长道:“你也坐轮椅吗?使唤谁呢?要添饭自己去!” 赵营长不介意地哈哈大笑:“对对对,我自己去!我又不是找不到厨房!不好意思啊陆同志!” 陆昭昭笑道:“没关系的。” 萧承延对她道:“不用把他当客人,在这里,他出入八百次了,比你都放得开。” 陆昭昭方才坐下。 李明月都要把指甲掐断了,整个饭桌上,她好像不存在一样。她原本还期待萧奶奶对她说点什么,或者有人吃一口她做的菜夸奖一句,然而她的菜只有萧奶奶一个人吃了,萧奶奶又是吃饭最快最安静的,这时已经放下筷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下桌了。 第一天秀厨艺,陆昭昭大获成功。 以后把做饭这件事揽下来,虽然辛苦,但却能让她与萧家人的关系更亲密,值得! 第十七章 对象 夏日天长,吃过了晚饭,天还没有黑。 周红英执意去洗碗,把陆昭昭与李明月强行推出了厨房。 张干事送来了一个大西瓜,萧承延、陆昭昭、赵营长与李明月就围坐在葡萄架下,随意吃着吃西瓜聊着天。 张干事蹲在地上吐出一口西瓜籽,笑道:“团长,彤彤咋还没回来?” 萧承延道:“不知道。” “我都想她了!亚楠也真是的,把彤彤带走还不回来了!” 萧奶奶从屋里出来,道:“人家彤彤是去看她妈妈。” 张干事鼓着腮帮子,咕嘟一声带籽全吞了下去。站起身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萧奶奶走过来坐在她的专属藤椅上,小张立在一旁,站得比站军姿还笔挺。 “不过,也该回来了,承延,明天打个电话,叫亚楠回家,她不在家,孟茹那丫头都不过来了,我都有些想她了。”萧奶奶摇着蒲扇道。 萧承延道:“好。” 张干事两口吃完一块西瓜,逃之夭夭:“我去擦车!” 陆昭昭站起来,笑道:“我想好好看看吉普车长啥样,行吗?” 小张回身咧开嘴一笑:“好呀!” 陆昭昭就跟着小张跑出去了。 李明月用脚尖踢了踢赵营长,赵营长不为所动。本来说好了推荐李明月来萧家帮忙做家务的,可人家陆同志做饭那么好吃,哪还用得着她?赵营长于是就不提了。 “萧团长,您的伤恢复得还好吗?疼得厉害吗?”李明月柔声打听起萧承延的病情。 萧承延:“还好。” 她又问了几句,萧承延只用“嗯”“没事”“还好”等回答,有时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冷淡得很。 赵营长见坐得实在没意思,就与李明月站起身来告辞了。 “你捣毁的那个间谍组织,现在查出来还有漏网之鱼,以各种身份渗透进我军部队。”赵营长临走时说道,“再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向你汇报。” 陆昭昭跟着小张出来,坐到主驾驶一会摆弄摆弄这个,一会扭扭那个,这年代的车好复杂,她却只会开自动挡。 “张干事,萧团长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看见过照片,很漂亮的小姑娘!”陆昭昭简直把小张当成了搜索引擎、信息库。 “她呀,小辣椒一个!没人敢惹,在大院,横着走。”张干事把两只胳膊架起来,做出个横着走的动作,引得陆昭昭咯咯笑。 陆昭昭转身跪在座椅上,两个胳膊搭在靠背上问小张:“怎么个没人敢惹?” 小张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萧奶奶给撑腰!” 陆昭昭捂着嘴笑起来,那的确没人敢惹! 萧奶奶瞟了一眼吉普车,边擦着车身的张干事边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陆昭昭“姿势不雅”地跪坐在驾驶座上与他聊天。 “哼,不知检点!与男同志说说笑笑,成什么样子?” 萧承延仿佛没有听见,他只看见那姑娘毫无拘束地笑着,分外吸引人。 连周红英从里面走出来,坐到他身边他都毫无反应。 她看看儿子,又看一眼陆昭昭,嘴角压都压不住。 陆昭昭不知道有人正在线磕她的糖,并乐在其中,还在一心打听着对她有用的信息:“刚才萧奶奶口中的那个孟茹,是什么人?” 小张神色有些尴尬,挠挠头:“我说了你别介意。” 他完全已经把陆昭昭当成“自己人”了,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团里都在传孟茹同志是萧团长的对象!不过,萧团长可没亲口承认过!” 陆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那他亲口否认过吗?” 小张仔细想了想,道:“倒也没亲口否认过。那还用否认吗?你都来他家住着了,还能有孟茹什么事啊?” 陆昭昭猛地想起萧承延在他们刚见面时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 他那么急于撇清,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行,这件事必须得查清楚,若是人家有对象,她强行插足,那她与李明月又有什么区别? 李明月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旧社会一句戏言的娃娃亲,根本做不了数,没有任何约束力。 “你当我没说!”小张看见陆昭昭瞬间苍白了脸色,忙道。 陆昭昭笑了:“没事!我们就是寻常聊聊天,我不会当真的!那个孟茹,和萧亚楠很好吗?” “孟茹是孟老师的女儿,大院子弟包括萧团长,基本都是孟老师的学生。她与萧亚楠是同学,要好的很! “她们都是军人,一个是文工团宣传员,一个是通讯部接线员,上班下班都在一起,跟双胞胎似的! “我下班时间来萧家找团长,十次有五次孟茹都在!” 陆昭昭点点头,问道:“既然她是萧亚楠的同学,来萧家找萧亚楠,怎么会传出她是萧团长女朋友的流言?” “还不是萧亚楠到处说,要孟茹做她嫂子!一来二去,听见的人多了,就有人当真了! “你可别当真!要是他们真有事,周主任就不会告诉我你是萧团长未婚妻,你可别说这些话是我告诉你的! “再说,孟茹才多大,黄毛丫头一个,刚满二十吧?我们团长都二十六了,年龄也不配!” 小张说完,继续擦车。 陆昭昭“呵呵”地干笑两声:“我十九。” 小张的手顿住,也“呵呵”地干笑两声:“我可没说你是黄毛丫头,你……头发黑的很!” 陆昭昭回来时面色如常,微笑着走向周红英:“阿姨,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明天我想出去转转。” “有啊,你想去哪?我告诉你怎么坐车。” 她们拉起手从萧承延旁边经过,陆昭昭没有分一个眼神过来他这边。 萧承延目不斜视地看着吉普车,仿佛完全没有注意,然而他的眼眸微不可察的闪动一下,又恢复如常。 陆昭昭失眠了。 这个男人如果“有主”了,那么,与他的婚姻她就不可能再争取了。 她打死都不会做从别人那里抢人这种事,更不会当“小三”,如果她不是个坚守底线、不知变通的人,前世也不会混成十八线小糊咖。 这件事,首先要调查清楚,同时,她也要寻找别的出路。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她努力回想起前世腿伤后复健的所有流程,A4大小的红格信纸写了满满几大页。 萧承延,与你若牵不成姻缘线,那就积攒起更多的人情吧,萧家人知恩图报,希望你以后想着保住我! 第十八章 文工团招人 陆昭昭每天都出去买菜,不过还没有机会接触远一点的市场。军区大院在郊区,有些偏僻,如果想去市内需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 大院门楼上悬挂军区的名称和军徽,两侧设有岗亭,有持枪士兵站岗执勤。一进大门到处都是醒目的标语牌,还有伟人的塑像。 大院旁边有训练场、弹药库,还有一个专门为军人及家属服务的供销社。 水泥路面宽阔笔直,两侧有排水沟,道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成荫。几幢红砖办公楼高大庄重。旁边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 后面是家属住宅区,多是独立的小院和平房,还有为数不多的二层楼。此外,大院还设有食堂、卫生所、幼儿园、学校、游泳池等设施。 今天陆昭昭买菜回来路过宣传栏,见有很多人围在那里。 “孟干事,这文工团招人,有门槛吗?” 众人围着一个女兵,叽叽喳喳地问着。 “人人可以报名,都登报了,不光咱们军属,社会上的也可以来竞聘。不过要说门槛嘛,至少得有一技之长吧,要不然文工团招你进来干什么?当摆设?”一道清亮的女声,连说带笑。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爽朗的东北口音。 文工团?陆昭昭心内一动,这不是撞她的专业上了吗?她学了那么多年舞蹈,出道前还专门学了声乐。 她挤进前去细看海报,舞蹈团招三名女生,合唱团招五名歌手,男女不限,乐器队招擅长乐器的乐手,名额不限。 “孟干事,走走你的后门好使不?你未来婆婆是文化处周主任,你说话肯定管用吧?”几人打趣地笑道。 文化处周主任,不就是周红英周阿姨?陆昭昭连忙回头去看那位孟干事,她是孟茹吗? 人太多,孟干事又背对着陆昭昭,只看见个后脑勺。 “少扯!你们谁有亲戚朋友想来的,自己去报名去,要层层筛选,还要看考试成绩的!告诉你们,这次严得很,马上国庆节汇演,上面很重视!”孟干事挤开众人,直接走了。 她并没有否认周阿姨是她未来婆婆这种说法。 陆昭昭不再多想,抓紧时间细看了报名方式,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回到家,客厅里,她看见军医周医生正好来给萧承延做检查。 “恢复得不错。”周医生道。 萧承延点点头。 “可是他昨天晚上感觉很疼。”陆昭昭对周医生道。萧承延诧异地抬头,听见陆昭昭继续说道,“疼得脸都白了,浑身都是冷汗。” 萧承延摸了摸鼻子,靠坐在轮椅上,黝黑的眸子锁定陆昭昭,原来,什么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可是这两天明明她都没怎么下楼,看见自己也就匆匆打了个招呼,她就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了? “不应该啊!”周医生诧异道,“手术成功,您底子又好,现在已经术后第4周了,应该不那么痛了才对呀。 “会不会与他自己做康复训练有关?”陆昭昭问道。 “哎呀,是我给您的那本书吗?那些训练内容,对于萧团长来说,为时尚早,我都说了您别急,过两个月再带您做的。您还在恢复期,骨头还没长好,怎么能心急呢?”周医生道。 小张解释道:“今年春节前有一场非常重要的军事演习,萧团长,您不会是急于归队参与训练吧?” 萧承延白了小张一眼,向众人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萧团长,欲速则不达啊!”周医生劝道。 萧承延薄唇紧紧抿着,陆昭昭知道他不反驳,却也根本不接受,就像当初倔强的自己一样。因为有目标,有迫切要去做的事,所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非要试试不可。 “现在其实可以循序渐进地复健。”陆昭昭开口道。 众人都看向她。 “周医生,您说的过两个月,太保守了,介入训练太晚,关节会因缺乏活动而导致周围的肌肉、韧带等组织发生粘连,以后会感到关节僵硬,活动范围减小,影响正常的行走。 “肌肉若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的收缩锻炼,会导致肌肉纤维变细甚至消失,从而引起肌肉萎缩。 “那本书上的复健方法可行,却不系统。” 萧承延与周医生都愣愣地听着陆昭昭说话,对于这个年代的医生来说,患者骨头长好了,万事大吉,越晚介入训练,骨头二次伤害的可能性更小,更保险。 但萧承延需要的是回到岗位恢复工作。否则他也不会在医生的反对下自己摸索了。 陆昭昭把她写得满满几页纸的复健计划给周医生看:“您看这份计划是否可行?” 周医生拿起纸坐在沙发上认真看起来,看完一张递给萧承延一页。 萧承延看过之后,看向陆昭昭,眼中有狐疑之色。 陆昭昭却不看他,只看着周医生,等着他的答复。 “可以一试。”周医生又思量了一下,方才说道,“不过要注意观察萧团长的接受度。” 萧承延听了周医生的说法,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那就这样说定了。”陆昭昭提起菜篮子向厨房走去。 “您让我拿去化验的东西……”陆昭昭走后,周医生问道。 萧承延道:“保密,最好查明出处。” “是,萧团长。” 午饭后,陆昭昭就敲响了萧承延的房门。 “萧团长,我们可以今天就开始吗?”陆昭昭身着一件宽松的蓝格子衬衫,下摆系进黑色阔腿长裤里,脚下踩的是黑色系带皮凉鞋,这样家常随意的打扮,却显得腿长腰细,亭亭玉立。 她伸手比出三根手指:“只要您好好配合我,三个月,不说恢复如初,至少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萧承延问道。 陆昭昭早就想好了说辞:“我不是考虑过考医学院吗?我想报的是护理学,所以看过一些专业书籍。” 萧承延看着她,不语。 她以为他不想让她帮助他,有些急切地道:“萧团长,您相信我吗?目前来看,您只有自己胡乱摸索,或者等两个月后周医生带您做复健训练,不过有可能错过最佳时机,再不然就是用我的方法坚持三个月,您觉得呢?” 萧承延嘴角挂起一丝弧度,问道:“为什么帮我?” 第十九章 毛手毛脚 “什么为什么?”陆昭昭浅浅一笑,“您和周阿姨都说,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那我帮你的忙,需要什么理由吗?” 萧承延一时语塞。 “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进行膝关节和髋关节的屈伸活动。刚开始时,活动范围要小,动作要缓慢、轻柔,每天可以进行 3 - 4组,每组 10 - 15次。以后随着恢复情况的改善,逐渐增加活动的范围和强度。” 她语气轻柔,缓缓道来,萧承延唇畔不觉弯起一丝弧度:“好。” 她走近萧承延,伸出手:“您可以扶着我的手单腿站立起来吗?我们活动一下髋关节。” 随后萧承延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白嫩得像葱芽一样手,他伸出他略显粗粝的带着枪茧的大手,在手指碰到她的瞬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可以扶着桌子站起来。”他声音低哑地道。 “也好,”陆昭昭侧了侧身,他滚动轮椅,来到桌旁,扶着桌子边缘,手臂肌肉一用力,左腿着地,不费力地站立起来。 陆昭昭走过去,做了个示范动作。 “右腿这样动,您试一下可以吗?” 萧承延学着她的样子:“这样吗?” “不是。” 陆昭昭蹲下身,伸出手扶住他的腿:“您动一下,我来给您纠正。” 萧承延依言摆动他的右腿。 “这样,缓缓地移动,不要心急。”陆昭昭认真地纠正道。 然而萧承延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喉结滚了滚,眼神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开始烧起来。 陆昭昭见他不动,抬头看了一眼,他神情尴尬,忙将眼睛看向别处。 陆昭昭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手放在了他靠近大腿根的位置。 她慌得松开手,忙站起来:“对不起!” 许是起得太急了,她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就向一旁歪过去,眼瞅着要摔倒,陆昭昭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萧承延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扶住桌子,另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拉了回来。 陆昭昭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过分坚硬,撞得她呼吸一滞。 他的大手印在她腰间,灼热的温度烫得陆昭昭浑身一颤。 骤然四目相对,萧承延黝黑的瞳仁紧缩,呼吸顷刻间乱了半分。 刚刚伸手用力的时候,萧承延的右脚点了一下地面,现在疼痛从右小腿处传来,他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吃痛地“嘶”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陆昭昭忙道,“碰到伤腿了吗?” 萧承延牙根咬了咬,摇摇头,声音低沉:“不要紧。” “我、我没站住……”陆昭昭慌乱地解释。 萧承延看着她,眼中不由漫上一层笑意。 “我知道。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一只脚快站不住了。”他低低地说道,他们离得太近了,他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浅了呼吸。 陆昭昭才发现她要跌倒时慌乱抓住的是他的衬衫前襟,如今被她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大片麦色的前胸。 “对不起!对不起!”陆昭昭忙道歉,撒开被她抓得皱巴巴的衣襟,紧张之下她头脑一抽,竟然用手去试图抚平衣襟上被她捏出的褶皱。 微凉的小手刚一碰触到他,萧承延的胸膛瞬间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陆昭昭又立马发现了这个举动的不妥,烫到似的收回手:“对不起……” 她的头都快低到胸膛了,头上传来他闷闷地笑声:“你这么喜欢道歉!” 陆昭昭抬头对上萧承延含笑的瞳仁,他唇角微微弯起,眉头舒展,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这样露出笑容,好看得要命! 她有些呆呆地,萧承延扶着她站好,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大手。 腰间力道消失,陆昭昭猛地回过神来,忙扶萧承延坐下。 “你、休息一会再继续做……还、还需要我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变得结结巴巴,简直要咬到舌头。 萧承延看着自己的大腿,耳尖红了红。 “咳!我自己来吧,动作学会了。我知道,3-4次,每次10组。”他把拳头半握,举到唇边咳嗽一声。 “好的!晚上吃过晚饭,我来帮你活动膝关节!”她飞快地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萧承延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陆昭昭在门前拍了拍乱跳的心口,静了静心,暗暗埋怨自己太毛手毛脚了。 萧奶奶看着陆昭昭从萧承延房间出来,大夏天的,长衣长裤穿得严严实实,才稍稍放了心。 却又见她俏脸微红,发丝稍乱时,皱眉撇了撇嘴。 陆昭昭走到她身边,萧奶奶忽然开口道:“文工团宣传科的孟干事,真是个好姑娘,配得起承延,你还没有见过吧?改天我请她到家里玩,你做几个好菜招待一下。” 才这么几天就使唤顺手了? 陆昭昭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笑道:“好呀,萧奶奶!” 晚饭时,萧奶奶依旧十分钟吃完,放下筷子就下桌了。 陆昭昭对周红英提起了文工团招聘的事。 这几天,她们已经习惯了吃饭时放慢速度,聊点什么。周红英从最开始的刻意等着陆昭昭,到现在真正和陆昭昭一个速度。原先十分钟能吃完的饭菜,因为陆昭昭做的好吃,又喜欢聊天,经常拉长到半小时甚至一小时。 萧承延原本还与奶奶一起下桌,这两天也渐渐慢下来,一边听着她们聊天,偶尔多添上半碗饭。但绝不插嘴。 饭桌上欢声笑语一多,人就慢慢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他每天听小张汇报工作,皱眉的次数都变少了。 周红英非常乐见这种变化。 “我就是想问一下,招人有没有什么硬性的标准,我会自己去报名的。”陆昭昭委婉地问道。 周红英有些难以开口,不过,还是坦诚地说道:“会卡出身。” 陆昭昭的筷子顿住,片刻后低头笑道:“这样啊,没关系,我去看看,能报就报,不能就算了。” 陆昭昭起身去厨房洗碗,周红英发现萧承延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吗?”周红英问道。 萧承延舔了舔嘴唇。 “那个,会卡的很严吗?” 周红英明知故问:“什么?” 萧承延清了清嗓子:“咳,文工团。” 周红英唇角带了笑。 “现在形势不同往年,会很严,没有可能。”周红英直言道,“儿子,我不会给她开后门的。” 萧承延道:“我知道!谁让您开后门了?当我没问。” 他说完转动轮椅转身就走了。 周红英笑着摇摇头。 “周主任在家吗?”清亮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敲门声。 “是孟茹?”周红英忙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都说了,叫阿姨,私下里不用主任、主任地叫,倒生分了。”周红英笑道。 第二十章 家庭教练 “好的,周阿姨,在家里叫您周阿姨,在单位还是得叫主任,谁让您是我们整个文工团的主管上级呢?”孟茹笑道,“萧亚楠怎么还不回来?我都想死她了!” 陆昭昭从厨房出来,正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笑得活泼爽朗的姑娘,三两步跑到萧承延的轮椅前蹲下,抬头望着他笑道:“承延哥,你好些了吗?” 萧承延背对着陆昭昭,陆昭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点点头。 “承延哥,你快些好起来呀!我们三个约好了去骑马,我和亚楠都等着你呢!”孟茹撒娇地摇了摇萧承延的腿。 “哪有这回事?”萧承延说道。 “承延哥,你想赖账?”孟茹噘起嘴巴不依了,“你答应了的!” 她更加大力摇晃着他的腿,陆昭昭看得心惊肉跳,阻止的话脱口而出:“住手!他的腿不能这么晃!” 孟茹一下子收回手,站起来,见一个俏生生的美女款款走来,皮肤白的得发光,和她们这些军营里的女孩一看就不一样,娇滴滴、嫩生生的,大眼睛里透着股倔强。 “你是谁?凭什么说我?”孟茹不客气地道。 “小孟,这是陆昭昭。”周红英道,“你们大概同龄吧?认识一下,以后你来找亚楠玩,可以带上昭昭一起!” 孟茹回周红英一笑:“好啊,阿姨。” 再回头看陆昭昭,眼神却并不那么友善。 “那个,”陆昭昭有些尴尬于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有可能萧承延与孟茹的关系亲密非常,自己这不是多管闲事了吗? “我是萧团长临时的‘家庭复健教练’,你们聊,我回房了。”陆昭昭灵机一动,顺口编了个名目,又多嘴了一句,“他的腿刚长好骨痂,没固定,这么晃搞不好会二次受伤的,你要注意一下。” 说完转身上楼时,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死嘴,真多余!你说那么多干嘛?” 孟茹恨恨地瞪了陆昭昭的背影一眼,回头对萧承延道:“承延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承延正看着陆昭昭的背影,回味着她的“家庭复健教练”的称呼,不觉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没关系。” 他看也没看孟茹一眼。 孟茹忽有一种兵临城下的感觉,他在对她的背影微笑? 该死的萧亚楠,走亲戚这么久不回来,害她没借口来萧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号人物都不知道! 她到底是谁呀?和萧承延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看着她笑? “小孟?”周红英唤了她一声,“你今天来……” 孟茹回过神,迅速熄灭了眼中的火气:“哦,我来找阿姨您说一下文工团招聘的事,这不是明天就要开始报名了吗?” 萧承延道:“你们聊,失陪。” 他转身就推动轮椅离开了。 今天陆昭昭说晚饭过后要帮他进行膝关节运动的,他就开始坐在轮椅上边看着一本书,边等着她。 左等右等也不来,他不免有些焦灼,书也看不进去了。 是中午弄得太尴尬了,她不好意思来了吗?还是睡着了? 他又不能上到二楼去敲她的门,她今天还会来吗?她不会忘了吧? 萧承延是第一次等人,深觉等人的感觉很糟糕,让人心神不定。 他随后对自己解释道:我是太想恢复腿伤了,这样是不对的,人家姑娘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光围着我转?要改要改! 于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书上。 过了很久,房门被敲响。 “请进!”他第一时间说道。 陆昭昭推开门:“不好意思,萧团长,久等了,我等孟同志走了才过来的。” “一起聊天了?”他随口道。 “没有啊,不过,让她看到我出入你的房间,总归不太好,她会误会的。”陆昭昭道。 萧承延明了,女孩子的名声重要,让外人看见的确不太好。于是点点头。 陆昭昭抬眼看了看萧承延,他并没有说:她看见有什么要紧,我和她没关系这样类似的话,还点了头,看来他和孟茹关系真的非同一般,不想让她看见。 庆幸自己才花那么一两天的功夫试图接近他,并及时终止了行动,否则如今该如何自处? 她站在门边,没有关门,说道:“现在,我们做膝关节训练,萧团长需要坐到床沿上,用我扶您吗?” “我自己可以。”萧承延每天自己上下床早已熟练,用双臂一撑就轻松地坐到了床上。 “缓慢弯曲膝盖至最大角度,保持5秒后伸直,每组10-15次,每天3组。”陆昭昭背书一样交代道。 “你不做示范了吗?”萧承延问。 中午的尴尬画面一下子浮现在眼前,陆昭昭下意识地看萧承延的衣服胸前还有没有褶皱,还好他已经更换过了。 陆昭昭走过去,在床的一角远远坐下,示范了几次。 “就是这样。” 这个动作简单,萧承延做起来没什么问题。 陆昭昭站起身,道:“做过了这个动作,如果没有不适感,可以躺着缓慢做勾脚、绷脚动作,每组10-15次,每天2-3组,避免过度用力。还可以做脚尖向内、向外转动的动作,每组10次,每天2-3组。” 萧承延点头:“好。” 陆昭昭笑道:“那我不打扰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萧承延又点头:“好。” 她转身出了房间,这次她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萧承延并没有多想,只把注意力都放在运动上,总要比陆昭昭要求的多做几次,每次多做几组,好在并没有感觉到特别不适。 翌日吃过早饭,陆昭昭出门并没有去买菜,而是来到了文工团招聘报名现场。 先领了报名表填上自己的信息,再附上身份证明,陆昭昭还没有落户,她的身份证明还是南市的那一份,上面清楚地写着她的成分。 孟茹在报名处意外地看见了陆昭昭,等她交上表格之后,她特意拿过来看了一眼。 原来她是这种出身?这种出身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萧家?轻轻撇起嘴角,孟茹转身就离开了——她没戏。 通过第一轮筛选的人被一个个叫了名字,进会议室开会,剩下几个人,报名处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道:“很遗憾你们没有通过初选,都回去吧。” 陆昭昭忙走上前去:“同志,等一下!” 第二十一章 倔劲儿被勾起来了 孟茹在台上拿着名单点名字,台下坐着七八个文工团的领导做评委。 她扫视了台下等待着的竞聘者,露出了笑容,果然陆昭昭不在其中。 被报出名字的人员走上台做自我介绍,评委们看看他们的个人形象和口齿,舞蹈队和合唱队对外在形象要求稍严格,乐器队则稍稍放宽。 通过者留下,没通过选拔的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忽然门开了,刘副团长领着陆昭昭走了进来,孟茹一惊,微微皱起了眉头。 “名单里把她的名字填上。”副团长交代孟茹道。 “我叫陆昭昭,昭如日月的昭。”陆昭昭微笑对孟茹道。 “可是,刘团……”孟茹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刘副团长脾气急,嗓门大,最没耐性,这时一皱眉。 “没问题,好的。”孟茹说道,立刻把陆昭昭的名字写在了表格里。 最后叫到陆昭昭的名字,她走上台往舞台中央一站,最普通的蓝布工装裤和白衬衫掩不住她亭亭玉立,精致的脸蛋素面朝天,却胜过所有浓妆艳抹,让人眼前一亮。 “你报名什么项目?”舞蹈队和合唱队的几位队长都看着她目露期待。 “大家好,我叫陆昭昭,我想参加舞蹈队。” 舞蹈队长潘素云立刻来了精神:“你做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看一下。” 陆昭昭随便摆了几个姿势便可见其专业。 潘素云兴奋地站起来:“你学过几年舞蹈?” 陆昭昭道:“没多久,随便了几个月。” 其实上一世她学了十多年舞蹈,然而这具身体是没有舞蹈基础的,柔韧性和身体协调性远远不够。 潘素云笑道:“这个人我收了!” “咳,”孟茹小声提醒,“潘队长,还没考试呢!另外几个报名舞蹈队的,都很不错呀!” 潘素云坐下,道:“对对对,考试!陆昭昭是吧?三天后就是舞蹈队的考试,你好好准备一支舞。” 其他报考舞蹈队的竞聘者看出潘素云明显的偏爱,都有些愤愤不平。 “她是谁啊?副团长亲自带进来的!” “你看潘队长的态度,莫非要内定了?那我们不是少了个名额?”那些人交头接耳道。 孟茹看见了,忽然道:“方便问一下,陆同志你的家庭出身吗?” 几位评委老师都诧异地看向她。 “前面上台的人都没有报出身,为什么我要报?”陆昭昭反问道。 “随便问问。”孟茹掩去脸上的不自然。 陆昭昭向评委们道:“评委老师们如果有想问这个问题的,我可以如实回答。” 你不是评委,凭什么问东问西? 各位老师互相看了一眼:“孟干事,进来的都是通过初选的,这些事情不归我们关注,我们只关注专业。” 他们本来就反对以卡出身的方式先卡掉一批人,这让他们痛失很多人才。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抓紧时间准备考试。”潘素云说道。 孟茹讪讪地道:“几位队长说得对,我就是随便问问。那好,今天就这样吧,舞蹈队回家好好准备,三天后考试!合唱队和乐器队依次往后排。” 孟茹对陆昭昭如何取得报名资格疑惑不已,会议散了之后特意去找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询问。 “这次卡出身不是卡得很严吗?为什么有资本家子女混进来了?”孟茹询问了一位同她非常要好的女同事。 那名女同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别告诉别人,听说有个女孩子走了后门,领导直接给安排进来了!” “哪位领导?不会是副团长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别说出去啊,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孟茹笑笑:“放心吧,我嘴严得很!” 陆昭昭此时无比雀跃,她终于有了萧家以外的路可走。如果能成功进入文工团,一年以后顺利转正,就能入军籍,把户口落在单位,并且有望分间单人宿舍! 只要熬过这一年的时间,她的身份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陆昭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面对萧奶奶的冷脸,她都含笑回应。昨天教会萧承延的动作,他要连续做好几天才换新动作,所以陆昭昭要抓紧这两天的时间来练舞蹈。 她迅速在商城里下单了一件适合跳舞的军绿色棉质背心,一条柔软宽松的裤子,还有一双舞蹈鞋。 换好衣服,陆昭昭在楼下菜地旁,看到有一棵大苹果树,正好在院子里遮出一片树荫,这里作为练习的场地正合适。 这具身体是没有舞蹈基本功的,好在柔韧性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健康啊,她好怀念健康的、可以无所顾虑地旋转跳跃的身体! 做好热身,陆昭昭就试着慢慢地做了几个劈叉的动作,然而,横叉、竖叉都勉勉强强,不能很标准的完成。 她又开始试着下腰,更别提了! 唉—— 陆昭昭长叹了一口气,从头来吧! 压腿——正压、侧压、后压!踢腿——正踢、侧踢、后踢!控腿,下叉……她知道这是天长日久的功夫,不能一蹴而就,然而她只有三天时间!至少,她要能完成一支完整的舞蹈吧? 她的倔劲儿被彻底勾了出来。 萧承延从窗口看向那片树荫,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从上午打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重复单调的几个舞蹈动作,一小时,两小时……整整一个上午,汗流浃背,中间只休息了几次,用手给腿部和腰部捶捏放松,过一会再开始…… 小张送午饭来了,陆昭昭进屋洗了手和脸吃午饭,萧承延也忙从卧室出来,和她一起吃午饭。 陆昭昭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上全是晶莹的水珠,像一朵清晨沾着露水的海棠花。特别是今天的精气神儿格外不同往日,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劲儿。萧承延忍不住抬头向她多看了两眼。 她今天吃得比萧奶奶还快,萧承延刚吃两口,她就撂了筷子道:“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萧承延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倒是小张那个直肠子上来就问:“陆同志,你是刚洗了脸吗?你的化妆品什么牌子的?这么防水?” 陆昭昭听得一头雾水,她哪知道小张一直以为那个黑黑的满脸雀斑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你要买化妆品送人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种,不过,今天没时间,改天吧!” 她说着匆匆忙忙上了楼。 小张望着她的背影,对萧承延道:“团长,陆同志她忙什么呢?” 萧承延撂了筷子,冷冷地一眼让小张打了个哆嗦:“你想知道怎么不问呢?问她用什么化妆品,净扯些没用的!” 第二十二章 考核 陆昭昭前世学习舞蹈十年,吊威亚摔伤之后却再也不能跳舞了,这一直是她的遗憾,每次看到别人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心里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文工团的这一个契机,让陆昭昭重拾了对舞蹈的热爱,她仿佛找到了小时候拼命练习的感觉,没有音乐伴奏,却能在院子里从早练习到晚上,废寝忘食。 萧承延在自己房间,窗前,看她从不协调、僵硬、摔倒、爬起来、循环往复,到一点一点的流畅起来,优美起来,不知不觉地就看了一整天。 这个连续旋转的动作很难,陆昭昭试了好几次,又一次失败了,她收脚时没站住,一个趔趄。 他听见陆昭昭为自己打着气,握着拳头喊了一声口号:“没关系,再来一次!” 萧承延不禁替她心急,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一次从头再来。 “小心!”萧承延忽然惊呼一声,一下子扶着窗台站了起来。 陆昭昭膝盖着地摔了一跤,疼得她直抽气。 她卷起裤管到大腿,发现膝盖摔红了一片。忍着痛轻轻地吹了几口气,揉了揉,觉得没什么要紧,她又爬起来继续。 猛然想起来刚才好像听见了谁的声音,让她“小心”,她狐疑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难道是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站定,她又一次准备好,旋转,一圈、两圈、三圈……收!成了! 第一次成功,陆昭昭兴奋得双手抱肩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又朝着天空送了个大大的飞吻! 萧承延忘情地跟着笑起来,站了许久,竟忘了自己双腿着地,好一会才发觉右腿有些疼痛,他忙坐回轮椅上。 奇怪,这两天看陆昭昭练舞,他的腿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过疼痛,不知是复健方法正确起了作用,还是分散了注意力。 萧承延默默给自己打打气,也更努力地开始了他的训练。 十年的功夫不是白费的,第三天,陆昭昭已经能把一支舞完成得很好了!她稍微做了改编,太高难度的动作她暂时无法完成,就适当做了规避,而把节奏感和韵律性加强,多加了几个连续旋转的动作,更显得流畅优美。 晚饭时间,周红英又是在大家快吃完时才匆匆回来,她显得很疲惫,最近上司的一些指令,让以她为首的整个文化处有些招架不住,有一些是与她的个人理念相悖的,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昭昭,听说你报上名了?”周红英道。 “是的,阿姨。” “很好,加油吧!今天孟茹和我说起我还不敢相信。这个机会很难得,你一定要抓住!” “孟干事?她怎么说?”陆昭昭迟疑地问道。 “没什么。”周红英道。 陆昭昭点点头:“我会的,阿姨。” 周红英没吃饭就回房间了,陆昭昭和萧承延对视一眼,都不禁有些担忧。 考核的日子转眼就到了,陆昭昭穿上军绿色棉质短袖,配上黑色形体舞蹈裤。 参加舞蹈考试的共有十七八个人,现场打分,只取三个分数最高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你紧张吗?”一个女孩伸出手拽了下陆昭昭的衣角,她穿着一身大红舞衣,皮肤雪白,整个人热烈又美艳。 陆昭昭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厉害,竟然不紧张!我好紧张啊!现在手都是抖的!你看!”她抓住陆昭昭的手,果然她手心里全是汗水,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陆昭昭回握她一下:“你把下面的评委都当成大白菜就行了!” “啊?”那女孩惊呼出声,随即“扑哧”一笑,引得周围的人都向她们看过来。 她不好意地吐了吐舌头:“别说,跟你说说话,我还真的好了很多!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钟艳红,很高兴认识你!” 钟艳红像是只有说话才能缓解紧张一样,不停地对陆昭昭讲着:“这次机会对我很重要!我要是发挥不好怎么办?我爸爸妈妈都指望着我进文工团呢……” 陆昭昭关注着舞台上比赛的舞者,不再给她回应,可她就像毫无知觉,把自己的紧张源源不断地倒给陆昭昭。 “我要是考不过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 陆昭昭被扰得不得清净,前面的女孩回了头,低声对钟艳红说道:“你闭上嘴,握紧拳头,用鼻子深呼吸一百次,紧张就会缓解,不信你试试!” “真的?”钟艳红果然深信不疑,开始照做起来。 陆昭昭失笑,这钟艳红也太单纯好骗了,前面的女孩回头对陆昭昭一笑,挤了挤眼睛,古灵精怪得很。 第一轮形体展示很快结束,陆昭昭和钟艳红,还有前面的女孩都得到了很高的分数,排在了前面,她们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休息的时候,那女孩对钟艳红道:“对不起,刚刚我骗了你!实在是你太絮叨了,搞得我都一起紧张了!” 钟艳红诧异道:“你骗了我?不会吧,我按你说的做,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陆昭昭笑道:“这就是心理暗示的效果!”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叫王丽丽!” “陆昭昭。” “钟艳红!” 第一轮淘汰了一半人,第二轮开始,竞争就更加激烈了。 分数在众位舞者表演完,当场就打出来。 孟茹拉着个女孩的手,悄悄进了这个小礼堂。 “看到没有?就是她。”孟茹低声道。 “长得跟妖精似的,胸脯那么大!我奶奶第一个就不喜欢这样的!” 孟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目光看向陆昭昭时又多了一层厌恶。到底是资本家的女儿,吃什么长大的?穿着紧身衣服,更显得那个浑圆饱满,纤腰不盈一握。 “亚楠,你可回来了!我听说周阿姨可喜欢她了,承延哥哥不会也喜欢她吧?”孟茹道。 萧亚楠个子比孟茹高了半个头,丹凤眼一扫陆昭昭,撇撇嘴道:“不会!瞅她那……” 随后,萧亚楠差点咬了舌头。半截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舞台上,陆昭昭随着音乐舞起来,旋转、跳跃,像林间精灵一样灵动,又像一朵娇艳的花,在舞台上盛放开来。 第二十三章 疑团 孟茹也愣住,忙转头看萧亚楠的神情,见她一脸的惊艳,更是指甲都掐到了肉里,危机感节节攀升。 “亚楠!”孟茹大力摇晃萧亚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向着我的!你看她妖精一样的,勾引承延哥怎么办?你要帮我把她赶走!” 萧亚楠回过神来,道:“放心吧!我只认你是我嫂子!对了,你不是发现她作弊,贿赂报名处了吗?怎么不揭发检举她?” 孟茹摇摇头:“我没有证据啊!揭发检举需要证据的!” 萧亚楠撇撇嘴:“要什么证据?匿名举报,证据上面自己会去查的!” 孟茹一把抱住萧亚楠:“亚楠,你真聪明!可是我身在文工团,她贿赂的都是我的领导和同事,我不好举报,就算是匿名,被人知道我也死定了!” 萧亚楠仗义道:“交给我!” 孟茹紧紧抱住萧亚楠摇晃:“多亏你回来了,你真好!” 萧亚楠看不见,孟茹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陆昭昭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定格,好几个评委激动地站起来给她鼓掌。 评分当场就出来了,结合第一轮,钟艳红以绝对高的分数拿到了第一名,陆昭昭是第三名,这对于仅仅临时抱了三天佛脚的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钟艳红当场就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姿态全无,评委们都好笑地打趣她:“又不是落选,怎么哭成这样?” 她抽噎得不成样子:“老师们……你们不知道……如果我进了文工团,我家……这对我家有多重要……” 潘队长反而更看好陆昭昭,她特意来到陆昭昭面前,向她伸出手:“恭喜你!不出意外,后天你就能收到录用通知书!” “谢谢潘队长!” “如果你学舞的时间更长一点,能上一些高难度动作,肯定能拿第一名。” 陆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基本功不到位,这支舞投机取巧了些。” 潘队长却道:“改编得很好,懂得扬长避短,证明你很聪明!而且你乐感很强。” 这边她们说着话,那边,一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王丽丽也哄好了钟艳红。 “你都第一了,还哭个没完,我这个落选的还得反过来来安慰你!有没有天理了?” 钟艳红忙止了哭,才想起来关心朋友:“你排第几啊?” “第五!”王丽丽皱着一张脸。 “你还有补位的机会的!” “除非刷下来两个,那怎么可能呢?算了,你真不会安慰人!”王丽丽佯装生气了。 潘队长听见了,对她们道:“会唱歌和表演乐器吗?合唱队考核和乐器考核的时候你也可以参加,如果不是对舞蹈队特别执念的话,想进文工团还有别的机会!” 王丽丽于是惊喜道:“我会唱歌呀,那我可以试试合唱队!” “你开朗乐观心态好,我们文工团就缺这样的同志!” * 萧承延神色凝重地看着周医生送来的报告。 “外用搽剂的主要成分名叫利多卡因,这个药是M国军方用于手术的外用麻醉药,药效强,起效快,几乎无副作用。不过,在我国至今非常稀缺,咱们旅军医院至今只申请到很少的量用于仿制和实验,您这一大盒,可真是价值千金啊。” 萧承延神色更加郑重地拿起另一盒:“这个呢?” “这个药叫做可待因复方制剂,D国生产,我国进口不多,只有最高军医院和沪市的一家医院有过进口配额,连我们陆军总院都没有,更加稀少。它成瘾性和依赖性相对吗啡要低很多,不长期服用的话对人体几乎无害。” 周医生看萧承延神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道:“团长,这两盒药您是哪里搞到的?” 萧承延不答,只是心里的的疑团越滚越大。 “这件事情属于机密。” 萧承延吩咐道,周医生严肃认真地立正:“是,团长!” 随后萧承延拨了两通电话出去:“让赵营长带着所有上次间谍案的资料来见我。” “小张,简单收拾一下,去管理处开一张去南市的介绍信,替我出趟门。” 放下电话,萧承延就坐在客厅门前一动不动地等着。 赵营长和小张几乎前后脚到达萧家。 刚想说话,却见周红英急匆匆地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周红英随便问了一句,并没有等他们回答就匆忙回了房间。 只一分钟,她就拿着一摞文件出来了。 “妈。” 萧承延在周红英出门前喊住了她。 周红英回头催道:“什么事?如果不重要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陆家大哥是几月几号给您打的电话?”萧承延问道。 周红英回想了一下:“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你出事之后不久,怎么了?” “没事了,外面太阳正毒,小张开车送您,我先和赵营长说些事。”萧承延道。 小张立正行礼,随周红英出去了。 这边萧承延问赵营长道:“你那天说后续调查发现他们还有人潜伏,调查的具体过程和结果,我要详细报告。” “只是怀疑,我们的反间谍组织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还没有发现太有价值的信息。” “把所有事情具体说一下。” “是!” * 陆昭昭与钟艳红和王丽丽一起说说笑笑地出来。 迎面遇见了萧亚楠和孟茹。 “你就是住在我家的那个?” 陆昭昭一愣,马上认出来了,她见过萧亚楠的照片。 “你是亚楠姐?你回来了?我叫陆昭昭,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做点好菜给你接风!”陆昭昭热情地打着招呼,不过看萧亚楠和孟茹的神情,就知道她可能并不打算与自己交好。 “别喊得那么亲热!”果然,萧亚楠一脸的嫌弃,“不过是个丧家犬,我家的免费保姆,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王丽丽立刻跳出来:“萧亚楠,几天不见,你嘴巴越来越臭!” 萧亚楠眉毛一挑:“呦,这么快就与王政委的女儿交上了朋友?陆昭昭,你倒是挺会攀高枝啊!” 第二十四章 不择手段 王丽丽道:“我们才刚认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是谁,你怎么信口胡说呢?” 陆昭昭拉住王丽丽:“算了,我本来也是寄住在他们家,她说的也没什么错。我还要回去准备晚饭,就不和你们俩一起出去逛了。” 陆昭昭转头对萧亚楠道:“萧亚楠同志,是我没见识了,说什么‘姐姐妹妹’的话,以后还以是‘同志’相称吧。” 萧亚楠傲慢地一瞥:“算你识相!我晚上要吃酥炸黄花鱼,你记得做!” 她像是个吩咐下人的小姐,王丽丽愤愤不平,孟茹捂着嘴乐。 陆昭昭一弯唇:“呦,这道菜我恰好不会呢,想吃的话你自己做吧。” 萧亚楠一瞪眼:“你敢不做?” 陆昭昭笑道:“我不是保姆,至于我是为什么来的你们家,你问周阿姨吧!” 陆昭昭理也不理她们就走了。 萧亚楠吃瘪,气得跳脚,孟茹道:“你看把她狂的!亚楠,你回去真的要问问周阿姨,陆昭昭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你们家,听她的意思,她身份不一般呢!” 王丽丽嗤笑一声:“鱼找鱼虾找虾!” 萧亚楠气道:“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棒槌!” 孟茹连连拉萧亚楠的袖子:“算了算了,别和她一般见识,萧奶奶又该不高兴了!” 陆昭昭今天心情好,通过了舞蹈队的考试,等于离自由又进了一步。 她进家门,正好看见小张出去。 “张干事,来找萧团长吗?”陆昭昭打着招呼。 小张笑道:“啊,对啊,陆同志。”他说完急匆匆地就走了。 由于萧亚楠回来了,今天周红英难得回来得早,萧奶奶也有了笑模样。 陆昭昭做了非常丰盛的晚餐,比平时多做了两个菜,肉菜也比素菜多。 “今天给萧亚楠同志接风,不知道做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陆昭昭微笑着说,面上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萧亚楠一摔筷子:“明知故问!连我最爱的炸鱼都不会做!” 周红英立刻撂了脸子:“萧亚楠,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礼貌和教养呢?” 萧亚楠吓得白了脸色,立刻拿起筷子。 陆昭昭继续笑道:“没关系,阿姨。萧奶奶,上次您说喜欢吃大乱炖,您尝尝我做的,正宗吗?我买菜的时候特意向本地人请教了的!” 萧奶奶今天因为孙女回来了,很高兴,赏脸笑了笑,道:“不错,做得很好。” 萧承延今天成了最沉默的人。 周红英问陆昭昭道:“昭昭,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文工团的考核吧?怎么样?” 陆昭昭掩饰不住地开心,笑道:“我的成绩是第三名。” 周红英惊喜:“呀,那很不错啊!恭喜你啊!” 萧亚楠忍不住翻白眼——明天就笑不出来了!她托人写的匿名信已经递了上去,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出现在周红英的办公桌上。 萧承延无意间与陆昭昭笑意盈盈的目光撞上,发现她的笑容一滞,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神情可能过于严肃了。 “恭喜你。”他缓和了神色,道。 陆昭昭笑道:“不好意思啊,萧团长,这几天没有陪您复健,您觉得按我的方法有帮助吗?” “还好,肢体逐渐恢复灵活,也没有再痛过。”他嘴里一口菜咀嚼到没了滋味才想起来咽下去。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往下进行了!挑战更有难度的动作。”她笑起来,“萧团长,这是你爱吃的狮子头,快尝尝怎么样?” 她把一盘狮子头推到萧承延面前,萧承延勾勾唇:“谢谢。” 肉馅入口即化,香气弥漫,他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很好吃。”他道。 萧亚楠哼了一声:“妈妈爱吃的秋木耳,奶奶爱吃的大乱炖,哥哥爱吃的肉丸子,说是给我接风,哪有一道菜是为我做的?” 周红英皱起了眉头:“昭昭做菜是为了全家,也没有你不爱吃的呀!你挑三拣四,哪里学来的大小姐毛病?” 萧亚楠瘪瘪嘴:“我可不是大小姐,大小姐另有其人!” “你还顶嘴!”周红英火了。 萧承延道:“吃饱了就下桌,别惹妈不痛快。” “哥哥!” “好了,”萧奶奶道,“亚楠第一天回来,就别说她了。陆昭昭同志,你如果真的能进文工团,也算有个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机会,前几天你是怎么认真努力练习舞蹈的,我都看见了,这就对了,觉悟还是要高一点的!你如果能拿到录用通知,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陆昭昭诧异万分,这是萧奶奶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看来文工团的身份真是个光鲜闪耀并且战力十足的皮肤。 萧亚楠不再说话,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妈妈为什么这么维护她? 晚饭后收拾完碗筷,陆昭昭敲响了萧承延的房门:“萧团长,我们今天学习新的动作可以吗?” 萧承延喉结滚了滚,张张嘴,面对陆昭昭弯弯的眉眼和抿起来的樱红的唇,却说不出话来。 他在秘密调查她,她毫不知情,依旧待他如往昔。 他却做不出虚与委蛇的事。 “我今天有些累,改天吧。” 陆昭昭立刻担忧地道:“您不要自己增加训练强度啊,要按照我们的步骤循序渐进!” 萧承延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烦乱,不过他还是温和地微笑道:“没有,是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陆昭昭抿唇微笑:“那就好,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陆昭昭关上房门,萧承延紧握着的拳头松了松,又重新攥紧。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了妈妈的信任和无条件的包容,甚至为了她不惜怒斥自己的女儿。她为了进入文工团大热天在院子里练习舞蹈不眠不休,一次次跌倒爬起来。她甚至让心志最坚韧的奶奶对她改变了态度。 为了得到他的好感,她舍得送他珍贵稀有的进口药。 她还不知道那药引起了他的怀疑吧?如果早知道,是不是说什么也不会拿出来为他止痛? 萧亚楠悄悄推开门伸进一个脑袋:“哥!” “不知道敲门吗?”萧承延皱起了眉头。 萧亚楠道:“我就说一句话!陆昭昭贿赂报名处,你知道吗?” 萧承延额头青筋隐现——她是为了潜入我军内部,才这样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