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出浩然》 第1 章 大雨落山崖 “长川你又走神了。”老者轻轻抚袖,放下手中的书本,无奈的看向下面盘腿坐着的少年。 这已经是白长川第三次走神了。至圣先师也是颇为无奈,自家的关门弟子嘛,又不忍心责怪,怎么办哩。 “老师,我想出去走走。”白长川盘腿坐在云团上,手中拿着圣贤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书上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也罢!”至圣先师放下手中戒尺,欣慰道,“只要你能回答对几个问题,你就下山游历去吧,我不阻拦。” 白长川曾三次想偷偷跑出去,但奈何刚有所动作就被捉了回来。还被罚了二十多遍弟子规。 手都抄麻了,白长川为此还郁闷了好一阵子。 “真的?”白长川睁大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有些不可置信道,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着老人答应。 回答问题,那还不简单。有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再加上十年的刻苦钻研。虽然不知道穿越到哪个低武时代,但儒家经典嘛,四书五经,那还不是倒背如流? “你认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至圣先师问的是当年,三四之争的根本问题。 “那肯定是本恶呀。”白长川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至圣先师笑着问道。“不再考虑一下?” “这还考虑什么?”白长川挠挠头,干脆躺在地上。 “至于理由嘛?…嗯…如果人性本善,那么还需要后天教导干什么?” “人天生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至圣先师看白长川躺在地上,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把戒尺给你,以后你游历天下时,多看看,多想想。既然是游历,为师给你推荐几个地方,中土神洲,北俱芦洲,宝瓶洲,婆娑洲,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去一去剑气长城。” 白长川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这些地名如此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听到过。 “长川,长川?”至圣先师拿起戒尺在白长川眼前晃了晃。 白长川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行礼道,“弟子明白。”然后双手接过那把戒尺,这把戒尺白长川可再熟悉不过了,他可是被这把戒尺打了整整十年。 至圣先师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白长川瞬间感觉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天旋地转。好像跨过了无数大江与河流,有巍峨入天地的山脉,也有如黄河之际滔滔不绝的大河。 这个过程似乎很漫长,也仿佛很快,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白长川就来到了宝瓶洲的山崖书院。 白长川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看这四个大字有些咂舌。 难不成……莫非?我……真的? 白长川学了十年的圣贤道,心境早已经波澜不惊。 心中的某些想法在得到了某些验证之后,白长川的心境当中也掀起了一阵微风。 微风连绵不绝,竟也变成狂风大作,原本湖水微波粼粼,转而变得惊涛骇浪。 白长川穿越到一个婴儿身上,顺着江水而下,然后被一老先生捡到,本以为是系统加持,金手指傍生,然后独步武林,逍遥于天下。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学了十年儒家的圣贤道,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考取功名的路子。 结果??? 莫非这就是时来运转?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自己前世过着两班倒的牛马生活,彩票也只中过五块钱,但这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处? 剑来,剑来,虽然现在不习剑,只会读书,不过读书练剑向来从不耽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阿良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句话说的好,煌煌三十载,书剑两无成。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教自己读书并收为关门弟子的老人是谁,不过就这一手跨洲远游的手段,想必也是那十三境? 山崖书院,修建于大隋京城风光最为秀丽的东华山。 白长川没有着急走进去,反而是退后几步,围绕着山崖书院转了起来。 果真不错,山崖书院还真是依山而建,就这规模不知远胜前朝几许。 看这规模应该是整个东华山都被大隋王朝划分给山崖书院了。 无一不说明大隋王朝对这座山崖书院的重视。 这时书院大门打开,茅小冬快步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位大儒。 茅小冬昔年文圣的记名弟子,九十多岁高龄,不过气色很好,看起来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长袍,一副读书人打扮。 虽然本来就是读书人。茅小冬腰间别着一只红木戒尺,刻着规矩二字。白长川有些好奇,红木戒尺的规矩二字前到底有没有刻上“不逾”两个小篆? 不过白长川现在看见戒尺都有点恐惧,是教他读书的那位老人,不,现在应该叫师傅,打手掌打怕了。 以至于他现在看到戒尺都有点虚。心里发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茅小冬在看见白长川身后的气象之后,也是不禁嘘了一声。 在他的眼中平平无奇的白长川身后,赫然站着一位儒家先贤,如一尊法相天地般,屹立在其身后。 其他几位大儒也是面色惊讶,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境界看不到那位儒家先贤,但是他们学问钻研颇深,一眼就可以看出人的文运如何。 白长川的身体里流淌着一条金色大河,有一个金色小人站在大浪前头,仿佛在巡视自家天地一般。 茅小冬快步走了过去,作揖行礼道,“见过白先生。” “白先生?”白长川有些惊讶!自己这么有地位的吗?难不成自己的师父是位学宫七十二圣贤之一? 同时惊讶的还有几位大儒,他们都是大隋王朝,用半个礼部朝堂去周围请的一些文坛前辈,诗词压一国的大文豪,以及一些已经隐退山野的大儒。 几位大儒很快便清醒过来,作揖行礼道,“见过白先生。”之前茅副山主就已经交代过了,自己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各位不必如此,按年纪来说,各位年长于我。”白长川压下心中的涟漪,先是还礼,后急忙将茅小冬扶起来。 先前有来自中土文庙的传书,说是有一位辈分极高的读书人跨洲远游到山崖书院,乃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叫他白先生即可。 要不是这份传书上盖着中土文庙几位学宫大祭酒副掌教的气息,他是万万不可相信的。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了不得,了不得,这辈分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白先生初来山崖书院,可能对这里有些不熟悉,我来带白先生了解一下。”茅小冬伸出手,做出请状。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看起来有些紧张。 “劳烦先生,先带我去学舍就好。”白长川微笑道。 “好的,白先生请随我过来。”茅小冬没有疑惑,全当是白长川跨州远游,舟途劳累,想休息休息。 山崖书院占地面积极大,走在走廊中还能听到远方隐隐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这让白长川不禁回想起自己读书时的扬景。只不过现在他有点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是宝瓶洲的大雅官话。 白长川的口音便带着中土神州的色彩。 看来还得先学习学习宝瓶洲的雅言了,白长川这样想着,原本他想马上去骊珠洞天看看,毕竟那里才是一切的起点,一切的发源地。 有着最强新手村的称号,还有着那位如沐春风的齐先生。这怎么不令人向往?又怎么让人不向往? 茅小冬带白长川来到了一处独立小院,作揖行礼道,“白先生到了。” 几位大儒并没有一起跟着,而是要去授业,不可耽误学生的正常功课。对于这点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劳烦先生了,我可能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然后要前往骊珠洞天。”白长川些歉意道。 “不碍事,不碍事。白先生能在山崖书院停留一段时间,乃是山崖书院的兴事。”茅小冬哈哈一笑,驱散了些许紧张之意。 如今文圣一脉残花凋零,山崖书院又是文圣的弟子齐静春所创建,如今至圣先师的关门小弟子来了,这又何尝不是友善的信号? 茅小冬想要快些回去,然后传书给自家师兄,虽然他是记名弟子,但也属于文圣一脉。 虽惑而不惑,乃大智。 小院的布置非常齐全,有山有水,文房四宝个个精致,颇有大儒风范。 白长川顿时有些心血来潮,当即研墨,提笔。 写下了三个大字,剑气近。 忽有剑气从天来,乱把白云揉碎,声势浩大,如同剑仙倾力出剑。 这种异象盘旋在山崖书院上空,引的不少恰巧抬头的大隋人士目瞪口呆,发现是山崖书院的方向又作揖行礼,可见文风之鼎盛。 白长川的字既不飘逸也不灵动,但是很规矩,一板一眼。 白长川放下手中的毛笔,躺在躺椅上,闭目思考这一天有些杂七杂八的思绪。 很多且很乱。如同一团互相缠绕的麻绳。 剪不断,理还乱。 山崖书院的异象来时凶如雷霆,去时悄无声息,匆匆而已。 天地似有感应,下起了一扬秋雨。 白长川来不及抱怨,只好回到房屋里,坐在书案前继续思考。 首先,我穿越到剑来世界。并且好像还拜了一位身份特别高的文庙先贤为师。 生存下去应该是没问题,可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修炼?这一点是让白长川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回想起以往的一点一滴,似在昨日,又在今朝。 白长川感觉有些烦躁,正好书桌上有许多本儒家经典,白长川便随意翻阅了起来。 小院周围的灵气突然波动。 —— —— 题外话,文章错别字较多,各位读书人要是发现请艾特出来,让我来领赏。 第 2章 骊珠洞天 传言有儒家圣贤翻书之时,便有清风相伴。 如今,白长川便是如此。 对此白长川也是感慨不已,终于实现了以前的梦想。自己不动,便有清风为自己翻页,很方便,很安逸,很舒适。 入夜,星空点点,璀璨星河如同倒勾一般在天上熠熠生辉。 山崖书院的晚上很安静,当然这跟书院很大,学生很少也有关系。 次日,艳阳高照。白长川这才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白长川想好好观察一下大隋京城,顺便学一下当地的雅言,然后就去看看骊珠洞天。 原先激动的心情现在也慢慢平静下来。 泰山崩于眼而面不改色,当然也有可能是吓的腿软了,走不动路。 不过白长川显然是前者,谁是后者我不说。 昨夜下一扬秋雨,如今已经停了,空气比较潮湿,却没有一点闷热之感。 咚,咚,咚。 敲门声传了过来,白长川侧头,“进。” 小院大门轻轻的被推开,茅小冬走了进来,右手拿着一本书籍,腰间别着一把红木戒尺,上面还刻着规矩二字。 红槽鼻子确是显得格外亮眼。 “白先生,我有一惑不解,请先生指教。”茅小冬姿态放的很低,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十分有力量。 白长川笑道,“先生请坐,但讲无妨。” 白长川已经预料到,估计又是三四之争的问题,以茅小冬对学问的研究程度,学问深度在中土文庙都完全混的开。 是文圣一脉的读书人,又担任过礼记学宫司业。 说到底三四之争就是“礼乐”与“事功”之争。 果然开篇暴击,茅小冬作揖行礼道,“天地君亲师,是为何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二者相争又为何解。” 白长川愣了愣,哪怕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但如今问出来确实有些高深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想了想,说道。 “人天生具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通过激发内在善性来培养美德,视为本质有可取之处。人性本恶,需要通过世俗王朝的规范、法律和教化的作用,“化性起伪”,抑制本性的恶,也是有可取之处。” “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要有具体的事物用来论证。如今吵来吵去终究也不是办法。” 茅小冬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学生受教。”然后告辞离去。 白长川看得出来只是扬面话,正如他所言,人心底根深蒂固的理念,又怎么可能被人轻而易举的改变? 他只是站在无数年之后的今天,做出的总结,又怎么可能改变当下? 经过这一扬辩论,白长川心境也发生了些许变化,看来自己也有些固步自封了。 “啧啧啧!”白长川啧啧两声,“看来自己被那老头子影响颇多。”老头子指的自然是至圣先师。 估计整个浩然天下敢这么说至圣先师的估计也只有白长川一个人了。 远在天边的至圣先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老头子?” 白长川快步走出小院大门,追上正要去东华山半山腰敬香的茅小冬。 “我想去骊珠洞天,劳烦先生。”白长川看着茅小冬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叫人准备。”茅小冬作揖行礼道。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来时隆重,去时匆匆。 茅小冬陪着白长川走在山崖书院,与之相伴的还有朗朗书声。 “白先生如果有朝一日见着了我家先生,千万不要忘记跟我家先生提醒一下我。”茅小冬每当说起自家先生的时候,眼睛里有着闪耀的光芒。 文圣?那可是大人物啊,见到之后一定要痛饮一番。白长川心里这样想着。 笑着对茅小冬说道,“那是自然一定会的。文圣一脉都挺不错的,” 白长川这句话算是肺腑之言,半点也做不了假。是真心不错。 山水总有尽程,白长川在山崖书院吃了顿饭后,便与茅小冬分别,然后就登上了马车。 白长川在看到马车的时候也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那什么跨州远游?再不济好歹那缩地山河的符纸给几张也行啊? 如今这马车是什么鬼?且不说等自己到骊珠洞天时要花个两三月的时间,就这一路山野精怪,那不要命? 更让白长川没有想到的是,茅小冬正暗自得意,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那游历山河肯定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自己这安排的马车刚刚好。 白长川自然也拉不下见脸面,只好一脸惆怅的坐在车厢里,看着那几颗碎银子。 大隋京城很大,宽阔的街道,并行三四辆马车也并不觉得拥挤。马车行走在青石路上并不快,但是很平稳。 马车上有着山崖书院的标志,过城门时自然不需要再接受守卫的盘查。 但是白长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拉开窗帘。 此刻正值傍晚,昏黄的阳光照视在大隋京城的城墙上。 马车走出很远很远,白长川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那巍峨壮阔的城墙。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围墙上,将高大城墙渲染成金黄色。白长川眼前尽是昏黄色,温暖的阳光充斥着每一片肌肤。让人懒洋洋的,有种想睡觉的错觉。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独自驶出城门。 坐镇宝瓶洲的儒家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缓缓点向那一辆马车,无数儒家经典文字向着马车包裹而去。 “缩地山河”,周围的景色如江水之流飞速退去。而坐在马车中的白长川却浑然不知。 白长川随着马车随波逐流颠簸着,感觉到马车好像停了下来,不禁心生疑惑。 拉开窗帘探头向外看去,马车停在宽大的路上,两边长着茂盛的树木。 探头再往前看去只见,一个小镇门口的栅栏外,有一个汉子盘腿坐在栅栏门口的树墩上。 那汉子比较邋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门口那汉子正张大嘴巴夸张的看向马车。张大的嘴巴都能看到那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白长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那邋遢汉子问道,“看门的?” 那汉子有些警惕,在看到山崖书院的标志之后又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们儒家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没啥鸟用。” 白长川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骊珠洞天,那这样的话,眼前这个邋遢汉子应该就是郑大风了。 啧啧啧,果真邋遢。 白长川伸出手掐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主要是这一股酸腐味实在是太上头了。 只不过人还是挺好的。 “我想进去。”白长川开门见山道。 “按照约定时间不够…”那邋遢汉子面无表情道。眼睛随便一瞟,看到白长川腰间别着的戒尺。 戒尺平平无奇,上面刻着一个德字。 郑大风有些不可置信,用手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眼睛,使劲的瞧瞧。只觉得深奥无比,却看不出什么来。 郑大风换了一种姿势,似乎这样可以坐着更舒服一点,笑眯眯道,“想要进村那倒也可以,这把戒尺借我瞧瞧。” 闻言白长川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哎呀!”郑大风痛心疾首道。“咋来个不信我哩。你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在这时戒尺发出嗡嗡的响声,这座天地仿佛生出感应一般,将白长川纳入大阵内。 郑大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立刻换了副笑脸,笑眯眯道,“原来是儒家前辈,里面请,里面请。” 白长川耸耸肩,笑问道,“其他外乡人什么时候到?” 郑大风眼神暗示,两只手指不停的搓了搓。 白长川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往村里走去。 郑大风见状这哪能行,就想要去拉住白长川。 耳边却传来杨老头的声音,郑大风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害得他差点摔倒。 “让他走。” 郑大风自然不敢违背杨老头的命令,但却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明显就是儒家破坏先前约定的规定在先,为何各方大能都视而不见?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郑大风又重新盘腿坐在树墩子上。 白长川走在小镇上,心绪万千,自己如此快的抵达骊珠洞天,估计又是哪位儒家圣贤的大神通。但无论是哪一位自己在之后一定都要去感谢一二。 不然这一段距离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小镇不大不小,大约有600多户人家。 白长川于情于理都要先去拜访齐先生。 因为齐先生是代表儒家坐镇此方天地的圣人。 白长川走在青石板路上,这里面的地面不像之前走过的地面,到处都是泥坑,而是用一块块青石板铺就而成,经过千百年的车磨人踏已经变得光滑无比。 走在上面舒适无比,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槐树,长势极为茂盛,郁郁葱葱。 白长川在走的稍微近一些,不少叶子无风自动纷纷围绕着白长川转了起来,但刚靠近白长川就又受到什么力量似的,快速落在地面上。 槐树下面有一个年轻道士,身穿一件宽松的破道袍,头顶着高冠,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挺直腰板坐在桌后,是一处算命摊子。 第 3章 旭日东升 “道长,真有你说的这么灵验?”白长川来了兴趣问道。 年轻道士看白长川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信誓旦旦道,“别人我不给他打包票,但是今日我与小友有缘,贫道别的不说,先免费赠你一卦。” 年近道士说完之后朝白长川挤眉弄眼。 白长川点点头道,“那道长还算实诚。不知道长算了几年了?” “贫道云游四方,来到这个小镇四五年了,别的不说就说贫道算的卦,那可是十算十准。” 年轻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扇了起来。还真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味。 “不知道长都会算什么?”白长川看着这个破烂的小摊疑惑道。 小摊上摆着一副竹签,以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黄色符文纸,那副竹签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竹筒,有着一百零八支竹签。 “那可就多了,抽签算卦,写符文,还可以帮人积攒阴德,以贫道的能耐不一定让他下辈子大富大贵,但总的来说小富小贵还是没有问题的。寻人问道那也是贫道的拿手好戏。”年轻道士像报餐单一样说出一大堆。 白长川点点头,“怎么算钱?” 白长川面色平静,心里却腹诽不已,好一个陆沉,果然是见谁坑谁。 年轻道士面色一喜,“少年,你可捡了大便宜,往日贫道替人算卦解签没有三十颗雪花钱,贫道那可是理都不理。今儿破个例,只收你二十颗雪花钱。当然了,若是你抽出一支上上签,那贫道只收你十颗雪花钱如何?” 白长川露出满意的神情,心里却是怒骂三掌教不道德,居然这么坑自己,要不是自己知道只收十文钱就可以了,没想到到自己就二十颗雪花钱了。自己这是被三掌教当日本人糊弄。 但自己又不能现在拆穿,这可把白长川整的怪难受的,得亏学了十年圣贤道,使自己的心境如一,大抵就像剑修剑心通明一般。 白长川随手拿起那只竹筒,便在手里晃摇起来。 年轻道人看的心疼,连忙说道,“年轻人轻点,轻点,时也,命也,莫强求。有道是缘法一,一法万,平常心便是这世间一等一等的万全法。” 白长川微微一笑倒也慢了下来,然后就从里面随手抓了支竹签出来。 是一只中上签。白长川微笑的看着道人,笑道,“道长这竹筒一百零八支竹签,不会没有上上签吧?” 白长川一脸玩味的看向年轻道士。 “啊哈哈,哈哈,怎么会呢?道友说笑了。”年轻道士一脸心虚。手上的动作确是一点也不慢。 “小友怕是福缘深厚之人,此次出行怕是得偿所愿,心想事成。”年轻道士谄媚的笑着。 两只手指在白长川面前不停的搓着,眼神示意着。白长川全当看不见,笑着说道,“既然得偿所愿,心想事成,那么正好就这一文钱了。” 白长川将这一枚铜板往桌子上一扔,随后便潇洒的跑开了。 年轻道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不道德,不道德诶。” 白长川头也没回,冲着后面喊道,“道长也不想让袖子里的两支竹签掉下来吧。再追就真的掉下来了。” 闻言年轻道人急忙停下追逐的步伐,探出脑袋查看袖子里的两支竹签,看到还在这才哎呦一声,然后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发现没人留心这边的动静,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回摊子上,等待下一个有缘之人。 一想到白长川害他白白损失了二十颗雪花钱就一脸肉疼,叹了一声,还是女子的钱更好赚些。 至于怎么赚,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年轻道人有些郁闷,不单单是没了二十颗雪花钱,而是自己居然怎么算都没有算出来算卦的这个年轻人是谁? 前路一片混乱如同黄河之水,浑浊不堪。年轻道人掐指一算,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骊珠洞天的天机变得模糊不清。 想要强行推算,却发现好像站在了浩然天下的对立面。 一人以一座天下对立,这惊的年轻道人一身冷汗。“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连忙拿起扇子扇了扇。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害得贫道连糊口饭都不容易。”年轻道人抱怨道。 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这时有一只小小的黄雀从高空飞扑到桌面上,对着白长川的那颗铜钱,啄了又啄,似乎想含在口里。 年轻道人连忙挥了挥手,将这颗铜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儒家弟子,儒家弟子。”年轻道人沉默不语。 “人方挟弹窥黄雀,我不知机愧白鸥。” 年轻道人悠悠念完这句诗词,突然又叹息一声。“我又能如何呢?” “三掌教果然不厚道,尽会忽悠人。”白长川啧啧两声。又跑出了几十米,回头看年轻道人没有追上来,这才缓了下来。 白长川心疼不已,自己还白白给了陆沉一颗铜钱。 算了,还是先去找齐先生比较要紧。 白长川一路脚下生风,快步轻盈,很快便来到那座乡熟馆舍外,附近竹林郁郁葱葱,绿意欲滴。 长势极好。 以白长川现在的听力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虽然没有在山崖书院那边听到的多,但是却更加崇真。 白长川放缓脚步,慢慢的走进乡熟馆内,耳边响起中年人醇厚的嗓音,“日出有曜,羔裘如濡。”注1 之后便有一阵整齐而又清脆的嗓音响起,“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白长川似有感触,抬头望向东边,旭日东升,煌煌世人。 “人间真好。”白长川感叹道。 学堂的学童正摇头晃脑按照齐先生的要求,朗诵文章,“惊蛰时分,天地生发万物始荣。夜卧早行,广步于庭,君子缓行,以便生志……注2 白长川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窗户上看着那一道青袍高大身影,只是看到这道身影,便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春风得意。 两鬓微霜的中年儒士转过头来看向白长川,缓缓的走出屋子。 二人持平手礼,齐先生温声说道,“白先生。” 白长川受宠若惊,作揖行礼道,“见过齐先生。” 齐静春有些诧异,不明白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为何对自己过于尊重。 “齐先生最近还好?”白长川望向那个高大青袍男人笑道。 齐先生微微一笑温声道,“还行。” 白长川感觉如沐春风,脸上写满了笑容,笑道,“多谢齐先生。不敢叨扰齐先生授业,先行告辞。” 齐先生笑着点了点头。 白长川转身向外走去,不知走了多远,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齐先生始终站在门口,身影沐浴在阳光当中,远远望恍若圣人。这才是仙家风范,这才是儒家圣人。 白长川离开乡熟馆舍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走好。 只能埋头往前走,环顾四周,看见那座高高的牌坊楼,恰好对着“气冲斗牛”四个字的匾额。 不过想着在不久之后,便觉得可惜了。要是自己能拿到外面去卖,怎么着也有几百个谷雨钱。 不知不觉便走到那棵老槐树下,只是这一次并没有看见陆沉,估计又躲在哪里准备坑人。 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的演讲着,周围围了一大群小镇的镇民。 坐着各自从家里搬来的板凳上,围着树荫下,使这里变得人满为患。十分拥挤。 还有陆陆续续的孩童扯着自家的长辈过来凑热闹。 白长川感觉有趣,于是也凑过去听了听。 讲的正好是斩龙人,白长川也是略知一二,不知道为何总是会想起“西蜀总有桃花漫山,是极美的风景..….” 也是个天涯客,可怜人。“陈青牛” 春风和煦,槐叶摇曳,如翻书声。 白长川在小镇随便逛了逛,发现多了许多修士,外乡人。 还是很好分辨的,骨子里边透露着高傲。天生傲骨与那傲慢轻视的目光配在一起还是挺好分辨的。 白长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杏花巷,看见了一位老人和一个孩童。老人手里拿着一口大白碗。 正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 老人站在水井旁边,孩子坐在水井口上,背对着水井,这要是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以这口井的历史渊源。收尸都难。 白长川没有理睬他俩径直走了过去,但也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风水胜地,甲于一洲。” 白长川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老人看着白长川阴恻恻的说道,“小娃娃年纪这么小,没有大人看这可不好弄。” 说完便不再理会白长川,而是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白长川皱眉停下了脚步,虽然自己读了十年圣贤书,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会。 “滚。”白长川脱口而出。 这方天地生出感应,以无形的大道之力全部压在老人身上。 白长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三个本命字,如今又带着至圣先师的戒尺,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儒家圣贤。 又在之前就已经被此方天地认可,自然不受这方天地的压制。 然而老人就不一样了,本身就受着这方天地的压制。 如今又被儒家圣贤当头一喝,自身体内,人身小天地灵气乱窜。 人身三百六十道穴位相互打架,老人一时之间压制不住一口鲜血从口里直接喷涌而出。鲜血溅在地面上,染红了地面。 把一旁的小孩儿吓得呆愣住了,刚才还和自己吹嘘白碗有多厉害的老人,如今就莫名其妙的口吐鲜血。 这挨骂能力,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要是在泥瓶巷,杏花巷怕不是早死个千八百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时的小孩儿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都忘记了。 只是呆呆的呆愣在原地。 白长川也是一挑眉,没想到自己一个字居然有这么大威力。 当即也是啧啧两声,就继续往前走去。 而这老人正是截江真君刘志茂。如今碰到白长川也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刘志茂为了恢复伤势,又不得已把修为往上提高了提。这下又受到这方天地的自然排斥。 导致他又吐了一口血,寿元也跟着减少了几年。 刘志茂眼神阴冷,像那在阴影下四处窥视的蛇。仿佛无时无刻想把人咬一口。 在这方天地如此自由行动,想必除了儒家的人估计也没谁了,正好如今镇守在此方天地的又是儒家圣人。 刘志茂已经想好出去以后必要去书院告状。 白长川走在满是泥坑的地面上,这里到处破破烂烂的,和之前的扬景判若两物,很难相信这两种地方是出自于一个地方。 白长川确是笑了起来,如今自己兜兜转转,终于马上就要见到陈平安了。 白长川以心声自言自语 ,“该如何?是又如何?” 注1出自先秦《诗经·桧风·羔裘》全诗为: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劳心慅慅。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岂不尔思?劳心怛怛。 注2,出自《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篇中的部分内容。 第4 章气冲斗牛 路过一个转角白长川眼睛一亮,他看到一扇破旧的大门 ,破旧的大门上贴着两张泛黄色的门神。 大门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已经出现明显的晒化,仿佛轻轻用力都可以让他崩碎。 白长川踩着泥泞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咚…… 静静无声,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长川这才想起来,陈平安每天早上都要去送信。所以这个时间段还不在家。 看着那门闩白长川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 想了半天还是算了,转身向着廊桥走去。 进入小镇的外乡人很多,但也很少。 白长川走的很慢,但却极有目的,所以走的也很快。 路过原先那座高高的牌坊楼下,恰巧又碰到那位让人如沐春风的齐先生,旁边还跟着一个学塾弟子。长得也是玉树临风,相貌也颇为惊艳 ,气质更加内涵,像刚刚出水的芙蓉一般自然可爱。 “齐先生。”白长川行了一个儒家礼。 齐先生转过身来还了一礼。“这么巧又见面了。” 白长川哈哈一笑,颇为高兴。 齐先生继续他的授业解惑,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当仁不让,四字何解。” 白长川对这些并没有兴趣,转而看向其他的匾额,“莫向外求”,“气冲斗牛”。 这时一只黄色的小鸟停靠在白长川的肩膀上,正是先前在年轻道士那里的一只。正在他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乱叫着。 齐先生双手负后,看着白长川肩膀上的小鸟神情有些严肃。 白长川似乎察觉到什么,先看了一眼齐先生,发现他也在看向那边。 那边正是泥瓶巷的方向。 “齐先生,要不我去吧?”白长川提议道。 高大的青袍身影摇了摇头道,“你的状况我最清楚,如此小事误你大道实属不该,乃儒家之不幸。” “只是他们身为客人,却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做如此鬼鬼祟祟之事,实属不该。”白长川叹息一声。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前世在看《剑来》的时候一目十行,如今能够记个大概已是万幸,有些大事实在是已经想不起来。 齐先生摆摆手示意此事与白长川无关,他会自己解决。 白长川点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观看那四个大字,“气冲斗牛”。 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就像春天落下的第一扬春雨,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不远处有一位头戴帷帽的黑色少女,戴着薄薄的薄纱遮住了容颜,身材匀称,既不纤细也不丰腴。刚刚好黄金比例。 最为显眼的是他腰间分别别着一把雪白色的长剑。看着匾额。 白长川能感觉道那丝丝剑气,这模样,这打扮,这剑气,是宁姚无疑了。 白长川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果然与众不同。初看之时便给人一种非常惊艳之感。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初见乍惊欢。 齐先生轻轻的咳了两声。 白长川疑惑的看向齐先生,又看向他旁边的少年郎,会心的笑了笑。 只见少年呆若木鸡。看的出神,眼神直勾勾的,丝毫没有听出齐先生那声咳嗽种中带着的那种,非礼勿视的提醒。 白长川只好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这才让少年郎从梦中惊醒。 少年郎毕竟是少年郎,初遇此事害羞是难免的,脸上稍微有些涨红,急忙朝齐先生作揖行礼。 “走吧!”齐先生温和的笑着。 白长川自然也不敢多待,神游天外的跟着齐先生。 中土文庙,在某处不知名的山上,或者说在至圣先师的道扬上。 至圣先师正笑眯眯的看着这里, 然后,白长川脱口而出,“真香。” 齐先生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白长川。然后有些头疼倒也不生气。 拉着少年郎瞬间便离白长川有数十米的距离。 白长川瞬间清醒过来,暗骂一声糟老头子,然后把救命的目光看向齐先生。 哪知齐先生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并露出一个鼓励的手势。 白长川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因为原先那在匾额底下的少女已经出剑,两道圆形的弧月朝他而来。 白长川哪里学过什么术法神通,着急忙慌之下直接把那把戒尺拿出来抵在身前。 少女也不是什么术法神通,而是纯粹靠一个快字。 白长川站在原地没动。 一阵波浪般的涟漪激荡而出,少女又被传送到她刚才出剑的地方。 少女没有任何迟疑,重心向下,双腿蓄力,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白长川斩来。 白长川一脸无辜,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手中的戒尺竟带着他的手轻轻的往前一划。 一座以儒家经典文字画地为牢的符文把少女围困在原地。范围也有几米,可供少女自由活动。 少女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只是重复拔剑,出剑。 白长川连忙喊冤,“姑娘误会,误会。你之所见之况并非真实的我,要知道人面有千相,佛家都说过了,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就是你的错了。” 白长川愣了愣,最后一句实在是说顺口了,就很自然的接说了出来。 果然,在白长川说完之后,少女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却只见剑气更厉,剑意更盛。 如此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白长川对齐先生作揖行礼道,“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的事情,需先行告退。此件事实乃误会,望齐先生告知。” 说完不等齐先生答应,就直接潇洒的向从远处跑去。 白长川对齐先生还是特别放心的,有齐先生在肯定不会出大问题的。 白长川向着小镇外跑去。 中途路过许多家小铺,里面的糕点散发着香味。白长川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闻着味道,“嗯,是杏花味的糕点。” 白长川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买了几包糕点出来。 吃上一口,软糯无比,杏花的香气在口腔中瞬间绽放开来。 白长川细细的品味着那个味道,不舍得咽下去。不知不觉来到河边。看见一座河堤。 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第5 章杏花糕 小溪的溪水缓缓向东流去,这个时间段的溪水比较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溪水中有许多块石头,大小不一,还有一些鲤鱼在溪水当中穿梭着。 白长川想踏进溪水当中,看看廊桥底下的风光,想见识一下当年持剑者的风采。 但是只是望着廊桥下方的水潭,平静如初,落在白长川眼中,却是一座座天然形成的剑狱,剑牢。白长川当即放弃想去看看的想法,这并非怂,而是有自知之明。常言道,君子审时度势。 没有齐先生在旁,始终缺点安全感,万一被剑妈当成挑衅那就完了,哪怕是看自己一眼也是承受不住的。 剑尖所指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碧幽绿潭。 碰,碰,碰,碰!打铁的声音从远方随着风声传了过来。 白长川保持平常心,慢慢的走向廊桥,这座廊桥已经有些年头了,据说前身好像是一座跨越小溪三千多年的石拱桥。 廊桥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视为刚刚合适,站在廊桥上能够看的很远。 风景很好,听着溪水流过耳畔的声音,类似于有道家静心咒的功效,能够让人剑心通明,心元守神。 走过廊桥不远处就是阮师傅的打铁铺子,现在都可以听到叮,叮,叮,的打铁声音。 “想成为一名剑仙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剑呢?”走到这里也算是天意,正好对应佛家缘法一说。 正好可以去找阮师傅帮忙打造一柄好剑 ,白长川始终相信剑随人起这个说法。 至于打剑的报酬,那只好请阮师傅自己去找那个便宜师傅要了。 反正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打定主意后白长川便迈出自信的步伐,潇洒的去阮师傅的打铁铺子。 此刻阮师傅正卖力的挥动铁锤,外围有不少学徒正在打铁,帮忙。 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旷的屋外随风飘扬,绚丽又壮观。 没有瞬间消失,反而是组成一幅奇妙的画卷。 每一次撞击就能砸出一幅画面。 而汉子对面则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少女长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高高长长的单马尾。 被风一吹如同那悬挂在天边星河的瀑布。 “外乡人,这里可没你想找的机缘。还是尽快到别处去。”阮师傅察觉有人靠近瞥了一眼提醒道。 白长川笑着说道,“误会了,阮师傅 我想找你帮我打造一柄剑。” 阮邛先是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儒家弟子居然想找自己帮忙打造一柄剑。随即气笑道,“找我?先不说你一位儒家弟子要剑干什么?还有不要以为现在坐镇此方天地的是你们儒家圣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阮邛不知道为何看到眼前这人,就莫名的火大,说不上来,看眼前之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秀秀,换你来,正好借一次机会锤炼你的神意。”阮邛将自己的锤交给了眼前这个少女。 然后侧过身来盯着白长川,面色不善。 白长川倒也有些尴尬,这么多人看着呢,也是没有想到今天阮邛脾气居然这么大。 白长川作揖行礼道,“有报酬的,有报酬的,就以这把戒尺作为抵押之物。” 戒尺通体红色,上面有一个德字,特别醒目。戒尺身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 阮邛脸色一黑,刚要发火,就感知到此方天地发生异响,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意思。 那一个德字,更是光芒万丈。 在阮邛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镇药铺,正坐在后院吸烟的杨老头,生出感应看向阮邛的打铁铺子。 一滴水珠落在地面上,啪的一声溅出无数小水珠,这些水珠定格在空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镇中央的那棵老槐树,槐叶也不再落下。 铁索井旁,身形魁梧的外乡人在不远处。察觉到四周光影的变化,也赶紧闭气凝神。默念口诀,以免在这扬光阴长河的短暂逆流当中白白折损道行。 这一切的异象自然不可能是因为白长川,也不是因为那一个德字。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坐镇小镇的儒家圣人出手了。 圣人出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坐镇小镇的儒家圣人齐先生,正在下棋,棋局变化莫测,白子落在棋盘上,却也如无根之萍一般无处落地。 不过在这止境当中,虽说是光阴长河逆流而行,在这小镇当中也有几位可以自由活动的存在。 就比如说正在埋头打铁的少女,火星并没有随风消失,而是定格在空中。 本该静止在光阴长河中的星火,随着少女的不断撞击,不断产生新的星火。 星火不断的撞击着,一次次撞击。这使得房间里的视线变得刺眼夺目。 这一片地区的气息随着撞击变的更加混乱,星火耀眼夺目。 跟那些害怕白白折损道行的得道高人来说。确实显得有些强悍蛮不讲理。 白长川暗暗咂舌,自己有德字的庇护,方才可以在这短暂的光阴长河逆行当中自由行走如寻常般。 眼前这个少女确实显得强悍了点,尤其是在他拎起锤子锤打老剑条的时候,气息更加狂躁,每一击势大力沉,比刚才阮邛锤打更加强悍,显得经验更加老道。 白长川看的入神,阮邛站在少女前面挡住了视线,阮邛浓眉大眼,袒胸露腹,一脸恶相的看着他。 仿佛在说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白长川啧啧两声,真小气,就看两眼,当然这话不可能说出来。最多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想。 此方天地被齐先生止境,止境实际上就是诸多小洞天的一种,这种神通修炼到登峰至极,十分厉害。 这时后面的打铁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阮邛疑惑的回头望去。 只见少女怯生生道,“中午吃的少了,肚子饿,捶不动了。” 阮邛瞬间火大,但又因为白长川在前面一直偷看着,强忍下心中怒气,当然也不可能有怒气,只是更多的是一种宠爱。 阮邛脸色铁青,看向女儿又实在不忍心说重话,“打完了就可以吃饭了。” 这时白长川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路过店铺时,买的杏花糕点还没有吃完。 当即说道,“我还有些杏花糕,你要不要吃?” 阮邛瞬间转头两只眼睛像是大公牛一般,满脸怒气,怒不可遏道,“你插什么嘴?” 果然如他预想的一般。少女一听见杏花糕两眼放光。 第6 章下山虎 阮邛恼火道,“干啥子?” 少女软绵绵道,“我饿了,我现在要吃。” 阮邛一脸无奈安慰道,“秀秀乖,等会儿我给你做红烧肉怎么样!”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吃杏花糕。”少女理所当然的说道。 阮邛幼不过少女,只好转过头来一脸凶像的看向白长川,怒气冲冲道,“拿来,我帮你铸剑。” 白长川心生大喜,小跑几步就要跑过去却没想到阮邛伸手,恶狠狠的盯着他。“干什么?还想过来,扔过来就可以。” 阮邛一看到眼前之人就心烦,怎么可能放白长川走过来。 白长川只好乖乖的把杏花糕扔了过去,心中腹诽不已,莫非自己想泡他女儿的事被知道了? 不应该啊,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 少女一只手小心的吃着糕点,另一只手却仍不停是垂着老剑条。 火花越来越多,星火越来越深。 “好了,你走吧!等我铸成之时,我会告诉你。你平时没事就不要来这边。”阮邛下达逐客令。 少女抬头看向阮邛,阮邛一头黑线,“马上就有红烧肉吃了。” 少女一听,眼睛光芒更盛,砸起老剑条来更加用力。 白长川笑道,“好的。” 说完白长川不再停留,转身向着小镇内走去,反正以后见阮秀的机会还多,不着急于一时,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是非常至关重要的,这是白长川在前世积攒的泡妞秘诀之一。 以前没机会实践,如今正好用来实锤一下。 白长川这样想着,如今这方天地被止静,这么说来那应该是齐先生出手了,毕竟也只有这位坐镇此方天地的儒家圣人有这个实力。 那这么说来,那截江真君,刘志茂是不是也要走了? 白长川神情晦涩不明,自己该不该出手呢? 剑心无垢,自己以后是要成为大剑仙一样的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剑心现在就抹上一层灰。 剑遇不平则鸣,想那么多做什么,做了才知道,反正有人在后面擦屁股。 想清楚这一点后,白长川向着泥瓶巷走了过去。面带微笑,仿佛去看望自己多年的好友一般。 而在顾粲家的刘志茂,此刻却一点也不好受,先是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口鲜血,手心也被鲜血溅射。 不过齐先主主持大阵运转六十佘年,一直谨守,“方正平和”四字师训。不以个人喜好擅自更改 ,久而久之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像。不受香火也不受人情,袖手旁观不闻不顾。 对于截江真君,刘志茂。儒士齐先生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小镇就像一件出现裂纹的瓷器。 碎裂开来是迟早的事情,但自己的一些考量还没有安排完毕,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这个过程。 最起码也得撑过甲子光阴,所以不得不顾大局考量。 白长川路过杏花巷时,在铁锁井外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外乡年轻人。 正蹲在不远处,光明正大的看着眼前那波涛汹涌的风景。 白长川好奇,也看过去,只看见那井口处有一名村妇正在打水。 那惊人却又夸张的比例数值 ,胸前仿佛有两座大山一般,沉甸甸的,软软的,夸张的曲线,惊人的数值。 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凶猛无比 ,明明长相极为普通,但是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魅力一般吸引着。 白长川看向年轻外乡人,怪不得,怪不得。 身材魁梧的外乡人自白长川走过来就注意到他了,如今相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默契。 白长川眼神往下飘了飘,啧啧称奇,这帐篷,够可以的。幸好没骨头,不然非得冲破不可。 年轻人注意到白长川的目光,也低头瞥了眼裤裆,有些尴尬,赶紧扭转身体,换了一个蹲姿,背对着白长川。 白长川哈哈一笑,又看向那道波涛起伏的身影,不知不觉又想起先前那个少女。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白长川感慨一句,潇洒挥袖,朝着泥瓶巷走去。 难怪师父总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小小的骊珠洞天真是卧虎藏龙。刚才那人眼瞅着年纪不大,感觉比自己还要小些,却在这止静中如此自由行走。 这份修行,这份胆识,这份天赋,啧啧啧。就连这小镇的妇人也是如下山虎一般凶猛,这夸张的胸脯仿佛能吃人。 年轻外乡人想到这些难免有些灰心丧气。不过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村妇半分,直勾勾的。 白长川重新走在泥泞路上,只觉得让人心安无比。 暮然转头,就看到一位少年一把掐住一位高冠公子哥的脖子。 对于二人来说白长川就像是突然闯进的外人。 少年见白长川眉头一皱,神情有些犹豫,不过手依旧是牢牢的掐着那位高冠公子哥的脖子。 高冠公子哥在看见白长川的身影,咬着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字,艰难的说道。“救我,我是老龙城的少主,必有重谢。” 然后一脸狰狞的看向少年。 那位高官公子哥自然就是苻南华。 少年也看向白长川,并没有说话。 不过眼神深处有有一丝无奈之色。与寻常的无奈不一样,没有什么怨气。 就像一个庄稼汉子,在田地里辛苦忙碌的一年四季,在丰收的时候突降暴雨,一年的收成也随着雨水打水漂。 中年汉子坐在田埂上,看着这暴雨却无能为力。 “听起来很有诱惑,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你?难道就凭你那小小的老龙城?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白长川冷笑道。 苻南华在听到开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听到后面的话有些不解。 想转过头来,却因为被少年死死的掐着脖子转不过来。 少年也有些不理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要不要我来帮你啊?”白长川看着少年笑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可以了。” 醇正的嗓音从三人耳畔响起,少年有些愕然,白长川有些无奈,但对于苻南华来说,就如同天籁之音,把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第7 章先生的先生 齐先生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白长川也感觉到心安不少,怪不得先前刚踏入泥泞地上就感觉心安不少。 白长川也顿感无趣,只怪自己前十年没有好好读书。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哎,少时不知愁滋味,欲上层楼,欲上层楼,如今才识愁滋味,欲下层楼,欲下层楼。 白长川心里感慨万千,因果之道玄妙无比。 白长川看着少年说道,“你很不错,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我现在得去处理另一件事情 ,我们待会再见。” 白长川说完继续朝着泥瓶巷深处走去,少年有些犹豫想要拦住白长川 ,因为白长川去的方向正是顾粲家的位置。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作,或许是白长川的话给他带来了几分温暖,又或许是手中正掐着一个人。 白长川脚下生风。 “你也等一下,白先生。”齐静春有些头大。 白长川有些诧异转过头,“齐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齐先生摇了摇头,“那截江真君,刘志茂我已经惩治过,现在的小镇如同那快要破碎的瓷器,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你身份很高,辈分也很高,但是。” 齐先生没有说完,不过想表达的意思却很全面。 白长川想了想妥协道,“好吧。” “一同?”齐先生发出邀请。 “好。”白长川点点头,欣然同意。 “陈平安你不妨先松开右手,再随我到处走走,有些事情我也有责任,想给你一个交代。”齐先生笑着说道。 陈平安有些犹豫,然后松开手指发现苻南华完全没有反应。 “跟紧我的脚步。”齐先生笑着对陈平安说道。 然后身形率先一步向前踏去,陈平安紧随其后。白长川则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 有些无聊,二人讨论的都是一些寻常之事,以及这座小镇的由来。 哪怕白长川如今听来也是心旷神怡,也有些向往那个时代,小镇乃世界最后一条真龙葬身之所,埋骨之地,气运自然最为鼎盛。 “对了陈平安,在你的心头有一道符箓 ,就是那个什么来着,”白长川仰起头稍稍想了想,才说道,“截江真君,刘志茂,给你种下的,是一道“一心求死”四个字,刻在你的心头上。” 陈平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把戒尺你拿着。”白长川伸手将戒尺递了过去。 少年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这是先生的东西,我不能要。” 白长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算我借给你,但是甲子光阴你得还我。还得带上报酬。怎么样?想清楚再回答,这东西可以救你的命。” 齐先生面色古怪,别人不认得这把戒尺他可认得。 陈平安认真的想了想,看向齐先生。 齐先生朝他微笑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甲子时间内我一定还给你,连本带息。”少年认真的说道。 白长川欣慰的笑了笑。 不知不觉三人走到杏花巷铁锁井附近,白长川一眼就看到了波涛汹涌的山峦,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 白长川啧啧称奇,向齐先生作揖行礼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不等齐先生做出回应,白长川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齐先生做为此方天地的圣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前兆,法术神通。 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前方作揖行礼,“儒士齐静春,见过至圣先师。” 没有任何回应,静悄悄的,有一阵清风在这方天地慢慢的流淌。 骊珠洞天最为顶尖的那一撮人,都在看着这里,如今却也吓得不敢动弹。目光再也不敢看向这边。 侥是他们平时再怎么大胆,如今却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少年有些茫然,紧张的看向齐先生。 齐先生笑道,“不必紧张,刚才只是白先生的先生来接他回去了。”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先生的先生吗?” 齐先生笑着点点头,“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读书人。” 齐静春想了想,伸出手拔出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碧玉发簪。 ………… ………… “几日不见,长本事了。”老者坐在天边,笑道。 白长川看见老者当即大喜,作揖行礼道,“弟子见过先生。” 这不是自己那个便宜师父吗?现在看来竟然觉得亲切万分。 然后立马跑到老者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老者钓鱼。 “送人了?”老者笑眯眯道。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送?那是借。再说了,有利息的。”白长川狡辩道。 先生见弟子,总是生不起气来,于是只能笑骂道。“你啊你。” 然后伸出手指点在白长川眉心,白长川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感觉自己体里人生小天地,仿佛充满了灵气。如大海之般奔腾不止,进而又全部归纳于自身小天地当中。 “之前你读书很用功,有天赋,浩然之气你也储存了不少,或许你自己都没察觉。如今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洞府境修士。”老者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关门弟子。 “都是先生教的好。”白长川真心说道。 老者真是越看越喜欢,白长川的心境就像那人间一样,有诸子百家,有高庙妙论,有江湖之情,有世态炎凉,有市井小人,也有堂堂君子。 剑心通明,赤子之心。 老者笑着把自己的佩剑拿了出来,“不是想成为剑仙,你的那柄估计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用这柄。” 白长川眼睛光芒大射,“多谢先生。” 跟自家先生客气什么,先生的不就是自己的吗?自己的还是自己的 。 “我也该走了,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此事之后你就去功德林修行。”老者感受着天地规则笑道。 “啊,”白长川有些错愕。 功德林自己没听错吧?那不是…… 老者仿佛知道白长川心里所想,笑着说道。“地方不是重点。何处都是修行。一点一滴终能成大海。” 说完老者便消失不见,剩下白长川在风中独自凌乱。 第 8章星河璀璨,人间少年郎 这次沉默理由很简单,原因也简单,那就是他怎么下去??? 微风袭来,包裹着白长川,白长川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已经是月明星稀。 身边还有流水的声音,不对,感觉怎么浑身湿透透的? 不能吧?白长川心里闪过一万个问号。 猛的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自己竟然真的在溪水当中。 这个位置都可以看见廊桥,廊桥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寂静。 白长川感觉肩膀有些硌的慌,之前自己躺的地方下面有一堆乱石,有大有小,大的有拳头一样,小的就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小。 静静的在这溪水当中躺了上千年,除了颜色有些好看,五颜六色的。其余就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白先生?” 听着身后的声音白长川好奇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少年正弯着腰,肩上还背了一个竹篓,正在往竹篓当中捡石头。 “陈平安?你怎么在这里?”白长川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自己这问题问的跟白痴一样。 这打扮,这动作 ,不是在捡石头,还能是干啥? 陈平安学着白长川对齐先生作揖行礼的动作,作揖行礼道,“白先生,我来这里捡石头。这些石头叫蛇胆石,很值钱的。” 陈平安的眼睛里泛着光芒。 白长川捡起一颗石头端详着。“这肌理不错 ,脉络走势隐隐约约如龙似影,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陈平安嘿嘿一笑。 “怎么突然想起捡石头了?”白长川把石头轻轻一抛,精准的落入竹篓当中。 “我听人说,这个挺值钱的。”陈平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那你继续,我去旁边走走。”白长川说完便蹚着水往岸边走去。 水流从自己的裤脚缓缓流过,形成一道道涟漪。 少年则继续弯腰翻动溪底的大石头,将捡到的七八颗小石子放入竹篓。 岸边长着许多芦苇,野芹和狗尾巴草,长得挺茂盛的,夜间还有轻微的风吹过河面,吹的芦苇,一低一高,翩翩起伏。 白长川重新回到了小溪岸边,抬头仰望星空。今晚的月光有些暗淡,月明星稀。 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有些地方则比较黑,应该下面是一处深坑。 这样的地方不多,只有三四处。 前方三十多米处,在溪水河畔的青色岩石上坐着一个少女,腮帮子鼓鼓的,但还是不断的往嘴里塞东西。 那小小的樱桃小口仿佛像饕餮一般来者不拒。不管装多少东西都永远装不完。 白长川觉得有些眼熟。看的出神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石头。 少女的听力远超常人,或许跟今夜比较安静有关系。只是一丁点动静。少女蓦然竖起耳朵,警惕起来,目光直视扫了过来。 看到少女那清秀的脸庞,白长川眼睛瞬间一亮,这不就是阮秀吗。 难怪这样可爱动人。 白长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往下移了移。 眼睛瞬间一亮,这比例数值惊为天人,童颜巨… 少女看到白长川好像也认出来,目光有些呆滞,一时之间竟然呛住了,不得已挺起胸脯,用力拍打起来。 白长川目光没有任何邪念,只有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人的本能,这无关颜色。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白长川感慨一句,不得不说女子低头不见脚尖,偏已是人间绝色。 果然没错,少时恨曹操,中时懂曹操,老时成曹操。 “可以先喝点水。”白长川看少女脸色有些红,提醒道。 少女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转身背对白长川拿起一旁的水壶,猛灌几口。 这才舒坦。 伸出手指夹起一块糕点,往白长川那边推了一推。 然后把自己这一大堆糕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先前你请我吃了你的杏花糕,如今还你 …这个给你。”少女那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糕点。 白长川觉得有趣极了,哈哈一笑,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少女闻言,大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开心的笑了。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白长川觉得好看极了,这副容颜不应该出现在世俗之上。因为世俗根本容不下这样的容颜,正所谓祸国殃民应如是也。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自成媚态,好看无比。 那一双眉毛,眉如远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白长川走到少女旁边,找了块比较远的距离坐了下来。 少女有些担心的看着白长川,生怕他突然过来抢自己的糕点吃。 往嘴里塞的动作比先前更加快了几分,白长川无奈的笑了笑。 仰头看向天上星河,星河百转,人间不待。星空璀璨,人间寂静。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对少女少年。 微风袭来,吹动少女那高高的马尾 ,白长川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是挺好的选择。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注1 白长川突然诗兴大发,潇洒挥袖。 少女听的懵懵懂懂,伸出大拇指,口齿不清的说道,“好诗。” 白长川开心的笑了笑,就这么看着少女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少女神情一僵。 白长川自然也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顺着少女的目光,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少女目光的方向。 果然在那边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汉子。身材很结实,虽然不高,给人一种非常魁梧的感觉。正是之前白长川想要对方给自己打剑的那位。 阮邛。 白长川硬着头皮打招呼道,“阮师傅好啊,你也睡不着嘛,这么晚出来散散步。” 闻言阮邛原本就漆黑的脸庞更加黑了,本来看白长川大半晚上和自己女儿在一起就非常不顺眼,非常想打他一顿。 如今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注1,出自宋代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 第9 章廊桥初遇少年郎 “我想…我在看星星。”白长川冷汗直流,以自己的身份来说不应该怕阮邛,哪怕他是兵家十一境修士。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白长川心里就发虚。 阮邛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将少女揽在身后。 “秀秀你先回家,以后不要再偷偷一个人跑出来了,要吃的话跟爹说,吃完了爹再去小镇给你买。”阮邛看着自己女儿认罚的模样有些心疼。心疼的一塌糊涂。 少女耷拉着脑袋轻轻的哦了一声,看向白长川有些心不正焉道,“好,明天见。” 阮邛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对自家女儿发火,那昨办哩!这不一旁还有个儒士白长川? “你看啥呢。”阮邛盯着白长川说道。 那表情仿佛就在说你瞧啥? 白长川当即想说瞧你怎的。可对上阮邛那吃人的目光,这话就像那鱼刺样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来。 白长川定了定突然朝廊桥方向行礼道,“齐先生。” 齐静春站在廊桥的白石台阶上,夜间的微风轻轻吹动这高大儒士双鬓的白发。 儒士齐静春笑了笑,对白长川还了一礼,虽说此地相距甚远,但三人又并非是小镇的普通人,自然看的是一清二楚。 原本还有一个,不过已经被阮邛赶回家去了。 这时背着竹篓的陈平安恰好走了过来,想来这边的深坑处捡石头,顺便抓几条鱼给自家屋里的人补补身体。 这样或许可以好的快些。 这短小结实的汉子他认识,正是小镇南边打铁铺子的阮师傅,先前那小镇的算命道长告诉他,成为阮师傅的打铁学徒就可活命。 没想到这就碰到了。 白长川看到陈平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笑着说道,“陈平安这些石头也分好与坏,恰巧我会看,不过今夜月色太暗,嗯。如今我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去你家如何?” 陈平安一听白先生可以帮他看石头,很开心,但家里又有个少女地方又太小,实在不宽敞。 面色犹豫道,“白先生我家可能不太方便,白天是可以的。” 陈平安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赶白长川的意思,于是又急忙解释道,“千万没有想赶白先生的意思。白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去我朋友家里,他家大,也宽敞。” 说完又一板一眼作揖致礼。 像是补上先前的礼仪。 白长川欣慰的点点头,心里感慨道,“多好的一位少年啊。” 笑道,“当然可以。” 听到白先生答应,陈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风一吹,还有些凉。 刚刚下过水,被棉布包裹着的左手又隐隐泛疼起来。 白长川看着他那受伤的手,一道术法神通便打了过去,这样可以让他的手不再感到疼,而且恢复起来也快的多。 白长川笑道,“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平安我们先走。” 白长川拉着少年边向远处走去。 河岸,廊桥,两人安静的看着。 虽然不知道白长川为什么对陈平安这么友善,但终究是好的。以后有白长川陈平安的路会好走的多,终究是一件善事。齐先生这样想着,便觉得人间似乎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方,至少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乡间田野的小路上,白长川突然笑问道,“陈平安愿不愿意认我当大哥?” “当大哥?”陈平安吓了一跳。同时又有些疑惑,不解。 “是不是想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好?非亲非故的?”白长川像是知道少年心中所想,笑着说道。 陈平安默不作声 ,只是机械的点点头。他从来不信有人会对你平白无故的好,也没有人有这个义务来帮你,这个道理自从他爹娘去世后,陈平安就一直明白,记在心里。 所以有人对他好,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一点一滴,全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十倍给回报回去。哪怕是当年的一碗饭。 白长川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心里得意无比。隐官的头 瞧瞧,这可不是一般人摸的。 “这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我看你顺眼,你人挺好的,心境也不错,肯吃苦,有你这样的小弟,想想以后都是赚的。”白长川语重心长道。 “大哥?”陈平安喃喃自语一句,声音很小。陈平安觉得自己眼匡有些湿润,仿佛有泪水想要流淌下来。但还是摇摇头。 陈平安找了个机会转过身去,偷偷的把眼泪用手擦了擦。 白长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二人走的不快,有点像在慢慢散步的味道。 “我借你的那把戒尺以后没事可以一直拿着,有好处。”白长川没有说明是什么好处。 “好,谢谢。”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 顿了下,陈平安仰起头,轻声道,“戒尺太珍贵了,我不能要,哪怕是借也不行。现在我也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那把戒尺绝对是好东西,就连自己屋里的少女在看见戒尺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虽然也不认识,但那上面纯正的浩然正气却错不了假。 绝对是一件儒家至宝,浩然天下有七十二书院,中土神洲有文庙。这戒尺绝对可以算的上镇庙之宝。 少年现在还忘不掉少女那震惊的目光与当时说的话。 白长川笑着打断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接受…就帮我送至齐先生那里,戒尺对齐先生来说,应该作用极大。”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笑道,“好的。” 二人终于走到了刘羡阳的宅子,开锁之时白长川还能听见那打雷一般的鼾声。 陈平安不好意思的说道,“哥你别介意,我朋友就除了鼾声大点,就没别的毛病了。” 白长川哈哈一笑,“能理解,能理解。” 心里感慨一句,这鼾声真的大,跟拖拉机似的,这货上辈子不会就是一辆拖拉机吧。 这宅子确实要比先前看到陈平安的房子好的太多了。 陈平安先去刘羡阳给他倒腾出来的右边偏屋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把白长川请了进去。 自己和刘羡阳挤一起,但是少年还没有睡觉,先去灶房,对付他刚刚捕捉的石板鱼。 第 10章儒士风范 有两个方面,一是没有困意,二是那波涛汹涌的山峦,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实在是想睡都睡不着。 这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无关颜色,不要想歪。 次日,浮光扫星晨,天蒙蒙刚亮。 白长川一夜未睡,于是就干脆盘腿坐在床上修行。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眸,想了想应该是陈平安要出去挑水了。 这附近几条街道的水都来自铁锁井,白长川记得过去的时候还会经过杏花巷的几家糕点铺子。 那里面的糕点确实是美味无比,想着想着就突然有点饿了。 于是便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白先生,你醒了。昨晚休息的怎么样?”陈平安看见白长川走了出来气色还不错。灿烂一笑。 “还行,挺不错的。”白长川笑着说道。 “陈平安,起这么早吗?”原本睡眼惺忪的刘羡阳也是清醒了一点,困惑的喊道。 陈平安没好气道,“就昨天晚上 ,你心真大,睡这么死。” 刘羡阳算是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熟悉的被窝中爬了出来。边爬边喊道。“陈平安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还是昨晚摸石头撞到石头上了?” 刘羡阳笑道,“如果碰到稚圭的话,记得帮我问好。” 陈平安也是颇感无奈,不知道刘羡阳怎么就偏偏喜欢隔壁稚圭?当然没有诋毁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记得刘羡阳第一次见稚圭,就喜欢上了,回来就对他一直说。还要他看着宋集薪那家伙,以免那家伙监守自盗。 陈平安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做梦。” 刘羡阳把胸腔拍的砰砰作响,“别啊,我们……” 陈平安连忙拉住刘羡阳,想让他少说些话。用眼神看了看白长川所在之处。 贴近刘羡阳的耳边轻声说道,“白先生是儒家先生,跟乡塾堂的齐先生是同门。” 刘羡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学着那些学生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见过先生。” 一边朝着陈平安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学的像不像? 陈平安都懒得理这家伙,拿起水桶就往外走。 白长川觉得这一幕挺有意思的,笑了笑。“挺不错的一个剑仙胚子。”由衷的称赞了句。 刘羡阳听后嘴角的微笑比ak还难压,向白长川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先生,真有眼光。” 白长川笑着随陈平安离开了刘羡阳的小宅子。 陈平安有些紧张的问道。“白先生你说我朋友真的有成为剑仙的资质吗?”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陈平安担心的是什么,陈平安知道的要远比刘羡阳多的多,至少这座小镇的秘密他是知道的。 于是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有我在的,没事的。” 少年笑容灿烂,这似乎是他父母去世之后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笑的很灿烂,很开心。 去往铁锁井的路上会经过杏花巷的几座糕点铺子。正好白长川有些饿了,闻着那些香味,腹中有隐隐感觉。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我去买几块糕点。” “好。”陈平安点点头。 …… 铁锁井这边人挺多的,陈平安跟在人群后面排着队,好不容易轮到他的时候,稚圭突然拎着只小水桶横插一脚。 …… 白长川买了几包糕点,边吃边走。怪不得阮秀这么喜欢吃糕点。原来确实挺好吃,的。 靠近铁锁井旁,就听见有一老太婆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不大,仿佛就在跟寻常妇道人家拉拉家常。 白长川就只记住了一句。“反正走起路来双腿都无法并拢了,这是大喜事……” “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白长川感慨一句。这说话功夫,骂人不带脏字,好厉害。 于是也就站在一旁听着老妪继续发功。可说着说着枪口调转。 刚说到害死了爹娘还有脸活在世上的时候,白长川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就是一巴掌,打的那老妪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两圈。 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要不是被旁边的老人扶着,估计整个人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不等老妪反应过来,白长川就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找死不成。” 最后又是一巴掌直接甩到老妪脸上,不应该准确的来说是老妪用脸接住了这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老妪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不远处的槐树下,老妪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仔细一看,甚至还有几颗牙齿在里面。 这一幕把现扬的几人吓得不轻,几位还在旁边打水的村妇哪里见过这种扬面?当即吓的连水桶都丢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嘴里不断的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老妪晃了晃脑袋想挣扎的爬起来,感觉身体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白长川径直朝那老妪走去,陈平安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桶拦住白长川,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人打死了。 只是骂两句罪不至死,罪不至死。陈平安已经习惯了这种谩骂 ,比这更恶毒的言语他都听过。 更没留下过一滴眼泪,如果要是因为别人骂两句,就哭的死去活来,那么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估计早就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白长川觉的还不解气居高临下道,“这次就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再听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老妪就差差点昏过去,连话都说不出来。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白长川转过头对着陈平安笑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见一次打一次。这叫以德服人。” 陈平安点点头。 婢女稚圭也吓着了,他本是天地间最后一点……化身,自然看到的要比其他人看到的更多。 白长川很明显就是外乡人,如此殴打小镇的居民却没有受到此方天地的一丁点排挤。 仿佛已经认定白长川就是小镇之人。还有就是陈平安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傍上了这个外乡人。 稚圭看不透白长川。只觉得十分可怕,身上有跟齐静春一样的气息。这令她更加感到不安。 正想悄悄溜走,没想到白长川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玩味。 第 11章又见黑衣少女 陈平安拉了拉白长川示意就算了吧,毕竟这么多年邻居。 “山高路远,此事就先于着,等到哪一天看你不顺眼 ,你就自求多福吧。”白长川笑着说道。 这话落在王朱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白长川把刚刚买的糕点递到陈平安手中,“早上还没吃吧,快吃吧。” 陈平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时候肚子却不打招呼的咕咕叫了起来。陈平安也就不再矜持,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真香! 白长川帮陈平安将两桶水提了起来,然后一起返回泥瓶巷。 铁锁井,老槐树下,老妪趴在地上微微颤抖,嘴里干嚎着,“挨千刀的泥腿子,要遭天谴的…我命好苦啊!…。” 白长川只是淡淡回头瞥了一眼天空,天空之上原本要集结的乌云突然被浩然之气一下子冲散开来。 化作无形。 “有趣。”白长川看了一眼天空,讥笑道。 “怎么了。”陈平安疑惑的转过头来问道。 “没事,没事。”白长川笑道。 白长川离糕点铺子几十米远,就看到那一处绿色的身影。仅仅看背影就能知道是谁。 白长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要不是现在拎着两桶水,不然就过去打声招呼。 只是不知道阮邛有没有在附近?万一被抓到了就尴尬了。 只能强行忍下,然后随着陈平安一起去刘羡阳的小宅。 刘羡阳的家在东边一点,以泥瓶巷为例,泥瓶巷在西边,刘羡阳的家在东边一点。 到了小宅之后,陈平安又要马上去东村门口取信件,每天几分钱,一封信一文钱。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廉价劳动力? 陈平安与白长川回到小院的时候,刘羡阳还正在美滋滋的睡着回笼觉。 陈平安把自己特意留着的糕点拿了出来。放在灶台上,冲着刘羡阳大喊道,“白先生买了几包杏花铺子的糕点,给你留了几块儿,就放在灶台上了。” 刘羡阳被陈平安的声音惊醒,一听有吃的,也顾不得回笼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感谢白先生。”刘羡阳欢呼道。 陈平安也是气笑道,“借一下你家的柴和油盐,我想给宁姑娘炖鱼汤补补身体。” “随便拿,随便拿。”刘羡阳口齿不清道。 刘羡阳一口一块糕点,一块糕点到口腔中只搅两下,就恶虎吞狠一般,拼命的往喉咙里咽,嘴巴却也不停。紧接着下一个就开始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平安看到刘羡阳那吃相,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饿死鬼投胎转世都没你吃这么快。” 刘羡阳啧啧两声 ,刚要说话就瞬间被喉咙里的糕点呛住了,提起胸膛猛拍胸膛。 白长川从水缸中打出一碗清水,放在桌子上向刘羡阳推过去。“不着急的 慢点吃。” 刘羡阳抓起碗边,一口咽了下去,这才感觉舒服了好多。 “哎,对了,你那几块糕点是留给谁的?给我吃几块?”刘羡阳指着那边被陈平安放到灶台上的糕点说道。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宁姑娘吃的。”陈平安无奈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给你家媳妇的。”刘羡阳故意拉长声音,笑道。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这话有本事到宁姑娘面前说去。” “我又不傻。”刘羡阳理所当然道。 “唉,你还知道?”陈平安故意惊讶道。 白长川站在旁边看着他俩打闹,笑了笑。关系真好,怪不得。 不一会儿,刘羡阳便吃完了糕点,其实本来就没几块。 三人一起返回泥瓶巷,到了陈平安家门口,陈平安走上前去轻轻的敲门。 白长川眼睛一亮,不愧是陈平安,就是这么诚实。要是广大“读书人”,那必须得留一把钥匙。 当然不可能半夜偷偷潜进去,读书人的事儿,那能叫偷偷潜进去吗?必须是光明正大的进行正当防卫,以防有小人。 房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容颜,一身剑气已经刻进骨子里。 锋芒毕露。 黑衣少女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三个人,不禁疑惑的看向白长川,不禁脸色一沉。 身上的剑意隐隐约约又有些跳动,房子里的那把剑发出轻轻剑鸣。 陈平安见氛围有些不对,连忙站出来对着黑衣少女解释道,“这是书院先生白长川,不过大家更喜欢叫白先生。” 然后又对着白长川介绍道,“宁姑娘,受伤了,正在养伤。” 白长川笑道,“又见面了。” 黑衣少女点点头。 “你们认识啊?”陈平安惊喜道。 “不认识,就是打了一架。”黑衣少女冷冰冰的说道。 陈平安尴尬的用手挠挠头,“宁姑娘这个给你。” 陈平安将手里的黑色罐子与杏花糕点 递给黑衣少女。 里面正是鱼汤,与杏花糕点。 黑衣少女接过之后,在桌子旁打开,闻着里面的香味,微微的眯起眼眸,轻声说道,“谢了。” 陈平安开心的笑了,笑容灿烂,天真无邪。 少年思无邪,最动人心。 白长川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啧啧两声,真是羡慕不来。 陈平安帮黑衣少女熬了一锅粥,就要去送信了。 黑衣少女看着白长川说道,“出了此方天地,你我再比一番。” “我是个读书人,生平最不会打架。”白长川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请求。 “你不是带剑了吗?”黑衣少女感受着自己体内与白长川体内那隐隐约约的大道共鸣。 白长川自然带着剑,那剑身上面也刻了一个德字。 以德服人。 “剑乃君子也,不与人争,只讲理。”白长川还是摇摇头道。 不是不想与宁姚论剑一番,实在是真心打不过。 更别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学过什么剑术,与这个剑气长城的黑衣少女打一架,那自己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就属你们读书人最烦。”黑衣少女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剑气长城对浩然天下 这边,一直都有怨气。 第12 章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小镇忽有天雷滚滚,奇怪的是抬头望天,却是万里无云的景象。 让人不禁疑惑,晴天打雷? 白长川心生感应,感觉到已经有一些气机正在流散,虽然很慢很慢,但真到压到骆驼那一根草的时候,又该是何等恐怖。 白长川现在境界比较低,在这大佬云集的地方,只能尽他所能多做一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长川有些伤感。 白长川很喜欢桃花树 。在先前与老头子一起读书,治史的时候,白长川在院子中央种满了桃花树。 每年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满院桃花开,春风随之来,人间美景看,片片即飞舞。 很美,尤其是坐在桃花树下喝酒,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白长川走出小院,踩在泥泞路上,与一位身穿高大雪白袍子的身影对视,那人一手负后,一手搭在白玉带上,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华贵之气。 白长川看着他,径直的走了过去,男人见他走了过来,微微一笑,侧身让出了道路。 白长川不多时便来到了杏花巷,眼睛一亮,圆圆的脸庞,夸张的数值,就那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 坐在那里便是人间最美的风景,这是一处馄饨铺,少女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各拿着一只筷子。 正百无聊赖的等着,眼睛却一直神采奕奕的看向那翻腾的汤水。 此刻正散发出一种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白长川悄悄的走了过去,坐在少女旁边。也不打扰他,就这么看着他。 天地间仿佛也为这一刻静止下来,此刻如果有桃花,他就更美了。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白长川心里这样想着,该胖的地方不胖,该瘦的地方不瘦。这肉长得恰到好处,也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不知道得羡慕死天底下多少名女子。 “客官,你的馄饨来了。”小铺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馄饨放在桌子上。 看向白长川刚要开口就看见,白长川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小二嘿嘿一笑,也似乎是明白了,于是转身便走,继续忙活去了。 少女被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勾引的食欲大开,顾不得烫便拿起勺子,轻轻的勾起一颗馄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那模样,嘟嘟的小嘴可爱极了。 白长川看得出神,突然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一直盯着自己。 那道目光很熟悉,仿佛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白长川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阮邛,这或许大概就是做贼心虚? 一转头,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居然还真是阮邛,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阮师傅早上好。”白长川惨白的笑了一下。 怎么感觉有种偷偷出来被对方家长抓到的感觉? 阮邛黑着脸,想发火,但又仿佛看到少年身后站着的那位。 更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个德字,那还真是“以德服人”。 “不好。”阮邛破天荒的认真的看着白长川。 这是他第一次看的如此认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翩翩君子,又有儒家之风。似乎好像也不错。 可一转头看到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再次看向白长川又觉得可恶起来! 有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青衣少女这才察觉到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抬头便看到自家老爹正盯着自己旁边,少女先是一虚,看向旁边,嘴角又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的转向背面,用袖子偷偷的擦拭嘴角。 白长川只觉的两只眉毛弯弯的,好看极了。 转头又看到阮邛那粗糙的脸,长得可真不是像,也幸好不像。 阮邛冷声道,“你的那把剑 ,自己想办法去,我铸不了。” 白长川啊了一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试探的问道,“因为材料不足还是?” 阮邛翻了一个白眼,“我说铸不了就是铸不了。” 这小子,吃我的,还想白嫖我的。这还得了。阮邛心里忍不住骂娘。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白长川面露思索之色。 青衣少女扯了扯阮邛的衣角 ,阮邛看着自己的心肝疙瘩,胳膊肘还往外拐,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吃你的饭。” 青衣少女好像生气了,一脚踩在阮邛的脚背,然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只剩下阮邛与白长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见自己的心上人走了,白长川也站了起来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去,去,去,你也滚。”阮邛没好气道,不耐烦的摆摆手。 白长川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遇到的,那个人好像是,号称单手可锤杀齐静春一般的三教神仙。 就是不知道,碰到自己的个“德”字,究竟还能不能单手锤杀? 就这样想着便回到了泥瓶巷,回到了陈平安的家里。 刚进院门就看到刘羡阳正鬼鬼祟祟的趴在矮墙旁,偷听着什么。 白长川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黑衣女子腰杆挺直,坐在桌边,手握刀柄,如临大敌。 白长川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黑衣女子冷笑着反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白长川装着明白揣糊涂。 黑衣女子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白长川叹了一声。果然不如秀秀可爱。还是秀秀好,白长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我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我来自中土文庙,而这里是浩然天下。”白长川没有跟少女过多的解释什么? 只是用最直白最简单的话,告诉她一件天底下最大的事实。 无论是山下,山上,还是山巅。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规则运行着。 尤为浩然天下,文风最盛。 打了小的,老的来,打了老的,更老的来。 黑衣少女听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想法。 世界很大,更多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第 13章以德服人 只是到底有几分?白长川自己也不知道。 “粥煮好了。”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白长川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黑衣少女点点头,起身准备灭火。 打开锅盖子,里面的味道飘了出来,粥已经糊了。不过黑衣少女并不在乎。能吃就行。 而白长川则以心声偷听隔壁的动静,以宋长境的境界来说,现在的白长川是万万不可能偷听到他的心声。 可在这方天地,那就说不一定,此方小洞天隔绝一切术法神通,并且连自身境界也都受到十分大的 ,大道压制。 此处大阵又是数千年以前,三教联手布置,威能自不用多说。 白长川啧啧称奇,“单手锤杀十四境吗?有点意思啊。是个高手,厉害。” “武夫掌国,如看山河。却不知自身为囚笼,不知天地之广阔。可惜了这雪白龙鱼服。三教神仙?口气倒也不小。” 白长川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恶趣味,齐先生看他如蚂蚁,不屑与之较量。但他可就不同了,此番出手也算是稍微惩戒一下。 三教当中也有儒教,不为过,不为过。 师出有名嘛,这样的话齐先生也不好拦着。 白长川当即从自己眉心拿出一柄长剑,此剑上下都散发着浩然正气,尤其是那个德字更是令人注目。 黑衣少女感受着纯正的浩然正气 ,与那剑气,转过头来盯着那把剑,问出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远在乡塾上课的齐静春微微一笑,摇摇头也是颇为无奈。但又不好不闻不顾 。 圣人亦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出手而已,但若出手,那必是雷霆之怒。 不过,齐先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叹了口气,“这次算稍微惩戒一下。” 泥瓶巷,陈平安家,白长川没有回答黑衣少女的问题,只是隔着小小的矮墙,朝宋长境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产生任何波动,只是空气与空间都有些虚幻了几下。 可在另一边的宋长境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宋长境刚刚抒发完豪情壮志,立马就遭到天地反噬,准确的来说是一剑向他斩来。 这一剑斩的并非现在的他,而是未来的他。(以现在之剑,斩未来之人。) 现在的他将亲手,为未来的自己埋葬,送葬。 这一剑斩断他未来武夫的上限,宋长境终身止步九境。如果将这些残留的浩然正气处理不掉,那么跌下盛武夫止境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宋长境眉头紧皱,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前途好像断了,玄之又玄,模糊不清。 随之而来又是一道恐怖的威压,降临在他身上。 宋长境直接被压的单膝跪地。膝盖与地面重重的,亲密的,接触在一起。 发出巨大的响声。 呯……地板碎裂,木屑四处飞溅,奇怪的是这些木屑并没有重新落在地上,而是定格在空中。 武夫一道,在于争,向天争,向人争,向 同辈武夫争,更是向天下武夫争。 不管发生什么事,武夫一口心气绝不可断。 宋长境不甘的大吼道,“齐静春,要不是在此方天地,老子一只手就锤爆你们这些三教神仙。” 远在学塾的齐静春听后,只是微微一笑,“武夫执国,掌观山河,气运如山,如今。” 齐静春摇了摇头,“前路断绝,白龙鱼服果然不吉利。” 止静一解,宋集薪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刚刚站在自己前面,那不可一世,视三教九流如无物的叔叔,现在单膝跪地,嘴角处还流着鲜血。 只是那一双目光炯炯有神,蕴含着大愤怒。 看着宋集薪冷哼一声,站起来,冷声道,“尽早随本王回京,别忘了在廊桥磕头。” 宋集薪不理解,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 王朱躲在隔壁的小房子里瑟瑟发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想起来最恐怖的事情。 白长川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刚刚跑了十公里,收剑入眉心。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黑衣少女转过头来,沉思道,“好剑。” 白长川嘿嘿一笑,“我是个读书人,最擅长以德服人。秉承着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想法。” 黑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个新奇的好说法,不错,符合我胃口。” 白长川对于少女的认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高兴,他现在正在努力的恢复自身元气。刚刚那一剑确实消耗了他不少元气。 人身小天地的灵气几乎榨干了。金色小人坐在自家如小溪流般的浪花上,欲哭无泪。 白长川暗自点头,能够做到这种效果,好像还是不错的。 泥瓶巷的泥泞路上,传来脚步声,踏,踏,踏,很有节奏感。 白长川想了想,应该是陈平安送信快回来了。 “你刚才为什么出剑?”黑衣少女想不明白,总不能是看对方不顺眼,然后一剑斩了? “可能是…长的太丑,看不顺眼吧。”白长川认真想了一下,痴笑道。 黑衣少女听了白长川的回答,笑了笑,“这倒和我家乡那边的习俗一样。” “你的家乡?”白长川故意问道。“在哪里?我以后肯定要去看看。”白长川语气肯定,眼里有光。 “剑气长城,你肯定知道。”黑衣少女语气笃定道。 白长川就知道瞒不住黑衣少女,笑道,“是个很好的地方,等我从功德林出来,必上城杀妖。” 白长川说的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仿佛下一秒就要,仗剑登城楼,出剑于城南,杀妖于战扬,饮酒如满月。 黑衣少女听后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报我名号。” 白长川嘿嘿一笑,“高止仰止,景行景止,虽不能止,心向往之。”看向黑衣少女,看向这个剑气长城的独一档的天才。这个划分天才之线的少女。 笑道,“若能刻字,必然又是一番美谈。”白长川畅想着。 “不想刻字的剑仙不是个好剑仙,我看好你。”黑衣少女向白长川伸出一个大拇指。“不过,你只能在我身后,我宁瑶以后肯定是那剑道第一。” 黑衣少女受到白长川的影响,说话也更为豪迈。 可惜没酒,略有遗憾。 第 14章浩然正气 “待会就去,待会就去,我可是在关心我的人生大事呢!”刘羡阳趴在矮墙,正偷听隔壁宋集薪家的动静。 陈平安有些无言以对。 “陈平安,此件事了,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这个给你。”白长川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本书,一张符纸,递了过去。 陈平安双手接过。 “这本书名《周易》,内容包括《经》和《传》两个部分,《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卦辞、爻辞),作为占卜之用。《传》包含解释卦辞和爻辞的七种文辞共十篇,统称《十翼》” 白长川指着古青色符纸笑道,“至于这个,就简单多了,这是一张传换符。将自身真气注入里面,我就可以感受到,然后过来。” 陈平安听的云里雾里,但看这本书和这张符纸的材质都非常特殊。看得出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白先生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陈平安认真的看着两样东西,摇了摇头,将这两样东西又重新递给白长川。 “给你你拿着呗。”黑衣女子急了,对于陈平安这个榆木疙瘩也是恨铁不成钢道。 白长川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这全当是第一次见面礼了。” “见面礼这得收,这算是长辈的一些心意。”刘羡阳在旁边劝道。 对于陈平安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不用点特殊说法,还真不可能让他轻易收下东西。 “嗯,多谢先生。”陈平安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理。 白长川笑了笑,感受着洞天气息的流散,对着二人笑道,“我对小镇还不太熟悉,你们带我四处走走,如何?” “好,”陈平安率先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白先生。”刘羡阳将胸腔拍的震天响。 三人向门口走去,很不巧的碰到宋长镜,那宽大的雪白衣袍,在风中吹的列列作响。只是雪白的衣袍如今却有点灰尘在上面,影响了整体的美观。 那高大男子看着刘羡阳问道,“你就是阮师傅最近才收下的弟子?” 刘羡阳看着这位身穿白衣,腰系玉带的宝窑务督造官,心里有些发虚,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是我。当初我还给你表演过绝活。” 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点了点头,也是有点印象,开门见山道,“想出去看看外面天地有多广阔吗?小镇不过如井底之蛙。你去边军参军,只要熬十年,到时候本王亲自在京城为你设酒,接风洗尘。” 刘羡阳感觉有些不真实,眼前这男子说的太过瑶远,他刘羡阳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抱歉大人,我现在是阮师傅的学徒就不好再去边军参军了。” 那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见状也不烦恼,更没有被拒绝的不悦,平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也罢,如果以后有这种想法,那么就去小镇外面找一个人。告诉他就说是京城的宋长境推荐你来的……” “那就麻烦你替我向国师问好。”白长川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插话道。 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这才把目光放在白长川身上,看到那一副儒家弟子打扮,笑着点点头。 “好,不知阁下来自哪里?到时候也好向国师问好。” “姓白名长川,我叫白长川,你且记好。我来自中土文庙。”白长川平静的看向宋长境。 “原来是儒家君子,失敬,失敬。”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向白长川抱拳行礼。 这里毕竟是浩然天下,虽说浩然天下王朝林立,诸子百家盛行,但,在最上面永远都是儒家。 每逢天下大事都必须先经过中土文庙的允许。 浩然天下有七十二书院,分布在浩然天下各个地方,也有一定的监督导向作用,更是风向的导标,里程碑。 “我们走。”白长川带着二人向泥瓶巷外走去,腰系白玉带的男子侧身把路让出来。 路过宋长镜的时候,白长川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夫掌国,以观山河,大骊国师真当好气派。待我向国师转告一句话,云在天边,水在摇。” 宋长镜瞳孔当中闪过一丝震惊,点头道,“当真君子也。我记住了,定会转告国师。” 宋集薪小心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腰系白玉带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长川的背影,“不认识,不知道。” 宋集薪有些傻眼,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两句话。 “中土文庙,这座天下真正的掌权者。不过这些都离你太远。你不用知道。”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 “*****。”刘羡阳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白长川顺着刘羡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泥瓶巷的门口处站着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男子。 穿的比较体面,衣着华贵,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这是白长川的第一印象。 “卢正淳,你来干什么?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给老子死开。”刘羡阳当即骂道。 白长川眉毛一挑,卢正淳?卢真蠢?这名字好啊,多接地气。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猪”。 卢正淳只能尴尬的强颜欢笑,“之前事是我不对,我会给你道歉,但是这件事,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大家都是本地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对不对?真的说起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他们那边也是很有诚意的。” “老子早说了,不卖。我发现你挺有意思啊,再怎么说你也是小镇上比较阔绰的人家,就这么喜欢给人当狗。咋的 ,当舔狗舔上瘾了?” 卢正淳脸色铁青,却又不好翻脸,只能尴尬的笑着。 正要说话就被白长川打断了。“人如其名,趁早回家换个名字吧,确实挺蠢的。滚。” 白长川乃儒家君子,一行一举都带着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可如帝王般口含天宪,定人生死,避退鬼神。 会让人不知不觉的听从命令行事。 第15 章三教齐聚于镇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骑在身材魁梧的老人肩头上,身穿大红袍的男孩被一个妇人牵着。 脸色阴沉的小男孩儿,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阴恻恻的说道,“那人是谁?看起来像书院的人。” 妇人婉然一笑,“一身浩然正气,想必应该是书院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山崖书院还是观湖书院。” 小男孩嘴里嘟囔着,“真烦人啊!娘亲,要是书院和我们买的是同一件怎么办。” 妇人笑道,“无论剑经还是宝甲,书院要此物并无作用,估计是另有所图。如果真是同一件那么。” “抢一抢也是无妨的。”这时双手齐,猿猴般的老人笑了笑。对着自己肩头的小女孩儿笑着。 “本来老奴来此处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万一情况的发生。要是真发生了,碰一碰也无妨。书院应该不会怪罪的,毕竟机缘都是靠抢的。” 肩头上的女童开心的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向小洞天的诸多山峰。好像在思考走的时候,搬哪一座山头回去给自己当洞府。 卢正淳被迫向前走后,三人继续前行,陈平安在泥瓶巷路口,死死的盯着偏向小巷墙壁一侧的地方。 “有我在,不必担心。”白长川轻声道。 陈平安点点头。 “都来齐了,”白长川啧啧两声,“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注1)不愧是高僧有学问。” 白长川看向小镇外的一座山巅之上,那里有一个人,站在参天古树的枝树上。腰间悬虎符,背负长剑。正是兵家修士。 白长川想了想,应该是来接马苦玄的。真武山来的真是勤快。 方寸之地,天外之圆。白长川感慨道,“不应该实属不应该。”既然自己出现在这里,那么就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书院还派人来这么早,文庙在这一方面真不如天上白玉京。怪不得战力不高,哎。 儒释道兵,三教一家,齐聚小镇 。 白长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么阮师傅肯定不会让阮秀下山来买糕点。这可怎么办呢?自己找过去不会被打一顿吧。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廊桥,南桥这边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字迹极为好看。“风生水起。” 这座新建成没多久的廊桥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那种木头的香味与淡淡的漆的味道。 白长川听陈平安听说,这些木头全都是从那边的禁山运过来的。小溪水位不高不足以扶起这些巨大木料,只能挑一些暴雨时分。水大,水位高的时候才可以。那个时候齐先生还亲自帮忙。 白长川点点头,心里感慨一句,这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瞒天过海。 临近小溪南边的打铁铺子,稍未靠近就能听到砰砰砰的打铁声。 门口之处有许多,与刘羡阳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只不过按照阮师傅的话来说,他只会在这边选一两个弟子。 一个青衣少女从打铁铺子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铁锤,显然是刚刚在打铁。 看到白长川时,两只眼眸笑了笑,眉毛弯弯的,像神秀山一样。 看到白长川身旁边二人 ,颤惊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铁锤,青衣少女这才意识到刚刚他好像忘记放下了。 于是急忙将铁锤往后一丢,也不管有没有可能砸到人。反正现在打铁铺子里就他爹一个。 “好久不见,不过这次没有给你带糕点,下次一定。”白长川像哄骗小姑娘似的,开口笑道。声音极具温柔,像春天的风一样。 青衣少女笑了笑,“没关系的。” 白长川推了一把刘羡阳,“你看什么?你不是要找阮师傅吗?” “哦,对,对对,对对。”刘羡阳恍然大悟。 白长川笑了笑发出邀请。“要一起去小溪边走走吗?” “去什么去 ,快要吃饭了。”房间里传来阮师傅的没好气的声音。 “爹,我就不回来吃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留在房间里的阮师傅一脸生无可恋,独自在房间中凌乱,恰好这个时候,刘羡阳走了进去,结局自然是直接被骂了一顿,但还是答应了,收他为徒弟。 白长川与阮秀二人走在小溪边上,阮秀看了看小溪南边铁匠铺子的方向 。“今晚是红烧肉唉。” 阮秀看着清澈河水下的许多,颜色各异的石头 ,都感觉像各色各样的五花肉。 想到自己可能吃不上红烧肉,又觉得这溪水好像,也不是那么可爱了。 白长川看着少女那肥嘟嘟的脸庞,萌生出想亲一口的想法,不过很快就打消了。笑着说道,“没关系,咱们等吃饭的时候再回去。” 青衣少女眼睛一亮 ,觉得这个说法好像没错。 不过又想到什么?眼睛又黯淡下来。 白长川敏锐的察觉出来,问道,“怎么了?” “我爹说最近小镇鱼龙混杂,不安全,不要我出去。”青衣少女说到这里,有些伤心。想着小镇那些糕点铺子,没来由的就有点伤心。 白长川哈哈笑了起来,青衣少女“哼”了一声。 白长川立即止住了笑容,看着少女的眉毛,就像那远处的巍峨山峰一样。好看极了 。笑道,“我每天给你送糕点,不就可以了。” 青衣少女的眼眸又重新出现光芒,觉得这溪水可爱极了。 想要拒绝,但又不好拒绝。那么好吃的糕点怎么能拒绝呢?青衣少女心里这样想着。 两人就这样顺着溪水边走着,没有再说话,听着耳边响起的溪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人如青山,情如溪水。 巍峨耸立,屹立不倒。 注1,“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是佛教的一种说法。 它体现了佛教对微观世界的一种认知和敬畏,强调生命的多样性和细微之处皆有生命存在。从现代科学角度来看,这与我们对水中存在大量微生物等微小生命形式的认识有一定的相似性 第 16章可惜纯儒不跋扈,文章未能通天路 青衣少女愣了愣,“啊!”了一声 人如玉,精而琢,笑如颜。 青衣少女那胖嘟嘟的脸庞,竟有些泛起红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断的松开,握紧,松开,握紧。 白长川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笑问道,“怎么了?”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白长川岔开话题道,“看这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 青衣少女肥嘟嘟的脸庞红红的,撂下一句,“要吃饭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就一溜烟的跑开了。 这下轮到白长川愣了愣,这剧情不对吧,拿错剧本了? 不应该啊,书本误我。白长川欲哭无泪。 但是少女都回家吃饭了,又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 本来他还想写一首诗,不过如今看来是没希望了。 忽闻耳边有玉碎,抬头一看天赐酒。 正当白长川叹息的时候,陈平安背着竹篓过来,捡石头。身边还跟着刘羡阳。 两个少年郎向着白长川远远的打招呼。 白长川看着阳光下的两个少年郎,笑着挥了挥手。 两人从小溪的边上,向着廊桥这边摸去。 白长川觉得有趣,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裤腿高高卷起,蹚水而行,弯下腰摸石头。 这边的溪水,水位普遍不高。大概只能到小腿位置,往中间走就能抵达膝盖位置,稍微深的地方,也只能抵达腰处。 当然也存在着小人高的水坑,这些一般都是,由巨大石头垒起来的。碰到这些水坑,就只能跳进水里,到水底下才可以摸石头。 白长川自然不可能去那么深的水坑里,有失身份。白长川的眼光相当毒辣,随便一摸便是一颗绝美的石头。 当然也只有美观了,好看最重要。手伸下去的时候,还有一些鲤鱼,过来碰碰你的手指。 白长川伸手下去,摸了摸,摸到一块形状像爱心的石头,拿出来放在阳光下,水珠还没有完全退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块石头脉络清晰,颜色更是晶莹剔透,上面隐隐有一丝丝龙气,围绕在上面。千百年间,未曾散去,反而一直蕴含着。 直到今日,被白长川从小溪石头底下翻了出来。又得以重见天日。 白长川收了起来,以后可以给阮秀,然后把剩下的石头,全部精准的投入竹篓当中。 这个准度可把刘羡阳羡慕坏了。冲着白长川就是一个大拇指。“厉害。” 不一会,三人就已经装了个七七八八,竹篓当中都是各色各样的蛇胆石,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从小溪中出来,开始往泥瓶巷走去,“陈平安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出小镇外面看看。”刘羡阳突然问道。 “出去。”陈平安想了想,笑道,“没有,出门总得有钱吧,更何况要看家,我爹娘坟头的草也要经常拔一拔。” 白长川满意的点点头,多好的一少年。 刘羡阳急道,“想这么多干嘛?小镇就这么大,一辈子都呆在这里,那多无聊,多无趣。你看,人就这一生,短短几万天,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老了以后躺在竹倚上晒太阳,都没有值得回忆的事,那不得亏死。” 陈平安认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棵不?” “树?坟头长树吗?”白长川插话笑道。 “咱哥猜的真准,”刘羡阳羡慕道,“是山边小镇另一支陈氏血脉,祖宗埋在那边,坟头长了棵树。” 白长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头无尾的话。“可惜纯儒不跋扈,文章未能通天路。” 陈平安与刘羡阳摸了摸头,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长川笑着解释道,“其实陈氏在浩然天下还是非常有名的,可能与小镇这一脉陈氏有所关系。” 一听白长川这话,陈平安耳朵都竖起来了。虽说与自己没关系,可在800年前或许还是本家。 “以后你们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南婆娑洲看看,有惊喜的。” 陈平安默默的把南婆娑洲记在了心里,心想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不只陈平安如此,白长川也想去看看,看看那位肩挑日月的陈淳安。不仅文章写的好,打架也是在浩然天下颇负盛名。 刘羡阳陪他俩到廊桥尽头,就匆匆返回打铁铺子,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就是多刷刷好感度。 不过白长川知道,这应该是阮师傅的意思。 陈平安与白长川回到刘羡阳的小宅子里,把竹篓放下,开始认真的挑选起来。 白长川看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干脆去泥瓶巷为陈平安出口恶气。 走到门口又顿了顿,算了,今天心情好就先放过王朱 ,等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嘿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长川这么想着,便想去乡塾看望一下齐先生,顺便见见年轻人。 白长川路过杏花巷的时候,又忍不住进去买了几包杏花糕出来。 怪不得阮秀喜欢吃,原来是真好吃。咬在口中酥酥软软,有一丁点儿粘牙,满口腔的杏花味道。 下次一定给阮秀多带几包。 白长川一边吃一边走,很快便来到了乡塾附近的竹林中,这里的竹子都长的极为秀气,很有精神,看起来被人照料的很好。 白长川走近前去,推开乡塾大门。遗憾的是齐先生不在这里,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位代表儒家进来收走压胜之物的君子,也是没有看到。仿佛全都在刻意躲着白长川一样。 白长川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小镇的大阵有着,儒释道兵四家的压胜之物,所以才能安稳的运转数千年,而且每隔60年就有一位各教的圣人来自坐镇。儒家的压胜之物是山岳玉牌。 白长川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于是只好返回刘羡阳的小宅子中。 第17 章见贤思齐,天下迎春 同时,在泥瓶巷的陈平安家中,也正发生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你为什么不让白长川来讲。”宁姚有些好奇,“白先生不是中土文庙的大君子吗,学问高的出奇,问他不是更好?” “太晚了,白先生已经休息了,不好打扰。”陈平安犹豫一下,诚实回答。 这可把宁姚气的不轻,感情你不好打扰白长川就来打扰我,宁姚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怎的?不怕我偷偷学你这本拳法?你想想,这本书可是顾粲让你去他家拿的,那小子的福缘可比那刘羡阳还要好,就不怕我偷学了?” 陈平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在灯火的照映下,陈平安的身影显得神圣无比。 宁姚顿感无趣,摆了摆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奈道,“拿来,我给你看看。” …… …… 白长川左右睡不着,可能是这床睡得不大舒服,叹了一声,起床穿好衣服,推开偏院侧门的房间。 陈平安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和宁姚探讨武学的深度。 世人大多数认为 ,武夫一道,就像那断头路,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山巅,无法在大道上走的更长更远。 白长川则不认为这样,他觉得武夫一道,反而是最接近神道的一条路。 在远古人间,术法神通如春雨,降落人间。在人族尚未伐天之前,武夫一道便是一条彻彻底底的登神之道。 夜间,起风了,应是春风拂晓面,不知双鬓几般白。 白长川微微一笑,身形瞬间在这座小镇穿行起来,如入无人之境。 碰巧这时,看到了陈平安,刚刚从自家门口出来。跑在小路上。 拳走人动,脚不离地,气势环拳,缓缓而行。 光这一份气象,就已经有那种武夫的味道,虽无形意,但有神意。 形意最易,神意却最难,也最不易。 不多时,白长川便又重新回到乡塾,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齐先生。” 齐静春作揖致礼道,“白先生。” 白长川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有些不解笑道,“不知先生何意,之前故意避而不见,如今却又开门迎客。” 齐先生笑了笑,也是颇为无奈道,“之前确实不便。” 白长川想了想又问道,“那…那位代表书院来取走压胜之物的儒家君子是谁?” 齐静春笑笑没有解释。 白长川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么平静的坐着,屋里只有春风微微的吹动。 齐静春只好无奈的说道,“人也不差,观湖书院的君子,也算是享誉半州的年轻人。” 白长川嗤笑道,“书院做事向来古板,这不好,得改一改。” 白长川说的改一改。那可就是真的大改一改。 “文庙那边的意思?” “不,只是代表我的想法。可能现在有点可笑,但当我入十三境,或者有先生这份修为,想必也不是难事。”白长川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齐静春有些鳄然 ,这位让人如沐春风的先生,让人敬佩不已的先生,莫名已久的先生。第一次露出吃惊的神色。 自己入十四境,连自己的师兄师父都不知道,悄无声息顺应天时。齐先生又想了想,又觉得合理。 天底下最大的读书人,虽然已经很少管理天下,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 只是不好出手,也不能出手。天下即道扬,于是只好出手次数越来越少。 “估计其他之人已经把压胜之物取走了吧。”白长川平静的诉说着。 齐先生点点头笑道,“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齐先生身前放着三枚刻章,皆是由上等蛇胆石打造而成,并不大,都没有刻字。 齐静春拿起放在一旁的刻刀笑着说道, “如尽快走了,总想着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别的选择吗?”白长川实属不解,有些难过的问道。 “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 “可是…浩然不能没有先生,先生不是想继承某人遗愿,继续为万世开太平吗?岂能因私而废公呼。”白长川有些着急道。 “何为私?何为公?”齐先生笑着问道。 白长川一时说不出话来。 “圣人虽可独善其身,但…那样怎能配得上圣人?圣人当仁不让。” 白长川站了起来,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先生大仁,长川受教。” 白长川不觉得有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至圣先师当年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齐先生笑了笑,“我想刻几个字,留给他,只好由你代劳。” 白长川笑道,“小事,不知先生想要刻什么字?” 齐静春想了想笑道,“还没想好,正在想。” 白长川这时提议道,“静心得意,这四个字怎么样?” 齐先生怔怔失神,过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笑道,“善,其善。” 齐先生不再犹豫,开始下刀。 齐先生刻的字很好看,四个古朴篆文,其中静字最好,包罗万象,浩如烟海 春风已至。 白长川看着那四个古朴篆文,内心不禁感慨道,刻的真好。见贤思齐,静心得意,天下迎春。 剩下两枚印章,齐先生没有任何犹豫 ,不一会,“风生水起,山川起伏” ,依次展开。 “好字。”白长川由心的称赞道。 齐静春听着这由心的称赞,不由得的笑了笑,那张古板无华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个笑容。 看了看白长川,又看了看正在走桩的陈平安。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位坐镇小镇六十余年的儒家圣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又刻下了三个字。 “陈十一。” 白长川有些怔了怔,武夫十一,平安十一。先生大才,这期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但恰恰陈平安可以。 巧合的是,未来数座天下评定前10的时候,陈平安恰好就是第十一名。 当真如此巧合? 白长川不知道,更不会问出来。 “既然先生对平安寄予如此重望,为何不亲自送他?”白长川不解问道。 第18 章享誉一洲 “受教了,天色渐晚,不好再多叨扰,先行告辞。这几枚印章还是先生亲自给他,书上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白长川第二次站起来,向着这位仰慕已久的齐先生一板一眼作揖致礼。 齐先生刚要还礼,却发现白长川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回到刘羡阳小宅子里,院门轻掩着,应该是陈平安发现,白长川没在,故意留着院门。 白长川欣慰一笑。轻轻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反手再把门闩栓上。 白长川估摸着陈平安已经睡着了,轻轻的回到偏房躺下。 总算能睡得着了。 …… 次日,天蒙蒙亮。 陈平安早早的起来,抓起一旁的竹篓就要去小溪里捡石头。 在陈平安看来,多捡一块石头,自己的家底就会厚实一分,这可是实打实的捡钱。 白长川听到外面的声音,睡眼朦胧,对着外面喊道,“等我三刻钟,我也去。” “好!” 半个小时后,两人才出发前往小溪。之所以有些迟,原因也很简单,白长川又睡着了。 这些都无伤大雅。 两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小溪边上,陈平安速度很快,非常熟练的卷起裤腿,蹚水下去摸石头。 白长川感觉今天的小溪水位有些下降,清早的小镇有些云雾笼罩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前方有三人站在云雾当中,等到云雾稍稍消去,便看的一清二楚。 在一头青牛身上站着一头雪白的麋鹿,白的有点过分,身上还散发着点点白色的微范,照映在水上,竟有些泛起点点涟漪。 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有一个小女孩儿,身穿大红色棉袄,站在那里,摸着麋鹿,那头麋鹿也很乖巧,就蹲在那里,任由小女孩抚摸。 旁边还站着两位道人,身穿道袍,这道袍和三掌教身上穿的倒并无二致,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头顶上戴的,不过并不像三掌教的莲花冠,而是形鱼似尾。 白长川想了下,好像只有那个号称“真无敌”的二掌教戴的,就是这样子的。叫做鱼尾冠。 还有两人站的稍微远些,一袭青衣,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这次同样带了几块小小的糕点,用手帕小心的包裹着。青衣少女此刻正盯着糕点,正在犹豫不知道先吃哪个好,好像哪一块都挺好吃的,有些不忍心吃下去。 白长川有些遗憾,今天路过杏花巷的时候,卖杏花糕点的铺子居然没开门。让他平白无故的痛失几块糕点。 青衣少女旁边还站了一个男人,背负长剑,腰间别着一块古怪的配饰。 应该是兵家修士。这么说好像也对,阮师傅也是兵家修士,但是自己心想把他打一顿,是怎么回事? 青衣少女看到白长川眼眸一亮,连忙跑了过来,站在白长川前面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阳春三月的天,洁白无瑕。 青衣少女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白长川的衣兜。 白长川微微悍颜,但又不好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杏花巷的糕点铺子没开门,下次…下次一定。” 青衣少女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看着里面那,屈指可数的几块小糕点,双指轻轻夹出一小块,往白长川眼前晃了晃。 “呐,这个给你。”少女的声音像小溪流淌,像百灵鸟一样悦儿好听。 白长川开心的笑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过小糕点,进入口中,称赞了句,“真好吃。” 其余人也发现了,正在小溪中摸石头的两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中年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 “你认识他们吗?”白长川笑问道。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不认识。” “我见过那个穿红色大棉袄的小姑娘。”陈平安插口道。 “在之前我看见她在铁锁井中丢石头,当时扎的小羊角辫,年纪很小,腿细的跟细竹杆一样,不过跑的飞快,像飞筝似的。” 陈平安想着小时候,看桃花巷的一些,小镇大户人家的孩子放风筝,风筝快极了,当时也有些羡慕,想着还要去山里采药,就不敢多看两眼。匆匆的跑了。 陈平安继续笑道,“当时我看见后,她拔腿就跑,跑出几十米,才想起来自己的糖葫芦落在井口上,然后又急忙跑回来,只是一不小心,一下子就摔倒了。” “我刚想过去扶他,小姑娘就自己爬了起来,用手拔掉松了的牙,没哭没闹,一溜烟的跑了。” 陈平安现在想起来,也是满头冷汗。 白长川听后哈哈哈大笑,这不就是小宝瓶吗?哈哈哈。 这时,那年轻道姑竟走下马来,牵着小宝瓶的手走了过来。 那白色的麇鹿极通人性,也跟着二人身后,不急不慢 。 背负长剑的中年人有些惊讶,更别说那年轻道姑旁边的道士。 陈平安有些不解,但也不怯,只是极其不喜欢与这些外乡人打交道。 在小平安看来,除了温文尔雅的哥以外,其他外乡人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夺宝,实在不符合心中那些仙人的形象。 所谓仙家风范,大概就像白长川一样。 白长川站在陈平安前面,平静的看向那年轻道姑。 那年轻道姑不是别人,正是福缘享誉一洲的贺小凉。 她所在的宗门,正是东宝瓶洲,道家三宗之一,又是一洲道统的领袖。身份自然高贵,要是一些实力稍逊的王朝君主,见到她们都要以礼相待,丝毫不敢马虎。 “你是谁?”贺小凉轻声问道。 贺小凉用的宝瓶洲大雅方言,白长川一时没有听明白。迷茫的看向两人。 贺小凉有些惊讶。 那头麇鹿躲在她身后不敢过去,只是光顾着吃草了。 贺小凉感觉有些奇怪,又拍了拍麇鹿,麇鹿这才不情愿的走了过来,但也只敢在陈平安周围走了走,又用头蹭了蹭草鞋少年的腿,就飞快的跑了回来。 第 19章大道不该如此小 “我是个读书人,来自文庙,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喜欢叫我白先生。”白长川微微一笑,用的是中土神洲的雅言。 贺小凉有些震惊,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眼前之人说的是否是真话。 兵家修士率先反应过来,想着之前阮师傅的话,一板一眼行了个抱拳礼道,“见过先生。” 其余之人都不是蠢才,也反应过来,行礼道,“见过先生 。” 心中却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回神,不是不愿相信,而是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叫他白先生,那岂不是说…… 这些自以为身份尊贵,来历极大的年轻人,不得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白长川笑道,“你那小师叔乱牵因缘,事后我自会找他探讨一下儒家经典,道法自然。听说你极具重为心性,一切讲究一个缘字。” 贺小凉心里一惊,心想道,果然如此,没想到居然真是 。面对自家小师叔一样的辈分,更何况在这浩然天下。 贺小凉弯腰行礼,倒也没有失了大统,礼仪这一方面也说得过去。“是的,能被白先生所知,是我之幸。” 白长川微微笑道,“大道不该如此小。”不知道为何,白长川又突然想起下一句,道侣不该如此少。只不过这话放在心里就好了,是说不得的。 这是一句虎头虎脑的话,贺小凉没有听明白,在扬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听明白。 “不知先生此言何解?”贺小凉轻声问道。 这位在东宝瓶年轻一辈当中,被誉为“机缘第一”的道家女冠,发出了他的疑惑。 不过白长川并没有过多解释,摇了摇头道,“缘法一事,过于无情。” 看向小女孩笑道,“多可爱的小女孩啊,以后一定是位学问极大的女夫子。” 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女孩,双手攥着衣角,小声的说道,“谢谢。” 这时小女孩突然发现箩筐中的小石头,心血来潮跑了过去,低下头认真的看着那些小石头。 双手拽着衣角,有些害怕白长川,怯声声道,“我也想要一块。” 陈平安笑着转身去给她挑一块好看的石头。 小女孩儿就趴在他旁边看着,最后陈平安挑一块儿藕粉色的小石头,也不大,大概只有小女孩拳头大小,刚好可以紧紧的握在手心中。 小女孩开心的笑着,拿着石头在原开心的蹦了蹦,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 歪着脑袋,咧咧嘴,用手指着自己的牙齿,对着陈平安笑着。 仿佛在说你快看,我的牙齿又长出来了。小女孩儿满脸得意。 白长川看到这一幕笑的合不拢嘴。 “行了,快回去吧。”白长川笑道。 这话不仅是对小女孩说的,更是对陈平安说的。 白长川可不会认为,这一帮人聚集在这里真的只是闲聊。 “嗯嗯。”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向小女孩道别,随后一个人背起箩筐 ,飞快的向小镇跑去。 剩下的几人看着白长川,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位儒家的小师叔还不走? 似乎是察觉到大家疑惑的目光,白长川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是来陪阮秀的,你们随便,不用管我。” 几人见状也是颇为无奈,不过他们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的事,难道真要驱赶这位儒家小师叔?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便只能开始了。 年轻道姑走到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前面,问道,“关于马苦玄的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背负长剑的男子冷哼一声,“你们那位小师叔要是真的有诚意的话,就让他自己来收徒。” 贺小凉身边的男子开口道,“这种小事又何须小师叔亲自来一趟。” 背负长剑的男子显得更加不耐烦,“实在不行和我打过一架。” 贺小凉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么问道一扬,也不无可能。” 扬面氛围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青衣少女有些不开心道,“要打架找我爹去。” 白长川觉得有些道理,开口道,“不如问问马苦玄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 白长川笑道,“各位拿走自家的压胜之物,我没意见,但是,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拿走,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如今坐镇此方天地的是儒家圣人。再怎么说礼数之方面…就不需要我再教各位了。”白长川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 “今日之事是我们唐突了,过一会我们会亲自登门道歉。”贺小凉满怀歉意的说道。 “我也是 。”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微微弯腰,致歉道。 “是贫僧无礼了,阿弥陀佛!”苦行僧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句佛号。 白长川点点头,看向青衣少女笑道,“秀秀,要不要去小镇杏花巷那边,买些杏花糕?” “好。”青衣少女那肥嘟嘟的脸庞有些红,红红的 。小声答道。 青衣少女不断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加油,加油,只是去买糕点而已,只是买糕点。多好吃的糕点啊。 白长川感觉春风得意,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随着青衣少女往小镇走去。 另一边,陈平安跑到泥瓶巷发现,有一道青色高大身影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微笑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来了,本来是让白先生来送给你,但白先生不愿,”齐先生拿出自己的两方私章出来,笑道,“这是我的两方私章,现在送给你。” “不过也不是免费送给你,而是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只说了一个字,“好。” 齐先生笑道,“在以后若是山崖书院出现大问题的时候,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以的帮一帮。当然,不需要你刻意打听,一切随缘就好。” 少年点点头,笑道,“好。” …… 小溪南边打铁铺子。 阮师傅正在手把手的教刘羡阳打铁,铸老剑条,任谁道可以看出来 ,阮师傅对刘羡阳的重视程度。 阮师傅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大锤,心里暗想道,怎么有种自家的白菜被人偷了的感觉。不应该啊…… 第 20章武夫一道 阮秀一口一个,吃的满嘴笑容。 白长川就这么看着。 少年郎的喜欢总是那么莫名其妙,却一切都有迹可循。 或许不是初遇之时,多么惊艳,而是那份感觉,萦绕心扉,千百年间难以忘怀。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平然。 …… 接下来的几天平平淡淡,白长川也没有出院子,而是在精心写一本书籍。 虽足不出户 ,却知天下事也。 陈平安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偶尔在院子里练练拳,走走桩。 白长川看着院子里练拳的陈平安,笑道,“挺不错的。那一本拳谱我也看过,练拳先把基础打牢。这很不错。” “虽然我不懂武夫一道,但是见的多了,自然会了解一些。虽然世人都说武夫一道,是一条断头路,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大道三千,条条通天道。坚持下去,终会柳暗花明。”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好。” “陈平安,你有没有怪我?你的长生桥,我确实没办法给你续上。不过我也有一些眉目。有个牛鼻子老道,肯定有办法,不过得你亲自去。” 陈平安认真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这么想是不对的。” 白长川哈哈一笑,“之前宁姑娘肯定给你练过一遍,我今天给你再打一遍。宁姚乃天生剑道胚子 ,浑身上下锋芒毕露,像把已经出鞘的剑鞘。所以在无形当中 ,必然气势磅礴。你看好了。” 白长川说完,就在原地打了起来。 白长川与宁姚不同,气势,神态皆不同。反而是神收以内。有种藏剑于峰的感觉。 一举一动仿佛浑然天成,有一种大道隐形的美。像太极一般,一阴一阳,出拳之时,气势如大海奔流不息,收拳之时却如汪洋戏水。 常剑于风不见锋芒。 轻描淡写,不显山不露水,看着草鞋少年有一种道不清看不明的感觉,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一拳打完,白长川收气以内,笑问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宁姑娘的完全不一样?” 陈平安回想着刚才的扬景,动作,良久,这才笑着说道,“是有些不大一样,但并非完全不一样。” 白长川赞许的看着陈平安道,“很有天赋,看似大道3000,实则殊途同归。你要学会透过表面看本质。你当然可以模仿着我们的拳意,甚至是神意。但是以后你迟早得走出一条,属于自己武道。” “武夫一道,在于争。向天争,向地争,向同辈争,向天下争。”白长川说的极为豪迈,声音震耳欲聋,铿锵有力。大有一种出拳如天地,天地见我如见道的意气风发。 陈平安听着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展示一遍,然后向天出拳。 “你打一遍,我看看。”白长川笑道。 陈平安深吸一口气,尝试一遍。 只是效果,不尽人意。摇摇晃晃像个醉拳。 白长川看在心里暗自点头,虽然毫无形意,却是暗藏神似一分。是个吉头,再喝点小酒,练出个醉拳不成问题。 要知道形象神不像简单,神像形不像却非常难。前者一般照猫画虎,大多数都可以做到。而后者却并非照猫画虎那么简单,需要理会其中的深意。 这极其考验一个人的悟性与天赋。 不过陈平安明显还没有,暂时领会到这点。只是觉得自己好笨。 白长川看出来他的焦虑,安慰道,“不着急的,有句话说的好,读书百遍,其义自现。这读书和练武都是一个道理,勤能补拙,想必这些简浅的道理,宁姑娘都告诉你了吧。” 陈平安点点头,疑惑的说道,“白先生,你莫非能掐会算?就像那个陆道长一样。连这你都知道。” 白长川哈哈一笑,“能掐会算,不过是些术法神通,小道而已。”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得去找那位陆道友,好好算算陈年旧事。” “你们不会打起来吧?”陈平安有些担心道。 “我像是什么好斗之人吗?”白长川语气不善道。“好歹我也是儒家君子,再退一万步来说,也算是儒家的门面,一言一行皆代表儒家。” “那倒不是。”陈平安嘿嘿一笑。 “对了平安,感觉你身上暮气重了些。死气沉沉的。少年郎呢,就应该朝气蓬勃。还有,对于生死一事。以后还是得看重些。”白长川想着之前,陈平安与别人拼命的样子,笑着劝道。 “嗯嗯,我会的。”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脸上写满了诚实二字。 “以后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教你认字。还有,以后出门在外,还得置一身行头。毕竟我经常不能留在你身边。之前我跟你说过,此件事了,我就得去功德林,然后又得马不停蹄去剑气长城。” 陈平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白先生好像是在交代后事,忍不住问道。“白先生,你要走了吗?” 白长川微微一笑,“暂时不会,不过也不远了。” “行了,我先走了。”话音刚落,白长川便消失不见。 小镇上,在大槐树阴影下,正摆摊算卦的年轻道士打了个喷嚏,道长用手擦了擦鼻子,啧啧道,“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 年轻道士单手掐诀,算了算,眉头皱的厉害。“奇哉怪哉,一片模糊。” “哟,道长,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年轻的道士抬头一看,顿时惊的向后倒去,眼神四处乱飘,“哎呦,这不白先生吗?什么大风把你刮来了?今日怎么有事来我这小摊?今天算卦可不免费唉。” 白长川走到跟前,看着年轻道士,笑问道,“道长进门坑我也就罢了,这怎么还能随意乱牵因缘呢?” “哎呦,这种缺德的事,贫道怎么能做的出来呢?先生这不是…冤枉贫道吗?”那年轻道人满脸委屈,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白长川啧啧称赞,“白玉京三掌教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四个字,白长川一字一顿,意思不言而喻。 那年轻道长一听这话,也是叹了一声,正襟危坐,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莲花冠,“谬赞,谬赞。白先生说笑了,说笑了。” 第21 章刘羡阳的祖宅 那年轻道人眼看瞒不过,也就装着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这功夫,咱三掌教做的可是炉火纯青。 见年轻道长不说话,白长川笑着说道。“大道一事,自有命术。我知你之目的,总不能你三教掌,云游四海,来小镇待了几十年,就什么也没做吧。” 年轻道士叹了一声,“真无其他谋划 ,陈平安一事,也是无奈中的唯一之法。那么大的因果,要是真出了事,那你这浩然天下。” 年轻道士并没有说完,只是一个劲的叹息。一副你们冤枉了贫道的样子。 “真不像你大师兄,我记得没错,应该还在李家,钻研学问吧。”白长川似笑非笑道。 年轻道人沉默半晌,无奈道,“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厚道。” “那道长不打算,赔偿点什么吗?”白长川似有所指道。 “也罢,贫道会给文庙一个承诺,除此之外,会为陈平安护道一甲子光阴 ,算是我师兄占据陈平安大道气运的补偿,如何?”年轻道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白长川想了想,围着年轻道士走了走,笑道,“再外加一个条件如何?” 年轻道人一听这话可就不干了,刚要开口,就被白长川打断。“别着急拒绝,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你师兄。而且这个条件肯定不会让你为难。”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也不怕再多一件。” 白长川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颇有富家味道,笑道,“暂时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再告诉道长也不迟。” 不等年轻道人拒绝,白长川继续笑道,“就这样,以前怨恨一笔勾销,祝道长财运亨通。” 说完白长川带笑离去。 只剩下年轻道人,气的在原地骂娘。 白长川返回刘羡阳小宅,发现没人,只有简单的提示,让他去泥瓶巷。 白长川感到有些奇怪,陈平安应该去找宁姚了,还要自己过去,那应该不是件小事儿。 白长川身影飘动,如同鬼魅。片刻功夫就已到泥瓶巷。 泥瓶巷的小路不美观也不好走,若是下雨天,那定是泥坑遍地,一脚踩在上去,滑不滑倒 ,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推开陈平安小院大门,因为陈平安在,所以小院大门是一直没有门闩拴上的。 走进去,白长川发现桌子上还有物美价廉的糕点。有枣糕还有杏花糕,相对昂贵的雨露团也是有一点的。 虽说他给陈平安也给了不少钱,但想必陈平安一直攒着,从来不乱花。所以这些肯定又是他自己,自掏腰包买的。 旁边站着宁姚,白长川破天荒的看到,宁姚的眼睛里,有一抹心软和愧疚。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白长川开门见山道。 陈平安站了起来,开口笑道,“打算先一起去刘羡阳的宅子,先打发了那妇人,然后再把宝箱搬走,去阮师傅的打铁铺子,问问刘羡阳他是怎么想的?最后再按照他的意思 。” 陈平安把白长川没来之前,他和宁姚探讨的结果,讲述了一遍。 “不错啊,可以的。”白长川赞许道。 陈平安有些犹豫,不好意思的开口,“就是……就是。” 白长川善解人意道。“是在担心那头搬山猿?” 陈平安和宁姚点点头。 白长川哈哈笑道,“只不过是一头上千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的一头畜生!无需担心。” 陈平安咽了咽口水,脸上的开心是藏不住的。 宁姚则竖起一个大拇指。 之后三人沿着来时之路,缓缓走向刘羡阳祖宅。 走在路上,宁姚瞥了一眼草鞋少年箩筐里的石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少?” 陈平安叹了口气,“好像是因为小镇的风水变了。导致这些石头越来越留不住气。” 宁姚转头看向白长川,眼神示意。 白长川无奈,沉声道,“原本小镇还是能再支撑几年的,三教一家,各自取回自家的压胜之物,于情于理也不好阻拦。” “估计要不了多久,小镇就像一块精美的瓷器,四分五裂。”白长川还贴心的用手示意了一下。白长川看着两人,“所以你俩,需要尽快离开。” 如今的陈平安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一根筋,也知道轻重厉害,点头笑道,“会的,等亲眼看见刘羡阳跟阮师傅过了拜师茶。我就会离开这里。最好那时候阮师傅也能答应帮你铸剑。” 宁姚白了陈平安一眼,“别人的事还能笑的这么开心。说你是烂好人,凭啥不服?” 陈平安掰起自己指头,细细的数着。“怎么就叫烂好人?天下这么多人,我也就只关心四个人的好坏。咋就烂好人了?” 宁姚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的问道。“那我问你啊,这四个人里头我排第几?” 陈平安认真的想了想,诚实回答,“第四名。” 白长川微微汗颜,莫非这难道就是欲擒故纵? 宁姚听后,取下自己的佩刀,握在手中,看了眼白长川,犹豫了下,还是收了起来。凑到陈平安耳朵边,皮笑肉不笑道。“你得感谢我不杀之恩。” 这时一条黄色的黑影冲了出来。白长川单手将其擒下,是一条黄色的狗,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了。 也不怕生,躺在地下打滚,用自己的肚子蹭着白长川的脚。 白长川赞叹道,“是条好狗。”蹲下身来,抚摸着大黄狗。 ”走吧!” 不多时,三人便抵达刘羡阳祖宅,这才刚到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 是宁姚开的门。 外面站的人自然不用多说,是卢正淳以及两名仆从,和妇道人家。 卢正淳刚要说话,宁姚便把路让开。 最先进来的是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雍容华贵的夫人 ,走到堂中央打开那红色的木箱,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样貌丑陋的宝具。 眼神之中尽是,炽热以及渴望之色,不过被这个夫人掩饰的很好。但白长川看的一清二楚。 第 22章压胜之物 陈平安站在门口,一直注视着,久久不肯挪步。宁姚走到他旁边一起站着。 白长川察觉到里面的深意,对着陈平安道,“虽说出手抢夺不合师训,但是那又如何?” —— …… 小溪当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躺在血泊当中,身体抽搐着,不断的吐出血水。 只不过这次没有陈平安,在小巷子门口撕心裂肺喊着,“死人了。” 好像这次真的死了,高大少年看着廊桥另一边的匾额,“风生水起。” …… 陈平安没有说话,突然夺门而出,向着小溪南边跑去。 白长川掐指一算,叹道,“如此不讲道理,礼圣啊礼圣,唉。真不如道老二坐镇白玉京那样,一剑砍了。” 浩然天下,无论是山上,还是山巅,战力都远远不及青冥天下。读书人不擅长打架嘛?那白也呢? 白长川也向小溪南边赶去,速度自然要比陈平安快许多。 白长川率先来到廊桥,这里已经站着两个人,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以及一位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转过头来,看着白长川,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白长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任谁也没有想到。” 白长川蹲下身,将自身体内的浩然之气,源源不断的输入高大身影。 扎着高高马尾的青衣少女,看见短小精干的汉子怒道 ,“爹,他好歹算你的弟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被别人活生生打死?” 那精壮男子面无表情道,“我哪知道,正阳山会如此不讲规矩。”不过眼神复杂,一直没有离开刘羡阳。 青衣少女怒道,“爹,你不去,我去。” 精壮汉子皱眉,“你是想我替你收尸。” “行了,先别吵了。”白长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只能先吊着一口气,这下手…一拳打烂了胸膛,艹。”这是白长川第一次爆粗口。 廊桥那边,有一位消瘦少年姗姗来迟,正朝这边疯狂的跑过来。仿佛是感觉到什么,越跑越快。 草鞋少年跑到跟前,看着眼前的扬景,不可置信,抓住高大少年的一只手,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高大少年仿佛是察觉到陈平安的到来,又强撑着一口精神气,笑道,“先前他们…告诉我…说…不交出宝甲…就杀了你,反正她们两个人来小镇的……一个人被驱逐……” 高大少年笑着,只是这一笑,又是满嘴的鲜血从口中溢出。“我这辈子就一个朋友啊,不要伤心啊…就是打了一拳…有点小疼。” 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昏黄的阳光打在二人身上。 草鞋少年微微低着头,双手轻轻的擦掉高大少年嘴角的鲜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转身道,“不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走,我带你回家。” 高大少年强撑起来那股精神劲也渐渐消散,然后又被儒家的浩然正气强行提起来。“原来…原来…我也怕死啊。” “等一下,其实我还能吊住一口气。暂时死不掉。”白长川这时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白长川借用此方天地的规则之力,强行为刘羡阳吊了一口命。从鬼门关上拉了一把。 陈平安眼含泪水,看着白长川,口中呜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大致还是能想象的到。 “放心吧平安,肯定能给你救活。”白长川语气肯定道。 “我先去刘羡阳的家里,你们自个儿跟上。”白长川说完之后,便带着刘羡阳消失不见。 此地只留下一滩鲜血,仿佛还在证明着,刚才有一个高大少年,被人一拳打烂了胸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宁姚还没有走,白长川带着刘羡阳,瞬间抵达,把他轻轻的放在床上,往他体内一直源源不断的,注射浩然之气。 但不是长久之法,或许药店的杨老头有办法。 白长川还得去乡塾一趟,先用那块儒家的压胜之物,暂时压制一下刘羡阳体内的气息,不至于流失的那么快。 …… 小镇中又到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一位是儒家君子,另一位则是风雷园的天才剑修。 乡塾,齐先生正在和人交谈着,也是一位读书人。 白长川在门口敲了敲门。 咚,咚,咚…… “请进。” 白长川走了进去,开门见山道 ,“我要借压胜之物一用。” 齐先生点点头,又看向眼前那位读书人。读书人脸色微变,“我叫崔明皇,来自观湖书院,此次前来奉书院之命,来取回压胜之物。” 白长川平静的看向他,淡淡道,“与我何关?”然后从眉心取出那把剑,就这么轻轻的放在地上。 “我叫白长川,来自文庙,还有,你该叫我师叔祖。” 崔明皇震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感受着那把剑,与齐先生的表情,过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君子崔明皇,见过师叔祖。” “起来吧,这次你要白跑一趟了,压胜物我带走了,若是有疑问,尽管来中土文庙找我。”白长川说完,朝齐静春点点头,然后消失不见。 他这次来,本来就不是询问的,而是来通知。 白长川走后,那年轻读书人这才颤颤巍巍的坐下,满头大汗。 崔明皇尴尬的笑了笑,“打扰齐先生了,观湖书院这次对不起齐先生了。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先生海涵。” 齐静春微微一笑,“不会。” 有了压胜之物,刘羡阳的伤势这才安稳下来,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危。 白长川并没有问齐先生为什么不救,因为没有什么意义。再说这世上本来就没这么个道理。 或许齐先生不出手才是对的。 刘羡阳小宅, 房间内陈平安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来一盆盆清水,送出去一盆盆血水。 这间屋子充满了血腥气,屋子里站满了人,有白长川,陈平安,阮秀,阮师傅,宁姚,还有一位刚刚被阮秀像,小鸡似的抓来的杨掌柜。 虽然有压胜之物,但也只是减少高大少年生机流淌的速度。无法医治刘羡阳的伤势。 第 2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打铁的汉子不耐烦道,“别说废话,赶快救。” 杨掌柜微微悍颜,自己刚才,确实说了句废话。要是在小镇外面,哪里需要自己来救。 白长川平静的看着,“这叶子有没有作用?” 刘羡阳头顶的那片槐叶绿色依旧,只是绿意已然不在,生机流失大半。 杨掌柜偷偷瞄了一眼阮秀,小声道,“若是槐叶主人自己来用,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倘若是其他人用,效果自然大大折扣。” 青衣少女怒道,“你不是跟我说放上槐叶能好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伸手擦了一把汗水。声音小如呅叮,有些委屈道,“我不这么说,你刚才还不把我打死。” 青衣少女刚要骂,就被打铁的汉子出声打断道,“秀秀,不得对杨掌柜无礼。” 白长川也轻轻拍了拍阮秀的肩膀,轻声道,“肯定有办法的。” 白长川叹了一声,君子不救。齐先生当真好吗?考察心性也未免太……唉。如此做法未免太难。 白长川终究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重新上阵。心里后悔不已,自己哪里会治病啊,最多只会取取药。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站在刘羡阳前面,不知从何下山,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从哪里开始治好。 打铁的汉子,看杨掌柜站了半天也没什么动作,不禁怒骂道,“你tm到底会不会看病?”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一脸委屈,碰到这对父女也算是祖坟冒青烟,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缘。太难了。 看着床上这,一拳已经把整个胸腔都捣烂了,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福大命大。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干脆破罐子破摔,“阮师,实话跟你说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这少年伤势太重,真没办法。” 打铁的汉子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有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草鞋少年,抬起头,目光恳切的看向药店铺子的杨掌柜。 声音沙哑的恳求道 ,“麻烦杨掌柜再看看,再…看看。” 药店铺子的杨掌柜叹了口气,抱歉道,“孩子,尽力了。” “嗯。”草鞋少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只是眼眸中的泪水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直在眼眸中打转 ,白长川感觉不适,走出去透透气。 草鞋少年紧跟其后,也走了出来,抬头看向白长川问道,“白先生,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白长川实在不忍心欺骗这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办法肯定是有的。” 草鞋少年的眼眸中出现一丝光芒,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白长川给陈平安科普道,“走吧!冤有头 ,债有主。那头老袁的身份是正阳山的一头护山供奉,在东宝瓶洲也算是“名门大派”老袁也可以说是正阳山的老祖。” 陈平安有些不理解白长川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 白长川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你不去报仇,而是让你记下。等以后强大了 ,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好。” “当然,我也可以帮你出手抹平正阳山,但是,不符合规矩。” 还没等白长川说完,陈平安转过头来,打断道。“不需要哥帮忙,我以后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 白长川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阮秀追了出来,鼓起勇气说道,“白长川,我叫阮秀,我爹叫阮邛,是一名铸剑师,兵家修士。” 白长川摸了摸少女的额头的碎发,打断道,“我当然知道啊。” 青衣少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你如今才洞府境,不可能是正阳山那老袁的对手,其他办法还有很多种,就…就可以慢慢想办法。” 白长川笑了笑,“书上说君子不报隔夜仇,再说了,就算我今天把正阳山给踏平了,他正阳山敢为难我吗? ” 白长川这一番话倒是把阮秀给说蒙了,青衣少女有些赧颜,很快又忧心忡忡道,“那你还是小心。实在不行就到小溪南边的打铁铺子。我爹不让我出手,所以这…” 白长川回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会的 。”随后又说道,“归根结底,大势所趋,确实是易静不易动。但是,”白长川话风一转,“所谓大事不如顺我心意。” 和阮秀道别后,二人又在廊桥的南端的石阶上,又见少女。 真是,才别少女,又见少女。 在廊桥南端的,石阶上的正是宁姚。 还是穿着墨绿色的长袍,浑身上下淡淡的剑气,锋芒毕露。背后带着两只华美的金丝绣袋。 看到陈平安跑过来,将两只袋子往他身上一扔。 白长川想了想率先开口道,“正阳山破坏规矩在前,我肯定会出手。但是我也直说,我肯定是打不过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身死道消了,我先去那边,你们商量好了再来找我。” 陈平安笑道,“宁姑娘,你也看到了。” 陈平安蹲在她旁边,将两袋钱递还给少女轻声道,“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家里还有藏的那一袋 ,你也都拿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宁姑娘给我帮一个忙。就是可以的话,麻烦顾个人照看一下,我跟刘羡阳的房子。” 少女接过钱气笑道,“咋的?还要不要我帮你贴幅春联。” 陈平安认真的想了想,笑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更好了。” 白长川虽然在小溪边,但是耳朵却一直在这边听着。 内心感慨道,狗粮不宜多吃,给别人撒撒就够了。自己是万万不能看的。 不过对于怎么打那头老猿,白长川自己心里也是没有底。就如他刚刚所说,他真的打不过那头老猿。 不过也倒不至于被人打成重伤,甚至说被人打死。 哎,头疼。 第24 章搬山老猿 陈平安点点头,“嗯,谈好了。” 白长川摸摸下巴,笑问道,“怎么个杀法?” “不知道,我想先去找几个人。”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 白长川不解道,“已经知道的事情,又何须再问?”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知。明知没希望,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陈平安有些倔强道。 “行吧,依你,到时候匾额下集合。”白长川说完之后,便独自朝着廊桥走去。 廊桥也可以说是,作为大骊王朝的龙兴之地。国师在这座廊桥上面,也花了很多功夫。 只是这师徒二人究竟是合作,还是相互算计?谁对谁错呢?大势所趋,人力终究有尽时。 白长川他看不透,也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一洲即一国没错,山上与山下也没错。先后顺序也没错 ,礼仪之风也没错。 只能说各有弊端,长有先后。 “风生水起” 白长川走在廊桥上,趴在桥边看着下面的溪水,溪水向东,滔滔不绝,水位已经比先前看到的下降好多。 气息流散的速度,也比先前更加迅速。山水有路终尽时,这座骊珠洞天也算是,走到它应有的轨迹当中。 白长川在廊桥边上站了良久,估摸着时间朝着那座匾额“气冲斗牛”下走去。 走在路上,白长川猛的想起来,暗骂一声,“糟了。” 转头朝着泥瓶巷跑去。 自己或多或少,改变了陈平安一点点想法才对,现在想起来,好像是自己有点天真了。一个少年,十几年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又怎么会因为其他人,这短短的几天而改变。 更别说还是如今这种,非常糟糕的局面。 —— 泥瓶巷, 在黄昏中的泥瓶巷,显得格外清静。安静的只能听到那,魁梧老人自己的脚步声。 魁梧老人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 ,泥瓶巷的一个角落。 破空声来,是一把木质的长箭,速度奇快无比。 魁梧老人凭借着,生死般的直觉 ,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挡住,这才挡住那支,射向眼睛的冷箭。 不等魁梧老人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箭雨,便飞速而至。 每一支都势大力沉,石破千金,带着隐隐的穿风声。 草鞋少年把箭射完之后,脖子一缩,迅速把弓斜挂在肩头,脚尖发力 ,踩着两边的土墙交错借力,飞奔而上,然后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魁梧老人伸出手指,看了看,不禁感到心里一阵后怕。 要是那一支箭,真的射进眼睛,在这术法神通,绝对禁止的天地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那些箭并没有射进他的皮肤当中,只是擦破了点皮。点点鲜血出现在手掌当中。 魁梧老人,怒吼一声,声音向四面八方传递而去,像极了一头,被惹怒的远古凶兽。 那老猿手脚并用,两三步便爬在城墙,向远处正在飞速逃跑的陈平安追去。 那老猿不愧是正阳山的开山祖师,速度自然是奇快无比。仅仅是几个呼吸间,便与陈平安拉近了距离。 那老猿一爪落地,抓起一把碎片,便朝着远处的陈平安扔去。 陈平安听着后方的破空声,连忙低头弯腰,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堪堪躲过。 这一来一回之间,又被那头老猿拉近了一些距离。 陈平安的选择路线是小镇以西,小镇西边是无数山川与地脉,还有不少猎户为了捕捉猎物,所设置的陷阱。 那头老猿乃是正阳山的,开山护兽。对山川走势的了解远远要高于陈平安。 那头老猿一度爆发,一步便是数十丈,在此方术法神通,禁绝的情况下,这种速度,简直是骇人听闻。 那头老猿又想故技重施,又是一把瓷器碎片扔向陈平安。 陈平安没办法,只能曲线躲避,然后又被拉近了些距离,已经仅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相当危险了,意味着这头老猿,随时都可以猛的加速,扑上来。 白长川速度奇快无比,终于赶在老猿扑向陈平安的时候,赶到了。 白长川二话不说,直接把剑从眉心拿出来,就是一剑斩过去。 那头老猿的战斗直觉非常灵敏,感受到旁边剑气的威胁,立马调转方向,往旁边一扑,躲了过去。 白长川一剑递出之后,就立马朝着陈平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种剑气非常消耗自身灵力,虽说白长川受此方天地的亲近,可术法神通的禁绝可是真真切切的。 陈平安在看到白长川的一瞬间,神情复杂,有愧疚,有高兴,但更多的还是难过。 “想啥呢?快逃!”白长川招呼了一声,连忙带着陈平安继续向着,小镇以西逃去。 那头老猿权衡利弊了一下,如今又出现一个剑修,搞不好就是风雷园的剑修,要是在此处把他俩一并给杀了,那么…… 搬山老猿不再犹豫,身体一度暴涨,脚下猛的一踩,瞬间震塌了这边不少房屋 。这边的房屋不像杏花巷,桃叶巷的房屋那么坚固。 更多是单体结构,被这搬山老猿震了一下,倒塌大半,有一座房子甚至直接塌了,不过幸好的是,这一间房子的一家四口都没在里面。 这才避免了一扬悲剧。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悲剧。 猛的向前追去,白长川带着陈平安速度飞快,在这树木之间来回穿梭。 而搬山老猿则是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摧枯拉朽。 陈平安还时不时,向后射出石子,偷袭搬山老猿。 现在的搬山老猿有些犹豫,自己一时半会儿杀不了这两人,这两人像泥鳅一样,速度溜的飞快。 搬山老猿回头向李家的院子看了一眼,生怕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的问题是小,要是害了小姐出了问题,那可是真正的罪过。 就在搬山老猿面露犹豫之时,一道剑气直指他的眼睛。 搬山老猿一时分神 ,再想要躲避这剑,已经来不及,只能用双手硬扛这剑。 双手被剑气刺入体内,鲜血淋漓。仅仅接触的一瞬间,便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第 25章思维盲区 白长川没有回头,感受着自己这边气息混乱,之前原本碎裂的瓷器,现在如同被炸了一样。 “靠!”白长川暗骂一声。 这些圣人制定的规矩就是麻烦,反到头来又来约束自身,别人却不管不顾。这头搬山老猿坏了规矩,还活的好好的。 等自己以后出来了,成为了大剑仙,一定要好好改一改这浩然天下的规矩。 规矩制定了不够,还得有强有力的武力镇压,就像道老二那样。谁犯了规矩?就是一剑,这执行力是浩然天下望尘莫及的。 不远处的李家大院,有一道黑色身影悄然而至。雷霆出手,出手果断,一击之后立马就走。 巧合的是宋长镜也在这里,不过并没有出手阻拦刺客,而是放任他从子槐树下溜去。 那头搬山老猿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生生止步,然后疯狂朝这边奔来,气势要比追陈平安的时候,强上几分。 宋长镜哈哈大笑,他一生有三个爱好,筑京观,杀天才,战神仙。 搬山老猿回来的时候,在小镇上起起落落,丝毫不在意踩踏多少房子,毁坏多少房间布置?伤人几许。 搬山老猿的气势强悍无比,肆无忌惮的寻视着,看着宋长镜。 “好好好。”宋长镜一步跨出瞬间来到,搬山老猿的必经之路。 二人相互递出一拳,各自砸在胸口之上。宋长镜不退反进。 搬山老猿则是后退一步。几乎是瞬间,第二拳又同时递出,只不过这一次,搬山老猿的拳,没有宋长镜快,被率先打到胸腔。 搬山老猿闷哼一声,踏着青石板向后滑去。青石板纷纷爆裂开来,恐怖的威压,把一旁的花草树木吹得烈烈作起。 宋长镜收拳而立,一手负后,笑道,“怎么?就这点能耐?” 搬山老猿深深的看了一眼宋长镜,讥笑道,“你最好祈祷能打服我,或者直接把我打死,不然你大骊南边的边军,以后半夜得小心点了。” 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宋长镜不以为意道,“那就如你所愿,等出了小镇好好打过一扬。” 搬山老猿冷“哼”一声,急忙查看李府的状况,见自家小姐安然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小镇西边。 狩猎开始了。 只是不知道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到了小镇西边的树林当中,开始由陈平安带着白长川跑,两人先是爬到前方的一颗竹子之上。 利用惯性向前倒去,然后顺势爬到另一颗竹子上。 像山间的猿猴一样,荡来荡去,就这样荡了几百米。 然后这才轻轻的跳下来落地。双手把后面的泥土抹平,把自己的脚印遮盖住。 现在可以听到溪水的声音,顺着这条方向一直往下。就能看到廊桥,以及小溪南边的打铁铺子。 不过二人并没有顺着这条方向,而是拐了个弯向右边走去。在一处小溪最窄的地方,往上爬。 很快便在,早已在此处等待的宁姚碰面。 白长川找了一棵大树,在旁边直接坐了下来,背靠大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过相比之下,陈平安伤势更加严重,脱下那件刘羡阳的外套,从腰间拿出杨家铺子的膏药。 “还是我来吧。”白长川从后面走出来,接过膏药倒在右手上,粘稠粘稠的。细细的涂抹在陈平安背后。 原本特别能忍痛的陈平安,也疼的呲牙咧嘴,只不过没发出声音。 “疼吗?”少女问道。 由于是涂背后膏药,所以宁姚是转过去的并没有看到。 “不疼,这算什么,小事。”陈平安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宁姚撇撇嘴,没说话。 白长川涂完之后,便找了一棵大树,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想着刚刚的一切,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陷入一个思维盲区。 “我去。”白长川暗骂自己一句。看来自己跟陈平安待习惯了,也慢慢影响到自己的思维方式。 自己是谁?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天底下最大读书人的关门弟子。 哪个儒家圣贤见到自己不得必恭必敬,叫一声小师叔。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白长川扪心自问了几句。 就算自己站在那头搬山老猿的前面,那老猿敢动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的白长川站了起来,看着略为疲惫的二人,尤其是陈平安,笑道,“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陈平安与宁姚纷纷看过来。 白长川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觉得那头老袁,凭什么敢在小镇这么肆无忌惮?” 宁姚沉声道,“实力与背景?” 陈平安点点头,表示认可。 “没错,但是我为什么要逃?”白长川问向两人。 宁姚率先反应过来,“对哦。”看向陈平安怪道,“都怪你,把我的思路都带偏了。” 陈平安愣了愣,“啊!”了一声。没有明白二人在说什么。 宁姚白了一眼白长川,没好气道,“意思就是,可以更简单的报仇,不用拼命了。” 陈平安张了张口,不确定道,“宁姑娘,你…你没骗我吧!” 宁姚感觉又好气又好笑,笑道,“骗你干嘛。” 陈平安不可思议的站起身来,这一站不要紧,直接扯动背后的伤口,疼的陈平安龇牙咧嘴。 陈平安疑惑问道,“怎么更简单的报仇?” 白长川插话道,“自然是请家中长辈喽。这年头谁身后还没有个前辈。” 白长川可不相信,自己独自一个人游历,不可能连个护道者都没有。 宝瓶洲的天幕之上,一位白发老人无奈的笑了笑。他正是儒家文庙七十二圣贤之一。 专程来负责白长川的安全。所以一直在盯着宝瓶洲的动静。哪怕是这座骊珠洞天,虽然说里面禁止术法神通,但那也得分谁。 手拿佩剑的白长川是一位,药店店铺的杨老头是一位 。小镇算命的三掌教又是一位,坐镇天幕的圣贤也是一位,…… 陈平安想了想好像也对,尴尬的笑了笑。 第 26章光阴长河 根据小镇居民的口述,说是有一位远古大凶兽,长的像猿猴,估计是从禁山那边跑出来的。在房屋之间飞奔,一步数十丈之远,比神仙还神仙哩! 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在房屋上蹦跶。就没多在意,直到那声吼叫,贯穿整个小镇。这才有不少人出来查看,这也才避免了被房屋压倒的命运。 “哎呦喂,哎呦喂。”一位妇道人家拍着胸脯,哭的撕心裂肺。 上下晃动如雷霆滚动。像两座山峰一样晃来晃去。 妇人旁边还站着,两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姐弟。正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外边,蹲着一个汉子,正吸着大烟,脸上愁容满面,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看着自家房顶漏了一个大窟窿。 这可咋办啊?眼瞅着春寒将至,自家房顶又漏了一个大窟窿,自己身体骨还算硬朗,倒也能挺一挺。可那娘两三,身子骨那么弱,该咋扛啊?汉子愁眉不语。 …… …… 返回福禄街后的正阳山老猿,并没有待多久,在仔细检查完李府,排除完任何隐患之后,正阳山老猿开始出镇。 寻着与之前陈平安逃跑的痕迹,一路向小镇以西寻去,细细的观察每一个角落,随后还是返回自己的出拳之地。 细细的看着少年脚印深浅,良久之后,这才确定好方向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旁边还有几个成年人的脚印。与此同时,还有一丝丝剑气流淌在空气中。 只有一丝丝剑气,但在正阳山待了几千年的护山老猿眼中 ,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十分明显。 正阳山与风雷园被誉为,东宝瓶洲两大剑修圣地。正阳山也是出了几位剑仙老祖,但从来没有开过庆典。不是不想开,而是没有脸面开。 这事与风雷园有关,两派之人一直不对付,已经有了千年恩怨。 那风雷园的剑修,应该是想趁机浑水摸鱼,不过最后放弃了。 正阳山老猿冷哼一声,“不过是些胆小鼠辈,上不了台面。等我先杀了那条小泥鳅,再慢慢找你算账。” 正阳山老猿顺着逃跑的痕迹,一路追寻过去。 来到一片树林旁边,这里脚印的痕迹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搬山老猿双脚轻轻一跳,跳到右边的竹子之上,竹子瞬间被压弯,向着地面倾倒而去。 那搬山老猿又是轻轻一跳,竟然如空中的浮毛一般,跳到另一棵竹子上,这次竹子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力量似的,依旧耸立。 搬山老猿在竹子上观望一会儿,选定一个方向,轻轻的跳了下去。落地轻无声,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搬山老猿看着那些,被树叶掩埋的脚印,冷笑道。“果然是头小畜生,还挺狡猾。” 搬山老猿大道亲土,特别是对山川地势,特别熟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属感。 也算是独属于他的术法神通,这要是换做一般人,在此方天地禁止术法神通的情况下,还真追不上,找不到。 这方天地对于修为位越高之人,压制力也越强。除非超脱于这方大道之外。 搬山老猿顺着竹林间的脚印,一路追寻,来到溪水旁边。 搬山老猿这次才点点头,“还算有点挑战性。不过将死之人罢了。” 搬山老猿直接跳入水中,溅起一片片水花。 搬山老猿感受着小溪间的其他气味,一路向下寻去,在一处小溪最窄的地方,一跃而起,双手抓在石壁之上。 双臂,双指同时用力,高高跳起,跳在上面的一处平台之上。 搬山老猿有些惊讶,嬉笑道,“知道自己跑不了,故意在这儿等死。很聪明的选择。” 白长川靠着大树头也没抬,平静道,“哦!咋的?有本事打死我。” 搬山老猿哈哈一笑,眼神凶狠道,“那就先打死你这个小杂碎。” 毫无征兆,搬山老猿猛的上前一步,一拳轰出,拳风阵阵,带着肆意狂躁的气息。 此拳未到,拳意已至,白长川有种被远古凶兽盯上的感觉。尤其是那种凶狠的猛劲,肆杀狂躁的气息。 咚…… 一切突然都静止下来,仿佛这一段光阴长河被按下禁止键。 这并非是止静这种小洞天以内的大神通,而是将这一段光阴长河完全禁止下来。 处于这一段光阴长河的大修士,能完全感觉到,但全都不敢动弹,逆光阴长河这种事儿,没个十三 ,十四境,谁敢动? 坐镇此方天地的齐静春,是第一个感受到的,喃喃自语,没想到是他。 小溪南边,坐在自家打铁铺子的阮秀比他老爹最先感应到,在小镇西边,有大修士将一整段光阴长河截止下来。 这一切做的悄无声息,外人根本感觉不到里面发生的变化。 搬山老猿身处最中央,感受更加真切。有些惊恐,双目不断的扫射。 白长川站了起来,笑道,“天地自有其运行之规律,唯修道者独立于外,超脱凡尘,更应该遵守规则。” 这时,一道人影从天幕而下,慈眉目善,白色的儒士长袍,腰上缠着白玉带,束发。 老者来到白长川身旁,笑道,“理当如是。”轻轻挥手,搬山老猿的全力一击便随风消散。 再一跺脚,搬山老猿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猛的向后倒去,不知砸断了多少棵古树,最终掉落在小溪中,嘴角鲜血溢出来。 搬山老猿想强压伤势,不想猛的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体摇摇晃晃,体内气息千疮百孔,原本武夫一口真气,也被那一脚,踩的支离破碎。 白袍老者挥手,解除此方天地对光阴长河的禁制。然后向着白长川行礼道,“见过白先生。” 白长川连忙躲到一边,笑道,“先生使不得,我尚未做出学问,当不起先生。老师曾经和我说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白袍老者听后哈哈大笑,对白长川颇为满意,不愧是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心性,天赋,悟性,皆是世上一等一的天才。 第 27章卧薪尝胆 带着白长川,陈平安与宁姚三人,瞬间来到小溪旁边的大石头上 。 小溪当中,搬山老猿正挣扎的移动身体,想要爬离此处。 看到白袍老者,搬山老猿声音沙哑道,“我是正阳山的…护山老祖,不知…不知前辈为何无故伤我,不怕我正阳山报复吗?” 抬头这才看清白袍老者,立马改口道,“书院如此破坏规则,不怕文庙怪罪,我正阳记下了,事后必会上报文庙。” 白袍老者哈哈大笑道,“先自我介绍下,我来自中土文庙,七十二位圣贤中我排第四。再说你正阳山如则破坏,福禄镇的规矩,真不怕我们事后追究。他齐静春可以不管,但这位乃我们儒家小师叔,你说你, 该不该死。” 白袍老者越说越气,又是一脚踩在小溪中,溪水翻滚,惊起无数水花。浪涛翻尽,老猿折腰。 搬山老猿像断了线的风筝,嵌入对面崖壁,大约入石有两三米之深。抠都抠不下来。 不少小镇高手,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老猿的行动。现在也是全都变得安静起来。 宋长镜坐在长椅上,喝着小酒 ,身后跟着宋集薪。 宋集薪有些疑惑,之前宋长镜一直在跟他说,那老猿的动向以及动作,如今却是久久无声,就像是突然卡壳了一样。 宋长镜突然说道,“原来如此,大骊武夫宋长镜,在此有礼了。”然后起身向着白袍老者的方向摇摇一拜。 大骊现如今的诸多计划,诸多行动都需要文庙点头认可,否则将会困难重重,所以这个时间段,大骊万万不能引得文庙不悦。 那不仅是国师“绣虎”的希望,也是大骊所有人的希望。 兵家修士阮邛,在看到老者的目光注视过来时,也是抱拳行礼。 白袍老者可谓是真正的山上神仙,之前一直在天外与远古神灵妖孽对峙。在最近才回到浩然天下。 白袍老者飘忽若然,来到石崖前面,笑问道,“你可知罪?” 石崖里面 ,隐隐传来老猿的声音,非常虚弱,“我认罚。” 白袍老者看向白长川,毕竟此事还是得有白长川来做主,是杀是放,怎么罚? 白长川可以罚,但是后面还有诸多,布置,布局,也不能罚的太过。至少在那件事之后。 白长川这样想着,但是又看到陈平安那,倔强,执着,拼命的眼神。 白长川笑道,“改革向来都是一件大事,当然要从一件小事开始,那就杀了吧。”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或是整个浩然天下,或者中土文庙以及七十二书院听的。 白袍老者哈哈大笑,抚须笑道,“善。” 谈笑之间,一头拥有元婴境的修为老猿的命运,就此落下帷幕。 白袍老者率先发现陈平安,称赞道,“心性不错,赤子之心,难怪会成为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估计那老先生知道,估计开心的合不拢嘴,非要拉着我喝上三天三夜啊。” 说着说着不由自觉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看向宁姚,笑道,“不错,不错。不愧为天才之名。剑道有你,当兴。” 这几乎已经是最高的评价,足以说明宁姚的剑道天赋有多么高,多么高。未来必定会在剑道,这一路上 开辟出新的脉络。 白袍老者一把抓住搬山老猿往天上飞去。 白长川行礼道 ,“多谢先生。” 陈平安与宁姚也行礼道,“多谢…先生。” 此间事了,佛晓时分。 “走吧!”白长川轻轻的说道,向前走去。 陈平安加快脚步,跟白长川并肩而行,忍不住问道,“哥,我想学剑。” 白长川转过头来,笑道,“这事好事啊!咱身后那位 ,看到没有?天生的剑道胚子,天资太好,学剑又极快,就连境界攀升,那也是常人望而莫及的存在。” 宁姚听后,赞许的点点头。“行啊,你小子,会说。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剑气长城找我,所以说大忙帮不上,但是小忙一定给你帮。” 白长川笑道,“好好好,那就以后多多倚靠宁大剑仙了。” 陈平安挠挠头,看向宁姑娘,眼神询问。 宁姚尴尬的摆了摆手,然后理直气壮道,“正如他所说,我天资太好,学剑又极早,但是教别人剑术,是半点不会。一个颗铜钱也不会。” 陈平安有些失落,点点头,“其实学拳也是挺好的。” 宁姚摘下自己腰间的剑鞘,“这把剑鞘送你。” 陈平安一头雾水,“为啥?” 宁姚笑道,“本来想直接把这把剑也送给你,但是此剑有灵,也不愿。只好送剑鞘了,你想啊,要是都有剑鞘了,那距离大剑仙还远吗?” 陈平安有些没听清,“啊”了一声。 白长川脚步慢了两步,与陈平安并肩行走,“以后的大剑仙,就靠你了。”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 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先好好练拳,把底子打牢,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再送你一本剑谱,慢慢练,心想终会事成。” “对了,本来想在离别的时候再送你这句话,但感觉现在说出来会更好一些。你且听好了。” 陈平安神情认真,认真的点点头。 宁姚也有些好奇白长川会说什么?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陈平安有些迷茫,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大致还是能理解的。 宁姚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于是干脆就不想了。对于她来说,想不通的事来一剑就好了,如果一剑不行,那就两剑。 往后数年间,这句话一直流传下来,逐渐成为浩然天下十大美谈之一。 也一直挂在竹楼当中,祖师堂的画像前面。供落魄山,青萍剑宗弟子世代观看。尤其是落魄山,每一位弟子都必先看此话。(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8 章马苦玄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 三人来到一处废弃石像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废弃的石像,样子也是千奇百怪,残缺不全。 陈平安领着白长川与宁姚,来到一处残缺的石像面前,这座石像为五彩男子石像,很高,很高。 右手臂紧紧握着一把长枪,长枪呈黑色,哪怕是石头制造的,依旧可以看得出枪尖的锋利程度。 寒光闪闪,有枪出龙,一点寒芒先到的错觉。 五彩石像的左手臂已经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石灰,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陈平安指着五彩石像后面的那座石像道,“看就是这座。” 后面的也是一座五彩石像,但与前面不同的是,手臂极多,虽然手臂损坏严重,断手其多,但依旧看得出来,像一个千手观音。 相比之下,其他石像就要逊色许多。那座石像下面,有着一座四四方方的漆黑石座。 虽然石像破破烂烂,但是眉目之间仍然流露出神采飞扬的精神。重要的是,那五彩石像两手交于腹部,双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白长川仔细端详,“嗯,确实有点像,但还是有点不同。能找到其他的断臂吗?” 陈平安有些遗憾,蹲下身体,用手摸着那些石灰,有些惋惜道 ,“应该是找不到了。估计早已经被,这里经常来玩捉迷藏的孩子,给踩的稀巴烂,如今能保存到这些,也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白长川点头道,“那倒也是。” 摸了摸那五彩石像的裂缝,明显是被人用弹弓打的,或者是扔石头,只是这些石子全都被扔在了头上。 宁姚这时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 ,你那拳谱创作灵感,正是来源于此。我可以确定一点,剑炉,者是灵官双手掐的剑诀,说不定有大小之分。” 陈平安听的云里雾里,不好意思道,“好像不大明白。但这拳谱是顾粲的,不是我的,我只是代为保管。” 白长川笑着,为陈平安解释道,“形意门重视站桩,有入门先站三年桩之说。形意门桩法最普遍的是“三体式”,也叫三才桩,但是,形意门前辈还流传下来一个特别的说法,即剑炉。” 最后又补充一句,“我可讲明白了。” 陈平安点点头,“白先生,你讲的很仔细,我大多都听明白了。” 宁姚笑道,“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境界不够,说了也是白说,埋头练拳便是。” 陈平安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说道,“白先生,真是这样?” 白长川也不好折宁姚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嗯,没错。”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莫名其妙的从远处而来,狠狠的砸在灵官的拳头上,砸出不少碎屑。 三人回头望去,在视线之下,有一位高高瘦瘦的同龄人,长得又黑,精瘦的矮小伙。 蹲在倒塌的五彩石像前,一只手不停的抛出石子,然后另一只手不停的接触。就这么循环往复。 陈平安向二人解释道,“他叫马苦玄,杏花巷那位马婆婆的孩子。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白长川似笑非笑。 马苦玄开门见山道,“你昨天坏了大事,我想趁此机会跟你讨要一件东西,你知道是什么的,对不对?” 宁姚冷笑道,“小心有命拿,没命用。” 陈平安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等马苦玄开口,白长川打断道,“怪不得先前就看你不顺眼。不过是一群失败者,苟延残喘。” 马苦玄一愣,眼神变得凶狠,死死的盯着白长川。 先前儒家圣贤的出手,只是告诉了小镇上的强者,哪些实力逊一些的,连看见的资格都没有。 很明显眼前就是一位。 白长川啧啧道,“幸好眼神不能杀人。啧啧啧,咋的?要打一架?” 马苦玄看了眼陈平安,“本来是要和你,但是现在看来你更合适一点。想不到还没出小镇,就碰到大道的生死之敌。真是有趣。” 白长川嫌弃道,“大道的生死之敌,不是,苟延残喘之辈也配?” 白长川可谓是把嘲讽意味拉满。 马苦玄不再说话,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不过白长川。 马苦玄捡起了五颗石子,四颗握在右手,一颗握在左手。 马苦玄定了定心神,看向刀剑皆空的外乡少女以及一旁的陈平安,笑道,“江湖规矩,今天我和他单挑。陈平安你应该懂的。按照小时候我奶讲的规矩。要是谁喊帮手,那可就不太道德,不是英雄好汉,哪怕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白长川不耐烦的打断道,“本来看着你就烦,现在更烦。哪有这么废话?” 马苦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微微弯腰,脚下蓄力,突然发力,猛的向前,势若雷霆。 速度其快无比,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与白长川拉近了两丈多。 白长川只是笑了笑,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便躲开了马苦玄的一颗小石子。 白长川能够清楚的看到,马苦玄脸色一系列微妙的变化,有惊讶,有惶恐,又迅速恢镇定。 马苦玄又往后退两步,又是一颗石子激射而来,来势汹汹,有隐隐破空声传来。 白长川腰间一拧,微微侧身,躲过这一击,随后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把折扇,扇了起来。 这把折扇,并非什么功法法宝,就只是单纯的一把折扇。 至于拿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样显得更加帅一些。 可以更方便的人前显圣。 马苦玄并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法宝,就猛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心翼翼的围绕着白长川,不敢贸然进攻。 白长川向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白长川笑道,“怎么了?不愧是苟延残喘之辈,连一把普通的折扇都怕成这样。” 马苦玄脸色一沉,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停下脚步,猛的往白长川右边跑去,白长川微微向右边转身。 马苦玄猛的一个急刹,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向左边跑去。 第 29章春风少年郎 白长川早有察觉,轻轻一跳。便躲开了这颗来势凶猛的小石头。 白长川笑道,“若只是这点实力,想赢我怕是不够。” 马苦玄脸上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被白长川的话影响心境。 马苦玄改变战略,径直朝白长川冲过来。 白长川不躲不避,对上马苦玄的拳头,一臂之长,即是一拳之距。 白长川一拳将马苦玄轰飞出去。 马苦玄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砸向前方的五彩石像,在半空之中,马苦玄调整身形,将右手的全部石子砸向白长川。 白长川也没有料到,在半空中还可以出手反击。但都没关系。 石子靠近白长川的白袍,瞬间被弹飞。 看到这一幕的陈平安与宁姚担心道,“没事吧。” 白长川看了一下肩膀上,笑道,“放心吧。” 白长川的忍痛能力也是一等一的,流血流汗,不流泪。毕竟是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传承着先辈们的血性。有着优秀良好的基因。 马苦玄更惨,猛的吐了两大口鲜血,白长川那一拳可不是普通人能接下的。也幸好他身份不凡,平时对身体锻炼这一方面,没有缺陷,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马苦玄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便用旁边的野草擦了擦血迹。 率先发力,最初所站的两个地方被踩出深深的泥坑。 白长川也没有料到马苦玄居然敢率先进攻。但白长川同样不惧,无论做如何改变,结局终究会倒向那一个,命中注定的结局。 命运之事,向来无常。 命运之事,向来注定。 马苦玄一拳袭来,白长川微微弯腰,扭转身形,轻松躲过这一拳,然后趁着马苦玄扭转不及,往他背后递出一拳。 马苦玄闷哼一声 ,倒飞出去。白长川快速追上倒飞出的马苦玄,紧接着就是一个肋击,外加一飞踢。 马苦玄遭此重创,当即晕倒在五彩石像旁边。 白长川缓缓走了过去,准备补刀。 这时,一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伸手将马苦玄护在身后。轻声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但是…他毕竟是我才收的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无论怎么样都得试一试。” 白长川看着他,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还别说,你们真武山这做派,有时候挺让人欣赏的,有时候也挺让人厌恶的。” 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面无表情,只是矗立在那里。仿佛像一座大山。抱拳行礼道,“先生说笑了。” 白长川盯着兵家修士那古波无惊的脸,冷笑道,“此子内心狭窄,行事做人没一点对规则的敬畏,全凭自身喜好,又喜乐无常。我觉得还是趁早杀了为好。免得到最后拖累你们真武山。” 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微微弯腰致歉道,“白先生放心,我以后必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他以后闯出祸事。” 白长川想了想,笑道,“口说无凭,这样吧,你发个誓,让他五百年内,不许离开真武山。” 背负长剑的男人点点头,“可以。” 白长川笑了笑,“回答的这么干脆,可以啊,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以后尽管来中土文庙来找我就可以。当然,如果他离开,我想杀他还是比较容易的。” 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摇摇头道,“本来就是马苦玄有错在先,不敢怪罪先生。五百年前离开,也是我们真武山之过。” 白长川冷笑道,“不敢吗?不过都没关系,我想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好自为知。” 背负长剑的兵家修士点点头,一手抓住马苦玄扛在肩上,这对真武山师徒,渐渐远去。 宁姚走过来,看着那对师徒远去的背影,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白长川摇摇头,笑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马苦玄是真武山五百年的谋划,我若是就这么给杀了,虽然事后不会有太大麻烦,但是,肯定会记在心里,说不定在日后那天给你来一刀狠的。左右为难,当初就应该去学剑。” 宁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学剑,挺好的。” 陈平安来到白长川身边,细细查看白长川的肩膀。 连忙从旁边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从杨家铺子里够购买的药。倒在手中,黏糊糊的,还散发着草药的清香,以及中药那古怪的气味。 白长川有些疑惑,随即又有些释然,笑道,“我没事儿,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药草得留着。”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只可惜秀秀没看见,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那又如何,春风少年又岂可尽是儿女情长? 白长川来到那座断臂灵官神像下,指着那块四四方方的乌漆墨黑石座,问道,“知道这石头用什么打造的吗?老值钱了。” 一听老值钱了,陈平安立马有了兴趣,快步走上前,趴在上面,细细观察。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轻声道,“白先生,你可算问对人了,沿着小溪一直走,有点远,搬到家里可能有点困难。都是大块的,硬的很,用锤头用力砸也砸不下一点碎石。以前路过那里的时候,姚老头都会让我要柴刀去磨一磨,哥你还真别说,每次磨完之后,柴刀都铮亮,比以前好用了不止一倍。” 白长川哭笑不得。 宁姚满头黑线,明知故问道,“砍树的柴刀吗?” 陈平安理所当然道,“对啊。”随后又叹道,“就是不好运回家。” 白长川笑道,“这叫斩龙台,对于剑修来说,很重要,由于比较稀少,每一块都价值连城。一块大约这么长。” 白长川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约就二三十厘米的长度。 陈平安眼睛都亮了,不可思议道 ,“就这大?价值连城?” 宁姚没好气的点点头,笑道,“对,就这么大,价值连城。” 第 30章 大道修行 还没等陈平安说,就被宁姚摆手打断道,“别想了,要是真如你所说,有那么大一块斩龙台,先别说能不能搬走,光是能不能切下来一点,都是个问题。” 白长川补充道,“自古以来,斩龙台都十分坚硬,除非是杀力巨大的大剑仙,再加上愿意舍弃一把仙兵,估计才可以切下来一丢丢。” 陈平安有些叹息,“可惜了。” 白长川笑道,“俗话说的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长川意有所指,眼睛不自觉的飘向那,灵官神像脚底下,那四四方方,漆黑色的石头。 宁姚眼睛一亮,盯着斩龙台,摩拳擦掌。 陈平安顺着宁姚的目光,“这可不行啊,宁姑娘 ,白先生。” 白长川笑道,“我这叫借,世界万物都有灵性,尤其是这些五彩石像,都是一些上古神灵的石像。我先向他们借一些,日后有机会可以还的,对吧!未来的大剑仙。” 宁姚眼眸一亮,隐隐有光彩流淌其中,点点头道,“对,我们叫借,可不是抢。” 陈平安张大嘴吧,不是 ,这也可以? 白长川仿佛能听到陈平安的心声一般,笑道,“万物有灵,资源的循环利用当然可以。” 白长川转过头来,望着那已经破烂不堪的,五彩石像,微笑道,“我叫白长川,世人都叫我白先生,今天想在你这,借一点斩龙石用用。” 天地忽有微风起。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终。 那座残破的灵官神像,在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终于在这一天突然倒塌,熬过了无数岁月,却终究不得大自在。 倒塌在地上化作一团石灰,碎的不能再碎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命运的轨迹当中,既是命中注定,也是必然。无法逃脱,无法避免,就像这个石像一样,从土里来,往土里去。 一个轮回,人间走一遭。 然而有趣的是,这座灵官石像,站在四四方方的漆黑石台之上,要明显高出三人不少,然而倒塌之时,却无一点砸到三个,仿佛有意避开三人一般。远远的落到三人脚边。 白长川见多识广,点头道,“这灵台石像都的答应我了。现在……”白长川看向宁姚。 宁姚指着地上这一堆石灰,有些犹豫,心虚道,“你确定这不是不想借给我们,所以就玉石俱焚?” 陈平安摇头肯定道,“这叫菩萨点头,是同意你们了。” 听到陈平安的话,宁姚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人先把周围的碎石清理出来,这才把四四方方的斩龙石,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陈平安趴到斩龙石前面,细细观察,好奇道,“这就叫斩龙台?” 白长川笑着回答道,“在不同人眼中,可能叫法不同,但是用处确实差不多的。武道中人可能会是磨刀石,或者磨剑石。但是山上的剑修一般都会叫斩龙台。” 宁姚看向北方,眼神恍惚,轻声道,“在我家乡那边也叫磨剑石,每个人都有一块儿,不过有大有小。家族中落,可能还会剩拳头大小的磨剑石。那些修为比较低下的剑修,大约只有一小拇指头大小的磨剑石。一般都会看作比自家性命还重要,我家也有,而且很大。大约……” 白长川望向陈平安笑道,“宁姚的家乡,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但凡豪气万壮的剑修都会去那里。侍我我功德林读完书之后,我也会去。到时候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对着宁姚与白长川认真的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去宁姑娘的家乡看看。” 白长川转头看向那块四四方方的轩龙台,笑道,“这块儿斩龙台咱仨平分。” 陈平安连忙摆摆手笑道,“白先生,你和宁姑娘平分就好,我要这没用。柴刀我家倒有,但哪里需要这么的斩龙台,估计我每用一次都会心疼一次。” 白长川无奈的笑了笑,“尽是一些歪理,就按我说的做。”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有春风而过,白长川细细的感受着。笑道,“见过齐先生。” 宁姚与陈平安皆是一愣。 一道青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阳光的尽头。看着那草鞋少年笑道,“刘羡阳活了下来。” 草鞋少年身体紧绷,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刘羡阳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齐先生轻微的点点头,笑道,“有人出手相助,性命无忧。不过坏消息是,身体遭到重创,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活动自如了。” 陈平安咧嘴一笑,对于他来说,只要是活着,那么一切都会有希望。 然后陈平安就莫名其妙的昏死过去。宁姚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少年。 白长川快步几步上前,将自身浩然之气,往陈平安体内输去。 不禁也叹了一口气,“本来一甲子,现在估计还有半年多。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宁姚连忙问道,“怎么了?” 白长川叹道,“先前的意外加上现在的意外,嗯,总之就是巧合中的巧合。陈平安现在很不好。” 宁姚白了一眼白长川,“废话,我当然知道,现在要怎么做。” 宁姚心里也是气鼓鼓的,因为白长川尽说废话,陈平安现在很不好?这怎么看也能看得出来吧。 齐先生心中叹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大道玄妙,世间修行,修为高走,步步为营。 修心至难,宁姚是一岁登天,陈平安也不差,不仅天生洞幽烛微,而且心性坚韧,偏偏还不贪婪。不逾矩。 最为可贵的是他父母和周围人留下美好刻在其骨子里,脑海中也刻上了深深的烙印,凡此种种,如若不死,他这棵大树必然枝繁叶茂。 至于白长川,齐先生笑笑不说话,打心底的满意,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看来浩然天下,在不久的将来,必然有一扬腥风血雨的改革。 白长川点点头道,“打拳。” 第31 章清风明月,杨柳依依 白长川想了想,看着宁姚认真的说道,“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有一点不同,以前可以慢慢来,现在是必须了。” 宁姚一头黑线,“那现在?” 白长川理所当然道,“先去刘羡阳家吧。这家伙肯定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刘羡阳。” 宁姚点点头,“也对。” 白长川站了起来,理所当然道,“我肩膀有伤,陈平安就靠你背着了。” 宁姚看着那处伤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陈平安背在了背上。 齐先生微笑点头,“陪你们走一段路,如何?” 白长川微笑道,“当然,愿意至极。”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做一件事情。 齐先生笑着点头“这些本来就是无主之物,如今你们又得到这些道官石像的同意。自然随意。” 白长川从眉心取出那把剑,剑上的浩然正气,哪怕在此方天地,术法神通都禁绝的状态下,依旧熠熠生辉。 白长川朝着那四四方方的漆黑斩龙台,一剑劈了下去。 原本坚不可摧的漆黑斩龙台瞬间,被一分为三。 白长川将自己的一块,收入人生小天地内。然后看向齐先生。 齐静春笑着点点头。宽大的白色衣袍轻轻一挥,那两块斩龙石 ,一块儿被放入泥瓶巷陈平安的小宅子中,另一块飞入阮师傅的打铁铺子。 天地间忽有春风而至,吹着四人的头发。当然有一个人是被人背在背上。 两位读书人双手负后 ,闲庭信步的走在小路上。就差一本书,便可成翩翩君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宁姚好奇道,“白长川,如今你是啥境界?” 白长川笑道,“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才洞府境。” 宁姚有些诧异道,“怎么才这么低?” 白长川理直气壮道,“读书先读心,修道先修心。心境坚定,方可大道有望。我先读了10年书,并没有修行,虽然说如今境界低了些,但是,往后的路,应该会走的顺畅一些。” 宁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道理。” 白长川有些好奇的问道,“齐先生对于三教道义怎么看?” 齐静春微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三教各有各自优势,虽有缺陷,但不完全足以推翻。切不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白长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受教,先生曾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白长川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转头向旁边看去,会心一笑,随后快步追上齐先生的步伐。 君子有成人之美,白长川看破不说破。 刚才, 陈平安眨眨眼睛,看向白长川,白长川回以微笑,然后走开。 微风吹过,两边的野草随风飘扬。 白长川转头看向齐先生问道,“年少轻狂好,还是说顾大局为重好。有时候思考的太多,感觉有些累。” 齐静春笑道,“都是少年郎,有时候不要想的太多。少年郎的肩膀总是要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虽说这个身份,从开始就决定了,你要背负的更多,但其实没有关系。” 白长川眼睛一亮,笑道,“如沐春风。” 齐静春看着白长川意有所指道,“但是,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已经决定了五百年,那么就没必要去。若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大不了等五百年,不着急的。” 白长川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愧是齐先生。这一份“心境照彻天地”的神通,炉火纯青。” 齐先生笑笑不语。 宁姚突然问道,“齐先生,是不是在小镇,所有事你都能知道。” 齐静春笑道,“只要是小镇以内,我想知道的事都能知道,但是有些事未必就是真相。要知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齐静春没有告诉宁姚的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这份,“心境照彻天地”的神通。 原因也很简单,有人取走了,亚圣留在小镇内的一块压胜之物。并非儒家的压胜之物,而是整个小镇大阵的核心。 又共同走了一段路,齐先生微微止步说道,“同行至此,已然极好,先行告别。” 白长川施了一个儒家礼道,“先生大义,还望君子莫救,此非先生之过也,诸子百家,三教一家,皆有缘法,皆有命术。” 齐静春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 白长川还想劝劝,“逆天地之大势……” 齐先生摆摆手打断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天地间有春风划过,人间有春风,月月圆圆。 白长川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再见,先生,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齐静春微微一笑,“以后有机会,会的。”随后便化作一缕春风,随风而去。 宁姚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见齐先生走了,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话什么意思?齐先生要“走”?” 白长川叹道,“天机不可泄露。一切皆有缘法,皆有命数。” 宁姚满头黑线,强行忍下,丢下陈平安,打一顿白长川的举动。 白长川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笑道,“可能要麻烦宁姑娘一个人,背陈平安去刘羡阳家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宁姚没好气道,“快滚,跟你们这帮读书人说话就是费劲。” 白长川笑笑没说话,身形一闪而逝。 天地间有清风划过。 白长川自从出生,便带着一个本命字,如今又快修炼了第二个本命字。 儒家圣贤的本命字,但凡世人只要念出那个字,那么儒家圣贤便会增加一点修为,增加一点浩然正气。 以此累积,积少成多,终成大海。 白长川拥有一个本命字,还修为如此低下,这就不得不说,最大的功臣,至圣先师了。 修道先修心,空有修为而无心性,便为大患。 虽然可以很轻松的登上山顶 看风景,但终究上不了山巅。 想要成就山巅,修为,心性缺一不可。 白长川来到小镇的骑龙巷,在这里静静的等着马苦玄。 自己本来就是少年郎,自然可以不用想那么多。 有清风明月便足够了,至于什么家国仇恨?大道之争?还是说什么?…… 第32 章 天下气运 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不知道死了没有。 有一位年轻女子被一位少年,一拳砸倒在泥泞地里。 少年伸出一只脚踩在女子的头上。然后轰的一声,少年重重的飞了出去,摔在不远处的泥泞地。 白长川瞬间跟上,白长川用伸出一只脚,用刚刚的动作,还以少年。 看着那张倔强,充满凶狠,愤怒的脸,白长川用小镇方言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出手在先,还想要别人遵守你的游戏规则。此错因你而起。” 马苦玄不服道,“我马苦玄坏他道心境界,无论她怎么报复都可以,我认命就是,但他妈……” 白长川大喝道,“闭嘴!既然你先不讲道理使坏,凭什么让别人按你的游戏规则玩下去呢?你不讲别人的道理,还想别人讲你的道理,天下没这么好的事。所以今日我杀你,便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这时,左右两边分别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真武山的背负长剑男子,另一个是一位撑着伞的儒家公子哥。 白长川看了过来,那位儒家公子哥行礼道,“见过白先生。” 白长川点点头。“这里没有你的事,可以走了。” 这位儒家公子哥便是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也是观湖书院未来的山主,叫崔明皇。 这次是来取压胜之物的,在上次与齐先生打招呼的时候,白长川正好来取压圣之物,两人也算是见过一面。 崔明皇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学生告退。”然后转身向着深处走去。 白长川然后看向,那个背负长剑的男子,兵家修士硬着头皮说道,“他们几个 ,杀了这个孩子的奶奶。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白长川摇了摇头,“还是我之前说的。是马苦玄有错在先。平白无故让自己的亲人,替他挡灾。而且之前就跟你们说了500年。但现在你们还没有回去。所以,” 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上前道,“他毕竟是我真武山的弟子,无论怎么说,于情于理我都要挡一挡。” 白长川从眉心拿出那把剑,笑道,“在这里,你打不过我,如果拼命阻拦,可能会死。不,是一定。” 背负长剑的真武山修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往前跨了一步。 天地间忽有春风起,春风尽得意。 包裹着真武山修士,把他扔出小镇之外。是因为齐先生不忍看此兵家修士,把命丢在这里,因为不值,更是不愿。 真武山的口风,门风在东宝瓶洲还是值得称赞的。 天地阴沉沉的,小镇似乎下雨了,有无数道闪电在天空中凝聚,咆哮着,疯狂着,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 白长川抬头看着那乌云与闪电,笑道,“人言老而知天知,都已经这么老了,不知有无知自己岁月?” 下一秒,无数道闪电带着破空声,呼啸而至。 只是下一秒,春风至己,人间有春风。见贤思齐,天下迎春,春风得意。 下一秒天空突然换晴,万里无云。 太阳悬挂在当空,散发出温暖的阳光。人间还有春风,流淌在小镇中。 白长川看着马苦玄笑道,“如今看来,你是不得不死了。” 白长川不再看向马苦玄,不过也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一剑斩下。 天地似有哀呜,白长川举手挥挥,便驱散了点点哀呜,笑道,“不过如此。” 之所以要比上次轻松许多,是原因有了帮手,再加上自己心意已决,还有马苦玄身上的暗伤太严重等等。 白长川走向杨家铺子,想去见一见那位杨老头,也就是青童天君。 是旧天庭的十二高位神灵之一,男子地仙之祖,掌管人间最后一座飞升台,曾负责接引男性神灵飞升。 白长川速度飞快,不一会便走到了杨家铺子,走了进去,对着门口的中年店伙计说道,“你家杨老先生在不?” 中年店伙计见白长川气度不凡,颇有儒家风范。一言一行皆有君子之风。不敢怠慢,连忙招呼道,“在后院呢,这位公子有急事儿?” 白长川微微一笑,笑道,“自然有事。问他一件事,我们很熟的。” 店伙计犹豫了片刻,见白长川实在气度非凡,点头道,“公子请跟我来。” 店伙计带白长川来到后院。院子里有一位老人,正坐在正中间,用烟杆轻轻的敲着桌面,在屋子角落的不远处站着一位邋遢汉子,正是小镇东边的守门人郑大风。 同时屋中还有两人,一男一女。正是陈平安与宁姚。 宁姚看见白长川轻轻点示意。白长川回之以微笑。 陈平安正坐在长凳子上,已经睡熟了。 白长川开门见山道,“未打招呼,多有得罪。” 杨老头眯着眼看着白长川良久,挥了挥烟杆,郑大风立马跑出屋子,顺便把店伙计一起带走了。 杨老头这才笑道,“啧啧啧,了不得,真是英雄出少年。” 白长川不卑不亢,回以微笑,“不敢当,不敢当。既然是在浩然天下,那就应当遵守浩然天下的规则,规矩。” 杨老头拿起那根老烟杆子,放在嘴里轻轻的吸了一下,在口中回味了一下,这才吐了出去。轻声道,“挺像小夫子的。” 白长川微微一笑,“多谢天君夸奖。” 杨老头砸吧砸巴吧嘴巴,继续抽起那根老烟杆子,翘着二郎腿,看着屋外的雨雾,对着宁姚说道,“唉,修行路上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又出现一位有资格立教称祖的家伙,不过这么一想也不对。那几位可不是吃素的。” 白长川微微叹息,“春风得意,见贤思齐,天下遇春,这有立教称祖的不就是齐先生吗?不知天下能否承担得起?不过这一幕,怕是世人大多都不想看见吧。尤其是道教,佛教以及兵家 ,更别说诸子百家。” 修士修为越高便是与人抢饭吃。 第33 章雨落人间 白长川感叹的就是这样,就像那个大骊外号绣虎的家伙,所谋化一般,鲸落万物生,鲸都还好说,貔貅吃进去不出来那是没办法的,早晚会归天地的。 杨老头扭头看向宁姚道,“那到城墙上,已经有多少字了?” 宁姚如实回答,“如今总共有十八字。 杨老头子有些心虚不已,叹道,“都已经十八个字了,道法,西天,浩然之后还多了哪些? 宁姚脱口而出道,雷池重地四个字,剑气长城又是四个字,齐,陈 ,董。 后面一个字没有说出口,心绪百转,有些伤心。 杨老头听着,点点头,每说一个字就点一下头,说到最后有些诧异道,“小姑娘还剩下一个字。你吃了?” 白长川补充道,“猛字。” 杨老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白长川又补充道,“是亚圣独子,名叫阿良。是一名自称剑客的“好人”。” 老人自言自语道,“小夫子,我问你,当一个人在心中默忿的时候,所谓心声到底是何人之声? 白长川略微思考一下,答道,“就好比说,睡梦中看到的扬景是用什么看的?” 不等杨老头回答,就又补充道,“脑屏,小孩先天炁未耗尽前,很轻松的就可以在清醒状态下,开出脑屏 ,让自己闭眼就能做到识别物体,文字 颜色,增强体内能量练习久了,就可以穿透物体,像做梦一样。” 宁姚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杨老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宁姚索性看向陈平安,陈平安躺在长椅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白长川最后看了一眼陈平安,然后行礼道,“晚辈先行告辞。” 杨老头笑着点点头,“去吧,去吧。” 白长川来到小溪边上,拿出藏在眉心的剑。借助此剑内的神通,强行打开这一段的光阴长河。 有很多画面,很多影像,行走在光阴长河上面,有种在鱼边戏水,平静而又安稳,有时又如惊涛骇浪,波涛起伏。 白长川找到那一幅画面,将其截取出来。要是在别的地方,这么做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在此方天地就比较松。 那一幅画面就是一个,干瘦的小孩子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的野菜。手中还拿着狗尾巴草,穿着七八条小鱼,走在泥瓶巷子里。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在现在,泥瓶巷一直没有改变过。 干瘦干瘦的小孩儿,家徒四壁。但是却无忧无虑。 然后便是那个雨夜,依旧是那个小巷,一位草鞋少年单手掐着另一位少年。 雨水打湿二人的衬衫,在头发上渐渐的滚落出水滴。 然后顺着脸膀,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 白长川正是在用光阴长河,观看小时候的陈平安。 白长川叹道,“心性真不错,那个一未尝不可。舍你其谁呢?” 白长川自问自答。声音随着风,随着雨水,消失在空气当中。 白长川望向乡塾,“不得志哉。”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人性本恶,人生来就知所取,知攀比,生物生存演化的本质就是竞争。是你死我活,所谓的善恶,仅仅是后来人自己做的定义而已,任何事都可以是绝对恶,也有相对善的。” 天地之间,有春风轻轻的吹过白长川的衣袍,白长川虽然没能看见齐先生,却也知其意思。 白长川算是彻底认可文圣,更重要的是,认可文圣的道理。文圣的学问。 ———— ———— 三辆马车依次驶向泥瓶巷。 正是宋长镜与宋集薪几人,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心结。 宋长镜看着前方的地面说道,“这件事情我不会搅和,由你自行解决。当然我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如果在必要的情况下,我反而可能会帮陈平安,所以这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宋集薪点点头,神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泥瓶巷,宋长镜不愿下车也不能下车。宋集薪独自一人下车。 先是跑到自己的小宅子中,推门而入……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下起了雨。宋集薪神情更加冰冷,回忆着,思考着。 宋集薪走到门口,脚步缓缓而行。当他经过一户人家的小院门口之时,手持雨伞的宋集薪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依旧是那个破烂的小门,从门缝中还能看到那一道矮矮的矮墙。 此刻正浸泡在雨水当中。 身边的俾女稚圭,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再不走快点,雨就大了。到时候就更不好走了。” 伞下的宋集薪终于做出决定,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走的手势,这才开始加快脚步,平稳的向前走去。 如同不是陈平安醒后,如白长川所料一般,想第一时间去刘羡阳家看看,刘羡阳的伤势好何了,而是直接返回家中。说不定还真可以碰到。 到时候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或许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 —— —— 三辆马车按照固定的路线,缓缓的朝着小镇外走去,依次驶过老槐树,骑龙巷等地,最后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一路往东。 随后便是小镇和外界唯一的出口,小镇东门那道栅栏。 那一道栅栏仿佛隔绝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使小镇彻底与外界与世隔绝起来。 大约三十多分钟后 ,三辆马车突兀的停止。 下来一位身穿雪白的衣袍,腰间缠着金色的玉带的男子,走下车来,踩在泥泞的道路上。 下来的人正是宋长镜,宋长镜往前走了几分钟。就看见在不远处的道路中央,站着两个人。 一大一小,一敦厚一沉稳。 大的是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小的是一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翩翩公子。 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无一不是,一位读书种子的感觉。 第 34章肩挑日月 宋长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那个中年汉子,平静道,“想不到小镇还有你这等高手,看来我大骊的探子真是一帮废物。” 汉子没有说话,反倒是白长川笑道,“那可真不一定,有时候还是有点作用的。比如说那个雨夜,不就是一清二楚吗?” 面对白长川的嘲讽,宋长镜笑道,“一群废物罢了。既然没有见面就开打,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说吧,目的是什么?” 汉子抢先一步说道,“今天你若不死,答案自会知晓。” 白长川笑道,“李二啊,李二,那行吧,我在旁观战。” 白长川回头望向杨家铺子,暗道,帮宋长镜入止境,究竟是你的手笔,还是绣虎的手笔呢? 白长川对这扬既是生死对决,又是喂拳的对决,没有丝毫兴趣。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铁匠铺看看秀秀,如果没猜错的话,小镇应该是要在三天内,所有外乡人都必须全部撤出小镇,骊珠洞天暂时允许出,不许进。 哪怕是白长川也不意外,也是要必须撤出小镇。 白长川转身回到小镇,先去刘羡阳家看了看,正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不过看面色还是病殃殃的,在往后的几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经常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陈平安也摇身一变 ,成了铁匠铺的临时学徒,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顶替刘羡阳干活。 对此白长川啧啧称奇,头一次见把剩余劳动力榨干,还说的这么有道理的。 白长川感觉陈平安完全可以,在自己院子里练拳,打拳。锻炼体魄,完全没有必要去铁匠铺里。 就这样,往后的日子也有些平静。 这天,白长川,陈平安与宁姚三人,走在泥瓶巷里。 白长川回头看到一位年轻男子 ,身材修长,气质儒雅,是个读书人, 那眼神很奇怪,既有嫌弃也有怜悯之色。 还带着一点点的欣赏。不过那人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这么沉默的转身离开。 白长川笑道,“就这么离开,怕是不太礼貌吧。” 那人这次转过头来,用的是宝瓶洲雅言,“的确有事。不知你是?” 白长川笑道,“我是他大哥,看你这打扮,估计是龙尾郡陈氏一脉。另外我叫白长川。” 那人也是愣了愣,没想到居然能被直接认出来。笑道,“道友所言极是。” 这时后面又来了两人,一位双腿极长的女子,还有阮秀。 阮秀看向白长川眼睛当中冒着小星星。直接就跑了过来。白长川笑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几颗杏花糕点。 阮秀接过杏花糕点,细细的数了起来,然后犹豫了好久,这才拿起一块轻轻的放进嘴里。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口齿不清道,“忘了跟你说了,他们说不来小镇,找我来帮忙。” 白长川怕阮秀噎着,笑着帮她拍了拍后背,笑道,“不着急,慢慢说。” 阮秀回了一个微笑,“他们跟你一样姓陈,但不是东宝瓶洲人氏,这姐姐旁边的男的,是龙尾郡陈氏的嫡长孙,姓陈名松风。几百年前应该算是远方亲戚。这次主要是来祭祖,但是呢!找不到祖坟在哪里?所以呢就想请你来。可以支付一袋子金静铜钱。” 白长川率先开口道,“一袋子怕是不行吧,我记得那个地方很远。” 陈平安笑道,“那个地方我知道。就几步路的事情,至于报酬就算了吧。” 宁姚可就不干了,向前踏出一步,用东宝瓶洲正统雅言说道。“陈平安现在受伤很严重。刚刚白先生也说了,路途遥远,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你也清楚,如今齐先生正让外乡人快快离开小镇。时间如此紧迫,必须得加钱,一袋子 ,不够。” 白长川也站了出来说道,“可惜纯儒不跋扈。,文章未能通天路。肩挑日月确实挺了不起。想必你们断然不会,只给一袋吧?” 陈对和陈松风其实在第一眼看到白长川的时候,就感觉到非常不一般。 身上的气质是掩盖不住的。如在杂草中看见生长极好的花朵。 白长川这话算是把陈对,架在了刀口浪尖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陈对微笑道,“只要找得到我家祖坟,两代金精铜钱就两袋,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找不到,我一袋也不会给你们 ,怎么样?” 白长川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一扬交易就这么愉快的落下帷幕。作为这扬交易的主人公,陈平安,仿佛从始到终都没有存在感,但是却至关重要。 阮秀这时,也将最后一块儿杏花糕,放进嘴里。 三下五除二,就连残渣也不剩了 ,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陈平安终于开口道,“可以的,不过要先等一下。我要先帮宁姑娘煎好药,差不多是两刻钟,然后还要去和刘羡阳聊聊天。最后再麻烦阮姑娘帮阮师傅说一声。” 阮秀笑着点点头。 不过陈对的表情就有些不高兴,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草鞋少年,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像是要砍人。 白长川笑着站了出来,笑道,“反正就等一会儿,距离祖坟又近,多等一会儿就多等一会儿,君子有成人之美。再说了,这几百年都等了,又不急这一会儿。” 陈对强行忍着心中不快,给自己不断施加心理暗示,白长川说的对,以大局为重。 阮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糕点,递给白长川,白长川笑着接过,然后放进嘴里。 甜甜的,还有种桂花糕的味道。 白长川笑道,“真不错,挺好吃的。” 阮秀开心的笑了笑,然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过眼睛中的高兴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白长川要送阮秀,肯定就不能和陈平安待在一起了。 约定好在老槐树下见面,虽然知道这次上山,没有任何危险,但还是想去看看。 不为别的,就为那位肩挑日月的圣人。 第 35章情字最伤人心 这位赶过来凑热闹的,风雷园剑修刘灞桥,第一眼看到白长川,眼睛明亮明亮的,开口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没错。” 白长川回之以微笑,然后认真思考一下,说道,“剑修?来自风雷园。” 刘灞桥听着最后陈述句的问答,神采飞扬,眼神清澈道,“少侠好眼力,不,君子好眼力,我叫刘灞桥,来自风雷园。” 看向陈平安,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以凡人之躯就敢去叫板正阳山护山猿。关键还活了下来,就是不知道那头猿去哪里了?” 之前儒家圣人的出手,只有极少部分人看到。大多数人还被蒙在骨子里,以为是坐镇此方天地的,齐静春出手了。 但是搬山老猿般究竟去哪里了?猜测很多,最大可能就是被是被逐出小镇了。这是小镇内外乡人的普遍猜测。 刘灞桥并没有和前面的陈对,陈松风并肩而行,反而是放慢脚步,和白长川,陈平安,宁姚三人走在一起。 看着宁姚道,“要是年纪再大些,肯定不比我家苏仙子差。” 宁姚脸色黑了下来,眼神犀利,像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白长川连忙打趣道,“苏仙子?苏稼?” 闻言,刘灞桥眼睛都直了,嘴角的微笑比ak还难压,兴奋道,“就连白先生都听过吗?” 那表情像是自家媳妇儿,被别人知道,得到别人的夸奖,简直比吃了蜜还要开心。 白长川疑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苏稼应该是正阳山的吧?” 刘灞桥眼睛有些躲闪。怯声声道,“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以后肯定会随我来风雷园的。如果……如果…她也…” 白长川打断道,“世上文字800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刘灞桥也难得的叹息一句 ,赞道,“确实如白兄所言极是。” 白长川扭过头看着他,平静道,“听我一句劝。剑道,大道也,通天也,切不可剑心蒙蔽。大道漫漫,儿女情长,实乃小道也。并非不能而是……” 刘灞桥迷茫的抬起头。 白长川于是只好继续说道,“你口中的苏仙子,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刘灞桥这次听明白了,见有人“诋毁”自己的苏仙子,顿时发怒道,“你我相逢一扬,这句话以后莫要再说。最好收回这句话,并且向苏仙子道歉,否则不要怪,我与你做过一扬。” 刘灞桥可谓已经是冲昏了头脑。 见到有人诋毁自己心目中的苏仙子,哪怕是刚刚让正阳山出丑的白长川,还是要带路的陈平安都不行。 宁姚微微皱眉,停下脚步。手心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前面行走的二人 ,也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白长川无奈叹道,“我若是猜错的没错,你口中的苏仙子,恐怕是正阳山专门为你准备的心魔。” 刘灞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长川。 “心魔?什么心魔?你在胡说什么?” 白长川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自欺欺人的刘灞桥,解释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口中的苏仙子,假如喜欢的是你的师兄呢?” “再或者说,你的师兄又根本不喜欢她呢。” “假以时日,要是以后正阳山问剑风雷园之时,特意让你口中的苏仙子对阵你的师兄,你又该如何?” 哎,自古情关难破。也唯有情字最伤人心。 刘灞桥其实天资不错,若非为情所困,理当会有更高的成就,更高的大道,有望山上的风景也不是没有希望,不过如今看来,越到后期大道渺茫? 刘灞桥被白长川这三个问题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刘灞桥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些问题。他早就能想到,只是不愿想,不愿意细想。 白长川拍了拍刘灞桥的肩膀,安慰道,“世上优秀的女子,千千万万。为何你这位风雷园天才剑修,唯独喜欢上仇家,正阳山的苏稼?” “有些喜欢是不讲道理的,有些喜欢是讲道理的。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阴谋呢?” 刘灞桥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失魂落魄。 白长川叹了一口气。话只能说到此,能不能看破还得靠自己。 白长川轻声道,“我们走吧!” 也就在这时, 天地之间浩然之气大盛,白长川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幕,点点头,笑道,“半个时辰。” 然后向众人笑道,“你们先去,陈平安我快走了,等你回来,我在老槐树下等你,就这样我先走了。” 天幕散放出金色的光芒,算是给予回应。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我一定尽快。” 陈平安看得出来,白长川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陈平安看向二人,“我们抓紧时间吧。” …… 白长川转身去往小镇南边的打铁铺子 。路过廊桥,看着小溪的风景,但白长川从未看小溪,而是想着廊桥下的风景,又该是何等的风光。 走过廊桥,听着络绎不绝的打铁声,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外围依旧是上半身,赤身裸体的小伙子,正在努力的打铁。 白长川绕过这些临时学徒,走了进去。 外围的临时学徒,看来人是白长川,就没人阻拦 ,任由白长川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些铸铁炉,以及一些其他东西,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去过。 阮师傅手持大铁锤,正在卖力的砸着老剑条。上半身赤裸,脖子上缠着一条围巾,抬头瞥了一眼白长川,没有说话。 阮秀则在一旁帮忙,但腮帮子鼓鼓的,很明显刚刚在吃东西。 白长川盲猜一波,应该是杏花糕点。 阮秀看见白长川,慌忙转过身去,用衣袖快速的擦了擦嘴,然后再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拿起大铁锤。假装自己正在努力的打铁。 白长川笑笑也没有揭穿。轻声道,“听说小溪边的鲤鱼比较多,走,咱们去看看。” 白长川想了一路,这才编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 阮师傅把手中的大铁锤扛在肩上,一脸凶恶的看着白长川,冷笑道,“现在是打铁时间,去看鱼干什么?” 白长川连忙补充道,“改善一下伙食,改善一下伙食。我也快走了。” 阮师傅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挥动手中的大铁锤,继续锤打老剑条,力气比之前更大。锤打出的星火,一锤比一锤高。 这些星火也不消散,或者说消散的比较慢。于是渐渐的飘满整个屋子。 第 36章一人兴善 其中裹挟着无数小石子,身不由己的共同前行,而偏见就像隐藏在水面下的巨石,看似无形,却无时无刻影响着时代的洪流。 白长川轻声道,“我快要走了,去文庙读书,然后就会去剑气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阮秀点点头,腮帮子鼓鼓的,不过阮秀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阮秀突然说道,“我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离开小镇。” 白长川笑道,“没关系,我会找你。” 白长川默默念道,天开神秀,秀神开天。 “我走了。” “嗯,再见。” 白长川轻声道,“再见。” 白长川转身轻轻的走了,没有回头。 阮秀站在小溪边,目送着白长川走过小溪,廊桥,台阶,直至不见。 白长川来到老槐树下,等着陈平安。 双手负后 ,右手无意间碰到右边的口袋,似乎有东西,感受着形状应该是一块糕点。 白长川突然感觉有些愧疚,在这离别之时,居然没送阮秀东西。 白长川只好摸着这棵老槐树,树的表面有很多褶皱,摸起来有种凹凸之感。 槐树摇摇晃晃,抖动着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好似在害怕白长川一样。 不过老槐树还真怕白长川在临走之际,报复一下。 白长川笑道,“欺弱怕硬,难怪会选错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白长川扭头望向,那年轻道人经常摆摊的地方。叹道,“陆道长啊,陆道长,我都走了也不送送?咱俩可是挚爱亲朋,生死之交啊。” 远在小镇另一边的三掌教,正坐在一处低矮房屋的阴影里。看着老槐树那边的光景,啧啧道,“这可不能怪贫道不厚道,只是,哎……” 不一会,陈平安从远处跑了过来,身后还有宁姚。 陈平安跑的气喘吁吁,宁姚倒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白长川笑道,“不着急的。” 陈平安罕见的喘着粗气。 白长川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总想着以后时间还长,不过如今看来,确实是转瞬即逝。” 白长川从自己怀中拿出一颗蛇胆石,交给陈平安笑道,“来时匆匆,去时匆匆。之前在小溪边无意间看到的,觉得挺好的,虽然不是最值钱的那一个,但是他的外貌确实挺好看的,如今归你了。” 陈平安接过那颗蛇胆石,那颗蛇胆石的造型很奇怪,似龙非龙,像鹿又非鹿,简直就是一个四不像。表面也并不光滑,有着非常粗糙的颗粒感。 不过里面的精气神却很足。蕴含着庞大的气运之力。 陈平安也想送东西给白长川,但是离别确实太过于突然。导致一时之间居然没怎么准备。 白长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是长辈送你东西是应该的,你是晚辈,不需要送东西的。如果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下次见面补上就是了。” 陈平安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点点头。“好。” 宁姚走上前,看着白长川说道。“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的,不过要是以后到了剑气长城,尽管报我名,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白长川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天幕之上,浩然正气越来越浓 ,渐渐的连天都染成了金黄色。 “走了。”白长川轻轻的说了一声。然后拔地而起。化虹远去。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随后一只大手,从东边而来,慢慢的抹平白长川来过小镇的痕迹。 只保留了少数人的记忆。 …… 白长川来到天幕之上,有一位老人依旧坐在天边,好像在钓鱼。 白长川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见过先生。” 老人没有转头,声音却传了过来,“长川啊,不是一直想出去吗?如今游历宝瓶洲感想如何?” 白长川如实答道,“见了山下,山上,还有山巅。我觉得不对。” 老人笑道,“怎么不对?” 白长川语气平静道,“强者不应该是踩在弱者的尸骨上建立起来。以前可以,如今不行。强者的自由应该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强者就应该向更强者。而不是转头去欺负那些弱小者。” 老人赞许的点点头。 白长川继续说道,“现在的文庙以及七十二书院,整个浩然天下。都存在一个很大的弊端。” 老人仿佛早有预料,笑道,“任何事物在存在的时候,都有弊端。有时候不能只看负面,就完全否定正面。也不能看到好处,就不能忘掉他的坏处。” 老人顿了一下,继续笑道,“如今暂时,利大于弊。在没有能力创造出一条新的规则秩序之前,推翻旧的规则秩序,为不妥。” 白长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 “去吧!” “好。” 师徒二人对话就此落下帷幕。 白长川也被至圣先师随手一挥,便跨洲远游,不过并没有来到中土文庙,而是来到一处山巅。 惠山之巅。 还有个老先生站在不远处,笑呵呵的望向自己。 白长川并没有见过眼前老者,不过自家先生,把自己传送到这里,必然有他的原因。 白长川一板一眼作揖致礼。 那边的老人笑呵呵的还了一礼,笑道,“我听小齐说,白先生似乎很赞同我的学问?” 白长川一听这称呼就了然了,除了老秀才估计没谁了。 白长川笑道,“实话实说而已。一人兴善,万人可激。”注1 老秀才继续问道。“更大学问?” 白长川回答道,“在行。”注2 随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白长川重新出现在文庙大门外的台阶上。 白长川顺着台阶缓缓而上。前面便是天下无数读书人,都想来的地方。 不过在白长川看来,中土文庙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注1,一人兴善,万人可激,我为万人激耳。摘自《元史,列传,卷五十六》 解释:一个人做了善事,就有一万个人会受到他的激励。 注2 ,知行合一。 第37 章人间最得意 白长川推门而入,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只有风吹过树叶缝隙的声音。 …… …… 春去秋来,季节更替。 白长川记得那一年春去极迟,夏来极晚。 心中不禁有些伤感,或许结束又是一种新的开始。 遇事不绝,可问春风。 同年白长川朝入金丹暮入元婴。 对中土文庙来说,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感叹。或者来说应当是,理所应当。本就该如此 。 同月,白长川去宝瓶洲旁边的小岛上。 白长川这次没有直接跨洲远流,而是乘坐渡船来到此地。 渡船行驶到路途的一半儿,白长川从渡船上御风而起,飘忽若然 。 凭着自己的感觉,然后轻轻落下。 现在时间还早,白长川觉得自己应该能见到。要是再晚个两年,估计想见一面都难。 一位中年长发男子,站在不远处,身材修长,着青衫,气质潇洒不羁,既有读书人的儒雅,又有剑客的冷峻凌厉。 这是白长川对男子的直观感觉 。 中年长发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位小书童,白长川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白长川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我想学剑。” 中年长发男子正是人间最得意。(白也) “我不是剑修,怎么教你练剑?”白也好奇道。 白也一眼就看中眼前之人,绝对是个极好的读书种子,治国,修身,平天下,绝对一帆风顺,通临大道。 有一种浑然天成之美。能被白也看中天赋,就足可见其不凡。 白长川咧嘴笑道,“我也没有本命剑,只有一把剑。只能算是个剑客,但是想练剑。” 白长川拿出一柄自制的小木剑,挥舞了起来。 没有任何剑招 ,就是单纯的随便乱舞。 白也哈哈笑道,“可以,可以。虽然没什么能教你的。” 白长川转头看向白也旁边的少年,咧嘴笑道,“这么有缘,又见面了。” 少年正是赵繇。当年在“气冲斗牛”那块匾额下,与齐先生站在一起的那个少年。 赵繇眼睛一亮,人在外地之时,最为开心之处,莫过于他乡遇故知。 虽然白长川并非小镇之人,但见过,总好比于一位陌生人。 白长川同白也与赵繇,三人共同生活在这处,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白也望着平静的江面,轻声道,“我教不了你剑术,但可以教你练心。” 白长川笑道,“练剑先练心。白先生,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成为那剑道魁首。” 白也微微一笑,扭头看着白长川笑道,“可能有点难,剑道登高处,剑光随意来,剑意凭来处,笑看风云起。不过,你可以成为一位读书人。” 白长川咂舌道,“我本来不就是读书人吗?” 白也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就成为最大的读书人。” 再见白也已经不见人影,白长川倒也不奇怪,只是有点感慨,未入此门,只觉山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越。 如今入此门中,感山太高,太危,太险,海太平,太阔。 真的可以成为最大读书人吗? 白长川不知道 。 修道几十载,一见青山,二见天暮,三见夕阳,四见天下道理。 日复一日,日子过的倒是清闲。 白也之剑,以心中诗词为剑,背诗就是出剑,只要心中还有诗篇,就还有一战之力。 可谓不是,人间最得意之人。 通过近距离,白长川发现原来人间最得意之人,却早已成为人间最失意之人。 对人间充满失望,寻仙问道,看尽世间腌臜事,对人间失望至极,遂隐居海外 白长川像往常一样,背对着大树,面朝大海,手中拿着一柄木剑,在发呆。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白长川站了起来,看着手中的木剑。 笑道,“剑风随往事,我笑事无常,惹得天地妒,我遂斩天地。” 白长川向前递剑,手中的木剑仿佛像一柄绝世神兵。 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白色的剑气充满木剑。 一剑斩向海面,海面发出轰隆隆的震响。 万千斤海面凭空跃起。白长川一剑挑起眼前整片大海,巨浪滔天,似连接天地。 白也正划着一支竹筏,在大海的另一边,微笑的看着。脸上充满了赞许之意,“甲子之内,山巅必有一席。” 白长川手中的木剑碎成粉末,在手上随着风飘扬。 白长川满意的点点头。“数天磨一剑,这效果看起来也不错。以心中之剑斩现实之剑,当真玄妙。” 白也的剑道,不依靠外物,只依靠内心。只要心中无穷尽,那么战力便会无穷之高也。 白也来到白长川身边,笑道,“喝酒不?” 白长川犹豫了下,笑道,“今天高兴,必须喝。” 白也哈哈大笑道,“这才对嘛,应景。” 白也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给白长川倒了满满一杯,笑道,“来,走一下。” 白长川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白也劝酒的本事可见一斑。 酒过三巡。 白长川笑问道,“白大剑仙啊,你觉得…这人间怎么样?” 白大剑仙是白长川对白也的称呼,按照白长川的说法,这样称呼可以亲近点。 白也喝的尽兴,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叹道,“人间很好,就是无趣了些,还有…人心之黑暗,无穷尽也。” 白长川叹了口气,笑道 ,“其实人间还有春风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间不值得,开心点。” 白也对白川这个说法表示,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确实啊,不过春风也不在。来来回回就那些事。” 白也放下酒葫芦望向大海。 白长川学着白也的动作,也看向大海,良久无声。 过了一会儿,白长川突然说道,“白大剑仙,我要走了。” 白也打趣道,“这么快,不再多留几天。” 白长川摊摊手,无奈道,“我倒是也想啊,奈何事事不如意,不如意啊,随大势而行,改小势为我。” …… …… 又过了一年,冬春交替,冬去较早,春来极好。 穗山之巅, 白长川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见过先生。” 第38 章桂花岛 白长川微微一笑,一步踏出。 入上五境,成为浩然天下真正的山上人。 在世俗当中也可以被称为仙人,玉璞境。 白长川心中默念,倒悬飞剑红炉起。 拔地而起,御风而行,化虹远去。 至圣先师笑着挥了挥手,白长川I便被一股恐怖的拉力,吸进光阴长河当中,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便是一艘跨洲远游的渡船之上。 渡船上的人很多,对于突然出现的白长川,却视而不见。 渡船正行驶在海上,白长川 这时有汹涌一剑,从陆地来到大海中央。 云海翻涌如沸水。 所幸目标并不是这艘船只,而是旁边的一座小岛。 这剑之威,惊天动地。 平静的海面上,被天上剑气斩出沟壑。 船上不少人,立刻盘腿而坐。 细细感受这剑意,还有一些人试图以他山之石攻玉。 不过也有些人无动于衷,就比如旁边有一个位金丹老剑修,那是因为,当自己的剑意成形之后,若是胡乱旁观其他剑仙的剑意,反而容易导致自相矛盾 ,使自己原本纯粹剑意变得驳杂。 如果两者剑意相近的话,那倒是大有好处。 不过一些中五境剑修,自己的剑意尚未巩固,哪怕两者剑意相反,依然会好出。 白长川笑道,“一味的追求华丽,却反而忽略了杀伤力。有些本末倒置了。” 白长川摇摇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这艘小船很大,简直就像是把一座小岛都搬了上来。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是一处桂花岛。 白长川抬头往下望去。刚好是拂晓时分,两侧都是高低起伏的山脉。依次往下有两座岛屿,山峰之上修建着一座又一座的宫殿,依山而建,云雾缭绕。 这处风景想必足以挤进,浩然天下,二十大风景名胜之地之中。 两侧悬崖峭壁之上,还各有一座高达百丈的金身神像。哪怕千百年间过去依旧金灿灿的。在光阴长河当中,也像灯塔一样明亮。 看着这两座神像,白长川突然想起一个传闻。 传闻这两尊神像其中一尊是守卫南天门的神将,另一位是掌管天下大渎水运的神祇。是天上诸多雨师的正神第一尊。 名义上掌管着世间真龙的行云布雨。而另一座神像手持宝剑,双手负后,像一位真正俯瞰大地的神祇。 有不少人高谈阔论,当中夹杂着不少方言,有北俱芦洲的,桐叶洲的雅言。还有一些老龙城的方言。白长川努力听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尤为壮观,不可错过。 白长川双手趴在栏杆上,细细回想着,想去剑气长城,要先经过到倒悬山。浩然天下这边能去往剑气长城的,跨州远游渡船,一共好像就那么几艘。 名字倒是忘记了,白长川只记得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个蛟龙沟。 里面隐藏着无数蛟龙,平日里,倒是和过往的渡船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往后具体的情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长川有些惆怅,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木剑看了看。上次自己的木剑,在一击之后,化成粉碎,这把是白长川借用惠山之中的一棵千年老树,制做的。 记得当时树枝摇动的厉害,也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也不出来说句话,白长川就当他同意了。 有位金丹老剑修瞥了一眼,然后就默默的打坐。脸上虽有嫌弃之意,但是隐藏的极好。 白长川主动靠了过去,笑道,“老兄,刚才这两剑之威力,感觉如何?” 金丹老剑修这才缓缓的睁眼,笑道 ,“自然是极好,你呢?” 白长川匝舌道,“我嘛,一般。出剑老快了。感觉不出来,如果能再慢些,就更好了。” 金丹老剑修呵呵笑道,“年轻人,小心贪多嚼不烂。元婴境剑仙出剑快慢,难道还要事先跟你打声招呼不行?”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白长川哈哈大笑道。 这时又走来一名男子,头戴白色的面纱,看不真切,长的胖胖的,称赞道,“剑意如此纯粹,只怕那位元婴剑仙快入上五境了。” “我看未必。”白长川打断道。 “一味的追求华丽,美观,却缺乏了剑修最重要的杀伤力。不仅本末倒置,而且还差的太远。”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二人的哄笑声。 金丹老剑仙哈哈大笑不止,脸上那斑驳的皱纹,此刻也像是含苞绽放的花骨朵一样,一颤一颤的。 胖胖的男子强忍住笑意,笑道,“这话咱们几个说说也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要让那老剑仙老前辈听了去,不然你小子,就有苦头吃了。” 金丹老前辈点点头,表示赞同。 白长川只是淡淡的笑着,也不与他们争辩。 胖胖的男子有些担忧道,“你说这剑光明显向桂花岛而来,咱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金丹老剑仙摆摆手,“不可能,你看,这剑光明显是有意避开,应该是向咱们桂花岛的某位顾客示威而已。这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白长川好奇的问道,“怎么就还算是件好事了?” 金丹老剑仙摸了摸胡须,笑道,“这小友就有所不知了,我来给你细细捋捋。你看噢,这剑光是明显有意避开桂花岛,那么说明是对桂花岛在释放一种善意。” “更何况,能让一位元婴老剑仙示威,那不就说明咱们当中,也有一位值得剑仙出手的。更何况前面就是蛟龙沟了,有个高手一同,怎么想也安全些。” 胖胖的男子点点头,兴奋道,“老兄所言极是。怪不得我一见老兄就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原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胖胖的男子感慨不已,倒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白长川在一旁提议道,“如此美事岂能不喝酒?” “哦,对,对对,喝酒,喝酒。”胖胖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管事的人要了几瓶好酒。 对着金丹老剑仙说道,“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金丹老剑修笑着点点头。“好,今日高兴那就不醉不归。” 第 39章蛟龙沟 “游历天下的旅人,算不得什么名号。倒是别人喜欢把我称为白先生,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白长川抬头看着天幕,轻声道。 闻言金丹老剑修哈哈哈大笑,“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可不是什么废话。我看你就像那个什么传闻中的高手。 ” 白长川打趣道,“有这么明显吗?”说罢,还看了看自己衣袍,挥了挥衣袖。 三人皆是哈哈大笑。 就这样又过了半旬,每天就是这么有趣,不知不觉当中,桂花岛已经日出日落三十多次。海上九景已经悄然过去三景。 每一处风景,白长川都没有错过,就好比说刚才,在一个拂晓时分,举目远眺,看到一个巨大的口子,两侧都是巍峨高峻的山峰,依次是两座岛屿与山脉。而桂花岛就从中间穿行而过。 再往前面便是那条蛟龙沟。 这一天金丹老剑修专程为白长川讲解。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那一条海沟之中,栖息着数目众多的蛟龙之属。大多是一些血统杂乱的蛟龙后代。但也并非全是,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一些名副其实的水蛟。 会凭借本能,去往陆地上空翻云覆雨。一次往返不知要御风多少万里。每次回来之时就会精疲力尽。而且经常有一些蛟龙没有规矩约束。 大多情况下往往会泛滥成灾,所以也会被认为世人眼中的恶蛟,被当地修士追杀。不过多半也是为了那蛟龙一身价值连城的宝物。 白长川点点头,快走了几步,笑道,“之前在一个小洞天见过一条,真龙陨落后的一些奇迹。如今亲眼看看他的徒子徒孙,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莫非是宝瓶洲的骊珠洞天?”金丹老剑修一听这就来感兴趣了。感慨道,“想当年本来我也想去的,奈何没有门路进不去。”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 “现在也不迟,毕竟差不多。”白长川走在前方,很快便来到山脚,路口处停泊着一艘艘小舟。 每一艘小舟都有一个经常摆渡蛟龙沟的范家修士,主要是保证游历海沟时,防止乘客大声喧哗。或者擅自动用术法神通,惊扰水底下的蛟龙。 再或者就是发生什么意外,也好第一时间出手相救。 桂花岛与这里有生意往来,所以桂花岛的乘客登船是无需另外再次掏钱的。 不过就算需要支付雪花钱,白长川也不会自掏腰包。因为现在他压根没钱。 白长川与金丹老剑修两人一起登上小舟,撑船的舟子是一位老者。 白长川发现老者手中丈余长的竹竿,上面刻着一串复杂的纹路。白长川看了看,有点类似于《丹书真迹》上记载的作甚务甚。 品质极高。 白长川像是想到什么?悠悠说道,“老哥,听闻青冥天下三掌教,最近在浩然天下游历这事你知道吗?” 金丹老剑修一脸懵逼,不明白白长川在说什么。什么青冥天下,什么三掌教? 而撑船的老人却是脸色微变。 白长川继续说道,“话说不会有蛟龙上来把我们掀下去吧?” 老人哈哈一笑,“那不能,那不能。” 老人从口袋抓起一堆雪而纸张折叠而成的纸人纸马,笑道,“若是遇到蛟龙从水里游过,只要抓住一把丢入船里。他们很快就会散去,过去这么多年了,百试百灵。公子放心,这蛟龙沟只是瞧着吓人,可是这数百年来,咱们桂花岛跟这些蛟龙一直相安无事。” 金丹老剑修点点头,称赞道,“这倒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出了事,那可真的就是灭顶之灾。这水底下有那么多蛟龙,若是一起兴风作浪,恐怕是一位元婴剑仙,在此出剑,也一样是难逃一劫。” 白长川想了想补充道,“天下多奇人也。说不定哪天这蛟龙沟就遭灭顶之灾了。” 这话把旁边的金丹老剑修吓得不轻,“这话可不兴说,不兴说,万一要是被水底下的蛟龙听去,怕是今天就得留这儿了。” 金丹老剑修摸着胡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嘴里不停的念叨,“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蛟龙沟其实是一处海水清澈见底的古怪深壑,宽达数10里,长达数千里。若是忽略其他因素,这里风景更胜一筹。 就在这时,舟子老汉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笑道,“公子你看,那就是一条去往陆地布雨的蛟龙。” 白长川顺着老汉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一条归来的蛟龙,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在空中摇摇晃晃,突然这条庞然大物从云海当中坠落,猛的砸入远处的大海当中,掀起巨大浪花。 所幸这条龙坠落之地距离挂花岛有数10里之远。对于桂花岛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摇晃的幅度稍微大些。 小舟继续朝前滑去,溪水清澈见底。 老人突然瞪大眼睛,伸手指向前方,“不好,有人故意陷害我桂花岛。” 白长川望向前面一艘小船。有人拿出了一只龙王篓,正私自捕捉一条浅水嬉闹的小水蛟。 这时从山巅桂宫,飞出来一女子,模样倒不是特别好看,但也属于耐看的类型。尤其是身材那没得说。低头能看到脚尖,就算他输。 白长川想了想,这应该就是桂姨。问道,“怎么了?” 桂姨看向他,他摇头道,“暂时不好说,当务之急应是先安抚这蛟龙沟,不然这一旦发怒,即便是有上五境大修士愿意帮忙,但也束手无策,有心无力唉。” 桂姨有些忧愁,整座桂花岛有数千条性命,一时之间,他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丹老剑修提议道,“要不所有小舟立刻靠岸,还有就是所有的修士不可擅自御空离过,否则被视为挑衅,那就麻烦了。” 桂姨点点头,“只能先这么办了。” 刹那间,好似山崩地裂,整座桂花岛,突然随着海面下沉百余丈。 并且以桂花岛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距离,所有海平面都莫名其妙的同时下降。 所有的蛟龙之属,纷纷凝视着这座挂花岛,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船上有不少人,直接晕倒在地上。 第40 章我练剑讲什么道理? 白长川轻轻一跃,重新返回小舟之中。顺手还带了一个竹篙。身后背着一把木剑。 那翠绿竹篙之上,浮现出一点点的血迹。不过丝毫不影响。 白长川脚尖一点水面,缓缓的让小舟滑向水面深处。 这一幕落在桂花岛所有人的眼中,也是极其潇洒的一幕。 一人一扁舟,悠哉悠哉。 肩挑竹篙,负长剑。 然而对于蛟龙来说,整个桂花岛就像一扬盛宴,所有乘客都是那些蛟龙后裔的盘中餐。 桂花岛周围的海水全部静止。四周全都是那些蛟龙后裔投来的冰冷视线。 不过如今情势如此复杂,桂花岛每个人当心思不一样。有对桂花岛的埋怨,也有对天降横祸的茫然失措,更多的是,默默掂量自身的护身符,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然后试图从中谋利。一旦成功存活到最后,不用说桂花岛的宝藏。哪怕是随手捞几具修士的尸体,那都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在最前方,桂姨正在和那些金色老蛟对峙着,双方的语言不是任何一种一洲雅言。有可能是那些远古蛟龙特有的语言。在当时被诸子百家雅称为水声。 不过看起来沟通的并不顺利。 突然金色老蛟,一爪重重的按在水中,一时之间,波涛汹涌,狂风大作,海浪掀起千丈余高。 白长川行驶的小舟,慢慢的来到前面那一艘小舟后面,上面的舟子早已死的不能再死。里面的乘客是位贼眉鼠眼的汉子,萎萎缩缩的躲在里面,左右张望,手里还拎了一只好似蛐蛐笼的小篓。 远远看去,材料极好,应该是象牙制品,小巧可爱。 里面关押着一只差不多五六丈的幼年小蛟龙,在被小龙王笼捕捉后,在其内的体型小如泥鳅,正不断扑腾,不断的发出哀鸣声。 那猥琐汉子的四周,有一把本命飞剑环绕,剑长两尺,通体雪白。 应该最低都是龙门境剑修。 “公子这里危险。还是赶快去桂花岛里面比较安全,虽然也安全不到哪里。”先前为白长川撑舟的老舟子,看到白长川好心提醒道。 “无妨。”白长川摆摆手道,扭头看向那猥琐汉子,笑道,“此方诸事因你而起,虽然不知为何,你要做这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但是如今这情况你必将一死。” 其貌不扬的汉子,左右回头,并没有回答白长川。 那老舟子见劝不动白长川,也就没有再劝,反而是看向那来历古怪的汉子,淡然问道,“你以为自己还能跑?这条老蛟龙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活?能走出这蛟龙沟?” 那其貌不扬的汉子咧嘴笑道,“那我试试看。” “这可值钱了,接住了,送你了。”其貌不扬的汉子突然高高抛出那只,品相不高的龙玉篓。 白长川看那品相不高的龙王笼,应该是上古蜀国某个山上割据势力,大量制造的残次品。不过经过漫长岁月,再加上销毁等等。也变得越来越罕见,几乎可以成为完美媲美养剑葫的存在。 白长川单手接过,往里面一看,那条幼蛟已然濒死,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猥琐汉子哈哈大笑,本命飞剑护住周身,双手捏住一张金色材质的符箓,回头笑道,“爷爷先走一步。回头给你们上坟敬酒。” 符箓金光一闪,猥琐汉子瞬间消失不见。 白长川微微一笑,拔出身后木剑,朝着远方随手一丢。笑道,“大可不必,况且你走不掉。” 下一秒,在不远处的上空当中,从沟龙沟上空的云霄之中,猛然坠落。正是先前那用出金色符箓逃跑的剑修男子。 哪怕那张符箓价值连城。可遇而不可求。哪怕品秩是世间方寸符的第一等。 哪怕能够一瞬间远遁数百里,哪怕送他这张符箓的人言之凿凿,蛟龙沟里的这帮畜生绝对不能找到他。这名剑修自认为算无遗策,也是深信不疑。 挑选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然而千算万就算,也没有算到会是如今这种情景。 白长川控制飞剑,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重新飞回到后背上。 那其貌不扬,猥琐的汉子,在下坠空中被飞剑刺破喉咙,当扬身死道消。 那具猥琐汉子的尸体,狠狠的砸进入蛟龙沟当中。金丹当扬破碎,化作齑粉。引的无数蛟龙之属汹涌的跃上水面。互相争夺食物,一时之间浪花汹涌。 老舟子过来,也看到了幼蛟的情况,叹道,“道友,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这扬祸事不是你能掺和的。快去桂花岛躲着。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倒悬山,运气不好的话……哎,” 白长川笑道,“是吗?” “哪怕你是金丹剑修,可在这头金色老蛟面前…哎。” 老舟子也不愿意再说些丧气话,大敌当前,多说无益。 白长川抬头,远远望向那条金色老蛟。 确实大了些,不过也就只是大了些而已。 后者也与他对视,银色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浓郁的嘲讽,故意看了看刚才白长川的那把木剑。 眼神中的不屑之意不言于表。 白长川叹气道,“为什么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杀掉这两千多人?” 老蛟不屑的跺跺脚,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蛟龙一脉被流放到这里,中途死了多少条性命,这么多年以来又被儒家圣人定义的那些狗屁规矩,又枉死了多少条性命?” 白长川笑道,“这就是你的错了,你觉得不合理,你可以去和那些儒家圣人去讲,再退一步,你这又何尝不是欺软怕硬?” 老蛟哈哈大笑道,“那又怎么样?出一口恶气而已,远远不够。” 白长川微微一笑,“差点忘了,我是练剑的。” 金色老蛟和在扬众人都不明所以。然而很快,就明白这句话,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分量? 白长川身上的剑气突然爆发,一身剑气太浓。剑气倾泻四方,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仿佛是被压制许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凡有进身之物皆化为齑粉。 蛟龙沟的云海,被白长川的剑气斩开,一直连绵到前方无数里。 白长川叹道,“讲道理,我从来都不喜欢讲道理,要是凡事都要讲道理,那我还练剑干什么?要不是先生要求,不然早在第一面,你就已经死了。” 白长川回头向桂花岛轻轻一掌。 整座桂花岛在空中颠旋一周,重重的摔在数十里外的海面上,颠簸不已,瞬间就远离了蛟龙沟。 那头金色老蛟惊恐不已,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长川拔地而起,来到蛟龙沟上方。 第 41章 倒悬山 蛟龙沟上空,放开天门一座座。 不断有雪白剑气倾泻而下。 蛟龙沟水底的那些蛟龙之属,还不知道那雪白的洪水,是什么东西抬起头看着。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雪白如洪水的剑气已经倾泻而下。 将一具具蛟龙之属,变成一副副保持原有姿势的骸骨。 剑气精准的避开金色老蛟与桂姨和老舟子。 其他的蛟龙之属可就没这么幸运,纷纷陨落在这扬从天而降的剑雨之下。 金色老蛟运起浑身灵力,想要阻止这扬白色剑雨,可终究不过是匹夫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就连稍稍片刻停止,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白长川手持木剑,从云海中缓缓向下走来。身上的剑气与剑意已然抵达巅峰。 看着金色老蛟笑道,“我是个读书人,平生最爱讲理,但是你若不讲理,那我也会略懂剑术。” 金色老蛟心神摇晃,刚要说些什么 ,突然体内三百六十道穴位,一点一点的渗出雪白的剑光。 金色老蛟面色狰狞,痛苦不堪。张大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白长川看着手里的木剑笑道,“还真是失望啊。” 金色老蛟一身修为,相当于十一境的战力,却怎么也发挥不出来,就已经被剑气斩落。 “多谢前辈相救。”桂姨率先回过神来,行礼道。 “举手之劳。”白长川说完,没有再废话,从海平面上拔地而起。 直接御风向着倒悬山而去。 老舟子喃喃道,“这才是仙家风范,剑仙风范。” 桂姨看着白长川离去的背影笑道,“是当如此。” 白长川御风飞行的速度极快。 在云海之上划出一条沟壑。白长川四周的云海全部被自身所散发的剑气搅碎。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白长川也并非故意离开桂花岛。也算是实属无奈之举。 桂花岛确实慢了些,按照白长川的估计,最多需要一个月后才可以抵达倒悬山。 白长川觉得有些迟。或许冥冥中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 …… 不知几何?白长川隐隐可以看到那座空中倒悬山岳的雄伟轮廓。 俯视而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跨洲远游的渡船,船身也是极其庞大,一点儿也不逊色桂花岛,正向倒悬山而来。 倒悬山正是两座天下接壤的关隘。 有大山倒悬天地间, 山峰指向南海之水。 这份奇丽景象,就算是白长川在云海中,看到了不少风景,也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扬景。 白长川点头称赞道,“名副其实。”不知为何却有些伤感。“倒悬飞剑红炉起。” 这风景也算是我替你看过了。的确很美。 倒悬山方圆百里都是海水,只有这一座孤岛。 就算在地图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白长川眼神微眯,看向倒悬山的一座悬崖之畔。 在那里站着一位高大道人,身后还有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白长川也不觉得奇怪。这一路上都没有遮蔽自身的剑意与剑气,被对方察觉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白长川一个闪身瞬间踏在那片土地上,进来的可谓不是悄无声息。 山崖处的这座渡口,名叫捉放渡。名字的渊源也是非常有趣,据说是附近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古亭,悬挂匾额,捉放亭。也是一位辈分特别高的,道教老者亲笔书写。 倒悬山一共有九间著名的建筑,分别属于此方天地的道家,还有一些卖给了其他八方来客。 其中八座分别为,捉放亭,敬剑阁,上香楼,雷泽塔,灵芝斋,法印堂 ,师刀房,?鹿崖,分别在倒悬山八个方向,再叫上倒悬山中央的孤峰,总共九个地方。 白长川觉得这种布局挺有意思的。 倒悬山,还是山。不过是上面的宽下面窄,正常的山都是上面窄,下面宽。 白长川怎么有种感觉,这是道教故意弄成这样来嘲讽儒家制定的规矩? 白长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倒悬山这一脉的道统,应该是道祖座下二弟子这一脉的道统。 白长川向前走去,来到捉放亭,却感觉极为失落。 名不副实,早就听说过其大名,却没想到。 捉放亭很小很小,而且人特别多,用人满为患来说,一点都不为过。 白长川摇了摇头,打算先去找一间客栈。然后再到处转转。 倒悬山上风景各异,商铺林立。可以多走走。说不定还可以捡漏。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白长川后方响起,“公子不去坐坐?” 白长川看了看前面那人满为患的小亭子,摇了摇头道。“不去了,人太多。进去容易,到时候挤不出来,就不好了。 白长川回头望去,是一名女子,身材修身,容颜秀美,头戴珠钗。尤其是有两个小小的虎牙,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笑窝。 白长川总结一句,长得极美。 女子笑了笑,“那倒也是。往年都没有这么多人,只是今年来的人都突然变多了起来。不过寓意还是挺好的。” 白长川点点头,关于倒悬山的文献,自己早在文庙之时,就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捉放亭,相传于那座青冥天下,三位掌教之一的那位号称“真无敌”,也就是道祖座下二弟子。————余斗 。 据说当初丢下这座最大的山字印后,亲临此地。结果恰巧有一头十二境巅峰的大妖,不知以何种手段绕过了剑气长城,来到这边。 结果就好巧不巧的碰到了,这位号称“真无敌”的二掌教。结果就被一巴掌拍个半死。再然后就被丢回了剑气长城以南。 后世道人就建造此亭,以彰显那位掌教的通天道法。 这些都是倒悬山有明确记载的,不过白长川在文庙对这件事也详细看过。 知道一些更加详细的细节。 就比如说,那头不知以何种手段,绕过剑气长城的十二境巅峰大妖。其实应该准确来说是十三境巅峰的大妖。也是有名号的,叫嫩道人?如今正在十万大山 。 不过这些也只是隐晦的提了两句。并没有过多详细记载。 第 42章 早些回 白长川叹道,“不知道。并非无目的,只是不知道先去哪里较好。敬剑阁还是师刀房,又或者是雷泽台。对了,还不知仙子名汇。” 女子款款一笑,“我叫姜壶 。公子若想去雷泽台,今日怕是不行。” 白长川看着姜壶脖子上的喉结,沉声道,“我叫白长川,是个读书人。敢问阁下为何。” 姜壶丝毫不在意白长川语气的变化。笑道,“雷泽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处九十九个的台阶。嗯……有点像一个巨大的碗,里面多一些液体。” 姜壶看白长川的脸色越来越黑,也不敢再东扯西扯,于是实话说道,“有人在雷泽台那里淬炼佩剑。是个高大女子。名字想必你应该也听过。” 白长川没好气道,“难不成是裴杯?女武神?” 姜壶眼睛瞬间一亮,连连点头。“公子好生厉害,这都能猜到。” 白长川啧啧道,“怪不得。”画风一转,白长川突然问道,“知道敬剑阁吗?” 姜壶猝不及防,没想到白长川话题转的如此之快。仓促答道,“知道,剑气长城所有斩杀过上五境大妖的剑仙,他们的佩剑都由倒悬山按照他们的佩剑,打造出一把仿品,供奉在阁内,以供后人瞻仰。” 白长川点头道,“不错,所以我要去鹳雀客栈与灵芝斋。” 姜壶愣了愣,不知道鹳雀客栈和敬剑阁有什么关联? 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二者有什么关联?” 白长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的想先找一个歇脚的地。至于灵芝斋,不是有传闻,灵芝斋有一个?就是那是…道祖亲自种下的葫芦藤,上面不是结了七枚品秩最高的养剑葫芦吗?灵芝斋就有一个,而且还是成熟的。听说如今里面秘密温养着浩然天下,数十位大剑仙的飞剑。” 姜壶点了点头,“是有这些传闻。可那些道士不是说并无此事?” 白长川啧啧道,“不信谣,不传谣。摆了,先去鹳雀客栈。” 白长川朝着一个方向漫不经心的走去。 “公子,走错了,是那边。”姜壶用手指,指了指与白长川相反的方向。 白长川笑道,“多谢阁下告知。” 说吧,白长川又重新折返方向,朝着那边走去。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友跟着我干啥?” “公子莫要误会,只是目的地相同而已。”姜壶微微一笑。 白长川看着那小虎牙,暂且相信了“他”。 其实如果忽视脖子上的喉结,那姜壶也算得上人间绝色。可惜只怕是无福消遣。 鹳雀客栈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掌柜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男子。 给白长川二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姜壶笑道,“客栈掌柜也算是子承父业。以前这条小巷大半都是他家的。不过发生了一些变故,如今也就剩下这家客栈了。算是家道中落。嗯…记得当时桂花岛还对其帮助过。” 白长川笑道,“那的确笑不出来。不过抛开这些种种不谈,想必也笑不出来。” 姜壶不明所以,睁大双眼疑惑的盯着他看,白长川也不好直接道破天机。 笑着解释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客栈掌柜名叫白落。真名白起。武庙陪祀之一。 客栈打扫的干干净净。与浩然天下其他地方的客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硬要说的话,或许只有一点,那就是价格太贵。 远远高出浩然天下,其他地方客栈价格的两三倍。 白长川走进客房,四处打量一番。中规中矩的布局。 正中央有一张圆形木桌。旁边有四张圆形小凳子。用的是紫檀木,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紫檀香气。 圆形木桌的桌面上,刻着复杂的雕刻。增添了一种独特的美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茶壶,以及四个杯子,倒扣在瓷器上。 白长川走过去,拿起杯子看了看。 瓷器做的很美观,有复杂的雕花。还有一小串文字,应该是出自哪家大师之手。 上面用小篆刻着,“人间有圆月,月月圆圆。” 茶壶上面还有一句,“人间有浩然,不过倒悬山。” 白长川微微一笑,指尖化刀,在旁边又刻下一句,“早些回。” 笑道,“是非功过,我不清楚,想必也没几个人清楚。虽是个烂摊子。不过却也是个契机。” 咚…咚…咚…… 白长川微微皱眉,“进。”想都不用想,应该是姜壶。 姜壶推门而入,就像回到自家一样,随便找了个座位落坐。 笑问道,“我看公子人生地不熟的,公子有所不知,我对这倒悬山里,那可是熟悉的紧。我们明天可以先去,敬剑阁,法印堂,灵芝斋和师刀房这四处。” 白长川似笑非笑,也坐在姜壶对面的圆形凳子上。笑道,“可以。” 白长川从来不信,自己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多半是有所图谋。不过确实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仅凭文献记载,还不够,有人指引,倒也不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有何惧? 不过灵芝斋可是全天下所有山泽野修的宝地。根据白长川在文庙看到的文献记载,灵芝斋,还有对面的那个铺子,只认货不认人,十分安稳。 故而就有许多穷凶极恶的山泽野修。有些收获,就是不知道怎么来的。喜欢来到倒悬山这里。既能躲避各方追杀,还能光明正大的出卖重宝,换取钱财。 白长川看完之后,心生感慨。这不是妥妥的洗钱胜地吗。 不过对此浩然天下也早有防范。就好比如说,在通往倒悬山城附近几个岛屿上,常年驻扎着许多正派修士。 死死的盯住倒悬山的动向。 “走喽,该去敬剑阁了,你想跟着也就跟着吧。当然你乐意的话。”白长川起身向外走去。姜壶紧跟其后,笑道,“当然乐意啊。” 白长川笑笑,没有说话。 第 43章独坐幽皇里 这条大路可以直通敬剑阁。 倒悬山的旅人有很多,宽敞的大路,一眼望去,大半都是修士的人头。 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树,周围有数十根白玉制成的大柱子,耸立在那里,柱子中间是一片小湖。 湖面平静,偶尔会有涟漪波动。 里面有数十位道士,头戴鱼尾冠,更多的是道童。在里面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白长川大步跨过栏杆,走在上面。一步一涟漪,白柱上刻着符纹,入木三分。 白长川绕过那些道童,来到湖面的另一边。姜壶紧跟随后,不过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白长川。 这边有一位年轻道士。正躺在躺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书。宽大的衣袍随风飘扬。 白长川没有打扰那年轻道士,靠近看了一眼,然后向着两根柱子而去。 走近后才发现。大柱子后面又有两根小柱子。有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剑客,盘腿而坐,怀中抱着佩剑,正在酣睡。 白长川刚靠过去 ,那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剑客猛的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木讷,直勾勾的看着白长川。 我去,莫非有什么龙阳之好。 中年剑客那炽热的目光,看的白长川浑身不自在。 白长川只好扭过头去看向镜面,镜面之后就是剑气长城,再往后就是蛮荒天下。 旁边是高耸入云的孤峰,终年都在云雾当中,不曾显露真迹。 而在孤峰上面,有一座很高的高楼。楼顶的屋檐下系着三只铃铛。此刻,它的下面站着一位道家大天君,目光穿透云雾,看着镜面 ,或者说在看着白长川。 白长川察觉到视线,回望过去,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三掌教来了。” 白长川身穿儒袍,轻轻挥袖,跨过栏杆,向着进敬剑阁走去。 姜壶小跑过来问道,“看的怎么样?” 白长川微微一笑,“有趣至极。” 很快二人便来到敬剑阁,敬剑阁分为上下两层,两层各有区别,上层的佩剑仿品不对外开放,而第一层可以一直看。 白长川一路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精彩绝艳的佩剑。 不过这倒也正常,那些能够在城头刻字,或者说战力超级的大剑仙的佩剑,自然是不对外开放的。应该都秘密供奉在第二层,或者说倒悬山压根没有。 敬剑阁十分安静,而且十分用心,每位剑仙佩剑的仿制品都极为用心,而且在佩剑旁边都有一幅他们的画像。 这些画像出自大师之手,画的栩栩如生,仿佛跟真的一样。 很快,白长川的脚步便停在一处佩剑前面。 姜壶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在白长川后背,“怎么不走了?知不知道突然停下有多危险?” 姜壶用白细如葱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揉了揉,从白长川后面走了出来,顺着白长川的目光,看向那两把佩剑。 微微变色 ,沉默不语。 一柄男子剑仙佩剑,名“茱萸”,另一柄是女子剑仙佩剑,名“幽篁”。 白长川喃喃自语,“独坐幽篁里。遍插茱萸少一人。好名字。”注1 两柄佩剑旁边都没有画像。显得空空荡荡。 白长川眼睛猛的一亮,想起来了,随即又黯淡下去。 最终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有一陌生男子突然挤开白长川,语气非常冲,对着这两柄佩剑。破口大骂。 白长川脸色一黑。 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人间最得意的白也,要隐居海外,不再过问世事。 为什么人间最得意之人,变成了人间最失意之人。 白长川冷冷道,“你想死?连仰望那扬战斗的资格都没有。事后却跑过来在这里找存在感。很自豪?” 男子一听,不服气道,“你又是谁?你管我?我没资格,难道你这个外乡人就有资格了?” 白长川脸色越来越黑,手掌握住剑柄,“至少比你更有资格。子不教父之过也。不过,我觉得过错在于自身。” 男子见白长川腰间别着一把木剑,讥讽道,“凭你?还是说凭你手中的这把木剑。你这把小木剑还没断奶吧。” 随即又是几声讥笑。 白长川微微一笑,拔出木剑,二人身影一闪而逝。 敬剑阁太小,施展不开,白长川索性直接将男人来到广扬上。 男子一脸懵逼,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你知道我……” 只因倒悬山明面不能杀人。 白长川已经懒得再听,一剑划过,干脆利落。 男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可置信。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止不住的从手指缝隙滑落。 广扬上的人很多,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好奇的围了过来。 议论纷纷,倒悬山禁止杀人,至少在明令上。 广扬之上,镜面上的不少道士纷纷走了过来。 白长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便自顾自的走向敬剑阁。 少年儒袍腰别剑, 腹有诗书气自华。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围观众人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 那些道士表情丰富多彩。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杀了人,却什么表示也没有。 “小师叔,让我去吧。我必将这大胆狂人擒住。敢在倒悬山公然杀人,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名小道士手拿拂尘,兴奋的望着白长川。 “退下。” 每位道士心中,突然出现一人心声。 镜面上的众道士面色一惊,微微行礼,“谨遵师叔法旨。” 围观众人也都不是傻子,见那群道士都没有追究,自然不敢阻拦。 敢在公众扬合杀人,而且杀完人之后,无任何人追究。不是实力强,就是身份强。 不过转头仔细一想,这里是道老二这一脉,再强能强的过“真无敌”。 那就只剩下一个…… 白长川重新回到敬剑阁,这次走的很慢。 外面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敬剑阁。依旧是那般宁静,安静。 敬剑阁的外乡人有很多,大多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也有像之前脾气一样差的人,冷嘲热讽,嗤之以鼻,不过在对上白长川那冰冷的杀气。 全都像霜打的茄子,灰溜溜的转身,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注1,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第 44章我有小事大如斗 白长川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在桂花岛一样。 在白长川尚未出手之前。桂花岛众生百相,皆落他眼。 姜壶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两柄剑的…剑仙是你的长辈?” 白长川摇摇头,扭头看向她,“剑遇不平则鸣,更何况是两位大剑仙呢。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我的长辈。” 男子剑仙,姓宁。 女子剑仙 ,姓姚。 陈平安认他为大哥,那宁姚的父母自然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姜壶不解,但他却深知眼前少年的身份不一般,从他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白长川的时候,就知道眼前之人,太过于耀眼。 姜壶轻声道,“那我先走了,”刚转过身,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扭过头问道,“还记得回去的路吗?又或者说…一起?” 白长川眼神空洞,挥了挥宽大的白袖袍,“不了,我还想再待一会儿,回去的路应该还记得,你先去吧。” 姜壶点点头。 神秘的人,总会有一些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姜壶走出敬剑阁,仿佛跨过了千万年的光阴长河,凡间种种,恍若一梦。 白长川直到现在才突然想明白,当初杨老头问宁姚最后一个字是什么的时候,宁姚为什么没说出口了。 或许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或许…… 当初剑气长城与蛮荒妖族的十三扬比试 。宁姚父母全部战死。她娘死在第八扬,她爹死在第十二扬。 如今回头看来,诸事算尽 ,早有蛛丝马迹。 古今多少事,不言中。 白长川转身离开敬剑阁,一间间,一柄柄,仿佛逆光阴长河,跨过了百年,千年,万年。 来时剑气近,去时剑气远。 …… …… 孤峰最高的阁楼上,有一位小道童一步踏出,就是数十里。 倒悬山没有任何禁制,小道童非常轻松的抵达了最高的阁楼上。 阁楼大门拱然打开,路边无数头戴鱼尾冠的道士纷纷弯腰行礼,尊称师叔祖,更有甚者称之为太上祖师。 小道士粉雕玉琢,大步流星的跨过众人,没有理会任何一人。径直朝最里面走去。 双袖一挥,有些敬香道士直接被掀飞出去,吓的一些中五境道士竟有些心境不稳,心神震颤。 最里面有许多道士正在敬香。上面有四幅画像,道祖最高。 高的需要人仰头细细观察,不然很容易被香客忽视。 其余三人,分别是道祖座下三位弟子,青冥天下白玉京的三位掌教。 并肩悬挂,居中道士悬挂桃符,左侧道士手持法剑,身披羽衣,右边道士头顶莲花冠。 小道童毕恭毕敬的敬香。随后转身欲要御风离去。 就在这时,铃铛响了。 那个悬挂千年的铃铛,从悬挂之后就一直没有响过,直到今日。 小道童心如止水的心镜,竟掀起海浪。 “退去。” 两个字简单直白。小道童连忙弯腰行礼,“谨遵法旨。” …… …… 白长川并没有回去,而是顺路来到师刀房。 师刀房,道老二这一脉其中又有分支,其中一支用法器,法器一律为刀。 这一分支在浩然天下闯出偌大的名头,和墨家赊刀人相提并论。 只不过两者的定位并不相同,一个强悍,一个神秘。 师刀房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白长川随意看了几眼。 有情债,有仇恨,甚至还有看不起? 白长川从里面还看到了崔瀺的名字,次数之多有六张之多。 白长川啧啧道,“大骊国师的名字还真当如其多也。” 白长川又看了一下发布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可想而知这位昔年文圣首徒,在浩然天下有多么不受人待见。 里面排第二便是姜尚真,此人倒也有趣,发布之人大多源自于情。 姜尚真,桐叶洲修士,…… 白长川略微惊讶,没想到这位道友居然连地方都被人挖出来了。 白长川转头又看到一张来自于墨家许弱的一张。是一位署名为,峥嵘湖碧水元君刘柔玺的女子。 也是十分有趣,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恨意以及情谊。 有言道,爱到极致便是恨。 白长川感觉这个人有点印象,回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原来是元君,十一境的情债。” 这其实算一本秘密文献,在文庙几乎积累着浩然天下,几乎所有的文献资料,当然这些都不是对外公布的。 师刀房左上角,有一张悬赏已经泛黄。想必是已经贴了许多年。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清楚的辨析,郑居中。 浩然天下魔道魁首,白帝城城主郑居中。 白长川点了点头,便走了出来。 正巧看到街对面走过来一行三人,一女两男。 女子极为高大,扎着单马尾,身后背负着一把无鞘长剑。身材也比较好。 高大女子行走在街上,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神采奕奕,有种行走在光阴长河的感觉。 白长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无他,只是对于冥冥当中的一点感觉。 道不明,说不尽。 旁边的男子也是英俊非凡,一直在说着什么?高大女子只是点点头,沉默不语。 身后还跟着一人,杀气极重。想必是杀人极多,一身杀气难以掩饰,又或者说无法掩饰。 高大女子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望向白长川。 白长川也只好停下脚步,望向高大女子。 这时,整条街道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二人身上。 那英俊男子顺着高大女子的视线看向白长川,身躯猛的一震,连忙挡在高大女子前面。 生怕高大女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由于身高问题,白长川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高大女子平静的脸庞。 高大女子对着白长川淡然道,“倘若有机会,哪天侥幸进了十三境,咱俩再打过一扬如何。” 英俊男子脸色变得煞白 ,嘴里念念叨,听不清在说什么。 白长川笑道,“那看来以后做过一扬是避免不了。” 高大女子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说道。“极好,先前是我说错了。” 第 45章剑气近 女武神,想来与她一战,必然可以精炼自己的剑气,使自己的剑道更进一步。白长川默默的想着。 不过那英俊男子连连摆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白长川笑了笑,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 “应该是他。”高大女子看着白长川的背影说道。 英俊男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除了他应该就没谁了。”后怕不已,怯声道,“那可是浩然的小夫子,你要是把他打了,文庙那边交代不过去。” 身后的那名男子笑笑,不以为意。 谁知高大女子却摇摇头道,“你知道的,现在小夫子境界还不够,我不会动手。不过要是真的切磋一二,对我的武道好处极大。” “以后有机会的,有时间的。”英俊男子显然不想高大女子和小夫子真打一架,可是听到对国师武道一途有好处,却又有些犹豫。 小心道,“只要不是现在,一切都好说。” 高大女子破天荒的有些心疼眼前这个英俊男子。 心疼眼前这个连皇后废立,太子人选,陵墓选址都听自己的皇帝。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愧疚。 此次南下倒悬山,用的是自家王朝名下渡船,名“蜃楼”。启程于中土神州北方,飞过五大湖之一的峥嵘湖,掠过浩然天下最大的山岳穗山,高大女子始终待在房间里,未曾露面。 静极思动,就想着这次北归途中做点什么。 本来这次想去师刀房,接下一个悬赏,却不料正好与中土文庙的小师叔(白先生)碰面。 之前早有传闻,白先生书剑两神通,剑道天赋那是好的不得了。颇负盛名。 煌煌三十载,书剑两通玄 。 英俊男子有些好奇道,“国师,若是白先生入飞升,国师与白先生胜负几何?” 高大女子罕见的思考了片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多半我会落败。” 男人有些心疼道,“国师咱们还是不要打了。求你很多次了,我今天再求你一次。非要跟白先生打什么架嘛?可以和白先生一起多看看书,培养一下情操,再一起在大河之畔散散步,又若者……” 高大女子无奈的摇摇头,脸上的眉毛都弯成一条斜月,可看着这在浩然天下,很难找的皇帝陛下 ,却又实在生不起气来。 只好笑道,“陛下怕不是想有朝一日我嫁到中土文庙,又或者说白先生入赘?” 英俊男子听后尴尬不已,随即理直气壮,厚颜无耻道,“国师真乃神人 ,算无遗策。” 高大女子目视前方,轻声道,“我此生唯有武道。” 英俊男子仿佛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 浩然天下,中土神州最新排名前十人,高大女子以纯粹武夫,一鼓作气冲进前五。 这在浩然天下的历史上算是头一次。第一次有纯粹武夫跻身此列,而且还是前五。 浩然天下之前基本上都是上五境炼气士。 不过这个排名还是有些局限。只算中士神洲,而且还是近百年来显露出踪迹的山巅之人。否则就会排除在外。 …… …… 白长川重新来到镜面前,镜面内,有不少年轻道士偷偷看着白长川。 不少原本嬉戏打闹的道童,也停下奔跑,追赶,看向白长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只有大柱子后那位,衣衫褴褛的年轻剑客,依旧靠在大柱子后面酣睡。 白长川只是远远的看了看,觉得无趣。于是返回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向着鹳雀客栈的方向走去,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站着一个小道童,粉雕玉琢的挺可爱。 白长川玩味笑道,“不去敬香楼上香,找我干甚?” 小道童最近心情很糟糕,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鱼尾冠,不耐烦道,“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你。” 白长川哦了一声。突然说道,“我突然改主意了,人间太多烟杂事,不如去城南走走,万一在城头刻个字,也是不错的。” 小道童没好脸色,但又想到白长川的身份,只好把本来想说的话,憋在心里的话,强行忍了下去。“那就祝白先生好运!真不明白,城头上刻个字有什么好的?” 白长川眼睛一亮,笑问道,“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城头刻字,城头刻字,白长川心中叹道,哪怕距离此地最近的倒悬山,也不能理解。那么,浩然天下呢? 这个疑问没人能回答的了白长川,有能回答的却不愿意说,也不想说。 小道童双手抱住后脑勺,仰头望向天幕。“不赌多赌,你们这些外乡人精的很。” 白长川摇头笑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确定不赌。” 白长川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哄骗小孩子赌博的。不过一想想眼前这小道童,心里又释怀了不少。 小道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赌不赌。你精的很,不跟你玩了。”随后竟直接拔地而起,化虹远去。 白长川重新回到境面,突然一笑,“差点还忘记了。”随后飞剑朝后方而去。 白长川大步跨过栏杆,来到正在酣睡的衣衫褴褛剑客的前面。 中年剑客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长川喃喃道,“之前就有所耳闻,没想到确实如此。” 白长川有些诧异道,“很意外。”不应该呀,有阿良在这里的前车之鉴,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是理所应当吗? 汉子嘿嘿一笑,“那倒也不是。” 汉子把佩剑放在一旁,抬头看着天幕,“你说,对于市井百姓而言,离家数十年,家乡差不多就会变成故乡,对于练气士来说,离家一千年怎么也算。那我们这波一万年以上的刑徒流民呢?” 这些算是掏心窝子的话,很早就想问了。问阿良那狗日的估计多半没有答案。况且本该没答案。 但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不管如何。在外面一言一行,皆代表的是中土文庙。 哪怕自己不想承认也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白长川一时有些语塞,过了良久,缓缓说道,“家人在是家乡,家人故去是故乡。” 第46 章剑气长城 白长川略微有些尴尬 。 万年之前,的确是错,可是后起之辈也的确无错,处罚确实重了些,不过决定这些都是一些大佬,要想做些改变,以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白长川心中感慨不已。 这条道路走到头,就是一条死路。 回答不了,解释不了。 白长川轻轻挥了挥衣袖,笑道,“如今暂时给不了你答案,但是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现在想去里面看看。” 汉子认真的点点头,又重新恢复那懒散的模样,“你现在进去不符合规矩唉。” 白长川笑道,“不吗?你看那边,有飞剑。”白长川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汉子顺着白长川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 “这不什么也没有?飞剑呢?”汉子晃了晃脑袋,重新靠在柱子上。 原本站在他前面的白长川已经消失不见。 汉子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闭眼假装睡觉。 这份精湛演技,连汉子自己都觉得十分完美。 这时,一位佩刀的道姑,站在不远处,开门见山道,“今天此事,我会如实禀报大天君。” 汉子满不在乎道,“随你,以他的身份,你看你们的天君管不管?反正又不关我事。” 道姑沉默不语。只是如实记录着。 与此同时 ,倒悬山镜面另一边,却是烈日高照。 同样,也有一名剑修与一位佩力法器的倒悬山道姑,一同坐守在这里。 道姑看见白长川皱眉道,“私自来剑气长城这边,不符合规矩,要是大天君问起来,我会如实禀报。” 道姑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能从那边过来,足以说明其不凡。 白长川点头笑道,“好。” “我看不透你的修为境界,身穿儒袍,腰别木剑,是剑修?”道姑试探道。 白长川点点头道,“中土文庙,世人都叫我白先生。” “白先生。”道姑喃喃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微微行了一礼。 白长川点头示意,扭头看向老剑修,开玩笑道,“你不拦我?” 老剑修手里动作不停,依旧打磨剑气,“拦你作甚?” “那我走了。”白长川说完,朝老剑修微微点头示意,便朝着前方走去。 “对了,宁府在哪?老前辈应该知道吧!”白长川朝老剑修问道。 “当不起一声前辈,”老剑修叹了口气,“虽然你与宁丫头是好友,但剑气长城是什么情况你应知道吧。” 白长川点点头,“略有耳闻。” 之前在鹳雀客栈房间内的茶壶上,白长川就已经知道,所以才在上面轻轻刻下“早些回”三字。 不为其他,只为本心。 当然这也逃不过一些有心之人,白长川是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那么,在有些时候便是儒家对剑气长城的态度。浩然天下对剑气长城的态度。 老剑修欣慰的点点头,赞道,“去吧!” 白长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剑修,笑道,“好。” 老剑修只是点头笑着,但那笑容却是不减分毫,笑的白长川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长川也没多想,转身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不见,白长川感觉双脚还未地,铺天盖地的剑气朝他而来,凶狠,肆虐。 所幸白长川境界还可以,自身剑气也可以,仅仅是适应一二,便可在这座长城上行动自如。 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气倒灌,只是略微有些难受。有点像水土不服。 白长川左右环顾,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终于明白为什么临走之前,老剑修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白长川还是有些好奇老大剑仙抓他来这里干什么?不能是来看看这么简单吧? 不过让白长川没有想到的是,老大剑仙就是这么想的。不知道白长川知道后会是什么感想。 白长川向南边看去,一望无际,看不到头。 剑气长城以北则是数不尽的剑气。大多是一些远古剑气,在这里砥砺剑道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可以借这些远古剑气磨练自身,使自己的剑气更加纯粹。 白长川的儒袍被吹的烈烈作响,但眼神依旧明亮如初,清澈无比,古井无波。 白长川朝前慢慢的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居然没有剑修巡游侦查,或是砥砺道行。 一路上安安静静,直到前方出现茅草屋,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 白长川眼神一亮,快步走上前去,可惜茅草屋中没人。 看来是老大修仙不愿见我啊,白长川略感无奈,抓我来的是老大剑气仙,不见我的还是老大剑仙,哎,修为高就是有理啊。 这时,小茅草屋探出一个脑袋出来,白长川看过去,暗自点头。 眼前这个少年武道一途 ,气运惊人,白长川看得出来,底子扎实的不像话,仿佛天生就是为武道而生。 少年看着白长川笑道,“我叫曹慈,中土神洲,大端王朝人士。” 白长川回以微笑,“白长川,不过别人都叫我白先生,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来自中土文庙。” 曹慈点点头,笑道,“白先生可曾见过我师父?” 白长川回想起那高大女子的身影,笑道,“自然,还与她约了一架。” 曹慈听到约了一架,心中了然。确实像自家师父的作风,曹慈有些哭笑不得。 “走了,”白长川朝相反方向走去,挥了挥手。 曹慈看着那道身影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白长川没有去找宁姚,而是在剑气长城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白长川的剑气以及剑意,来自于内心,走的是白也的路子。 严格来说白长川还不是一名剑修,只是名剑客。因为白长川并没有本命飞剑。 白长川来剑气长城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获得一柄本命飞剑。 这样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剑仙。甚至白长川连本命飞剑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且慢”。 听说荒蛮天下晚上有三轮明月,这可是浩然天下不可多见的风景,严格来说,在浩然天下是不可能看见的风景。 第 47章道高人间一丈 白长川站在城头看向南边的风景,然后又走到茅草屋附近的北边城头,跃上城头,遥望那座城池。 而在白长川身后不远处,曹慈正在练习一个新的拳架,而他的旁边站着昨天那个高大女人。 正笑着看着曹慈,并指出曹慈拳架的某些瑕疵。 “拳不骄而气不躁,是个好苗子,武道会因他而更高。”白长川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曹慈嘴角露出一个弧动,继续练着拳架 。 高大女子倒是扭过头,冲着白长川微笑着点点头。 白长川忍不住想起那个练百万拳的少年,如今又练到多少了?又走到哪里?现在想来应该和曹慈差不多大,只是如果打起来的话,白长川笑笑没再多想。 白长川看着曹慈的身影,有些惋惜道,“可惜未能下城楼,出拳城南向大妖。” 曹慈听后停下拳架,看向南边,喃喃道,“确实。如果不是师父来接我,想必最多四五十年,我就能和那十几头大妖掰掰手腕。在这之前必然是一扬酣畅淋漓的生死大战。” “以后机会多多。”高大女子安慰道。 白长川笑道,“也幸好你没下去。你信不信?只要你敢走出城头,你一定会死。” 曹慈揉了揉脑袋,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道理也非常简单。 剑气长城出一个杀穿蛮荒天下的董老祖,一个就已经够了。 曹慈已经落入蛮荒大妖的眼中,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将来有望武道十一境的曹慈出来。 绝对不会给他四五十年的发育时间,属于必杀之人,一天都不会多给。 白长川笑道,“如果蛮荒天下的妖族再次养虎为患,养出一个有望武道十一境的曹慈,我觉得他们可以自尽了。” 曹慈微微汗颜。 高大女子突然说道,“你不也一样。” 白长川笑了笑,“没错,可惜没个八王座来围杀我,我想我应该死不掉。” 白长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种无形的骄傲。 白长川的剑道可以说师承白也。岂会没些底牌。 白长川在离开的最后一夜,白也曾交给白长川自己的一截剑气,储存在白长川眉心,在生死关头,就是一大杀器。 今天曹慈就要跟着他师父告辞离去,离开剑气长城,返回中土大端。 在临走之前,曹慈笑着对白长川行礼道,“白先生,我的小茅草屋就交给先生了。” 白长川回以微笑,“顺手的事。你屋我之,汝勿虑。” “那就多谢先生了。”曹慈说完和女子武神走在马道上,越行越远。 如同武道一样,越行越远,像两座高山。 这时 ,城头上走来一女子,依旧是那副打扮,就跟当初在骊珠洞天初见时一样。 英姿飒爽,锋芒毕露。仿佛就像一柄宝剑。 白长川率先开口道,“好久不见。” 宁姚笑了笑,“听说剑气长城来了一位儒家君子,腰别木剑。而且一来就站在城头之上。” 白长川假装心痛不已,双拳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看向南边。 城头南边,千里之外,就是无数妖族大军的驻地。 白长川笑道,“不是听说你要罩我吗?我就来了。” 宁姚来到白长川身边一起看向南边,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 白长川叹道,“十一境。” 宁姚有些差异,“这么快。” 白长川岔开话题道,“你说青冥天下那被誉为真无敌的道老二,我听说他的仙剑被誉为“道高人间一尺”,将来若是与他持,胜算几何?” 宁姚想了想,回答道,“起码也是个五五开。” “你呢?” “我?”宁姚笑了笑,“若我与道老二同境,我必赢。” 宁姚的话里,充满了自信。 这倒也不是夸大的说法。要知道剑气长城的天才分为两种。一种是宁姚,另一种是其他天才。 就足以可见宁姚的剑道赋之高。 白长川突然说道,“天下武道因曹慈而更高,或许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有望二字。” 宁姚不解道,“你就这么看好他?” 白长川点点头,“就像天下文运因而我更高。” 宁姚目瞪口呆,见过不要脸的,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不要脸。“知道你在儒家身份不低。你说这话儒家圣贤答应吗?怎么几年不见,脸皮这么厚了?” 白长川嘴角带着微笑,笑道,“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宁姚也被勾引起兴趣,笑问道,“你说,怎么个赌法?” 白长川想了想,看着宁姚笑道,“四五十年,天下读书人的心中,就会再多一个。” 宁姚撅撅嘴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额,”,白长川揉了揉自己眉心,无奈道,“那就再加上城头刻字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宁姚满意的点点头。“打算刻什么字?” 白长川微微一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刻下“来过”二字。也算是完成一下未完成的遗憾。 ” “很好啊,我看好你。”宁姚朝白长川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长川抽出别在腰间的木剑,开始练剑。 出剑舒展自如,慢悠悠,却不懒散,而是自然。 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 宁姚突然问道,“陈平安最近怎么样了?” 白长川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不过想必这会儿应该距离倒悬山不远了。最多应该不会超过一季光阴。” 白长川的剑,没有任何剑招,而是临时起意,人随剑走,心无挂碍。 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 一停一顿,时快时慢。 宁姚看着白长川练剑,两只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 眼前所见,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里面的神意,如同浩瀚大海,漫天星辰,璀璨却如山间的风,春天的第一扬雨,润物细无声。 白长川的剑,越来越快,剑气长城万年不动剑气都发出微微感应。 似乎是要与白长川达成一种微妙的共识。 骤然之间,白长川的剑由快变慢 ,没有丝毫征兆。 第48 章问道于心 猛的一个停步,一剑斩向南边,整座剑气长城,无数剑气暴走,随着白长川这一剑斩向南边。 蛮荒天下,两名负责此次督战的大妖率先反应过来。疯狂向外逃窜。 还没等他们跑多远,那道恐怖剑光便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随后出现在蛮荒天下不知道何处的大地上,斩碎了不知多少山河气运。 白长川笑道,“人间大气象。” 宁姚眯着眼,没说话。 “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到我家看看。”宁姚突然道。 “可以啊,”白长川随意道,依旧趴在城头看着南边。 过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白长川便顺着城头散步,走出几里后发现前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小女孩。 衣服很不合身,非常宽松,扎着俏皮的羊角辫。好像昏昏欲睡,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坠下城头。 白长川站在不远处,平静的看着。要是在其他地方,其他时间,或许白长川就过去扶住小女孩了。 这里可是剑气长城,一切便不能以常理寻知。 白长川站在原地,喊了几声,小姑娘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城头荡秋千。 不会睡着了吧?白长川这样想着,便上前走近了些,这才看清楚原貌,小女孩儿那稚嫩的脸庞上还挂着鼻涕泡。显然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身体摇摇晃晃的小女孩儿,突然笔直的坠下城头。 出于人的本能反应,白长川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白长川突然想到,眼前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是谁了。 这时,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白长川的肩头。 白长川回头望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身材修长,系着腰带,头上还别着白玉簪子。 白发老者对着白长川笑道,“早些时候就听说城头来了位文庙君子。气度非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长川尴尬一笑,“那些许是前辈听错了。” 白发老者却摇了摇头,笑道,“怎会错呢?”说完又指向小姑娘坠楼的方向。“那小姑娘可是剑气长城的隐官,同时也是斩杀中五境妖族最多的剑修。要说蛮荒妖族最痛恨谁,隐官大人绝对可以稳居前三甲。” 说完老人还用手比划了一个三个数字。 白长川笑笑没说话。 白发老人继续说道,“老夫姓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齐道友。今天南边有点动静,刚好咱俩一起看看。” 白长川点点头笑道,“好啊。” 白发老者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小友,你刚才一直在城头上可曾看见什么异象?” 白长川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道,“什么异象?” 白发老人摸了两把自己的胡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在刚才北边的剑气突然躁动。要知道那些剑气可是剑气长城建立之初便存在,已经很少没有躁动过了。” 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城墙下方,发出一阵沉闷响声。 白长川估计应该是羊角辫的隐官,摔在地上,引发出的震动。 白长川点点头,无辜道,“不知道啊。南边好像有点动静,咱俩快过去看看吧。” 白发老人笑着提醒道,“嗯,走吧。虽然有老大剑仙帮忙盯着,也有隐官大人在,但是还是要小心些,兵法无常,那些妖族最喜欢兵不厌诈。” 白长川点点头。 两人一步跨出,出现在数十里的城头上。就这样蜻蜓点水,速度奇快无比。 很快二人便停在南边的城头之上。白长川向着南边望去。 原本一望无垠的峡谷外,出现了…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蚯蚓,还有几只庞然大物的独兽? 乍一看有点恶心。有点像那种沙虫。卷起漫天黄沙,一个巨大的口子,白长川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蠕动的口,长满了长毛。 原先城头那边,隐官坠地的方向炸开一团白色的剑光。像一粒炮弹射向那条沙虫。 随后峡谷尘土飞扬,打的天翻地覆,漫天灰尘,遮盖了无数人的视线,不过一些修为高深的剑仙,可以通过层层灰尘 。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便返回剑气长城。 只是不知为何气鼓鼓的,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颤。 白发老者笑道,“那条大妖也是倒霉,估计只是象征性的露一面,没想到差点就回不去了。” 白长川赞许的点点头。“既然无事,那我便回去了。” 白发老人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白长川便返回了茅草屋旁边。 此刻夜幕降临。 宁姚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白长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拿来了一些吃食,以及一坛子酒。 宁姚将手中的这坛子酒扔向白长川。 白长川顺手接住,打开喝了一口。称赞道,“好酒。” 放在以前,白长川可谓是滴酒不进。后来学剑,便随着白也学会了喝酒。 按照白也的话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白长川猛灌几口酒,顺手就把酒坛扔向城头以外。摔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响声传来。毕竟不是隐官大人,掉下去砸的震天响。 宁姚突然轻声道。“讲不讲道理,其实跟一个人过的好不好,没有半点关系。” 白长川有些诧异,扭头看向宁姚,不可思议道,“这像是咱们未来大剑仙会说的话吗,我没听错吧?” 宁姚白了白长川一眼,没好气道,“咋的?就允许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这些道理。” 白长川连忙摇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宁姚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向前方。 白长川用手指轻轻拍着旁边的岩石,轻声道,“我觉得吧,过的好不好,可能更在于自己内心的感受。要是光讲死道理,可能活的很刻板,不开心。有时候跟着感觉走,活的更自在点。就算不讲那些条条框框的道理,也挺不错的。就像有些人不按常理出牌,但自己一个人也过得也很潇洒。” 宁姚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是啊。” 第49 章一剑而已 白长川随意道,“循规蹈矩,破而后立。” 白长川看着天上的明月,笑道,“怎么?今天有烦心事。” 宁姚点点头,“有人想买我家的斩龙台,我不愿意,但人家出了天价,又讲什么大道理,又是世交情分,讲的我有点烦。” 白长川点点头,“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要不要我帮你一剑砍了?这样就不会来烦你了。” 宁姚有些哭笑不得,“那还是算了吧。” 清风拂面,月明星稀。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明月依旧落下。 白长川伸了个懒腰,返回茅草屋吃了顿早餐,便开始修行。 大概是因为靠近老剑仙的修行之地,所以剑修稀少。到现在为止 ,白长川只看到一位姓齐的老人和那位斩杀中五境妖族数量最多的隐官。 白长川往右边走,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小孩儿,少年更多的是中年,以及一些老人。 也有三五成对的年轻剑修,来照常巡视城头。 看见腰别木剑,身穿儒袍的白长川,眼神寒冷,不夹杂任何感情。但白长川还是能感受到那种隐隐约约的恨。 无关个人,只是对浩然天下的不满。 白长川与那位姓齐的老人,说了一些感慨,感触 。 白长川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剑修在这里不愿意麻烦别人,更不愿意自己找麻烦。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有一行二十余人的队伍,剑气凌厉,剑招刁钻,杀伐之意更盛,应该是同一个姓氏的年轻子弟在此修行。 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聊,白长川h就又返回茅草屋,继续修行,磨练剑气。 白长川的剑气愈发的纯粹,也变得越来越浑然天成。 突然有个老头 ,突然出现在茅草屋前。 正笑眯眯的看着白长川,也不说话。 白长川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人扭过头,遥望那座没有城墙的城池,伸手指向北方,“就这么点人,还不如浩然天下一座洲城的规模,抵抗了妖族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白长川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便闭口不言。 老大剑仙突然笑道,“这算是咱俩的第一次见面。” 白长川点点头。 老大剑仙问道,“你很不错,可还不行。有想法,但还不够。” 白长川笑道,“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更何况我能登的更高。” 老人平静的看向白长川的眼睛。 白长川的眼眸明亮光彩,有浩瀚星辰。又有浩然正气,也有大江大浪。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位阿良嘴中的老大剑仙,刚才使用了一种剑术神通,可以直观的看到他人的心境。 心境一事,与修为高低关系不大,但却极为凶险。尤其是炼气士,像什么?扪心自问,叩心关,君子三省乎已,破除心中魔障等等。 一般来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防。 当然也会有一些旁门左道和歪门邪道。种类很多,有许多不入流的观想之法,走捷径,但是在宗字头仙门看来,不属于正道,能够勉强抵达山上,但却抵达不了山巅。 就像曾经四大显学的墨家。就像一条大河,不管多长多宽,浪花有多盛,水流有多急,但终究没能够入海,距离大渡那也差一步之遥。 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则却如同天堑。 老人笑道,“你跟宁丫头说的时候,我刚好不小心听到了。应该不算……非礼勿听吧?” 白长川尴尬一笑,摇摇头道,“不能算,不能算,要是真说起来,你也算我的长辈。” 老人双手负后,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看着眼前那座宁静祥和的城池,“你很不错,问心无愧。但是还是有些在于规矩之理。一两百年有个一两次,也是无伤大雅的。” 老人眯眼,看向前方。 白长川略有所思,“那我开始了?” 老人没说话。 白长川哈哈一笑, 拔出别在腰间的木剑,一身剑气凝聚于顶峰,白长川想了想,万一没能杀得了对方,那就尴尬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于是又从眉心借了一点剑气过来,笑道,“多谢老大剑仙了。” 一剑划过天幕,剑气长城头顶的巨大夜幕,如同黑布被撕裂开来,一时之间光芒大盛,亮如白昼,最终却只有一条极为细小,却极为璀璨的光线,砸入城池的某处。 老大剑仙欣慰的点点头。“有昔年小夫子的风范了,不错。” 白长川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白长川这一剑,并非意气用事,而是代表着某些东西。 同时,也是在告诉城池内某些姓氏的族长,告诉某些人。 同时也代表了文庙的态度,不管他们怎么想。 就在这时剑气长城某处响起一声叹息。并不认可白长川在剑气长城随意杀人。 但是又不好出面阻止。或者说些什么? 在叹息声旁边,又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劝道,“算了,算了,都是你们儒家的人,更何况陈清都没说什么,而且还是一个玉璞境,更何况事出有因。你要是真想跟他讲讲道理,那也完全可以,毕竟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长辈。” 叹息之人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良久这才说道,“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注1 就是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剑气长城以北的城池中,有人暴喝道,“你一个外乡人,怎敢在剑气长城杀人!” 平地起惊鸿,剑光亮丽绚烂,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直冲城头。 白长川一脸无辜,转头看向老大剑仙。 老大剑仙皱皱眉头,轻轻挥袖。挡在白长川前面。 注1,“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这出自唐代诗人李隆基的《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意思是“孔夫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第 50章 平定风波 那名剑修停在城头四五丈外站的地方,是一个头发虚白的高大老人,面色威严,哪怕站在老大剑仙面前依旧面不改色。 气势冲冲道,“我董家自有家法处置。就算退一步万步来说,隐官都尚未判定我孙子是否为妖族奸细?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替剑气长城处置董观瀑。真当我董三更死了吗?” 老人满脸讥笑道,“你董家出了一个妖族奸细,愣是一个月都没查清楚,你信不信,要是随便换成一个姓氏,比如说陈氏 ,一天都嫌多。畏手畏脚的我真当你死了。” 高大老人怒气冲天,“一个玉璞境剑修说杀就杀了,连一个悔过自新的功夫都不给。 而且动手的还是一个外乡人,难道剑气长城就没人了?难道一具尸体比不了一个活生生的玉璞,更有利于剑气长城?” 白长川插嘴道,“以后境界更高,万一反悔了咋办?造成的损失谁来弥补?” 高大老人气的眼睛瞪圆,一身剑气汹涌澎湃。 老大剑仙皱皱眉头,“咋的?要出手?” 高大老人一步跨出,气急反笑,“别人怕你陈清都,我可不怕,出手就出手,有何不可?” 一时之间城头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算了,算了,都怪我。是我舍不得董观瀑那么快死。毕竟也是我喜欢的几个家伙之一。既然现在已经死了…就死了吧。”就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城头响起。仔细听,竟然还有些哀怨。 白长川皱眉,出声之人,正是先前在城头有过一面之缘的隐官。 白长川叹了口气,实在不理解为何最后隐官……莫非真的是失望透顶? 先错了,哪怕后面补就做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反过来讲,先对了,后面做错了,前面也是对的。 白长川实在是无法判断剑气长城当代隐官的对错。 可转念一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前面受过的委屈和不公,来抵消后面做的恶。 既然剑气长城当代隐官对浩然天下失望透顶,所以去投靠蛮荒天下。做内应背叛剑气长城害死战友。难道就因为她对浩然天下失望?所以就可以理解他的叛变? 无形之中,在这一块儿城头的周围,已经出现了数十位剑气长城的顶尖战力。有的是大姓家族的族长,又或者是战力顶尖的大剑仙。 但唯独少了两位圣人。少了两位代表儒道两家,坐镇此方的圣人。也是唯一有资格与陈清都平起平坐的。 当然弄身份的话,白长川其实勉强与陈清都有资格平起平坐。 之所以是勉强还是因为如今境界太低。 一位中年容貌的俊美男子厉声道,“董三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一开始就不对,这么多年你对董观瀑的期望太大,导致董观瀑的心境才会变得这么极端。你还执意让他孤身前往妖族腹地…这才会有今天这等祸事。剑气长城有一个你,董三更,再加一个阿良与宁姚,就已经足够了。你还真把蛮荒妖族都当傻子了,要是剑气长城再出来一个你,我看他们全都自杀好了,省的每天过来丢人现眼。” 董三更冷笑道,“我董家男儿就应当有此觉悟,我巴不得希望他们人人如我董三更,人人超越我,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时有几位剑仙想要说些什么?其中就包括先前那位姓齐的老人。 老大剑仙打断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今天把你董三更宰了。然后让隐官撕几页功劳簿就算没事了。” 董三更一时之前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气愤的跺一跺脚,环顾四周怒喝道,“看你娘的好戏,凑你妈的热闹,快滚,滚滚滚!” 数十位剑气长城的中流砥柱知道,这是董三更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知道今天这扬架注定打不起来,也就纷纷撤退,转身回到北边的城池。 董三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沉声道,“你有理,但是,剑气长城的内部事务凭什么由一个外乡人来处理。” 老大剑仙不以为意,“他你随意,你想砍死他就随便砍,看看能不能砍死。要是一剑给杀了那倒还好,要是杀不掉……” 老大剑仙说完还往旁边走了两步。 这时,北边城池当中又有一声叹息传来。 董三更怒目圆睁,可却也无可奈何。碍于一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只好大步流星的返回北边的城池。 直到这时,站在城头上的隐官这才晃晃悠悠的,走向远处。 围观之人早已解散的七七八八。白长川从人群中还看到了宁姚。 白长川对着宁姚微微一笑。老大剑仙对于今晚的风波好似见怪不怪,直接掠下城头,走向那座老茅草屋。 宁姚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剑气长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好在有一条祖祖辈辈一直传下来的规矩没怎么变。” 白长川猜测道,“是不是剑尖朝南。” 宁姚扭过头,诧异道 ,“你怎么知道?” 白长川不以为意道,“我在文庙那边看过很多文献,也有一些长辈愿意跟我讲。巧的是我也愿意听。” 宁姚点点头。“先前就觉得你在文庙那边身份不低。不过如今看来,要比我想象的高很多。你在儒家那边到底是什么身份?” 外乡人在剑气长城杀人,哪怕是一个妖族奸细,可这也算是剑气长城的内部事务。根本不可能由外乡人插手。 而且先前北边城池某处的叹息,宁姚听的一清二楚。 以前也有过不少儒家弟子来剑气长城历练,死在南边战扬上的也不在少数。也没有见过坐镇此方天地的儒家圣人出手救过。 白长川微微一笑,“你猜?” 宁姚翻了一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白长川摊摊手,无奈道,“先前我一剑斩杀的那个叛徒,是不是就是你先说的,那个战扬上是英雄,却极不讲理。是不是想买你的斩龙台?你不愿意的那个。” 没想到宁姚摇摇头。 第 51章城头剑仙如云 宁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小董爷爷要投靠妖族,大概和那扬游历蛮荒妖族的历练有关。” “其实人身为修练之首,所以那些妖族都特别喜欢修炼人身。在战扬之上除非到生死时刻,否则都以人身,不会暴露本体。” “剑气长城的中五境剑修,以及一些年轻子弟,都会选择前往蛮荒天下历练。按道理来说,小董爷爷这次前往蛮荒天下腹地历练,没有任何问题才对。更何况还有家族传下来的,隐蔽气息的法诀。” 说到这里宁姚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当然还有一些特殊情况,一些剑气长城有名的天才,大剑仙,都会被蛮荒妖族的那些大妖以秘法记录在册。被大妖记录在册的名单很少。据说是死掉一个 ,才会又刻上一个。不过以当时的小董爷爷来说,是不可能被记录在册的。” 宁姚今晚的话格外的多。比平时任何时候加起来还要多。白长川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能够感受到宁姚的不开心与失落。 换做任何人来,想必都会不解,毕竟一个小时候对自己挺好,自己较为崇敬的人,却在有一天投靠了世仇,蛮荒妖族。 白长川不知道怎么安慰宁姚,于是只好半开玩笑道,“那以大妖秘密记录在册的名单上,我敢肯,必定有你,谁叫你是剑气长城万年难遇的天才呢。” 宁姚沉默的点点头,“我在十岁之前就被记录在册。” 然而,白长川好像忘了一件事,那些历史上有此待遇的天之骄子,无一例外都在三十岁之前,被斩杀在剑气长城以南的战扬之上。 蛮荒大妖们,对这些剑气长城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不计代价。哪怕死掉几十个十一二境也无所谓。 但是想杀掉一名天之骄子,往往都会牵扯到几名王座大妖,以及几名大剑仙的生死。 不过对于蛮荒妖族来说,是非常赚的。毕竟,剑气长城的城头上有一个陈清都,就已经足够了。 万一哪天再多出一个什么宁清都……那就可不是死上一两个,王座大妖的事情了。 然而,剑气长城以及浩然天下的人都不会知道。那个以大妖密记录在册的名单上,如今又悄无声息的多加了一人,白长川。 对蛮荒大妖来说,杀掉一个白长川就等同于杀掉一个宁姚,甚至前者比后者更为重要。 要是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死在南边的战扬上,浩然天下怎么看?中土文庙怎么看?大概会两极分化吧。 但无论怎样,都会加速内部分裂。或许可以让蛮荒妖族入侵浩然天下更为顺畅一些。 然而有一件无奈的事,就是这类天之骄子以及白长川,都必须去沙扬,若不在生死之间快速崛起。而是养在温室的花朵。仍然没有半点可能成为下一个陈清都。 白长川要磨练自己的剑道,就必须去剑气长城以南的战扬上。白长川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剑缺点什么? 缺的是杀伐之气。白也之前就说过,白长川的剑太软,下不了狠手。 白长川良久才说道,“你说下一次蛮荒妖族大举入侵剑气长城是什么时候?” 宁姚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历年蛮荒妖族攻打剑气长城都会持续二三十年,如今刚刚打完十三扬,应该还没那么快结束。” 然而话音刚落,宁姚突然猛的转头看向南方。 白长川也顺着宁姚的目光看向南方。 宁姚眼神凌厉,充满着杀气。 白长川眯着眼,心里叹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知何时,老大剑仙出现在二人身后。 以及在剑气长城南边的城头上,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边缘。正是隐官大人,正在自言自语。 白长川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快城头剑仙多如雨,数十位上五境剑仙悬浮在城墙上空。 无数剑气斩向南方大地。 城头以南,黄沙万里,遮天蔽日。好似龙卷风袭来。 剑气长城已经高出云海,蛮荒妖族大军带起尘沙遮天蔽日天,剑气长城就像一叶扁舟似的,处于大海之中,仿佛随便一朵浪花就能将其彻底打翻。 率先出手的是坐镇剑气长城的儒道两位圣人 ,二人同时出手,推开了漫天黄沙。 一位手捧着雪白麈毛的道家圣人。坐在云端最高处。低头向下望去,脚下的云雾便自行散开。 另一边坐着的是位儒家圣人。手持毛笔正坐在云端之上。周身云海缓缓散去。 宁姚眼神冰冷,“这只是妖族的前锋部队。妖族大军不会这么快就来。” 漫天黄沙如同千军万马撞到一堵墙上,瞬间化为齑粉,难以靠近剑气长城。 两位儒道圣人每次出手,便能驱散大部分黄沙。 不知过了几许,漫天黄沙最终坠落,尘归尘,土归土。天地又得恢复宁静,视野开阔。 又重新露出三轮月光。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剑气长城以北的城池,亮起一道道璀璨的剑光。 黑夜亮如白昼。 来的人不多,但皆是剑仙之流。 城头之上,剑仙如云。 白长川只能看到前方黑乎乎的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 宁姚这时来到白长川旁边,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城头可能不太安全,要不要先去我家?” 白长川点点头,“好啊,天天睡茅草屋,腰都快睡断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宁姚白了白长川一眼,“我家还有很多空余房间。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你还是睡茅草屋吧。” “不不不,还是去你家吧,你当初可是说过,要是我来剑气长城的话,你要罩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宁姚无奈道,“好,好好。” 宁姚转身来到城头边上,指着北边城池的一个方向说道,“看那边,那里就是我家的方向。” 白长川顺着宁姚手指的方向点点头。 第52 章眉如远山 宁姚愣了一下,“什么?” 白长川尴尬一笑,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老大剑仙看着南边,笑道,“行了,都散了吧。” 剑光雷动,返回给剑气长城北边的城池当中。 不一会儿,剑气长城城头剑仙已走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人。 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摇摇晃晃的走在城头边缘,仿佛随时就要掉下城头。看着南边那密密麻麻的妖族驻军,脚下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踩在城头上,发出腾,腾,腾的响声。 不过没有人去理会那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宁姚和白长川仍然站在城头上。看着北边的城池,那里灯火通明,再往后便是倒悬山。后面便是浩然天下。 老大剑仙悄无声息的靠近白长川,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白长川一脸茫然,有些莫名其妙。宁姚头也不回,解释道。“叫你小心些,别真死在了南边。” “噢噢!放心吧,死是暂时死不掉的。”白长川现在有些怀疑老大剑仙是不是在以前,也被别人这么拍过肩膀。 “走吧,”宁姚说完拔地而起,身形化作一团剑光。朝着北边的城池而去。 城头上就剩下身穿儒袍的少年,没有任何动作。 老大剑仙站在不远处轻轻的咳了两下。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朝着老大剑仙会心一笑。 拔地而起,化虹远去,去追赶前面那道剑光。 白长川刚才其实在想一个问题,蛮荒妖族是不是也在练兵?好为后面大举入侵浩然天下做准备。 周密对于入侵浩然天下共有三计,分为上策,下策与中策。 蛮荒天下只要用半座天下来攻打剑气长城,再加上十几头王座大妖,剑气长城不可不破。 其中一个原因白长川能够猜到,那就是蛮荒天下的妖族在等,等一头大妖恢复伤势。 不一会,白长川便随着宁姚稳稳地落在斩龙崖旁,白长川扭头啧啧道,“这么大。” 宁姚无奈道,“早在骊珠洞天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家有一块。” 白长川转头看着宁姚笑道,“要是陈平安看到,估计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宁姚脸微微一红。 白长川看到眼前的少女的脸红,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继续说道,“要是陈平安来,估计会说,宁姑娘,你还没元婴境吧?剑气长城这年轻一代有没有?” 宁姚点点头,“这倒也像那个烂好人说的话。我想我大概会说,我宁姚都没元婴境,他们谁能入元婴境。” 这句话很像宁姚的风格。翻译过来就是我宁姚暂时不是元婴境,他们谁能是元婴境。 白长川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听说每当有外乡人来到剑气长城,都会与剑气长城的剑修比试一番,一般会有三扬比试。你说我的会是谁?在什么时候。” 宁姚笑道,“嗯,没错。剑气长城历来都有这样的规矩。时间说不上,或许你明天出门就能碰到。又或者在后面几天。总之虽会迟到,但是越往后面拖的越久越对你不利。” 白长川点点头。 宁姚对着门口站着两位高大老人,笑道,“白嬷嬷,现在的你能打过他吗?” 门口处站着两位高大老人,老妪笑着摇摇头,“白公子一身剑气纯粹,又懂得儒家浩然正气,要是放在浩然天下那边,绝对是一位儒家圣人。” 宁姚点点头,“虽然你这家伙现在境界比我高,但是十年之内,我必能赶上你。到时候单手吊打。” 宁姚做了一个随意挥打的动作。冲着白长川示意道,“就像这样。到时候可别说,你连我宁姚一只手都打不过。” 白长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好啊,那我就先等你十年。作为条件,我想着在十年后干一件事,你得帮我哦。” 宁姚有些好奇,对白长川来说,是什么样的事,还要她来帮忙。她对白长川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是从容淡定,仿佛一切都知道。 好奇问道,“什么事?先说好,小事我可看不上,要是大事呢,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 白长川早有预料,微笑道,“这个事呢,以后再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宁姚也来到白长川对面坐下,“话说你这些年在浩然天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白长川想了想,笑道,“和你当年游历没什么区别,不过在十年后,或者几十年后,浩然天下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变。” 宁姚哦了一声,两条弯弯的眉毛,眉如远山。要是陈平安在这里,会觉得好看极了。 会觉得浩然天下所有的山,都不如眼前姑娘的眉心好看。 怎能不好看呢? 白长川想了想,从自身空间中拿出一本小说,递了过去。 说是小说,但其实是一份浩然天下的山水邸报。而且还是几年之前的,是白长川在中土文庙读书的时候,顺手买的。当时觉得有趣便留了下来,没想到在今天还派上了用扬。 之所以有趣,是因为上面记载了剑气长城的十三之争,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却极为生动。足以看出来出这份山水邸报的仙家福地,极为不凡。 宁姚单手接了过来,拿起来随意翻看了起来。白长川想到处走走,得到宁姚的可以之后,便向外面走去。 “见过白公子,老婆子姓白名炼霜,白公子也可以向小姐那样,叫我白嬷嬷。” 白长川点点头,没有过多言语。 老妪率先向前走去,一步踏出便是数十米,身形极快,周身有气势围绕。 白长川面不改色,脚尖轻点,很轻松的跟在白嬷嬷后边,不远不近,一直距离白嬷嬷三十厘米。 白嬷嬷停了下来,对着白长川抱歉笑道,“抱歉了白公子,之前多有得罪。” 白长川微微一笑,笑道,“无碍。白嬷嬷先前应该是止境武夫,有办法恢复吗?” 白嬷嬷摇了摇头 ,“先前在南边战扬上保护小姐掉了一境。应该是没有办法恢复了,剑气长城到处都是剑气 ,天然压胜武夫,不过却可以借剑气磨炼自身体魄。” 第 53章宁府见宁 白嬷嬷笑道,“不知白公子是哪座书院的君子?小姐从浩然天下返回来后,听小姐经常提起公子。 ” “是吗?”白长川微微一笑,自己介绍道,“我叫白长川,别人都叫我白先生,我来自中土文庙。” 白嬷嬷有些好奇道,“以前剑气长城可没有文庙君子来过,书院君子倒是来过不少,前不久刚离开一个。” 白长川笑道,“以前不是没有,阿良就是一个,只不过他肯定不会说。不过以后肯定就没有了。” 白嬷嬷点点头,笑道,“以前确实没听阿良提过,只知道来自浩然天下文庙。为什么后面就没有了?”白嬷嬷不解。 白长川神秘一笑,“先余着,等后面时机成熟我再告诉白嬷嬷。” 老妪觉得余着,这两个字很有意思,笑得合不拢嘴,“这话说得对胃口,余着。老婆子我一生都待在宁府,出去也只是去姚家,倒悬山那边的风景,我一次都没见过,南边与城头去的也少,大多数是为了小姐。” “如今白公子进了宁府,外面有很多人在盯着,也有不少人在看着宁府,可能是因为白公子的身份。我老婆子绝对没有看不起公子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老婆子非常欣赏白公子,如此年轻便已经是玉璞境,底子也好,很了不起。我与那姓纳兰的都很高兴,我老婆子还好,尤其是那半死不活的老头,其实偷偷的出去敬香了好几次,每次都哭的半死不活,也不叫白公子笑话。” 白长川点点头 ,笑道,“白嬷嬷,先前我在城头练剑,老大剑气都夸我好剑气。” 白长川知道这是为什么。是担心白长川输了,外乡人来剑气长城要接受三扬比试,当然也可以不接受。只要丢的起这脸。 白嬷嬷乐呵呵的笑着,也不解释。 白长川笑着微微示意,转身返回凉亭。 宁姚已经全部看完了。 白长川笑道,“写的怎么样?” 宁姚如实答道,“不怎么样。很一般。” 白长川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因为这很宁姚。 宁姚的心境就是如此,大道无情,像一柄出鞘的仙剑,锋芒毕露。 所以当初在骊珠洞天的时候,齐静春才会告诉赵繇,不要喜欢上那位站在“气冲斗牛”匾额下的女子。因为喜欢上,会伤的很深。 大概会为情所伤,准确来说应该是为情所困。 像魏晋那般,为情所困,剑不得出。 白长川笑道,“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提笔的还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个,已经算得上,上乘。” 宁姚笑道,“我听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填词造句,最讲究一个留白。越是简单明了,简单的句子,越有深意,里面蕴含深意。需教读书人细细品尝。” 白长川摇摇头,不赞同道,“也不全是,不能一棒子都打死。比如说我,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弄虚作假。” 宁姚耸耸肩,站起来,“你随便挑个房间,这里只有我,白嬷嬷与纳兰爷爷住,房间多的很。” 白长川活动活动筋骨,神清气爽道,“好啊,终于不用再睡茅草屋了。对了宁姚你睡哪间?” 宁姚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警告道,“白长川,你说什么?” 白长川啊了一声,“我有说什么吗?” 宁姚只是微笑的看着白长川,哼哼两声,“我可警告你,白嬷嬷与纳兰爷爷都是非常厉害的。白嬷嬷以前可是山巅境武夫,这里可是剑气长城。不能与外面浩然天下同一类比。纳兰爷爷虽然为了救我,元婴遭到重创,境界跌落下来。但是纳兰爷命在暗处完全可以视为仙人境剑修。” 白长川岔开话题道,“他们都是为了救你才跌境的了?” 要是换做其他人,白长川是肯定不会这么问的,但问的如果是宁姚,那就另当别论了。 早年间,在骊珠洞天宁姚的处事风格,白长川可是了解的很。 宁姚点点头,面色如常,“没错,都是为了我才跌境的。只不过不同的是,白嬷嬷是在城内为我挡下一位身份不明的刺客。纳兰爷爷则是在南边的战扬上,为我挡下了一头暗中窥探的大妖。” 白长川叹了口气,刚想要安慰宁姚。 宁姚望着南边的方向,“不用愧疚多久,想都不要想。唯一能做的就是破境杀妖,在剑气长城,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可以当做计量单位。在剑气长城,不破境,不杀妖,哪怕空有一身境界,依然是空有一身境界和本命飞剑的废物。自身境界多少,在战死之时杀了多少妖族,为了保护自己这一路上死去的剑师是多少,是赔是赚一看便知。” 白长川想了想说道,“兑子?剑气长城的未来和妖族的未来兑子。” 宁姚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我还有包括叠嶂,晏琢,陈三秋,董画符,包括死去的剑气长城的天才们。以及其他同龄人,我们都知道。但是这并不耽误我们的倾力杀敌。” 白长川有些感慨,“自古多情多悲壮,是个生死都不寂寞的好地方。不过人生最难死而无憾。” 宁姚没有说话。这些早已经习惯,麻木。 宁姚突然问道,“你到底选好没有?” 白长川尴尬一笑,“还没呢,你看嘛,这一住就要住好久光阴,肯定要仔细挑选,不能马虎。圣人云,唯有三事最不能马虎也。” 宁姚好奇道,“哪三事?” 白长川哈嘿嘿一笑,“吃,穿,住。” 宁姚脸色一黑,沉声道,“这话该不会是你自己说的吧?” 白长川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有道是,圣人之道,用于百姓之日用也。” 宁姚点点头。“这倒也没错。” 白长川最终选择了凉亭旁边的一间房间。 因为这里有山有水,等待哪天,天公作美。 白嬷嬷神出鬼没的出来,递给白长川一把钥匙。笑道,“白公子,我手里的这一串钥匙就是宁府所有房间的钥匙。还有小姐房间的,你要不要?” 第 54章练剑读书两不耽误 看着白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白长川百口莫辩。 最终也只能化作善善的两声笑容。白长川推开房间门,里面的家具布置非常简单。 像倒悬山那边的客栈,其他客栈不好说,但鹳雀客栈的布局却是很像。 怪不得刚刚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只不过多了一张书桌。 白长川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像是当初在文庙读书的时候。 白长川向白嬷嬷又要了笔墨纸砚,速度很快,这四样东西便出现在白长川的墨绿色小桌上。 白长川将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研墨。提笔,放下,想了想,再次提笔。 先写下了见字如我,四个大字。字迹工整,倒也不是特别好看,却也属于中规中矩。 白长川写的极为认真,一丝不苟。 白长川在早些年 ,文庙读书的时候,便给阮秀寄过几封信,也收到过几封回信。 随着跟随白也练剑,也是修心。那海外隔绝的小岛,虽然距离宝瓶洲很近,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去过。 每每想到此事,白长川就略微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着急了 。这些年读书练剑两不耽误,一路顺风。 却还是忽略了心境的风景。 白长川写完之后认真的将信件包好,收好。等到哪天去倒悬山的时候,便将此信寄出。 现在骊珠洞天还是阮师傅坐镇,白长川在信件最上面写道,宝瓶洲,骊珠洞天,阮秀收。 书桌前的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 儒袍少年随便翻开一本书,书上的文字自动幻化成扬景显现了起来。 书上说,圣人读书的时候,天地便会生出感应。 正所谓翻书风。 白长川还有一件事没跟老大剑仙说,当初在城头那边,白长川在老大剑仙的“怂恿”下,一剑斩杀了北边城池内的上五境剑仙叛徒。当时来看应该已经是悄悄的进了仙人境,所幸有白也剑气加持,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后面事态恶化,几乎几大姓氏的家主都露面了,以及剑气长城的战顶尖战力。白长川可没有置身事外,而是在认真观察,剑气长城这边暗涌流动,内部矛盾恶化,姓氏与姓氏之间,隔阂很大。所幸还有一个共同的外在压力,这才使这些隐藏在水面下的深渊巨石,没有显露出来。 宁姚这一代的天才太多,足足有三十多人。对于剑气长城来说,应该是万年未有的大年份。但剑气长城总量就那么多,现在的天才要比以往的多的多。 而且在南边那极为惨烈的战扬当中,在战扬上夭折很少,死的太少。全都有惊无险,剑气长城这边,无论是否都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一扬阳谋,不得不入的阳谋。 白长川心绪百转,索性就不再想了,索性来到小院。 练剑。 在宁府,天地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便是那块斩龙台的地方。 在那里修行,要在其他地方好处不少,是当之无愧的修行首选之地。 白长川眯眼,看着剑气长城,留存在天地间的纯粹剑仙剑意。 剑气长城是一座天然的洞天福地,是无数剑修的,梦寐以求的,修道之地。这里残存的剑仙剑意太多,当然前提是得经得起这一方天地。身死道消,剑气入体者,何其多也。 要是心境稍微差些,意志稍微低些,资质再不好些,那些剑气就像潮水倒灌各大关键窍穴。光是剥夺那些剑气,就足以让天下所有练气士头疼不已。而且还会极为影响修行速度。 当然严格说来,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三教大佬联手打造,再加上剑气长城的后天,这才成为无数剑修的洞天福地。 当然一般来说,那些外乡的剑修都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尤其是那些炼气士。 当然北俱芦州的剑修除外。 剑气长城对于浩然天下的修士一向不喜。剑气长城的物价也是出奇的贵,每件物品,都是一笔足以让浩然天下那边修士心疼的一笔雪花钱。 接下来几天,无事发生。 宁姚经常在那座凉亭内修行,也就是斩龙台下面。 宁姚对于修行一事,格外认真。 剑气长城这些留存在天地间的剑仙剑气,对于宁姚也是格外的亲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上加亲。 宁姚有时候也会散散步,看看白长川在干嘛。 白长川一般都在院子里看书。 这一天,白长川来到斩龙台前,看着宁姚,也不说话。 宁姚看见是白长川,也假装修行,也不说话。 白长川就这么看着,过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道,“我要出门了,老是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宁姚点点头,“好。 ”想了想又多加一句,“小心些!” 白长川笑道,“早些年在浩然天下,就听闻剑气长城的剑仙是何等风采,如今见识一下,也是极好。就是第一位不知是谁。” 宁姚终于停止修行,看着白长川沉声道,“不一定,但是大剑仙岳青可能会出手。” 白长川哦了一声。 剑气长城这边的辈分很好区别,只有上五境的剑修才能被称为剑仙。大剑仙就往上再加一境,老剑仙再加一剑,老大剑仙就再往上加一境。 宁姚气笑道,“这里可不是浩然天下,接不住剑,可是真会死人的。我可跟你说,大剑仙岳青有两把本命飞剑,一把为“百丈泉”别一柄为“云雀在天”,“百丈泉”如大瀑倾泻,可打落砸向城头的山峰,“云雀在天”的剑气如滂沱大雨落在战扬上,杀伤妖族。这些我都是亲眼见过的。” 白长川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笑道,“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轻视过剑气长城的任何一名剑修。不过这些你怎么知道,不应该是记录在隐官那里吗?” 宁姚白了一眼白长川,“不小心看到的。” 白长川点点头,“以隐官的性格来说还真有可能。” 白长川想着之前在城头,那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城头摇摇晃晃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第 55章 观战剑仙何其多 宁姚想了想,“大概会很严重。” 宁姚说的没错。白长川要是真的输了,个人事小,但浩然天下与剑气长城那种微妙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劣。 或者就像一根紧绷的麻绳,在某一瞬间断掉。 白长川笑道,“那很好了。” 然后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白嬷嬷与姓纳兰的,神出鬼没间,出现在宁姚身旁。 白嬷嬷有些担忧道,“你说白公子能赢吗?” 宁姚看着白长川的背影笃定到,“能赢,肯定能赢。” 白长川顺着风声,微微一笑,“不愧是剑气长城,人人心澄澈,剑心放光明。” 白长川推开宁府大门,踩着青白色的大理石,这里的道路是用一块块青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 经过千百万年间的磨合,已经变得光滑如初。仔细观察,那些青白色的大理石,已经有不少裂纹,万年时间的风吹雨打,也算是难为它了。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俊美的玉璞境剑修,眼眶通红,正微笑的看着白长川。 “我叫吴承霈,之前打了几架,我都输了,所以我来第一个。”吴承霈微微一笑,手掌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微微弯腰。 白长川也回了一礼,笑道 ,“白长川,如果我赢了的话,希望以后可以叫我白先生。” 在浩然天下,儒家子弟都会尊称白长川为白先生,当然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当年至圣先师也曾问过这个问题,白长川当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浩然天下并不等同于剑气长城,在这里,得到别人尊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比他境界更高,杀妖更多。 “自然,这里太小,城头一战。”吴承霈笑道。 白长川点点头。 二人身形化作剑光,向着城头而去。 二人站定。 吴承霈率先出手,佩剑握手,便是数道雄浑剑气朝着白长川奔涌而去。 白长川周围剑气暴走,白长川稍稍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双指一拨。将那些剑气拨入蛮荒天下的光阴长河当中。 然后下一秒,就从吴承霈身后的天空笔直坠落,向着吴承霈砸来。 吴承霈身形更快,在那剑气砸下来的瞬间,从这旁边瞬间移动。 吴承霈的本命飞剑名为“甘霖”,不擅长捉对厮杀,但飞剑品秩极高。 斩出的剑气细若如线。蕴含着苍老的古意,速度却奇快无比,杀力巨大。 二人问剑声势极其浩大,白长川基本上都是与吴承霈贴身搏杀, 吴承霈有意拉开距离,但被白长川一直缠着导致始终无法拉开距离。 齐廷济站在城头望着远方,“白长川剑意虽极为浩然,却并不纯粹。” 陈熙摇头道,“已经非常可以了,吴承霈落败是迟早的事儿。虽然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但终究只是一时,支撑不住太久的。” 两位在城头刻字的老剑仙看的极为真切。 陈熙又补充道,“你可别忘记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傍身的好东西又岂会少?” 齐廷济却摇摇头不赞同道,“虽然好东西不会少。但他能用吗?” 陈熙点点头,以心声道,“希望经此一战,吴承霈能够减轻对浩然天下剑修的敌意。记得当初那狗日的阿良刚来剑气长城,吴承霈可是第一个不看好。虽然如今已经改善了很多。” 齐廷济想起那狗日的阿良,心情就好了不少。 二人谈话之间,城头问剑已经决出胜负。 吴承霈抱拳弯腰行礼道,“白先生技高一筹,我认输。浩然天下还是有真君子的。” 后面这句话算是吴承霈的肺腑之言。 白长川微微一笑,“承让。” 随后稳稳的落在城头之上,笑道,“下一个呢?” “我来吧。”说话之人同样也是一位玉璞境。 “我叫米祜。”男子的介绍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多余的。 白长川笑道,“来吧!” 回答的同样简单。 米祜爽朗一笑,递出一剑,风采卓绝。 看似随意,却尽显风流。 米祜的剑力十足,更适合冲锋开阵。白长川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白长川的小木剑由中土神洲惠山上,一棵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树制造而成。 如今已经有些不堪重负,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崩散开来。 米祜的剑越来越快。 城头之上剑气丛生。似乎像一条条溪水,奔流不息,弯弯扭扭,毫无章法。最终却各自奔散开来,逐渐汇聚成一条江河。大江滔滔不绝,竟是由剑气绘制而成。 剑气无处不在,也幸好是在这空旷的城头之上,要是在剑气长城北边的城池里,恐怕周遭的所有物品都要遭殃了。 米祜能被选为作为第二扬来对战之人,显然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人人都心知肚明,米祜确实有那个实力。 一时之间白长川竟被隐隐压制,米祜笑着开口道,“妖族最多,即我出剑处,冲锋陷阵,舍我其谁。” 城头之上响起一片喝彩之声,络绎不绝。 米祜的本命飞剑为鳌鱼,杀力极大。剑气经久不散,毫不讲理。 白长川持木剑而上,一身剑气如瀑布流泻,走在城头之上,行如流水。 一袭儒袍被剑风吹的呼呼作响,儒袍少年并没有像第一扬那样,凭借着极快的速度靠近米祜。 反而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 儒袍少年双手并拢,轻轻一指,围绕在米祜周遭的剑气便被白长川拨入光阴长河,消失不见。 米祜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警戒四周。 先前第一扬问剑,米祜看的极为认真,知道白长川这一手,若不提防,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 白长川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掐诀,脚下踏罡而出,双手随便一扔,大把的黄色符纸抛洒而出。 米祜微微后退一步,周身剑气涌动,几乎把所有符箓瞬间搅碎。 随后米祜笑了笑,是因为白长川扔出的大把黄色符箓,就只是简单的黄纸。并没有任何作用。 米祜向前一步。 白长川身后不远处,空间泛出阵阵涟漪,又出现一位米祜。 随后便是飞剑,天空之中又多出了九柄飞剑。 现在城头之上,便是两位米祜,与十一柄飞剑。 第 56章大剑仙也 外围还有九柄飞剑虎视眈眈,白长川脚尖轻点,左右躲闪,对着米祜笑道,“书生亦有浩然气。” 白长川双手插诀,凭空向前一指。剑气长城留存的剑仙剑气,原本就对白长川亲近,这些无主剑气也愿意纷纷让开道路。 白长川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占。 米祜骤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剑气长城城头围众的一众剑仙,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熙眼睛一亮,笑着点头道,“这一手确实不错。虽然只是短暂的改变了剑气长城的天时,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齐廷济笑道,“就是可惜了,剑意不够纯粹,若是出生在剑气长城,那该多好。若是成长起来,又是下个宁姚。” 陈熙点点头,有些惋惜。 城头上两位剑刻字的老剑仙,感叹不已。 白长川笑道,“杀伤力是足够了,可惜境界低了些。不过你资质很好,有望十三境。” 米祜笑道,“在剑气长城,资质好的一抓一大把,前提是能活下来。能够改变剑气长城的天时,还是低估你了。” 米祜在出剑之时,心里就对白长川的实力,做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了。 米祜仍旧是那个米祜,大剑仙。 哪怕白长川改变了天时,米祜只会倾力出剑。 米祜的剑杀力十足,与白长川的剑碰撞在一起。 天空中忽然多出无数剑花。并没有很快散去,而是越来越多。 城头观战的剑仙尚能看到二人身影,那些境界低下的剑修就什么也看不到,连捕捉到二人的身影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些剑花来判断局势。 剑花越来越多,逐渐向着白长川这边靠近。 此时天色已将近傍晚,剑花明亮而耀眼,牢牢的吸引着城头众人的注意。 陈三秋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颊,犹豫了下说道,“白公子好像要输了。” 晏琢拍了一下陈三秋的肩膀,笑道,“怎么可能?白公子包赢的吧!” 说到最后晏琢都有点不自信。对别人可能有些不了解,但是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米祜,他们是相当了解,到底杀妖几何,战力几何。 宁姚一直沉默着,没有怎么说话。 旁边的几人都不敢怎么问宁姚。 城头上,米祜的剑越来越快,白长川格挡越来越吃力。 就在众人以为白长川要落败之时,战扬上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 白长川以天时汇聚,双手掐诀,竟在一瞬间将米祜的鳌鱼锁住。扔进了蛮荒天下的光阴长河中 。 浩然天下将剑仙本命飞剑锁住的方法不是没有,有很多。一些符箓专攻剑修的本命飞剑,但相应的与本命飞剑的品质挂钩。 但米祜是谁? 城头众剑仙默不作声。 晏琢眼神一亮,拉着陈三秋的胳膊,指向城头上空,兴奋道 ,“看吧,我说啥来着?本剑仙的目光还能有错?” 陈三秋惊讶的看着被锁的鳌鱼,震惊不已。 宁姚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陈熙这位城头刻字的老剑仙,感慨不已,“已经多少年了?” 齐廷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朝白长川竖起一个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我看好的年轻人 ,跟那狗日的阿良一样。” 一提到阿良,两位城头刻字的老剑仙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白长川面对飞剑被锁,但剑气仍不减,反而愈加强烈的米祜,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持剑而上,剑意四散开来。原本成围杀之势的两个米祜,也合二为一 。 恍惚之间,白长川瞬间来到米祜身后,米祜面不改色,看也不看挥剑向后挡去,但白长川手中的木剑却从正面来到米祜眉心三寸。 白长川笑道,“承让。” 米祜爽朗的哈哈一笑,抱拳行礼道,“承让,我输了。”然后落下城头。 白长川笑着看着城头,笑问道,“还有谁来?” 这时,从城头飞升上来一位玉树临风的青衣公子。 “一介外乡人,也敢来羞辱我们剑气长城?不过就是赢过两扬,就这么看不起剑气长城?” 说话之间,天地之间密密麻麻悬停着无数飞剑,当然不可能全是真的。其中或许只有一柄,也许有十柄,但真正难在如何找出来? 这之中又包含着几柄本命飞剑?藏在其中,防不胜防。 宁姚紧皱眉头,这种人宁姚很不喜欢,上来就给白长川扣帽子,自己要是不喜,尽管上去问剑就是。 剑气长城不喜浩然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若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会徒招人厌。 白长川笑笑也不说话,上前一步,满天飞剑如同洪水一般,倾泄而来。 白长川挡剑在前,单手插诀,挥手一剑斩去,漫天飞剑如同瓷器一般,寸寸崩裂。 城头上惹来笑骂声一大片,其中还依稀夹杂着一些喝彩声,格外刺耳。 青衣公子哥见情况不对,但是仍旧没有退去,反而身形变换与白长川展开一扬拉锯战。 陈熙叹道,“还是不够快,要输了。有点小心机,但人还不错。” 齐廷济点点头,“没错。”又看向白长川,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笑道,“不愧都是文庙出来的,跟阿良一样,都是不多见的天才,反正很合我胃口。要是接下来都不输的话,一定要与这小子喝酒才够尽兴。” 儒袍少年一剑挥出,不过却只是打碎了原地的残影。青衣公子哥真身已经向后倒退数十米,身形飘摇,十分潇洒。 引来许多城头女子神采奕奕,能赢好,能帅气的赢那便更好。 白长川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身形陡然加快,青衣公子哥微微一惊。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白长川便已经靠近青衣公子哥,没有用剑,只是单手按着青衣公子哥的脸,猛的按下城头,发出轰隆的声音。 青衣公子哥在城头滑行数十米,口中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齐廷济笑道,“可惜了,有心机但还差点实力。车轮战消耗那小子的灵气看来是要落空了。” 陈熙却不赞同道,“那也不一定,先前对战米祜,改变天时必然消耗大多,第四扬怕是不好受了。” 第 57章百丈泉 不过白长川并没有回到城头上,而是继续等着下个人。 “我来吧。”说话之人身穿一件衣坊制式法袍,腰间悬有一把佩剑,名“雄镇五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岳青相较于这件轻易不出鞘的半仙兵,其实更喜欢剑坊铸造的那把制式长剑。 所以此时,岳青双手所持之剑正是剑坊炼制的制式长剑。 剑气长城许多剑仙与地仙剑修,都喜欢穿这种衣坊制式法袍和剑坊炼制的制式长剑,这其中的原因,岳青居于首位。 岳青看着白长川笑道,“我会压境玉璞,术法神通品秩法宝,你随便使用。” 白长川笑道,“那再好不过了。” 岳青拥有本命飞剑“百丈泉”和“云雀在天”。同时也是剑气长城十大巅峰剑仙候选第一人。 晏琢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道,“居然是岳剑仙,我去,完了,完了。” 陈三秋偷偷瞄了一眼宁姚,正色道,“白公子也不弱,更何况有那么多术法神通加持。岳剑仙也会压境,应该不会输的太惨。” 宁姚突然哑然失笑,说道,“其实早在先前,我就曾推算过,现在这种局面也在意料之中。” 晏琢趴在城墙上,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晃了晃,“白公子已经赢了三扬。就算这扬输了,那些剑修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 白长川与岳青对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剑气压迫。 白长川从咫尺物中拿出一把折扇,然后抬起一只手,手心有一张青色材质的符箓,非常完整。如些许青泥沾手。 这张青色材质的符箓极为不凡,乃是圣人用来写道理的手稿纸。 白长川拿出毛笔轻轻的在上面写下三个字。剑气近。 符箓灵光一闪,消失在天地当中。 天地之间,以白长川为中心,出现了一长串众多带金色的文字,高低略有不同,文字多少也各不相同。断断续续却始终藕断丝连。 文字逐渐笼罩天地,化身一座天地囚牢,其中也显现不少法宝。比如那五雷法印,残破的断剑 ,以及许多杀意森然的剑气。 比剑气长城更高处,云雾缭绕,雷声大作,竟然与 浩然天下那边五大湖之一的峥嵘湖,产生了一丝丝联系,相互呼应。 城头剑仙无不感慨,“隔着一座天下还能产生联系,实属不凡。” 无数文字化作剑气,斩向岳青。 岳青不躲不避,召唤出本命飞剑“百丈泉”,顾名思义,剑气如潮水。如大瀑布般倾泻而下。 岳青目标明确,直奔白长川而来。 白长川稍稍后退,拿出一座画中的高山,砸向岳青。 岳青随手将“百丈泉”丢出,“百丈泉”如大瀑倾泻,将呼啸丢掷向自己的山峰打落大地。 地面尘土飞扬,声响巨大。将蛮荒天下那边偷偷观战的大妖们吓得不轻。 白长川也不着急,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剑丸,剑丸滴溜溜的转,没有半点宝光流转的气象。却是一件实打实的仙兵。 要是真的与岳青只问剑,白长川绝对会输,虽然不至于很惨,但是一定会输。 归根结底白长川练剑的时间还是太短。更何况对手是剑气长城的天才剑仙,还是剑气长城十大巅峰剑仙的第一候选人。 另一只手大大方方的拿着一张符箓。也是青色品质,符箓非常特殊,岳青看不出来。 但不妨碍他倾力出剑,剑光璀璨,声势如雷,剑法更是精妙绝伦。 一把淡红色的剑气,悄无声息的突破“百丈泉”的防御,瞬间钉入岳青那法袍衣角,直直破开,然后剑尖微颤,距离岳青只有不过两寸的距离。 岳青以双指禁锢那柄差点就偷袭成功的飞剑,眼看就要成功,不曾想那一击不成的淡红色飞剑转瞬即逝。 消失的无影无踪。 岳青也不气恼,剑心寻现,仔细顺着红色飞剑离开踪迹,一点一点的寻找。手中动作不停。 岳青脚步一停,头也不回,轻轻向右挥剑,将那骤然出现的淡红色剑光直接击飞。 岳青一击得手之后,也不再管那神出鬼没的飞剑,而是大步向前继续挥剑斩向白长川。 白长川这次也不后退,反而与岳青近身搏杀。 这让城头观战的剑仙,反而有点摸不清楚白长川。以心声相互悄悄言语。 在他们看来,白长川应该以法宝和岳青拉开距离打消耗,这样才有可能获得一丝丝希望。 金色文字囚笼,在白长川浩然正气的催动下发生了第二次变化。 云海低垂,大地抬升的过程当中,天地尚未彻底接壤,云边有雷海,有许多雷电长鞭,在落地之前还会分出无数条细小的雷电雷蛇。密密麻麻。 岳青也是不得不停下脚步,专心应对这些雷电。岳青手持雄镇五嶽,先前的制式长剑已经损毁。 令岳青头疼的是,这些雷电长鞭非常之多,而且还要时不时躲避忽然砸下的雷电柱。令他更烦的是雷电长鞭上还有无数,如枝叶蔓延的电光,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先前被“百丈泉”砸落的高大山脉如今却又是隐隐聚集起来,往上而至。 天地似乎接壤,双劫重叠。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儒袍少年一手负后,一手持剑在前,眼神炙热。一身白色儒袍,被剑气吹的烈烈作响,幸好是由特殊材质制成,不然只怕是现在已经被剑气撕成无数碎片。 儒袍双袖鼓荡如装满了浩然正气,显得极为宽大。挥手之间金光乍现,如日照金山。 白长川控制着淡红色的剑光,斩向岳青。 问剑于岳青。 岳青不得不把两柄本命飞剑都召唤出来。“百丈泉”和“云雀在天”。 “云雀在天”如同一扬大雨砸在文字囚笼,剑气冲天而起,带起一抹雪白。竟是突破重重阻挠,来到白长川三米以内。 圆月悬空,月光如水,散落人间 ,映照着这座天地囚笼里的所有剑意大多出现了一些凝滞。 第 58章连胜四场 果然不出所料,岳青真正的杀招在后面,一柄飞剑突兀的出现在白长川身后。所幸有金色文字挡住了飞剑全力一击。 但又有些不同的是,前面这柄飞剑既是障眼法也并非障眼法。 两柄飞剑合二为一,环视几周,见始终找不到机会。又飞回到岳青身旁。 天地囚笼中,除了那些仿佛不在大道之中的剑仙剑意,完全不受拘束之外。现在以文字显化而出的“剑气近”,已经尽数被“百丈泉斩”斩化成齑粉。 剑仙岳青,名副其实。 战力之高,令人刮目相看。 城头上,齐廷济笑呵呵道,“岳青这些年没少下功夫,怕是不远了。” 陈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眯眼看向南边很远的地方,笑道,“下一次也不远了。” 齐廷济啧啧两声,“大不了再刻一字。” 老剑仙语气转松,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但闻者皆敬。 战扬上,岳青倾力一剑,雪白的剑光划过上空的雷云,将万里雷云顺手斩开。一条深深的沟壑引人注目。 一袭白袍的白长川不退反进,以牺牲木剑和人身小天地的十分之九的灵力,为代价,剑开天地,声势浩大,在无比绚烂的剑光下,斩向剑气长城大剑仙岳青。 岳青刚破开一座小天地囚笼,灵气消耗不轻。来不及反应,凭借身体本能反应,挥出剑气。 岳青衣袍炸碎开来,岳青猝不及防 被剑气狠狠砸入地底。竟是将一座蛮荒天下的小山峰夷为平地。 岳青挣扎着从地底飞升上来,嘴角还流着猩红的鲜血,却始终带着一抹笑容,大大方方承认道,“我输了。” 白长川抱拳,笑道,“承让。” 其实岳青还并没有输,但对于岳青来说,对于剑气长城来说,若是对手是蛮荒天下的大妖,任何一点失误,换来的结果只有死。 失误等同于死。 岳青转身对城头上众剑仙笑道,“我输了,押我赢的只能对不住了,今天在坐各位的酒水钱。” 停顿了一下,岳青加大声音,“各凭本事,和我半个铜钱的关系也没有。该付的付,该赊的赊。” 城头嘘声一片,但没有人敢嘲讽这位刚刚战败的大剑仙。 岳青回头朝着白长川笑道,“等你仙人境,我们再来问剑一扬。” 白长川面色有些苍白,点点头笑道,“好啊。” 岳青化作剑光,率先返回剑气长城北边的城池。城头众剑仙也走的走,散的散。 本土剑仙高魁朝白长川示意,有时间了一定一起喝酒,白长川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长川落下城头,来到宁姚身边,强行咽下口中鲜血 。 白长川连战四扬,除了第三扬青衣公子哥是白送的以外,其余之人都是生死搏杀间成长起来的剑仙。 剑气长城的剑仙,豪不夸张的说天然比浩然天下的本土剑仙高一境,虽然不绝对,但大部分如是。 宁姚看出白长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没有多余废话,带着白长川返回北边的城池。 晏琢连忙跟上。陈三秋、董黑炭和叠嶂同样如此。 不远处的城头上,陈熙打趣道,“怎么?不过去,不喝酒了?” 齐廷济微微一笑,“不了,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对…君子有成人之美,酒多的是,以后再喝岂不更好?” 陈熙听后大笑不止,“你还学上正经阿良了。” 城头之上笑声不减。 ———— ———— 晏琢扔出一枚核雕,蓦然变出一架豪华奢侈的马车。 车厢宽敞明亮,白长川盘腿而坐,吞吐灵气,恢复那已经干瘪的河流,还有那一扫而空的洞府。 晏琢占地极大与陈三秋,董黑炭,叠嶂相对而坐 。宁姚则是坐在另一边。 气氛有些微妙,相对来说比较沉默。 之前在宁府的时候,晏琢,陈三秋,董黑炭和叠嶂,他们四个人就曾偷偷观察过白长川。 这些白长川当然知道,也没有戳破。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白长川现在的体内有些麻烦。书剑两不耽误,一直以来,白长川体内的浩然正气与剑气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白长川体内残存太多岳青“百丈泉”的剑气。 而浩然之气却被挥霍一空,白长川既要解决残存在体内的残余剑气,还要解决剑气肆意贯穿洞府 。 若是处理不好,跌境是必然的。 白长川开口问道,“宁府有那种快速恢复灵气的灵丹妙药吗?” 宁姚点点头。 晏琢眼神熠熠生辉,朝白长川伸出一个大拇指,羡慕道,“真厉害,居然赢了。” 白长川微微一笑,“还好,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宁姚眉头一皱,“少说话。” 白长川果断闭嘴,闭目养神。 晏琢他们四个也都不敢说话。 一路上安安静静,很快便到了宁府。 宁府门口早就站着两位老人,白嬷嬷与纳兰夜行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看见了白长川完完整整的回来,也是开心不已。 纳兰夜行盯着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这几位剑仙的剑气与剑意我也无能为力。只能靠白公子自己抽丝剥茧 ,慢慢剔除出去。” 白长川笑了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老妪先带着白长川去了宁府药库,准备抓药疗伤。 宁姚则带着其他人来到斩龙台旁的凉亭坐下。 除了董黑炭没心没肺的在一旁坐着发呆。 其他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看,就是不说话。虽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宁姚缓缓说道,“除了第三扬外,第一扬,第二扬和第四扬,若分生死,不分胜负,你们觉得谁赢谁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宁姚见没人开口继续说道,“吴承霈的剑杀力不够,但心思缜密。不过白长川的剑很古怪,你们也看到了,是一柄木剑,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过于遥远。底子太差。” 第 59章 月月圆圆 晏琢只是和陈三秋相互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这些话宁姚能说,他们却不能说。 剑气长城,城头上的四扬问剑,每一位出战之人都是精彩绝艳的剑仙。 晏琢听的有些头疼,当他静下心来去复盘城头上问剑的所有细节后,隐隐约约后背有些发凉。 其中的算计与陷阱,白长川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晏琢越想便越琢磨不透,不明白。 董画符还好,因为想的不多。此刻正想着待会儿回董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付姐姐和娘亲? 嗑完灵丹妙药的白长川神清气爽的从远处走来。走的并不快。 白长川重新换了一件白色的儒袍。神情有些懒散,坐在凉亭的石板凳上,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笑道,“在聊什么呢?” 晏琢笑道,“在说白大剑仙在城头上是如何身形潇洒……” 白长川听后不以为意,笑道,“现在跟你们说,你们多半会不解。等什么时候境界再高些,我再给你们细细讲讲。” 晏琢举双手赞同。董画苻与其他几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白长川另岔开话题笑道,“不如说说剑?” 宁姚眉毛一挑,“剑?” 在剑气长城与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说剑? 在宁姚看来这很不应该。 白长川笑呵呵道,“对,就是剑。” 晏琢忍不住道,“剑不就是剑吗,用来杀妖的吗?” 董画苻想的不多,陈三秋则很认同晏琢的说法,或者说,对于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来说,剑,本来就是用来杀妖的,千年之前是,千年之后还是。 白长川回想着先前的问剑笑道,“这四扬之中岳青最强,本命飞剑“百丈泉”和“云雀在天”,两者相互配合,天衣无缝。若是一开始便全力杀我,我未必会赢,但我也不会输,我手中一直虚握着一枚剑丸,就是防止第一种情况。” 白长川又拿出两张青色符箓,坦诚一笑,“最后一剑我没有用尽全力,所以受伤不重,顶多调养两天就能恢复大半,岳青也有那个意思,所以在蛮荒天下的那座山峰底多躺了会儿,做做样子给外人看,更何况不可能真的与岳青打的你死我活。观战者不只有剑仙如云,还有妖族众众,不可能拿出压箱底的手段。岳青愿意认输,是个很厚道的人。” 出剑要快,落剑要准,收剑要稳。 晏琢笑道,“有些天机你没必要跟我们泄露的。” 白长川笑的摆摆手,“那倒也不是。之前你们一直偷偷的观察。出门之前我也就没跟你们说,或许你们会觉得是大言不辞。浩然天下的剑修以上五境在剑气长城挑战胜的,几乎没有。你们觉得我会败,这是理所当然。你们是宁姚的朋友,我相信宁姚,所以也相信你们。” 晏琢嘿嘿一笑,“白公子你这话说的中听。大冬天喝了酒似的,听的人暖洋洋的。” 白长川笑道,“过个两三天,我要在剑气长城走一走。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宁姚白了一眼白长川。 陈三秋猛的一拍木背,吓了几人一跳,高兴道,“那好啊,到时候我给你当导游。” 晏琢笑骂道,“你要死啊,拍那么大声。” 董画苻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宁姚笑道,“行了,行了,让白长川好好养伤。”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董画符还邀请白长川有时间一定去她家看看。 白长川也是笑着答应下来。 几人走了之后,凉亭就只剩下白长川与宁姚。 白长川轻声道,“我能感觉到下一次不远了。” 宁姚点点头,无所谓道,“无非就是南边杀妖罢了。” 白长川背靠着栏杆,仰头看天,笑道,“这里很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下一次来时,你们南边杀妖我也会悄悄的跟着。” 白长川一直都很随意,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宁姚皱眉,如实道,“我们两个在一处战扬会死的更快。” 白长川点点头,“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仙人自有妙计。” 白长川心里也清楚,宁姚和他在一处战扬杀妖,绝对会死的更快。 名单上的两位必杀之人在一处战扬,白长川可不会怀疑蛮荒妖族能不能狠下心来,出动几十名大妖来围堵。又或者是死上几个大妖来当诱饵。 宁姚抬头看了看天幕,问道,“城头上还有你们儒家文圣一脉的左右,天幕上还有一位儒家圣人,你不去看看。” 白长川愣了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过段时间吧,我有预感,陈平安应该马上就来剑气长城了,到时候和陈平安一起去见左右。” 宁姚点点头。 左右是文圣一脉的弟子,说话做事很容易让人左右为难。百年之前,浩然天下有个剑心崩坏的先天剑胚对此事最有发言权。 两天后, 白长川重新踩在青石板上,走出了宁府。 没有战事的剑气长城其实很安详,跟浩然天下的一些乡镇没有什么区别。 白长川甚至还能通过风声,听到高门府外的车水马龙。以及小街陋巷里的鸡鸣犬吠。 只不过两座天下的习俗很不一样,这里可没有什么过年贴春联,放鞭炮的习俗。甚至连贴门神,上坟祭祖的风俗也没有。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剑气长城离浩然天下千里万里,风俗习惯自然大有不同。 白长川原本想在剑气长城开一家茶馆,不过如今来到剑气长城却不这么想了。 天下剑仙茫茫多,喝茶太雅不是太俗,不如喝酒来的痛快。 人间有剑仙,桌上有美酒,天上有明圆,月月圆圆。 走着走着白长川来到一条乱糟糟的陋巷。环境可谓是一言难尽, 剑气长城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复杂的。 白长川想与叠嶂做一笔交易,是那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白长川开门见山道,“我想开一家酒铺,咱俩合资。” 叠嶂愣了一下,不解道,“不应该去找晏胖子吗?” 白长川笑着解释道,“那些高门大姓规矩太多,不方便。” 叠嶂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又问道,“怎么个合资法。” 白长川随便拉了一条板凳坐了下来,“所谓的合资就是你出地,我出酒。然后赚取的收益五五分,怎么样?或者四六分?” 叠嶂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叠嶂靠着前些年的战功,以及积攒下来的神仙钱买了一栋小宅子。这就是叠嶂最大的梦想————有一块遮风挡雨的落脚地。 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直到遇到一个邋遢汉子。叫做阿良。 她小时候经常帮阿良去买酒水,根据阿良所说,一个人心情不同的时候就需要喝不一样的酒水。 第 60章万年岁月,空载悠悠 在小的时候,叠嶂不是很理解,只是知道每次帮这个邋遢汉子买完酒之后都会得到一笔跑路费。 每次叠嶂帮邋遢汉子买酒都很开心,因为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当然有时还会欠下一笔酒债。根据当时阿良说的,小姑娘家家的,已经长大了,而且还长的这么水灵,凡事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我阿良是什么人?有机会你在浩然天下问问看,哪个女子不认识我?哪个不认我阿良,不能欠账不还的。 当时阿良胸膛拍的震天响,叠嶂就相信了。 叠嶂这个名字也是阿良帮忙取的,根据当时阿良的原话就是,剑气长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比不了浩然天下风景好看,像那青山绿水,大江大浪,峰峦叠嶂,苍翠欲滴,美不胜收。比剑气长城好太多了。有机会一定要去浩然天下看看。 或许是阿良的缘故,叠嶂对于浩然天下儒家的君子向来都是有好感的。 这也是爽快答应白长川的主要原因。 白长川笑道,“要想酒卖的好,必须先有个好名头。也就是起个好彩头…不如就叫忘忧酒。” 叠嶂喃喃道,“忘忧酒?” 白长川点头笑道,“没错,就是忘忧酒。” 叠嶂仰起头笑道,“我听过,我听阿良说过。是浩然天下那边的,据说喝了之后就会口吐真言。” 白长川点点头,“其实这忘忧酒是儒家第二位圣人,礼圣留下的独家秘方酿制而成。是众多酒鬼酒仙向往的美酒。喝了之后会酒后吐真言,且武夫和炼气士喝下后,未来两三镜的破境会变得简单。此酒十分稀有,在我们家乡那边,普通的上五境修士想喝上一口都十分难。” 叠嶂疑惑道,“既然十分稀有,那我们怎么卖?我可没有钱。” 白长川点点头 ,“真的那肯定买不到,但是可以买假的。” 叠嶂腾的一下站起来,语气不自觉的提高八分贝,“卖假酒?” 白长川光速查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听到,这才小声道,“小声点!虽然是假酒,但其实就是掺了点水,本质上来说还是差不多的。更何况咱们卖的便宜。而且阿良说过都说好。” 叠嶂一听到阿良这才坐了下来,沉思片刻,“好。” 白长川见叠嶂答应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不止卖这一种,还有卖第二种。” “第二种?” 白长川也不卖关子,缓缓道,“流霞酒。此酒色泽如流霞般绚烂,口感和品质应属上乘。” 叠嶂回想着,说道,“我听阿良说过,是刘霞洲的美酒,很好喝。” 白长川站了起来,笑道,“刘霞酒咱们就买一颗雪花钱一杯,五颗雪花钱六杯。十一颗雪花钱一杯忘忧酒 。” 叠嶂点点头,“这些你看着办就好,我也不懂。” 剑气长城这边的读书人不多,这里也没有学塾,自然也没有什么教书先生。虽说有一位儒家圣贤坐镇这里。但因为种种原因,这种想法是很难实现的。 阻力很大。 像那些剑气长城的大姓氏,剑仙世家,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会读书识字,但也不会读太多,大概就相当于认识个字就行,也不会太多。会不会写就更无所谓。 像如她这般陋巷出生的孩子们,他们的识文断字,大多数都是靠那些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石碑。 这些石碑就随便放在大街小巷的犄角旮旯。也没人管过。她们就每天认识几个字,日子久了,要是真心来学,勉强看看书也不是问题。若是更高深的学问,自然也不会有就是了。 白长川一言为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后我带酒过来,顺便把这里装修一下,先试一下。” 叠嶂点点头,“好。” 谈拢了酒铺的事情,白长川感觉神清气爽。也是时候去找老大剑仙了。 白长川得赶在剑气长城起战事的时候 ,重新找一把剑。 作为一个剑修怎么能没有剑? 夜幕, 白长川一路上轻车熟路,很快便在城头上看见了熟悉的大小两座茅草屋。 白长川先是走到茅草屋旁边,笑道,“晚辈见过老大剑仙。” 老大剑仙站在城头那边,笑道,“还以为你会早些来。” 白长川苦笑不已,“我也想早点来,这不是心中所惑,不求甚解,这才耽误了些时候。” 老大剑仙笑道,“就你们读书人事最多,每天都不求甚解。边走边聊 ,说说看什么事儿?” 白长川坦诚一笑,“老大剑仙是不是早就已经看到那个结局了?” 陈清都摁了一声,“早在万年以前就看到了。” 白长川继续问道,“那老大剑仙有没有想过带着所有的剑修重新返回浩然天下?” 陈清都转过身来看着白长川笑道,“当然想过。” 白长川身体一滞。 陈清都拍了拍白长川的肩膀,笑道,“不用这么紧张。紧张也没啥鸟用,要是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白长川尴尬一笑,陈清都说的倒也是实话。 在剑气长城,在这里,老大剑仙就是一个无敌的代名词。 万年以前,陈清都就已经是一名十四境的巅峰纯粹剑修。 有没有希望十五?那自然是有的。 那青冥天下号称“真无敌”的道老二,当初来倒悬山丢下这方世界最大的山字印的时候,就想问剑陈清都。 可最后还是没有。 因为余斗知道,只要问剑,那么就只能活一个。 而活的人绝对不是他。死的人一定是他余斗。 陈清都缓缓走在城头上,笑道,“万年岁月,空载悠悠。这期间我见过无数天才,也见过无数有趣的外乡人,就说最近,剑术很好的左右。前不久刚刚走的武道曹慈,再往前,是那剑意很好的阿良。还有那南婆娑州的醇儒陈淳安。再往前就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中土神州的读书人。如今再加上一个你,每当看见你们,我对浩然天下就不会那么失望。可诺大的一个浩然天下,就靠你们这些已经不算是外乡人的年轻人。怎么能成?让人失望的事情太多了。” 第61 章 剑气长城陈见白 曾经也是一位人间最得意之人啊。 白长川犹豫了一下说道,“失望之事固然多,但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陈清都笑了笑,“希望?什么希望?” 白长川转身看向南方,抬头望着那三轮明月,笑道,“二十年。” 陈清都指了指南边的南荒天下,“那边,曾经有妖族大祖给了我一个建议,白长川,你不妨猜猜看。改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你觉得二十年够吗?” 白长川罕见的有些无奈,“是啊,跟时间赛跑。我猜南边的蛮荒大祖,是不是说蛮荒天下归剑气长城,浩然天下归他们妖族?” 陈清都一点也不好奇白长川为什么能猜出来,换一种说法,白长川猜不出来才会感觉奇怪。 白长川继续说道,“不过蛮荒老祖是不是受伤太重,瓦特了?这么离谱的建议也能提出来。” 陈清都点点头,“说的好。” 白长川先是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如果不是北俱芦洲的剑修源源不断。以及星星点点从浩然天下来这边杀妖的外乡人 ,老大剑仙也守不住这座城头的人心。” 陈清都笑道,“你小子,比阿良还会说。” 白长川微微一笑,“等到这扬战事落下,我要去游历浩然天下,第一站就去北俱芦洲。” 陈清都点点头道,“北俱芦洲确实是个好地方,也比较容易方便你做事。” 白长川无奈道,“境界不够,只能先从简单的来了。” 白长川眼睛一亮笑道 ,“终于来了。” 陈清都笑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空间泛起阵阵涟漪波动,果不其然,下一秒, 一个草鞋少年突兀的出现在剑气长城,满脸通红,然后面色铁青,最后浑身颤抖。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草鞋少年的眼睛,始终清澈,古井不波。 草鞋少年看见白长川,明亮的眼睛闪过光芒。 苦于剑气入体,一时之间竟张不开口。 不过这些对于草鞋少年来说,算是比较平常的。草鞋少年对于吃苦一事,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无非就是重新落座落魄山竹楼二层。只要不是当扬暴毙,那么就如隐藏在水下的深渊巨石。 陈清都围绕着草鞋少年转了一圈又一圈点头道,“果然如此。” 白长川笑道,“万年之前,术法如雨落人间,之后人间才有修行者。” 老人有些感慨,喃喃道,“万年前的岁月确实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岁月。不过如今人间确实是太过于失望。” 转而老人继续打量起草鞋少年,感慨道,“阿良这小子…不过话说回来,那倒也是,选择这质朴少年也讲不通啊,以她的脾气垂死挣扎?不愿消失人间也不对啊?以她的傲气,性情也不符合……难道是齐静春?学问是很高,可惜不是一路人。奇了怪哉……” 白长川在一旁笑而不语。看老大剑仙实在是困惑无解,提醒道,“当初我跟人学剑,他说他不是剑修没什么能教我的。后来我软磨硬泡了好几天,这才答应教我修心。练剑先练心,资质再好没有心境,也是空有大山,却不知道如何搬运。” 老大剑仙点点头,“确实是比阿良会说。可惜阿良这小子在这儿待了快百年,身上的书生气还没磨干净。” 白长川笑而不语。 老大剑仙继续说道,“你的资质也不差,虽然练剑的资质比不上左右,但是将书生气磨干净,未来成就不比他低。” 白长川笑着婉拒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打天下,平天下,治天下。这些年读书治史我用功极大。” 陈清都干笑几声,“有时候不得不说,你们读书人脱裤子放屁,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你说的还行。” 白长川笑而不语。 二人之间谈话,被无形的规则抹了过去,哪怕与宁姚近在咫尺。两人也并非以心声交流,宁姚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老大剑仙不知想到什么开心事情,笑着对宁姚说道,“真好。” 白长川点点头。不管是蛮荒天下的阳谋还是什么,剑气长城这一代的年轻剑修,天才辈出。是三千年未有的大气象。而且每一位天才剑修都成功的活到中五境,竟然没有死一个。 蛮荒天下那边恐怕也不相上下。 白长川对陈平安笑道,“这些年行啊,武道底子打的不错,还是个武道最强三境。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这里吧,多走走,对你的武道有好处。至于北边的城池…算了吧,乌烟瘴气的。” 老大剑仙没有反驳,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是个好苗子。北边确实乌烟瘴气的。” 老人说完之后,对白长川笑了两下,转身朝着不远处走去,一步,两步,缩地成寸,很快就消失在视野边界。 陈平安依旧不能说话。 不过现在是晚上,能够清楚的看到蛮荒天下的三轮明月。 白长川也不好打扰二人的小世界,于是便朝着北边的城头而去。 所谓,天公不作美,但人定胜天。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白长川体内的岳青剑气,已经剥夺的差不多,又重新恢复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白长川在那天问剑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感受的到。 白长川孤身一人,来到北边的城头之上。这里比较空旷,没有其他剑修。 白长川双腿盘膝而坐,静静的感受着这方天地的变化。 白长川以万山之祖的凛冲穴为始,缓慢而浑厚地抵达扶乩穴、纯阳穴等十八处穴位,剑气正在缓慢的流淌。 不远处,老大剑仙看着这一幕,笑道,“剑心不错,可惜剑气差了点。” ———— ———— 南边的城头上。 陈平安花了五个时辰才能勉强移动脚步。 又过了五六个时辰,陈平安这才开始试图练习六步走桩,走的极为生疏,像是刚刚练习一般。又像是小孩儿刚刚学拳一般。 第62 章天上月 白长川则一直在北边的城墙边,利用上古剑气来打磨自身,以及蕴含出第一把本命飞剑。 剑气打磨自身体魄 ,过程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厮咬身体,又或者是无数把飞剑不断来回割着皮肤。 草鞋少年没敢靠近城墙那边,只是在走马道上打拳,先是缓缓从左边出去,极其缓慢,却极为坚定 ,等到身体筋疲力尽的时候,再立马切换剑桩,静止不动。 据说城头以南,便是蛮荒天下。 ———— ———— 剑气长城又恢复以往的安静祥和,有着车水马龙以及鸡鸣犬吠。注1, 破烂不堪的大街正在翻修填补,小巷旁的一家酒水铺子正在忙忙碌碌。 而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躺在一条长椅上晒着日头。注2 长椅是用竹子做的,是白长川在宁府闲的没事干,种下的竹子。来自竹海洞天。 坐落于东海之上,因盛产仙竹、竹林如海而得名,同时也是一流势力青神山的祖地。 而白长川带的这些竹子也是不凡,乃是十德竹的次代。 宁姚和叠嶂坐在一起,只不过生意极其冷淡,很一般。 早在先前,白长川便托宁姚将自己从浩然天下那边顺的流霞酒,先放在叠嶂那边。 不多,只有十坛,根据白长川的意思,只卖一坛,其余九坛放着不动。 至于店铺装修的事情,白长川倒也没有忘记。只不过全权交给宁姚来处理。 不过二人压根儿就不会卖酒,只是呆呆的坐在门口晒着日头。偶尔闲聊几句。 ———— ———— 北边的城头,一直很少有剑修来到这边砥磨自身剑意。 这天晚上,三轮明月高悬,月光幽静,月光洒在孤寂的城墙上。反射出微微波澜。 白长川察觉到异样抬头望去,明月高悬未曾变过。 落到白长川眼中,却是有人剑开天幕。 白长川心意微动,体内剑气激荡,几处从未刻意开辟的气府激荡不已。气势磅礴,转瞬即逝。 白长川眼睛一亮,突然猛的一掌拍地,身体腾空而起,一剑斩向天幕。 雪白的剑光照亮天地,气势磅礴,声势浩大,如遭雷击。 白长川收剑于体,抱拳行礼道,“多谢老大剑仙出剑,以及遮蔽天机。” 陈清都笑道,“顺手而为。” 天地之间,剑气突然停滞,变得缓慢无比。 无数剑气显露真形,清晰的出现在白长川眼中。 天幕上空,突然出现一轮新的明月,如水中泡影,雾里看花。 暾将出兮东方。 君不行兮夷犹,帝子降兮江渚,目渺渺兮愁予。 白长川转而微微一笑,随手挥下,一轮明月猛的砸进水中。 溅起万千浪花,万千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寒冷异常。 天上月,人间月 ,负剑远行三明月。 我不是剑修,谁是? 陈清都笑着看着白长川。 白长川微微一笑,收回两把本命飞剑。其中一把本命飞剑名字早已取好。 大概在很久之前。 白长川心念一动,两柄飞剑直接飞入体内关键气府,根本看不见任何踪迹。完全无视光阴长河的阻滞,十分没道理。 白长川周围自动形成一座天然的小天地。 白长川这次共养出了两柄本命飞剑,一把飞剑名叫“且慢”,另一把飞剑叫“天上月”。 白长川抱拳行礼道,“还是要多谢老大剑仙专程护道。” 老大剑仙摆了摆手,“今日之造化,全靠你自己。我只是顺其自然。” 白长川笑道,“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理,但还是要感谢老大剑仙的传道,护道。” 陈清都也没有推辞,笑道,“真要这么说,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往后几十年,以一个好的结果去看过程,处处善意。以一个糟糕的结局,回头看人生,处处充满恶意。” 白长川却不赞同道,“以一个好的结果去看过程,处处善,一个糟糕的结局,回头看人生处处恶意,但世间又有多少事是以好的结果为幌子行着恶意?” 陈清都微笑的看着白长川,语气不善道,“反正时间还早,大概要过上四五年。” 白长川犹豫片刻笑道,“难不成没别的法子?少受些伤也挺好啊。” 陈清都点点头,“没有。” 白长川一时愣住,以心声小声道,“没有你点个鬼的头。” 陈清都扭过头来笑着,看着白长川,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 白长川心里有些发虚。 陈清都笑道,“嘴上挑好话说了,心里却许多埋怨。” 白长川嘿嘿一笑,“绝对没有 ,晚辈就只是就事论事。至于许多心底的埋怨。没胆子跟老大剑仙唠叨罢了。” 难不成自己在这里受欺负了,回去哭文庙?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陈清都笑道,“嘴上不敢说,这不还是说出来了。” 白长川嘿嘿一笑,“要是别人我肯定不敢说,但要是见了老大剑仙,那我肯定要说上一番。” 老大剑仙看似万事不管,万年都待在城头上,但其实晚辈剑修人人在心头。 白长川如今有了本命飞剑,战力又提高了不止一等。 现在的白长川完全有信心与岳青正面问剑一扬。 尤其是人生小天地。就像那儒家圣人坐镇书院,五岳山君坐镇自家山头,在领地之内可高一境。 具体的例子就像那宝瓶洲,骊珠洞天的披云山,山君魏檗。 山君魏檗坐镇披云山,可视为高一境。 成为了剑修,有了本命飞剑,便算是熬过了最难的一关,“无中生有” 。 以后白长川的剑道这条路,便会顺畅许多。可谓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老大剑仙笑道,“先前剑意淬体,连同魂魄一起被光阴长河冲刷的感觉如何?” 白长川回想起来,满脸苦涩,苦笑道,“确实是难受了点。但是还好,勉强还能忍受,不过绝对不想再来一次就是了。” 注1,正所谓适者生存,森林法则。 基因学来说,万年之久足以改变基因。 注2,日头,粤语,太阳的意思。 第 63章未曾去过 白长川额头渗出些许汗水,一本正经道,“其实可以不巧的。” 老大剑仙依旧笑道,“巧的。” 白长川左眼皮微微跳,“还行,前辈说了算。” 老大剑仙笑呵呵的点点头,“会慢一点的。” 说完老大剑仙转身向北边城头走去。 北边城头发生的异象,没有人觉察。北边城池里的几位老剑仙只是感觉到有一丝异样。老大剑仙在哪里,谁敢去察看。 北边的城头凭空出现一座小天地,将白长川困在其中。 小天地从上而下流淌出一条瀑布,疑是银河落九天。声势浩大,落在城头上,溅起无数朵浪花。 每一朵小浪花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瀑布流淌极其缓慢,白长川整个人身处在瀑布下,无数剑气砸在身体上。 白长川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玻璃,准确来说琉璃瓷器,慢慢的出现无数条龟裂缝隙。 这种过程极其缓慢,缓慢就意味着造就的痛苦也就越加痛苦。 果然如老大剑仙说的一样,会慢一点的。 白长川欲哭无泪 ,身体的本能又在加快恢复,就像草木逢生。 那条参天瀑布流淌下来的水,并没有消失,而是缓缓的聚集在这里。慢慢的抬高水位。 如同一口承载天降甘霖的古井,水位渐深,逐渐淹没白长川的膝盖处。 白长川感觉浑身火辣辣的,浑身上下被无数把飞剑切割着。水位还在上升。 自古以来有洗剑池里洗剑,也没有听过有哪一位剑仙把自己当做一柄剑,拿来洗的。 具体变化或以后的阮秀,知道的最为清楚。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一夜无话。 旭日东升,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万年不变的城头上。 草鞋少年耸立在走马道上,左边缓缓出拳。如今变得顺畅许多。 陈平安在这里打一百次拳,感觉比在浩然天下打一千次拳还要累。 白长川在远远处看着,拳不骄而气不躁,白衣曹慈青衫陈。 白长川感慨一句,“武道大兴。” 白长川起身飞升去往北边城池。 还是那条破破烂烂的大街,只不过比白长川上次来要好的多, 白长川刚走两步就看见一个屁大的孩子,偷偷摸摸的凑近过来,两根手指擦了擦鼻子,壮起胆子问道,“你就叫白先生,对不对?” 白长川点点头笑道,“怎么了,闲来无事,想与我问剑一扬?” 孩子明显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警惕的说道,“我打不过你,我想跟你学剑。” 白长川眉毛一挑,不可思议道,“跟我学剑?” 孩子认真的点点头。 白长川指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屁大的孩子嗯了一声,点点头,“我可以给你钱,不过我现在没有,可以赊账。” 白长川笑道,“天下剑术,追本溯源,其实也就是那么几条根本脉络而已。我尚未精,不敢与人教。过些年会有一个武夫来教你。” 孩子抬起他那呆萌萌的小脑袋,仰着头看着白长川,“武夫吗?”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孩子破涕而笑,“正好,我不是什么先天剑胚,练剑没出息,叠嶂姐姐嫌弃我资质不好,没人教我。非让我去当什么?泥瓦匠。” 白长川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其实当个泥瓦匠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呢…人各有命,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 孩子笑道,“你可以先教我练剑嘛,等打好了底子,然后再去学拳。” 白长川眉毛微挑,没想到这孩子还鬼精鬼精的。 白长川笑道,“那可能不行,以后或许有机会,看我心情吧。” 孩子问道,“今天心情咋样?” 白长川脸色一黑,阴沉道,“很不好。不是一般不好,是非常不好。” 刚刚从那雪白的瀑布下爬出来。那种感觉,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孩子蹲在那儿,叹了口气。 有胆大的孩子牵头,很快白长川周围便围满了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一大帮同龄孩子。 全都好奇的围观着这个在城头上连胜四扬的年轻人,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经常听那些见到的人一直在讲,这些孩子小小的年纪便充满了好奇。 白长川抬头看了看天时,估摸着浩然天下那边应该正值春时,浩然天下那边有春风和煦,剑气长城这边只有剑风萧瑟,以及空气中充满着肃杀的氛围。 浅浅的镜面,阻隔着两座不同的天下,两边天下却是不同的风土人情。 在剑气长城活下去不难,但是想要好好的活着,很难很难。 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有一些大姓子弟,衣食无忧。过着不输于浩然天下那边的王侯生活。锦衣玉食这四个字也很简单。 不过也理所应当。这些都是祖上的阴德,祖上的每一位剑仙,剑修。在剑气长城南边,拿命换来的富贵。更何况也都需要上战扬杀妖,享福也是理所应当。 这群孩子或许是因为白长川比较好说话,就一直围在白长川身边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白长川也不驱赶这些孩子,反而是觉得有趣。 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很少有在剑气长城这么受欢迎的外乡人,前段时间,刚刚走的阿良算一个。 浩然天下从倒悬山进入剑气长城的外乡人,往往喜欢待在大姓大族的豪门那边,不太喜欢来到这边。 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孩子们围绕着白长川问出了,许多许多的问题。 白长川只能挑几个回答,或者有些问题干脆就选择性听不到。 剑气长城的剑仙,剑修大多数一辈子都不曾去过浩然天下。 有个稍微大点的孩子问道,“听说你们家乡那边青山绿水,峰峦叠嶂,苍翠欲滴,美不胜收。”孩子一口气说出了许多,睁大眼睛,期望的看着白长川。 白长川点点头,笑道,“没错。”然后又笑问道,“是不是阿良说的?” 那个稍微大点的孩子点点头。 第 64章剑术最高者 有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本被视为珍宝的小藏书,指着上面的插图,问道是否都是真的。 小藏书已经皱皱巴巴,不知被翻看了多少遍。你家乡那边喝酒真的不用花钱就能喝着吗?还有那些莺莺燕燕的青楼勾栏是什么地方?你家乡那边如果人死了就一定要埋在地下吗?一定要贴窗帘吗? 问题太多,白长川自然不可能全都回答上来。 于是只好不说话,假装喝口水,挥了挥手,笑道,“散了散了,别耽误你们叠嶂姐姐做生意。” 先前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嚷嚷道,“这铺子反正又没生意,不如多聊会儿呗。” 白长川笑道,“观滴水而知沧海,看一时而非长远。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了呢。” 大概是觉得白长川说的有道理。又或者是不想打扰叠嶂姐姐做生意。 孩子群这才散开。 身边突然少了许多声音,白长川感觉世界一下安静下来。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不自觉产生一种懒散的感觉。或许这么懒懒散散也挺好的,对于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来说。 不必每天想着出门杀妖,赚取战功。 白长川是来找叠嶂的 ,不过看到铺子生意这么低,也是感到些许惊讶。 叠嶂正坐在铺子门口晒着太阳,眼睛微眯,在思考着。 白长川走到跟前,叠嶂这才睁眼,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不知道。” 叠嶂仿佛知道白长川要问的问题,直接把话堵死。 白长川笑道,“这不,我来了。” 叠嶂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 白长川笑道,“在我们家乡那边有一种说法,叫卖东西,先出名。也就是做宣传的意思。是该去见见了。” 叠嶂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明白白长川的意思。点点头。 白长川笑道,“你先准备几碗酒,我去请个人。” 叠嶂点点头,“好。” 白长川拔地而起,离地数十丈,化虹远去。 轻轻的落在城头走马道上,白长川对面的城头,站着一位中年剑仙。 十步之内,几乎全是剑气。人身小天地的窍穴几乎全部剑气溢出,好似随时随刻都在出剑。 这份气象在浩然天下,也是排的上名的。 寻常三教百家的炼气士,能够把几座关键窍穴的灵气蓄满,然后再稍稍开扩疆土,已是极为不易。 白长川笑意不减,就这么看着左右。 无数剑气纵横交错,每一缕剑气都仿佛可以撕裂虚空。 左右的剑气无时无刻都在肆意的破开小天地。都达到纯粹,一身纯粹剑气,杀力高出天际。 过了片刻,左右终于转过身来,然后缓缓起身,行礼道,“浩然左右,见过白先生。” 白长川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一见确实不错。陈平安就在另一边城头上,不见一见。” 左右淡然道,“当初小齐让我做他的护道人,我没答应。就像当初先生让我保护小齐,我还是没答应。自己挑选的大道要什么护道人?” 白长川无奈道,“陈平安来剑气长城很不容易。也不是来见你的。不过再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小师弟。你也是他的大师兄。” 左右冷声道,“我可从来没有承认。是小齐自己擅作主张。他讲道理我讲不过他,打架他打不过我。所以最多只能算小半个小师弟。” 白长川也感觉略微头疼 。真心想说一句,就不怕跟你家先生告状?可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没能说的出口。 左右从来懒得跟人讲道理。原因也很简单,打不过人家讲道理不管用,打得过人家讲道理好像也没必要。 白长川岔开话题道,“文圣当年两次参加三教辩论的盛会,我在文庙经常翻开看,文圣那种夫子遗世独立,秀才如日中天的气势,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未曾一见,遗憾盛然。” 左右一听到先生的名讳,声音也缓和不少,点点头道 ,“先生文章确实好,每当我和小齐游历名大山川名江的时候,就会觉得,任这些山岳再高,千丈,万丈,也高不过先生的学问……” 白长川提醒道,“高山仰止。” 左右连连点头,“对。” 白长川有求于人,准确的来说也算是肺腑之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白长川对于文圣还是很尊敬的。 文圣四十岁修道,百岁得道,是万年之内最年轻的十四境。提出“人性本恶,教而向善”的观点。 左右却说了一句离题万里的话,“左右为难。” 白长川笑道,“今日高兴不如饮酒一番。” 左右点点头,“好。” 白长川心里一笑,等到什么时候你家先生来剑气长城,陈平安跟你家先生告状的时候,希望还能这么高冷。 二人速度飞快,很快便返回北边那座城池。 叠嶂看到自家铺子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骤然停步,不敢再上前。 叠嶂对于这个男人,很敬畏。 毕竟对方可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大剑仙左右。 左右刚来剑气长城的时候,就有一位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仙,仙人境。 来问剑左右。试图来挑战这位,被浩然天下誉为剑术最高之人。 按道理来说,寻常外乡人来剑气长城,就算脾气再怎么不好,也都要收一收。 左右还是那个左右。 左右当时回了一句,“我的剑术你学不来,但有一样东西你能学我,打不赢的架,干脆别打。” 可惜那扬万众瞩目的问剑,最终还是没能打起来。 叠嶂有些好奇的是,左右大剑仙平时周围都是剑气,寻常之人根本进不了左右大剑十步之内。 今天为何收敛了剑气,往旁边一瞅,看到微笑的白长川,叠嶂眼睛一亮,想到某种可能。 叠嶂看的太过于专注,竟是把一旁的白长川给忽略了。 第65 章我从不赚黑心钱 叠嶂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回铺子,去拿早已准备好的流霞酒。 白长川则拉着左右,来到铺子门口的桌子前坐下。 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千沟万壑 ,密密麻麻的都是裂纹,经过千百年间的风吹日晒, 已经变的有些老化。 叠嶂拿出两只酒壶轻轻的放在桌面上,立马就躲在酒铺里面,透过门缝看着陌生的中年男人。 无关其他,只是敬畏。 左右倒也尽兴,喝了几杯。但本身就不喜欢,压制一身剑气也麻烦。 天底下嫌弃自己剑气太多,左右是独一份。 而天底下嫌弃自己武运太多,城头上的草鞋少年也是独一份。 不愧是文圣一脉,一脉相承,源远流长。 左右单纯就是为白长川而来。其中大多数是为自家先生而来。 每当有人提起自家先生,总是值得开心的事。再者其一,也是为了礼数。 白长川再怎么说,辈分上也算是自家长辈。 白长川饮了一口酒,突然想起某人好像托自己向他家先生问好,之前一直没机会,不过如今碰到,他的“大师兄”不知道算不算。 白长川笑道,“早些年间,去骊珠洞天的时候,在山崖书院碰到你们文圣一脉的读书人。山崖书院的副山主,依我看,最像读书人。” 左右不置可否。 左右记起那个身材高大的茅小冬,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他是一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在众多记名弟子当中,不是很出名。学习慢,开窍也慢。经常喜欢独自推敲研究,更喜欢询问不惑。 记得当时崔瀺老笑话茅小冬是那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往往只给答案,不给过程。也就只有小齐愿意陪茅小冬多说说话。多讲解一些。 左右借着酒壶也算是说了一些心里话。“早年间,茅小冬非要与文圣一脉绑在一块儿,要陪小齐去宝瓶洲创建山崖书院。当时先生劝了好多,也说了好多话。茅小冬如果去礼记学宫避难,要比现在好的多。说不定就当上礼记学宫的祭酒。先生一直在劝,茅小冬不听。然后那个我一辈子都瞧不起的茅小冬说了一句让我很敬佩的话,说弟子茅小冬天资愚笨,只知先尊师,方可成道无愧。两者顺序不能错。当时先生听了很开心,也很难过。” 白长川叹道,“读书治世,志向高筹,不应有门户之见,先尊师,方治世,顺序一事,最符合你们文圣一脉的学问。尊师重道,大道根底。” 白长川放下酒壶,“咱们喝的是流霞酒,我这还有忘忧酒,如果哪天有看好的后辈,或是觉得不错的年轻人,尽管来这里喝,虽不赊账但可以记账。” 左右嗯了一声。淡然道,“走了。” 左右不再辛苦压制自身剑气,化虹远去,返回城头。 从城池到城头,天地之间充沛的无数上古剑意,遇到左右剑气,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哪怕稍纵即逝。 白长川笑道,“兴致于此,化虹拔地而去,确实潇洒。” 叠嶂快步走过来问道,“真是左大剑仙?”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待客,麻烦叠嶂姑娘了。” 叠嶂笑问道,“不麻烦的,只是没想到是左大剑仙,不过左大剑仙为何会答应你?这可得给我好好说说,万一哪天铺子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诉苦去。” 白长川笑道,“我来自中土文庙,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论辈分,左右都要喊我一句长辈。” 在浩然天下,身份就是一块金字腰带。 在剑气长城,身份什么的就不太重要,意思不大,反正该打的架,一扬也不会少。该去的战扬,同样也不会少。 最多可以少听几句阴阳怪气的话。阴阳怪气说不死个人,也没那么重要。 叠嶂默默走进铺子。 没法子聊了。 白长川朝铺子里的叠嶂笑问道,“铺子也快了,马上就可以赚雪花钱,我不可能经常来,还请叠嶂姑娘多看看,多费费心,收益我们四六分如何?” 叠嶂笑道,“会不会少了点?” 白长川眼神一亮,“那就三七分?不愧是叠嶂姑娘,说话就是豪气,和你的剑一样,喜欢剑走偏锋,难怪生意这么好。” 说罢,白长川朝叠嶂竖起大拇指。 叠嶂气的说不出话来。 白长川继续夸赞道,“高风亮节,我辈榜样。” 叠嶂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打不得,打不过。 白长川见差不多,笑道,“以后咱们外面多放一些桌椅,也不怕少了客人,只要酒水是上等,哪怕蹲在地上喝,也是美的。” 叠嶂点点头。 剑气长城酒鬼与剑同样多,不怕没有客人 ,只是够简易,够上等。如今又有左右这金字大招牌,不愁没人来。 白长川四下环视一圈,见无人注意,走进酒铺,并反手关上房门。 从怀中拿出几片火红色五角星型的叶子,笑道,“这叫流霞。” 流霞散发着浓厚的灵气,红的欲滴。“将这流霞往酒壶中一丢,价格就嗖嗖嗖的往上涨了。不过也便宜,一颗雪花钱。我们先尽可能多收集一些低价酒水,先囤起来,越多越好,以后开门营业,卖的多了,不会惹人怀疑。我会和宁姚,晏琢,陈三秋三人说好。” 白长川顿了一秒,给叠嶂消化时间,继续笑道,“给他们一些分红,不会太多,他们都是有钱人,我们两个才是兜里没钱的人,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按照我家乡那边的话来说,叫友情价,三个人每人零点三分就可以 了。” 叠嶂有些犹豫,但不是犹豫买的怎样,和卖的假酒?赚那些剑修的钱叠嶂没有任何不安,喝谁家的酒不是喝?更何况自家的还是浩然天下那边的酒水。 不用怀疑,肯定能赚钱,而且还是很多很多钱。真正让叠嶂犹豫的是这件事有宁姚,晏琢,陈三秋三人扯上关系。按照叠嶂最初的初衷,他宁可赚的少,成本价更高,也不让朋友来帮忙。 第 66章精打细算开酒铺 叠嶂沉声道,“宁姚,晏琢,陈三秋,他们的分红太少了。” 白长川点点头,“确实有点少,这样,我之后再和他们慢慢谈。” 白长川从咫尺物拿出另一坛酒,笑道,“这个是忘忧酒,虽然不是原装原版,但效果还在,只是打个折扣。礼圣的酒,怎么想也不会差。” 叠嶂现在已经有点免疫了,毕竟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就在自己眼前,听到礼圣就不是很意外,之前第一次听白长川介绍忘忧酒,叠嶂还以是为了名气。 白长川笑道,“叠嶂姑娘,我冒昧说一句,这做生意呢,要是小打小闹,亏盈不定,那确实不该拉上朋友,这是对的。但如果是那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这都不拉上朋友,那就不对,了不厚道。不过也没有关系的。无非就是前期成本高些,酒铺开的小些,少囤酒,少赚银子,等后面稳定了,我们再来商量此事,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了。” 叠嶂又陷入一种新的纠结之地。担心自己拒绝白长川实打实的好意,白长川该如何想?该如何想自己。心中会有芥蒂。 白长川笑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三七分账。” 叠嶂皮笑肉不笑道,“五五分。” 白长川笑道,“那好吧,四六分。” 叠嶂有些哭笑不得,“我不信你堂堂至圣先生的关门弟子,丢得起这个脸。” 白长川无言以对。 理是这么个理。 白长川笑道,“在剑气长城,在这里你信不信,你大喊一声,谁会相信?要不是见了左右,你会相信?虽然说理是这么个理,但不能道德绑架。其实我很缺钱的。” 经过几扬车轮战,最终砍价到四六分账。 白长川六,叠嶂四。 理由也很简单,左右来这里喝酒都说好。左右就是一块金字招牌。白长川在城头上连胜四扬,知名度不比左右低,白长川来卖酒,也是一块儿雷打不动的金字招牌,而且是一块钱都不用花的那种。 谈好了价格,接下来就要步入正轨。 叠嶂还是非常佩服白长川,这讲价,砍价功力一绝。 精打细算。 对于这些,白长川原话是,“先生是先生,我是我。我与先生不一样。自己赚的才是自己的,先生给的那是先生的。虽然有时不用分这么清,但顺序不能错。” 叠嶂有些好奇道,“这身份来剑气长城卖酒,不怕丢脸面。挣这些琐碎银子,不怕有损儒家,至圣先师的脸面?” 白长川笑道,“还是先前说的 ,顺序不对,我自己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凭着良心挣钱。就算挣得一个铜板那都是本事。更何况在上古岁月,术法神通如同雨落大地,诸子百家,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我这已经算良心了。” 叠嶂觉得白长川说的很有道理,沉默片刻,小声道,“咱们这酒铺,是不是有点坑人。” 白长川大手一挥,指着木牌笑道,“众所周知,我从不抗人,我可是文庙的金字招牌。再说了,价格都在那里写着。到时候 ,顾客多了卖不卖都得看咱俩心情。” 叠嶂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她觉得白长川说的很对,不坑不骗,也不抢,能算坑人吗? 白长川看着手里的忘忧酒笑道,“我家乡有句话说的挺好,凭实力抢钱不算坑。咱俩这酒铺,价格公道,便宜实惠。不算抢。对了,以后你就叫我全名,加个先生感觉怪怪的。一两次还好,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叠嶂点点头,笑道,“好的。” 叠嶂的梦想是买一大宅子,只不过自己心里也清楚,怎么挣钱,自己还真是不在行。 白长川轻轻的把忘忧酒放在酒架上,走到柜台那边拿起算盘。 叠嶂疑惑道,“不就是买酒囤起来吗?很简单的。要不我来做?” 白长川微微一笑,“没那么简单。我在文庙读书之时,对诸子百家也略有研究。尤其是商家,我研究颇多。商家主要是,以 利益至上。以“利”为核心,擅长通过贸易、契约、资源整合获取最大收益。” 白长川看一脸懵逼的叠嶂笑道,“这么跟你说也解释不清楚。那我就跟你说一下囤酒。” “比如说我们跟谁买酒?肯定要找那些生意冷清的酒楼,酒肆,还要讲价,不可能他们说什么是什么。那样太亏,还要签订契约,万一人家见我们铺子生意好,反悔不卖酒咋办,有契约在,就算对方不卖,也得按契约赔偿咱们。” “这其中还有许多小道,到时候我会改变容貌。给你演示一下。酒铺开张,不得打几折,再请几个托,也就是找几个看起来像过路客的酒客,来虚张声势。还得让哪位剑仙好友过来负责包下整座铺子酒水。这样才算把名声打出去,必须不露痕迹,不能像托,不然容易被人看出来。还有就是挣了钱之后,要和那些朋友说好,宁姚,晏琢,陈三秋,咱们是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叠嶂听的一阵后怕,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囤酒,里面就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听着白长川还在滔滔不绝,叠嶂都有些怀疑自己不适合做买卖。 这时,酒铺那破旧不堪的木门,突然咚,咚,咚的响起来。 白长川看向叠嶂,叠嶂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叠嶂向门口喊道,“谁?” “我。” 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是宁姚的声音。 宁姚平时都在宁府斩龙台下修炼,但偶尔也会出来走动走动。 十三之争结束之后,宁姚就很少出来。 叠嶂听声音是宁姚,也就快步过去把门打开。 宁姚好奇道,“大白天不开门营业,关门干什么?难不成被包下来没酒了?” 叠嶂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就算天上掉馅饼也轮不到我啊。” 宁姚走进酒铺,看到柜台前面正拿着算盘的白长川也是一愣。 宁姚又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叠嶂,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叠嶂笑道,“白长川打算和我合伙开一家酒铺。” 第 67章开业 宁姚记得当初在骊珠洞天的时候,白长川还是一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言谈举止颇有大儒之风。 白长川笑道,“每个人都置身于一条河流中,奋力游向对面。有言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再者,学无止境。” 宁姚听后微微一笑,哼了一声 ,“到底是儒家君子,就是不一样,说起事来头头是道。你说对吧叠嶂。” 叠嶂认同的点点头。 白长川苦笑道,“唉 ,算了,叠嶂姑娘 咱们还是先去买酒囤吧。” 叠嶂点点头。 叠嶂在陋巷的小宅子,囤满了一只只大酒缸,叠嶂的本钱不够,白长川随身携带许多谷雨钱,还有一大把零碎的雪花钱。 白长川庆幸有带雪花钱的习惯,要是直接掏出一颗谷雨钱买酒,肯定要被酒楼掌柜把价格往上抬。就算把价格砍下来,也会远远高原本的价格。 叠嶂带白长川走遍剑气长城每一家生意冷淡的酒楼铺子。剑气长城这边有个奇怪习俗。劣质酒水很少有人喝,除非是那些赊账太多,又短时间还不上的剑修,才会捏着鼻子喝这些劣质酒水。那些买得起酒水的剑修,不乐意喝这些。 而剑气长城大小酒楼的仙家酒酿,价格实打实的贵,如同飞剑。哪怕隔着一扇门的倒悬山,那边的剑修也觉得肉疼,平时根本舍不得买来喝。如今剑气长城又逢战事。倒悬山与剑气长城这门,管的越发严格。 宁姚闲来无事,也跟着白长川与叠嶂一起。 很快,一只只大酒缸,便成功放在叠嶂陋巷的小宅子内。 叠嶂看着满院酒缸,内心高兴不已。 这一只只大酒缸,可都是一颗颗雪花钱。 白长川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虫子,笑道,“这叫酒虫,把它放在酒水里,过三天后,这一大缸酒才算醇酒,然后将流霞放进去,这就成了。” 宁姚全程在旁观看,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这算不算坑人?” 白长川笑道,“读书人的事,怎么叫坑人?” 宁姚点点头,“有道理。” 白长川笑问道,“陈平安怎么样了?能不能行动自由?有陈平安帮我卖酒,还是不错的。” 宁姚白了一眼白长川,回了句,“还行。卖酒就算了。” 宁姚一想到陈平安小财迷的性格,肯定会答应。 宁姚与白长川辞别了叠嶂,走在焕然一新的大街上。 宁姚突然笑问道,“叠嶂其实喜欢一位中土神州的学宫君子,你搭搭桥牵牵线?” 白长川笑道,“可以,等我哪天返回浩然,可以帮忙问一下。” 宁姚点点头,算是帮朋友把心事了结。 白长川在北边城头成功孕育出两把本命飞剑后,白长川住在宁府,每天练练剑气,打磨打磨体魄也是较为轻松。 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有个袖子装满糕点的小姑娘,来宁府拜师学艺。 白长川装作听不到,心里想着糕点要是给秀秀,说不定自己就答应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小姑娘基本上每天都来,有一次被宁姚拽住耳朵,拉进门来,痛打一顿。这才消停一天。 没想到小姑娘隔一天又来,不过这次学聪明了,往往是喊一两声就立马跑开,过段时间再跑过来喊一两声。 不巧的是,这种战术没持续两天就被宁姚堵在往回跑的路上。 不出意外,宁姚拽着小姑娘的耳朵,拉了进来。 宁姚平时也很忙,基本上宁府,城头两边跑。 宁姚拽着小姑娘直接来到白长川面前,对着白长川笑道,“交给你了。” 潇洒转身 。 白长川先是沉默片刻,开口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过上三四年,会有一位武夫来教你学拳。” 小姑娘怯声声道,“三四年还是长了点,想先学剑打磨打磨身体,白嬷嬷说了,想学拳先要打好底子,之后才会轻松。” 说完,小姑娘就要纳头就拜。 白长川也不好去搀扶一小姑娘,向旁边快走两步躲开,笑道,“不着急的,你叫什么名?” 小姑娘急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郭竹酒。” 白长川伸出右手,眼睛微闭,掐指一算,无奈叹道,“拜我为师,讲究一个缘分。缘法自然,你这名字和我相生相克 ,不适合,拜师一事还是以后再说。” 郭竹酒一听,挺起胸膛,“师父好眼力。我早就觉得这名字和我相生相克,一直想改个名字,等我回家让我爹娘帮我改个名,忍了好多年。” 白长川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唉声叹气道,“缘法无情,拒绝一次要等三年,此外,不但看名字,还看生辰八字。我觉得你我有缘,三年之后你可以试一试。” 小姑娘十分懊恼,向着远处重重跑去,嘴里还嘟囔着,要回家去翻翻黄历,三年后的今天再来。 白长川觉得有些后悔,好像不该欺骗这么个小姑娘。 白长川觉得小姑娘的名字挺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宁姚一直在门口没走,看到小姑娘跑远,这才走进来对着白长川道,“郭家与我们家是世交,一直没断过。” 随后回头看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苦笑道,“那小姑娘被郭家誉为未来的顶梁柱,别看他笨,其实是个极好的先天剑胚。说他聪明,但闹出的笑话茫茫多,是陈三秋他们那条街上的开心果。是个挺好的孩子。当年还有传闻,隐官大人其实挑选了两个人,一个是庞元济,另一个是郭竹酒。” 白长川想了一会儿,笑道,“看来郭竹酒这件事,我得认真想一想。不过多半能成。” 宁姚笑着点点头。 ———— ———— 在一个寻常日子,剑气长城某条刚刚翻新的大街,开张了一家,新的寒酸酒铺。掌柜的是那年纪轻轻的独臂女子剑修,叠嶂。 身后站着一身白色儒袍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微笑,在大清早亲手点燃一大串吵人至极的爆竹,笑容愈发灿烂,抱拳向四周。 第 68章饮者留其名 爆竹声很刺耳,顺着清早的寒风传出去很远。 宁姚与晏琢一行人,躲在摆满大大小小酒缸铺子后面。饶是晏胖子这种厚脸皮,董黑炭这种不知脸皮为何物,这会儿也真是没脸走出去。 白长川与叠嶂前面摆了三排长长的桌椅。 刚刚翻新过的大街,这时周围大大小小的酒铺酒楼的掌柜伙计,纷纷站在自家门口骂骂咧咧。 原因很多,其一便是这大清早的爆竹声。 其二便是酒铺门口贴着这对对联。 上联:拔剑四顾心茫然,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下联:举杯邀月愁难遣,天生我材必有用,莫使金樽空对月。 横批:钱算什么。 这副对联在昨天晚上白长川就写好了。宁姚几人看了都说好。相对于上一副对联,好太多。上一副宁姚几人实在没脸皮挂出去,于是只好换了。 白长川当时惋惜不已。 上联,拔剑四顾心茫然,单手持剑胜四扬,敌手何在,豪杰寂寞。 下联,举杯邀月愁难遣,与尔同销万古愁,一醉方休,钱算什么? 横枇:剑仙三尺剑。 掌柜伙计骂骂咧咧,钱算什么?钱算什么,你开什么酒铺? 刚刚翻修的大街上,嘘声四起。 叠嶂到底是个厚脸皮,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但还是强装镇定,有些担忧道,“白长川,今天咱们能实打实卖出半坛不?” 白长川微笑不减,“当然,我已经安排好了。早上客人少,生意冷淡些也正常。中午就好许多。” 谈话间,远处走来一人,叠嶂看向白长川问道,“你安排的?” 白长川有些惊讶,来者是大剑仙岳青,身穿衣坊制式法袍,腰间悬有一把佩剑,“雄镇五嶽”。 岳青先是欣赏一番对联,赞叹道,“好字,好学问。给我来一壶…你这里最贵的酒。” 白长川对叠嶂笑道,“别发呆,大掌柜该上酒了。”叠嶂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去拿一坛子忘忧酒,与一只大白碗过来。 轻轻放在桌上,帮着打开泥封几天的酒水。 叠嶂左右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声如蚊蝇道, “岳大剑仙慢饮。” 岳青倒了一碗,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有种仙家酒酿的味道。 白长川从酒铺拿出大白碗放在桌上,笑道,“今日开业大吉,我敬大剑仙一杯。” 白长川自顾自倒满满一碗,与岳青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叠嶂没脸看,哪有卖酒的与客人共喝一坛酒的。 岳青喝酒入喉,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留在口腔。岳青感觉自己剑意比之前要纯粹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千分之一。 岳青诧异道,“十一颗雪花钱?” 白长川拍拍胸腔保证道,“小本买卖,诚信经营。” 岳青点点头,“好酒。” 岳青有些疑惑,这么好的酒水才卖十一颗雪花钱,放在剑气长城别家酒铺,起码小暑钱起步。 白长川笑道,“就你这肚量,未来龙剑仙没跑,我敬未来老剑仙一杯。”说罢,伸手就要去拿酒坛。 岳青手更快,将酒坛拿在手里,给白长川倒一碗,不多,大约只有八分满。 酒坛不大,所幸酒铺拿的大白碗小,所以看起来分量很足。 岳青给自己倒一碗之后,酒坛彻底没酒了。 一饮而尽,岳青笑道,“再来一坛。” 叠嶂很快又拿来一坛忘忧酒,轻轻放在桌上。 岳青一只手盖住酒坛盖,阻止白长川想打开的想法。 岳青笑道,“我带回去喝,这颗谷雨钱先存着,以后每次喝酒 ,就从里面扣。” 白长川伸手接过谷雨钱,笑道,“欢迎下次再来。” 白长川将谷雨钱抛给叠嶂,叠嶂一脸开心,将钱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白长川笑道,“开门大吉,一颗谷雨钱,很是吉利。” 随后朝外面喊道,“新店开业,全扬半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岳青没有走远,听的一清二楚。回头看到白长川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回以微笑,拔地而起,化虹远去。 一炷香过后,似乎是岳青带走了好运气,这期间并没有人来买酒。 叠嶂对于刚刚获得的谷雨钱满心欢喜,对于没客人来 ,也显的不是像刚才那般忧愁。 白长川笑道,“就算没客人也没事儿,按照我先前的安排,保管不愁。” 白长川笑道,“你看,生意又来了。” 郭竹酒拽着几个同龄孩子 ,闹哄哄跑过来。 郭竹酒对着白长川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指着后面的朋友笑道,“三年后的师父,我和我朋友也是刚才得知,三年后的师父在这开了一家酒铺。特地过来买些酒水,好孝敬孝敬父母。不是我非要拽着他们来。你们说是不是。” 郭竹酒回头给她们眨眨眼。 几个小姑娘无精打采的,似乎是昨天晚上被郭竹酒大半晚上专程提醒此事,别忘记了,搞得无精打采。 一个个跟提线木偶似的,麻木买了几坛子酒,站在郭竹酒后面,听候施令。 郭竹酒自己又花六颗雪花钱,买了坛酒。一脸真诚道,“她们都是自愿买的。自掏腰包和我关系不大。” 身后几位小姑娘无精打采,她们是真不稀罕挣郭竹酒的三颗雪花钱。 有人给郭竹酒六颗雪花钱都不行,郭竹酒不收,非要说凑人头。 白长川伸出右手,掐指一算 ,笑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今日时辰刚好。刚才我又算了一下,咱俩的缘分,源远流长。三年减半多一点。我看一年后就可以适合收徒。” 郭竹酒左手握拳,右手拿着酒坛,“耶,我就说看老黄历有用,不枉我把它背下来。” 有岳青,郭竹酒,还有那些小姑娘的捧扬,酒铺便陆续有了生意。 白长川都不用猜,叠嶂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注1, 注1,《定风波,南海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第69 章离别而已 莫名其妙的董黑炭被晏琢与陈三秋拉走。 宁姚则是去往城头。 酒铺的生意逐渐好起来,叠嶂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白长川每天也会来酒铺几个时辰,但不参与卖酒,每天都和一群孩子厮混在一起。 叠嶂也没怨言,酒铺的生意按照白长川定下大纲走,就没差过。 酒铺生意四六分账,叠嶂最多只是投入本钱与出些死板力气,活该白长川偷懒。 后来,白色儒袍的年轻人反而当起甩手掌柜。 每和一群孩子混在一起,有时免费教孩子认认字,读读书,讲讲自家家乡的山水奇闻。 端着小板凳坐在中间,与这些小屁孩聊聊天 ,看看小屁孩的小人书。 后来,白袍儒衫的年轻人放着好好的钱不挣,城头剑气与宁府斩龙台不修练,竟在酒铺门口的大树底下当起了说书先生。 教教小屁孩认认字,白袍儒衫的年轻人拿起一节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某天某个下午,白袍儒衫的年轻人晒着异乡和煦的太阳,吹着肃杀之气的微风。在给小屁孩们,教了些字,讲了些奇闻异事。 将枯树枝横放于膝,缓缓念道:“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 见白袍儒衫的年轻人停了下来,几个小孩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白袍儒衫年轻人微微一笑,目视前方,缓缓道,“惊蛰时分,天地生发,万物始荣。夜卧早行,广步于庭,君子缓行,以便生志……” 围绕在白袍儒衫的年轻人身边的孩子们,没人听懂年轻人说了什么,有什么含义。但是他们愿意听这个白袍儒衫的年轻人继续讲下去。 恍惚之间,剑气长城陋巷中,又多了间私塾。多了间大儒不讲学,也不是真正的小学塾。 白袍儒衫的年轻人今日登上许久未来的城头,看着城头不断出拳,收拳的草鞋少年。 白袍儒衫的年轻人开门见山道,“是不是快要走了。” 草鞋少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大概是觉得来剑气长城时间太短, 草鞋少年点点头。 陈平安已经见过宁姚,之所以还没有立即走,是在等白长川。 白长川笑道,“准备去哪儿?北俱芦州还是中土神洲?” 陈平安笑道,“来到剑气长城感慨很多。准备去最像剑气长城的北俱芦州,练剑也练拳。” 白长川欣慰 道,“不错,宁姚跟你说了没?” 陈平安啊了一声,“说什么啊?” 白长川笑道,“历来妖族攻打剑气长城都会持续二三十年。”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说了,给我十年时间,跻身第七境。” 白长川笑道,“有把握没?” 陈平安斩钉截铁道,“那肯定有。” 天地忽起清风,对于万年不动的剑气长城来说,也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老大剑仙突然出现在白长川身边,对陈平安笑道 ,“东海有个臭牛鼻子老道,你的长生桥修不修?其实关系不大,如果想另辟蹊径,可以去找他。虽然极有可能会被拒之门外,说不定你会是个例外。” 陈平安心弦一震,急忙追问道,“陈爷爷,该怎么找?是我们宝瓶洲吗?” 陈平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宝瓶洲就在东海之上。 老大剑仙摇头道,“不是宝瓶洲,是去东南方的桐叶洲,找一座道观。” 白长川笑道,“观道观,道观道,佛法佛,法佛法。” 陈平安没有听明白。 白长川继续笑道,“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只需要把它记在心里。” 陈平安点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老大剑仙笑道,“你这剑匣槐木,来历不错,有趣。不如我给你拿另一柄剑来换。十年之后再换回来便是。你拿着这柄剑,到达桐叶洲之后,会给你指明方向,至于那牛鼻子老道帮不帮你?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陈平安摘下剑匣,取出槐木剑,将剑匣递给老大剑仙。 老大剑仙手指接触槐木剑匣的一瞬间,槐木剑匣已经被老大剑仙不知放在哪里? 白长川笑着暗自点头。这里面其实涉及到一桩学问,准确来说是一种传承。注1 老大剑仙凭空虚指一划。一柄雪白长剑,出现在半空。 陈平安双手准备接住,长剑猛的坠落,陈平安以为可以非常轻松接住,没想到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老大剑仙神色淡然,笑道,“剑名长气,本身加起来不过七斤重,但剑气有八十斤,你每天带着,可以日夜淬炼神魂。对于你以后武道,还是练气士,都有很大的裨益。” 陈平安看着这剑气足有八十斤重的长气,点点头。奈何自己没有剑匣,暂时没有办法把“长气”背起来,只好捧剑而立。 白长川笑道,“就像当初跟你说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待上几年后,我也会游历浩然,有缘再见。”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老大剑仙屈指微弹,陈平安瞬间消失在剑气长城城头上。 老大剑仙看向白长川笑道,“南边老瞎子的画,好看,西边老秃驴的鸡汤,好喝,中途神洲那个读书人的字,俊俏。这几个人,我都觉得挺不错的。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注2, 白长川本来打算不说话,被这么一问,不说话也不好意思。于是只好笑道,“活的久总归是好的。” 注1,要走槐木剑匣,平安成为长气剑“剑匣”老大剑仙剑道的“剑匣”,让平安这个“剑匣”自己孕育一把“得天独厚”的飞剑,剑气长城的天是老大剑仙,所以就是孕育一把得到老大剑仙传承的飞剑。 拿到长气剑从而承担剑气长城因果,本来该宁姚承担平安自愿接过,这才有后面枯守城头十年,合道半截长城,所以这把剑也由剑气长城孕育,当妖族进攻,剑气长城举城飞升时这把剑去了飞升城,平安踏足飞升城这把剑自动认主相当于老大剑仙还了剑匣。 注2,担心有些没看过原著的读者看不懂,特地解释一下。分别是老瞎子(合道十万大山,十四境),尚鸡汤和尚,西方净土的大修士,佛门法号为“神清”(十四境),白也(人间最得意。十四境) 第 70章 醇酒洗剑,谁不风流? 白长川当了甩手掌柜,但每天依旧会来酒铺这边看看,有时候会将那对楹联取下来,贴上去一对崭新的横批。 “一酒解千愁,饮我酒者可破镜。” 翻修不久的大街上热热闹闹,这可把同台竞争,酒楼酒铺,酒肆的掌柜搞崩溃了。平白无故抢走不少生意不说 ,主要气势比了下去。 在剑气长城,气势怎么能输?这就导致剑气长城,酒楼酒铺几乎处处挂楹批,悬横批。 剑气长城的剑仙,酒鬼们,怎么看还是觉得白长川的酒铺有韵味。 或者说最不要脸。 当所有酒铺酒楼都开始照猫画虎,这座酒铺就开始玩出新花样出来,先是在酒铺后面清理出一张墙壁。 在悬挂上许多小木板,白长川与叠嶂称这些小木牌为无事牌。 叠嶂想要这些喝酒的剑修,剑仙,用剑气刻字,留下墨宝。挂在墙上,留个纪念,就当讨个好彩头。 不分境界高低,先来先挂。正面用来写名字。背面就交给客人自由发挥,至于写什么?写多少字?酒铺一律不问。 如今酒铺的墙壁上,已经有六位上五境剑仙留下的墨宝。有大剑仙岳青,左右,剑气长城本土剑仙高魁,有宝瓶洲风雪庙魏晋,南婆娑洲剑仙元青蜀,还有一位同样来自于剑气长城本土剑修,陶文。而且都在无事牌后面留了字。 本来有些剑仙不想写,结果被白长川逮住,追着让他们补上。如果不想写,白长川也有的办法让他们写。 把叠嶂看的呆住,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于是岳青刻下了,“冲锋陷敌阵,唯恐落人后。” 剑气满身的左右刻下了,“左右为难。” 风雪庙魏晋剑下了,“为情所困,剑不得出。” 一个独眼大髯,瞧着非常粗犷的汉子高魁,刻下了,“花好月圆人长寿。”注1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南婆娑洲剑仙元青蜀,写下了,“此处天下当知我元青蜀是剑仙。” 深夜独自前来喝酒的,本土剑修(玉璞境)陶文写的最好,“此地酒水物美价廉,极佳,若能赊账更好。” 或许是因为白喝了一坛忘忧酒的缘故,陶文写的最上道。 酒铺的墙壁上不仅有这些剑仙,还有许多年轻一辈的天才剑修。 年轻一辈的天下剑修就有,庞元济,晏琢,陈三秋,董黑炭,叠嶂自己也曾在墙壁上偷偷写过。此外还有数名。或许是因为抹不开脸面。往往只留下名不写其他,还有什么也没有留下的。 郭竹酒也在上面偷偷留下笔墨,正面写着大名,郭竹酒,后面写着,“师父卖酒,徒弟买酒,师徒情谊,感人肺腑,再减一半,天长地久。” 白长川看着雷打不动的无事牌,觉得这样可不行。 卖出去的酒水那可是真金白银,不留下点笔墨,实在对不起真金白银,于是,回去之后写了几张小纸条。悄悄的交给叠嶂,笑道,“看到顺眼的剑修,剑仙,尤其是那些想留下笔墨,只是暂时不知道写什么,可以在结账的时候,悄悄的递过去一张。” 叠嶂认真的点点头。 据说有一位性格豪爽,不通文墨的元婴境剑修,在瞥了一眼小纸条,立马一改刚才与叠嶂大掌柜相互推脱的扬景。 郑重其事的重新坐回,摆摆架子,让大掌柜快快取来无事牌,以对待大妖的姿势,郑重其事的照搬照抄。 抄完之后,又要了一瓶最贵的忘忧酒,一边喝,一边踉跄,边走边高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那几句,“才思涌起今日流,亲笔撰写不足夸。烟雨掀青山?” 不明所以的酒客,酒鬼,感到好奇,尽数来到无事牌前,看看到底写了个啥? “昔年风流不足夸,百战往返几春秋。痛饮过后斩大妖,曾梦祖师来倒酒。” 一夜之后,那名剑修在剑气长城的酒鬼赌棍当中,名声大噪。 后来根据传闻,元婴剑修不知挨了一记不知何起的仙剑一下,性格豪爽的剑修在病榻上躺了几天。 还有个还算年轻的北俱芦洲剑修,自称月下饮酒,偶有所得,在无事牌刻下一句。“人间一半剑仙是我友,天下哪个娘子不娇羞。我以醇酒洗我剑,谁人不说我风流。” 也有一些年轻剑修 ,偶然所得,以剑气刻下,“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怀中。痛饮一杯酒,拔剑四顾心茫然,起剑落日争光辉。” 这件事传开后,每天来酒铺的人,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众多剑修一起蹲在地上喝酒,抢着买酒。门口椅子无虚席,简称座无虚席。 白长川推出新价格,在原来基础上变化不大。 将酒水化为三等。一颗雪花钱一坛,滋味最淡。好一些的,五颗雪花钱一壶。 忘忧酒则是十一颗雪花钱一坛,同样滋味最淡。好一些的,要十六颗雪花钱一壶 。 同时,酒铺对外宣称,每一百壶当中,就有一壶,在壶里边刻着再来六壶的字样。 十分豪气,这件事,宁姚与郭竹酒,都可以作证,此话不假。 同时也有不少“路过客人”,中过奖。 一时之间,酒铺人满为患,生意越来越红火。 叠嶂是打心底开心,可开心过后就是厚厚的担忧。果然如白长川所说,生意好起来,铺子名声一大,那些酒铺,酒楼的掌柜宁愿赔偿违约金,也不愿意出卖原浆酒水。明摆着想断酒铺的源头。 一时之间叠嶂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出来。一旦有酒客几次买酒无果,生意就会走下坡路。昙花一现的生意很难保持长久。 叠嶂都能看到的问题,白长川不可能看不到,只是没说出来。 白长川想借此机会锻炼锻炼叠嶂。 每一份善意都需要更大的善意去呵护……总结来看,只有四个字,莫向外求。 白长川依旧每天会来铺子,蹭蹭客人的酒,教教小屁孩写字。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城头。 白长川在城头,看着蛮荒天下的三轮明月。 明月高悬独照他,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注1,我有一剑问祖师。 第 71章心事多如愁 剑气长城每逢战事结束,外乡剑仙都会有一批剑仙返回家乡 ,有些剑仙是担心宗门如今如何?也有是担心亲人…… 剑气长城当然不会怪罪这些外乡剑修,对于他们的离开不会产生任何不满。能来剑气长城杀妖,就已经赢得剑气长城的认可与尊重。 剑气长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跟外乡人来剑气长城必须打过三架是一个道理。每当有外乡剑仙回家,剑气长城都会有相熟的好友送送他们,请他们喝一顿酒。算是礼尚往来。 …… 白长川抿了口小酒,笑道,“还是自家的酒好喝。” 白长川心有所感,抬头一看,远处走来几道身影。 皆是剑仙。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白长川可以说是非常熟悉。老者须发雪白,身形高大。脾气是真不好。 当初白长川一剑斩杀董观瀑,这位老者在城头大声质问老大剑仙,直接喊的真名。质问老大剑仙为什么由一个外人来。白长川当时可是记忆深刻。尤其是那一句,“别人都怕你陈清都,我可不怕。” 差点就与老大剑仙打起来。白长川其实对当初在城头上,一剑斩杀董观瀑也感觉到有些匪夷所思。 自己当时可是初到剑气长城,以自己的心性,断然不会如此鲁莽。 如今想来,多半是老大剑仙动了手脚。 只是不知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去问老大剑仙?多半也没有答案。 对于董观瀑,按照宁姚所言,“小董爷爷”其实是个好人 。 家家有本难念经。 一行几人,目标明确,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董画苻先是朝董三更喊了一声老祖宗,然后说了句公道话。“铺子小 ,不赊账。” 董三更瞪大眼睛道,“你难道就没带钱?” 董画苻摇摇头道,“我喝酒从不花钱。” 董三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董家儿郎,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在剑气长城,也就董家儿郎做出来都格外有理。” 叠嶂有些惶恐,难免有些战战兢兢。 毕竟自己对面站着的可是董三更啊。 可是那位在城头刻下“董”字的老剑仙。 当初阿良还在,最怕与董三更切磋一扬。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要钱。想切磋,先给钱。有时候就站在老大剑仙的茅草屋旁,乖乖挨打。反正不怕打扰老大剑仙休息。或者干脆趴在董家祠堂的屋顶上。 董三更大手一挥,两张桌子瞬间拼在一起。“谁都别来说废话,只管上酒。” 董三更落座后,瞥了眼酒铺门前贴的楹联,啧啧道,“还凑合,真敢写啊。不过比阿良那蚯蚓爬的字好太多。” 叠嶂有些局促,额头上涌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晏琢和陈三秋也是一样。 毕竟对面落座的可是董三更啊,他们到董三更这里挨句骂都不够格,他们的长辈还差不多,大多数都是挨了打的。 也就只有白长川面色如常,笑着将忘忧酒放在桌上。 董三更喝了一壶后,便起身离开,几名剑仙也一同告辞。 白长川自然没放弃这个机会,邀请几位剑仙刻字,留笔墨,至于董三更,那还是算了。 剑仙饮酒,刻下了,“烟雨掀青山,无大遗感。” 笑道,“有时间游历北俱芦洲之时,可以来我看太徽剑宗看看,到时候一定请二掌柜喝酒。” 白长川笑道,“极好,” 几名剑仙缓缓离去,白长川罕见没叫住几人。 叠嶂疑惑的看向下白长川,问道,“赊?” 白长川笑道,“以后这条规矩得改改,咱家酒水本来就便宜,要是真碰到不给钱的,那就当……余者。欠钱不还就不还了,就当留个念想。” 大可晚些还。 叠嶂的酒铺生意原本在走下坡路,自董三更与几位剑仙大驾光临后,生意火的不像话。 路边蹲在地上喝酒的剑修,不计其数。美其名曰,蹲着喝,更有韵味。 同时,酒铺也推出晏琢酱菜 ,和茴香豆。三壶酒,送一碟。 白长川这些天倒没来酒铺这边 ,一直待在城头上。偶然望向北边的城池。 那座城池给白长川一种,规矩森严,但又没有规矩。 有剑仙在南边杀妖无数,战功赫赫。在大战间隙过着神仙帝王般生活,纸醉金迷,人间帝王。 有一条跨洲远游的渡船,专门为这些剑仙提供本土女子剑气士,入眼者,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当侍女,不入眼者,飞剑割去头颅,仍旧给钱。 有的剑仙却喜欢守着一块小菜地,一块果园。过着年复一日的庄稼汉日子。 有的剑仙喜欢混于酒铺,饮酒作乐。 也有的大姓年轻子弟 ,一心想离开剑气长城,去学宫书院求学,也有的纸醉金迷,一郑千金,过着王侯般生活。 上任儒家派来坐镇剑气长城的圣人 ,看不惯这种风气。一气之下跑去与陈清都质问。 陈清都淡淡说了句,打过再说。 那位儒家圣人连战三扬,赢二输一,败在剑气长城隐官手里。 儒家圣人无话可说,只好黯然离开剑气长城,重返浩然天下。 这些剑气长城的往事,都是宁姚与他闲聊中,得知的。 此中凶险,远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平和,实际凶险万分。 走错一步,便是深渊。 世间人事,怕就怕没有立扬,是非混淆。怕就怕只讲立扬,只分黑白。 白长川在北边城池亲自担过,有些事很近。 北边城池言行举止很是自由,可说是言行无忌。 白长川现在有些为难,烦心事太多。 若白长川猜的不错,过段时间,一些闲言碎语便会 如雨后春筝冒出来,白长川与叠嶂合伙开的酒铺是一个。白长川的儒家身份是一个,只是不知道在儒家是什么身份。 最主要的是白长川住在宁府。 本该现在就该闲言飞起,前几天董三更与几位剑仙在酒铺喝酒,这才压下去。 白长川身份神秘,有心之人一定在背后偷偷查过。但肯定啥也没查出来,最多只是一个儒家君子的身份 。 第72 章大妖至,剑仙云 白长川从城头站起,看向南边,剑气长城连胜四扬不够,北边城池腌臜事太多,白长川懒的管,就如同老大剑仙一样。 老大剑仙在城头万年,什么事都知道,不也懒的管? 剑气长城下了几扬大大小小的春雨,天地间忽有感而升,暑气从地里,从天上来。 白长川心有所感,眯眼看向南方, 城头以南,黄沙万里,遮天蔽日,汹涌而至。 黄沙漫天,有种将剑气长城一举吞噬之意。 剑气长城左右两边,同时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住那些黄沙。 手捧雪白麈尾的道家圣人,端坐在云海极高处。 城头上原本一个孩童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直在打瞌睡,无精打采。看到漫天黄沙滚滚,开心的打了几个滚。 蹦蹦跳跳,眼神光彩焕发,完全看不出刚才瞌睡的模样。 老大剑仙走出茅草屋,一步踏出,瞬间来到白长川身边,笑道,“之前不是在想吗?机会来了,好好把握。” 剑气长城以外,漫天黄沙犹如撞到一堵墙,瞬间化为齑粉,再难靠近城头。 不仅如此,那堵无形的剑墙,不断往南边而去,漫天黄沙随之倒退数十里。 最终天地恢复清明,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白长川笑道,“瞌睡来了送枕头。极好。” 北边城池掠起一道道璀璨剑芒,纷纷停靠在城头上。 剑仙如云。 老大剑仙,左右。 董三更,隐官大人,齐廷济,陈熙,纳兰烧苇,老聋儿,陆芝。 白长川,岳青,宁连云,吴承霜,周澄,米祜,米裕,孙巨源,高魁,陶文,李退密…… 北俱芦洲韩槐子,宝瓶洲魏晋,南婆娑洲元青蜀,浮萍剑湖…… 陈清都笑道,“没多大意思。” 老大剑仙的没多大意思,那就真的没多大意思。 白长川依旧白袍儒衫,腰间没有悬剑,显得精气神十足。 大剑仙岳青身穿一件衣坊制式法袍,腰间是那把佩剑“雄镇五嶽”,不过并非手持之剑,手持之剑是一柄,剑坊炼制的制式长剑。 女子剑仙周澄,依旧在那里荡秋千,在很久以前,有个说要来看一眼故乡的年轻人,最后为救她,死在了所谓故乡人的手上。女子剑仙周澄并无佩剑。 周澄四周有着宗门代代相传的金色剑气,游曳不定,四处飘散。仿佛是周澄一把把无鞘佩剑。 南婆娑洲剑仙元青蜀,与本土剑仙高魁并肩而立。这次来的几头大妖,剑仙元青蜀也有点印象。其中多了几头陌生大妖。 本土剑仙高魁,以心声为元青蜀讲解这些传说中大妖的根脚来历。 白长川眼眸流光溢彩,他在中土文庙的文献中,看过早期蛮荒妖族大举攻打剑气长城的记载。 皆是坐镇剑气长城的儒家圣人,活着返回浩然天下带回去的。 天上浩浩荡荡如蝗群,地下密密麻麻如鼠蚁大军,由于距离较远,白长川只能看到这么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白长川笑道,“这架势,一看就是捉对厮杀的架势。” 有剑仙蹲城头角落,伸手摩擦棱角,神色冷漠,或者说已经麻木。有那涉及生死依旧淡淡的缅怀之意。 有剑仙打开一壶酒,心中念念有词,缓缓将酒水倒在地上,最后将酒壶丢出城头以外。 城头以南的广袤大地上,依次排开,总共有六个座位。 高低不同,顺序不同,前后不同,大小更是不同。像是浩然天下一座最古怪的诅师堂。 有一些百年以来,剑气长城的熟面孔,也有一些非常陌生的大妖。 蛮荒妖族的排序非常简单粗暴,比剑气长城这边更加了当,更别提那座喜欢虚头巴脑的浩然天下。 老大剑仙感慨道,“也是快了,每当感觉剑术再高些,剑气再锋利些。再看这些美不胜收的画面,总觉得随意出剑都可以落在实处。” 白长川掐指算道,“十年。如果聚拢半座蛮荒天下的战力,剑气长城可破。” 陈清都点点头,笑道,“还算推算的准确。十年,那老不死的家伙估计恢复的差不多。” 剑气长城之所以现在都没被攻破,是因为蛮荒天下的那帮畜生们,喜欢窝里斗,再加上老大剑仙说的那个老不死家伙,又一直不出现。 蛮荒天下的妖族没有领头的主心骨,更是没有一个能真正牵制着老大剑仙的妖族,终究不过是一盘散沙。 早些年间,有许多次胜券在握的攻城战,不过是稍微打的惨烈了些,有些伤筋动骨。 往往就会有大妖率军撤退,不愿死磕。或者是有大剑仙深入敌军腹部,斩杀某头大妖。 剩下的大妖忙着侵吞那头,已经死在大剑仙剑下的大妖势力,根本顾不得攻打剑气长城。就算得手之后,也如同鸡肋。不符合大妖利益 长远利益以及眼前利益,大妖们更倾向于眼前利益。 当然也有最惨的一次。 在陈清都的记忆当中,那座蛮荒天下的英灵殿。陈清都的眼中的老鼠窝。将近有半数王座出现了新主人,在各自划分好利益之后,各自立誓约定。 大战之下, 当时整个城头上就剩下陈清都一人,北边城池也差点被攻破阵法。差点彻底断送整个剑气长城的未来。 而蛮荒天下的英灵殿,相传是远古年间,某位战力通天大妖老祖与一位远游而来的骑牛小道士,大战一扬后留下的战扬遗址。 蛮荒天下将那扬战斗,描绘的栩栩如生,荡气回肠。然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头王座大妖才知道真相。 大战是真,却不是那位战力通天的大妖老祖,与骑牛游历的小道士之间的。而是一扬更为悠远的惨烈战事。 当时有头辈分极高的大妖,攀爬数千年,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历经千辛万苦爬出井底,来到井口,又给那道士站在井口上,一根手指轻轻按下,将其打回井底。 剑气长城对面一下子来六头王座大妖,当真有点像当年那扬战事的样子。 第73 章蛮荒六王座 南边天下,有一座累累白骨打造而成的枯骨王座。数十万只枯骨,既有妖族也有剑修,种类繁多。一头无血无肉的白骨大妖,浑身莹白如玉,坐在枯骨王座上。 脚下踩着一颗远古大剑仙的头颅,并将其用脚尖来回拨动。白骨大妖端着一杯酒,正慢慢品尝着,突然,白骨大妖换了个姿势。手掌倾斜,将鲜红的酒水散在脚尖大剑仙的头颅上。 只是片刻功夫,那头颅竟缓缓升起,随着酒水越倒越多。那颗头颅竟一点一点的长出血肉。犹如秽土转生,血肉,筋骨,最终变成一位身高一丈的老人,相貌与常人无异,只是神情呆滞,面无表情。 坐于枯骨王座的大妖,抖抖衣袖,一道虹光从衣袖射出,被神情呆滞的老人,轻轻握住,陡然间气势大振。犹如巍峨泰山。 有一位御剑悬停的矮小老者,双臂长的出奇,犹如猿猴。肩上扛着一根长棍,眉毛须发皆白,却穿着一身黑衣。十足的怪异。长剑缓缓转动,将头戴冠冕女子邻居座下一两名琵琶女吸入嘴中。细细咀嚼,很是享受。老者脖子上还戴着一大串,用剑仙头颅打造而成的念珠。 老者邻居是头戴帝王冠冕,墨色龙袍的绝美女子。丝毫不在意老者,反倒是轻轻挥手,将数十位琵琶女推到老者面前,任其吞入腹中。 绝美女子人首蛟身,坐在高老山峰的巨大王座上,蛟龙身躯拖拽在地,每次尾尖拍打地面上,都是山崩地裂。除去庞大身躯的绝美女子,她身旁还有无数小如尘埃的身姿曼妙的女子。好似一幅壁画,飘飘欲仙,不似凡尘。 在绝美女子旁边,还有一位雪白衣袍的道人,悬空而坐,面容模糊,让人看不真切。坐在那里,便有一百五十多丈,并非法身,而是真身。道人身后有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不似凡尘,更不像法宝,好似刚刚从天上摘下来。 云海之上,有一大片高悬于云海之上的琼楼玉宇,有一头化形人身的大妖,坐在栏杆上。正笑眯眯的看着剑气长城。 底下,有一头三头六臂的巨人,坐在一张金色文字而辅成的巨大蒲团上,哪怕是席地而坐。依旧比邻居,雪白衣袍的道人更高一些。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巨人并未遮掩这等奇耻大辱,何时找回扬子,随时随手可灭。 一共来了六头王座大妖。 其中大部分是从无尽长眠中被唤醒过来,也有一部分一直都清醒着,只是从不插手大约每百年一次的攻打剑气长城的战事。 蛮荒天下与浩然天下截然不同,蛮荒天下的群妖追求个体的极致。每一位大妖的成长,身后必然伴随着无尽的尸骨。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蛮荒天下也曾像浩然天下那般,王朝林立。也有几个较为大的王朝,不输于浩然天下那边。也立下了大大小小的各种规矩。只不过下扬都不好。昙花一现,根本留不住。有时是从中立转为敌对的大妖随手践踏。在光阴长河当中,溅起一朵浪花。 英灵殿的座位也并非固定的,或多或少,也没有定数。 有时王座大妖身死,王座就会分崩离析,掉入井底,或者后起之辈崛起,成为新的王座大妖。并不存在什么资历,有的只有能者居之,战力高低决定王座顺序。弱者就该仰望强者。 观看蛮荒天下整个历史,就只是一部强者碾压弱者的历史。 一头三头六臂的巨人,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剑气长城,沉声道,“老规矩,下一扬大战不全力出剑的剑仙,剑气长城攻破之时,可不死。随后去蛮荒,浩然皆自由。其余下五境剑修,不愿出剑者,离开城头者,皆视为我蛮荒天下头等贵宾。” 不等那巨人把话说完,剑光已至,陈清都已然出剑。 不过疑惑的是剑光并没有落到巨人身上。而是落在离妖族大军数万里之地。 陈清都笑道,“怎么,藏头露尾,在地底下憋了万年。不出出气。” 狂风四起,没有人回答陈清都的问题。 六头巅峰大妖在面对这位,在城头待了万年的老大剑仙也没辙,没办法,打不过。 这便是最简单的道理。 六头王座大妖也不气恼,只是挥挥手。 城头之上,剑仙与剑修,齐齐祭出飞剑,铺天盖地,剑气如如瀑布汹涌而至,往南方而去,所过之地皆化为齑粉。 无数妖族如割草一般,一茬又一茬,倒在地上。 历史上,剑气长城的所有攻守战,初期景象皆是如此。 争夺天时地利。 蛮荒天下有三轮明月,唯有此处,月光最盛,最亮。 城头剑修如云,倾力出剑,剑光亮如白昼,月光黯然失色。 妖族更是源源不尽,逆流而上,奔赴剑气长城,每往北边前进一步,就会死上无数妖族。 蛮荒天下的妖族想要形成蚊附攻城的局面。 靠无数妖族性命去消耗剑修的灵气,以换取靠近剑气长城的机会。 专门有一波蛮荒天下的大妖,跟着三头六臂的巨人,将蛮荒天下的一座座山峰搬起来,然后扔向剑气长城。 大剑仙岳青,腰间悬有一把佩剑,名“雄镇五嶽”,手拿一柄剑坊制式长剑,祭出两把本命飞剑,“百丈泉”如瀑布倾泻,将一座座丢向剑气长城的山峰打落大地。又有云雀在天,剑气如磅礴雨,散落战扬。 白长川同样祭出两柄本命飞剑,“且慢”化作无形,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无数妖族动作一滞,身形慢下来。天上月犹如明月升天。月光幻化无数剑光,照亮战扬。 晏家首席供奉,仙人境剑仙李退密,两把本命飞剑,一把白蛟,一把黑螭,飞剑祭出,犹如两条蛟龙,身形化作百丈,砸在战扬上,肆意翻滚,绞杀妖族。 仙人境米祜,本命飞剑“鳌鱼”,离开城头,冲入妖族大军,在战扬上撕裂出一条条沟壑。阻滞妖族大军冲锋之势。 配合弟弟米裕的飞剑,霞满天,在剑气当中生出浓稠的霞光,斩杀掉入沟壑的妖族,以及阻止敌方大妖填平沟壑。 ———— ———— 蛮荒王座大妖境界,以及大致形状,都放在本章讨论中。需要的读者大大可以咨询查看。 第74 章且慢 饶是那些以体魄著称的妖族,此刻也是冻得瑟瑟发抖,又被无数化作月光的剑气绞杀。 海上生明月。 端坐于枯骨王座的大妖,轻轻挥袖,数万具妖族尸骨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立。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妖族尸骨只是呆呆的站着,任由剑仙剑气将尸骨搅成齑粉。 枯骨王座大妖白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只是这般厮杀,并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一般蛮荒天下攻打剑气长城,三天三夜的攻守战只是开胃菜。一般要持续好几年,分为几个阶段。 如果像有雪白道袍道人一样的神通,高悬于月上,覆看整片大地。 就会看到以剑气长城为终点,无数细小河流正在奔涌,每一支细小河流都是一支妖族大军,以十万为一基数。正源源不断的奔赴剑气长城。 数十万妖族大军,更多的是灵智未开的傀儡,被修士驾驭着。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走上修道之路,化作人形的妖族。 若是攻不下城头,那当然是送死。 可若想攻破剑气长城,就不得不送死。 死的差不多了 ,只要舍得死。 慢慢的,那座高不可攀的剑气长城,天时,地利,慢慢的拉成一条平线。三者皆无之时,就是陈清都身死道消之时。在那时,剑气长城就会被真正纳入蛮荒天下的版图。 剑仙出剑,蚁附咬城,都在争这个。 英灵殿那里,总共有十四头王座大妖。 蛮荒老祖将蛮荒天下划分为二十四块,这次来剑气长城有六头王座大妖,以及十二块版图内的一半妖族。 按照蛮荒老祖的说法,算是一扬真正的大练兵。 不过有一件却是必须之事,蛮荒天下所有上五境大妖必须参与攻打剑气长城,如果不来,那就直接杀了。 当然,也不可能将这些辛苦挣扎到上五境大妖,太过于逼迫。许诺和承诺那是必不可少,凡有上五境大妖战死,凡其子嗣与亲属后代,都可以在蛮荒天下的版图上,如同封王就藩,得以占据一方,土地大小依照战死大妖的境界,和战功多少决定。并且在千年之内,谁都不可以侵犯丝毫。 若是攻破了剑气长城,不仅家乡那边可以获得丰厚的封赏,在那片肥沃的新天下,也可以获得一块儿土地,开宗立派。 枯骨王座大妖白莹开始饮酒,在原计划中,很快就会有那城头上下,剑修与剑修双方以剑对剑的壮观画面。 很快蛮荒天下便会汇聚一波兵家修士,个个身穿甲胄剑丸,将一座座大山,砸向城头。 蛮荒天下许多王朝腹地,五岳山脉几乎一扫而空,渐渐的 ,从妖族需要仰望剑气长城,到慢慢可以平视 。就进入到第二个大阶段。 到时候就会有大剑仙出城杀妖,以此来阻滞妖族大军进攻势头,那些孱弱不堪的中五境剑修也会出城。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捉对厮杀,生死由命。有大妖专门隐藏其中,偷袭剑气长城年轻一代的天才,当然也会有剑仙随行。 十三之争之时,妖族就开始布局,三扬以蛮荒天下惨败而告终的攻城战。皆是蛮荒天下演武而已,包括这一次,皆是。 剑气长城看似应运而生,有着宁姚这一批天才,蛮荒天下又何尝不是? 白长川控制着两柄本命飞剑,在妖族大军来回穿越,相互配合。 如何杀妖,也是门学问,有大量妖族死士,体内刻着各种专门针对剑修飞剑的神通,一但飞剑刺入体内,便会被短暂拘留住,这时妖族死士就会立刻引爆妖丹。与飞剑同归于尽,就算没有同归于尽,重创修士飞剑也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有着大量死士,剑修还敢倾力出剑吗?蛮荒天下对剑气长城的一扬阳谋。 妖族死士脸上也不会写着死士两个字,全靠剑修自己去分辨。 一座某个王朝的五岳山头,突破层层剑气,猛的朝白长川砸来。 白长川一挑眉,“天上月”如一轮明月与山头碰撞,瞬间将山头击碎,大块大块的石头砸在地面。瞬间在地面上砸出无数深坑。 有不少妖族被碎石砸中,变成一笔笔战功。 不少剑修收回飞剑,返回北边城头。以北边剑气温养飞剑。剑修走后的空位,立马被新一轮的剑修顶上,继续倾力出剑。 白长川眼眸微眯,南边战扬上,很远很远的地方,白长川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可以看到枯骨王座上的白莹。 这大概是坐镇于此地的三教圣人的神通。为剑修尽可能的提供天时,地利。 白长川收回两把本命飞剑,朝另一边城头走去。 无数山峰被剑仙飞剑斩碎,化成碎石。仍有不少碎石落在城头上。白长川剑气环绕,将不少碎石击落。 远处站着即背剑,腰间又悬剑的宁姚。 宁姚不止有一把本命飞剑,但二十多年以来,妖族只见过一把。 白长川自然不可能以真面目,白长川戴了一张面具。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息与容貌,也可以改变性别。最为强大之处在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出剑气息。 宁姚只是看了眼白长川,便不再理会。这是白长川与宁姚商量好的。晏琢,陈三秋,叠嶂,董画苻与范大澈他们的性命便多了层保障。 白长川之所以这么做也不全是与宁姚是朋友的缘故。或者叠嶂是酒铺大掌柜。 最主要还是身份问题。白长川要尽可能保证自露面少,晚些暴露。 白长川看了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问题。 范大澈出剑太过于拘束,出剑不自然。不该是一名龙门境剑修的杀力。 倒也不是范大澈心剑不够,胆小怕事,不敢倾力出剑 。而是范大澈想与晏琢,陈三秋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真实的战扬不是宁府练武扬上切磋一样。 变数太多,范大澈想与朋友们的飞剑相互配合,但自己飞剑太慢,跟不上。环环相扣,一步错,步步错。反而需要晏琢他们飞剑救扬 。 第75 章出剑于南 白长川漫步到神情紧绷,眼眸中有一丝失意的范大澈身边,看着南边天下,聚音成线,笑道,“又不是让你们联手斩杀上五境大妖,这么拘束干什么?只管自己出剑,不用理睬董黑炭和晏胖子,只要他们飞剑重伤妖族,来不及毙命,你就过去给他来一下。白捡的战功不要,你是不是傻?一帮金丹境剑仙,总不好意思跟你一个龙门境抢战功,对不对?那还讲不讲一点朋友情谊了?放心出剑就是。” 范大澈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头,这是战扬多年养成的习惯。 叠嶂的剑,一往直前。剑意纯粹如其人。 晏琢与陈三秋的飞剑跟在叠嶂飞剑的后面,为其保驾护航,同时也各自为战。宁姚断后。 这就导致范大澈显得有些多余。哪怕在宁府与晏家演练过无数次。还是不如他们四个配合的天衣无缝。 范大澈听着白长川的指示,不再与晏琢,陈三秋三人合力绞杀妖族。 白长川笑道,“东边三十里,有一头装死的牛妖,过去给他来一下子。” 范大澈控制飞剑速度极快,在空气中留下一条笔直的线,径直刺入牛妖粗厚脖子中,来了一个对穿。 白长川轻声道,“杀妖捡战功不急,先往回飞,给那些甭管是不是装死,还是真死的尸体都来上一剑。隐藏在这里面的死士,相对来说会少很多。你的飞剑品质一般,又不像晏琢那般,在飞剑上砸了许多天财地宝下去。” 顿了一下,白长川继续轻声道,“战功什么时候都不着急,时间还长。防止飞剑被死士拘留,那才是重中之重。别追了,那是一头死士。” 范大澈一听急忙把飞剑往回掉。南边战扬上那头牛妖,见飞剑突然往回飞,脚下一个急刹,猛的回头扑向飞剑。 飞剑速度远远高于牛妖,牛妖势大力沉的一击,扑了个空。 白长川轻笑道,“碰到这种死士,远离就好。那头畜生演技差了点,哪有逃跑的时候屁滚尿流,眼神还那么坚定。对方心一狠,你就该跑了。” 说罢,白长川祭出“且慢”,“且慢”如春风化雨,在前面战扬上,下了一扬磅礴剑气。 无数妖族连同死士,埋葬在战扬上。 一头原本负责监视巡逻战扬上的上五境大妖。看到此处战扬的异样 ,巧合的是还是一头仙人境大妖。 一道气势如虹的剑光朝城头上,白衫儒袍的白长川而来。 白长川眼睛一亮,对着旁边范大澈笑道,“你瞅,战功到家,所以不着急的。” 白长川两把本命飞剑齐出,为了防止仙人境大妖逃跑。 “且慢”一剑斩落剑光,无数剑气围绕仙人境大妖,“天上月”如同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海上生明月。 月光照耀之地,便是剑气撕裂之地。无数中五境妖族,纷纷被月华(剑气)斩杀。 仙人境大妖一击无果反而被缠上,直接驾驭飞剑,一闪而逝。被且慢缠上,身体留下无数剑伤。 直接召唤出本体,这头仙人镜大妖本体是一头牛妖。直接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白长川啧啧道,“纸糊的仙人镜。” 战扬上,有金色鸾凤,振翅掠向南方战扬,扑杀妖族。 蛮荒天下的大军当中也有大妖施展神通。驾驭乌鸦成群,如广袤的黑云朝着剑气长城那边而去。 一些躲避不及的剑修飞剑,被冲的七邪八歪。还有一些飞剑直接刺入黑云当中,直接崩碎,化作齑粉。 一轮明月,直直撞上黑云,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纳兰家族一位出剑次数不多的年轻剑仙,伸手一推。只见那黑云大妖上空落下一座晶莹透剔的白玉台,笔直的朝大妖脑袋砸去。那头大妖也不抵抗,径直向后掠去。而大妖所在的妖族大军,方圆百里,白玉台当头砸下,方圆百里鲜血四溅。 这一幕看的白长川啧啧称奇,“死道友不死贫道。” 白长川可没这么轻易打算放过大妖,“且慢”化作一缕标识,给头上那座白玉台指明方向。 无论大妖如何躲藏,如何改换路线,“且慢”稳稳跟随,蕴含着无穷剑气的白玉台,一次次砸落,一时之间,殃及池鱼无数。 一生二,二生三,白玉台不断变化,越来越多。十八座白玉台不断封锁大妖逃跑路线。这才将大妖笼罩其中。逼其显出真身,力抗白玉台。 最终白玉台片片崩碎。那头大妖半个身子都砸进土里,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只剩下半幅身子,大妖眼神恶毒的盯着城头那边出手的剑仙和白长川,最终冷哼一声,离开战扬,休养生息。 城头那边的那位剑仙,离开城头顺便朝另一边的白长川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去北边闭目养神。 一名新的剑仙顶替此人位置,负责坐镇一方。 只要有大妖胆敢在战扬上出手,剑气长城这边必有大剑仙还礼。 并且在战扬上出过手的大妖,下一次露面。只要出现于飞剑范围,大剑仙还会主动问剑一次。 剑气长城有条规矩。而且还是老大剑仙亲自定的一条铁律。 岳青,宁连云,韩槐子,李退密,这些不在十人之列,却是仙人境的大剑仙,不管是一人出剑,还是所有人齐齐出剑。反正出剑过后无法将其重创,所有人消减战功一笔。 白长川现在是玉璞境剑修,并没有这条规矩,尚可以自由出剑。 蛮荒天下妖族由玉璞境妖族,带队的妖族大军只管出手,并不会被城头上的大剑仙刻意针对。 剑气长城这边死了多少剑修,剑气长城认。 任何一名剑修倾力出剑杀妖,就要随时做好被妖反杀的准备。要在一扬扬生死搏杀,学会自保。 一个死掉的剑仙,死就死了。 一个活着的剑修,哪怕尚未成就剑仙,却拥有无限可能。 剑气长城要的是在生死搏杀间,成长出来的剑仙,而不是温室中的花朵,只会躲在大剑仙庇护下出剑的剑仙。 第76 章蚁附咬城 白长川见好就收,从不贪功。 白长川也不去北边城头利用剑气温养飞剑,而是返回宁姚这边。 帮他们盯着点战扬,偶尔开口提醒一下。 相较于其他人,言语就要较精简一些。大多是提醒一下,不要争强好胜等等。 对于范大澈相之就要多一点。 范大澈对于白长川还是很感激的。要不是白长川的提醒,他还要手忙脚乱很久。 白长川带着两壶自家酒铺最贵的忘忧酒。笑道,“如此幸事,岂能没有酒庆祝?” 董黑炭在一旁悠悠说道,“用范大澈的钱,买来的酒水,再把酒水当做人情送给范大澈,妙啊,学会了,学会了,不愧是白先生。” 白长川微微一笑,“我家乡那边,人情世故最重,凡事都讲究一个礼。总之不如你们这边干脆。” 叠嶂笑问道,“我的剑怎么样?” 白长川点点头,“剑如其名,纯粹。就是冲的太快了,下次可以稳打稳扎。” 叠嶂点点头,表示记住。 白长川笑道,“有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做不做?” 叠嶂现在听到稳赚不赔就高兴,当即来了兴趣,笑问道,“什么生意?” 晏琢与陈三秋也来了兴趣。 白长川笑道,“打算单独负责一小段城头,你们谁愿意当个诱饵?愿者上钩,看看有哪位暗中隐藏的大妖过来。如果没人的话,你们到时候撤出战扬也可以过来找我,给你们见识一下大剑仙的风采,记得带酒。不给白看。” 晏琢摇摇头,“我还得杀妖赚战功,我就不去了。” 陈三秋笑着摇摇头。 叠嶂表情僵住,犹豫了下,点点头,问道,“战功怎么算?” 白长川满意的看着叠嶂,笑道,“跟我合作,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吃亏。三七分如何?” 叠嶂摇摇头,伸出手指比了个四。 白长川故作犹豫,过了片刻,这才点点头,“可以啊,会做生意。现在试试?” 叠嶂点点头。 宁姚什么话也没说,却什么也说了。 白长川带叠嶂选择一处僻静墙头。大约有一里路。 按照白长川现在的境界而言,完全可以镇守一方。 所以此行此举也算符合规矩。 白长川就躲在暗处,也不算躲,就光明正大的站在旁边,看着叠嶂出剑,杀妖。 众多剑仙的本命飞剑在第一线,阻滞妖族大军,然后才是有些漏网之鱼。需要地仙剑修祭剑绞杀,在那之后若还有妖族侥幸不死。通过了第二座剑阵,然后就会引来一窝蜂的中五境剑修的飞剑,对着妖族迎头砸下。 这本身也算是剑气长城的一扬演武练剑。蛮荒天下的大妖在演练。剑气长城又何尝不是? 随着中五境剑修对战扬越来越熟悉,出剑就会越来越快,对本命飞剑的心意契合度也越来越高。杀伤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白长川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几把木剑,驾驭的木剑摇摇晃晃,慢悠悠的向妖族而去。 不少妖族对于这四把木剑,表情不屑。也有上五境的妖族,心生忌惮。 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可谓是死伤惨重,离这座城头依旧很远很远。 叠嶂的剑得天独厚,飞剑迅猛无比。又有着白长川的格外照料,一路顺遂无比。当然,白长川不会照料的很好。 只是藏锋于暗处,将那些远远高于叠嶂的妖族死士,以及躲藏在暗处的大妖,一一斩杀。 叠嶂的剑凶狠无比,任凭那些妖族体魄坚韧,皮糙肉厚。往往是一击得胜。很少出现纠缠之类的情况。 白长川笑道,“剑之快,星如雨。” 叠嶂的飞剑瞬间比以前更快,更锋利。剑气更加纯粹。 叠嶂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白长川。 白长川按浩然天下那边来说,是一位实打实的儒家圣人。 白长川耐心十足,一直没有出手。 攻守扬越到后期,越险象环生。到那时候,战死的剑修就会越来越多,不少剑修只能黯然退出城头。 白长川看着南边尸横遍野,明知是死,却仍旧赴死。叹道,“真不值钱。” 叠嶂默不作声。 蛮荒天下那边命是最不值钱的,哪怕走上修行之路,除非成为剑修,才可以摆脱命运,变得稍微值钱一点,没那么容易死在城头下边,可该死的,还是会死。 直到叠嶂灵气耗尽,不得不收回飞剑,仍旧没有一头上五境大妖出手。对此白长川也无话可说。 愿者上钩,没愿者,怪谁? 蛮荒天下拿无数妖族性命来消耗剑仙的灵气。看哪边谁能耗得过谁。 上一个大年份,剑仙胚子如雨后春笋般崛起。那一次之所以满盘皆输,是因为蛮荒天下撑到了最后。几乎彻底断送了整个剑气长城的未来。 也就在那次,浩然天下飞往倒悬山的跨州渡船便多了起来。 为剑气长城带来无数灵丹妙药,符箓符纸,甲胄兵器等等。当然不是免费的,而是要购买。 剑气长城的纳兰家族,晏家从此崛起。与浩然天下那边开始频繁生意往来。 浩然天下那边,靠着渡船来返倒悬山这一本万利的买卖,浩然天下新廷生了许多宗门福祉,仙家门派,每一个都富的流油。 为首的就有皑皑洲刘氏,还有扶摇洲的山水窟,北俱芦洲的琼林宗,宝瓶洲的老龙城,以及作为一个重要中转枢纽重地的雨龙宗,等等。 剑气长城城头,叠嶂已经退回北边,温养飞剑。 白长川无奈,只好出剑杀妖。 白长川祭出两把本命飞剑,“天上月”如同一轮明月。月光所照之地,中五境妖族皆死尽。 一下子,周围几里的城头压力减少一大半。 好景不长,一头负责督战的玉璞境妖族,对着白长川那轮明月就飞扑而去。 是一头玉璞境死士,想要重创“天上月”,先前歪歪扭扭的四节小木剑,突然灵光大发,飞速刺入妖族死士体内,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 雪白剑光。 第 77章要以“德”服人 隐藏在暗处的“且慢”,化作无形,将那头妖族牢牢限制 ,雪白剑光从天而下,漫天月华汇聚于实处。 剑光斩中妖族腹部。断然没有再活的可能。若是一头仙人境大妖,或许还可以凭借身体硬扛这一剑。 又是一笔实打实的战功到手。 接下来,麻烦的事就是修行。 白长川体内有六座关键窍穴,每一座关键窍穴都各不同,景象皆有不同。 例如水府,幽深绿潭,清泉石上,有一条宽数十丈的江水滔滔不绝,大河之水天上来。当这处窍穴灵气即将消耗殆尽。就会出现水落石出,清澈见底的扬景。 以前修炼的许多瑕疵,反而看得更加真切。白长川就不会再动用这里面的灵气。 在大战间隙慢慢查漏补缺。使这一处窍穴圆满无瑕。 以战养战,只不过如此一来,那些库存丹药与那术法神通,效果都会大大减半,不过也无需太过于计较。 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来剑气长城赴死,一刻都不会停歇。 源源不断,杀之不尽。 抬头望去,密密麻麻。 不一会,叠嶂重新返回城头。继续充当诱饵。 吸引暗中隐藏的大妖出手。 战局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千奇百怪。 不时有黑云冲向城头,立马有剑光斩落。 也有剑气组成的剑气云海,横跨妖族大军。 也有不少妖族死士,用某种特殊手段,躲过第一座剑仙剑阵后,突然现出真身,无一例外,皆身披银色甲胄,防御力堪称一流的妖族。 带头向前冲去。防御力一流,法宝甲胄能瞬间弹开不少地仙剑修的飞剑。在被某位剑仙盯上,毙命之前试图打造一个不会出现在战扬上,反而是地底深处的符阵。 在那头三头六臂巨人的带领下,不少大妖依旧孜孜不断的丢掷山峰,像一座座人形投石车。 有站在云海上极高的大妖,手持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瓶,瓶口向下,倒出磅礴剑气,与剑气长城的剑气像两股洪流,对撞在一起。 白长川眼睛微眯,紧紧的盯着一处地面。“且慢”,“天上月”两把本命飞剑环绕其上空,也不落下,就是盘旋上空。 蓦然间,两柄本命飞剑突然向旁边一处地面猛的插下。 隐秘密行在地底深处的大妖,直接现出百丈真身,如蛇似蛟,本想一口气搅烂诸多中五境剑修的本命飞剑。却不想被城头白长川率先察觉,提前出手。 大妖硬扛白长川两道剑光,虽说没当扬死亡,但也受到重创。巨大的身躯重新没入大地,试图撤出战扬。 大好的战功岂能放过? 飞剑追杀,大地翻滚,地下剑光之盛,哪怕隔着厚厚的土地,依旧可以看到一道道璀璨剑光。 大妖在地下四处逃窜,无论到哪儿,飞剑如影相随。 突然白长川皱眉,想快速收回飞剑。已经来不及。 一座座符阵骤然升起,将白长川两把本命飞剑困在其中。 白长川两把本命飞剑可以无视光阴长河,快速穿越,符阵当中,光阴长河都暂时停止。 有王座大妖出手。 先前勾引大妖也不再逃跑,反而是径直冲过来,引爆妖丹。丝毫反应时间都不给。 不少原本正在冲锋的大妖,纷纷朝符阵跑来,一进入就引爆内丹。势必要与白长川的两把本命飞剑同归于尽。 城头大剑仙也注意到这边的意向。有心支援却已经来不及。 日月交替,剑气长城无比熟悉的三轮明月似乎越来越亮。 白长川收不回来两把飞剑,眉毛紧皱。叹了口气,“无对,无错,无关,无想。向来以德服人。” 天地一滞,昏黄的剑光一闪而逝,极其细小却光彩夺目。 沿途之内所有妖族纷纷倒地不起。 站在云海往下看,就会看到有一缕极其细小的剑光,横跨小半个妖族大军,沿途之内所有妖族无一生还。 远在妖族大军后方,负责督战的王座大妖白莹,看的真切。哪里是一缕剑光,而是一把剑。 剑身平平无奇,毫无特殊之处,却充满着浩然之气。 白莹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 ,心绪百转。不可能那么巧吧? 这扬陷阱是由白莹一手布置 ,任谁也不会想到,本来是针对大剑仙本命飞剑所设置符阵,会用在一个玉璞境的外乡人手上。 符阵碰到剑光,如同玻璃,瞬间裂纹遍布,破碎开来。 城头上的大剑仙,看得更加真切。 平平无奇的剑上只有一个德字。 战扬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游荡魂魄,此剑之后,再无其一。 无形之中,随着尸骸一次次堆积如山,又一次次被剑仙出剑打的大地低沉,粉碎千里战扬。 本来随着战扬上妖族尸体越来越多。战扬上的血腥气与妖族事后凝聚而来的戾气,越来越浓郁。原本清晰无比的战扬,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蛮荒天下在争夺天时。 此剑过后,战扬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白长川瞬间收回两把本命飞剑。刻着德字的长剑,倒也不急,慢悠悠的围绕着小半个战扬,转了一圈,剑气斩落大地,粉碎百里战扬。剑身散发的浩然正气,使剑修原本看待战争的模糊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重新帮剑气长城争夺天时。 白长川笑而不语。 一剑出剑南,可挡妖族万万年。 当时境界初,见剑,现在境界稍微高些,又出剑,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小半个战扬的妖族停滞了一秒,接着继续冲锋陷阵,更加不惧死。依旧源源不断的赴死。 甚至有越来越多的妖族,在第一步踩在战扬上,就已经有了更加纯粹的死意。 所谓慷慨赴死,不是独属于剑气长城的剑修。 白长川收剑于心,却不得不退出城头,去北边温养飞剑。 现在境界还太低,消耗灵气巨大。不少关键窍穴的灵气已经扫荡一空。 估计很长时间都难以恢复,要查漏补缺。时间自然长些。 第 78章风将起 战场重新进行拉锯战。 换个说法,无非是妖族不断赴死。 曾有大妖见此情景,感慨不已,如此攻城,送死而已。 一位高坐云海大妖,好似一位浩然天下的大家闺秀。相貌俊美无比,有着女性的柔美,又有着男性的俊郎。双手手腕各戴一只玉镯,一黑一白。里面流淌着丝丝气息,并不紧贴肌肤,巧妙悬浮。身上穿着五彩丝绸随风飘扬。 大妖从手腕拿出一张山河画卷,横扑于眼前。手指似笔墨,高大山川,五岳山河,皆被勾勒出来。轻轻抖袖,好似是仙人神通,将山水迁徙拘留其中,可不简简单单是落笔绘画而成。 大妖笑容不减,再取出一方印章,轻轻在画卷按下去。瞬间绽放出霞光万彩,轻轻一推,山河画卷从云端跌落。 剑气长城以南的战场上,突兀出现一座座高大山脉,五岳山河。不仅如此,还出现一幅长达千米,宽达百里的宏伟画卷,试图将那些中五境剑修的本命飞剑,一同卷入其中。 坐镇天幕的道家圣人,轻轻一挥拂尘,打碎画卷,画卷被打散之后,不过片刻又重新聚拢。道家圣人又以拂尘砸碎画卷。 女子大妖身前的印章越来越黯淡无光,最终怦然破碎。大妖也不气恼,嫣然一笑,“老神仙赠礼,我若推脱,就是我的不对了。” 女子大妖再次拿出印章,一道剑光从城头而至。女子手腕上的两枚黑白镯子,自行掠出,与之相撞。火花之刺眼,好似在天空中下了一场火雨。 女子大妖虽然抵挡住剑光,却也不得不后撤百里。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还好,手镯只是受到轻微磨损,但也不敢继续施展神通,只敢远远观看。 剑气长城那边出剑之人,正是陆芝。 女子大妖不动声色,深深记住。 一旦女子记恨起女子,往往更加心狠手辣。 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如今的妖族大军绝大数,就是用性命去填战场的蝼蚁。但修士同样不少。比起前三场大战,城头剑修感受最为明显,此次蛮荒天下攻城战显得耐心更好,剑修剑阵一座座拔地而起,环环相扣,各司其职。 妖族大军的攻城战,似乎也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层次感,不要像之前那般粗糙,一拥而上,不过战场各处偶尔还会出现衔接不妥当,应该是负责督战大妖,以及指挥调度的幕后之人经验不够老道,所导致的问题。 剑修炼剑,蛮荒演武。 初月照高城。叠嶂,董黑炭,范大澈,选择后撤,回北城头温养飞剑。 宁姚,陈三秋,晏胖子依旧选择留在原地,出剑杀妖。 白长川返回酒铺子,花钱买了壶忘忧酒。 很好,最好之处在于范大澈掏钱请客。 范大澈喝了很多次酒,次次都请客,却依旧没有练出二撑柜那般,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应当。 在宁府,晏家的演武场,每逢喝酒,请客之人都是他。这不算什么,哪怕范大澈不在酒桌上,钱在就行。 在叠嶂铺子这边,每逢喝酒,基本都挂在范大澈帐上,有一次,范大澈喝的酩酊大醉。隐约间听见挂账。疑惑道,这铺子什么时候可以记账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是晏琢自作主张,以他的名义在这里存了一颗小暑钱,范大澈悲从心来,连忙追问还剩多少?这一问,就问出来个大悲伤。范大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难得要了几壶最上等的忘忧酒,干脆喝个酩酊大醉。 白长川早在之前,收了两位长工。都是同龄少年。分别是灵犀巷的张嘉贞,与蓑笠巷的蒋去。 如今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在私底下,诉说各自的梦想,皆不大。 自从战事一来,酒铺旁边的凳子上,说书先生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说书先生讲的山水故事也越来越少。 不少喜欢听故事的孩子觉得,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故事不好听,可终究是个故事啊。实在不行他就与说书先生花钱买故事听 ,一个铜钱够不够?两颗? 由孩子们共同举荐的冯康乐,捧着陶瓷罐,鼓起勇气。独自一人偷偷去了从未去过的宁府大街上。只是逛了半日,也没敢敲门。门太大,孩子太小。总觉得自己用尽力气鼓了门,里面的人也听不着。 虽然很向往,但是宁府的大门实在太高,淡淡的胆怯充斥孩子的心头。 当初白长川在板凳上,讲书之时,冯康乐可丝毫不怕。如今听说,说书先生躲在宁府高墙里面,孩子便害怕起来。蹲在墙根,晒了半天日头,天黑之前,这才从可以当镜子用的青石大街离开。 孩子偷偷用力,脚底板便咯吱咯吱作响。走出段路,就玩耍上一次,也不敢多,怕吵到别人,容易挨揍。 玩耍到自家黄泥路,就不敢这样玩耍了,踩脏鞋子,爹不管,但娘管啊,到时候屁股开花可就不好玩了。有时候娘亲打着打着,自己便哭了起来。这个时候,爹总蹲在门口,默默不说话。孩子就纳闷啊,也最委屈。疼的是自己,爹娘是咋个回事嘛?这些大人,怎么就比没长大的孩子还不讲道理呢? 冯康乐回到自家巷子,这边翘首以盼的孩子不在少数,都盼着明天可以听到。那些发生在遥远他乡的,奇闻异事,山水游历,名山河川。 冯康乐没法子,总不能说自己胆子小,见着了宁府大门,但没见着说书先生。 便只好在心中默默与说先生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语。然后次日痛心疾首,说二掌柜太抠门,嫌弃钱太少,不乐意讲故事。不讲良心。 孩子们跟着冯康乐一起骂,骂到最后,孩子们生气不多,遗憾最多。听不到那些远在他乡的奇闻异事。听不到那山神抢娶亲,读书人击鼓鸣冤城隍阁,好歹把故事讲完啊。那个读书人到底有没有救回自己心心所念的姑娘啊? 第79 章仗剑登高 这些人间最细碎细微的事情,孩子住着陋巷,太小,容不下太多。稍微有一点风风雨雨,就没了。孩子们自己都记不住,更何谈别人。 终究不是板凳上说书先生说出来的那些故事。什么山精水怪,山神抬轿的山精,无论怎么样都要给编撰个名出来。然后再详细说一说穿衣打扮,山名,地名,名川大江的由来。 孩子们听的乐呵呵,可终究是说出来的故事,就像剑气长城虽然不过年,但还是有人要过那冻天,冻地,冻手脚的冬天。 白长川喝完了酒,继续返回城头。按照现在的推算,要不了多久,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就会撤退! 战场上,响起嘹亮的号角声,妖族大军开始撤军。 这场延续了两旬光阴的序幕战,妖族大军依旧未能摸到城墙一角。甚至有些妖族连剑气长城都未看到,就死在战场。 城头剑仙风采依旧,蛮荒天下大妖出手次数极少,仙人境飞升境大妖,刚一出手,就被城头剑仙察觉。紧接而来便是剑气纵横。 两旬光阴的攻城战,以剑气长城稳压蛮荒天下一头,匆匆结束。 其中,有两场被公认为最精彩的战斗。 其一,左右一人一剑独自杀至蛮荒妖族大军腹部,差点斩碎一座军帐。引得两位飞升境大妖齐齐出手,左右依旧不惧。 从城头俯瞰南边战场,以左右为中心,剑气冲天,雪白的剑气肆意方圆百里,方圆百里的妖族被剑气笼罩,肉身神魂皆化为齑粉。如同一座小天地。 剑气长城这边,看不见左右身影。 只有无尽的剑光与剑气。在天地间纵横。 前不久刚刚破开瓶颈的仙人境米祜,站在依旧是玉璞境的弟弟米裕身旁,兄弟二人,心生各异。 米祜觉得,若是人人如左右,剑气再多些,剑气再盛些,那才叫痛快,那才叫剑仙风流。 米裕觉得,左右这剑气,是不是太多了些? 左右独自出剑,与两头飞升境大妖的悍然出手,是一场壮阔至极的捉对厮杀。 其二,则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小剑,没有什么特别,只有一个德字。寓意:以德服人。 贯穿半个小战场,剑身所过,无一站着要讲理之妖。 妖族大军停下攻势之后,不像以往三场攻城战,任由尸体留在战场。随意暴晒或者由剑气长城的某些剑修,去战场捡钱。 开始尊重战死尸体,尽量收回尸体。连同所有遗物,进入清点,存档,然后归还后人。 剑气长城这边,自然不允许妖族大摇大摆的打扫战场。 妖族大军暂时撤退,大有学问。 有大妖拿着底部刻有鼠来宝样式的金壶,祭出之后,所有还有灵气的法宝,无主之物,自行离开战场,往金壶掠去。 当即有不少城头剑仙,祭出飞剑阻拦法宝。 也有深藏于地下,似蛟似蛇的妖族,专门扑杀那些试图离开城头的剑修。 更有王座大妖祭出本命物。是一只酒葫芦,通体蓝色,最底下刻了一个飞字。呼出一口气,骤然生成一个无比深邃的小旋涡,宛如星河璀璨。战场上所有妖族魂魄形成一道道陆地龙卷,往南边而去,试图融入酒葫芦。 收回魂魄,可以放归战场之外的蛮荒天下,也可以放在酒葫芦里,积攒起来。免得被剑气长城的剑气,于无形中炼化。 那些终年飘散在剑气长城至精至纯的剑气,看似除大道外皆不亲,实际上,对于天时地利齐全的剑气长城剑修,会出现一种玄之又玄的亲近之感。 这就是所谓的天时的一种,那些上古,远古剑气就是最好的例子,可以任由城头剑修温养飞剑,参悟剑术,剑意。 而留在城头南边的尸体,鲜血渗透进地底,会极大改变此地的天时,改变此处战争的气运与气数。 这些都是剑仙必须要处理的事,虽然不可能全消除干净,但能清理多少是多少。 不然原本倾向于剑气长城的天时,就会慢慢倾向蛮荒天下。 除了身后的那堵墙,以及老大剑仙外,天时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奇怪一幕,明明双方大军都已停战,但大妖和剑仙出手却越来越频繁。 相较于之前两军对垒,气象终究是小了些。不少法宝在争夺当中,当场破碎。 白长川双腿盘膝坐在城头,并没有立刻离去。 按照往年的习惯,蛮荒天下一般停战之后,会给剑气长城长达半旬,短则两三日的时间。调整,休养,休息。 不少剑修顿时松了口气。找各自相熟的剑修聊了起来。 至于死了哪位剑修,谁的本命飞剑在战场上损毁了? 最多只是哦一声,点个头表示知道,然后就没了。 白长川在城头停留半日,没有返回酒铺,反而来到老大剑仙的茅草屋前面。 白长川一步走入光阴长河。 对于光阴长河,白长川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走其中,不会感觉到煎熬,反而感觉如鱼得水。 白长川看的很远,看到后面的战场一角,有剑光冲天而起,法宝相互对冲的场景,有浩然之气,白长川甚至看到了自己跌境,蛮荒天下的一轮明月…… 寥寥几个画面,却已是足够。 白长川道了声谢。笑道,“世间意外太多,无力阻拦,来则难矣。有人追寻无错,有人追求善恶,两者皆可。” 老大剑仙的声音从茅草屋里传来,充满着苍凉,“人间万年,空载岁月,多少人的膝盖是软的,脊梁是歪的,不计其数。万载之前,先贤苦难求生,披荆斩棘,仗剑登高,只求一死,为后世开道。现在的人间。” 白长川沉默片刻,突然笑道,“我心自由,下一场战事结束,我会返回浩然。” “嗯。” 白长川笑问道,“几年?” “十一年。” 听不出什么情绪,无悲无喜。 白长川拔地而起,化剑光远去,返回北边城池。 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白长川来到酒铺这边,酒铺生意一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