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剑出浩然》 第1 章 大雨落山崖 “长川你又走神了。”老者轻轻抚袖,放下手中的书本,无奈的看向下面盘腿坐着的少年。 这已经是白长川第三次走神了。至圣先师也是颇为无奈,自家的关门弟子嘛,又不忍心责怪,怎么办哩。 “老师,我想出去走走。”白长川盘腿坐在云团上,手中拿着圣贤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书上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也罢!”至圣先师放下手中戒尺,欣慰道,“只要你能回答对几个问题,你就下山游历去吧,我不阻拦。” 白长川曾三次想偷偷跑出去,但奈何刚有所动作就被捉了回来。还被罚了二十多遍弟子规。 手都抄麻了,白长川为此还郁闷了好一阵子。 “真的?”白长川睁大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有些不可置信道,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着老人答应。 回答问题,那还不简单。有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再加上十年的刻苦钻研。虽然不知道穿越到哪个低武时代,但儒家经典嘛,四书五经,那还不是倒背如流? “你认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至圣先师问的是当年,三四之争的根本问题。 “那肯定是本恶呀。”白长川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至圣先师笑着问道。“不再考虑一下?” “这还考虑什么?”白长川挠挠头,干脆躺在地上。 “至于理由嘛?…嗯…如果人性本善,那么还需要后天教导干什么?” “人天生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至圣先师看白长川躺在地上,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把戒尺给你,以后你游历天下时,多看看,多想想。既然是游历,为师给你推荐几个地方,中土神洲,北俱芦洲,宝瓶洲,婆娑洲,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去一去剑气长城。” 白长川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这些地名如此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听到过。 “长川,长川?”至圣先师拿起戒尺在白长川眼前晃了晃。 白长川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行礼道,“弟子明白。”然后双手接过那把戒尺,这把戒尺白长川可再熟悉不过了,他可是被这把戒尺打了整整十年。 至圣先师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白长川瞬间感觉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天旋地转。好像跨过了无数大江与河流,有巍峨入天地的山脉,也有如黄河之际滔滔不绝的大河。 这个过程似乎很漫长,也仿佛很快,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白长川就来到了宝瓶洲的山崖书院。 白长川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看这四个大字有些咂舌。 难不成……莫非?我……真的? 白长川学了十年的圣贤道,心境早已经波澜不惊。 心中的某些想法在得到了某些验证之后,白长川的心境当中也掀起了一阵微风。 微风连绵不绝,竟也变成狂风大作,原本湖水微波粼粼,转而变得惊涛骇浪。 白长川穿越到一个婴儿身上,顺着江水而下,然后被一老先生捡到,本以为是系统加持,金手指傍生,然后独步武林,逍遥于天下。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学了十年儒家的圣贤道,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考取功名的路子。 结果??? 莫非这就是时来运转?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自己前世过着两班倒的牛马生活,彩票也只中过五块钱,但这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处? 剑来,剑来,虽然现在不习剑,只会读书,不过读书练剑向来从不耽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阿良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句话说的好,煌煌三十载,书剑两无成。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教自己读书并收为关门弟子的老人是谁,不过就这一手跨洲远游的手段,想必也是那十三境? 山崖书院,修建于大隋京城风光最为秀丽的东华山。 白长川没有着急走进去,反而是退后几步,围绕着山崖书院转了起来。 果真不错,山崖书院还真是依山而建,就这规模不知远胜前朝几许。 看这规模应该是整个东华山都被大隋王朝划分给山崖书院了。 无一不说明大隋王朝对这座山崖书院的重视。 这时书院大门打开,茅小冬快步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位大儒。 茅小冬昔年文圣的记名弟子,九十多岁高龄,不过气色很好,看起来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长袍,一副读书人打扮。 虽然本来就是读书人。茅小冬腰间别着一只红木戒尺,刻着规矩二字。白长川有些好奇,红木戒尺的规矩二字前到底有没有刻上“不逾”两个小篆? 不过白长川现在看见戒尺都有点恐惧,是教他读书的那位老人,不,现在应该叫师傅,打手掌打怕了。 以至于他现在看到戒尺都有点虚。心里发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茅小冬在看见白长川身后的气象之后,也是不禁嘘了一声。 在他的眼中平平无奇的白长川身后,赫然站着一位儒家先贤,如一尊法相天地般,屹立在其身后。 其他几位大儒也是面色惊讶,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境界看不到那位儒家先贤,但是他们学问钻研颇深,一眼就可以看出人的文运如何。 白长川的身体里流淌着一条金色大河,有一个金色小人站在大浪前头,仿佛在巡视自家天地一般。 茅小冬快步走了过去,作揖行礼道,“见过白先生。” “白先生?”白长川有些惊讶!自己这么有地位的吗?难不成自己的师父是位学宫七十二圣贤之一? 同时惊讶的还有几位大儒,他们都是大隋王朝,用半个礼部朝堂去周围请的一些文坛前辈,诗词压一国的大文豪,以及一些已经隐退山野的大儒。 几位大儒很快便清醒过来,作揖行礼道,“见过白先生。”之前茅副山主就已经交代过了,自己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各位不必如此,按年纪来说,各位年长于我。”白长川压下心中的涟漪,先是还礼,后急忙将茅小冬扶起来。 先前有来自中土文庙的传书,说是有一位辈分极高的读书人跨洲远游到山崖书院,乃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叫他白先生即可。 要不是这份传书上盖着中土文庙几位学宫大祭酒副掌教的气息,他是万万不可相信的。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了不得,了不得,这辈分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白先生初来山崖书院,可能对这里有些不熟悉,我来带白先生了解一下。”茅小冬伸出手,做出请状。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看起来有些紧张。 “劳烦先生,先带我去学舍就好。”白长川微笑道。 “好的,白先生请随我过来。”茅小冬没有疑惑,全当是白长川跨州远游,舟途劳累,想休息休息。 山崖书院占地面积极大,走在走廊中还能听到远方隐隐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这让白长川不禁回想起自己读书时的扬景。只不过现在他有点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是宝瓶洲的大雅官话。 白长川的口音便带着中土神州的色彩。 看来还得先学习学习宝瓶洲的雅言了,白长川这样想着,原本他想马上去骊珠洞天看看,毕竟那里才是一切的起点,一切的发源地。 有着最强新手村的称号,还有着那位如沐春风的齐先生。这怎么不令人向往?又怎么让人不向往? 茅小冬带白长川来到了一处独立小院,作揖行礼道,“白先生到了。” 几位大儒并没有一起跟着,而是要去授业,不可耽误学生的正常功课。对于这点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劳烦先生了,我可能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然后要前往骊珠洞天。”白长川些歉意道。 “不碍事,不碍事。白先生能在山崖书院停留一段时间,乃是山崖书院的兴事。”茅小冬哈哈一笑,驱散了些许紧张之意。 如今文圣一脉残花凋零,山崖书院又是文圣的弟子齐静春所创建,如今至圣先师的关门小弟子来了,这又何尝不是友善的信号? 茅小冬想要快些回去,然后传书给自家师兄,虽然他是记名弟子,但也属于文圣一脉。 虽惑而不惑,乃大智。 小院的布置非常齐全,有山有水,文房四宝个个精致,颇有大儒风范。 白长川顿时有些心血来潮,当即研墨,提笔。 写下了三个大字,剑气近。 忽有剑气从天来,乱把白云揉碎,声势浩大,如同剑仙倾力出剑。 这种异象盘旋在山崖书院上空,引的不少恰巧抬头的大隋人士目瞪口呆,发现是山崖书院的方向又作揖行礼,可见文风之鼎盛。 白长川的字既不飘逸也不灵动,但是很规矩,一板一眼。 白长川放下手中的毛笔,躺在躺椅上,闭目思考这一天有些杂七杂八的思绪。 很多且很乱。如同一团互相缠绕的麻绳。 剪不断,理还乱。 山崖书院的异象来时凶如雷霆,去时悄无声息,匆匆而已。 天地似有感应,下起了一扬秋雨。 白长川来不及抱怨,只好回到房屋里,坐在书案前继续思考。 首先,我穿越到剑来世界。并且好像还拜了一位身份特别高的文庙先贤为师。 生存下去应该是没问题,可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修炼?这一点是让白长川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回想起以往的一点一滴,似在昨日,又在今朝。 白长川感觉有些烦躁,正好书桌上有许多本儒家经典,白长川便随意翻阅了起来。 小院周围的灵气突然波动。 —— —— 题外话,文章错别字较多,各位读书人要是发现请艾特出来,让我来领赏。 第 2章 骊珠洞天 传言有儒家圣贤翻书之时,便有清风相伴。 如今,白长川便是如此。 对此白长川也是感慨不已,终于实现了以前的梦想。自己不动,便有清风为自己翻页,很方便,很安逸,很舒适。 入夜,星空点点,璀璨星河如同倒勾一般在天上熠熠生辉。 山崖书院的晚上很安静,当然这跟书院很大,学生很少也有关系。 次日,艳阳高照。白长川这才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白长川想好好观察一下大隋京城,顺便学一下当地的雅言,然后就去看看骊珠洞天。 原先激动的心情现在也慢慢平静下来。 泰山崩于眼而面不改色,当然也有可能是吓的腿软了,走不动路。 不过白长川显然是前者,谁是后者我不说。 昨夜下一扬秋雨,如今已经停了,空气比较潮湿,却没有一点闷热之感。 咚,咚,咚。 敲门声传了过来,白长川侧头,“进。” 小院大门轻轻的被推开,茅小冬走了进来,右手拿着一本书籍,腰间别着一把红木戒尺,上面还刻着规矩二字。 红槽鼻子确是显得格外亮眼。 “白先生,我有一惑不解,请先生指教。”茅小冬姿态放的很低,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十分有力量。 白长川笑道,“先生请坐,但讲无妨。” 白长川已经预料到,估计又是三四之争的问题,以茅小冬对学问的研究程度,学问深度在中土文庙都完全混的开。 是文圣一脉的读书人,又担任过礼记学宫司业。 说到底三四之争就是“礼乐”与“事功”之争。 果然开篇暴击,茅小冬作揖行礼道,“天地君亲师,是为何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二者相争又为何解。” 白长川愣了愣,哪怕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但如今问出来确实有些高深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想了想,说道。 “人天生具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通过激发内在善性来培养美德,视为本质有可取之处。人性本恶,需要通过世俗王朝的规范、法律和教化的作用,“化性起伪”,抑制本性的恶,也是有可取之处。” “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要有具体的事物用来论证。如今吵来吵去终究也不是办法。” 茅小冬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学生受教。”然后告辞离去。 白长川看得出来只是扬面话,正如他所言,人心底根深蒂固的理念,又怎么可能被人轻而易举的改变? 他只是站在无数年之后的今天,做出的总结,又怎么可能改变当下? 经过这一扬辩论,白长川心境也发生了些许变化,看来自己也有些固步自封了。 “啧啧啧!”白长川啧啧两声,“看来自己被那老头子影响颇多。”老头子指的自然是至圣先师。 估计整个浩然天下敢这么说至圣先师的估计也只有白长川一个人了。 远在天边的至圣先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老头子?” 白长川快步走出小院大门,追上正要去东华山半山腰敬香的茅小冬。 “我想去骊珠洞天,劳烦先生。”白长川看着茅小冬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叫人准备。”茅小冬作揖行礼道。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来时隆重,去时匆匆。 茅小冬陪着白长川走在山崖书院,与之相伴的还有朗朗书声。 “白先生如果有朝一日见着了我家先生,千万不要忘记跟我家先生提醒一下我。”茅小冬每当说起自家先生的时候,眼睛里有着闪耀的光芒。 文圣?那可是大人物啊,见到之后一定要痛饮一番。白长川心里这样想着。 笑着对茅小冬说道,“那是自然一定会的。文圣一脉都挺不错的,” 白长川这句话算是肺腑之言,半点也做不了假。是真心不错。 山水总有尽程,白长川在山崖书院吃了顿饭后,便与茅小冬分别,然后就登上了马车。 白长川在看到马车的时候也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那什么跨州远游?再不济好歹那缩地山河的符纸给几张也行啊? 如今这马车是什么鬼?且不说等自己到骊珠洞天时要花个两三月的时间,就这一路山野精怪,那不要命? 更让白长川没有想到的是,茅小冬正暗自得意,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那游历山河肯定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自己这安排的马车刚刚好。 白长川自然也拉不下见脸面,只好一脸惆怅的坐在车厢里,看着那几颗碎银子。 大隋京城很大,宽阔的街道,并行三四辆马车也并不觉得拥挤。马车行走在青石路上并不快,但是很平稳。 马车上有着山崖书院的标志,过城门时自然不需要再接受守卫的盘查。 但是白长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拉开窗帘。 此刻正值傍晚,昏黄的阳光照视在大隋京城的城墙上。 马车走出很远很远,白长川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那巍峨壮阔的城墙。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围墙上,将高大城墙渲染成金黄色。白长川眼前尽是昏黄色,温暖的阳光充斥着每一片肌肤。让人懒洋洋的,有种想睡觉的错觉。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独自驶出城门。 坐镇宝瓶洲的儒家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缓缓点向那一辆马车,无数儒家经典文字向着马车包裹而去。 “缩地山河”,周围的景色如江水之流飞速退去。而坐在马车中的白长川却浑然不知。 白长川随着马车随波逐流颠簸着,感觉到马车好像停了下来,不禁心生疑惑。 拉开窗帘探头向外看去,马车停在宽大的路上,两边长着茂盛的树木。 探头再往前看去只见,一个小镇门口的栅栏外,有一个汉子盘腿坐在栅栏门口的树墩上。 那汉子比较邋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门口那汉子正张大嘴巴夸张的看向马车。张大的嘴巴都能看到那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白长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那邋遢汉子问道,“看门的?” 那汉子有些警惕,在看到山崖书院的标志之后又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们儒家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没啥鸟用。” 白长川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骊珠洞天,那这样的话,眼前这个邋遢汉子应该就是郑大风了。 啧啧啧,果真邋遢。 白长川伸出手掐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主要是这一股酸腐味实在是太上头了。 只不过人还是挺好的。 “我想进去。”白长川开门见山道。 “按照约定时间不够…”那邋遢汉子面无表情道。眼睛随便一瞟,看到白长川腰间别着的戒尺。 戒尺平平无奇,上面刻着一个德字。 郑大风有些不可置信,用手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眼睛,使劲的瞧瞧。只觉得深奥无比,却看不出什么来。 郑大风换了一种姿势,似乎这样可以坐着更舒服一点,笑眯眯道,“想要进村那倒也可以,这把戒尺借我瞧瞧。” 闻言白长川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哎呀!”郑大风痛心疾首道。“咋来个不信我哩。你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在这时戒尺发出嗡嗡的响声,这座天地仿佛生出感应一般,将白长川纳入大阵内。 郑大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立刻换了副笑脸,笑眯眯道,“原来是儒家前辈,里面请,里面请。” 白长川耸耸肩,笑问道,“其他外乡人什么时候到?” 郑大风眼神暗示,两只手指不停的搓了搓。 白长川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往村里走去。 郑大风见状这哪能行,就想要去拉住白长川。 耳边却传来杨老头的声音,郑大风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害得他差点摔倒。 “让他走。” 郑大风自然不敢违背杨老头的命令,但却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明显就是儒家破坏先前约定的规定在先,为何各方大能都视而不见?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郑大风又重新盘腿坐在树墩子上。 白长川走在小镇上,心绪万千,自己如此快的抵达骊珠洞天,估计又是哪位儒家圣贤的大神通。但无论是哪一位自己在之后一定都要去感谢一二。 不然这一段距离还真不知道怎么走。 小镇不大不小,大约有600多户人家。 白长川于情于理都要先去拜访齐先生。 因为齐先生是代表儒家坐镇此方天地的圣人。 白长川走在青石板路上,这里面的地面不像之前走过的地面,到处都是泥坑,而是用一块块青石板铺就而成,经过千百年的车磨人踏已经变得光滑无比。 走在上面舒适无比,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槐树,长势极为茂盛,郁郁葱葱。 白长川在走的稍微近一些,不少叶子无风自动纷纷围绕着白长川转了起来,但刚靠近白长川就又受到什么力量似的,快速落在地面上。 槐树下面有一个年轻道士,身穿一件宽松的破道袍,头顶着高冠,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挺直腰板坐在桌后,是一处算命摊子。 第 3章 旭日东升 “道长,真有你说的这么灵验?”白长川来了兴趣问道。 年轻道士看白长川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信誓旦旦道,“别人我不给他打包票,但是今日我与小友有缘,贫道别的不说,先免费赠你一卦。” 年近道士说完之后朝白长川挤眉弄眼。 白长川点点头道,“那道长还算实诚。不知道长算了几年了?” “贫道云游四方,来到这个小镇四五年了,别的不说就说贫道算的卦,那可是十算十准。” 年轻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扇了起来。还真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味。 “不知道长都会算什么?”白长川看着这个破烂的小摊疑惑道。 小摊上摆着一副竹签,以及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黄色符文纸,那副竹签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竹筒,有着一百零八支竹签。 “那可就多了,抽签算卦,写符文,还可以帮人积攒阴德,以贫道的能耐不一定让他下辈子大富大贵,但总的来说小富小贵还是没有问题的。寻人问道那也是贫道的拿手好戏。”年轻道士像报餐单一样说出一大堆。 白长川点点头,“怎么算钱?” 白长川面色平静,心里却腹诽不已,好一个陆沉,果然是见谁坑谁。 年轻道士面色一喜,“少年,你可捡了大便宜,往日贫道替人算卦解签没有三十颗雪花钱,贫道那可是理都不理。今儿破个例,只收你二十颗雪花钱。当然了,若是你抽出一支上上签,那贫道只收你十颗雪花钱如何?” 白长川露出满意的神情,心里却是怒骂三掌教不道德,居然这么坑自己,要不是自己知道只收十文钱就可以了,没想到到自己就二十颗雪花钱了。自己这是被三掌教当日本人糊弄。 但自己又不能现在拆穿,这可把白长川整的怪难受的,得亏学了十年圣贤道,使自己的心境如一,大抵就像剑修剑心通明一般。 白长川随手拿起那只竹筒,便在手里晃摇起来。 年轻道人看的心疼,连忙说道,“年轻人轻点,轻点,时也,命也,莫强求。有道是缘法一,一法万,平常心便是这世间一等一等的万全法。” 白长川微微一笑倒也慢了下来,然后就从里面随手抓了支竹签出来。 是一只中上签。白长川微笑的看着道人,笑道,“道长这竹筒一百零八支竹签,不会没有上上签吧?” 白长川一脸玩味的看向年轻道士。 “啊哈哈,哈哈,怎么会呢?道友说笑了。”年轻道士一脸心虚。手上的动作确是一点也不慢。 “小友怕是福缘深厚之人,此次出行怕是得偿所愿,心想事成。”年轻道士谄媚的笑着。 两只手指在白长川面前不停的搓着,眼神示意着。白长川全当看不见,笑着说道,“既然得偿所愿,心想事成,那么正好就这一文钱了。” 白长川将这一枚铜板往桌子上一扔,随后便潇洒的跑开了。 年轻道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不道德,不道德诶。” 白长川头也没回,冲着后面喊道,“道长也不想让袖子里的两支竹签掉下来吧。再追就真的掉下来了。” 闻言年轻道人急忙停下追逐的步伐,探出脑袋查看袖子里的两支竹签,看到还在这才哎呦一声,然后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发现没人留心这边的动静,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回摊子上,等待下一个有缘之人。 一想到白长川害他白白损失了二十颗雪花钱就一脸肉疼,叹了一声,还是女子的钱更好赚些。 至于怎么赚,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年轻道人有些郁闷,不单单是没了二十颗雪花钱,而是自己居然怎么算都没有算出来算卦的这个年轻人是谁? 前路一片混乱如同黄河之水,浑浊不堪。年轻道人掐指一算,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骊珠洞天的天机变得模糊不清。 想要强行推算,却发现好像站在了浩然天下的对立面。 一人以一座天下对立,这惊的年轻道人一身冷汗。“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连忙拿起扇子扇了扇。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害得贫道连糊口饭都不容易。”年轻道人抱怨道。 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这时有一只小小的黄雀从高空飞扑到桌面上,对着白长川的那颗铜钱,啄了又啄,似乎想含在口里。 年轻道人连忙挥了挥手,将这颗铜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儒家弟子,儒家弟子。”年轻道人沉默不语。 “人方挟弹窥黄雀,我不知机愧白鸥。” 年轻道人悠悠念完这句诗词,突然又叹息一声。“我又能如何呢?” “三掌教果然不厚道,尽会忽悠人。”白长川啧啧两声。又跑出了几十米,回头看年轻道人没有追上来,这才缓了下来。 白长川心疼不已,自己还白白给了陆沉一颗铜钱。 算了,还是先去找齐先生比较要紧。 白长川一路脚下生风,快步轻盈,很快便来到那座乡熟馆舍外,附近竹林郁郁葱葱,绿意欲滴。 长势极好。 以白长川现在的听力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虽然没有在山崖书院那边听到的多,但是却更加崇真。 白长川放缓脚步,慢慢的走进乡熟馆内,耳边响起中年人醇厚的嗓音,“日出有曜,羔裘如濡。”注1 之后便有一阵整齐而又清脆的嗓音响起,“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白长川似有感触,抬头望向东边,旭日东升,煌煌世人。 “人间真好。”白长川感叹道。 学堂的学童正摇头晃脑按照齐先生的要求,朗诵文章,“惊蛰时分,天地生发万物始荣。夜卧早行,广步于庭,君子缓行,以便生志……注2 白长川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窗户上看着那一道青袍高大身影,只是看到这道身影,便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春风得意。 两鬓微霜的中年儒士转过头来看向白长川,缓缓的走出屋子。 二人持平手礼,齐先生温声说道,“白先生。” 白长川受宠若惊,作揖行礼道,“见过齐先生。” 齐静春有些诧异,不明白至圣先师的关门弟子为何对自己过于尊重。 “齐先生最近还好?”白长川望向那个高大青袍男人笑道。 齐先生微微一笑温声道,“还行。” 白长川感觉如沐春风,脸上写满了笑容,笑道,“多谢齐先生。不敢叨扰齐先生授业,先行告辞。” 齐先生笑着点了点头。 白长川转身向外走去,不知走了多远,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齐先生始终站在门口,身影沐浴在阳光当中,远远望恍若圣人。这才是仙家风范,这才是儒家圣人。 白长川离开乡熟馆舍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走好。 只能埋头往前走,环顾四周,看见那座高高的牌坊楼,恰好对着“气冲斗牛”四个字的匾额。 不过想着在不久之后,便觉得可惜了。要是自己能拿到外面去卖,怎么着也有几百个谷雨钱。 不知不觉便走到那棵老槐树下,只是这一次并没有看见陆沉,估计又躲在哪里准备坑人。 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的演讲着,周围围了一大群小镇的镇民。 坐着各自从家里搬来的板凳上,围着树荫下,使这里变得人满为患。十分拥挤。 还有陆陆续续的孩童扯着自家的长辈过来凑热闹。 白长川感觉有趣,于是也凑过去听了听。 讲的正好是斩龙人,白长川也是略知一二,不知道为何总是会想起“西蜀总有桃花漫山,是极美的风景..….” 也是个天涯客,可怜人。“陈青牛” 春风和煦,槐叶摇曳,如翻书声。 白长川在小镇随便逛了逛,发现多了许多修士,外乡人。 还是很好分辨的,骨子里边透露着高傲。天生傲骨与那傲慢轻视的目光配在一起还是挺好分辨的。 白长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杏花巷,看见了一位老人和一个孩童。老人手里拿着一口大白碗。 正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 老人站在水井旁边,孩子坐在水井口上,背对着水井,这要是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以这口井的历史渊源。收尸都难。 白长川没有理睬他俩径直走了过去,但也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风水胜地,甲于一洲。” 白长川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老人看着白长川阴恻恻的说道,“小娃娃年纪这么小,没有大人看这可不好弄。” 说完便不再理会白长川,而是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白长川皱眉停下了脚步,虽然自己读了十年圣贤书,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会。 “滚。”白长川脱口而出。 这方天地生出感应,以无形的大道之力全部压在老人身上。 白长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三个本命字,如今又带着至圣先师的戒尺,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儒家圣贤。 又在之前就已经被此方天地认可,自然不受这方天地的压制。 然而老人就不一样了,本身就受着这方天地的压制。 如今又被儒家圣贤当头一喝,自身体内,人身小天地灵气乱窜。 人身三百六十道穴位相互打架,老人一时之间压制不住一口鲜血从口里直接喷涌而出。鲜血溅在地面上,染红了地面。 把一旁的小孩儿吓得呆愣住了,刚才还和自己吹嘘白碗有多厉害的老人,如今就莫名其妙的口吐鲜血。 这挨骂能力,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要是在泥瓶巷,杏花巷怕不是早死个千八百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时的小孩儿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都忘记了。 只是呆呆的呆愣在原地。 白长川也是一挑眉,没想到自己一个字居然有这么大威力。 当即也是啧啧两声,就继续往前走去。 而这老人正是截江真君刘志茂。如今碰到白长川也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刘志茂为了恢复伤势,又不得已把修为往上提高了提。这下又受到这方天地的自然排斥。 导致他又吐了一口血,寿元也跟着减少了几年。 刘志茂眼神阴冷,像那在阴影下四处窥视的蛇。仿佛无时无刻想把人咬一口。 在这方天地如此自由行动,想必除了儒家的人估计也没谁了,正好如今镇守在此方天地的又是儒家圣人。 刘志茂已经想好出去以后必要去书院告状。 白长川走在满是泥坑的地面上,这里到处破破烂烂的,和之前的扬景判若两物,很难相信这两种地方是出自于一个地方。 白长川确是笑了起来,如今自己兜兜转转,终于马上就要见到陈平安了。 白长川以心声自言自语 ,“该如何?是又如何?” 注1出自先秦《诗经·桧风·羔裘》全诗为: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劳心慅慅。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岂不尔思?劳心怛怛。 注2,出自《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篇中的部分内容。 第4 章气冲斗牛 路过一个转角白长川眼睛一亮,他看到一扇破旧的大门 ,破旧的大门上贴着两张泛黄色的门神。 大门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已经出现明显的晒化,仿佛轻轻用力都可以让他崩碎。 白长川踩着泥泞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咚…… 静静无声,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长川这才想起来,陈平安每天早上都要去送信。所以这个时间段还不在家。 看着那门闩白长川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 想了半天还是算了,转身向着廊桥走去。 进入小镇的外乡人很多,但也很少。 白长川走的很慢,但却极有目的,所以走的也很快。 路过原先那座高高的牌坊楼下,恰巧又碰到那位让人如沐春风的齐先生,旁边还跟着一个学塾弟子。长得也是玉树临风,相貌也颇为惊艳 ,气质更加内涵,像刚刚出水的芙蓉一般自然可爱。 “齐先生。”白长川行了一个儒家礼。 齐先生转过身来还了一礼。“这么巧又见面了。” 白长川哈哈一笑,颇为高兴。 齐先生继续他的授业解惑,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当仁不让,四字何解。” 白长川对这些并没有兴趣,转而看向其他的匾额,“莫向外求”,“气冲斗牛”。 这时一只黄色的小鸟停靠在白长川的肩膀上,正是先前在年轻道士那里的一只。正在他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乱叫着。 齐先生双手负后,看着白长川肩膀上的小鸟神情有些严肃。 白长川似乎察觉到什么,先看了一眼齐先生,发现他也在看向那边。 那边正是泥瓶巷的方向。 “齐先生,要不我去吧?”白长川提议道。 高大的青袍身影摇了摇头道,“你的状况我最清楚,如此小事误你大道实属不该,乃儒家之不幸。” “只是他们身为客人,却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做如此鬼鬼祟祟之事,实属不该。”白长川叹息一声。 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前世在看《剑来》的时候一目十行,如今能够记个大概已是万幸,有些大事实在是已经想不起来。 齐先生摆摆手示意此事与白长川无关,他会自己解决。 白长川点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观看那四个大字,“气冲斗牛”。 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就像春天落下的第一扬春雨,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不远处有一位头戴帷帽的黑色少女,戴着薄薄的薄纱遮住了容颜,身材匀称,既不纤细也不丰腴。刚刚好黄金比例。 最为显眼的是他腰间分别别着一把雪白色的长剑。看着匾额。 白长川能感觉道那丝丝剑气,这模样,这打扮,这剑气,是宁姚无疑了。 白长川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果然与众不同。初看之时便给人一种非常惊艳之感。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初见乍惊欢。 齐先生轻轻的咳了两声。 白长川疑惑的看向齐先生,又看向他旁边的少年郎,会心的笑了笑。 只见少年呆若木鸡。看的出神,眼神直勾勾的,丝毫没有听出齐先生那声咳嗽种中带着的那种,非礼勿视的提醒。 白长川只好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这才让少年郎从梦中惊醒。 少年郎毕竟是少年郎,初遇此事害羞是难免的,脸上稍微有些涨红,急忙朝齐先生作揖行礼。 “走吧!”齐先生温和的笑着。 白长川自然也不敢多待,神游天外的跟着齐先生。 中土文庙,在某处不知名的山上,或者说在至圣先师的道扬上。 至圣先师正笑眯眯的看着这里, 然后,白长川脱口而出,“真香。” 齐先生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白长川。然后有些头疼倒也不生气。 拉着少年郎瞬间便离白长川有数十米的距离。 白长川瞬间清醒过来,暗骂一声糟老头子,然后把救命的目光看向齐先生。 哪知齐先生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并露出一个鼓励的手势。 白长川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因为原先那在匾额底下的少女已经出剑,两道圆形的弧月朝他而来。 白长川哪里学过什么术法神通,着急忙慌之下直接把那把戒尺拿出来抵在身前。 少女也不是什么术法神通,而是纯粹靠一个快字。 白长川站在原地没动。 一阵波浪般的涟漪激荡而出,少女又被传送到她刚才出剑的地方。 少女没有任何迟疑,重心向下,双腿蓄力,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白长川斩来。 白长川一脸无辜,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手中的戒尺竟带着他的手轻轻的往前一划。 一座以儒家经典文字画地为牢的符文把少女围困在原地。范围也有几米,可供少女自由活动。 少女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只是重复拔剑,出剑。 白长川连忙喊冤,“姑娘误会,误会。你之所见之况并非真实的我,要知道人面有千相,佛家都说过了,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就是你的错了。” 白长川愣了愣,最后一句实在是说顺口了,就很自然的接说了出来。 果然,在白长川说完之后,少女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却只见剑气更厉,剑意更盛。 如此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白长川对齐先生作揖行礼道,“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的事情,需先行告退。此件事实乃误会,望齐先生告知。” 说完不等齐先生答应,就直接潇洒的向从远处跑去。 白长川对齐先生还是特别放心的,有齐先生在肯定不会出大问题的。 白长川向着小镇外跑去。 中途路过许多家小铺,里面的糕点散发着香味。白长川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闻着味道,“嗯,是杏花味的糕点。” 白长川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买了几包糕点出来。 吃上一口,软糯无比,杏花的香气在口腔中瞬间绽放开来。 白长川细细的品味着那个味道,不舍得咽下去。不知不觉来到河边。看见一座河堤。 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第5 章杏花糕 小溪的溪水缓缓向东流去,这个时间段的溪水比较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溪水中有许多块石头,大小不一,还有一些鲤鱼在溪水当中穿梭着。 白长川想踏进溪水当中,看看廊桥底下的风光,想见识一下当年持剑者的风采。 但是只是望着廊桥下方的水潭,平静如初,落在白长川眼中,却是一座座天然形成的剑狱,剑牢。白长川当即放弃想去看看的想法,这并非怂,而是有自知之明。常言道,君子审时度势。 没有齐先生在旁,始终缺点安全感,万一被剑妈当成挑衅那就完了,哪怕是看自己一眼也是承受不住的。 剑尖所指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碧幽绿潭。 碰,碰,碰,碰!打铁的声音从远方随着风声传了过来。 白长川保持平常心,慢慢的走向廊桥,这座廊桥已经有些年头了,据说前身好像是一座跨越小溪三千多年的石拱桥。 廊桥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视为刚刚合适,站在廊桥上能够看的很远。 风景很好,听着溪水流过耳畔的声音,类似于有道家静心咒的功效,能够让人剑心通明,心元守神。 走过廊桥不远处就是阮师傅的打铁铺子,现在都可以听到叮,叮,叮,的打铁声音。 “想成为一名剑仙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剑呢?”走到这里也算是天意,正好对应佛家缘法一说。 正好可以去找阮师傅帮忙打造一柄好剑 ,白长川始终相信剑随人起这个说法。 至于打剑的报酬,那只好请阮师傅自己去找那个便宜师傅要了。 反正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打定主意后白长川便迈出自信的步伐,潇洒的去阮师傅的打铁铺子。 此刻阮师傅正卖力的挥动铁锤,外围有不少学徒正在打铁,帮忙。 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旷的屋外随风飘扬,绚丽又壮观。 没有瞬间消失,反而是组成一幅奇妙的画卷。 每一次撞击就能砸出一幅画面。 而汉子对面则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少女长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高高长长的单马尾。 被风一吹如同那悬挂在天边星河的瀑布。 “外乡人,这里可没你想找的机缘。还是尽快到别处去。”阮师傅察觉有人靠近瞥了一眼提醒道。 白长川笑着说道,“误会了,阮师傅 我想找你帮我打造一柄剑。” 阮邛先是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儒家弟子居然想找自己帮忙打造一柄剑。随即气笑道,“找我?先不说你一位儒家弟子要剑干什么?还有不要以为现在坐镇此方天地的是你们儒家圣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阮邛不知道为何看到眼前这人,就莫名的火大,说不上来,看眼前之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秀秀,换你来,正好借一次机会锤炼你的神意。”阮邛将自己的锤交给了眼前这个少女。 然后侧过身来盯着白长川,面色不善。 白长川倒也有些尴尬,这么多人看着呢,也是没有想到今天阮邛脾气居然这么大。 白长川作揖行礼道,“有报酬的,有报酬的,就以这把戒尺作为抵押之物。” 戒尺通体红色,上面有一个德字,特别醒目。戒尺身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 阮邛脸色一黑,刚要发火,就感知到此方天地发生异响,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意思。 那一个德字,更是光芒万丈。 在阮邛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镇药铺,正坐在后院吸烟的杨老头,生出感应看向阮邛的打铁铺子。 一滴水珠落在地面上,啪的一声溅出无数小水珠,这些水珠定格在空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镇中央的那棵老槐树,槐叶也不再落下。 铁索井旁,身形魁梧的外乡人在不远处。察觉到四周光影的变化,也赶紧闭气凝神。默念口诀,以免在这扬光阴长河的短暂逆流当中白白折损道行。 这一切的异象自然不可能是因为白长川,也不是因为那一个德字。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坐镇小镇的儒家圣人出手了。 圣人出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坐镇小镇的儒家圣人齐先生,正在下棋,棋局变化莫测,白子落在棋盘上,却也如无根之萍一般无处落地。 不过在这止境当中,虽说是光阴长河逆流而行,在这小镇当中也有几位可以自由活动的存在。 就比如说正在埋头打铁的少女,火星并没有随风消失,而是定格在空中。 本该静止在光阴长河中的星火,随着少女的不断撞击,不断产生新的星火。 星火不断的撞击着,一次次撞击。这使得房间里的视线变得刺眼夺目。 这一片地区的气息随着撞击变的更加混乱,星火耀眼夺目。 跟那些害怕白白折损道行的得道高人来说。确实显得有些强悍蛮不讲理。 白长川暗暗咂舌,自己有德字的庇护,方才可以在这短暂的光阴长河逆行当中自由行走如寻常般。 眼前这个少女确实显得强悍了点,尤其是在他拎起锤子锤打老剑条的时候,气息更加狂躁,每一击势大力沉,比刚才阮邛锤打更加强悍,显得经验更加老道。 白长川看的入神,阮邛站在少女前面挡住了视线,阮邛浓眉大眼,袒胸露腹,一脸恶相的看着他。 仿佛在说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白长川啧啧两声,真小气,就看两眼,当然这话不可能说出来。最多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想。 此方天地被齐先生止境,止境实际上就是诸多小洞天的一种,这种神通修炼到登峰至极,十分厉害。 这时后面的打铁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阮邛疑惑的回头望去。 只见少女怯生生道,“中午吃的少了,肚子饿,捶不动了。” 阮邛瞬间火大,但又因为白长川在前面一直偷看着,强忍下心中怒气,当然也不可能有怒气,只是更多的是一种宠爱。 阮邛脸色铁青,看向女儿又实在不忍心说重话,“打完了就可以吃饭了。” 这时白长川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路过店铺时,买的杏花糕点还没有吃完。 当即说道,“我还有些杏花糕,你要不要吃?” 阮邛瞬间转头两只眼睛像是大公牛一般,满脸怒气,怒不可遏道,“你插什么嘴?” 果然如他预想的一般。少女一听见杏花糕两眼放光。 第6 章下山虎 阮邛恼火道,“干啥子?” 少女软绵绵道,“我饿了,我现在要吃。” 阮邛一脸无奈安慰道,“秀秀乖,等会儿我给你做红烧肉怎么样!”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吃杏花糕。”少女理所当然的说道。 阮邛幼不过少女,只好转过头来一脸凶像的看向白长川,怒气冲冲道,“拿来,我帮你铸剑。” 白长川心生大喜,小跑几步就要跑过去却没想到阮邛伸手,恶狠狠的盯着他。“干什么?还想过来,扔过来就可以。” 阮邛一看到眼前之人就心烦,怎么可能放白长川走过来。 白长川只好乖乖的把杏花糕扔了过去,心中腹诽不已,莫非自己想泡他女儿的事被知道了? 不应该啊,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 少女一只手小心的吃着糕点,另一只手却仍不停是垂着老剑条。 火花越来越多,星火越来越深。 “好了,你走吧!等我铸成之时,我会告诉你。你平时没事就不要来这边。”阮邛下达逐客令。 少女抬头看向阮邛,阮邛一头黑线,“马上就有红烧肉吃了。” 少女一听,眼睛光芒更盛,砸起老剑条来更加用力。 白长川笑道,“好的。” 说完白长川不再停留,转身向着小镇内走去,反正以后见阮秀的机会还多,不着急于一时,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是非常至关重要的,这是白长川在前世积攒的泡妞秘诀之一。 以前没机会实践,如今正好用来实锤一下。 白长川这样想着,如今这方天地被止静,这么说来那应该是齐先生出手了,毕竟也只有这位坐镇此方天地的儒家圣人有这个实力。 那这么说来,那截江真君,刘志茂是不是也要走了? 白长川神情晦涩不明,自己该不该出手呢? 剑心无垢,自己以后是要成为大剑仙一样的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剑心现在就抹上一层灰。 剑遇不平则鸣,想那么多做什么,做了才知道,反正有人在后面擦屁股。 想清楚这一点后,白长川向着泥瓶巷走了过去。面带微笑,仿佛去看望自己多年的好友一般。 而在顾粲家的刘志茂,此刻却一点也不好受,先是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口鲜血,手心也被鲜血溅射。 不过齐先主主持大阵运转六十佘年,一直谨守,“方正平和”四字师训。不以个人喜好擅自更改 ,久而久之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像。不受香火也不受人情,袖手旁观不闻不顾。 对于截江真君,刘志茂。儒士齐先生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小镇就像一件出现裂纹的瓷器。 碎裂开来是迟早的事情,但自己的一些考量还没有安排完毕,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这个过程。 最起码也得撑过甲子光阴,所以不得不顾大局考量。 白长川路过杏花巷时,在铁锁井外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外乡年轻人。 正蹲在不远处,光明正大的看着眼前那波涛汹涌的风景。 白长川好奇,也看过去,只看见那井口处有一名村妇正在打水。 那惊人却又夸张的比例数值 ,胸前仿佛有两座大山一般,沉甸甸的,软软的,夸张的曲线,惊人的数值。 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凶猛无比 ,明明长相极为普通,但是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魅力一般吸引着。 白长川看向年轻外乡人,怪不得,怪不得。 身材魁梧的外乡人自白长川走过来就注意到他了,如今相互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默契。 白长川眼神往下飘了飘,啧啧称奇,这帐篷,够可以的。幸好没骨头,不然非得冲破不可。 年轻人注意到白长川的目光,也低头瞥了眼裤裆,有些尴尬,赶紧扭转身体,换了一个蹲姿,背对着白长川。 白长川哈哈一笑,又看向那道波涛起伏的身影,不知不觉又想起先前那个少女。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白长川感慨一句,潇洒挥袖,朝着泥瓶巷走去。 难怪师父总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小小的骊珠洞天真是卧虎藏龙。刚才那人眼瞅着年纪不大,感觉比自己还要小些,却在这止静中如此自由行走。 这份修行,这份胆识,这份天赋,啧啧啧。就连这小镇的妇人也是如下山虎一般凶猛,这夸张的胸脯仿佛能吃人。 年轻外乡人想到这些难免有些灰心丧气。不过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村妇半分,直勾勾的。 白长川重新走在泥泞路上,只觉得让人心安无比。 暮然转头,就看到一位少年一把掐住一位高冠公子哥的脖子。 对于二人来说白长川就像是突然闯进的外人。 少年见白长川眉头一皱,神情有些犹豫,不过手依旧是牢牢的掐着那位高冠公子哥的脖子。 高冠公子哥在看见白长川的身影,咬着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字,艰难的说道。“救我,我是老龙城的少主,必有重谢。” 然后一脸狰狞的看向少年。 那位高官公子哥自然就是苻南华。 少年也看向白长川,并没有说话。 不过眼神深处有有一丝无奈之色。与寻常的无奈不一样,没有什么怨气。 就像一个庄稼汉子,在田地里辛苦忙碌的一年四季,在丰收的时候突降暴雨,一年的收成也随着雨水打水漂。 中年汉子坐在田埂上,看着这暴雨却无能为力。 “听起来很有诱惑,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你?难道就凭你那小小的老龙城?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白长川冷笑道。 苻南华在听到开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听到后面的话有些不解。 想转过头来,却因为被少年死死的掐着脖子转不过来。 少年也有些不理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要不要我来帮你啊?”白长川看着少年笑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可以了。” 醇正的嗓音从三人耳畔响起,少年有些愕然,白长川有些无奈,但对于苻南华来说,就如同天籁之音,把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第7 章先生的先生 齐先生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白长川也感觉到心安不少,怪不得先前刚踏入泥泞地上就感觉心安不少。 白长川也顿感无趣,只怪自己前十年没有好好读书。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哎,少时不知愁滋味,欲上层楼,欲上层楼,如今才识愁滋味,欲下层楼,欲下层楼。 白长川心里感慨万千,因果之道玄妙无比。 白长川看着少年说道,“你很不错,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我现在得去处理另一件事情 ,我们待会再见。” 白长川说完继续朝着泥瓶巷深处走去,少年有些犹豫想要拦住白长川 ,因为白长川去的方向正是顾粲家的位置。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作,或许是白长川的话给他带来了几分温暖,又或许是手中正掐着一个人。 白长川脚下生风。 “你也等一下,白先生。”齐静春有些头大。 白长川有些诧异转过头,“齐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齐先生摇了摇头,“那截江真君,刘志茂我已经惩治过,现在的小镇如同那快要破碎的瓷器,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你身份很高,辈分也很高,但是。” 齐先生没有说完,不过想表达的意思却很全面。 白长川想了想妥协道,“好吧。” “一同?”齐先生发出邀请。 “好。”白长川点点头,欣然同意。 “陈平安你不妨先松开右手,再随我到处走走,有些事情我也有责任,想给你一个交代。”齐先生笑着说道。 陈平安有些犹豫,然后松开手指发现苻南华完全没有反应。 “跟紧我的脚步。”齐先生笑着对陈平安说道。 然后身形率先一步向前踏去,陈平安紧随其后。白长川则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 有些无聊,二人讨论的都是一些寻常之事,以及这座小镇的由来。 哪怕白长川如今听来也是心旷神怡,也有些向往那个时代,小镇乃世界最后一条真龙葬身之所,埋骨之地,气运自然最为鼎盛。 “对了陈平安,在你的心头有一道符箓 ,就是那个什么来着,”白长川仰起头稍稍想了想,才说道,“截江真君,刘志茂,给你种下的,是一道“一心求死”四个字,刻在你的心头上。” 陈平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把戒尺你拿着。”白长川伸手将戒尺递了过去。 少年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这是先生的东西,我不能要。” 白长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算我借给你,但是甲子光阴你得还我。还得带上报酬。怎么样?想清楚再回答,这东西可以救你的命。” 齐先生面色古怪,别人不认得这把戒尺他可认得。 陈平安认真的想了想,看向齐先生。 齐先生朝他微笑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甲子时间内我一定还给你,连本带息。”少年认真的说道。 白长川欣慰的笑了笑。 不知不觉三人走到杏花巷铁锁井附近,白长川一眼就看到了波涛汹涌的山峦,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 白长川啧啧称奇,向齐先生作揖行礼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不等齐先生做出回应,白长川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齐先生做为此方天地的圣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前兆,法术神通。 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前方作揖行礼,“儒士齐静春,见过至圣先师。” 没有任何回应,静悄悄的,有一阵清风在这方天地慢慢的流淌。 骊珠洞天最为顶尖的那一撮人,都在看着这里,如今却也吓得不敢动弹。目光再也不敢看向这边。 侥是他们平时再怎么大胆,如今却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少年有些茫然,紧张的看向齐先生。 齐先生笑道,“不必紧张,刚才只是白先生的先生来接他回去了。”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先生的先生吗?” 齐先生笑着点点头,“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读书人。” 齐静春想了想,伸出手拔出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碧玉发簪。 ………… ………… “几日不见,长本事了。”老者坐在天边,笑道。 白长川看见老者当即大喜,作揖行礼道,“弟子见过先生。” 这不是自己那个便宜师父吗?现在看来竟然觉得亲切万分。 然后立马跑到老者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老者钓鱼。 “送人了?”老者笑眯眯道。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送?那是借。再说了,有利息的。”白长川狡辩道。 先生见弟子,总是生不起气来,于是只能笑骂道。“你啊你。” 然后伸出手指点在白长川眉心,白长川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感觉自己体里人生小天地,仿佛充满了灵气。如大海之般奔腾不止,进而又全部归纳于自身小天地当中。 “之前你读书很用功,有天赋,浩然之气你也储存了不少,或许你自己都没察觉。如今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洞府境修士。”老者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关门弟子。 “都是先生教的好。”白长川真心说道。 老者真是越看越喜欢,白长川的心境就像那人间一样,有诸子百家,有高庙妙论,有江湖之情,有世态炎凉,有市井小人,也有堂堂君子。 剑心通明,赤子之心。 老者笑着把自己的佩剑拿了出来,“不是想成为剑仙,你的那柄估计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用这柄。” 白长川眼睛光芒大射,“多谢先生。” 跟自家先生客气什么,先生的不就是自己的吗?自己的还是自己的 。 “我也该走了,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此事之后你就去功德林修行。”老者感受着天地规则笑道。 “啊,”白长川有些错愕。 功德林自己没听错吧?那不是…… 老者仿佛知道白长川心里所想,笑着说道。“地方不是重点。何处都是修行。一点一滴终能成大海。” 说完老者便消失不见,剩下白长川在风中独自凌乱。 第 8章星河璀璨,人间少年郎 这次沉默理由很简单,原因也简单,那就是他怎么下去??? 微风袭来,包裹着白长川,白长川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已经是月明星稀。 身边还有流水的声音,不对,感觉怎么浑身湿透透的? 不能吧?白长川心里闪过一万个问号。 猛的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自己竟然真的在溪水当中。 这个位置都可以看见廊桥,廊桥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寂静。 白长川感觉肩膀有些硌的慌,之前自己躺的地方下面有一堆乱石,有大有小,大的有拳头一样,小的就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小。 静静的在这溪水当中躺了上千年,除了颜色有些好看,五颜六色的。其余就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白先生?” 听着身后的声音白长川好奇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少年正弯着腰,肩上还背了一个竹篓,正在往竹篓当中捡石头。 “陈平安?你怎么在这里?”白长川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自己这问题问的跟白痴一样。 这打扮,这动作 ,不是在捡石头,还能是干啥? 陈平安学着白长川对齐先生作揖行礼的动作,作揖行礼道,“白先生,我来这里捡石头。这些石头叫蛇胆石,很值钱的。” 陈平安的眼睛里泛着光芒。 白长川捡起一颗石头端详着。“这肌理不错 ,脉络走势隐隐约约如龙似影,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陈平安嘿嘿一笑。 “怎么突然想起捡石头了?”白长川把石头轻轻一抛,精准的落入竹篓当中。 “我听人说,这个挺值钱的。”陈平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那你继续,我去旁边走走。”白长川说完便蹚着水往岸边走去。 水流从自己的裤脚缓缓流过,形成一道道涟漪。 少年则继续弯腰翻动溪底的大石头,将捡到的七八颗小石子放入竹篓。 岸边长着许多芦苇,野芹和狗尾巴草,长得挺茂盛的,夜间还有轻微的风吹过河面,吹的芦苇,一低一高,翩翩起伏。 白长川重新回到了小溪岸边,抬头仰望星空。今晚的月光有些暗淡,月明星稀。 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有些地方则比较黑,应该下面是一处深坑。 这样的地方不多,只有三四处。 前方三十多米处,在溪水河畔的青色岩石上坐着一个少女,腮帮子鼓鼓的,但还是不断的往嘴里塞东西。 那小小的樱桃小口仿佛像饕餮一般来者不拒。不管装多少东西都永远装不完。 白长川觉得有些眼熟。看的出神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石头。 少女的听力远超常人,或许跟今夜比较安静有关系。只是一丁点动静。少女蓦然竖起耳朵,警惕起来,目光直视扫了过来。 看到少女那清秀的脸庞,白长川眼睛瞬间一亮,这不就是阮秀吗。 难怪这样可爱动人。 白长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往下移了移。 眼睛瞬间一亮,这比例数值惊为天人,童颜巨… 少女看到白长川好像也认出来,目光有些呆滞,一时之间竟然呛住了,不得已挺起胸脯,用力拍打起来。 白长川目光没有任何邪念,只有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人的本能,这无关颜色。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白长川感慨一句,不得不说女子低头不见脚尖,偏已是人间绝色。 果然没错,少时恨曹操,中时懂曹操,老时成曹操。 “可以先喝点水。”白长川看少女脸色有些红,提醒道。 少女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转身背对白长川拿起一旁的水壶,猛灌几口。 这才舒坦。 伸出手指夹起一块糕点,往白长川那边推了一推。 然后把自己这一大堆糕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先前你请我吃了你的杏花糕,如今还你 …这个给你。”少女那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糕点。 白长川觉得有趣极了,哈哈一笑,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少女闻言,大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开心的笑了。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白长川觉得好看极了,这副容颜不应该出现在世俗之上。因为世俗根本容不下这样的容颜,正所谓祸国殃民应如是也。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自成媚态,好看无比。 那一双眉毛,眉如远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白长川走到少女旁边,找了块比较远的距离坐了下来。 少女有些担心的看着白长川,生怕他突然过来抢自己的糕点吃。 往嘴里塞的动作比先前更加快了几分,白长川无奈的笑了笑。 仰头看向天上星河,星河百转,人间不待。星空璀璨,人间寂静。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对少女少年。 微风袭来,吹动少女那高高的马尾 ,白长川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是挺好的选择。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注1 白长川突然诗兴大发,潇洒挥袖。 少女听的懵懵懂懂,伸出大拇指,口齿不清的说道,“好诗。” 白长川开心的笑了笑,就这么看着少女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少女神情一僵。 白长川自然也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顺着少女的目光,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少女目光的方向。 果然在那边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汉子。身材很结实,虽然不高,给人一种非常魁梧的感觉。正是之前白长川想要对方给自己打剑的那位。 阮邛。 白长川硬着头皮打招呼道,“阮师傅好啊,你也睡不着嘛,这么晚出来散散步。” 闻言阮邛原本就漆黑的脸庞更加黑了,本来看白长川大半晚上和自己女儿在一起就非常不顺眼,非常想打他一顿。 如今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注1,出自宋代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 第9 章廊桥初遇少年郎 “我想…我在看星星。”白长川冷汗直流,以自己的身份来说不应该怕阮邛,哪怕他是兵家十一境修士。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白长川心里就发虚。 阮邛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将少女揽在身后。 “秀秀你先回家,以后不要再偷偷一个人跑出来了,要吃的话跟爹说,吃完了爹再去小镇给你买。”阮邛看着自己女儿认罚的模样有些心疼。心疼的一塌糊涂。 少女耷拉着脑袋轻轻的哦了一声,看向白长川有些心不正焉道,“好,明天见。” 阮邛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对自家女儿发火,那昨办哩!这不一旁还有个儒士白长川? “你看啥呢。”阮邛盯着白长川说道。 那表情仿佛就在说你瞧啥? 白长川当即想说瞧你怎的。可对上阮邛那吃人的目光,这话就像那鱼刺样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来。 白长川定了定突然朝廊桥方向行礼道,“齐先生。” 齐静春站在廊桥的白石台阶上,夜间的微风轻轻吹动这高大儒士双鬓的白发。 儒士齐静春笑了笑,对白长川还了一礼,虽说此地相距甚远,但三人又并非是小镇的普通人,自然看的是一清二楚。 原本还有一个,不过已经被阮邛赶回家去了。 这时背着竹篓的陈平安恰好走了过来,想来这边的深坑处捡石头,顺便抓几条鱼给自家屋里的人补补身体。 这样或许可以好的快些。 这短小结实的汉子他认识,正是小镇南边打铁铺子的阮师傅,先前那小镇的算命道长告诉他,成为阮师傅的打铁学徒就可活命。 没想到这就碰到了。 白长川看到陈平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笑着说道,“陈平安这些石头也分好与坏,恰巧我会看,不过今夜月色太暗,嗯。如今我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去你家如何?” 陈平安一听白先生可以帮他看石头,很开心,但家里又有个少女地方又太小,实在不宽敞。 面色犹豫道,“白先生我家可能不太方便,白天是可以的。” 陈平安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赶白长川的意思,于是又急忙解释道,“千万没有想赶白先生的意思。白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去我朋友家里,他家大,也宽敞。” 说完又一板一眼作揖致礼。 像是补上先前的礼仪。 白长川欣慰的点点头,心里感慨道,“多好的一位少年啊。” 笑道,“当然可以。” 听到白先生答应,陈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风一吹,还有些凉。 刚刚下过水,被棉布包裹着的左手又隐隐泛疼起来。 白长川看着他那受伤的手,一道术法神通便打了过去,这样可以让他的手不再感到疼,而且恢复起来也快的多。 白长川笑道,“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平安我们先走。” 白长川拉着少年边向远处走去。 河岸,廊桥,两人安静的看着。 虽然不知道白长川为什么对陈平安这么友善,但终究是好的。以后有白长川陈平安的路会好走的多,终究是一件善事。齐先生这样想着,便觉得人间似乎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方,至少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乡间田野的小路上,白长川突然笑问道,“陈平安愿不愿意认我当大哥?” “当大哥?”陈平安吓了一跳。同时又有些疑惑,不解。 “是不是想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好?非亲非故的?”白长川像是知道少年心中所想,笑着说道。 陈平安默不作声 ,只是机械的点点头。他从来不信有人会对你平白无故的好,也没有人有这个义务来帮你,这个道理自从他爹娘去世后,陈平安就一直明白,记在心里。 所以有人对他好,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一点一滴,全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十倍给回报回去。哪怕是当年的一碗饭。 白长川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心里得意无比。隐官的头 瞧瞧,这可不是一般人摸的。 “这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我看你顺眼,你人挺好的,心境也不错,肯吃苦,有你这样的小弟,想想以后都是赚的。”白长川语重心长道。 “大哥?”陈平安喃喃自语一句,声音很小。陈平安觉得自己眼匡有些湿润,仿佛有泪水想要流淌下来。但还是摇摇头。 陈平安找了个机会转过身去,偷偷的把眼泪用手擦了擦。 白长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二人走的不快,有点像在慢慢散步的味道。 “我借你的那把戒尺以后没事可以一直拿着,有好处。”白长川没有说明是什么好处。 “好,谢谢。”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 顿了下,陈平安仰起头,轻声道,“戒尺太珍贵了,我不能要,哪怕是借也不行。现在我也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那把戒尺绝对是好东西,就连自己屋里的少女在看见戒尺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虽然也不认识,但那上面纯正的浩然正气却错不了假。 绝对是一件儒家至宝,浩然天下有七十二书院,中土神洲有文庙。这戒尺绝对可以算的上镇庙之宝。 少年现在还忘不掉少女那震惊的目光与当时说的话。 白长川笑着打断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接受…就帮我送至齐先生那里,戒尺对齐先生来说,应该作用极大。”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笑道,“好的。” 二人终于走到了刘羡阳的宅子,开锁之时白长川还能听见那打雷一般的鼾声。 陈平安不好意思的说道,“哥你别介意,我朋友就除了鼾声大点,就没别的毛病了。” 白长川哈哈一笑,“能理解,能理解。” 心里感慨一句,这鼾声真的大,跟拖拉机似的,这货上辈子不会就是一辆拖拉机吧。 这宅子确实要比先前看到陈平安的房子好的太多了。 陈平安先去刘羡阳给他倒腾出来的右边偏屋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把白长川请了进去。 自己和刘羡阳挤一起,但是少年还没有睡觉,先去灶房,对付他刚刚捕捉的石板鱼。 第 10章儒士风范 有两个方面,一是没有困意,二是那波涛汹涌的山峦,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实在是想睡都睡不着。 这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无关颜色,不要想歪。 次日,浮光扫星晨,天蒙蒙刚亮。 白长川一夜未睡,于是就干脆盘腿坐在床上修行。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眸,想了想应该是陈平安要出去挑水了。 这附近几条街道的水都来自铁锁井,白长川记得过去的时候还会经过杏花巷的几家糕点铺子。 那里面的糕点确实是美味无比,想着想着就突然有点饿了。 于是便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白先生,你醒了。昨晚休息的怎么样?”陈平安看见白长川走了出来气色还不错。灿烂一笑。 “还行,挺不错的。”白长川笑着说道。 “陈平安,起这么早吗?”原本睡眼惺忪的刘羡阳也是清醒了一点,困惑的喊道。 陈平安没好气道,“就昨天晚上 ,你心真大,睡这么死。” 刘羡阳算是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熟悉的被窝中爬了出来。边爬边喊道。“陈平安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还是昨晚摸石头撞到石头上了?” 刘羡阳笑道,“如果碰到稚圭的话,记得帮我问好。” 陈平安也是颇感无奈,不知道刘羡阳怎么就偏偏喜欢隔壁稚圭?当然没有诋毁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记得刘羡阳第一次见稚圭,就喜欢上了,回来就对他一直说。还要他看着宋集薪那家伙,以免那家伙监守自盗。 陈平安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做梦。” 刘羡阳把胸腔拍的砰砰作响,“别啊,我们……” 陈平安连忙拉住刘羡阳,想让他少说些话。用眼神看了看白长川所在之处。 贴近刘羡阳的耳边轻声说道,“白先生是儒家先生,跟乡塾堂的齐先生是同门。” 刘羡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学着那些学生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见过先生。” 一边朝着陈平安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学的像不像? 陈平安都懒得理这家伙,拿起水桶就往外走。 白长川觉得这一幕挺有意思的,笑了笑。“挺不错的一个剑仙胚子。”由衷的称赞了句。 刘羡阳听后嘴角的微笑比ak还难压,向白长川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先生,真有眼光。” 白长川笑着随陈平安离开了刘羡阳的小宅子。 陈平安有些紧张的问道。“白先生你说我朋友真的有成为剑仙的资质吗?” 白长川笑着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陈平安担心的是什么,陈平安知道的要远比刘羡阳多的多,至少这座小镇的秘密他是知道的。 于是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有我在的,没事的。” 少年笑容灿烂,这似乎是他父母去世之后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笑的很灿烂,很开心。 去往铁锁井的路上会经过杏花巷的几座糕点铺子。正好白长川有些饿了,闻着那些香味,腹中有隐隐感觉。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我去买几块糕点。” “好。”陈平安点点头。 …… 铁锁井这边人挺多的,陈平安跟在人群后面排着队,好不容易轮到他的时候,稚圭突然拎着只小水桶横插一脚。 …… 白长川买了几包糕点,边吃边走。怪不得阮秀这么喜欢吃糕点。原来确实挺好吃,的。 靠近铁锁井旁,就听见有一老太婆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不大,仿佛就在跟寻常妇道人家拉拉家常。 白长川就只记住了一句。“反正走起路来双腿都无法并拢了,这是大喜事……” “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白长川感慨一句。这说话功夫,骂人不带脏字,好厉害。 于是也就站在一旁听着老妪继续发功。可说着说着枪口调转。 刚说到害死了爹娘还有脸活在世上的时候,白长川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就是一巴掌,打的那老妪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两圈。 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要不是被旁边的老人扶着,估计整个人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不等老妪反应过来,白长川就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找死不成。” 最后又是一巴掌直接甩到老妪脸上,不应该准确的来说是老妪用脸接住了这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老妪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不远处的槐树下,老妪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仔细一看,甚至还有几颗牙齿在里面。 这一幕把现扬的几人吓得不轻,几位还在旁边打水的村妇哪里见过这种扬面?当即吓的连水桶都丢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嘴里不断的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老妪晃了晃脑袋想挣扎的爬起来,感觉身体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白长川径直朝那老妪走去,陈平安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桶拦住白长川,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人打死了。 只是骂两句罪不至死,罪不至死。陈平安已经习惯了这种谩骂 ,比这更恶毒的言语他都听过。 更没留下过一滴眼泪,如果要是因为别人骂两句,就哭的死去活来,那么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估计早就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白长川觉的还不解气居高临下道,“这次就给你长个记性。以后再听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老妪就差差点昏过去,连话都说不出来。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白长川转过头对着陈平安笑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见一次打一次。这叫以德服人。” 陈平安点点头。 婢女稚圭也吓着了,他本是天地间最后一点……化身,自然看到的要比其他人看到的更多。 白长川很明显就是外乡人,如此殴打小镇的居民却没有受到此方天地的一丁点排挤。 仿佛已经认定白长川就是小镇之人。还有就是陈平安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傍上了这个外乡人。 稚圭看不透白长川。只觉得十分可怕,身上有跟齐静春一样的气息。这令她更加感到不安。 正想悄悄溜走,没想到白长川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玩味。 第 11章又见黑衣少女 陈平安拉了拉白长川示意就算了吧,毕竟这么多年邻居。 “山高路远,此事就先于着,等到哪一天看你不顺眼 ,你就自求多福吧。”白长川笑着说道。 这话落在王朱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 白长川把刚刚买的糕点递到陈平安手中,“早上还没吃吧,快吃吧。” 陈平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时候肚子却不打招呼的咕咕叫了起来。陈平安也就不再矜持,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真香! 白长川帮陈平安将两桶水提了起来,然后一起返回泥瓶巷。 铁锁井,老槐树下,老妪趴在地上微微颤抖,嘴里干嚎着,“挨千刀的泥腿子,要遭天谴的…我命好苦啊!…。” 白长川只是淡淡回头瞥了一眼天空,天空之上原本要集结的乌云突然被浩然之气一下子冲散开来。 化作无形。 “有趣。”白长川看了一眼天空,讥笑道。 “怎么了。”陈平安疑惑的转过头来问道。 “没事,没事。”白长川笑道。 白长川离糕点铺子几十米远,就看到那一处绿色的身影。仅仅看背影就能知道是谁。 白长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要不是现在拎着两桶水,不然就过去打声招呼。 只是不知道阮邛有没有在附近?万一被抓到了就尴尬了。 只能强行忍下,然后随着陈平安一起去刘羡阳的小宅。 刘羡阳的家在东边一点,以泥瓶巷为例,泥瓶巷在西边,刘羡阳的家在东边一点。 到了小宅之后,陈平安又要马上去东村门口取信件,每天几分钱,一封信一文钱。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廉价劳动力? 陈平安与白长川回到小院的时候,刘羡阳还正在美滋滋的睡着回笼觉。 陈平安把自己特意留着的糕点拿了出来。放在灶台上,冲着刘羡阳大喊道,“白先生买了几包杏花铺子的糕点,给你留了几块儿,就放在灶台上了。” 刘羡阳被陈平安的声音惊醒,一听有吃的,也顾不得回笼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感谢白先生。”刘羡阳欢呼道。 陈平安也是气笑道,“借一下你家的柴和油盐,我想给宁姑娘炖鱼汤补补身体。” “随便拿,随便拿。”刘羡阳口齿不清道。 刘羡阳一口一块糕点,一块糕点到口腔中只搅两下,就恶虎吞狠一般,拼命的往喉咙里咽,嘴巴却也不停。紧接着下一个就开始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平安看到刘羡阳那吃相,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饿死鬼投胎转世都没你吃这么快。” 刘羡阳啧啧两声 ,刚要说话就瞬间被喉咙里的糕点呛住了,提起胸膛猛拍胸膛。 白长川从水缸中打出一碗清水,放在桌子上向刘羡阳推过去。“不着急的 慢点吃。” 刘羡阳抓起碗边,一口咽了下去,这才感觉舒服了好多。 “哎,对了,你那几块糕点是留给谁的?给我吃几块?”刘羡阳指着那边被陈平安放到灶台上的糕点说道。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宁姑娘吃的。”陈平安无奈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给你家媳妇的。”刘羡阳故意拉长声音,笑道。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这话有本事到宁姑娘面前说去。” “我又不傻。”刘羡阳理所当然道。 “唉,你还知道?”陈平安故意惊讶道。 白长川站在旁边看着他俩打闹,笑了笑。关系真好,怪不得。 不一会儿,刘羡阳便吃完了糕点,其实本来就没几块。 三人一起返回泥瓶巷,到了陈平安家门口,陈平安走上前去轻轻的敲门。 白长川眼睛一亮,不愧是陈平安,就是这么诚实。要是广大“读书人”,那必须得留一把钥匙。 当然不可能半夜偷偷潜进去,读书人的事儿,那能叫偷偷潜进去吗?必须是光明正大的进行正当防卫,以防有小人。 房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容颜,一身剑气已经刻进骨子里。 锋芒毕露。 黑衣少女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三个人,不禁疑惑的看向白长川,不禁脸色一沉。 身上的剑意隐隐约约又有些跳动,房子里的那把剑发出轻轻剑鸣。 陈平安见氛围有些不对,连忙站出来对着黑衣少女解释道,“这是书院先生白长川,不过大家更喜欢叫白先生。” 然后又对着白长川介绍道,“宁姑娘,受伤了,正在养伤。” 白长川笑道,“又见面了。” 黑衣少女点点头。 “你们认识啊?”陈平安惊喜道。 “不认识,就是打了一架。”黑衣少女冷冰冰的说道。 陈平安尴尬的用手挠挠头,“宁姑娘这个给你。” 陈平安将手里的黑色罐子与杏花糕点 递给黑衣少女。 里面正是鱼汤,与杏花糕点。 黑衣少女接过之后,在桌子旁打开,闻着里面的香味,微微的眯起眼眸,轻声说道,“谢了。” 陈平安开心的笑了,笑容灿烂,天真无邪。 少年思无邪,最动人心。 白长川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啧啧两声,真是羡慕不来。 陈平安帮黑衣少女熬了一锅粥,就要去送信了。 黑衣少女看着白长川说道,“出了此方天地,你我再比一番。” “我是个读书人,生平最不会打架。”白长川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请求。 “你不是带剑了吗?”黑衣少女感受着自己体内与白长川体内那隐隐约约的大道共鸣。 白长川自然带着剑,那剑身上面也刻了一个德字。 以德服人。 “剑乃君子也,不与人争,只讲理。”白长川还是摇摇头道。 不是不想与宁姚论剑一番,实在是真心打不过。 更别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学过什么剑术,与这个剑气长城的黑衣少女打一架,那自己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就属你们读书人最烦。”黑衣少女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剑气长城对浩然天下 这边,一直都有怨气。 第12 章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小镇忽有天雷滚滚,奇怪的是抬头望天,却是万里无云的景象。 让人不禁疑惑,晴天打雷? 白长川心生感应,感觉到已经有一些气机正在流散,虽然很慢很慢,但真到压到骆驼那一根草的时候,又该是何等恐怖。 白长川现在境界比较低,在这大佬云集的地方,只能尽他所能多做一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长川有些伤感。 白长川很喜欢桃花树 。在先前与老头子一起读书,治史的时候,白长川在院子中央种满了桃花树。 每年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满院桃花开,春风随之来,人间美景看,片片即飞舞。 很美,尤其是坐在桃花树下喝酒,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白长川走出小院,踩在泥泞路上,与一位身穿高大雪白袍子的身影对视,那人一手负后,一手搭在白玉带上,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华贵之气。 白长川看着他,径直的走了过去,男人见他走了过来,微微一笑,侧身让出了道路。 白长川不多时便来到了杏花巷,眼睛一亮,圆圆的脸庞,夸张的数值,就那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 坐在那里便是人间最美的风景,这是一处馄饨铺,少女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各拿着一只筷子。 正百无聊赖的等着,眼睛却一直神采奕奕的看向那翻腾的汤水。 此刻正散发出一种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白长川悄悄的走了过去,坐在少女旁边。也不打扰他,就这么看着他。 天地间仿佛也为这一刻静止下来,此刻如果有桃花,他就更美了。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白长川心里这样想着,该胖的地方不胖,该瘦的地方不瘦。这肉长得恰到好处,也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不知道得羡慕死天底下多少名女子。 “客官,你的馄饨来了。”小铺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馄饨放在桌子上。 看向白长川刚要开口就看见,白长川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小二嘿嘿一笑,也似乎是明白了,于是转身便走,继续忙活去了。 少女被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勾引的食欲大开,顾不得烫便拿起勺子,轻轻的勾起一颗馄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那模样,嘟嘟的小嘴可爱极了。 白长川看得出神,突然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一直盯着自己。 那道目光很熟悉,仿佛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白长川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阮邛,这或许大概就是做贼心虚? 一转头,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居然还真是阮邛,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阮师傅早上好。”白长川惨白的笑了一下。 怎么感觉有种偷偷出来被对方家长抓到的感觉? 阮邛黑着脸,想发火,但又仿佛看到少年身后站着的那位。 更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个德字,那还真是“以德服人”。 “不好。”阮邛破天荒的认真的看着白长川。 这是他第一次看的如此认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翩翩君子,又有儒家之风。似乎好像也不错。 可一转头看到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再次看向白长川又觉得可恶起来! 有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青衣少女这才察觉到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抬头便看到自家老爹正盯着自己旁边,少女先是一虚,看向旁边,嘴角又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的转向背面,用袖子偷偷的擦拭嘴角。 白长川只觉的两只眉毛弯弯的,好看极了。 转头又看到阮邛那粗糙的脸,长得可真不是像,也幸好不像。 阮邛冷声道,“你的那把剑 ,自己想办法去,我铸不了。” 白长川啊了一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试探的问道,“因为材料不足还是?” 阮邛翻了一个白眼,“我说铸不了就是铸不了。” 这小子,吃我的,还想白嫖我的。这还得了。阮邛心里忍不住骂娘。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白长川面露思索之色。 青衣少女扯了扯阮邛的衣角 ,阮邛看着自己的心肝疙瘩,胳膊肘还往外拐,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吃你的饭。” 青衣少女好像生气了,一脚踩在阮邛的脚背,然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只剩下阮邛与白长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见自己的心上人走了,白长川也站了起来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去,去,去,你也滚。”阮邛没好气道,不耐烦的摆摆手。 白长川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遇到的,那个人好像是,号称单手可锤杀齐静春一般的三教神仙。 就是不知道,碰到自己的个“德”字,究竟还能不能单手锤杀? 就这样想着便回到了泥瓶巷,回到了陈平安的家里。 刚进院门就看到刘羡阳正鬼鬼祟祟的趴在矮墙旁,偷听着什么。 白长川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黑衣女子腰杆挺直,坐在桌边,手握刀柄,如临大敌。 白长川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黑衣女子冷笑着反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白长川装着明白揣糊涂。 黑衣女子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白长川叹了一声。果然不如秀秀可爱。还是秀秀好,白长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我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我来自中土文庙,而这里是浩然天下。”白长川没有跟少女过多的解释什么? 只是用最直白最简单的话,告诉她一件天底下最大的事实。 无论是山下,山上,还是山巅。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规则运行着。 尤为浩然天下,文风最盛。 打了小的,老的来,打了老的,更老的来。 黑衣少女听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想法。 世界很大,更多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第 13章以德服人 只是到底有几分?白长川自己也不知道。 “粥煮好了。”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白长川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黑衣少女点点头,起身准备灭火。 打开锅盖子,里面的味道飘了出来,粥已经糊了。不过黑衣少女并不在乎。能吃就行。 而白长川则以心声偷听隔壁的动静,以宋长境的境界来说,现在的白长川是万万不可能偷听到他的心声。 可在这方天地,那就说不一定,此方小洞天隔绝一切术法神通,并且连自身境界也都受到十分大的 ,大道压制。 此处大阵又是数千年以前,三教联手布置,威能自不用多说。 白长川啧啧称奇,“单手锤杀十四境吗?有点意思啊。是个高手,厉害。” “武夫掌国,如看山河。却不知自身为囚笼,不知天地之广阔。可惜了这雪白龙鱼服。三教神仙?口气倒也不小。” 白长川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恶趣味,齐先生看他如蚂蚁,不屑与之较量。但他可就不同了,此番出手也算是稍微惩戒一下。 三教当中也有儒教,不为过,不为过。 师出有名嘛,这样的话齐先生也不好拦着。 白长川当即从自己眉心拿出一柄长剑,此剑上下都散发着浩然正气,尤其是那个德字更是令人注目。 黑衣少女感受着纯正的浩然正气 ,与那剑气,转过头来盯着那把剑,问出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远在乡塾上课的齐静春微微一笑,摇摇头也是颇为无奈。但又不好不闻不顾 。 圣人亦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出手而已,但若出手,那必是雷霆之怒。 不过,齐先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叹了口气,“这次算稍微惩戒一下。” 泥瓶巷,陈平安家,白长川没有回答黑衣少女的问题,只是隔着小小的矮墙,朝宋长境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产生任何波动,只是空气与空间都有些虚幻了几下。 可在另一边的宋长境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宋长境刚刚抒发完豪情壮志,立马就遭到天地反噬,准确的来说是一剑向他斩来。 这一剑斩的并非现在的他,而是未来的他。(以现在之剑,斩未来之人。) 现在的他将亲手,为未来的自己埋葬,送葬。 这一剑斩断他未来武夫的上限,宋长境终身止步九境。如果将这些残留的浩然正气处理不掉,那么跌下盛武夫止境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宋长境眉头紧皱,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前途好像断了,玄之又玄,模糊不清。 随之而来又是一道恐怖的威压,降临在他身上。 宋长境直接被压的单膝跪地。膝盖与地面重重的,亲密的,接触在一起。 发出巨大的响声。 呯……地板碎裂,木屑四处飞溅,奇怪的是这些木屑并没有重新落在地上,而是定格在空中。 武夫一道,在于争,向天争,向人争,向 同辈武夫争,更是向天下武夫争。 不管发生什么事,武夫一口心气绝不可断。 宋长境不甘的大吼道,“齐静春,要不是在此方天地,老子一只手就锤爆你们这些三教神仙。” 远在学塾的齐静春听后,只是微微一笑,“武夫执国,掌观山河,气运如山,如今。” 齐静春摇了摇头,“前路断绝,白龙鱼服果然不吉利。” 止静一解,宋集薪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刚刚站在自己前面,那不可一世,视三教九流如无物的叔叔,现在单膝跪地,嘴角处还流着鲜血。 只是那一双目光炯炯有神,蕴含着大愤怒。 看着宋集薪冷哼一声,站起来,冷声道,“尽早随本王回京,别忘了在廊桥磕头。” 宋集薪不理解,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 王朱躲在隔壁的小房子里瑟瑟发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想起来最恐怖的事情。 白长川浑身大汗淋漓,像是刚刚跑了十公里,收剑入眉心。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黑衣少女转过头来,沉思道,“好剑。” 白长川嘿嘿一笑,“我是个读书人,最擅长以德服人。秉承着君子动手不动口的想法。” 黑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个新奇的好说法,不错,符合我胃口。” 白长川对于少女的认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高兴,他现在正在努力的恢复自身元气。刚刚那一剑确实消耗了他不少元气。 人身小天地的灵气几乎榨干了。金色小人坐在自家如小溪流般的浪花上,欲哭无泪。 白长川暗自点头,能够做到这种效果,好像还是不错的。 泥瓶巷的泥泞路上,传来脚步声,踏,踏,踏,很有节奏感。 白长川想了想,应该是陈平安送信快回来了。 “你刚才为什么出剑?”黑衣少女想不明白,总不能是看对方不顺眼,然后一剑斩了? “可能是…长的太丑,看不顺眼吧。”白长川认真想了一下,痴笑道。 黑衣少女听了白长川的回答,笑了笑,“这倒和我家乡那边的习俗一样。” “你的家乡?”白长川故意问道。“在哪里?我以后肯定要去看看。”白长川语气肯定,眼里有光。 “剑气长城,你肯定知道。”黑衣少女语气笃定道。 白长川就知道瞒不住黑衣少女,笑道,“是个很好的地方,等我从功德林出来,必上城杀妖。” 白长川说的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仿佛下一秒就要,仗剑登城楼,出剑于城南,杀妖于战扬,饮酒如满月。 黑衣少女听后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报我名号。” 白长川嘿嘿一笑,“高止仰止,景行景止,虽不能止,心向往之。”看向黑衣少女,看向这个剑气长城的独一档的天才。这个划分天才之线的少女。 笑道,“若能刻字,必然又是一番美谈。”白长川畅想着。 “不想刻字的剑仙不是个好剑仙,我看好你。”黑衣少女向白长川伸出一个大拇指。“不过,你只能在我身后,我宁瑶以后肯定是那剑道第一。” 黑衣少女受到白长川的影响,说话也更为豪迈。 可惜没酒,略有遗憾。 第 14章浩然正气 “待会就去,待会就去,我可是在关心我的人生大事呢!”刘羡阳趴在矮墙,正偷听隔壁宋集薪家的动静。 陈平安有些无言以对。 “陈平安,此件事了,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这个给你。”白长川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本书,一张符纸,递了过去。 陈平安双手接过。 “这本书名《周易》,内容包括《经》和《传》两个部分,《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卦辞、爻辞),作为占卜之用。《传》包含解释卦辞和爻辞的七种文辞共十篇,统称《十翼》” 白长川指着古青色符纸笑道,“至于这个,就简单多了,这是一张传换符。将自身真气注入里面,我就可以感受到,然后过来。” 陈平安听的云里雾里,但看这本书和这张符纸的材质都非常特殊。看得出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白先生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陈平安认真的看着两样东西,摇了摇头,将这两样东西又重新递给白长川。 “给你你拿着呗。”黑衣女子急了,对于陈平安这个榆木疙瘩也是恨铁不成钢道。 白长川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这全当是第一次见面礼了。” “见面礼这得收,这算是长辈的一些心意。”刘羡阳在旁边劝道。 对于陈平安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不用点特殊说法,还真不可能让他轻易收下东西。 “嗯,多谢先生。”陈平安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理。 白长川笑了笑,感受着洞天气息的流散,对着二人笑道,“我对小镇还不太熟悉,你们带我四处走走,如何?” “好,”陈平安率先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白先生。”刘羡阳将胸腔拍的震天响。 三人向门口走去,很不巧的碰到宋长镜,那宽大的雪白衣袍,在风中吹的列列作响。只是雪白的衣袍如今却有点灰尘在上面,影响了整体的美观。 那高大男子看着刘羡阳问道,“你就是阮师傅最近才收下的弟子?” 刘羡阳看着这位身穿白衣,腰系玉带的宝窑务督造官,心里有些发虚,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是我。当初我还给你表演过绝活。” 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点了点头,也是有点印象,开门见山道,“想出去看看外面天地有多广阔吗?小镇不过如井底之蛙。你去边军参军,只要熬十年,到时候本王亲自在京城为你设酒,接风洗尘。” 刘羡阳感觉有些不真实,眼前这男子说的太过瑶远,他刘羡阳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抱歉大人,我现在是阮师傅的学徒就不好再去边军参军了。” 那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见状也不烦恼,更没有被拒绝的不悦,平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也罢,如果以后有这种想法,那么就去小镇外面找一个人。告诉他就说是京城的宋长境推荐你来的……” “那就麻烦你替我向国师问好。”白长川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插话道。 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这才把目光放在白长川身上,看到那一副儒家弟子打扮,笑着点点头。 “好,不知阁下来自哪里?到时候也好向国师问好。” “姓白名长川,我叫白长川,你且记好。我来自中土文庙。”白长川平静的看向宋长境。 “原来是儒家君子,失敬,失敬。”腰系玉带的白袍男子向白长川抱拳行礼。 这里毕竟是浩然天下,虽说浩然天下王朝林立,诸子百家盛行,但,在最上面永远都是儒家。 每逢天下大事都必须先经过中土文庙的允许。 浩然天下有七十二书院,分布在浩然天下各个地方,也有一定的监督导向作用,更是风向的导标,里程碑。 “我们走。”白长川带着二人向泥瓶巷外走去,腰系白玉带的男子侧身把路让出来。 路过宋长镜的时候,白长川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夫掌国,以观山河,大骊国师真当好气派。待我向国师转告一句话,云在天边,水在摇。” 宋长镜瞳孔当中闪过一丝震惊,点头道,“当真君子也。我记住了,定会转告国师。” 宋集薪小心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腰系白玉带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长川的背影,“不认识,不知道。” 宋集薪有些傻眼,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两句话。 “中土文庙,这座天下真正的掌权者。不过这些都离你太远。你不用知道。”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 “*****。”刘羡阳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白长川顺着刘羡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泥瓶巷的门口处站着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男子。 穿的比较体面,衣着华贵,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这是白长川的第一印象。 “卢正淳,你来干什么?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给老子死开。”刘羡阳当即骂道。 白长川眉毛一挑,卢正淳?卢真蠢?这名字好啊,多接地气。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猪”。 卢正淳只能尴尬的强颜欢笑,“之前事是我不对,我会给你道歉,但是这件事,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大家都是本地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对不对?真的说起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他们那边也是很有诚意的。” “老子早说了,不卖。我发现你挺有意思啊,再怎么说你也是小镇上比较阔绰的人家,就这么喜欢给人当狗。咋的 ,当舔狗舔上瘾了?” 卢正淳脸色铁青,却又不好翻脸,只能尴尬的笑着。 正要说话就被白长川打断了。“人如其名,趁早回家换个名字吧,确实挺蠢的。滚。” 白长川乃儒家君子,一行一举都带着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可如帝王般口含天宪,定人生死,避退鬼神。 会让人不知不觉的听从命令行事。 第15 章三教齐聚于镇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骑在身材魁梧的老人肩头上,身穿大红袍的男孩被一个妇人牵着。 脸色阴沉的小男孩儿,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阴恻恻的说道,“那人是谁?看起来像书院的人。” 妇人婉然一笑,“一身浩然正气,想必应该是书院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山崖书院还是观湖书院。” 小男孩嘴里嘟囔着,“真烦人啊!娘亲,要是书院和我们买的是同一件怎么办。” 妇人笑道,“无论剑经还是宝甲,书院要此物并无作用,估计是另有所图。如果真是同一件那么。” “抢一抢也是无妨的。”这时双手齐,猿猴般的老人笑了笑。对着自己肩头的小女孩儿笑着。 “本来老奴来此处 ,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万一情况的发生。要是真发生了,碰一碰也无妨。书院应该不会怪罪的,毕竟机缘都是靠抢的。” 肩头上的女童开心的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向小洞天的诸多山峰。好像在思考走的时候,搬哪一座山头回去给自己当洞府。 卢正淳被迫向前走后,三人继续前行,陈平安在泥瓶巷路口,死死的盯着偏向小巷墙壁一侧的地方。 “有我在,不必担心。”白长川轻声道。 陈平安点点头。 “都来齐了,”白长川啧啧两声,“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注1)不愧是高僧有学问。” 白长川看向小镇外的一座山巅之上,那里有一个人,站在参天古树的枝树上。腰间悬虎符,背负长剑。正是兵家修士。 白长川想了想,应该是来接马苦玄的。真武山来的真是勤快。 方寸之地,天外之圆。白长川感慨道,“不应该实属不应该。”既然自己出现在这里,那么就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书院还派人来这么早,文庙在这一方面真不如天上白玉京。怪不得战力不高,哎。 儒释道兵,三教一家,齐聚小镇 。 白长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么阮师傅肯定不会让阮秀下山来买糕点。这可怎么办呢?自己找过去不会被打一顿吧。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廊桥,南桥这边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字迹极为好看。“风生水起。” 这座新建成没多久的廊桥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那种木头的香味与淡淡的漆的味道。 白长川听陈平安听说,这些木头全都是从那边的禁山运过来的。小溪水位不高不足以扶起这些巨大木料,只能挑一些暴雨时分。水大,水位高的时候才可以。那个时候齐先生还亲自帮忙。 白长川点点头,心里感慨一句,这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瞒天过海。 临近小溪南边的打铁铺子,稍未靠近就能听到砰砰砰的打铁声。 门口之处有许多,与刘羡阳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只不过按照阮师傅的话来说,他只会在这边选一两个弟子。 一个青衣少女从打铁铺子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铁锤,显然是刚刚在打铁。 看到白长川时,两只眼眸笑了笑,眉毛弯弯的,像神秀山一样。 看到白长川身旁边二人 ,颤惊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铁锤,青衣少女这才意识到刚刚他好像忘记放下了。 于是急忙将铁锤往后一丢,也不管有没有可能砸到人。反正现在打铁铺子里就他爹一个。 “好久不见,不过这次没有给你带糕点,下次一定。”白长川像哄骗小姑娘似的,开口笑道。声音极具温柔,像春天的风一样。 青衣少女笑了笑,“没关系的。” 白长川推了一把刘羡阳,“你看什么?你不是要找阮师傅吗?” “哦,对,对对,对对。”刘羡阳恍然大悟。 白长川笑了笑发出邀请。“要一起去小溪边走走吗?” “去什么去 ,快要吃饭了。”房间里传来阮师傅的没好气的声音。 “爹,我就不回来吃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留在房间里的阮师傅一脸生无可恋,独自在房间中凌乱,恰好这个时候,刘羡阳走了进去,结局自然是直接被骂了一顿,但还是答应了,收他为徒弟。 白长川与阮秀二人走在小溪边上,阮秀看了看小溪南边铁匠铺子的方向 。“今晚是红烧肉唉。” 阮秀看着清澈河水下的许多,颜色各异的石头 ,都感觉像各色各样的五花肉。 想到自己可能吃不上红烧肉,又觉得这溪水好像,也不是那么可爱了。 白长川看着少女那肥嘟嘟的脸庞,萌生出想亲一口的想法,不过很快就打消了。笑着说道,“没关系,咱们等吃饭的时候再回去。” 青衣少女眼睛一亮 ,觉得这个说法好像没错。 不过又想到什么?眼睛又黯淡下来。 白长川敏锐的察觉出来,问道,“怎么了?” “我爹说最近小镇鱼龙混杂,不安全,不要我出去。”青衣少女说到这里,有些伤心。想着小镇那些糕点铺子,没来由的就有点伤心。 白长川哈哈笑了起来,青衣少女“哼”了一声。 白长川立即止住了笑容,看着少女的眉毛,就像那远处的巍峨山峰一样。好看极了 。笑道,“我每天给你送糕点,不就可以了。” 青衣少女的眼眸又重新出现光芒,觉得这溪水可爱极了。 想要拒绝,但又不好拒绝。那么好吃的糕点怎么能拒绝呢?青衣少女心里这样想着。 两人就这样顺着溪水边走着,没有再说话,听着耳边响起的溪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人如青山,情如溪水。 巍峨耸立,屹立不倒。 注1,“佛观一钵水,十万八千虫”是佛教的一种说法。 它体现了佛教对微观世界的一种认知和敬畏,强调生命的多样性和细微之处皆有生命存在。从现代科学角度来看,这与我们对水中存在大量微生物等微小生命形式的认识有一定的相似性 第 16章可惜纯儒不跋扈,文章未能通天路 青衣少女愣了愣,“啊!”了一声 人如玉,精而琢,笑如颜。 青衣少女那胖嘟嘟的脸庞,竟有些泛起红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断的松开,握紧,松开,握紧。 白长川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笑问道,“怎么了?”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 白长川岔开话题道,“看这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 青衣少女肥嘟嘟的脸庞红红的,撂下一句,“要吃饭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就一溜烟的跑开了。 这下轮到白长川愣了愣,这剧情不对吧,拿错剧本了? 不应该啊,书本误我。白长川欲哭无泪。 但是少女都回家吃饭了,又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 本来他还想写一首诗,不过如今看来是没希望了。 忽闻耳边有玉碎,抬头一看天赐酒。 正当白长川叹息的时候,陈平安背着竹篓过来,捡石头。身边还跟着刘羡阳。 两个少年郎向着白长川远远的打招呼。 白长川看着阳光下的两个少年郎,笑着挥了挥手。 两人从小溪的边上,向着廊桥这边摸去。 白长川觉得有趣,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裤腿高高卷起,蹚水而行,弯下腰摸石头。 这边的溪水,水位普遍不高。大概只能到小腿位置,往中间走就能抵达膝盖位置,稍微深的地方,也只能抵达腰处。 当然也存在着小人高的水坑,这些一般都是,由巨大石头垒起来的。碰到这些水坑,就只能跳进水里,到水底下才可以摸石头。 白长川自然不可能去那么深的水坑里,有失身份。白长川的眼光相当毒辣,随便一摸便是一颗绝美的石头。 当然也只有美观了,好看最重要。手伸下去的时候,还有一些鲤鱼,过来碰碰你的手指。 白长川伸手下去,摸了摸,摸到一块形状像爱心的石头,拿出来放在阳光下,水珠还没有完全退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块石头脉络清晰,颜色更是晶莹剔透,上面隐隐有一丝丝龙气,围绕在上面。千百年间,未曾散去,反而一直蕴含着。 直到今日,被白长川从小溪石头底下翻了出来。又得以重见天日。 白长川收了起来,以后可以给阮秀,然后把剩下的石头,全部精准的投入竹篓当中。 这个准度可把刘羡阳羡慕坏了。冲着白长川就是一个大拇指。“厉害。” 不一会,三人就已经装了个七七八八,竹篓当中都是各色各样的蛇胆石,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从小溪中出来,开始往泥瓶巷走去,“陈平安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出小镇外面看看。”刘羡阳突然问道。 “出去。”陈平安想了想,笑道,“没有,出门总得有钱吧,更何况要看家,我爹娘坟头的草也要经常拔一拔。” 白长川满意的点点头,多好的一少年。 刘羡阳急道,“想这么多干嘛?小镇就这么大,一辈子都呆在这里,那多无聊,多无趣。你看,人就这一生,短短几万天,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老了以后躺在竹倚上晒太阳,都没有值得回忆的事,那不得亏死。” 陈平安认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棵不?” “树?坟头长树吗?”白长川插话笑道。 “咱哥猜的真准,”刘羡阳羡慕道,“是山边小镇另一支陈氏血脉,祖宗埋在那边,坟头长了棵树。” 白长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头无尾的话。“可惜纯儒不跋扈,文章未能通天路。” 陈平安与刘羡阳摸了摸头,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长川笑着解释道,“其实陈氏在浩然天下还是非常有名的,可能与小镇这一脉陈氏有所关系。” 一听白长川这话,陈平安耳朵都竖起来了。虽说与自己没关系,可在800年前或许还是本家。 “以后你们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南婆娑洲看看,有惊喜的。” 陈平安默默的把南婆娑洲记在了心里,心想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不只陈平安如此,白长川也想去看看,看看那位肩挑日月的陈淳安。不仅文章写的好,打架也是在浩然天下颇负盛名。 刘羡阳陪他俩到廊桥尽头,就匆匆返回打铁铺子,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就是多刷刷好感度。 不过白长川知道,这应该是阮师傅的意思。 陈平安与白长川回到刘羡阳的小宅子里,把竹篓放下,开始认真的挑选起来。 白长川看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干脆去泥瓶巷为陈平安出口恶气。 走到门口又顿了顿,算了,今天心情好就先放过王朱 ,等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嘿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长川这么想着,便想去乡塾看望一下齐先生,顺便见见年轻人。 白长川路过杏花巷的时候,又忍不住进去买了几包杏花糕出来。 怪不得阮秀喜欢吃,原来是真好吃。咬在口中酥酥软软,有一丁点儿粘牙,满口腔的杏花味道。 下次一定给阮秀多带几包。 白长川一边吃一边走,很快便来到了乡塾附近的竹林中,这里的竹子都长的极为秀气,很有精神,看起来被人照料的很好。 白长川走近前去,推开乡塾大门。遗憾的是齐先生不在这里,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位代表儒家进来收走压胜之物的君子,也是没有看到。仿佛全都在刻意躲着白长川一样。 白长川对此也是颇为无奈。 小镇的大阵有着,儒释道兵四家的压胜之物,所以才能安稳的运转数千年,而且每隔60年就有一位各教的圣人来自坐镇。儒家的压胜之物是山岳玉牌。 白长川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于是只好返回刘羡阳的小宅子中。 第17 章见贤思齐,天下迎春 同时,在泥瓶巷的陈平安家中,也正发生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你为什么不让白长川来讲。”宁姚有些好奇,“白先生不是中土文庙的大君子吗,学问高的出奇,问他不是更好?” “太晚了,白先生已经休息了,不好打扰。”陈平安犹豫一下,诚实回答。 这可把宁姚气的不轻,感情你不好打扰白长川就来打扰我,宁姚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怎的?不怕我偷偷学你这本拳法?你想想,这本书可是顾粲让你去他家拿的,那小子的福缘可比那刘羡阳还要好,就不怕我偷学了?” 陈平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在灯火的照映下,陈平安的身影显得神圣无比。 宁姚顿感无趣,摆了摆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奈道,“拿来,我给你看看。” …… …… 白长川左右睡不着,可能是这床睡得不大舒服,叹了一声,起床穿好衣服,推开偏院侧门的房间。 陈平安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和宁姚探讨武学的深度。 世人大多数认为 ,武夫一道,就像那断头路,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山巅,无法在大道上走的更长更远。 白长川则不认为这样,他觉得武夫一道,反而是最接近神道的一条路。 在远古人间,术法神通如春雨,降落人间。在人族尚未伐天之前,武夫一道便是一条彻彻底底的登神之道。 夜间,起风了,应是春风拂晓面,不知双鬓几般白。 白长川微微一笑,身形瞬间在这座小镇穿行起来,如入无人之境。 碰巧这时,看到了陈平安,刚刚从自家门口出来。跑在小路上。 拳走人动,脚不离地,气势环拳,缓缓而行。 光这一份气象,就已经有那种武夫的味道,虽无形意,但有神意。 形意最易,神意却最难,也最不易。 不多时,白长川便又重新回到乡塾,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齐先生。” 齐静春作揖致礼道,“白先生。” 白长川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有些不解笑道,“不知先生何意,之前故意避而不见,如今却又开门迎客。” 齐先生笑了笑,也是颇为无奈道,“之前确实不便。” 白长川想了想又问道,“那…那位代表书院来取走压胜之物的儒家君子是谁?” 齐静春笑笑没有解释。 白长川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么平静的坐着,屋里只有春风微微的吹动。 齐静春只好无奈的说道,“人也不差,观湖书院的君子,也算是享誉半州的年轻人。” 白长川嗤笑道,“书院做事向来古板,这不好,得改一改。” 白长川说的改一改。那可就是真的大改一改。 “文庙那边的意思?” “不,只是代表我的想法。可能现在有点可笑,但当我入十三境,或者有先生这份修为,想必也不是难事。”白长川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齐静春有些鳄然 ,这位让人如沐春风的先生,让人敬佩不已的先生,莫名已久的先生。第一次露出吃惊的神色。 自己入十四境,连自己的师兄师父都不知道,悄无声息顺应天时。齐先生又想了想,又觉得合理。 天底下最大的读书人,虽然已经很少管理天下,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 只是不好出手,也不能出手。天下即道扬,于是只好出手次数越来越少。 “估计其他之人已经把压胜之物取走了吧。”白长川平静的诉说着。 齐先生点点头笑道,“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齐先生身前放着三枚刻章,皆是由上等蛇胆石打造而成,并不大,都没有刻字。 齐静春拿起放在一旁的刻刀笑着说道, “如尽快走了,总想着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别的选择吗?”白长川实属不解,有些难过的问道。 “君子不救,圣人当仁不让。” “可是…浩然不能没有先生,先生不是想继承某人遗愿,继续为万世开太平吗?岂能因私而废公呼。”白长川有些着急道。 “何为私?何为公?”齐先生笑着问道。 白长川一时说不出话来。 “圣人虽可独善其身,但…那样怎能配得上圣人?圣人当仁不让。” 白长川站了起来,一板一眼作揖致礼道,“先生大仁,长川受教。” 白长川不觉得有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至圣先师当年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齐先生笑了笑,“我想刻几个字,留给他,只好由你代劳。” 白长川笑道,“小事,不知先生想要刻什么字?” 齐静春想了想笑道,“还没想好,正在想。” 白长川这时提议道,“静心得意,这四个字怎么样?” 齐先生怔怔失神,过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笑道,“善,其善。” 齐先生不再犹豫,开始下刀。 齐先生刻的字很好看,四个古朴篆文,其中静字最好,包罗万象,浩如烟海 春风已至。 白长川看着那四个古朴篆文,内心不禁感慨道,刻的真好。见贤思齐,静心得意,天下迎春。 剩下两枚印章,齐先生没有任何犹豫 ,不一会,“风生水起,山川起伏” ,依次展开。 “好字。”白长川由心的称赞道。 齐静春听着这由心的称赞,不由得的笑了笑,那张古板无华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个笑容。 看了看白长川,又看了看正在走桩的陈平安。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位坐镇小镇六十余年的儒家圣人,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又刻下了三个字。 “陈十一。” 白长川有些怔了怔,武夫十一,平安十一。先生大才,这期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但恰恰陈平安可以。 巧合的是,未来数座天下评定前10的时候,陈平安恰好就是第十一名。 当真如此巧合? 白长川不知道,更不会问出来。 “既然先生对平安寄予如此重望,为何不亲自送他?”白长川不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