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第1章 沈行知 “哥—，哥哥，沈漫—” 炽热的气息喷撒在沈漫颈间，恶魔般的低语在耳边不断。 “不…停…停下！” 沈漫想要挣扎出身后人的桎梏，却只是徒劳。醉酒后的眩晕感和撕裂感，让他的意识不断游走于模糊和清醒之间。 “你疯了！我是你哥！” 沈行知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长舒一口气起身摘下助听器。 “哥—，是你先教我的。” …… 疼痛，酥麻，背离道德的羞耻，不断刺激沈漫的全身神经。 失去意识前，沈漫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自己和沈行知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样？可是明明一开始……… ———————————————— 三年前。 “少爷！先生唤你下楼。”李姨轻叩门道。 沈漫细长白皙的手放下素描笔，下楼。 沈行知第一次见到沈漫，就是这样的场景： 面容姣好的少年逆光而行，柔色的光晕染了他周身轮廓，显得无尽美好。而此时饱含秋水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楼下的人。 视线交汇间，沈行知便如触电般挪开眼，低头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沈漫就像是富家养的白猫，高贵优雅，一举一动尽显与生俱来的自信与贵气。而他就如阴沟小巷里的野狗，阴贽凶厉。 沈政也就是沈漫的父亲开口道，“小漫下来了啊，”边说边将沈行知推到沈漫面前。 “还是说这孩子命苦啊，早期他爸爸和我情同手足一起打拼，事业刚刚有好转却因病去世，他的妈妈也……去世了。” 说着沈政用真丝手帕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这孩子才15岁啊，于是我决定将他带回家扶养，今后你们就是兄弟要好好相处！” 沈漫做了沈家17年的独生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弟弟，自然是好奇的。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比他矮一头的弟弟，头发有些枯黄身形瘦瘦弱弱，左耳不知道带的什么东西，眼睛藏在前额的碎发中不敢与他对视，整个人给沈漫的第一感觉是——阴郁。 “你好，我叫沈漫。” 接着，一双秀气纤手出现在沈行知视线中。 就如高贵的白猫伸出精心保养的爪子向面前的人类伸出手打招呼。 沈行知没有动。若是他的手被弄脏了，他一定会很生气吧，沈行知暗暗的想，一股不知名的嫉妒，毁坏感油然而生。 高贵的白猫就应该俯在主人的脚下，渴求疼爱，不是吗？ 嘀，嘀，嘀—— 沈政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沉寂的局面。 看到来电标注，沈政耐心的接了电话，却在交谈中皱皱眉， “小漫啊，照顾好行知，我有事出去一趟。” 沈漫扭头答应，“好的，父亲。” 沈行知在沈漫回话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手。温暖而柔软，这是握住手后给沈行知的第一感觉。 沈政走后，沈曼就带着沈行知在沈家的别墅四处转了转以便他能快速适应新环境。 别墅很大，空旷敞亮，沈漫耐心的为他介绍别墅的陈设。 沈行知一遍遍贪婪地听着沈漫如沐春风的好听的嗓音，在过去15年里，从未有人这样对他温柔的说过话。 哦，不对，或许他妈在他刚出生的时候说过，但她死了。 突然，一阵电磁声划进耳里伴随着强烈耳鸣，沈行知早已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用左手轻轻捂住耳朵。 等到沈漫注意到身侧的人反常时，腥红的血液已经顺着沈行知指缝里渗透出来。 沈漫被这状况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叫上庄叔开车带着他们去了私人医院 “沈行知，你怎么样了。”沈漫询问道，心想他今天第一次来到这不能出事啊。 被阵阵耳鸣刺的发晕，现在连右耳也听不清了。沈行知眼神中透露着麻木，却看见眼前自己的便宜哥哥口型变动，神色紧张，微微有些动容。 沈行知轻轻摇了下头。 一个小时后。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严肃的宣布着沈行知的情况，“这家长怎么当的？这小孩是后天性失聪，耳膜穿孔很显然是被人打的嘛。” “这漏电的助听器能用吗？得赶紧换一个。” 沈行知坐在板凳上，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孩子般低头沉默。 庄叔办事很快，给沈行知配了一个高配版的助听器。 ……… 傍晚，沈行知吃了他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半天的相处他清楚，他这个好哥哥温柔耐心，但同时不失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是沈行知总结沈漫的第一印象。 ————————— 两年后。 沈行知智商极高，通过强基计划特招考入S市J大，选修双学位，沈政十分欣慰同年给了他一个分公司经营。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我…我兄弟的儿子，一样有经商头脑。”沈政难得夸奖道。 沈行知点头应道，笑了笑说，“我哥呢？” “他啊，去画展了，真是被他妈妈宠惯了大学报考了个什么艺术专业，哎他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沈政叹气道，捏了捏眉心。 “哥哥也很好啊……”沈行知为沈漫辩解说。 “你啊。” …… 沈行知离开沈政的视线，眼底的笑意，乖巧瞬间被阴翳取代。 呵，就这两年相处下来，他发现他这个便宜父亲倒是虚伪至极，那他也不介意为他伪装成一个他所喜欢的专属的“养子”的形象。 画展。 “哥哥！我来了。”沈行知快速跑到沈漫面前，用视线细致的描摹这个他朝思暮想人的眉眼。 “喂，沈漫，诺你弟又来了。”江宴清努嘴说道。 “嗯，我知道了。” 江宴清是沈漫在大学中的好友，沈漫安静内敛，江宴清则活脱一个小太阳，两人的性格倒也算是互补。 沈行知跨步走到沈漫身边，顺手帮沈漫擦了擦脸侧的汗，“哥哥，外面很热。” 正值季夏，骄阳似火，蝉鸣不绝，这次画展办在室外——七里长堤，自然绵热。 沈漫自小讨厌他人的触碰，但对于沈行知这一越界行为也没躲。 经过两年的相处，沈行知黏他的紧，沈漫早把沈行知当亲弟弟了。 沈漫抬手摸了摸几乎与他平齐的毛绒绒的大脑袋，抬头细致的观察面前人两年的变化。 初次见面时的阴郁内敛不再，一双瑞凤眼承满了阳光和朝气，面容白里透红是健康的底色。 到底是17岁的少年，脸上的青涩稚嫩还未完全褪去。 沈行知穿着白色衬衫，身形挺拔，一层薄汗浸透前襟，半透的衣服下隐约露出优越的肌肉线条。—————————— ??(ˊωˋ*)?? 前面挖的坑，后面都会补起来哒，嘿嘿，大家放心食用。 第2章 成年礼物 “咱知知要成年了。”沈漫放下手说。 沈行知呼吸一窒，喉结滚动，“哥哥叫我什么？” 以往沈漫都唤他全名或者行知，今天怎么改口了。 江宴清不着痕迹的白了沈行知一眼，开口道，“咦，这么大人了还哥哥哥哥的叫，丢人。” 又亲昵地挽着沈漫的胳膊，“你说是不是呀，沈漫哥哥。” 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沈行知的眸色彻底暗下来，目光森冷，但不过瞬间又恢复到纯良无害的神情。 沈漫抽出胳膊打断道：“好啦，不早了，回家吧。” “拜拜，小宴。”沈漫说。 沈行知越过沈漫的肩膀看向江宴清，即使知道他和那人有关系，但直面看这张熟悉的脸还是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 江宴清点点头，笑盈盈道：“那再见吧。”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下去，嘴角只噙了抹冷笑，毫不回避迎上那道视线。 各怀鬼胎。 沈行知冷嗤一声，搭住沈漫的肩膀将人扳过来。 “走啦，哥。” 阳光很刺眼，沈行知垂下眉眼阴戾盯着走在前面的沈漫，突然开口道： “我成年的时候，哥哥打算送我什么？” 沈漫眉眼上扬，表情神秘嘘地一声，“保密。” 沈行知跟上前，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不，哥哥，我现在就想知道。” “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沈漫严词拒绝，“还有，不要蹭我那么近，太热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停车场走去，沈行知显然无视了“两个人离远点儿”的要求。慢悠悠凑到沈漫身边，先是小指一点一点搭上沈漫的手腕，见人未拒绝，于是越发得寸进尺地用整只手握住。 被圈住的手腕纤细白皙，像一块上好的瓷玉。 沈行知心头蓦地窜起恶苗，装似无意的在沈漫的手腕上摩挲，碾磨。 “好好走路，别闹。”沈漫抽回手，果不其然被沈行知牵住的地方留下了几道鲜红的指痕，周围白皙的皮肤更衬得可怜。 沈漫无奈，他自小皮肤就比较敏感，再加上对热空气有些过敏，多种因素的加持下，他获得了夏季限定敏感肌，这不轻轻摁了几下就留下长久不消的红印。 记得沈行知刚开始和他不怎么熟，有天他不小心被画板刮蹭了一下，手臂侧方就大片红肿。沈行知见此，一言不发的找到家用医务箱，翻出药膏。 沈漫原本不甚在意这些伤痕，转头看见沈行知低头呆呆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药膏。 过了会儿，他干巴巴说道：“哥哥，我给你上些药好不好。” 他声如蚊蚋，沈漫差点没听清，于是他一言不发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腕，板着小脸给沈漫上药。 沈漫很意外，就没阻止，他本以为家里多添了一个小闷瓶，没想到挺会关心人的。他看着垂眼一丝不苟并以毛茸茸的后脑勺示人的小版沈行知，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 乳白色的药膏一点点化开，但手臂上的红肿却还不见消退，反而愈来愈严重。 沈行知眨了眨眼，一下，两下，最后小心的抬头看了沈漫一眼，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瘪嘴认错道：“对不起，哥哥，更严重了。” 沈漫浅笑了一声，“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随即逗小孩似的，在另一只手腕上刻画了几下，不一会儿“沈行知”三个字慢慢在白白皙的皮肤上浮现。 沈行知眼睛难得一亮，惊喜抬头看向他。 沈漫嘴角仍然噙着温和的笑，视线交汇间，他才看清那双常常掩埋在前额碎发下的眼睛。 不再是初见时的那份阴郁，眸子里闪现细碎的光亮，像是极夜中掠过的极光。 …… “哥？” 一道幽长又哀怨的声音在沈漫耳边响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沈行知为了表示聊着聊着一方就出神的不满，不轻不重捏了捏手里纤长好握的腕臂。 “抱歉。”沈漫回应一句。刚好走到车边，沈行知抿了抿唇如往常一样拉开车门，送人进去，然后挨着沈漫坐下，关好车门。 沈行知身形拔高了不少，两条长腿屈在车内，看起来十分窘迫。 “现在回家了？”庄叔笑呵呵提醒两人坐好，随即启动引擎。 车内空调开的很足，沈漫很快就从户外高温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湿冷的空气缓缓扫过，疲惫感竟散了不少。 沈行知不动声色地接近沈漫，睫羽下落了一层阴影，“哥哥，你的脸好红。” “是过敏了吗？” 沈漫歪头，摸摸了发热的脸。“真的吗，又过敏了？” 伴随这一动作，白皙瘦长的脖颈展露无疑，衬衫隐隐透露出锁骨的形状。沈行知目光上移，饱满好看的唇形，挺翘的鼻梁，简单的线条。 他的眸色再次幽深下来，放缓呼吸控制不住慢慢靠近。 沈漫撇过头，侧首拿纸巾。 目的没有得逞，沈行知内心啧了一声，不爽的收回视线。 “怎么了？”沈漫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问道。 沈行知抬手调整戴在左耳的助听器，“没事，歪了。” 就在此时，车身猛然刹住，车内的人顺着巨大的惯性被甩了出去，沈行知反应极快护好沈漫的头，在撞上前座后背前，他不死心在沈漫的唇角轻啄了一下。 沈行知在这瞬间承载了两人全部的重量和惯性，不禁闷哼一声。 这一切发生在不过两秒之间，沈满没有在意这次身体触碰的意外，短暂的慌乱后他立即起身。 “行知，你没事吧！” 沈行知舔舔唇，不忘回味这次明目张胆的吻，待胸腔那股疼闷感下去，他垂下头，十分委屈。 “哥，好疼。” 沈漫皱了皱眉，语气不由带着一丝急切和质问，“庄叔，出了什么事儿？” 庄叔背后满是冷汗，刚刚刹太猛了，他也没好到哪去。 “少爷，前面出车祸了。” 沈漫透过车窗向外看，太阳亮的发红，热流不断上涌，扭曲了空间。 离他们不过50米的地方，一辆商务车和另一辆在它车尾的大奔纷纷打着双闪。 显然，是后车追尾了。此时正处在高架桥上，单向通行，不能掉头换路，怕是要堵一会儿了。 “哥，我好困。”沈行知十分自然将头靠在沈漫的肩膀上，“我没事，我就想睡一会儿。” “到家了记得叫我。” 沈漫点头，把沈行知的头扶正，瞥到他的助听器。算算时间，他应该要复查了。 原本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因为堵车生生耽误了三十来分钟。黑色车身平稳开进别墅区，晃晃悠悠绕了段路到家。 “到了。”庄叔提醒道。 沈行知本就没怎么睡着，在车停下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而坐在一旁答应要叫醒别人的人却没有要醒的迹象。沈行知挑了挑眉，抄起沈漫的腿弯，将人抱起，起身后掂了掂，怀里的人没什么重量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 “哥？哥哥。”沈行知贴近沈漫的耳朵小声唤了两句。 没人应答。 沈行知嘴角笑意扩大，盯着沈漫的眼神像是一头穷凶恶极的狼，极具侵略性。他的目光一寸不露描绘沈漫的轮廓，慢步走到他的卧室。 关好门，沈行知便迫不及待覆上早就渴望已久的唇，细细品尝。 沈漫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这气味就像是对猫科动物有致命吸引力的猫薄荷，他总是忍不住想贴近他。 “哔————”沈行知立即按住口袋里手机的出音口，慢慢起身。 他不耐的啧了一声，把人轻轻的放上床上，退出房门。 “沈总。”来电的是他助理，刘绯。 来电的真不是时候。 沈行知压低声音，“说。” 刘绯隔着电话也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耐，在他手下干过两年，知道他的秉性，于是立刻立正站好，言简意赅说：“沈总，城东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 “这次招标要求几乎是为江氏集团量身定做的，我们怕是……” 沈行知心下顿时明了，“那弃了。” “放弃竞标？”正在思考补救措施的刘绯有些错愕，没有想到他会对本应势在必得的东西，能轻易放弃。 这不像沈行知的作风。 “对了，让你查的东西呢？” “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公司。”刘绯补充道，“确实如您所料，江氏集团的现任执行总裁是江宴清。” 听到这个名字，沈行知神情浮现出几分讥诮。 房内。 沈漫迷迷糊糊睁开眼，嘴角有点刺痛感，但也没多想，应该是天气太热了，上火了。待眼前景象彻底明晰，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他这是睡到家了？ “叮——” 沈漫打开手机，发现又是那条未知名信息。最近起码三个月，这个人换了至少五个号给他发些有的没的东西。 一开始他只当是谁的恶作剧，就不甚理睬，但却没想到对面能坚持这么久。 【未读消息】：你当沈行知是什么好东西吗？ 【未读消息2】：你总是那么容易受骗。 沈漫皱眉，果断删除这两条消息。他的家人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放下手机，他才隐隐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于是推开门出去。 “行知？” 沈行知刚好挂断电话，转头换上乖巧的笑，“哥，吃饭吧。” 楼下，张姨正好把所有菜上齐，“沈少爷，饭都好了，趁热吃。” 沈行知没跟着下楼，去衣帽间换了一套正装，说公司有事，匆匆吃了几口就走了。 “哥，走了。”沈行知在开门之前回头看向沈漫。 他坐在阳光倾泻处，周身光明。 “好，路上注意安全。” 午后，温度攀升，沈漫窝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低几度。 最近没什么事，他就躺在家里画稿子。卧室按极简主义布置，大体呈暖色调，因为储物柜存放很多颜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颜料味。 这几天的稿子补完后，点击保存，沈漫打开手机，一连串消息顿时响个不停。 【莱财】：「小漫哥哥，在吗？」 「今天方便来找你吗？」 「在吗？（小猫探头）」 「在吗———在吗———」 「果然是没爱了。（小猫哭泣）」 ………… 沈漫：“……” 【漫x】：「刚吃饭去了，有什么事吗？（摸摸）」 何莱等半天，都快睡着了才终于等到对面回消息，他赶紧点开对话框。 【莱财】：「我到S市了，你来接我。」 【漫x】：「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的母亲许轻湄与何莱的母亲关系很好，属于闺蜜那一挂的，何母生下何莱，过了他的周岁礼后。两位母亲商量他们两个年岁相差不大，干脆一起养算了。于是何母带着何莱飞到S市，一岁的何莱和三岁的沈漫就此相识。 哪怕后来何莱北上去追他的偶像梦，两人的联系也从未断过。 【漫x】：「好，机场位置，我去接你。」 沈漫知道何莱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来了，这次难得聚一聚。订好何莱爱吃的餐厅，他去浴室洗澡，出来换了一套日常穿的衣服，估摸时间处理好工作室的事，然后坐车去了机场。 第3章 你不是还有我吗 A机场是S市最大的机场，无论什么时候人流量都很多。沈漫在层层人群中找人，眼睛睁得有些酸涩，再次从新的人群潮中寻找时，一眼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拖了一个黑色行李箱，眼神躲闪，虽穿了身再平常不过的白衬衫黑裤子却也掩盖不了他由内向外自发的贵气。 何莱站在人群中间，狗狗祟祟观察周围，飞速压低帽沿。 【莱财】：「快救驾！」 「人好多，被认出来就无了！」 沈漫抬眼看了不远处的人一眼，他的眼神四处乱瞟但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想逗逗他，突然想到之前何莱向他吐槽被人围追堵截的事，碍他身份被认出来确实不太好，于是主动走过去。 “何莱，走。”沈漫走到他旁边小声说。 何莱被吓了一跳，转头看是沈漫才舒下一口气。 “走走走。” 沈漫顺手接过行李，带他上车。 关上车门，何莱立刻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小巧明媚的脸。 他脱下帽子，捋了捋被帽子压乱的标志性浅棕色头发，哀嚎一声。 “沈漫，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难！” 他原本在备战选秀综艺，却没想到只是在路边买了份章鱼小丸子就被某知名导演拉去演戏。 抱着玩一玩顺道放松的心态，在片场演了几天。然后过了大半年，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但这剧突然爆了，连带着他也涨了很多人气。 于是，在休息养伤那段时间，他经历了被扒，被曝，被围追偷拍。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当演员，只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偶像，然后去追他的偶像啊！ 一路上，何莱喋喋不休吐槽了很多，从片场趣事到他哥为了陪小情人，置他这个亲弟弟于不顾。 沈漫就像往常一样静静倾听他诉说，偶尔回应两句。 “不气不气，你不是还有我吗？” 沈漫拍了拍处于爆炸边缘的人，替他顺顺毛。侧首去看车上的时钟。 数字跳转到18：24，已经堵了很久了，车上没备零食。对于何莱赶了一天路什么也没吃，现在只能堵在环线路上干饿着这件事表示抱歉，并保证一会儿带他去吃好吃的。 待安抚好炸毛的何莱，车内渐渐安静下来。何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沈漫给他披上一条毯子，“噔”的一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准时响起。 【sxz】：「哥哥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需要我去接你吗？」 沈行知的头像是一张很简约的黑色夜景图，是他的手笔。 浓密的墨黑铺满整张画布，有几处着重加深加黑，形成纵横沟壑。画中央有星辰点缀，璀璨夺目。 但从整体上看来画的排版布局像是写了一个字，但沈漫没看出来是什么。 沈漫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沈行知好奇，每次他画画的时候，他就搬一个小凳子坐在旁边静静看。 沈漫怕他无聊，就让他也画了一副。 最后，沈行知垂头来到他身边，神情委屈。 沈漫一开始不明所以，等他抬起头才发现那张白皙如玉的小脸上沾染了许多颜料。 “洗不干净了，哥哥。” ………… 想到这里，沈漫唇角微扬。点进沈行知的头像框，回消息。 【漫x】：「八点钟左右。」 「工作忙完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沈行知接收到消息后，熄灭屏幕，把手机扣到桌子上。他面色很冷，垂眸睥睨脚下丑态百出的男人。 “小沈总，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 沈行知抬手调整腕表，“哦？一时鬼迷心窍。” 他冷笑一声，“且不说公司这三年流水，光就这半个月，两百多万的账你平哪去了？” 李涛脸色煞白，前额出现密密麻麻细汗，他咬了咬牙，之前没想到刚入公司不到两年的毛头小子下手这么狠。 不过那又怎样，他自小跟在沈总旁边，沈行知这个名不正的养子还排不上号呢。 他思索一会儿，突然抬头，“不不，我是沈总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你不能……” 刘绯站在旁边适时说道，“呵呵，你也知道这是沈家的公司，而不是你李家的呀。” 随即蹲下身，将手机举到李涛面前，屏幕里是一张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孩照片，莫约七八岁。 他语带玩味，威胁道，“不要想着偷偷卷款跑路哦。” “你！”李涛脸色由白转青。 “不然……”刘绯卡壳了一下，之前小沈总从来不放狠话，都是默默搞事情，现在怎么说？ 他回头观察沈行知的脸色，依旧很冷，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思考了几秒，突然想到之前追的漫画，里面boss是怎么放狠话来着。 什么丢人进海喂鲨鱼。事实上，他就这么说了。 李涛：！ 沈行知：？我什么时候说过。 刘绯轻咳了两声，面色不改。 李涛知道没有什么后路可以走了，眼神一狠怒骂道，“沈行知你算什么东西？ “来公司两年沈政有把股份交给你吗？到头来你不过是一个虚名……” 细微的电流声伴随男人的叫骂声不断在耳边回梭，沈行知蹙眉，倍感烦躁，抬手抵上左耳助听器。 刘绯会意，对门口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保镖迅速进门，将李涛架了出去。 沈漫和何莱吃完饭已经8:20了。 “好饱，”何莱摸了摸胀圆的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之前为了身材管理就没怎么吃过人饭。” 沈漫也吃了不少，倚在座椅靠背上歇息，又顺手摸出手机给沈行知发消息。 【漫x】：「晚半个小时回来，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对方回的很快，「好。」 「哥。」 “哎，漫漫，秦家那个生日宴你去不去啊？”何莱突然凑近，好奇问道。 他们圈子里的生日宴，基本上是商人政客的攀谈会而他们作为利益的交换体，要么被拉去结交人脉，要么被拉去联姻。而秦家的目的显然是后者。 “听说秦宛是你高中同学，你和她……”何莱没有说完话，而是伸手比了个小爱心。 沈漫不知道他会这么想，怔愣一下脱口道。 “没可能。” 作为秦宛的同学，她的性取向沈漫心知肚明。 “哦，好吧好吧。”何莱托着下巴，“你说咱漫漫条件这么好，以后什么时候谈？” “嘿，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何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聊些有的没的。 “看缘分吧，我没什么要求。”沈漫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 “那你爸应该不会催你联姻吧？” “嗯。” 何莱再次哀嚎，“你爸真好，既尊重你的兴趣爱好，又不会约束你太多，自由自在的。” “不像我爸，当时知道我想走出道这条路后差点没把我腿打断……” 何莱说话突然中断，不知道他看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语气激动。 “漫…漫啊…你看那是不是谢玺？” 沈漫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跳转话题的习惯，顺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刚好拐进拐角，他戴着白色口罩，单凭整体印象大致判断出此人身材气质不俗，看不出其他。 何莱撑在靠背上，梗着脖子看了半天，最终重重坐下，语气难掩失望。 “看不清楚，应该不是他。” 谢玺，HAPPY乐团前队长，何莱经常在沈漫面前提到他。 沈漫大概能猜到何莱进娱乐圈的原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以安慰。 “你总会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加油，何莱大明星。” 何莱的情绪总是散的很快，听他这么又恢复到那副欣欣然的样子。 “那就借你吉言啦。” 沈漫笑了笑，“走吧，不早了。” “你今天来的突然，就在我家睡吧。” 窗外天光大暗，夜风簌簌，霓虹灯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但不乏总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隐于黑暗的某一角落，红光闪烁，将室内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数抓拍下来。 “呵，拍到了。”相机键回播，机场背景的照片也存有很多。 两人一路晃回别墅区。屋内依旧灯火通明。 “哥，你回来……了。” 沈行知刚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到客厅，就听到玄关处的门铃响了，紧接着是解锁开门的声音。他知道沈漫回来了。 嘴角的笑容还没完全扬起来，就看到沈漫身后跟着一个栗棕色头发的男孩，挽上沈漫的胳膊，姿态亲昵。 他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这是？”沈行知视线扫向何莱。 不等沈漫开口介绍，何莱很自来熟说：“你就是漫漫常挂在嘴边那个新收的弟弟？” “哦，我叫何莱，漫漫的发小。”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着呢。” 沈行知笑容依旧得体，只是眼里没什么温度，他一字一顿重复道： “从、小、一、起、长、大？” 何莱没听清，“什么？” 沈行知立刻收敛眼里嫉妒的神色，淡淡开口道： “我是沈行知。” 何莱再次客套问好。 “那我先去洗了，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何莱嫌弃的闻了闻自己的衬衫，对沈漫说。 “嗯，去我卧室淋浴间洗吧。” 何莱飞速上楼，十分熟捻找到沈漫的房间。 “对啦，漫漫，我今天晚上跟你睡噢。” 沈漫点头。 “哥。”沈行知垂在身侧的手缩了缩。 “嗯，怎么了？”沈漫换好鞋，抬头。 ”见沈行知一言不发站在暖光灯圈出的光圈之外，褪去稚气长开的俊脸一半隐于黑暗。沈漫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也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沈漫走近后才发现，沈行知的左耳很空，没有带助听器。 “你耳朵不舒服吗？”沈漫刻意提高音量说。 “嗯，”沈行知颔首，“对，不舒服，不想戴。” 沈行知现在的心情摆明了很低落，沈漫想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助听器的事。 今天就中午和他待了会儿，其他时间都在各自忙各自的。可能是因为公司的事，沈漫继续想，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沈行知自小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喜欢藏着瞒着，让别人一点点去猜，他似乎很不愿意敞开心扉。 “心情不好，是因为公司的事？”沈漫拉着他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下。 沈行知应了一声，发泄似的把叉子插进果盘的西瓜里，插出两个深深的洞，然后递到沈漫嘴边。 沈漫张嘴咬下一半，脆甜可口，口腔里充斥西瓜清甜的味道。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要是觉得不顺心，我可以陪你出去转转。” “好…” “沈漫！！”楼上突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沈漫应声抬头。 “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沈行知敛眸点头，然后将剩下半口西瓜喂到嘴里。 西瓜确实很甜，沈行知冷冷望向沈漫刚离开的位置，眼里瞬间翻涌出无边的阴鸷。 如果当时早点动手，是不是可以早点遇到哥哥呢。 第4章 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沈漫匆匆上楼，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怎么了？何莱” 何莱倏地推开门，白色蒸汽瞬间奔涌而出。 “唉，我给你说漫漫，”何莱额前栗色碎发被水捻成几束，正不断滴下小水珠。他心有余悸说： “我刚进浴室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洗脸柜上有闪烁的小红点，当时就吓了我一跳。” 何莱浑身打了个冷颤，“你知道吗？之前去拍综艺的时候，有人在我们房间安装隐藏摄像头，那玩意就会闪烁小红点，吓得好几个人直接跑路了。” “我以为你房间也被安了，不过好在不是。” “喏，电动牙刷在充电。” 浴室里的雾气散了很多，洗脸柜上果真有跳动的红点。 沈漫伸手拔掉磁吸充电器，红点闪烁几下彻底灭掉。 “没事，这里不会有的。” 他不会像何莱有这种疑虑，整栋楼除了他沈行知以及不常回来的沈政之外，没有别人，就连佣人只住在一楼，做些洒扫的活，很少来到楼上。 “好吧好吧，现在热水正好去洗吧，漫漫，然后我们一起睡个美容觉。”何莱扑了扑自己的脸说。 “好。” 一楼吊灯熄灭，阴影顿时笼罩整个客厅。 沈行知抱着被子站在书房门侧，骤亮的感应灯照亮他的侧脸，可见紧绷的下颚线，微微泛着冷冽的光，像一把银色的刀刃。 沈漫洗完澡刚出来就和他对上视线。 沈行知眼底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郁色。随着年龄愈长，那抹郁色就愈浓，像是有什么心事藏着，不坦然，不真诚，没有小时候可爱。 “行知。” 沈行知像是刚刚注意到站在门框旁许久的人，怔了一下。 “哥。” 沈漫抬抬下巴，“怎么不去睡？” 沈行知垂眸，长睫在眼角处落下一层阴翳。 “我房间中央空调控制面板断触了，”他举了举手上的真丝蚕被，“我打算睡书房。” 八月份的天气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铺天盖地的炎热覆落在每一处角落。没有空调晚上确实很难睡着。 窗外的蝉撕扯嗓子尖锐地鸣叫一声，伴随着热浪送进来。 沈漫抱手靠在门框上，“书房睡得会很不舒服，张姨昨天回家了，客房也没收拾。” “我知道，哥。” 沈漫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行知一点也不见外走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我跟哥你睡一起，你卧室不还有个沙发吗？” 沈漫偏头，侧身让开，“进去吧。” 沈行知唇角勾了勾，见目的得逞便欣然走进去，把被子搭在床旁边懒人沙发上，标记自己的领地。 何莱正趴在床上敷面膜，搓搓手准备开一把游戏，见来人微觉惊讶，“你今天晚上也跟漫漫睡吗？” “你睡小沙发？” 何莱边操作边说，“那张沙发是我小时候躺的，你睡是不是太小了？” 他的语气很平常，就像朋友间正常说话。沈行知微眯双眸，偏从他口中听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胸膛剧烈起伏两下，他抵住齿列，压下心中腾升而起的不爽。 他记得刚到沈家的时候，为了接近沈漫，可是缠了他好久才能偶尔睡在这张沙发上。他总以为这是为他准备的，但现在看来不是，他奢求的，是别人触手可得的。 未拉紧的窗帘泄进一缕月光，将室内分割成两个空间，一边对光，光明亮堂，一边背光，黯然幽黑。 而他——沈行知就站在阴影处，像一只阴沟的老鼠肆意窥探，伺机而动。 他不想看到沈漫对别人笑，对别人好，更是嫉妒那些比他早出现在沈漫生活中的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沈漫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从见他第一面起，他就想沈漫一定会是自己的。 事实上，何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对比两人身量，接着说： “要不你跟沈漫睡床，我身形比你小，我睡沙发。” 沈行知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端着笑道：“不用了。” 你今天晚上不会睡在这的。 沈漫对沈行知内心疯狂作祟的占有欲和嫉妒一概不知，他没有去浴室，举着手机走进卧室，然后递给何莱。 通话界面亮起，屏幕上的来电正好显示挂断。 “何莱，”沈漫说，“你哥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何莱手一抖，操控的游戏角色直冲冲跑到人群里去，显示被击杀，然后被一波推，他还来不及沉浸失败的悲伤，连忙滑出“再战”的游戏界面，打开电话。 看到通话消息里20来个未接电话的提示，且都是来自一个人的，他的心颤了一下。 不对啊，他这次是偷偷来S市的，他哥何阙怎么知道？ 他点击回拨键，电话秒接，一声怒吼从听筒传出。 “何莱，我限你立刻，马上滚过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何莱拿远手机，可怜巴巴看向沈漫。 沈漫无声摇摇头，看来何莱是偷偷跑来的。 虽然他在何阙打来电话问人下落时就意识到了，但也是和何阙商量过让何莱留夜。 但对方态度强硬，不答应，他也没办法。 “要不我送你？” 听筒外放的输出停顿了会儿，像是不知道除了何莱之外还有别人，轻咳一声。完全不同于方才暴躁的男声从听筒传出， “麻烦你了，我派人来接他。” …… “漫啊～，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何莱大悲催，在玄关处给沈漫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漫略显嫌弃，“又不是生离死别，别这么煽情。” 他拍拍何莱的肩膀，“回去吧，晚上注意安全。” 沈行知两臂靠在二楼楼梯的护栏上，瘦长而布满青筋的双手随意下垂。 他穿着深蓝色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流畅肌肉线条。就这么垂眸居高临下盯着楼下的动静。 沈漫把人送走，关好门，然后关灯。客厅再次由明转暗。 他转身回头，刚好和楼上的人对上视线。 “去休息吧。” 沈行知眨了眨眼，没戴助听器，他听不清楚。但看口型也大概猜出他说了什么。 他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知道了。” “哥。” 夜很静，也很长，沈行知屡试不爽缠着沈漫爬上床。 感受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他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安和满足。这是以前住在那个阴暗漏风小巷子所不曾拥有的。 夜晚是人意志力最脆弱的时候，他也不例外。 他抬头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神情难得松懈，偏头看向已经入梦的人，扯唇笑了一声。 他抽出压在脖子下的腕臂，一点点攀到身侧人腰窝处，安分搂着，仅此而已。 “哥，就这样也好……” “有些事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第5章 沈政 这一晚，沈行知睡得并不安稳，难听的辱骂尖叫混杂雷声风声一齐涌入耳内。 “你为什么不去死！”女人尖厉的声音在梦境中尤为清晰。 说着说着，她掐住当时不过半人高的沈行知，语气突然放缓下来。 “你能不能挣口气，你去沈家卖卖惨，拿点钱给妈妈好吗？” 透过梦里七八岁沈行知的眼睛，他又看到那个女人狰狞可怖的表情。 那时的他抿唇静默站着，垂下头，任由她怎么发疯。 后来，他的喉咙被掐住，胸腔内的气体越来越少，窒息感愈发强烈。天花板渗下来的泥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前额，很凉。 他的母亲王曼想要掐死他。 这里好黑，好冷。他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吧。 处于濒死边缘，王曼松开了他。不是因为生了恻隐之心，而是她累了。 沈行知气管内顿时涌入大量氧气，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个带着滔天狠意的巴掌就打在左脸上。 沈行知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瞳孔失焦，什么也看不到，左耳耳鸣声久久不绝。 他捂着嘴的手缓缓放开，慢慢覆上自己的左耳，一缕腥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 从那以后，他的左耳再也听不清声音，而王曼把沈家给他治病用的钱全部押上赌桌，输得分文不剩。 那晚的雷声穿透震醒了半边天，但他只能听到很小的声音。这样很好，他怕雷，以后就不怕了。 ………… “沈行知？行知！” 沈行知猛地从梦境中抽离，眸底还残留几分阴郁。眨了几下眼，眼睛很干涩，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他怀里温热，周身萦绕另一个人的气息，他移下视线，发现沈漫柔软有力 手掌正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沈漫脸色涨得通红，连声音也断断续续，“行知……你先松开。” 沈行知这才发觉手上的力道好像重了些，他倏地收回手，下意识认错道：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沈漫难受的哼了一声，从被子里钻出来，发丝凌乱。 “没事……”他背过身，摆摆手，“起来了就快去收拾吧。” 沈行知点头，但没有立即动身，半身撑起靠在床头，眼神直勾勾盯着坐在床边的人。 沈漫揉了揉脑袋，像是还没睡醒，就如同一只懵懂的小兽，毫无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狩猎者捕猎的范围。 “哦，行知我刚联系了师傅，控制面板今天就能修好。” 他的脸顿时一垮。 沈漫接着赶人，“赶紧换衣服去吧，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沈漫走进衣帽间，随手拿了一件湖蓝色的T恤。在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后腰窝有一小片乌青。沈漫不由感慨一句，手劲儿真大啊。 大约十分钟左右，两人收拾好下楼。一楼不常用的吸顶灯亮着，晶灯折射出的光线照射过来。沈漫不适应眯眼，视线下移，注意到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有些意外， “父亲？” 沈政沉声应道，合上手中的报纸，抬眼看向两人。他常年在外，很少回来，如今再看看这个儿子长得越来越像许轻媚。 “爸。”沈行知也跟着叫了一声，眉眼染几分不耐。 沈政略带深意的目光在沈行知身上扫了一眼，嘴角挂笑。他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施压并没有收敛，哪怕他现在的身份是两人的父亲。 沉寂几秒后，沈政蓦地笑出声，拿出打火机打火点燃一根烟，夹在指缝。 “愣在那干什么？坐啊。”夹烟的指节点了点一的沙发，烟灰随这一动作团团下落。 没有烟缸。沈漫扫一眼茶几，他和沈行知都不抽烟，家里的烟灰缸早就被收起来了。 “小漫啊，”男人面色稍稍缓和。“最近在忙工作室的事吧。” 沈漫开了一家漫画出品制作工作室，沈政也知道。 “怎么样？” 沈漫端坐在沙发上，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 “最近在忙着筹备新制作。” 沈政点头，“忙着也好，省得没事干。” 他神色稍松，转变话题： “小漫啊，你知道爸尊重你的选择，联姻不想联就不联吧，无可厚非。” “去忙你的，秦家生日宴你不用去，我帮你顶着。” “只是，”沈政话锋一转，“你看你大学都快毕业了，也不带一个心仪的姑娘回家，让爸看看。” “也好让你母亲安心啊，”他语气悲痛，眼里泛起泪光，俨然是一副为儿子操碎心，而让泉下妻子有知的好丈夫。 沈行知抱臂靠在沙发座背上，听此眼底闪过讥讽，真是逼死妻子的好丈夫啊。 “……” “小漫，你要好好长大。”许轻媚摸了摸沈漫的脑袋。 “我们小漫最棒了。” 那是家里唯一一个无条件支持他所有兴趣爱好的人。只是在他十岁的某一天午后突发哮喘，因来不及救治去世了。 ………… 沈漫回想到那个待他极好的母亲，心中难免酸涩。 “知道了，父亲。”沈漫应下，“我去学校了。” “好。”沈政颔首。 沈漫起身走到玄关，抬头无意透过杂物间半掩的门缝隙，看到里面的人。 是庄叔，他一手拿烟灰缸——显然是用过的，里面的烟灰随他抖落的动作落入垃圾桶。清理干净后，他转身，看到沈漫笑了笑。 “哟，少爷出去。” 沈漫点头。他记得庄叔是不抽烟的。 等大门完全掩上，庄叔毕恭毕敬将烟灰缸放置在茶几上。 “沈总。” 沈政把剩下半截烟杆丢进去，忽然道： “行知啊，”他叹了口气，一敛方才悲痛模样。 “这么生疏干吗？” 沈行知这才抬眼，他目前距沈政至少有3米。他当然不想演的那么生疏。如果面前男人身上刺鼻的女士香水微淡一点的话。 自从他左耳失聪后，其他感官敏锐程度被不断放大。沈漫很难闻到的东西他可以轻易嗅到。 此时，偌大的别墅只剩他们二人，阳光贴着窗帘的缝隙像条线一样直射进来，照到沈行知的脸上。 他不动声色和沈政对视，眼底演出几抹乖顺。 “听说你在长航干的不错。”沈政语气不带疑问。也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目前长航刚刚拿下市值几千万的项目，势头正猛。 但沈行知持有股份为0%，这就意味着钱流不到他手上，最后资金流向哪都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沈政下一番话就是让他脱离分公司去总集团，还美名其曰总集团会有更多历练机会，股份的事半点不提。 沈行知到无所谓，他早就留有资金，且搭线上了最近南下发展的何家。他们合作开业的股份有限公司研发的新型产品，材料在半个月前就提呈上去，等审批过了就准备上市。 届时他持股37%，不可能再替别人白打工。 听完沈政对他未来工作上规划和展望，他淡淡应下。 话题聊完，时间也差不多，沈行知上楼换了套正装。 高定黑西装更衬他身型挺拔，AUDEMARS价值七位数的腕表被随意戴在瘦劲的腕臂上，气场不俗矜贵无比。他低垂眼联，下了楼。 长腿迈出门槛，坐进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林肯，去了秦家。 第6章 生日宴 “叮——！”手机震动两声。 沈漫正开车上高架桥，只匆匆看了两眼屏幕，没回。 看头像是山山水水，备注也十分简单两个字——秦峥。 秦峥是比他高一届的学长，任学生会主席。两人在社团联合会结识，沈，秦两家又在商业上经常有来往，这样一来二去就熟了。 秦峥自称年长于他，在学校对他颇有照顾。 车身完全没入黑暗，幽幽淡淡的感应灯随车门关闭声亮起。沈漫才有时间拿出手机回复。 【秦峥】：「你没来吗？」 「是生病了吗？」 秦峥身穿高定白色西装，眸光灼灼，微蹙的眉头可看出他的焦急。 他平常待人十分冷淡，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只有触及到沈漫时才会稍稍松懈。他紧紧盯着对话框，生怕错过了那人的消息。 秦峥刚刚从交际场中抽身，见到沈家的车，他还十分仔细的整理着装，可等车门完全关闭，也没有见到那个人，心中难免失落。他举起手机又放下，斟酌了许久才发出两条消息。 但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对方还没有回。 他扯了扯嘴角，也对，他又有什么立场问呢。 正出神，就听到一道压抑怒气声音传来。秦峥抬头，来人是他父亲。 “你妹妹呢？” “秦宛吗？”秦峥想了想说，“刚刚看她上楼了，后来就没有见到。”他撇眼看向高脚桌上亮堂了一下的手机，移开视线。 因为在宴席的角落，周围没什么人。秦霄此刻再也掩盖不住怒气，刚才在交际谈中谈笑风生的表情瞬间瓦解。 “这个不孝女！” 他刚刚在迎沈家车就没见到秦宛她人。没办法，他只能独自干笑着将沈家人接进来，不过好在沈家那小子也没来。 本来是想借这场生日宴宣布联姻，定下婚期。这下好了，本该在场的两位主角都没来。 秦霄眉头紧锁，合理怀疑两人是串通好了。估计沈政脸上也挂不住，他也心照不宣没提订婚的事。 秦峥知道秦霄在为什么事烦恼，他眸光冷淡，看向不远处的沈行知。 沈行知感官可谓敏锐，在他看去一瞬间，就对上了视线。 沈行知嘴角带笑，隔空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稠红的液体在杯里晃荡几下，趋近平稳。他的一举一动尽显优雅高贵，像是一位贵族伯爵。 秦峥也举起酒杯，毫不犹豫迎上去，仰头饮下。 沈家养子，倒是有趣，竟然能上这种台面。事关沈行知的身份，有诸多猜测。有人认为他的确是养子，毕竟沈家明面上是这么说。 但另一种说法是，沈行知实际上是沈政的私生子，不然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在来了不到两年内就接手公司？ 秦峥则更偏向于后者，反正不管怎样，沈漫沈边的人都需查清楚。 他倏地放下酒杯，沉声道： “父亲。” “订婚的事未必需要秦宛出面。” 秦霄侧首，面带疑惑，还没问清楚，另一位老总就迎上来了。 “秦总，哟，小秦也在。” …… 差不多将所有宾客送走后，秦霄靠在真皮沙发上，略显颓废。 “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掏出打火机，点烟。“你妈走的早她生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俩好好的，如今秦家不断走下坡路，我愁啊。” 他狠狠吐出一口烟圈，再掐灭烟，“算了，不抽了。” 秦峥沉下头，几轮酒局，他也面显醉态。 而此时，秦霄口中的不孝女正悠哉悠哉享受芒果绵绵冰。 秦宛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沈漫发“感谢”表情包。 自从高中毕业后，她为了追乐星烁报了南航，两人就很少联系。 沈漫同时也收到了。虽然他也没有联谊的意思，但毕竟是朋友的生日宴，总归要去的，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秦宛发了整整三页的拒绝联谊方案，但因为不妥，不合理，一一被他否决了。 最后秦宛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中途离场，并说服劝沈漫别来。 就这样一拍即合，成功搅黄了订婚宴。 「不聊啦，我去找乐姐姐了，拜拜。」 沈漫摁灭屏幕，没有去学校，走向他看着定位找了三圈的咖啡厅。 这个咖啡厅实在不起眼，但门面好歹可以。正门对太阳，给室内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 沈漫走进去，一股淡淡的咖啡香瞬间包围了他，他平时虽不喜欢喝咖啡，但对咖啡粉末也不是那么敏感。 店内陈设十分简单，干净整洁。不过沈漫心中还是略有不满，谈正经事不应该找这种地方，看来对方并没有多少诚意。 “沈漫，沈学长！这儿！”苏家浩坐在厅内的西南角，朝门口招了招手。 沈漫应声走去，在他对面坐好，敛了敛神色。 苏家浩挠挠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一边说：“我真没想到在背后运营那么大工作室的老板竟然是学长您，你……” 沈漫难得打断别人讲话，皱眉道：“说正事。” 苏家浩脸上表情狰狞一瞬，捏紧手机边框。 沈漫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直接开门见山说：“工作室是不是严厉禁止私下接单？我也强调了很多遍。” “可是，我……”苏家浩捏紧手机的手放松，但神情依然紧张，视线从亮着屏幕上移开，心不在焉敛眉，又装作懊悔。 沈漫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因此没有在意，但他没想到，以后因苏家浩这一举动，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沈漫接着说，“且不说你私下接单，你接的单还没有授权……” “可是我那段时间真的很困难，是我鬼迷心窍。”苏家浩神色激动。 “但当时青柠问你的时候你支支吾不肯说，现在你收到被侵权方发来的法院传票才承认。” 沈漫强调，“这可不是唬人的律师函。” 是早在这之前，苏家浩就因溜单违约，按照合同协议应予以解约处理，但在苏青柠一再担保下，工作室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瞒着所有人私底接无授权大IP的单。如今传票都快贴着他脑门儿了，才把事情抖露出来。 他这次版权纠纷影响很大，文娱产业最看重的一是版权，二是信誉。他的行为无疑无视了两者，因为个人原因对工作室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所以工作室断然不会留下他。 而且苏家浩还会承担巨额违约金。 “苏家浩，你作为工作室的一员，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你这次不仅欺骗了工作室，更欺骗了你的姐姐。” 苏家浩冷笑一声，“呵，看来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沈漫没有接话，拿起面前咖啡抿了一口，是那种兑了糖精的卡布奇诺，很廉价。他堪堪吞下去了半口就搁在桌上，没再动。微微抬眼看向对方，眸底映射的光不再像往常那样温和。 苏家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而是趁谈话间隙又瞅了一眼桌子上手机。 沈漫对方没有一丝悔改，有些待不下去了。他面上烦躁不掩。 第7章 东苑 廉价的诚意，廉价的道歉。沈漫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苏青柠，和苏家浩好好谈谈这事。 “呵呵，”苏家浩，突然起身，语带不屑：“最讨厌你们富家子弟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们开工作室不就是为了好玩吗？” “我们这些在社会辛苦打拼的人不仅拿不到多少钱，还要送你们的颐指气使。不就是个破工作室吗，我他妈不待了！” 说完，他拿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离开。 “……” 沈漫抬头扫了他一眼，也仅仅是一眼便移开视线。 生气吗，也不。毕竟他之前遇到过比他脾气更恶劣的人。 窗外的阳光穿透玻璃，照射到桌台边缘金属板，光线反射进眼里。沈漫不舒服眯了眯眼，顿觉困意袭来。 静静坐了会，他点进手机在群里发布公告，起身去前台结账，然后离开。 苏家浩看了一遍只觉得心胸舒畅。 太阳依旧烈的吓人，他扭头看到一处阴凉边迫不及待冲了过去，却没想到因此撞到人。 见对方是一个身穿橙色马甲的清洁工，便厌恶拍了拍刚从相撞的位置。 簸箕里的垃圾撒了一地，苏家浩伸脚把里面的塑料瓶踢开。 “去去，臭死了。” 他来自骨子里的嫉妒和自卑，让他有非常严重的仇富思想。既仇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又看不起自认为比他身份低的人。 站在阴凉下，苏家浩才感到身上被太阳照射的刺辣辣感少了些。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事儿办完了，什么时候打尾款？”他不耐道。 “不要急，让你录的东西录了吗？” 苏家浩抹了抹头顶的汗，翻了个白眼。“录了，给钱啊。” 接收到余款后，苏佳浩心满意足查看银行卡存额，随即将大半余款都投进理财软件里。他已经向里面投了十几万，估算下个月就能净赚个十七八万。 心里正高兴，屏幕突然弹出通话界面。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个便宜姐姐打来的。 于是晾了好一会，等到网约车来，踏上车后才接通。 “喂，苏青柠，有何贵干？” 称得上暴躁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 “苏家浩，你现在在哪儿？” 苏家浩拿远手机，“我在哪，关你屁事儿。” 他倏地想到刚刚的打款，声音里的底气不由更足了些。 “哦，对了，那个工作室谁爱去谁去，也不用再替我担保什么。” “你！”苏青柠努力压制住怒火，“苏家浩你听好了，你有没有算过违约金加上赔偿要出多少钱？” 苏家浩满不在乎，“陪就陪呗，我现在不缺钱。”随即果断挂掉电话。 天上厚白的云从随着夏日燥热的风缓缓驶向前。沈漫站在门侧风口处等着，等那片云彻底盖住烈性太阳时，才走到毫无遮挡的室外。 街上的人很少，偶尔经过一处敞门的店家还能暂得几分凉意。 沈漫去了之前在学校附近买的平层，那是他平常休息，赶稿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他也懒得开车。 街道旁的景观树是努力伸展枝桠，汲取每一寸阳光，阳光从叶间罅隙散落，在地上形成铜钱状的斑斑点点。 沈漫躲在它们庇护的阴凉下，放空大脑。他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复盘最近发生的事，然后再规划未来的工作 工作室前几天才拿下当前热度比较高的小说漫改权，因为苏家豪这事，制作组那边要求换人。 现在他们手里握着的还有一部正在连载的原创漫画，现在漫改市场饱和，沈漫最近将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那部原创漫画上。 “沈漫，沈学长。”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沈漫正在脑海里过剧情，钝感力十足，等到人跑到身边的时候，才注意到有人在叫他。 “你怎么不理我？”江宴清跑过来，喘着粗气，面色赤红，看向沈漫眼神里带着嗔怪。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沈漫站定，接着问：“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江宴清拍拍胸口，终于把气缓过来了，“嗯，现在回来啦。” “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但现在不在手上。” “我去学校给你！” 沈漫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欣然接受，“要不去东苑那边坐坐？” 江宴清摆摆手，“我来这边是想拿点东西，就不去打扰你了。” 沈漫目送人走后，悠悠回了东苑。 东苑那他买了一间不足200平的平层。室内装修走极简风格，黑白灰三色拼接在一起，显得格外协调。进门时，中央空调自动打开，冷气波裹挟着淡淡的颜料气味扑面而来。顿了会儿，他关好门。 他站在门口脱鞋，伸手放下背包。然后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喝。 沈漫晃晃荡荡走到沙发旁，放下所有疲软躺在沙发上。 东院有半个多月没来了，阳台几桌上落了灰，尘埃顺着光线粒粒飘浮涌动。 但他此刻不想去打扫，就想在沙发上干躺着，什么也不想。或许因为最近为工作室忙的焦头烂额，现在完全放松下来，竟毫无意识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沈漫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熟悉的冷冽松香包裹，他知道是沈行知来了。 “你怎么来了。”因为刚刚睡醒，他的尾音不甚清楚，带着一丝黏糊的意味。 沈行知就随意靠在他旁边，毫不在意一身高定西装被压出皱褶，他笑盈盈看向沈漫。 “我回了趟家，发现你还没回。你的电话又没打通，我想你可能在休息，于是我就来这儿碰碰运气。” 沈漫瞄向自己的手机，果然显示了几通未接电话。 “走吧，父亲在家，刚好一起吃个晚饭。” 中央空调随着门闭合而自动关闭，仅剩的冷气被隔绝在内。 沈漫没开自己车，坐上沈行知的副驾驶。关上门的时候不小心降下车窗，一股热浪贴着缝隙涌进来，他抬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掀起了一阵风，梧桐叶摇曳不迭，连带一片绿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