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不叫哥，长大叫老公》 第1章 巧合？ 林烬加完班回到出租屋，整个人陷进那张用了五年的旧沙发里。 天花板上有一块发黄的水渍，像朵褪色的花。他盯着看了会儿，眼皮刚合上，手机就在裤兜里震个不停。 工作小群的消息弹个不停，何美的粉色兔子头像跳在最前面。屏幕冷光映着他发青的下眼睑，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蹦 林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手机举到眼前。老旧出租屋的灯泡有些接触不良，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小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来： 何美：[偷笑]我听人事部的陈姐说过几天要来新人，据说是从总部调来的。 王小雨：吼吼吼听说还是个大帅哥！陈姐说他简历照片可好看了！ 唐明：哟哟哟～你们又闹花痴了[狗头] 何美：@林烬林哥，你消息灵通，有没有内幕啊？ 林烬叹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种热闹的闲聊，但又不忍心冷落同事的好意，只好简短地回了一句： 林烬：不太清楚，我也是刚听说。 发完这条消息，他顺手点开了公司大群，果然看到人事部刚发的入职通知列表，新员工的名字赫然在列——顾安。 林烬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名字，未免也太巧合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林烬微微蹙起的眉间，他下意识用拇指摩挲着左眼尾那颗小痣。 何美：不会是关系户吧（坏笑）我看简历上写的22岁，这也太年轻了！ 王小雨：哇靠22岁？我以为至少和我们差不多大！ 唐明：别人学历这么高也挺厉害的吧，MIT计算机硕士诶（羡慕） 王小雨：小鲜肉姐姐来了～～ 林烬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 他揉了揉眉心，把手机丢到沙发上。 管他是关系户还是高材生，反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浴室里的灯光比房间更暗，热水器的水流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林烬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蒸汽渐渐模糊了镜面。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却莫名闪过很多年前的画面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陈年旧事甩开。都过去那么久了，顾安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他？ 林烬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在旧T恤上洇出几块深色的痕迹。他瞥了眼手机，群消息已经堆了99 ，但他没点开，直接划掉了通知。 他熟练地拆开一包泡面，等水开的间隙顺手翻了翻手机里的记账本。 上个月的工资到账后，他心算了下，这个月得多留出一些——爷爷奶奶上次电话里说老房子的屋顶有点漏雨，得找人修。 泡面的热气糊在眼镜上，他摘下来擦了擦，低头嗦了一口面。 手机屏幕还亮着，银行APP的界面显示着转账记录，最近一笔是半个月前打回去的八千块。 他皱了皱眉，手指在计算器上敲了几下——这个月得多汇点，反正公司包午餐。晚饭的话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衬得这间小出租屋更安静。林烬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顺手把碗搁在水池里，想着明早再洗。 他躺回床上，关灯前又看了眼手机，日历上标着后天的提醒：【汇款日】。 林烬烦躁地翻了个身，可那些画面却像卡了壳的老电影，一帧一帧在黑暗里闪回 ——顾安八岁时拽着他衣角说"林烬！教我钓鱼"的样子，十七岁冷着脸把暑假作业摔在他桌上的样子，还有二十二岁那年除夕夜，那人肩头落着雪，在昏暗路灯下哑着嗓子说"我喜欢你"的样子。 "啧。"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拉开床头柜抽屉。那包廉价烟还是上个月程净远来找他时落下的，他平时很少抽，但现在急需点什么来压住胸口那股莫名的躁意。 阳台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他咬着烟低头点火，打火机咔哒响了三四次才窜出火苗。猩红的烟头在黑暗里明灭，他倚着生锈的栏杆，透过玻璃门看着自己那个简陋的出租屋——掉漆的折叠饭桌，二手市场淘来的布艺沙发露出里面的海绵，墙上用便利贴贴着的项目进度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吐出一口烟，忽然觉得自己可笑。都过去四年了，人家顾安说不定早忘了这茬，就他还在为个重名的同事心神不宁。 烟灰簌簌落在生锈的栏杆上，他掐灭烟头，玻璃窗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苍白瘦削的脸，左眼尾那颗痣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矫情。" 他对着影子嗤笑一声，转身回屋时故意把推拉门关得哐当响。 —— 清晨的临汐市还带着未散的雾气，林烬刷卡走进安途智联大楼时，前台的咖啡机才刚刚开始运作。 他熟门熟路地和保安老张点头致意，电梯里遇到保洁阿姨时还顺手帮人扶了下晃悠的水桶。 四年前实习第一天战战兢兢的自己肯定想不到，如今他能在这栋玻璃大厦里拥有靠窗的小办公室 ——虽然只有六平米，放个文件柜就转不开身。林烬把公文包搁在磨出毛边的办公椅上，透过百叶窗看了眼外面空荡荡的工位。这个点技术部通常只有他一个人，毕竟全组都知道林工永远提前半小时到岗。 "早啊林工！"唐明叼着包子风风火火冲进来时，林烬已经敲完两页代码，"果然又是第一个到，咱们组没你得散。" 林烬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显示器蓝光映在他脸上，衬得那颗泪痣愈发明显。他心想什么没我不行，不过是自己住得近又睡不着罢了。上周连续熬三个通宵改BUG的时候，也没见公司多发一分钱加班费。 走廊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脆响，何美探头进来："重磅消息！新人今天提前入职，陈姐刚带着人去办手续了。"她促狭地眨眨眼，"真是帅哥哦。" 林烬握着马克杯的手顿了顿，热水在杯口晃出小小的涟漪。他低头喝了口茶，茶叶是上周爷爷寄来的枕溪村野茶，喝起来有股晒干的阳光味。 "来了就干活。"他语气平淡的说，"唐明你把上季度的测试报告发我。" 林烬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管他是总部空降还是关系户，敢拖项目进度影响年终奖，就别怪他邮件抄送全部门时手下不留情。 茶水间传来一阵骚动，隐约能听到陈姐带笑的声音和新人的应答。 林烬头都没抬，顺手把需求文档调出来标红了几处漏洞 ——这才是实打实的KPI，比什么帅哥重要多了。 陈姐领着人走进办公室时，林烬正低头核对代码，听到动静才抬起眼——然后指尖无意识地蜷了一下，差点碰翻手边的马克杯。 站在陈姐身后的男人穿着挺括的深灰西装，身高几乎挡住了半个门框的光线。那张脸比记忆中成熟许多，但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一点没变。 "林工，这是顾安，总部调来的高材生。"陈姐笑着介绍，"梁经理说先安排在你项目组。" 顾安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林工好，久仰。"语气客气得像在念商务会谈的台词。 林烬推了推眼镜，"嗯"了一声，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下。显示器蓝光正好映在他脸上，把那一瞬间的僵硬照得无所遁形。 "何美，"他突然转向门口探头探脑的何美，"你先带他熟悉下环境。" 何美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时冲林烬挤了挤眼，用口型说了句"好帅"。林烬假装没看见，低头继续敲键盘，力度比平时重了三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烬才猛地松开攥紧的鼠标，掌心全是汗。 显示器上的代码突然变得一片模糊，他盯着屏幕，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居然真的是他？ 这算什么？ 巧合？ 孽缘？ 临汐市几百万人口，偏偏就分到他手底下？ 林烬下意识摸了摸左眼尾的痣，突然想起顾安刚才那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差点气笑。 "久仰"？仰个鬼。当年在枕溪村雪地里红着眼睛说"我喜欢你"的是谁？现在倒演起陌生同事了。 他抓起马克杯灌了口茶，结果被凉透的茶渣呛得咳嗽。玻璃窗外，何美正热情地给顾安指路，那人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跟破旧办公区格格不入。 林烬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眉打量起顾安那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这牌子实习生半年工资都买不起。 "......靠。"他后知后觉地骂出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林烬眯起眼睛，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盯着外面正被同事们围观的顾安，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 ——管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还是总部派来镀金的空降兵，在他手底下就得按规矩来。安途智联的技术部可不是什么混日子的地方，项目进度、代码质量、deadline，哪一样都不能含糊。 他顺手点开公司内网，调出顾安的入职档案扫了一眼，学历倒是漂亮，但工作经验几乎空白，不过嘛落在他手里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林烬冷笑一声，直接拖出项目排期表，把最棘手的几个模块标了出来。 “不是高材生吗？”他低声自语，“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正想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顾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何美刚塞给他的新人手册，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林工，陈姐说让我先跟您对接一下项目。” 林烬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直接把一叠资料递过去：“今天之内看完，明天我要听你的架构思路。” 厚厚一沓技术文档，至少三百页。 顾安眉梢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温和的表情：“好的，一定完成。” 等他转身离开，林烬才轻哼一声，心想：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第2章 好久不见 食堂嘈杂的人声里，唐明把餐盘咣当往桌上一放，塑料椅被他180斤的体重压得吱呀作响："林工你看到没？刚才顾安被财务部那群姑娘围得水泄不通，好家伙，跟明星见面会似的。" 林烬低头扒拉着青椒炒肉里的肉片，闻言筷子顿了顿。 那块可怜的肉片已经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要我说啊，"唐明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继续叨叨，"长那样去当网红早发财了，何必来咱们这儿受罪......哎哟！"嘴里突然被塞进个炸鸡腿。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林烬瞟了一眼身旁的唐明，"下午还要改版，有这八卦的功夫不如想想测试用例。"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餐盘轻放的声响。 顾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旁边，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腕骨线条分明："介意拼个桌吗？" 唐明差点被鸡腿噎住，手忙脚乱地腾位置。林烬盯着自己餐盘里那片被分尸的青椒，突然觉得食堂空调开得太足了。 林烬的筷子“啪”地搁在餐盘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得让唐明脖子一缩。 “介意。” 他头也不抬地说，左手一把拽住正要往旁边挪的唐明后衣领，“这桌放两份餐盘刚好。” 顾安举着餐盘的手顿在半空，嘴角的笑意僵了半秒。 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邻桌几个女同事已经偷偷举起手机。 唐明被衣领勒得咳嗽，干笑着打圆场：“哎林工，小顾还挺自然熟哈...”话音在林烬扫过来的眼刀里越来越弱。 “新人该坐新人区。”林烬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在讨论代码格式，“三楼东侧，员工手册第16页写得清清楚楚。” 他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那里还沾着唐明刚才喷出来的饭粒。 顾安忽然笑了：“是我没注意。”他非但没走，反而把餐盘往桌沿一搁，“那请问林工，作为您项目组的新人，我该去哪里‘自然熟’？” 唐明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林烬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烬抬眼的瞬间，正对上顾安似笑非笑的目光。 阳光从食堂的落地窗斜照进来，在顾安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连睫毛都镀了层浅金——他恍惚了一秒，随即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走神惹恼了。 "早上安排给你的任务做完了？"林烬声音冷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尾端，"三百页文档，看来是看得太轻松了？" 气氛瞬间凝固。唐明缩着脖子往嘴里狂塞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何美和王小雨见状赶紧冲过来，一左一右拉住顾安的手臂："小顾，我们去那边坐吧！""就是就是，我们还想听你说说总部的事呢~" 顾安没反抗，任由她们拉着走，只是转身时忽然回头，冲林烬眨了下眼："文档看到第127页了，有个逻辑漏洞想请教林工——下午三点，您办公室见？" 不等林烬回答，他已经被女同事们推着走远。隐约还能听见王小雨兴奋的嘀咕："天啊你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唐明小心翼翼观察林烬的表情："那什么...鸡腿还吃吗？" 林烬突然起身，餐盘里的青椒炒肉几乎没动："饱了。" 走出食堂时，他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又想起这是在公司。 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左眼尾那颗痣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下午三点零五分，林烬刚开完需求评审会回到办公室，太阳穴还突突跳着——产品部那群人又在异想天开说要加功能。他松了松领口，正打算灌口凉茶压压火，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他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把刚才会议纪要里不合理的需求全部标红。 门开了，顾安走进来时带进一阵淡淡的绿茶香水味。林烬敲键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节奏。 "林工。"顾安把一份打印文档放在他桌上，纸页边缘整整齐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写批注，"127页那个逻辑漏洞，我觉得可能是算法层......" 林烬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那些笔迹上——字迹锋利得像要划破纸张，和当年枕溪村暑假作业本上龙飞凤舞的"林烬检查"如出一辙。 他忽然把转椅往后滑了半米，这个距离终于能看清顾安全身。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左手腕上戴着块价格抵他几年工资的表。 "说重点。"林烬打断他，指尖在桌面敲了敲，"我四点还有个会。" 顾安忽然弯腰，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林烬条件反射般往后仰了仰。却见那人伸手从他显示器边缘摘下一小片纸屑——大概是刚才开会时沾上的。 "重点就是，"顾安直起身，指尖碾碎那片纸屑，"四年不见，你耳尖还是红得这么快。"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 林烬的指尖在键盘上微微收紧，骨节泛出一点青白。他缓缓靠回椅背，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在审视一段有bug的代码。 "顾安。"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里是安途智联，不是枕溪村的河边。" 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林烬忽然伸手，把顾安那份批注文档推回去："漏洞分析写得不错，但解决方案太理想化。"他点开电脑调出一份模板，"按公司规范重写，明天晨会前发我邮箱。" 显示器蓝光映在他脸上，将那颗泪痣衬得愈发清晰。他抬眼直视顾安，一字一顿道："现在，我是你的直属上级。私事下班再说，明白吗？" 办公室玻璃门外，何美正假装路过第三次。顾安忽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扣，忽然俯身撑在林烬的办公桌上——这个距离能看清对方睫毛在灯光下投落的阴影。 "明白，林工。"他压低声音，喉结随着发音轻轻滚动，"那请问...下班后能约您喝杯咖啡吗？领导。" 林烬的钢笔在会议纪要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 林烬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显示着【程净远】的名字，以及一条刺眼的预览： 我在你公司楼下，我们谈谈... 他眉头狠狠一皱，下意识"啧"了一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再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工作时的冷淡："你可以出去了。" 顾安的目光在那只反扣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秒，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直起身，顺手整理了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袖口："好，那文档我改完发您。"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对了林工，员工手册第23页规定，直属上级有义务每周听下属汇报思想动态。"他笑得人畜无害，"您看是定周五下午，还是..." 林烬抓起旁边的文件夹作势要砸，顾安已经敏捷地闪出门外。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大概是哪个倒霉的文件夹砸在了门上。 走廊里，顾安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程净远，注意】。 发完抬头，正好透过百叶窗看见林烬对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的样子，左眼尾那颗痣红得像要滴血。 第3章 重逢 ［没空，在上班］ ［烬宝，呜呜～］ 林烬盯着屏幕上那个久违的称呼，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顿了两秒，随后用力敲下回复： 「别在这发癫。」 发完立刻把手机扔回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程净远当年出轨被他发现时，也是用这种黏糊糊的语气求原谅的。 办公室玻璃门突然被敲响，何美探头进来："林工，梁经理找您..."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林烬此刻的表情活像刚吞了只苍蝇。 "知道了。"他抓起手机起身，屏幕上又跳出两条新消息： 程净远：「那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咖啡厅」 程净远：「等到你下班为止」 林烬冷笑一声，直接划开设置界面准备拉黑，却在指尖碰到屏幕前顿了顿。他太了解程净远的性格，今天不见，明天这人能直接堵到公司前台。 走廊拐角处，顾安正倚在窗边和梁弛说话，余光瞥见林烬大步流星走向电梯的背影，以及那人攥着手机发白的指节。 林烬走到梁弛面前，语气平淡道："梁经理，你找我？" 梁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背，手掌在他肩胛骨上多停留了一秒："林工啊，小顾我就交给你了，你做事我最放心。"他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林烬和顾安之间扫了扫，"跟着你，他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林烬后背一僵，下意识往旁边撤了半步，避开梁弛的手："我知道了。"他声音冷了几分，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瞥向顾安。 顾安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职场新人微笑，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梁弛话里的暧昧。 可当林烬看过去时，他却微微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只有他们俩才懂的神色——像是在说："你看，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林烬立刻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在："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改方案了。" "别急啊，"梁弛忽然压低声音，"晚上有个客户饭局，你跟我一起去？"他的手又搭了上来，"上次张总还夸你酒量好呢。" 林烬还没开口，顾安忽然插话："梁经理，我刚来不太熟悉业务，能跟着学习吗？"他笑得人畜无害，"正好也能帮林工挡挡酒。" 空气凝固了一瞬。 梁弛眯了眯眼，还没说话，林烬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都不去，项目deadline提前了，今晚全员加班。" 他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背后传来梁弛的干笑。 加完班已是深夜，整层楼只剩下零星几盏应急灯亮着。 林烬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拎起外套准备离开，却在路过技术区时猛地顿住脚步—— 顾安居然还在工位上。 显示器冷光映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正在键盘上敲击，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冲林烬笑了笑："林工下班了？" 林烬移开视线，语气生硬："记得关灯。"说完就要走，却听身后椅子滑动的声音。 "这么晚不好打车，"顾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我送你？" 林烬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正好撞到一旁的办公隔断。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程净远果然又发了好几条消息，最新一条写着： 程净远：我在老地方等你，就像以前一样。 他盯着"老地方"三个字，眼前突然闪过大学时程净远每次约会都要去的那家咖啡馆。玻璃窗，绿植，还有那人总是提前点好的... 突然又发了一条，像是料到他不会去一样 程净远：我买了你爱吃的蛋糕，在楼下等，怕你跑了，嘿嘿～ "不用。"林烬猛地锁上手机屏幕，"我有约了。" 顾安的目光在他紧握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突然伸手撑在他耳侧的隔断板上："是楼下那位？"他声音压得很低，"需要我帮忙挡桃花吗？" 林烬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直视着顾安，眼底一片冷淡。他嘴角微微绷紧，声音平静却不容反驳："不需要。" 说完，他直接侧身从顾安撑在隔断上的手臂下方穿过，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顾安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动了动，最后缓缓收回。他看着林烬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轻轻啧了一声，低声自语："还是这么倔。" 林烬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直到金属门完全合上，他才稍稍松懈下来，后背贴上冰凉的电梯壁。他掏出手机，程净远又发来几条消息，但他已经懒得看了，直接划开通讯录，找到白知夏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白知夏。"他声音里带着疲惫，"你店里还开着吗？我过去喝一杯。" 电话那头传来白知夏爽朗的笑声："哟，稀客啊！给你留个包厢？" "不用，"林烬揉了揉太阳穴，"随便点就行。" 电梯到达一楼，门一开，他就看到大厅休息区坐着的程净远。 对方也看见了他，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那种林烬曾经很熟悉的笑："烬宝。" 林烬脚步没停，径直朝大门走去，只丢下一句："别跟过来。" 程净远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提着印着某家高档甜品店logo的纸袋，在林烬眼前晃了晃："你最爱吃的栗子蛋糕，我排了半小时队买的。"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大学时每次打工回来给林烬带夜宵的样子。 林烬脚步不停："不需要。" "那我送你回家！"程净远锲而不舍地跟上，伸手要去接林烬的公文包，"你以前都说最喜欢我接你下..." "能不能滚远点。"林烬终于停下，声音压得极低。 程净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烬宝你走错方向了，家在这边......哦你是要去找小白啊？"他眼睛突然红了，"那我陪你去好不好？就像大二那年你发烧，我们三个一起翻校医院围墙..." 林烬猛地想甩开他的手，却在听到"大二"时动作滞了一瞬。记忆突然涌上来——程净远背着他穿过暴雨中的校园，那人后背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衬衫传过来；他们在24小时便利店共享一副耳机听编程课，程净远总能把晦涩的概念讲得生动有趣。 "别在这里装可怜。"林烬咬牙道，却没能甩开对方突然加重力道的手。 "你不能这样对我......"程净远的声音带着哽咽，"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了吗？那次在图书馆顶楼，你说..." "闭嘴。"林烬太阳穴突突直跳。夜风吹过程净远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和他们大学共用四年的衣柜气味一模一样。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去找白知夏。"语气却不像刚才那么冷硬了。 程净远立刻破涕为笑，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林烬大学常吃的晕车药："那我陪你去坐公交！你每次坐317路都会..." "随便你。"林烬扭头就走，却没再拒绝那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身影。 夜间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城市的霓虹中，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疲惫的乘客。 林烬靠在窗边，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车窗微开，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些许烦躁。 程净远就坐在他旁边，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盒栗子蛋糕，时不时偷瞄一眼林烬的侧脸，像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他安静得反常，既没有继续喋喋不休地道歉，也没有再伸手去碰林烬，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像只被训过的大狗，明明想靠近却又不敢造次。 公交车的广播报出下一站的名称，程净远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林烬快到站了，但见他依然闭目养神，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把蛋糕盒往林烬那边挪了挪，仿佛这样就能让他闻到甜品的香气似的。 林烬其实根本没睡着。他能感觉到程净远的视线，也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栗子蛋糕的味道 ——那是他大学时熬夜写代码后最喜欢的慰藉。程净远总是记得，哪怕凌晨三点，也会想方设法给他弄来。 车缓缓停下，林烬睁开眼，径直起身下车，程净远赶紧跟上，却还是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敢靠得太近。 夜风里，林烬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蛋糕给我。" 程净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突然奖励了骨头的大型犬，赶紧把纸袋递过去，嘴角忍不住上扬：“嘿嘿，我就知道你拒绝不了” 林烬没接话，只是拎着蛋糕，头也不回地朝白知夏的餐馆走去。 程净远跟在他身后，这一次，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知夏小馆"的招牌在夜色中泛着暖黄的光，林烬推门进去，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白知夏正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他比林烬略高一点，皮肤是常年待在厨房被炉火熏烤的健康小麦色，围裙下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 一见到林烬，他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白牙："林哥哥～"故意拖长的尾音腻得能滴出糖来。 林烬习以为常地抬手揉乱他一头微卷的短发，径直走向角落的老位置——那里有张特意加高了椅背的椅子，是白知夏专门为他这个程序员准备的。 白知夏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跟在林烬身后进来的程净远。 他砰地一声把盘子撂在最近的桌上："谁叫你来的？滚出去！" 程净远非但没退，反而厚着脸皮凑近，伸手去搭白知夏的肩膀："小白别这么凶嘛，当年你学做红烧肉还是我教的......" 白知夏抄起抹布就抽过去："教个屁！你把林烬......" "两碗阳春面。"林烬突然出声，手指在木质桌面上敲了敲，"加辣。" 白知夏举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瞪了程净远一眼，最终悻悻地转身往厨房走，嘴里嘟囔着："迟早往他面里下敌敌畏......" 程净远趁机蹭到林烬对面坐下，献宝似的拆开蛋糕盒："你先垫垫肚子？" 林烬瞥了他一眼，突然把蛋糕推到桌子正中央："分着吃。" 程净远愣住，随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而厨房里传来白知夏愤怒的摔锅声。 他挖了一勺栗子蛋糕，殷勤地递到林烬嘴边："尝尝？还是那家店的。" 林烬眉头一抽，别开脸："不用，我自己来。" 自己拿起勺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甜腻的栗子香在舌尖化开，熟悉的味道让他恍惚了一瞬。 他低头刷着手机，工作群里何美和王小雨还在疯狂刷屏： 何美：[图片]偷拍到的新人侧颜！这睫毛是真实存在的吗？！ 王小雨：救命啊他下午帮我修打印机，手好好看！！！ 唐明：你俩收敛点，群里还有领导呢@林烬 林烬面无表情地划掉群聊，一抬头发现白知夏正端着两碗阳春面气势汹汹地走来，"砰"地一声把面碗砸在程净远面前，汤汁溅了几滴在桌上。 "吃吧，毒不死你。"白知夏恶狠狠地瞪了程净远一眼，一屁股坐在林烬旁边，胳膊故意挨着林烬的，"林烬，你尝尝新腌的辣酱。" 程净远看着自己碗里明显少了一半的分量，委屈巴巴地望向林烬："烬宝..." 林烬头也不抬地拌着面："再叫那个名字就把我碗里的葱花全挑给你。" 程净远立刻闭嘴，而白知夏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厨房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三人同时抬头，透过玻璃门隐约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徒手掰他们的后门锁？ 白知夏猛地站起来："卧槽有贼......" 话音未落，后门被暴力拆开，顾安拍着袖口的木屑走进来，抬眼正好对上林烬和白知夏惊愕的目光。 "抱歉，"顾安晃了晃手机，"梁经理说项目有紧急bug，我查监控看到领导来了这儿。"他目光扫过程净远搭在林烬外套上的手，微笑加深，"看来打扰各位宵夜了？" 第4章 心事 白知夏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顾安的手都在抖：“你你你——小安子？！”他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他完全忘了后门锁被暴力拆解的事，整个人处于震惊过度的状态。毕竟上一次见到顾安，还是几年前枕溪村的夏天，那个跟在他和林烬身后疯跑的小屁孩。 顾安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冲白知夏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小白哥，好久不见。” 白知夏：“……”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林烬，发现对方正低头猛嗦面条，仿佛碗里有什么宇宙真理。再看向程净远，程净远正一脸茫然地挖着蛋糕，显然没搞清状况。 白知夏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声音：“你他妈——”他指了指后门，“——把我锁拆了？！” 顾安无辜地眨了眨眼：“紧急情况，公司财产损失我会赔偿的。” 林烬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什么bug？” 顾安晃了晃手机：“哦，梁经理说系统崩溃了，但我刚刚发现——”他划开屏幕，上面赫然是梁弛五分钟前发的语音消息，外放出来是醉醺醺的声音：“小林啊……来‘夜色’酒吧陪我喝一杯嘛……” 全场死寂。 白知夏的拳头硬了：“所以你是编的？！” 顾安从容不迫地收起手机，目光落在程净远搭在林烬椅背的手上：“不算编，毕竟……”他微微一笑，“看到这个画面，我确实觉得挺崩溃的。” 林烬拎起公文包起身，语气冷淡："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程净远赶紧扒拉两口面条，烫得直哈气也不忘追上去："烬宝等等我！" 顾安听到这个称呼，眉头明显抽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但很快又恢复那副从容的表情。 他冲白知夏点点头："门锁我会赔的。"说完，迈开长腿跟了出去。 白知夏还站在原地发愣，半晌才冲着空荡荡的后门吼道："——记得赔我锁！！" 夜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进店里，白知夏盯着桌上没吃完的蛋糕和面条，突然觉得心累："……这都什么事儿啊。" 林烬快步走在夜色中，程净远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几次想伸手去牵他，都被躲开。 "刚刚那人是谁啊？"程净远忍不住问，"没听你和小白提起过。" "新来的实习生。"林烬目不斜视。 程净远撇撇嘴："看着不像实习生，倒像你们老板。" "废话真多。" "小白也认识他？" "嗯。" 程净远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准备买车了！"他凑近了些，语气带着讨好，"以后就能天天接你上下班，下雨天也不怕..." 林烬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想起大学时，他们挤在公交车站躲雨，程净远总是把外套撑在两人头顶，说等以后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车。 "不需要。"他声音却依然冷硬。 程净远突然拦住他的去路："林烬，"夜灯下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爸妈也很想你，上次还问我们..." "你出轨的时候想过这些吗？"林烬猛地抬眼，左眼尾的痣在路灯下红得刺眼。 程净远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顾安不紧不慢地跟上来，手里晃着车钥匙："林工，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他目光扫过程净远僵住的表情，轻飘飘地补了句："公司配的车，省油。" 林烬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顾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怀疑："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公司就给你配车？" 顾安晃了晃钥匙，笑得毫无破绽："特殊人才引进条款，合同里有写。"他故意把钥匙扣转了个面，露出安途智联的logo，"新能源车，充电桩就在公司楼下。" 程净远立刻插话："这种电动车坐着不舒服！烬宝我们打车，我..." "好啊。"林烬突然开口，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顾安，"正好聊聊明天的工作。" 顾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快步上前拉开副驾驶门。程净远想跟过去，却被顾安一个侧身挡住："抱歉，公司车只载员工。" 夜风吹乱了三人的衣角。林烬坐进车里，透过后视镜看到程净远站在原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顾安系安全带时忽然倾身过来，茶香味瞬间笼罩："领导，空调温度合适吗？" 林烬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你驾照不会是买的吧？" 顾安轻笑了一声："当然不是。"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分明，动作熟练地启动车子，显然车技不错。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导航系统发出轻微的电子音。 顾安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口："公司前几年就给你配车了，怎么从来不见你开？" 林烬身体微微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你怎么知道？" "何姐姐说的。"顾安余光瞥见他发白的指节，语气放轻了些，"她说你连车钥匙都放在行政部。" "不关你事。"林烬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光在他侧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他的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层薄汗。每次握住方向盘，那种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就会在耳边炸开——五岁那年的记忆像老旧的胶片电影，一帧帧在眼前闪回。父母最后留给他的，是后视镜里那抹惊恐的眼神。 顾安突然打了转向灯，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他关掉引擎，夜色瞬间笼罩了狭小的车厢。 "林烬。"他第一次没叫"林工"，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你左耳后方的伤疤......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林烬猛地转头，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连白知夏都不知道的旧伤，顾安怎么会...... 林烬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不关你事，快开车。"他报了自己小区的地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逐客令。 顾安没再追问，重新发动车子，但过了片刻，他又开口，这次语气随意了许多："刚刚那个人，是你前男友？还出了轨？" 林烬猛地转头，眼神锐利："你调查我？" 顾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目光依然看着前方，嘴角却微微扬起："何美和王小雨在茶水间聊得挺大声的。"他顿了顿，"全公司都知道技术部的林工有个渣男前任，分手了还死缠烂打。" 林烬："......"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靠在座椅上，拒绝继续这个话题。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顾安瞥了他一眼，忽然轻声道："眼光真差。" 林烬眼皮一跳，但终究没睁眼，只是冷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顾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淡淡的："我眼光很好。" 林烬假装没听懂，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下班后你就跟踪我？还有，为什么来这个公司？" 顾安唇角微扬："只是凑巧罢了。"他顿了顿，嗓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我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哥哥呢。" 林烬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看我信吗"。 "不管怎么样，"林烬语气严肃起来，"工作就是工作。要是耽误我拿年终奖，我——" 话没说完，顾安突然笑出了声。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抵在唇边，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林烬皱眉："笑什么？" 顾安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带着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他趁着红灯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烬，"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紧张就爱拿别的说事。" 林烬被他这句话噎住，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 他板起脸，故作严厉地瞪了顾安一眼："没大没小的。"语气里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拿他没办法似的。 顾安笑意更深，趁着换挡的间隙，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林烬的左耳垂——那里正是他耳尖发红最明显的地方。 "哥哥，"他声音压低，带着点懒散的调侃，"你这里出卖你了。" 林烬一把拍开他的手："好好开车！" 顾安收回手，却依然笑得像只得逞的猫。车子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林烬住的小区已经近在眼前。 老旧的居民楼在夜色中安静伫立，楼道口的感应灯随着引擎声亮起，像是专程为他们点亮似的。 顾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林烬的背影，忽然提高声音："哥哥，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夜风里，林烬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 顾安也不恼，低头划开手机，发了条消息： 「明天见，领导。」 林烬刚走到三楼，手机就震了一下。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那是一条粗糙的木雕小鱼，是十五岁那年他在枕溪村的河边，用杨树枝给十岁的顾安刻的。 记忆突然鲜明起来：小男孩捧着木雕明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别捏的说"丑死了"。 楼道感应灯忽然熄灭，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林烬脸上，照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摸出钥匙开了门。 而楼下，顾安的车依然没走。他仰头看着那扇亮起灯的窗户，直到林烬的身影出现在窗帘后，才笑着发动车子离开。 顾安回到郊区的独栋别墅，洗完澡后随意擦了擦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上。他疲惫地倒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柜拿起那个已经有些泛旧的木雕小鱼，指腹轻轻摩挲过粗糙的纹路。 "啧。"他盯着天花板冷笑一声，随手拉开抽屉取出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和水吞下。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下周董事会议，别迟到。」 顾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将手机反扣在枕边。他仰头盯着吊灯，灯光刺得眼睛发疼。半晌，他忽然拿起木雕小鱼，对着灯光细细地看。 木鱼尾巴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林"字，是当年那个清瘦少年用削铅笔的小刀一点点刻出来的。 "哥哥..."他对着空气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你现在倒是学会躲着我了。" 窗外树影婆娑，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顾安把木雕放回枕边，关灯躺下，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很久都没睡着。 第5章 夏至 林烬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盯着手机里模糊的合照，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枕溪村那个闷热的夏天。 记忆像老旧的胶片电影，一帧帧在脑海中闪回—— 十三岁的林烬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杠自行车，车链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白知夏坐在后座，两条晒得黝黑的小腿晃啊晃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哥哥你慢点！"白知夏揪着林烬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点慌。 林烬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怎么还害怕了？"他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白知夏的膝盖，"不会摔着你的。" 河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知夏还是不太放心，手指攥得更紧了，嘴里嘟囔着："上次蔡辰骑车就摔沟里了......" 夏日的阳光把河面照得泛着碎金似的光，蝉鸣声从岸边的柳树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和远处稻田里的蛙叫混在一起。 林烬低笑了一声，故意晃了下车把，吓得白知夏"哇"地叫出声，随即又稳稳扶正："那是他笨。" "靠，我不想坐了！"白知夏挣扎着要往下跳，两条小腿胡乱蹬着。 林烬被他闹得车把一晃，赶紧稳住，笑得肩膀直抖："别动，别动！" 白知夏鼓着腮帮子，脸晒得红扑扑的，活像个气鼓鼓的小青蛙。他拽了拽林烬的衣角，催促道："那你快点！一会儿小溪里的鱼都被蔡辰他们那几个抓完了！" 林烬故意慢悠悠地踩着踏板，车轮碾过河岸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急什么，"他懒洋洋地说，"蔡辰那家伙连泥鳅都捞不着，更别说鱼了。" 白知夏撇撇嘴，眼睛却亮晶晶的，显然已经迫不及待要冲去溪边了。 自行车刚在河滩边停稳，白知夏就迫不及待地蹦下来，光脚丫踩在晒得发烫的石头上，烫得他"哎哟"一声，单脚跳了两下。 "哥哥我们快去！"他拽着林烬的胳膊就往河里冲，眼睛亮得跟小灯笼似的。 林烬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无奈地笑着："别急，渔网还没拿呢。" 河里的蔡辰早就看见他们了，黝黑的脸上咧出个大大的笑，露出一排白牙。他猛地弯腰，双手掬起一捧水就朝白知夏泼过来："哟，小短腿来得挺快啊！" "啊！"白知夏被浇了个透心凉，刘海湿哒哒地贴在脑门上。他气得直跺脚，转头就告状："哥哥！蔡辰又欺负我！" 林烬慢悠悠地卷起裤腿，瞥了蔡辰一眼："你等着。"说完弯腰捡了块扁石头，手腕一甩，石头在水面上"啪啪啪"连跳五六下，正好溅了蔡辰一脸水花。 蔡辰抹了把脸，不服气地嚷嚷："林烬你耍赖！" 白知夏躲在林烬身后，探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得意地冲蔡辰做鬼脸。 太阳渐渐西斜，河面上的金光变成了橘红色。他们忙活了一下午，林烬的竹篓里装了大半篓鱼，白知夏的小桶里也有几条扑腾的鲫鱼。 蔡辰和另外几个小子倒没多少收获，网里就零星几条小鱼苗，还不够塞牙缝的。 林烬蹲在河边，从自己篓里匀出一半鱼，倒进蔡辰的网兜里："拿回去给你奶奶炖汤。" 蔡辰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推辞："谢了啊。" 白知夏蹲在旁边，本来还想嘟囔两句，但看到蔡辰那晒得发红的肩膀，又憋回去了，只是小声嘀咕："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蔡辰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了！"他转身跑到河边一棵老柳树下，从水里拽出个用绳子拴着的竹篮，里面赫然躺着个圆滚滚的西瓜。 "来来来，吃瓜！"蔡辰把西瓜往石头上一磕，"咔嚓"一声裂成几瓣，红瓤黑籽，还冒着凉气。几个小子欢呼着一拥而上，蔡辰掰了最大的一块递给林烬，又挑了块甜的塞给白知夏。 白知夏捧着西瓜，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滴，他舔了舔嘴角，突然冲蔡辰笑了："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蔡辰翻了个白眼，故意把西瓜籽往他那边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林烬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咬了口冰凉的西瓜，看着白知夏和蔡辰闹腾。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烬把装鱼的竹篓挂在车把上，拍了拍后座："走了小白，回家。" 白知夏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后座，湿漉漉的裤腿还在滴水，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两只手自然地环住林烬的腰，下巴抵在他背上。 "哥哥，今天那条最大的鲫鱼我们红烧好不好？" "爷爷说上次的鱼汤特别鲜，奶奶喝了两碗呢！" "蔡辰那家伙今天居然没耍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知夏的小嘴叭叭个不停，热气透过林烬薄薄的校服后背，痒痒的。林烬一边蹬着车子，一边随口应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车轮碾过田埂，颠得白知夏"哎哟"一声，胳膊搂得更紧了。林烬故意使坏，突然加速，吓得白知夏哇哇大叫，随即又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河边的风铃草。 晚风裹着稻香扑面而来，白知夏的碎发被吹得乱糟糟的。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哥哥，明天我们还来抓鱼吧？" 林烬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白知夏立刻又欢实起来，晃着腿开始计划明天要带多少盐巴去烤小鱼。 林烬听着他在背后叽叽喳喳，忽然觉得这条走了无数次的乡间小路，今天好像特别短。 他和白知夏家就隔着一道矮墙，墙边还爬着几株野葡萄藤，夏天的时候叶子绿油油的，偶尔还能结出几串酸溜溜的小葡萄。 两家院子挨着，白知夏要是想找林烬，连正门都不用绕，直接踩着墙角的石墩子一翻就能过去。 白知夏从小就爱黏着林烬，像条小尾巴似的。林烬去河边洗菜，他就蹲在旁边玩水；林烬在院子里练毛笔字，他就趴在石桌上歪歪扭扭地跟着描；林烬上山捡柴火，他也要跟着，结果走一半就累得耍赖，最后还是林烬背他下来的。 村里人见了都笑，说白家小子是林家小子的"小影子"。 每年暑假，河里的鱼正肥，他们俩就拎着竹篓和破渔网去溪边。 林烬水性好，能憋着气潜到石头缝里摸鱼；白知夏就在浅水区拿着筛子瞎扑腾，十次有九次捞上来的都是水草，剩下一回能撞大运网住条小鲫鱼，就能乐得在河里蹦跶，溅得林烬满脸水花。 抓来的鱼，大的拿去镇上卖，小的就带回家炖汤。 白知夏的爷爷总夸林烬能干，炖好了鱼汤还会盛一大碗让白知夏端过去给林家爷爷奶奶。林烬的奶奶则会笑眯眯地摸摸白知夏的头，往他手里塞两块麦芽糖。 有时候夜里乘凉，两家人会把竹床拼在院子里，林烬和白知夏就躺在上面看星星。 白知夏会叽叽喳喳地问林烬城里是什么样子，林烬就把他从课本里看来的高楼、汽车、霓虹灯讲给他听。 讲着讲着，白知夏就睡着了，小脑袋不自觉地往林烬肩膀上歪。林烬也不动，就由他靠着，偶尔轻轻扯一下盖在他肚子上的薄毯子，怕他着凉。 枕溪村的夏天总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像河边的芦苇，枯了又绿，绿了又枯。 ———— 第6章 初见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林间小路上，白知夏拎着空竹篓，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林烬："哥哥快点！蔡辰说他在西边那片林子里下的套，我们也去！" 林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手里转着根狗尾巴草："那小子吹牛你也信？野鸡精着呢，哪有那么好抓。" "可他昨天还拿着根野鸡毛在我眼前晃！"白知夏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肯定是怕我们抢他地盘才这么说的。" 林烬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行行行，去看看。不过要是空手回来，可别哭鼻子。" 两人钻进林子深处，树荫一下子浓密起来。白知夏蹑手蹑脚的样子活像只偷油的小老鼠，结果刚走没几步就踩断枯枝，"咔嚓"一声惊飞了树丛里几只麻雀。 林烬扶额："......你这样别说野鸡，连蚂蚱都得被你吓跑。" 白知夏讪讪地挠头，正要辩解，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他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哥哥听！肯定是野鸡！" 结果拨开灌木一看，蔡辰正蹲在土坡下面，手里攥着根拴着红布条的树枝，面前摆着个歪歪扭扭的绳套。他没听到声，转头见他们突然出现，蔡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靠！你俩怎么跟鬼似的！" 白知夏指着绳套哈哈大笑："这就是你说的''抓野鸡神器''？连根鸡毛都没有！" 蔡辰涨红了脸："你、你懂什么！你这穿开裆裤的，别在这当老师哈！" 林烬看着两个活宝斗嘴，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三个烤红薯："行了，野鸡是别想了，吃不吃？" 夕阳西斜，三个少年坐在林子里啃着烤红薯，白知夏和蔡辰还在为到底能不能抓到野鸡争得面红耳赤。 蔡辰吵累了啃着红薯，眼睛四周张望着林子的鸟。 突然嗷了一声“卧槽，有死人”手上烤红薯直接掉在泥地上轱轮着滚了两圈 蔡辰这一嗓子嚎得林子里的鸟都扑棱棱飞起来，白知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红薯也差点掉地上，反手就给了蔡辰一拳："你瞎喊什么啊！" 林烬皱了皱眉，把两人往身后一拦："我去看看。" "看个屁啊！"蔡辰死死拽住林烬的衣角，声音都变调了，"万一是凶杀案呢！咱们快跑吧！" 白知夏也难得和蔡辰统一战线，小脸煞白地点头："哥哥...要不、要不先回去叫大人..." 林烬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安抚，眯着眼睛往那边又看了几眼："看起来是个小孩。" 树丛里确实蜷着个人影，看身形和他们差不多大，穿着城里人才会穿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只不过现在沾满了泥巴和草屑。 那孩子一动不动地趴着，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得吓人。 "喂！"林烬喊了一声，对方没反应。 三人壮着胆子凑近，白知夏躲在林烬背后，只敢露出半张脸。林烬蹲下身，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醒醒？" 突然，那孩子猛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把三人吓得齐刷刷往后一蹦。蔡辰差点被树根绊倒，白知夏直接"嗷"地一声窜到了林烬背上。 "你们是谁？"那孩子撑着坐起来，声音冷冷的，带着城里人特有的腔调。虽然满身狼狈，但仰着下巴的样子活像只骄傲的猫。 林烬把吓得发抖的白知夏从背上扒拉下来，试探着问："你是哪家的？怎么躺在这儿？" 那孩子皱了皱眉，突然捂住右脚踝倒吸一口冷气。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他的脚踝肿得老高，显然是扭伤了。 "顾安。"他闷闷地报了个名字，又补充道，"我外公是村东头新搬来的大夫。" 蔡辰一听就来了精神："哦！就是那个门口种了好多药草的有钱老头？"他凑近打量顾安，"你怎么搞成这样？" 顾安别过脸不回答，耳朵却悄悄红了。白知夏这会儿也不怕了，蹲在旁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迷路啦？" "要你们管！"顾安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结果一动又扯到伤处，疼得直咧嘴。 林烬叹了口气，转身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顾安瞪着林烬的后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蔡辰在旁边起哄："大少爷还不好意思呢？再磨蹭天都黑了！" 最后顾安还是别扭地趴到了林烬背上。回去的路上，白知夏拎着三个人的竹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蔡辰在旁边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顾安则全程板着脸不说话，只有偶尔被颠到伤处时才小声抽气。 林烬感受着背上轻飘飘的重量，心想这城里来的小少爷，怎么比小白还瘦。 蔡辰走在旁边，歪着脑袋瞅着趴在林烬背上的顾安，故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顾安闭着眼睛装死，理都不理他。 白知夏看不过去，瞪了蔡辰一眼："就你话多！你这么闲，怎么不帮我哥背一下啊？" 蔡辰立刻阴阳怪气地学他："''我哥''''我哥''——哟哟哟！"他捏着嗓子，故意扭了扭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烬是你亲哥呢，天天''哥哥''''哥哥''的喊，腻不腻啊？" 白知夏气得脸都红了，抡起手里的竹篓就要砸他："蔡辰你找打是不是！" "哎哟，小短腿急眼了！"蔡辰灵活地往旁边一跳，躲到林烬另一侧，还冲白知夏做鬼脸。 林烬被他们闹得头疼，无奈道："行了，别吵了。"他颠了颠背上的顾安，"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这儿。" 顾安这才睁开眼，冷冷地瞥了蔡辰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幼稚。" 蔡辰一听就来劲了："嘿！你这城里来的大少爷还挺横啊？信不信我——" "蔡辰。"林烬打断他，语气里带着警告，"他脚扭了。" 蔡辰撇撇嘴，总算消停了。白知夏趁机冲他吐舌头，得意洋洋的样子。 顾安看着他们斗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一群白痴。" 林烬刚拐进村东头的小路，远远就看见顾安外公家门口乌泱泱站了一排穿黑西装的男人，个个板着脸，活像庙里的门神。 白知夏和蔡辰立马刹住脚步，齐刷刷躲到林烬身后。 "我、我们是不是送错地方了？"白知夏揪着林烬的衣角，声音都虚了。 蔡辰咽了咽口水："这架势......顾安该不会是什么□□少爷吧？" 顾安倒是淡定，拍了拍林烬的肩膀示意放他下来。他单脚刚落地，那群保镖立刻齐刷刷鞠躬："小少爷！"声音震得树上的麻雀都飞走了。 屋里冲出来一对老夫妻，老太太一把搂住顾安心肝肉地叫，老爷子则紧张地检查他肿成馒头的脚踝。等确认没骨折才转向林烬他们："小朋友，真是太感谢了！你们住哪家？明天我们登门道谢。" 林烬摆摆手往后退："没事没事，应该的。"他后背都快被白知夏和蔡辰掐出印子了——那俩怂包死死拽着他，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顾安被外婆搂着，却一直斜眼往这边看。见他们三个缩成一团的怂样，突然"噗嗤"笑出声，眼角眉梢都写着"看你们那点出息"。 林烬顿时觉得手痒痒。 他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拽着俩跟班转身就走。背后还能听见顾安外婆在喊："明天让厨房做点心送过去啊——" 等拐过巷角，蔡辰才活过来似的跳脚："靠！那小子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们？" 白知夏鼓着腮帮子："早知道就让他烂在林子里！" “就是，你应该上去给他两巴掌，再给他个旋风三连踢” “姓蔡的，你怎么不去？？” 林烬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无奈地摇摇头："行了，别管了，回去烤鱼吃吧。" 白知夏一听吃的，眼睛立马亮起来，蹦跶着嚷嚷："我要吃麻辣的！多放辣椒！" 蔡辰厚着脸皮凑过来："我也想去。" "你去个屁！"白知夏瞪他，"刚才还笑话我们，现在又想蹭饭？" 蔡辰嬉皮笑脸地勾住白知夏的脖子："哎哟，小白白~分人家一口嘛~" 林烬看他们闹腾，嘴角微微上扬："一起吧，多双筷子而已。"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晚上你再回去。" 蔡辰立刻嘚瑟起来，冲白知夏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舌头拉得老长："略略略~你哥都发话了，气不气？" 白知夏气得跺脚，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鼓着腮帮子小声嘀咕："吃吃吃，撑死你算了......"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沿着田埂往林家走，白知夏和蔡辰还在你推我搡地闹着，林烬走在前面，手里拎着鱼篓，听着身后两人的斗嘴声，忍不住笑了笑。 晚风轻拂，带着稻田的清香，远处炊烟袅袅，村子里传来各家喊孩子吃饭的声音。 第7章 点心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斑斑点点地洒在院子里。林烬坐在石桌旁，手里握着一支细毛笔，正专注地在宣纸上勾勒着远处的山影。墨色晕染开来，像极了枕溪村清晨雾蒙蒙的山峦。 "哥！你看我做的竹蜻蜓！"白知夏突然举着一根歪歪扭扭的竹片蹦过来，差点撞翻砚台。 林烬眼疾手快地扶住砚台，抬头看了眼那个所谓的"竹蜻蜓"——竹片削得参差不齐，绑着的细绳还打着死结。他无奈地笑笑："小心点，别划着手。" "怕什么，有我看着呢！"蔡辰蹲在墙角，嘴里叼着根竹篾，正用柴刀削着一截竹子。他手法倒是熟练，就是嘴上不饶人："白知夏你这手艺也太烂了，看小爷给你露一手。" 白知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凑过去蹲在蔡辰旁边。两个脑袋挨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讨论着怎么改进那个竹蜻蜓。 林烬摇摇头，继续低头作画。他蘸了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却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那两个捣蛋鬼。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白知夏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蔡辰黝黑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啊！"白知夏突然叫了一声。林烬心头一跳，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 "怎么了？"他急忙放下笔。 "没事没事，"白知夏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指，"就是被竹刺扎了一下。" 蔡辰幸灾乐祸地大笑："让你不听你哥的话！" 林烬走过去，抓起白知夏的手仔细看了看。只是个小刺，他轻轻一拔就出来了。"说了要小心。"他揉揉白知夏的脑袋，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顾安重新坐在石凳上，面前重新摊开一张宣纸，手里捏着支毛笔，正准备画画。白知夏和蔡辰蹲在一旁，脑袋凑在一起捣鼓一只竹蜻蜓，时不时发出“这样不对”“你笨死了”的小声争执。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院门口，比昨天低调了不少，但依然透着股城里来的贵气。车门打开，顾安的外婆先下了车，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还戴着只碧绿的玉镯。 司机从后备箱提出几大盒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子上的烫金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顾安外婆笑着朝林烬他们招了招手：“孩子们，昨天多亏你们送安安回来，这点小心意一定要收下。” 林烬连忙起身，白知夏和蔡辰还蹲在地上，仰着脑袋傻愣愣地看着。 车里，顾安慢悠悠地合上书本，却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就那么坐在后座，微微抬着下巴，活像个等着臣子来拜见的小皇帝。 外婆回头瞪了他一眼：“安安，快下来道谢！” 顾安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地推开车门，但脚刚沾地就“嘶”了一声——显然昨天的扭伤还没好利索。 外婆赶紧扶住他，无奈地对林烬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安安平时不这样的，就是有点怕生……” 林烬看了眼顾安那副别扭样，心里好笑，面上还是礼貌地摇头：“谢谢您，不过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啊？”蔡辰一听就急了，猛地跳起来，“我想吃！”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点心盒子，就差流口水了。 白知夏觉得丢脸极了，使劲拽他袖子：“蔡辰！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顾安看着他们闹腾，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但很快又板起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外婆却已经笑着把点心塞到了林烬手里：“拿着吧，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钱的。” 林烬推辞不过，只好接过。蔡辰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想拆盒子，被白知夏一巴掌拍开：“等会儿！” 顾安站在车边，看着他们，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土包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蔡辰立刻炸毛：“你说谁呢！” 外婆赶紧打圆场，轻轻拍了下顾安的后脑勺：“这孩子！” 林烬倒是没生气，反而觉得顾安这副别扭样有点好笑。他拎着点心盒子，冲顾安点了点头：“谢了。” 顾安别过脸不看他，耳朵却悄悄红了。 外婆亲切地拉着林烬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住在村东头新搬过来的，安安他今年放暑假过来玩。你多大啦？" 林烬礼貌地回答："13岁。" 外婆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挺稳重的。"她转头朝车里喊道，"安安，过来跟哥哥问好。" 顾安坐在车里，抱着手臂，小脸绷得紧紧的："谁要跟他问好啊！"说完赌气地扭过头去，还故意把车窗摇上去半截。 外婆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 另一边，白知夏和蔡辰完全没在意这边的对话，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几盒精致的点心。蔡辰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那个粉盒子里的肯定是桂花糕..." 白知夏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个金边的...会不会是莲蓉酥啊..." 林烬看着两个馋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礼貌地向顾安外婆道别："谢谢您的点心。" 外婆热情地挥手："有空来家里玩啊！安安一个人也闷得慌..."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车里传来顾安炸毛的声音："我才不闷！" 等他们一走，蔡辰就抱着点心盒子蹦蹦跳跳，白知夏眼巴巴地看着林烬："哥哥...我们现在能打开吗？" 林烬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终于松口："进去分了和爷爷奶奶一起吃。" 两个小家伙顿时欢呼起来，连蹦带跳地往屋里跑。 林烬把精致的点心盒小心拆开，里面整齐码着各色糕点，桂花糕晶莹剔透，莲蓉酥金黄酥脆，还有豆沙馅的糯米团子，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他仔细地把点心分成三份，用油纸包好："这些你们一会带回家去。"然后又单独拿出几块，"这些现在吃吧。" 蔡辰早就等不及了，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塞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卧槽！好吃死了！"他狼吞虎咽地嚼着，碎屑掉了一身也顾不上。 白知夏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莲蓉酥，小口小口地咬着，生怕吃太快尝不出味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每咬一口都要幸福地眯一下。 林烬看着他们俩截然不同的吃相，忍不住笑了笑。他拿起一块糯米团子，轻声说："以后赚钱了，就可以经常吃这些了。" 蔡辰嘴里塞得鼓鼓的，疯狂点头，含糊不清地应着："嗯嗯嗯！" 白知夏吃完手里的点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林烬见状，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还有很多呢，爷爷奶奶他们的份都留出来了，这些就放心吃吧。" 白知夏这才开心地又拿起一块，这次吃得放松多了。他蹭到林烬身边，小声说："哥哥，这个比镇上供销社卖的好吃一百倍。" 蔡辰已经解决完第三块，正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林烬...那个绿色的我能再吃一个吗？" 林烬把点心盒往他们那边推了推："都吃了吧，下次..."他顿了顿，想起顾安那副别扭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下次说不定还有机会吃到。"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三个少年围坐在石桌旁，分享着来自城市的精致点心。 白知夏把最后一块绿豆糕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塞给林烬："哥哥也吃。" 蔡辰在旁怪叫："哟哟哟，就想着你哥！"但眼里却没有半点嫉妒，只有满足的笑意。 林烬接过那半块点心，突然觉得，这些甜腻的糕点，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美味几分。 第8章 红薯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林烬和几个小子光着脚丫泡在清凉的河水里，脚边搁着装满鱼的竹篓。蔡辰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根草茎："林烬，明天早上我们去镇上卖鸡蛋吧？" 白知夏立刻举手："可以！我家里也攒了些鸡蛋。" 林烬盘算着家里攒的二十来个鸡蛋，点点头："也好，一起去。" 这时旁边一个晒得黝黑的小子突然戳了戳林烬："林哥，那边有人在看。" 几人齐刷刷回头，只见河岸高处的大榕树下，顾安正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旁边站着个戴墨镜的保镖。他手里捧着个插吸管的椰子，慢条斯理地喝着，一副城里人看乡下风景的架势。 "靠，装什么装。"蔡辰翻了个白眼，"喝个椰子水还非得有人打伞。" 白知夏扯了扯林烬的衣角："这不是那个......" 林烬看了眼顾安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不管他。"他站起身，甩了甩脚上的水珠，"不是说要去挖红薯烤着吃吗？走。" 一听说要烤红薯，几个孩子顿时来了精神，七手八脚地提起鱼篓跟上去。 白知夏故意落在最后，冲顾安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大榕树下，顾安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离开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黑。他狠狠吸了一大口椰子水，把空壳往旁边一递，保镖立刻接过去。他想站起来又忍住了，最后只是赌气似的把遮阳伞往旁边一推，任由太阳晒在脸上。 远处传来蔡辰夸张的大笑和林烬温和的说话声，顾安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保镖小声提醒："小少爷，该回去吃药了。" 顾安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河岸，抿着嘴跟着保镖上了车。 夕阳西斜，山坡上升起一缕缕炊烟。几个小孩围坐在火堆旁，红薯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火苗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蛋都红扑扑的。 "等我以后长大了，要去南部大城市打工！"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兴奋地说，"我爸爸妈妈都在那边，说城里可热闹了！" 蔡辰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开："我爸妈也在那边呢，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 白知夏正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烤红薯，闻言撇撇嘴："你还是先把作业做了吧，上次数学又考了鸭蛋。" 周围的小孩顿时哄笑起来，蔡辰恼羞成怒，一把夹住白知夏的脖子："我是不是读书那块料我自己不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哥哥～一样啊！"他故意把"哥哥"两个字拖得老长。 林烬用树枝拨弄着火堆，闻言笑了笑："别闹了。"他看了眼烤得差不多的红薯，"再闹红薯都糊了。" 白知夏趁机挣脱出来，躲到林烬身后冲蔡辰吐舌头。蔡辰作势要扑过去，被其他孩子笑着拉住。 火堆旁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红薯皮裂开的细微声响。一个小姑娘突然小声说："林烬哥哥，你以后要去大城市吗？" 林烬拨弄火堆的手顿了顿，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还没回答，蔡辰就抢着说："那当然！林烬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城里的好学校！" 白知夏突然不笑了，紧紧攥住林烬的衣角。林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蔡辰眼尖地发现火堆边还躺着一个烤得焦香的胖红薯，立刻伸手去抓："哎？多了一个，谁没吃？不吃我吃了啊！" 白知夏拍开他的爪子："就知道吃吃吃，你是猪吗？" 林烬拿起那个红薯，用树叶包好揣进口袋："给顾家那小子的。" 蔡辰夸张地瞪大眼睛："他吃这个？"他想起那些装在烫金盒子里的精致点心，撇撇嘴，"人家怕是看不上吧。" 白知夏难得赞同地点点头，小脸上写满不情愿。 林烬拍了拍口袋："不知道要不去问问？"他站起身踢散火堆对着另外几个同村的孩子说，"你们吃完了赶紧回家” “你们俩走不走？" "走！"白知夏和蔡辰异口同声地应道，一骨碌爬起来跟上。 白知夏小跑两步追上林烬，扯了扯他的袖子："真给他啊？他要是不要怎么办？" 林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要就你们俩分着吃。" 蔡辰在后面欢呼："好好好！"他捅了捅白知夏，挤眉弄眼，"等会你记得说难吃点，这样他肯定不要！" 白知夏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三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老长，朝着村东头那栋青砖小院走去。路过小河边时，林烬顺手摘了片荷叶，把烤红薯又仔细包了一层。 蔡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小声嘀咕："林烬，你对那小子还挺好......" 林烬走在前面，语气淡淡的："不能白吃那家伙的点心吧。" 蔡辰挠挠头，恍然大悟："哦，也是。" 白知夏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不过他们家点心真的很好吃！爷爷奶奶都说好吃呢。" "我爷爷奶奶也是，"蔡辰得意地拍拍肚皮，"不过他们吃了两口说太甜了，就全给我了——嘿嘿，都进我肚子里了！" 白知夏用看蠢货的眼神斜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客气。" 蔡辰理直气壮："那当然！不吃白不吃！"说完突然想到什么，贼兮兮地凑到林烬旁边，"哎，要是那小子不要红薯，能不能多分我点？" 林烬还没回答，白知夏就跳起来捶他："你想得美！哥哥说了是我们俩平分！" "小气鬼！"蔡辰边躲边做鬼脸，"上次桂花糕我还多分你半块呢！" 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地往前跑，林烬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他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烤红薯，荷叶的清香混着红薯的甜味隐隐约约地飘出来。 远处，顾家那栋气派的小院已经能看到轮廓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砖墙上，院门口那棵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白知夏突然跑回来，拉住林烬的手："哥哥，要是...要是他真的不要，我们能不能就在这儿把它吃了？"他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我保证就吃一小口！" 林烬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好。" 蔡辰在远处跳脚："喂！你们偷偷商量什么呢！我都听见了！" 三个人的笑声在乡间小路上回荡，惊起了路边草丛里的几只麻雀。 林烬一行人站在顾家气派的院门前，他将荷叶包着的烤红薯递给门口西装笔挺的保镖："这是我们给顾安的。" 保镖接过红薯，却站在原地没动："我需要先禀告一声，还要检查一下。" 白知夏和蔡辰在后面小声嘀咕："他们是不是怕我们下毒啊？" "真是小心眼！"蔡辰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林烬眉头抽了抽，转身就要走："随你们，那我们回去了。" 保镖却突然伸手拦住他们："请等一下。如果检查出问题，也好当场对质。"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烬的怒火。他猛地转身，眼神冷了下来："不吃可以丢了。" 白知夏和蔡辰也气得跳脚："还回来！我们俩还要吃呢！"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顾安拄着一根精致的拐杖站在门口，脚踝上还缠着绷带。他冷着脸对保镖说："谁让你拦人的？" 保镖立刻低头退到一旁。顾安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荷叶包上，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白知夏和蔡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傲娇鬼居然会道谢。林烬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点点头："趁热吃。" 顾安别扭地转过身，却在迈进门槛时突然停住："......要进来坐坐吗？" 林烬摇了摇头："不用了，要回家吃饭了。" 蔡辰却忍不住嘴欠，冲着顾安喊了句："多吃点啊——我们下毒了！" "嘶——"林烬一把捏住蔡辰的脸颊肉，把他扯得龇牙咧嘴，"再胡说八道？" 白知夏看着蔡辰滑稽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活该！" 顾安站在台阶上，抱着烤红薯，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别过脸，小声说了句："......爱来不来。"但抓着荷叶包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走了。"林烬松开蔡辰，朝顾安点点头，"再见。"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打打闹闹地往回走。 白知夏蹦蹦跳跳地追问："哥哥，你说他会吃吗？" 蔡辰揉着被捏红的脸颊，哼哼唧唧："肯定偷偷吃！我奶奶说城里人就爱假客气......" 林烬回头看了眼。顾家院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个倔强的小木偶。 “不知道，回家吃饭吧” “好耶！” “我要吃两大碗干饭！” “吃吃吃，跟猪头一样了” “蔡辰！！你找死” “哈哈哈哈” 晚风送来若有若无的烤红薯香气，混着荷叶的清香，飘散在夏日的暮色里。 —— 第9章 做错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三个少年就背着竹筐出发了。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竹筐里的鸡蛋用稻草垫得严严实实。 "新鲜鸡蛋！自家养的土鸡蛋！"蔡辰一到集市就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引得几个早起的妇人侧目。 白知夏有样学样，却喊得细声细气："鸡、鸡蛋......"被蔡辰笑话得像蚊子叫。 林烬把竹筐摆在阴凉处，从怀里掏出块旧布铺在地上，将鸡蛋一个个码好。阳光渐渐爬上屋檐时，集市热闹起来。 "小兄弟，这鸡蛋怎么卖？"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婶蹲下身。 "五毛一个，买十个送一个。"林烬熟练地答道，"都是昨天新下的，您看这蛋黄多红。" 到中午时分，三人的鸡蛋都卖得七七八八。他们蹲在集市角落的台阶上，就着竹筒里的凉水啃冷馒头。蔡辰把最后一点馒头屑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要是能买碗馄饨就好了......" 白知夏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神秘兮兮地打开："我带了咸菜！"三双筷子立刻凑了过来。 林烬数着皱巴巴的零钱，突然听见一阵汽车鸣笛声。抬头望去，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集市，车窗后，顾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蔡辰用手肘捅了捅林烬："哟，大少爷来视察民情了？" 白知夏嘴里塞满咸菜，含糊不清地说："他、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林烬把钱仔细收好，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赶紧吃完，下午还要去买盐和针线。" 蔡辰摸着肚子哀嚎："靠，没吃饱！早知道多带两个馒头了......" 林烬顿了顿，从布包里摸出个用旧布条仔细包着的小包。他一层层掀开，露出三块烤得金黄的饼干。 蔡辰眼睛"唰"地亮了："哪来的？！" "昨晚奶奶烤的。"林烬把饼干分给两人，"本来准备下午回去路上吃的。"他看了眼所剩不多的鸡蛋筐，"反正也卖得差不多了，现在吃吧。" 白知夏接过饼干，眼睛亮得像星星："爱死你了哥哥！" 蔡辰立刻捏着嗓子学他："爱死你啦哥哥～"还故意往林烬肩膀上蹭，被白知夏气呼呼地推开。 三个人坐在台阶上咔嚓咔嚓啃饼干，碎屑掉了一身。 蔡辰吃得急，呛得直咳嗽，林烬赶紧把竹筒递过去。白知夏小口小口咬着，突然掰下一半塞给林烬："哥哥也吃。"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集市的喧嚣渐渐远去。 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蔡辰突然跳起来："咱们凑钱买串糖葫芦分着吃吧？" 白知夏立刻举手赞成，眼巴巴地看向林烬。林烬摸了摸兜里的零钱，笑着点头："走。" 他们追着糖葫芦的吆喝声跑去，竹筐里的几个鸡蛋随着奔跑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像一窝温暖的小月亮。 三个人正站在路边分着一串糖葫芦，白知夏踮着脚数着上面的山楂："我一颗，蔡辰一颗，哥哥一颗..." 蔡辰急得直蹦："快点！糖都要化了！" 就在这时，顾安带着保镖走了过来。小少爷手里举着好几串糖葫芦，金灿灿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示意保镖把糖葫芦递给林烬他们，自己则别过脸，硬邦邦地挤出一个字："吃。" 林烬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把手里那串已经有些化了的糖葫芦塞给白知夏，声音像是结了冰："不用，我们走。" 就连最贪吃的白知夏和蔡辰也反常地没有伸手。白知夏紧紧攥着那串简陋的糖葫芦，蔡辰则撇着嘴把脸扭到一边。三个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顾安站在路边，手里攥着那串没送出去的糖葫芦，竹签都快被他捏断了。他盯着林烬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红，却又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示弱。 "少爷......"保镖小心翼翼地开口。 "谁稀罕给他们！"顾安突然把糖葫芦狠狠摔在地上，晶莹的糖壳碎了一地。他转身就往轿车方向走，脚步又快又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保镖慌忙去扶，却被他一把甩开："别碰我！" 而此时，走出一段距离的三个少年也沉默得反常。蔡辰难得没嚷嚷着要回去拿糖葫芦，白知夏更是紧紧攥着林烬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 "哥哥......"白知夏小声问，"我们是不是......" 林烬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说话。但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停下，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块饼干，掰成两半分给两人："吃吧。" 蔡辰接过饼干，突然噗嗤笑出声："林烬，你好像老妈子啊。" 白知夏立刻踢了他一脚，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阳光重新洒在三个人的肩头，方才的不愉快仿佛随着夏日的风飘远了。 而在街角的轿车里，顾安正把脸贴在窗户上，偷偷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小少爷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夕阳西斜，三个少年背着空竹筐走在回村的土路上，影子被拉得老长。白知夏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犹豫着开口："哥哥，我们刚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其实我也知道他没什么恶意。" 林烬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道："我知道，但是我刚刚就是感觉......" "感觉我们像要饭的！"蔡辰立马接话，还夸张地做了个乞讨的动作。 林烬沉默下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蔡辰小跑两步跟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呀不过也是，那种小少爷哪懂这些。这样也好，他以后也不会来找我们玩了，省得哪里磕着碰着，我们可赔不起。" 白知夏担忧地看了眼林烬："但愿他不要生气吧......" 林烬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我刚刚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蔡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哎呦，都知道你自尊心强咯——"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白知夏气鼓鼓地踹了蔡辰一脚。 蔡辰灵活地躲开，做了个鬼脸。 林烬踢着脚下的石子，轻声道："下次有机会...找他道歉吧。" 白知夏立刻点头："好！我给他做个竹蜻蜓！" 蔡辰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拉倒吧，就你那手艺，做出来的竹蜻蜓丑死了！略略略~" “蔡辰，你完了” “来打我啊～嘬嘬嘬” 林烬听着他们俩斗嘴，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该给他做点什么道歉......" 蔡辰躲过白知夏的攻击，一把搂住林烬的肩膀，晃了晃："哎呦，他们城里人哪吃过我们这儿的土特产？明天咱们去河里抓几条大鱼给他不就好了！"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怎么这么伤感啊，都不像我认识的你了。" 林烬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知夏突然跑到前面，转身倒着走，认真地说："哥哥没错！是他先让保镖那样的......"但又小声补充，"不过...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蔡辰难得没抬杠，只是用力拍了拍林烬的后背："行啦！明天抓鱼去，我保证不跟那小子吵架，行了吧？" 林烬看着两个伙伴关切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远处，村口的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乘凉，隐约传来悠扬的二胡声。 "走吧，"林烬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竹筐，"明天早点去河边。" 白知夏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蔡辰故意学着他的样子，扭扭捏捏地喊："''哥哥明天早点叫我~''"惹得白知夏回头就要打他。 林烬看着他们打闹的背影，心里的郁结似乎也散了些。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稻田的清香，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 第10章 约定 天刚蒙蒙亮，三个少年就扛着渔网竹篓来到了河边。晨雾还没散尽，河水泛着粼粼的微光。 "他们家这么多保镖，抓一两条哪里够啊？"白知夏蹲在河边整理渔网，小脸认真。 "纳尼？？？"蔡辰突然用夸张的日语腔调叫起来，扑通一声跳进河里，"还要给他们家保镖吃？"水花溅了白知夏一身。 白知夏被逗得咯咯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林烬也忍不住笑了，挽起裤腿下了水："也抓不了这么多，抓两条大点的就好了吧。"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鱼......" 蔡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冒出水面时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管他喜不喜欢！这可是咱们村的河鲜，城里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太阳渐渐升高，三人在河里忙活了大半天。白知夏的裤腿全湿了，蔡辰的脸上沾满了泥巴，林烬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竹篓里终于有了两条肥美的鲤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够大了吧？"白知夏小心翼翼地去摸鱼尾巴，被鱼尾拍起的水花吓了一跳。 林烬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脸："嗯，够大了。"他看了眼天色，"现在送去应该正好赶上他们吃午饭......" 蔡辰突然挤眉弄眼："要不要再摘点野果子？我昨天看见后山有好多......" 三个人的笑声在河面上荡开，惊飞了几只水鸟。 林烬三人站在顾家院门口，怀里抱着刚摘的野果子，手里提着两条用草绳串着的大鲤鱼。顾安的外公正给院子里的药草浇水，一抬头看见他们，立刻笑呵呵地招手："哎呦，孩子们快进来！" "伯伯好，"林烬有些拘谨地开口，"顾安在吗？" 老爷子擦了擦手上的泥，朝屋里努努嘴："在呢！昨天不知道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他压低声音，像分享什么秘密似的，"你们来得正好，陪他玩玩。" 林烬、白知夏和蔡辰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心虚。老爷子已经转身朝屋里喊："安安啊！有朋友来找你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动静。 老爷子又喊了一嗓子："再不出来，爷爷可要把你藏的那盒巧克力分给小朋友啦！" "哗啦"一声，二楼窗户猛地被推开。顾安探出半个身子，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还有点红。他刚要说话，突然看清院子里站着的人，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白知夏悄悄扯了扯林烬的衣角："哥哥，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蔡辰挠挠头，难得没耍贫嘴。林烬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里的鱼："我们...抓了鱼给你。" 二楼窗户又悄悄打开一条缝。顾安的声音闷闷地飘下来："......谁稀罕。" 老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一拍大腿："这样！安安你带小朋友们去后院烤鱼，爷爷给你们拿调料去！"说完不由分说地把三人往后院推，又朝楼上喊，"再不下来我可真把巧克力送人了啊！"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不一会儿，顾安别扭地站在后院门口，眼睛还红红的，手里却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纸——正是昨天那个没送出去的糖葫芦包装纸。 四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阳光透过葡萄架斑驳地洒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带着药草的清香。 蔡辰突然举起野果子："喂，这个可甜了，要不要尝尝？" 白知夏赶紧补充："是我们一大早去摘的！" 林烬没说话，只是把鱼往顾安面前递了递。 顾安盯着鱼看了好久，突然转身跑进屋里。就在三人不知所措时，他又噔噔噔跑回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点心盒。 "......交换。"他别过脸，耳朵红红的。 老爷子躲在厨房窗户后面偷看，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当林烬、白知夏和蔡辰看到后院那个锃光瓦亮的高级不锈钢烧烤架时，三双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哇塞——！" 顾安见状，小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走上前，像个小老师似的演示起来："这里是调节火力的，这边可以升降烤网，还有自动旋转功能......"手指在按钮上戳来戳去，一副很懂的样子。 蔡辰撸起袖子："我先来处理鱼！" 顾安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这种事情交给保姆做就好了啊。" "很快的！"蔡辰已经跃跃欲试，"在哪弄？" 顾安不情不愿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等蔡辰拎着鱼兴冲冲地跑开后，林烬和白知夏正蹲在烧烤架前研究按钮。白知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烤网："哥哥，这个好高级啊......" 顾伯伯笑呵呵地指挥保姆们端出各种食材：腌制好的牛肉串、鲜虾、玉米，还有城里带来的各种精致零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蔡辰处理完鱼回来，看到这阵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的天！这也太丰盛了吧！"他脏兮兮的手就要去拿蛋糕，被顾安一巴掌拍开："洗手去！" 白知夏已经迫不及待地往烤架上放肉串，林烬则认真地翻看着说明书。顾安站在一旁，虽然还是一副小少爷做派，但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淡了。 "这个要这样烤......"顾安凑过去，假装不经意地指导林烬。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来，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四个孩子围在烤架旁，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顾安外公坐在藤椅上，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笑眯眯地抿了口茶。 "喂！那块是我的！" "谁让你动作慢！" 林烬坐在烧烤架旁的小板凳上，悄悄往顾安盘子里夹了一块最肥的鱼肚子肉："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顾安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地啃着玉米，闻言耳朵尖悄悄红了。他盯着盘子里的鱼肉看了好久，才小声嘟囔："我...我也有错。"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林烬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原谅我了吗？" 还没等顾安回答，旁边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蔡辰你个王八蛋！口水都喷我碗里了！"白知夏气得跳脚。 蔡辰做作地捂着胸口："干什么？敢嫌弃我？"说着故意又往白知夏那边凑，"哈——"地大哈一口气。 林烬的眉头抽了抽，无奈地对顾安说："他们俩就这样...不用理。" 顾安看着打闹的两人，突然"噗嗤"笑出声。他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戳了戳鱼肉，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原谅你了。" 阳光暖暖地洒在四个孩子身上，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院子里药草的清香。 顾安悄悄往林烬那边挪了挪小板凳，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靠得很近很近。 林烬看着顾安，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那以后一起玩吧。你会游泳吗？我带你去捕鱼。" 顾安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点了点头："会，但是他们不让我去太危险的地方。"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保镖。 林烬摆摆手："那也没关系，叫他们在附近看着就行。" 顾安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嗯，好。"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林烬伸出手，"我叫林烬，13岁。" 白知夏和蔡辰立刻凑了过来。白知夏一把搂住顾安的肩膀："我叫白知夏，十岁了！" 蔡辰嘴里还塞着烤肉，含糊不清地说："蔡辰，以后叫我蔡大哥！我也13！" 白知夏立刻拆台："你放屁！你明明就12！" 顾安被他们挤在中间，有些别扭但还是小声说："我八岁......" "太好了！"白知夏眼睛一亮，搂着顾安的肩膀晃了晃，"那你得叫我白哥！" 顾安皱着眉拉开他沾满油脂的手："脏......" 白知夏故意又蹭上去："脏什么脏！敢嫌弃你白哥？" 蔡辰在旁边起哄："就是！小顾同志，要懂规矩！" 林烬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忍不住笑出声。顾安虽然一脸嫌弃，但嘴角却悄悄上扬着，没有真的躲开。 阳光洒在四个少年身上，院子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就这样，顾安正式成为了他们的小跟班。 林烬带着他下河摸鱼，教他怎么在石头缝里找最肥的鲫鱼； 爬树摘果子时，顾安总是被留在下面接应，因为保镖们死活不让他上树。 每次去镇上卖鸡蛋，顾安都要换上最旧的衣服，但那双锃亮的小皮鞋还是暴露了"大少爷下乡体验生活"的事实。 保镖们站在远处，看着自家小少爷蹲在路边啃冷馒头的样子，心疼得直搓手。倒是顾安，脸蛋晒得红扑扑的，比刚来时精神多了。 转眼暑假就要结束。白知夏帮顾安收拾行李时，偷偷往他包里塞了个歪歪扭扭的竹蜻蜓："这个...虽然丑了点，但是能飞很高......" 蔡辰大咧咧地拍着顾安的背："回去可别忘了我这个大哥啊！" 林烬站在一旁，递给顾安一个小布包："晒干的野莓，路上吃。" 顾安抱着满怀的礼物，眼圈红红的，却还强装镇定："明年...明年我还来。"他特别认真地看着林烬，"你们要等我。" 车子开走时，顾安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直到三个人的身影变成小黑点。白知夏揉着眼睛问："哥哥，他明年真的会来吗？" 林烬望着扬起的尘土，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夕阳把稻田染成金色，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 “约好的了” —— 林烬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泛黄的记忆碎片统统甩出去似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不用看也知道是程净远发来的消息。他干脆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归人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嗡鸣。老旧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制冷效果一般，但总比没有强。 "唉......"他在黑暗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走一步算一步吧。" 明天还要上班，还有项目进度要赶，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顾安要应付......想到这里，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左眼尾的痣，那是顾安小时候总爱用手指戳的地方。 睡意终于渐渐袭来，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枕溪村的河边，听到有人远远地喊他"林烬！"。 第11章 你干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出租屋薄薄的窗帘洒进来，林烬坐在小餐桌前，一边啃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一边划开手机。屏幕上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程妈妈：「小林，最近怎么不来家里吃饭了？阿姨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饺子」 程爸爸：「小林，净远那混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叔叔帮你教训他」 林烬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三明治的蛋黄酱沾到了指尖。他抽了张纸巾慢慢擦干净，才一字一句地回复： 「阿姨，我跟他已经分开了，谢谢关心。」 发完这条，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 「您和叔叔保重身体。」 手机锁屏，被扔进公文包。林烬拎起电脑包出门时，余光瞥见桌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把它装进了保鲜袋——今天中午说不定又要加班。 楼道里遇到隔壁刚买菜回来的大妈，热情地打招呼："小林啊，今天气色不错！" "谢谢阿姨。"他礼貌性地笑笑，实际上眼睛下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 走出小区时，晨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林烬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压下去，抬手看了眼手表—— 7:40，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 也好，趁没人先把昨天没写完的代码搞定。年终奖，KPI，项目进度......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朝公司方向走去。 没有人能阻止林烬工作赚钱——这是他工作以来刻进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清晨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代码一行行在指尖下流淌。 那些关于顾安、程净远的纷乱思绪，全都被他强硬地压缩进大脑某个角落，锁上，贴上封条：“非必要勿扰”。 何美推门进来时，林烬已经写完了一个模块的测试用例。 “林工！你怎么来这么早？”她惊讶地放下包，“顾安刚还问我你有没有到呢……” “项目进度表在我桌上。”林烬头也不抬，“让他把第三章节的需求文档今天下班前交给我。” 何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悄悄瞄了眼林烬——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嶙峋分明，左手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又快又狠，像是跟代码有仇似的。 走廊传来脚步声，顾安端着两杯咖啡斜倚在门框上：“领导，您的咖啡……” “放边上。”林烬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昨天说的架构问题，你方案写完了？” 顾安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他放下咖啡，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三百页，一字不落。” “嗯。”林烬接过文件，随手翻开一页，“出去时带上门。” 何美缩着脖子溜了出去。顾安却没动，他忽然伸手按住林烬正在翻页的手腕—— “林烬。”他声音很轻，“你手在抖。” 显示器蓝光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确实在微微颤抖，像是绷到极致的弓弦。林烬猛地抽回手：“不干活就滚。” 顾安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好啊。”他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那我先去找梁经理聊聊……听说他昨晚在‘夜色’酒吧提到要给你升职？” 林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手指在键盘上重重一敲，发出“咔”的一声响。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我怎么没听说这种事？”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梁弛还没那么大权力，升不升职轮不到他做主。” 顾安仍保持着松领带的姿势，闻言眉梢微挑，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林烬直接站起身，身高虽不及顾安，但气势分毫不让：“你可以出去了。” 他抬手指向门口，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实习生，没资格越过我去找梁弛聊任何事。”他盯着顾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连中央空调的风声都显得刺耳。 顾安缓缓放下手，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却莫名有种散漫的压迫感。他轻笑了一声，非但没退，反而向前一步，几乎贴着林烬的办公桌边缘，低声道： “那领导的意思是……等我转正了，就能聊了？” 林烬的耳尖瞬间绷紧，但面上丝毫不显，直接按下座机快捷键：“保安部吗？我这边有个实习生不太清楚公司规定，麻烦来个人带他去人事部重新学习一下员工守则。” 顾安：“……” 何美在门外偷听，差点被咖啡呛到。 顾安挑了挑眉，非但没恼，反而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微微颔首："好的林工，我这就去重新学习一下员工守则。"说完，还真转身往外走，只是临出门前回头补了句，"对了，您的咖啡再不喝就凉了。" 林烬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代码上。 可刚敲了没几行，内线电话就响了——梁弛让他立刻去一趟办公室。 推门进去时，梁弛正端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见他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林工，你都听说了？" 林烬没接茬，单刀直入："你昨天晚上到处说了什么？" 梁弛轻笑一声，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咔哒一声轻响，百叶窗也被他遥控关上。他走近几步，身上那股浓重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想你陪喝酒是真的，上面要给你升职也是真的。" 林烬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文件柜："怎么，你还想邀功？"他早就看出梁弛那点心思——每次部门聚餐都坐他旁边"不小心"碰他手背，上周团建还非要送他回家。 梁弛又往前凑了凑，伸手要去碰林烬的脸："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梁经理。"林烬突然抬手挡住他的动作，眼神冷得像冰，"我手上还有三个项目等着过审，其中两个——"他故意顿了顿，"是上面的领导亲自盯的。" 梁弛的手僵在半空。 门外突然传来规律的敲门声，顾安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传来："梁经理，总部视频会议，三分钟后开始。" 林烬冷着脸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就要离开。 梁弛却突然伸手，指尖在他脸颊上轻佻地蹭了一下："再见。" "啪！" 林烬直接拍开他的手，力道大得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他一把拉开门，却猝不及防撞上了站在门外的顾安—— 顾安手里还拿着会议资料，目光却死死盯着林烬的脸，眼神瞬间阴沉得吓人。 林烬没说话，径直越过他快步离开，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走廊里，几个同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顾安收回视线，转向办公室里的梁弛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实习生笑容："梁经理，会议室在等您。" 梁弛慢悠悠地整理着西装袖口，经过顾安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新人就该有新人的样子，懂吗？" 顾安微微低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当然。"他声音很轻，"毕竟我才刚来，很多规矩......"抬起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都要慢慢学。" 林烬回到办公室，抽了张纸巾狠狠擦了擦左脸，仿佛要蹭掉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电脑前。 显示器上的代码密密麻麻，光标规律地跳动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工作，只有这个才是实实在在的。什么梁弛的骚扰，什么顾安的突然出现，什么程净远的纠缠，全都见鬼去吧。 何美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林工，要帮你带午饭吗？” “嗯，到时候放桌上就行。”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办公室外，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梁经理”“新人”“林工”之类的字眼。林烬直接戴上降噪耳机，把那些闲言碎语彻底隔绝在外。 ——真是操蛋。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年终奖、项目奖金、爷爷奶奶的养老钱……这些才是他该想的事情。至于其他的？ 懒得浪费心思。 过了几天梁弛被爆出吃回扣的消息就突然传得沸沸扬扬，公司内部邮件直接通报开除，连当天的离职手续都办得异常迅速。 林烬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公告，眉头微皱。梁弛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做事一向圆滑，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揪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整他。 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听说是总部直接派人查的……” “财务部的小张说证据特别全，连三年前的账都翻出来了！” “活该！早看他不顺眼了，上次还摸市场部小李的腰……” 林烬端着咖啡杯站在门口，垂眼听着，没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顾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手里拿着份文件，语气轻松：“林工，架构方案我改好了。” 林烬侧头看了他一眼，顾安笑得一脸无辜，眼睛里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狡黠，像只干了坏事还假装乖巧的狐狸。 “……” 林烬沉默两秒，突然压低声音，“你干的？” 顾安眨了眨眼：“我只是个实习生呀。”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指尖在文件边缘无意识地敲了两下——那是林烬很熟悉的小动作，小时候顾安每次撒谎都会这样。 林烬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接过文件转身走了。 背后，顾安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过来：“对了，新来的部门经理明天到岗——是技术部原来的赵总监调回来的。” 林烬脚步一顿。 赵总监是公司里少有的正经人，作风干脆，最讨厌职场潜规则。 他没回头，但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知道了。” 也好，省的他麻烦了 —— 第12章 晚安 林烬下班刚走到小区楼下，就看到程净远站在路灯旁——那人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乍一看还像个大学生。他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看到林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你为什么跟我爸妈说我们分手了？”程净远快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委屈。 林烬脚步没停：“本来就是。” 程净远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可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了！” “那又怎么样？”林烬刷卡进楼道，语气冷淡，“白知夏的店，你自己跟过来的，饭也是你硬凑着吃的。” 电梯前，程净远突然拦住他，声音低了下来：“我以为……你心里还有我。” 林烬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你想多了。”他按下电梯按钮，“我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程净远的手攥紧了奶茶袋子，塑料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和那个人真的没什么，你难道不相信我……” “程净远。”林烬打断他，“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抬手按住关门键，“别缠着我了。” 程净远突然伸手挡住电梯门：“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他眼睛红红的，声音却带着固执，“就像大学时那样，每天给你带早餐，接你下班，陪你……” “叮——”电梯门因为受阻发出警报声。 林烬闭了闭眼，突然觉得疲惫：“随你。” 程净远眼睛一亮，趁机挤进电梯，手里还晃着那两杯奶茶：“那我去给你做晚饭！你冰箱里肯定又只有速冻饺子。” 林烬瞥了他一眼：“你工作不忙？” “在忙也没有你重要。”程净远脱口而出，语气熟稔得像回到大学时代——那时候他总翘了课陪林烬去图书馆，说“什么课都比不上你重要”。 电梯缓缓上升，林烬冷笑一声：“那你还出轨？” 程净远表情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奶茶包装：“我真的知道错了……” “狗改不了吃屎。”林烬声音很轻，却字字扎人。 程净远猛地抬头，眼眶发红：“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目标楼层。林烬大步走出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信你不如信代码——至少bug改了就真改了。” ……至少他没摔门。 程净远厚着脸皮跟进门，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一样，弯腰从鞋柜里找出那双他大学时常穿的拖鞋——居然还在。 他趿拉着拖鞋就往厨房走，还不忘把奶茶塞到林烬手里："烬宝你先喝奶茶，我去做饭。" 林烬额角青筋一跳，直接把奶茶拍在桌上："滚蛋，别这样叫我。" 但程净远已经闪进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那还是他们同居时买的，印着只傻笑的柴犬。冰箱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程净远故作轻松的声音："鸡蛋、西红柿……哎你怎么又只吃速冻饺子？" 林烬站在客厅，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突然有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时间倒流回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心想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把这混蛋直接踹出去。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林烬拉开门，顾安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食盒，微笑僵在嘴角——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处程净远的球鞋，以及厨房里传来的欢快哼歌声。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顾安语气轻松，眼神却冷了下来。 林烬脸色一沉，下意识想把门关上——这间老破小的出租屋墙皮剥落，玄关的灯还接触不良地闪着，他不想让顾安看到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语气生硬，手指紧紧扣着门框。 顾安没回答，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瞥见厨房里晃动的身影，以及餐桌上那杯插着吸管的奶茶。他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怎么了，哥哥现在连见我都不想见了？” “白天不是才见过吗？”林烬皱眉。 “那是上班时间。”顾安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厨房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程净远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还哼起了他们大学时常听的那首歌。 顾安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林烬眉头紧锁，盯着顾安："你到底来干嘛的？" 顾安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你一起吃饭啊。我们俩都这么久没一起吃饭了，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林烬冷着脸："没做你的份。" 就在这时，程净远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一脸无辜："哟，这不是昨天晚上小白店里那个——" "你滚进去。"林烬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别瞎掺和。" "哦。"程净远撇撇嘴，居然真的乖乖缩回厨房，还故意把锅铲在锅里搅得叮当响，彰显存在感。 顾安眯了眯眼，突然上前一步，食盒轻轻撞在林烬胸口："那正好，我带了两人份的。"他压低声音，"还是说……哥哥更想吃他做的饭？" 厨房里突然传来"砰"的关火声。 林烬冷着脸坐在餐桌前，面前两个碗里瞬间堆满了菜——程净远夹的糖醋排骨和顾安挑的清蒸鱼，两双筷子还在半空中隐隐对峙。 "吃完赶紧走。"林烬面无表情地扒了一口饭，仿佛在完成某种任务。 程净远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烬宝，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 林烬筷子一放："你吃完赶紧滚。" 顾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哥哥，他是谁呀？" "你也滚。" “……” 饭桌上瞬间安静，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程净远突然笑出声，伸手去揉林烬的发顶："还是这么凶——" "啪！"林烬拍开他的手，同时顾安的筷子精准地截住了程净远的手腕。 三双眼睛在餐桌上空交汇，电光火石。 林烬“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碗里的菜都跟着震了震。 他抬起眼，目光冷得像冰：“你们俩闹够了吗？” 程净远讪讪地收回手，顾安也慢慢放下筷子。餐桌上瞬间安静得吓人，只剩下那盘糖醋排骨的酱汁还在缓缓往下滑。 “要打架出去打。”林烬站起身，端起自己那碗白米饭，“我明天还要上班，没空陪你们演这种无聊戏码。” 他转身走向沙发，打开电视，新闻主播的声音立刻填满了房间。程净远和顾安隔空对视一眼，一个笑得挑衅，一个眼神发冷。 但谁都没敢再出声。 吃完饭，程净远还想赖着不走，结果被林烬直接拎着后领推出了门。关上门一转身，却发现顾安还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烬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你还不回家？" 顾安仰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哥哥这是赶我走？" "不明显吗？" 顾安突然笑了，语气带着点怀念："哥哥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歪着头，"小时候还抱着我在院子睡觉呢，说我怕黑跟你睡就不怕了。" 林烬额角一跳："那是小时候，跟现在能比吗？" 顾安表情忽然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我没有地方去了。" "少废话。" "真的。"顾安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家里把我的信用卡都停了，就因为我不去相亲，还跑来这个小公司上班。"他苦笑一下，"我不敢回家，不然他们肯定直接绑我去相亲......刚刚给你买饭的钱，已经是我最后的现金了。" 林烬眉头抽了抽："谁要你买了？" 顾安抬眼看他，眼神真诚得不像话："我想着来找你，总不能空着手吧？" 林烬仰头灌了口水，喉结滚动了几下，强行压下那股烦躁："我这里很小，没地方给你睡。" 顾安立刻接话："没关系，我不介意跟你挤一个床。" "我介意。"林烬冷冷道，"影响我明天上班。" 顾安眨了眨眼，目光转向客厅那个窄小的旧沙发——弹簧都露出来一截，坐垫还塌陷了一大块。林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都忍不住眉头一抽。 "你回家去。"林烬语气硬邦邦的。 顾安突然往沙发上一瘫，抱着靠枕耍赖："我不想回去相亲嘛......"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极了小时候在枕溪村耍无赖跟白知夏争着要吃林烬第一口烤红薯的样子。 林烬捏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他太清楚顾安是故意的了。这人从小就摸准了他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每次要赖都用这招。 "......就一晚。"林烬最终咬牙切齿道，"明天自己找地方去。" 顾安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哥哥最好了！" 林烬黑着脸从衣柜底层翻出一套洗得发白的睡衣和一条新内裤，直接甩到顾安脸上："滚去洗。" 然后转身开始暴躁地收拾屋子——把茶几上的零食袋扫进垃圾桶，用力拍打沙发上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把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一起拍出去似的。 浴室的水声停了。顾安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来，睡衣绷在肩膀上，裤脚短了一截。他扯了扯腰间的松紧带，一脸无辜："哥哥，内裤有点小......" 林烬瞬间耳尖通红，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过去："那你光屁股算了！" 抱枕砸在顾安胸口，他顺手接住，还故意叹了口气："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我穿你的衣服明明很合身......" “闭嘴” 等林烬洗完澡出来，顾安已经乖乖坐在床沿玩手机。暖黄的床头灯照在他身上，居然有种诡异的居家感。 "赶紧睡觉，"林烬擦着头发，"明天还要上班。"他刻意躺在床的另一头，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塞两个人。 顾安忽然笑了："哥哥你放心，"他侧过身，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之前......是我不懂事。" 林烬的背影僵了一瞬。半晌，他拽过被子反手扔到顾安身上："......知道了。"语气硬邦邦的，"睡你的觉。" 顾安在黑暗中无声地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静静注视着林烬的睡颜。 林烬睡着了也微微皱着眉，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轻而均匀。那颗熟悉的泪痣隐在昏暗里，只有偶尔经过的车灯扫过时才会短暂地亮一下。 顾安的眼神很深，像是藏着什么翻涌的情绪，又像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动作很轻，生怕惊醒对方。 ——四年了。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从枕溪村那个雪夜到现在，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林烬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顾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却在即将碰到对方肩膀时猛地停住，缓缓收了回来。 "晚安，哥哥。"他用气音说，闭上了眼睛。 —— 第13章 约饭 林烬是被一阵过高的体温热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顾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缠了上来——手臂环着他的腰，脑袋还靠在他颈窝，呼吸均匀地洒在皮肤上，温热又痒痒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顾安的手。对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但没醒。 洗漱完，林烬系上围裙站在厨房里。平底锅里的煎蛋滋滋作响，他盯着跳动的油花发了一会儿呆，又鬼使神差地多打了两个蛋——平时他自己都是随便啃片面包了事。 "好香......" 顾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林烬头也不回："去洗脸。" 等顾安洗漱完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煎蛋、吐司，甚至还有两杯热牛奶。顾安眼睛一亮："哥哥特意给我做的？" "吃你的。"林烬低头喝牛奶，耳根却有点发红，"......吃完赶紧走。" 顾安大口吃着煎蛋，嘴角还沾着一点蛋黄酱，笑得眼睛弯弯的，活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 林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到底还是把他当小孩看了 顾安咽下最后一口吐司，兴致勃勃地问："哥哥，一会儿一起去上班？我开车。" 林烬低头收拾碗筷："不用，很近。" 顾安不死心："那我晚上还可以来吗？" 林烬动作一顿："不是说只能住一天？" 顾安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可是我不敢回家......" "关我什么事。" "你忍心看着我这么年轻就步入婚姻的坟墓吗？"顾安眨眨眼，语气夸张。 林烬被噎了一下，差点呛到："......" "我这太小了，不合适。"他试图挣扎。 顾安环顾四周，笑得狡黠："没关系，我觉得不小。" 林烬深吸一口气，拎起公文包就往门口走："随你。" 顾安立刻跟上，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买菜。" 林烬头也不回："......随便。" 林烬刚踏出楼道就被冷风吹得一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妥协有多离谱 ——这不就等于变相同意顾安长期赖在这儿了吗？ 而且他不是没钱吗？？？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越想越不对劲。上班要见，下班还要见，连周末都没个清净。虽然之前确实提过"要不换个房子"，但林烬一直觉得没必要 ——可现在这破出租屋连个像样的沙发都没有，难道真要让他天天跟自己挤一张床？ 存款倒是够买房子了。爷爷奶奶上次打电话还念叨着让他在城里安个家，说总不能一辈子租房住...... "靠！"林烬突然在十字路口刹住脚步，把旁边等红灯的大妈吓了一跳。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思路有多危险——我凭什么要因为他买房？！ 红灯跳绿，人流涌动。林烬黑着脸大步往前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踩碎在脚下。可刚到公司楼下，就看见顾安正倚在大门边冲他晃车钥匙："领导早啊，要不要喝咖啡？我请客。" 阳光在那人睫毛上跳啊跳的，晃得林烬眼睛疼。 林烬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不是没钱吗？" 顾安晃了晃手机，笑得一脸无辜："买咖啡的钱还是有的，租房就没了。" "干满一个月拿了工资就搬出去。"林烬一边刷卡进公司一边冷声道。 顾安紧跟在他身后，语气可怜巴巴："实习生工资很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凑近一步，"大不了我给你交生活费，你别赶我嘛。" "闭嘴。"林烬头也不回地按下电梯键，耳根却隐隐发烫。 电梯门缓缓关上，顾安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林烬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心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被这两个家伙轮流纠缠 ——一个厚脸皮的前任，一个装可怜的"实习生"。 一进办公室，唐明就兴冲冲地给每人塞了包喜糖。 林烬挑眉："干嘛，终于订婚了？"他想起去年唐明还神秘兮兮地拉着何美和王小雨策划求婚，整天在茶水间嘀嘀咕咕。 唐明挠头傻笑："嘿嘿，我都28了，早该定下来了。"他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林工，也该谈对象了吧？" 王小雨和何美立刻凑过来，眼睛放光："林工！给你介绍男大学生怎么样？我们学校学弟可帅了！" 顾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林烬身后，声音凉飕飕的："哦？林工喜欢男大学生？" 林烬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们俩工作做完了？" 何美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拽着王小雨溜了。唐明也识相地抱着喜糖去分给其他同事。 顾安却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轻轻点了点林烬的办公桌："原来领导好这口啊......"他俯身，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那我是不是该去重新高考一下？" 林烬直接抄起文件夹拍在他胸口："滚去写代码。" 顾安低笑一声，顺从地退后半步："我开玩笑的，领导。" 林烬头也不抬地坐下，打开电脑："工作去，上班不要谈私事。"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键盘敲击声。林烬垂眸看了眼桌上的喜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是奶糖，甜得发腻。他想起唐明这半年天天加班攒婚房首付的样子，默默盘算着等婚礼时该包多少红包。 余光里，顾安正靠在工位隔板上翻看需求文档，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那人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抬头冲他眨了眨眼。 林烬立刻转回屏幕，把糖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忙完手头的工作，林烬拿起手机，自动略过程净远发来的十几条未读消息，直接点开白知夏的对话框： 「想吃糖醋排骨。」 白知夏秒回：「OK，晚上见。」 林烬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回了个「嗯」。 白知夏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小安子过来不？」 林烬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地打字： 「你管呢。」 「哟这么大火气呢」 白知夏的回复带着明显的调侃，「他惹你了？上次你们俩走这么急，都没好好聚一下。」 林烬冷笑一声：「你要聚自己约他。」 「顾大少爷上次第二天就来给我换锁了」 白知夏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还给我装了个高级防盗门，我不得好好‘感谢’一下？」 林烬盯着屏幕，想起那天顾安徒手拆门的画面，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哦，始作俑者。」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了一下。林烬瞥了一眼，是顾安发来的消息： 「领导，下班后一起去小白哥饭店吃饭？他约我了，说叫你一起。」 林烬盯着屏幕，眉头微皱——这么快？ 白知夏这通风报信的速度也太离谱了。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几秒，最后只回了个冷淡的：「哦。」 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埋头工作。但没过两分钟，又忍不住瞄了眼屏幕——顾安居然没再回复，安静得反常。 办公室里，顾安正隔着几排工位冲他晃了晃手机，笑得一脸得逞。 下班时间一到，林烬迅速合上电脑，拎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没往顾安工位方向瞟。他脚步飞快，几乎是踩着点冲进了电梯，完美避开了一脸错愕的何美和正准备打招呼的唐明。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离站台时，林烬透过车窗看见顾安匆匆跑出公司大楼的身影——那人站在路边左右张望，手里还拎着件外套，显然是追出来找他的。 林烬低头划开手机，白知夏已经发了三条消息： 「你人呢？」 「小安子说你先走了？」 「你到底来不来」 【语音5″】（点开后是白知夏的大嗓门）"你俩又搞什么飞机？！" 他直接关了静音，把手机塞回口袋。 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座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烬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心想自己到底在躲什么——明明理直气壮，却搞得像做贼心虚。 林烬推开知夏小馆的玻璃门，风铃清脆一响。 白知夏正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 "你催什么，我又不是不来。" 白知夏把抹布往桌上一摔："那你跑什么？小安子一早还跟我说要跟你一起过来呢！" 林烬面无表情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哦，他又不是不知道路。" ——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心虚才故意躲着顾安吧？ 白知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服了你了。" "做饭去。"林烬抬脚轻踹了下他的小腿。 白知夏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清宫礼："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转身往厨房走时还故意扯着嗓子喊，"糖醋排骨多放醋是吧？酸死某些人算了！" 林烬抄起桌上的纸巾盒作势要砸，白知夏早就溜进后厨。 小餐馆里就剩他一个人，窗外的暮色渐渐沉下来，玻璃上映出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没过多久，店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顾安拎着个精致的纸袋走进来，袋子上印着城里最有名的那家甜品店logo。 "哥哥。"他笑着把纸袋放在林烬面前，里面赫然是那家招牌的栗子蛋糕。 林烬正喝着水，目光不自觉地停在蛋糕盒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顾安拉开椅子坐下："哥哥喜欢吃这家吧？"他语气轻松，像是闲聊，"那天晚上看程净远给你买过。" 林烬放下杯子，声音平淡："一般。" 后厨帘子突然被掀开，白知夏端着两盘菜探出头："小安子来了？快过来帮我端菜！"他冲顾安使了个眼色，"糖醋排骨马上好，某人最爱吃的——" 顾安立刻起身去帮忙，经过林烬身边时，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肩膀。林烬盯着那个栗子蛋糕，突然觉得嗓子发紧。 第14章 抓人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筷子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白知夏夹了块排骨，突然开口："哎，林烬，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蔡辰那小子？" 林烬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没有。" 顾安抬眼："他没跟你们联系吗？" 林烬低头扒饭，语气明显冷淡下来："吃饭吧。" 白知夏盯着林烬看了几秒，放下碗："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林烬夹了块茄子，嚼得很慢。 顾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烬的侧脸，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白知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安一个眼神制止了。 餐桌上突然安静得只剩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林烬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筷子："干嘛，真没联系。你们想找他就自己联系呗，听说他现在在南方当老板，倒腾货呢。" 白知夏撇撇嘴："你以为我不想联系？他根本不回我消息。"语气突然委屈起来，"当老板了就忘了兄弟？以前还说赚大钱回来请我们吃遍全城呢。" 林烬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就知道吃。"他指了指白知夏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比蔡辰还馋。" 顾安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给林烬夹了块鱼肉，挑干净了刺才放进他碗里。 白知夏突然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想他了。"他戳着碗里的米饭，"等你有年假，我们去南方找他吧？" 林烬低头喝了口汤："他说不定过年就回来了。" "放屁！"白知夏突然提高音量，把隔壁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他都快五年没回来了吧......” 顾安的筷子停在半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林烬被两人盯得无奈，终于松口："好了，等我有假了，带你去找他。" 顾安立刻接话："我也要去。" "不批假。"林烬头也不抬。 顾安挑眉，筷子尖在碗沿轻轻一磕："哦？" 白知夏左看看右看看："为什么不让小安子去？都这么久没见了！" 林烬面不改色："他实习生，要工作。" 白知夏差点把饭喷出来："你他妈——"他指着顾安手腕上那块价值六位数的手表，"这像是需要打工的实习生？！" 顾安突然起身去盛汤，回来时顺手给林烬换了杯热茶："领导说得对。"他笑得人畜无害，"我确实该好好工作......"俯身时声音压得极低，"争取早日转正？" 林烬淡定地喝了口顾安刚倒的热茶，语气平静："你知道就好。" 白知夏一拍桌子："我不管！我们三个必须一起去！" 林烬无奈地摇头，对白知夏的耍赖早已习惯，而顾安给他夹菜倒茶的动作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等着吧，"林烬放下茶杯，"等我先找他约个时间。" 白知夏酸溜溜地撇嘴："也就你发的消息他能回。" 林烬嘴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得意："那可不，我是他大哥。" 顾安突然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林烬的膝盖，在对方皱眉看过来时，笑得眉眼弯弯："那我现在排上号了吗，哥哥？" 林烬直接回怼："你可以滚蛋了。" 吃完饭，林烬和顾安一前一后走出餐馆。夜风微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烬突然开口："小白那里有地方住，你和他住一起去。" 顾安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那可不行，离公司太远了。" "你不是有车吗？" 顾安突然加快脚步，挡在林烬面前。路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执拗的意味，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雪夜，固执地站在路灯下等一个答案的少年。 林烬别开脸："......随你。" 顾安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那我就要住哥哥家，而且——"他拖长音调，"我已经把行李搬过去了。" 林烬猛地停住脚步："什么时候？" "下班后啊。"顾安一脸无辜，"你跑了，我就回家收拾了一趟。" "你哪来我家钥匙？" "我没有啊，"顾安晃了晃车钥匙，"行李都放后备箱呢，一会儿还得麻烦哥哥帮我搬。" 林烬气得笑出声："你也好意思？" 顾安突然凑近，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不然......"声音压低，"难道一直穿哥哥的内裤吗？"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自己腰间，"有点小呢。" "滚！"林烬一把推开他，耳根红得能滴血，大步往前走时差点同手同脚。 顾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某人发红的耳尖，笑得像只餍足的狐狸。 于是林烬黑着脸，把顾安的行李箱重重地拖进屋里。本来就不大的出租屋，现在更是被塞得满满当当——茶几旁堆着两个纸箱，沙发上丢着顾安的西装外套，连卫生间都多了套陌生的洗漱用品。 "我很想不认识你。"林烬咬牙切齿地说。 顾安正蹲在地上拆行李，闻言抬头，笑得眼睛弯弯："那可不行哦，哥哥。" 林烬胸口那股无名火憋得发闷，却又找不到发泄口。他瞪着顾安——那人正哼着歌把衣服往衣柜里挂，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啪！"林烬突然把钥匙拍在桌上："自己收。"说完转身就要去洗澡。 顾安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哥哥。"声音突然认真起来，"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就收留我一阵子？" 林烬甩开他的手，耳尖却诚实地红了："......随你便。" 林烬洗完澡出来，发现顾安已经收拾了大半行李。 他拉开衣柜，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顾安那些剪裁考究的西装、质地精良的衬衫，整整齐齐地挂在他的旧T恤旁边，在昏暗的衣柜里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碰撞在一起。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要不，你去给你爸妈服个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来我这里......岂不是委屈死了。" 顾安正在铺床，闻言动作一顿。他直起身，走到林烬身后，伸手把衣柜门彻底拉开 "哥哥你看，"他指着那排挨在一起的衣架，声音里带着笑意，"像不像小时候在枕溪村？"手指划过两件挨着的睡衣，"你总说我的衣服占你衣柜，可最后还是分我一半。" 林烬盯着衣柜发愣。那些遥远的夏天突然变得清晰——潮湿的空气，吱呀作响的老衣柜，还有小男孩踮着脚往他衣服旁边塞自己小T恤的背影。 "......无聊。"他最终嘟囔着关上柜门，转身时却撞进顾安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顾安坐在床沿，看着正背对着他整理枕头的林烬，突然轻声问："哥哥，蔡辰怎么了？" 林烬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什么。" 顾安盯着他的背影："你不想说吗？" "......嗯。"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顾安突然躺倒，把脸埋进刚铺好的被子里："好吧。"声音闷闷的，"等哥哥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林烬回头看了他一眼，顾安蜷在被子里的样子莫名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关了灯："睡吧。" 黑暗中，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侧。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细长的光痕。 林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五年前那个电话。 那时候蔡辰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背景音乱糟糟的，像是躲在哪个巷子角落打的。 他说被人坑了，借的高利贷还不上，被人按着剁了两根手指。林烬还记得他强压着哭腔的语调，又慌又倔，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知道自己只能找他。 林烬那会儿实习工资不高，每个月交完房租水电，剩下的钱掰成两半花。但那天他还是把攒了一年的钱全转了过去，连犹豫都没犹豫。他不是心疼钱，是想着蔡辰那两根没了的手指——蔡辰这人从小就要强，过年回村被人问起手怎么了，估计比砍他两刀还难受。 所以几年，蔡辰一直没回村里过年。林烬知道，他不是不想家，是怕人问。 林烬后来手头宽裕了点，隔三差五就给蔡辰转些钱，每次转完都要发条消息问问近况。 蔡辰总是回得很快，但话不多，就一句：“好多了，谢谢你啊林烬。” 林烬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跟我还说什么客气。” 过了会儿，蔡辰又发来一条，语气明显低了下去：“……别告诉白知夏他们，我……” 林烬懂他的意思。 蔡辰这人骨子里傲，混得不好宁愿躲着所有人，也不愿意被熟人看见狼狈样。他叹了口气，回道：“我知道。但他们都很想你，你过年也该回来了。” 对话框顶上“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我就是想混个人样再回去。”顿了顿，又补了句，“林烬，你相信我吗？” 林烬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个“嗯”。 他当然信，但他更清楚，蔡辰要的“人样”根本不是别人眼里的风光，而是他自己心里那关。可这话说了也没用，蔡辰得自己熬过去。 两三年后，蔡辰把钱一分不少地转回给了林烬，还多打了些利息。林烬没收那笔多出来的钱，直接退了回去，只回了一句：“生意做起来了？” 蔡辰发了个咧嘴笑的表情：“还行，够吃饭。” 林烬知道他这是谦虚——蔡辰老喜欢扮猪吃老虎。但他也没多问，只是随口提了句：“怎么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蔡辰回得很快，语气轻松：“太忙了嘛。” 林烬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太了解蔡辰了，这话有一半可能是借口。但他没戳破，只是顺着说：“是是是，大老板，那我有空去找你玩？”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再等等吧，等我再有本事一点。” 林烬心里清楚，蔡辰不是没本事，是怕自己哪天又栽了，回去见了人，到时候更难堪。他也没勉强，只是故意提了句：“行啊，不过白知夏那小子天天跟我说你不讲义气。” 蔡辰果然笑了，语气终于松快了点：“居然敢这样说我，看我回去不教训他。” 林烬看着这句话，仿佛能看见蔡辰咧着嘴笑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几个在村里瞎闹的时候。 但他知道，蔡辰嘴上这么说，真让他回去，估计还得再拖几年。 林烬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盯着天花板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蔡辰，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过段时间就带白知夏那小子去南方抓人 ——管他是什么大老板，敢五年不露面，腿都给他打断。 林烬闭了闭眼，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身旁的顾安似乎睡熟了，呼吸均匀而绵长，手臂却无意识地往他这边蹭了蹭，指尖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之间的被子上，像一条模糊的界线，又像一座无声的桥。 —— 第15章 延后 第二天清晨，休假日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林烬难得没有设闹钟，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被窝比往常暖和许多——身后有个热源正稳稳地散发着体温，手臂还环在他腰间。 他无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陷进顾安怀里。秋末的寒气被彻底隔绝在外，只剩背后传来规律的心跳声。 林烬在半梦半醒间想，天越来越冷了......这样倒是挺暖和...... 顾安早就醒了，低头看着怀里人微微颤动的睫毛，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搂得更紧了些，用气音说："哥哥睡相还是这么差......" 林烬睡到十点才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窝在顾安怀里，脸颊还贴着对方的胸口。他瞬间清醒，猛地往后撤了撤，耳根发烫："你早醒了？" 顾安单手枕在脑后，笑得眉眼弯弯："嗯。" "那你不起来？" "看哥哥睡得太香了，"顾安指了指自己肩膀上被压出的红印，"不忍心吵醒。" 林烬"啧"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拖鞋都穿反了。他站在洗手台前刷牙时，镜子里的人耳尖还是红的。 "中午吃什么？" 他叼着牙刷含糊地问，话一出口就僵住了——这语气怎么这么自然？跟真的在一起了似的。 林烬把脸埋进毛巾里，水温调得再凉也压不住那股燥热。 顾安的声音从卧室飘过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冰箱里还有排骨，我给哥哥做糖醋的？" 林烬挑眉，一脸怀疑："你还会做饭？" 顾安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嗯哼，要不要试一下？" "......会不会食物中毒？" 顾安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两秒："有可能。" 林烬眉头狠狠一跳，抄起围裙就往厨房走："还是我来吧。" 顾安笑着跟过去，从后面伸手帮他系围裙带子。温热的呼吸洒在林烬后颈："那我给哥哥打下手？"手指故意在腰后系了个蝴蝶结。 林烬抄起锅铲作势要打，顾安已经敏捷地跳开去淘米了。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锅里的油开始噼啪作响，整个屋子弥漫着久违的烟火气。 林烬用脚尖轻轻踢了下顾安的小腿："喂，你真打算一直住啊？" 顾安慢条斯理地夹了块排骨："怎么了，不可以吗？" "你爸妈不来接你？" "我长这么大了，"顾安笑着瞥他一眼，"他们可管不了我。" 林烬轻哼一声："那你还怕得跑出来？" "那不一样。"顾安放下筷子，眼神突然认真起来。 林烬故意岔开话题："是是是，有家里人给你安排相亲还不好？"他低头扒饭，"我还没人给我安排呢。" 顾安眯起眼睛："你很想相亲？" 林烬抬头，对上他危险的视线，嘴角微微扬起："你猜？" 餐桌下的脚突然被勾住，顾安的拖鞋不轻不重地踩在他的脚背上："我猜......"声音压低，"哥哥更想被我追？" 林烬的耳尖瞬间红了，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吃饭！" 林烬强装镇定板着个脸，用筷子尾敲了敲顾安的碗沿："下次再没大没小的，就出去。" 顾安立刻垂下眼睫，摆出一副乖巧模样："奥，好吧哥哥。"声音拖得长长的，像只被教训的大型犬，可桌下的脚尖却悄悄蹭了下林烬的脚踝。 林烬差点被饭呛到，瞪过去时顾安已经正襟危坐地扒饭，只是嘴角还挂着藏不住的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人低垂的睫毛上，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无辜。 "......装模作样。"林烬低头猛扒饭，却把糖醋排骨往对面推了推。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烬竟然发现自己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起初他还会在醒来时因为被顾安抱着而僵硬，现在却已经能自然地在对方怀里翻身继续睡。 大概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吧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顾安就像个人形暖炉，体温比他高，睡着时还会无意识地把他往怀里搂，确实很适合过冬。 每天早上，顾安都会装睡，等林烬快醒时再收紧手臂，假装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林烬看破不说破，任由他去。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适应得这么快，仿佛顾安的存在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只是被短暂地抽离过，如今又回来了。 更意外的是，程净远最近居然没再来纠缠，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通了。少了这个麻烦，林烬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工作上，顾安的能力确实出色，代码写得干净利落，开会时提出的方案也总是直击要害。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连唐明都偷偷问："林工，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怎么跟搭档了好几年似的？" 生活突然变得顺心起来，林烬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换个更大的房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站在狭小的浴室里刷牙，看着镜子里并排放着的两个牙杯，林烬忽然意识到： 他好像，真的开始期待未来了。 林烬最近没事就刷房产APP，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眉头微蹙。 两室一厅？他盯着户型图想了想——好像太小了，顾安那些衣服怕是连衣柜都塞不下。 三室吧。他点开另一个房源——主卧给自己和顾安，次卧给爷爷奶奶，还有一间可以当书房，或者...... 思绪突然卡住。 不对，顾安什么时候说要长住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虽然他现在赖在这儿，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他迟早要回家的...... ......他什么时候回去？ 林烬愣住了，胸口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不住，爷爷奶奶还要住呢！ 他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手机上，继续翻看三室一厅的户型 ——这样白知夏和蔡辰来了也能住，多方便。 手指无意识地停在某个楼盘页面上，客厅采光很好，厨房宽敞，主卧的衣柜足够大...... 顾安凑过来，瞥见林烬的手机屏幕，嘴角一扬："哥哥想买房？看你这几天都在看。" 林烬头也不抬："嗯，也该买了，钱也够。" 顾安突然提议："你可以买我的房子啊，我给你打骨折。" 林烬手指一顿，缓缓抬头："你很多房子？" 顾安沉默两秒："......也没有。" 林烬突然反应过来，抄起抱枕砸过去："靠！那你还住我家，住这么久？"说着又踢了他一脚。 顾安灵活地躲开，笑得狡黠："我这不是住哪间他们都会发现嘛。" "骗子，"林烬冷笑，"那你还说卖给我？" "卖给你还是可以的，"顾安眨眨眼，"就当......聘礼？" "滚蛋！"林烬耳根通红，"别赖我家。" 顾安直接往沙发上一瘫，耍无赖："哎呀我都住习惯了~"顺手捞过林烬的毯子裹住自己，"哥哥舍得赶我走吗？" 林烬冷笑两声："怎么舍不得？" 他突然逼近顾安，拽过毯子三下五除二把人裹成个严严实实的蚕蛹，还恶狠狠地打了个结："这就把你丢出去。" 正要弯腰把人抱起来，顾安却趁机仰头，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顾安！"林烬耳尖"唰"地红了，"你完了！" 他咬牙切齿地把人扛起来，结果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好重！！" 顾安在毯子里闷笑，手脚被束缚着也不安分，故意往林烬颈窝蹭："哥哥力气变小了啊......" 林烬气得直接把他扔在沙发上，蚕蛹状的顾安弹了两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他气得眼角都泛红了，抄起手边的抱枕就往顾安身上砸："这就把你的东西打包丢出去！" 他转身就往卧室走，嘴里还念叨着，"在我家白吃白住这么久，还敢耍流氓？！" 顾安赶紧从毯子里挣扎出来，长腿一迈从背后抱住林烬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黏糊糊的："哥哥我错了——" "松手！" "不松。"顾安耍赖，手臂收得更紧，"我交房租行不行？" "谁稀罕你的钱！" "那......"顾安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笑意，"我肉偿？" 林烬直接一个肘击，顾安闷哼一声，却还是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哥哥，你耳朵好红。" 林烬猛地转身，一把掐住顾安的耳朵，力道不轻不重地拧了半圈："顾安，现在没大没小了，是吧？" 顾安被揪得微微偏头，却笑得越发灿烂，甚至还顺势往前凑了凑："哥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 "错在......"顾安眼神往旁边飘了飘，突然伸手扣住林烬的后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错在没早点这样。" 林烬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踉跄了一下，手还揪着顾安的耳朵，整个人却几乎贴在了对方身上。 他气得牙痒："你——！" 顾安趁机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脸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蛊惑："哥哥，我保证以后听话......"顿了顿 "才怪。" 林烬耳根通红，挣了一下没挣脱，干脆冷着脸威胁："放开，不然晚上别吃饭了。" 顾安立刻像只大型犬似的在他颈窝蹭了蹭，拖长声调："哥哥好凶哦——"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乖乖松了手，只是眼神委屈巴巴的，"可不能不给我吃饭。" "收拾你的东西，"林烬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吃完饭就滚蛋。" 厨房里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切菜声，菜板被砍得咚咚响，仿佛那块可怜的猪肉是顾安的替身。 林烬盯着刀刃发愣——自己居然真信了他的鬼话，什么被家里停卡、不敢回去相亲......全是套路！ 从实习生身份到赖着不走，这人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哥哥，"顾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土豆要削皮吗？"他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手里还拿着削皮器，笑得人畜无害。 林烬举着菜刀转身："你——" 顾安迅速举起双手："我滚去收拾行李！"说完却凑近飞快地偷亲了他脸颊一下，"但哥哥舍得的话......就真赶我走吧。" 最后，林烬还是败给了顾安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那人高马大的家伙蹲在行李箱旁边，耷拉着脑袋，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时不时还偷瞄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 "......延后几天。"林烬咬牙切齿地妥协，"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 顾安瞬间复活，行李箱"啪"地合上踢到墙角："哥哥最好了！"他扑过来想抱人，被林烬一个侧身躲开。 "再得寸进尺现在就滚。" "遵命~"顾安笑嘻嘻地举手投降，却趁林烬转身时偷偷把行李箱踢进了床底。 —— 第16章 什么时候 尽管嘴上不饶人，林烬还是抽空去买了套新房 ——不得不承认是和顾安一起挑的，地段好、户型佳，关键是价格比市场价便宜了近三成。当顾安轻描淡写地说"认识开发商"时，林烬已经懒得追问这人到底还有多少隐藏人脉了。 定制衣柜时，设计师问："要这么大的衣柜，先生衣服很多？" 林烬板着脸解释："房间大，弄大衣柜才协调。"完全忽略了顾安在旁边憋笑到发抖的样子。 白知夏来参观新房时，看着并排的主卧双人衣柜直接吐槽："你俩天天混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基呢！" "咳咳咳——！"林烬被口水呛得满脸通红，顾安却顺势搂住他肩膀，一本正经道："小白哥，这叫合租。" 白知夏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合租你大爷！谁家合租连内裤都放同一个抽屉？！" 林烬瞬间炸毛，抄起沙发抱枕就朝白知夏砸过去："谁跟他合租了！是他赖着不走好不好！" 抱枕在半空被顾安稳稳接住，那人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点头附和："对对对，是我不讲道理，死皮赖脸非要跟哥哥住。"手却无比自然地搭上林烬的腰，"但哥哥心软呀~" 白知夏看着顾安搭在林烬腰上的手，又瞥见玄关并排摆的两双同款拖鞋，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俩真该照照镜子——"他故意捏着嗓子学顾安，"‘哥哥心软呀~’呕！" 林烬耳根通红，一脚踹向顾安小腿："都怪你！" 顾安灵活躲开，顺势抓住他脚踝一拽。 林烬重心不稳直接栽进他怀里，听见头顶传来带着笑的气音："嗯，都怪我。" 白知夏默默掏出手机："我要给蔡辰录下来，到时候给他看......" "你敢！！"林烬抄起另一个抱枕。 闹归闹，最终两人还是搬进了新房。 房子按照他们各自的喜好装修——客厅是林烬喜欢的简约风格，书房则按顾安的要求装了整面落地窗，阳光能洒满整个房间。 林烬特意给爷爷奶奶打了视频，镜头扫过宽敞的卧室和明亮的厨房："等您二老过来住，这间房采光最好......" 视频刚挂断，顾安就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轻笑："哥哥，这像不像我们的婚房？" 林烬手肘往后一顶："滚回你家。" 顾安吃痛也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咬他耳朵："这就是我家啊。"手指划过客厅墙上挂着的照片——那是他们小时候在枕溪村的合影，被顾安偷偷放大裱了起来，"从八岁起，我的家就是有哥哥在的地方。" 林烬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揪住他衣领："......肉麻死了。"却没能藏住泛红的耳尖。 顾安突然捏住林烬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嘴角："哥哥，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林烬一把拍开他的手，松开他的衣领："谁叫你说这些肉麻的话！" 顾安笑得无辜："我都是实话实说啊。" 林烬耳根发烫，干脆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不然以后去客房睡。" 顾安眨眨眼，在他掌心闷闷地应："知......道......了......" 然而等林烬一松手，他立刻低头偷了个吻，然后迅速撤退到安全距离，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客房床垫太硬，我选择听话。" 靠！ …… 完蛋了。 林烬盯着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顾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从偷偷赖在他家，到光明正大地亲他，甚至现在还敢调戏他......这根本不正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烬翻了个身，背对着已经睡着的顾安，心里乱成一团。 是自己无意识地纵容了他吗？明明以前一直把他当弟弟看的...... ......当弟弟？ 这个念头突然让他浑身一僵。 我真的......只是把他当弟弟吗？ 我对顾安，和对白知夏......是一样的吗？ 记忆突然闪回——他会允许白知夏睡他的床吗？会默认白知夏搂着他的腰吗？会在白知夏亲他时只是耳红而不是一拳揍过去吗？ 答案清晰得可怕。 身后传来窸窣声，顾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腰，呼吸洒在他后颈。林烬没有躲开。 林烬在昏暗的晨光中静静注视着顾安的睡颜。那人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与记忆里那个糯米小团子渐渐重合。 一些早已模糊的画面突然鲜明起来—— 十岁的顾安又一次回到枕溪村过暑假。这次回来，一切都熟悉多了 ——顾家的保镖们不再像防贼一样盯着林烬他们，顾安的外婆甚至会主动让司机送些城里带来的点心去林家。 这天晚上，顾安第一次在林家的小院里过夜。一开始他还紧张地攥着小毯子，但躺在凉席上，已经睡熟的白知夏还在嘟囔说着梦话，身边是耐心给他指星星的林烬，他渐渐放松下来。 "那是北斗七星，像勺子一样的。"林烬轻轻拉着顾安的手指指向夜空，"顺着勺柄能找到北极星..." 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白知夏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着："哥哥...明天我们去叫上蔡辰...去河边烤鱼吃吧..." 林烬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啊，就知道吃。"起身把滑落的小毯子重新盖在白知夏肚子上。 转头却发现顾安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月光下，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怎么还不睡觉？"林烬小声问。 顾安突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烬的眼角："林烬！你眼里有星星！" 林烬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俯身靠近顾安。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他故意眨了眨眼："真的吗？让我看看你眼里有没有——" 顾安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用毯子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夜风轻轻吹过院子里的葡萄架，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偷笑。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夏夜静谧。林烬重新躺下，轻轻拍了拍顾安："睡吧，明天带你去抓最大的鱼。" 顾安在毯子下悄悄弯起嘴角，慢慢闭上眼睛 林烬侧过身，支着脑袋看向顾安。月光像一层薄纱，轻柔地覆在顾安的脸上，将他精致的眉眼勾勒得格外清晰。 白知夏在旁边咂巴着嘴说梦话："烤鱼...麻辣...多放辣椒..."翻了个身，把毯子全卷走了。林烬顺手把自己的毯子往白知夏那边扯了扯，又轻轻掀开顾安额前散落的碎发。 指尖碰到顾安温热的皮肤时，林烬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动作顿了顿。 顾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鼻梁的弧度很好看，嘴唇因为白天晒多了太阳而有些干，微微翘着皮。 ——长得真好看。林烬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和村里晒得黝黑的孩子们都不一样。皮肤白得像刚挤出来的羊奶，手指纤细干净，连睡觉时都规规矩矩地并着腿。 可就是这样娇贵的一个人，今天却跟着他们在泥地里挖蚯蚓，被虫子吓到也不敢出声，憋得眼眶都红了。 林烬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顾安的一缕头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夜风送来金银花的香气，混着院子里晒干的玉米味道。 他翻过身平躺着，望着满天繁星，心跳却比平时快了些。 "唔..."顾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林烬这边蹭了蹭，额头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 林烬僵着身子没敢动，直到听见顾安均匀的呼吸声，才悄悄松了口气。远处传来几声蛙鸣，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白知夏突然一个翻身，小腿"啪"地搭在林烬肚子上。 林烬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把那只不安分的腿挪开。再看向顾安时，发现月光正好落在他左边眼尾那颗小小的痣上，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河面上，林烬熟练地生起火堆，蔡辰正用树枝串着几条处理好的鱼。白知夏和顾安蹲在水边洗野果，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别动！你袖子都湿了！"白知夏去拽顾安的胳膊，却被他灵巧地躲开。顾安得意地扬起下巴，突然瞥见岸边的杨柳，眼睛一亮："林烬！那柳条能编帽子吗？" 林烬擦了擦手走过去，挑了根粗细适中的柳枝折下。他掏出随身带的小刀，低头削了起来。 顾安凑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本来想雕条鱼的..."林烬皱着眉头，手里的木头已经削得七零八落，"太难了。"最后只勉强成型一个小鱼形状，尾巴上歪歪扭拙刻了个"林"字。 顾安接过来时，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嘴上却嫌弃："丑死了。"手指却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个刻字。 白知夏立刻酸溜溜地凑过来："给我看看！"伸手就要抢。 "不给！"顾安把木鱼藏到身后，两个人顿时闹作一团。白知夏去挠顾安痒痒，顾安边笑边躲，差点栽进河里。 林烬和蔡辰坐在火堆旁，同步托着腮看他们闹。蔡辰翻了个白眼："烤鱼好了，再吵就没得吃了。" 金黄的烤鱼散发着诱人香气，白知夏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顾安趁机把木鱼偷偷塞进衬衫口袋，还拍了拍确认安全。他挨着林烬坐下时，耳尖还红红的。 "给我留条大的！"白知夏满嘴鱼肉含糊不清地喊。 蔡辰把最大的一条鱼掰成两半，一半给林烬，一半故意在顾安面前晃了晃："叫声蔡哥就给你~" 顾安正要瞪他，林烬已经把自己的那半递了过来："吃吧。"阳光下，林烬的笑容比烤鱼还温暖。顾安低头咬了一小口，突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烤鱼。 顾安捧着那半条烤鱼，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烬，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 林烬也忍不住温柔地笑了，伸手用拇指擦掉顾安脸颊上沾到的一点炭灰。 "辣死啦——！"白知夏突然蹦起来，吐着舌头疯狂扇风，眼泪都快辣出来了。蔡辰幸灾乐祸地大笑："活该！谁让你抢我的特辣烤鱼！"说着还故意伸脚一绊。 "噗通！"白知夏直接栽进了河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蔡辰！！"白知夏从水里冒出头，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活像只落汤鸡。 他气急败坏地扑向岸边，蔡辰早就大笑着躲到林烬身后。 顾安看着他们闹，突然把手里的烤鱼往林烬嘴边递了递："你也吃。"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别扭的温柔。 林烬愣了一下，就着顾安的手咬了一口。鱼肉外焦里嫩，带着柳枝的清香。 他正要说话，突然被泼了一身水——原来是白知夏在河里报复性地扑腾。 "白知夏！"林烬抹了把脸。 顾安看着林烬狼狈的样子，突然"噗嗤"笑出声，结果下一秒就被白知夏拽住了脚踝。 "等等！我衣服是新的——啊！" "哗啦"一声，顾安也被拖下了水。三个落汤鸡在河里扑腾，蔡辰在岸上笑得直打滚，结果乐极生悲，被林烬一个水花泼了个透心凉。 阳光下，水珠晶莹剔透，少年们的笑声惊飞了一群水鸟。 顾安的白衬衫湿透后变得透明，他红着脸往林烬身后躲，却没注意到林烬的耳尖也悄悄红了。 这个夏天，还很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