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循环》 第1章 初雪重生 那是沈厌18岁的最后一天,大雪初停。傍晚的云霞落在学校各个角落。校后门覆雪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位少年。 林阳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个天鹅绒小袋子,掌心沁出的薄汗几乎要把绒布浸软。 袋子里装着两样东西:一枚掌心大小、剔透的玻璃水晶球,球心是一棵覆着“雪“的树;还有一封折叠整齐、边缘已有些毛躁的信-﹣那是他熬了几个通宵,删删改改无数次才写成的表白信。 他看到沈厌如常独自走来,风吹散他齐肩的黑发,额前凌乱的碎发随意飘动,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清瘦单薄,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林阳的心跳骤然失序,鼓噪得耳膜生疼。 “沈厌!“他喊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厌停步,转头望来。他的脸在更光和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林阳慌乱的身影。 “这个…“林阳的声音干涩,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他摊开的手掌里,只有那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静静躺着,球内的树和小小的“雪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而梦幻。“…生日快乐。“ 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这四个字。他不敢看沈厌的眼睛,目光死死锁在那颗水晶球上,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精心准备的、那些滚烫的、笨拙的、充满希冀的话语,连同那封沉甸甸的信,都被他怯懦地锁回了天鹅绒袋子的深处,连同他擂鼓般的心跳一起,被厚重的衣物掩盖。 沈厌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片无关紧要的雪花飘落。然后,他垂下眼帘,伸出干净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了那颗冰凉的水晶球。 “谢谢。“他的声音清冽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落在水晶球表面的雪粒。 指间相触的瞬间一丝冰凉的触咸,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 林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插回口袋,紧紧攥住了那个未能送出的秘密。口袋里的信纸仿佛在灼烧他的指尖。 “…不客气。“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吞没。 巨大的失落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交织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再停留,匆忙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渐浓的暮色里,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试图浇灭脸上滚烫的羞愧和心底蔓延开来的、细密的钝痛。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 沈厌独自站在原地,任由发丝飘动,雪地上只留下林阳仓促离去的脚印。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水晶球。轻轻晃动,球内的“雪花“便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在那棵的树上,营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纯净无暇的微观世界。 路灯“啪“地一声亮起,昏黄的光线笼罩下来。 水晶球在他掌心折射出细碎迷离的光晕,映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静静看了几秒,然后将其收拢进同样冰凉的手心,转身,踏着积雪,朝着与林阳相反的方向,沉默地走入灯火渐次亮起的校园深处。 口袋深处,天鹅绒袋子里的信,终究没有等到属于它的春天。 那晚,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林阳心神不宁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封未送出的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反复修改时的温度。窗外的霓虹无法驱散他心头那团冰冷的阴霾。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班级群炸开了锅。 【惊天消息!沈厌跳楼了!就在学校!】 嗡﹣-世界瞬间失声。 林阳冲出门,狂奔向学校。夜风刮在脸上,生疼。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沈厌接过水晶球时那双沉寂的眼睛,和他独自站在暮色天台的孤影。 警戒线刺目的黄,人群的嘈杂议论,急救车闪烁的蓝红冷光…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挤到最前面,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白布,白布覆盖的地面边缘﹣-一只苍白的手露在外面,指间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即使隔着混乱与距离,林阳也一眼认出了那在警灯下折射出微弱、冰冷光芒的物体﹣- 是他几个小时前送出的,那枚装着他未曾吐露心声的水晶球。 球体似乎完好无损,里面的“雪花“仿佛还在无声飘落,凝固在一个永恒的、寒冷的深夜里。而握着它的主人,生命的热度却已彻底消散在这个毕业的夏夜。 林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口袋里那封未拆的信,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心脏,也烫穿了他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迟到的爱意与悔恨。 夜空中没有飘雪,只有水晶球里那场永不停止的微雪,成了沈厌留给这个世界,也是留给他林阳的,后、最冰冷、最沉默的诀别。 几天后,他从沈厌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他藏起来的日记,里面控诉着同学的霸凌和家庭的冷漠,有几页甚至还有几滴泪痕在上面。 心如死灰的林阳读完日记更加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让他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但是他已经无力挽回了。因为沈厌已经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林阳的世界,在沈厌死后,彻底褪色成一片灰白。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浑浑噩噩地活着。 毕业证被扔在角落积灰,警察世家的期望被他彻底抛在脑后。他变得沉默、阴郁,眼神里失去了所有属于少年的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死寂。 时间麻木地流淌,几年后的一个初雪夜。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到了那个承载了太多记忆和痛苦的校园。操场上覆盖着薄薄的、无人踩踏的初雪,反射着清冷的路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特有的、凛冽又干净的寒意。 他径直走向那棵见证了无数次沈厌孤独身影、也见证了他自己懦弱退缩和最后崩溃的老香樟树。树冠上积了雪,沉甸甸地压着墨绿的叶子,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 寒风卷起雪花,扑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却比不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沈厌…”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任由绝望的呜咽和在寂静的雪夜里回荡。 身体里的热量仿佛被脚下的冰雪和胸口的悔恨一同抽走,意识开始模糊、飘散。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像一缕轻烟,正从沉重的躯壳中剥离。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刺骨的洪流携带着海量的、破碎的、尖锐的影像和感受,蛮横地冲入他即将消散的意识:……每次见面的薄荷糖……林厌死前紧紧抓住的水晶球……沈厌接过水晶球时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睛……更早之前,梧桐小径上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凉的指尖… 周围开始变得平静,他环顾四周。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谈笑声清脆。远处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和隐约的呐喊。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被晒暖的气息,还有…塑胶跑道的味道。 一切,都无比熟悉,却又恍如隔世。 他颤抖着,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生机的、夏末的空气,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最终定格在不远处﹣. 一个抱着几本书、穿着整洁白衬衫、留着颓废的中长发、身影清瘦孤寂的少年,正独自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沈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重生了?开始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雪重生 第2章 夏风与薄荷 是梦吗?是死前的幻觉吗? 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笑声从林阳喉咙里溢出。 他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用尽全身力气站直身体,抹去脸上狼狈的泪水。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林阳强迫自己稳住急促的呼吸,迈开长腿,坚定地朝着那个清瘦孤寂的背影追去。每一步踏在熟悉的林荫道上,都像踩在虚幻与现实交织的钢丝上。夏末的暖风拂过,却带不起他一丝暖意,灵魂深处还残留着雪夜的冰冷和绝望的嘶鸣。 "沈厌!" 声音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比前世那个犹豫退缩的呼唤清晰、坚定得多。 前方的身影顿住,没有立刻回头。沈厌只是微微侧过脸,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乌黑发丝下清晰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侧脸。他抱着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林阳几步追到他身侧,保持着半的距离,没有像前世那样强势。 他能清晰地看到沈厌额角细密的冷汗,和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一和前世梧桐小径初见时一模一样的不适感。 "不舒服?"林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目光紧紧锁着沈厌微抿的唇色。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重生带来的"先知",剥去了他前世此刻应有的试探和犹豫,只剩下直指核心的洞察。 沈厌终于完全转过身。那双沉静如冰湖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林阳的身影。他的目光不是前世那种纯粹的、带着疏离的平静,而是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和…警惕。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阳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份过于沉重的关切,那份仿佛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底色,以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复杂火焰。 "有事?"沈厌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像投入深井的石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响。 林阳没有回答"有事没事"这种废话。他直接把手伸进干净的校服裤兜﹣﹣这一次,他掏出的不是一颗,而是一小独立包装的柠檬味薄荷糖,糖纸是清爽的明黄色。他清晰地记得,前世自己给的是最普通、也最刺激的翠绿原味。 他摊开手掌,将那颗小小的糖果递到沈厌面前。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坦荡。 "给,"林阳的声音平稳,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沈厌脸上,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沈厌的视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带着审视的锐利,聚焦在林阳脸上。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有些莽撞的同学,而是像在解码一个突然出现异常参数的实验样本。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颗糖。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操场传来的模糊喧嚣和近在咫尺的蝉鸣。林阳能感觉到沈厌目光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一遍。他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维持着递糖的姿态,眼神坦荡地迎接着那审视。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沈厌伸出干净微凉的手指,捻起了那颗明黄色的柠檬糖。指尖再次擦过林阳温热的掌心,那触感比前世更加清晰,也更加冰冷。 "谢谢。"依旧是那两个字,语气却微妙地不同了。不再是纯粹的礼貌性回应,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的意味他将糖捏在手心里。 目光却未离开林阳的眼睛,"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口味?" 林阳心头猛地一跳。来了!沈厌的敏锐远超常人!但他早有准备。 他扯出一个带着点痞气、却掩不住眼底深沉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轻浮,只有一种历经磨砺后的复杂底色:"观察力是警察家属的基本素养。"他巧妙地搬出了自己警察世家的背景作为掩护,"看你脸色不太好,猜的。这种柠檬味的清爽点,对胃刺激也小。"他故意点出了"胃",进一步佐证自己的"观察入微"。 沈厌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阳,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掌心的柠檬糖传来微凉的触感,带着清新的柠檬香气。 林阳知道,第一次接触的火候到了。再逼问下去只会引起更大的怀疑。他收回手,插回裤兜,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厌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充满矛盾气息的背影融入喧闹的操场入口。 沈厌收回目光,抱着书,继续走向教学楼。脚步依旧平稳,但脑海里,却开始反复播放刚才那个林阳的眼神﹣﹣那双燃烧着火焰、沉淀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明亮的眼睛。 这个林阳…究竟是谁? 小林子:老婆是你吗?[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夏风与薄荷 第3章 香樟树 林阳回去路上不禁回味刚刚沈厌的表情,林阳看不出他的心理,别人更看不出,所有人都觉得他似乎总是有种疏离感。 可是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林阳见过的。 那时雪正落,疾风骤起。沈厌站在一棵大香樟树下,额前的碎发被风掀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整张脸平时被头发遮挡的颓废感全然消失,只有清冷感扑面而来,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玉的质感。他长发垂落肩后更显脖颈纤细修长,整个人在雪花的映衬下像一位冰雕美人。 此刻他正抬着眼望着面前的覆雪枯枝。他嘴角似有一丝浅浅的笑意,脸上透着红,一双丹凤眼来回游走,美目流转,人若翩翩。亭亭清傲,独立寒冬。 平时淡漠的眼神此刻却变得有了神采,清瘦精致的面孔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凛冽动人。是那么撩人心弦。 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又似在凡尘中待了许久。 那是林阳在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看到的,林阳望着这一幕呆呆地失了神,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成一瞬,这一瞬又似定格了永远。 16岁的他就这样悄然进入林阳的视线。 从那天起,林阳开始在学校刻意关注他。 沈厌对人从来都是少言寡语,对不喜欢的人更是什么好话,导致总是有人看他不爽。 他没有什么交际活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偶尔走到那个僻静的小路去看那棵香樟。 眼神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波澜,脸上带着些许阴郁。 林阳每次看他都不禁怀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幅画面里,那个似寒冬春生般的少年是另一个人。 于是林阳瞬间给自己树立了一个高大暖心的形象。他想帮他,想帮他找回自信。想告诉他,他笑起来很好看。 沈厌似乎只对那棵香樟树情有独钟,春夏秋冬只有在这棵树下才能看见他露出久违的笑意。 林阳不禁想象这棵树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呕心沥血的故事,才能让他这少爷这么牵肠挂肚。 一个冬天的晚上,沈厌又照例来看他那宝贝树,身后也照例跟了个人。到地后林阳随即躲在角落静静地看他,谁想到旁边屋里的大娘突然出来了。 她突然叫嚷起来:“诶,你这小伙子在我家门前偷偷摸摸干嘛呐?”林阳赶紧比了比拜托的手势,希望她赶紧噤声。 大娘却丝毫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林阳尴尬的挠了挠头,回神想继续去看沈厌。 转头却瞬间顿住了,此刻的沈厌正眯着眼睛看着他,惺忪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悦,围巾盖着他冻红的鼻尖,在林阳眼里就像一只有攻击力又倦怠的猫。 就这样他打量了半晌,最终移开了视线,转身欲走。林阳也瞬间清醒过来,回味着刚刚几秒钟的对视。 视线相对那一刻,世界仿佛停止了喧嚣。眼波流转间,彼此的心脏好像都找到了归宿。 这一刻,心跳的距离清空为零。 可林阳不知道的是,沈厌转身的时候,脸上轻蔑的勾了勾唇。 回神后林阳百无聊赖地游走在校园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不时有嬉笑的同学从旁边走过,有的甚至还跟他打了打招呼,但是有些过了那么多年,连林阳自己都忘记人家叫什么名字了。 他父母的婚姻貌合神离,父亲是严厉的警察,母亲是社交名媛,家庭氛围冷漠,导致他对感情持游戏态度。 所以林阳上一世玩世不恭,换女友如换衣服,身边从不缺追求者,恋爱周期极短,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分手后还能和前任做朋友,被戏称"情场高手"。他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看似热闹,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几乎没有。 而且自己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成绩中等偏上但从不努力,打架闹事偶尔参与但不会太过火,也是让老师又爱又恨。 所以前16岁以前的林阳一直活在这种空洞的快乐之中。 但是自从他开始关注沈厌,那个独来独往的清冷少年成了他唯一的意外。沈厌从不看他,也不参与任何社交,像一道影子,却莫名吸引他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只是下意识地关注:沈厌喜欢坐在香樟树下看书、沈厌不吃辣、沈厌的手指很漂亮… 但他从未主动靠近,只是远远看着,偶尔制造"偶遇",在沈厌看过来时又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有次朋友发现后开玩笑问:“陆少该不会喜欢那个阴郁的书呆子吧?”他嗤笑否认,心里却莫名烦躁。他曾试着交往一个和沈厌气质相似的女孩,但不到一周就分手了-﹣因为〝感觉不对”。 在沈厌看不见的地方,他会偷偷下对方的习惯,甚至匿名送过他一本绝版诗集(沈厌喜欢的那本) 有一次沈厌发烧请假,他翘课去药店买了药,却最终没敢送去,只是托人放在沈厌的课桌里。 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直到沈厌跳楼的那天,他才明白-﹣那不是兴趣,是执念。 走在熟悉的梧桐径上,又猛然想起上一世他们第一次对话也是在这里。 也是在这个夏天。 那是个夏末午后,体育课后,室外蝉鸣聒噪,树影婆娑。篮球像一颗脱轨的橙红色行星,滚过滚烫的塑胶跑道,最终停在沈厌锃亮的黑色皮鞋边。 林阳小跑着追来,带起一阵裹挟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风,他身上干净的白色运动 T恤微微汗湿,贴在肩胛处,勾勒出少年人充满活力的轮廓,却没有丝毫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同学,球﹣-“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在弯腰捡球的瞬间顿住。 沈厌正倚着粗壮的梧桐树干,垂着眼睫,薄唇抿成一条略显苍白的直线,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在浓密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节的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胃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林阳想起了他在树下判落两人的样子。现在也是他平时很少有的表情,应该是低血糖。于是林阳熟练地从口袋掏出一颗带着包装的翠绿味薄荷糖,朝沈厌递去。 沈厌的目光在那颗躺在林阳干净掌心的薄荷糖上停留了片刻。翠绿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凉的光泽,与他此刻胃部的翻搅形成鲜明对比。他很少接受陌生人的东西,更厌恶无谓的接触。 但少年眼中的关切太直白,像夏日的阳光,毫无遮拦,也…不带杂质。没有他惯常看到的探究或畏惧,只有单纯的“你好像不舒服,这个或许能帮点忙“。 他极轻地吸了口气,压下不适,伸出同样干净却微凉的手指,捻起了那颗糖。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林阳温热的掌心,一丝奇异的暖意稍纵即逝。 沈厌不喜欢这个味道,那种粘稠的感觉不断地缠着他的舌头,还特别刺激,鼻子都有点发冲,不过他看了一眼林阳,确实像他会买的味道。至少这糖确实可以暂时缓解现在的痛苦。 “怎么样,好吃吗?”偏偏林阳就要问,还带着恳切的眼神。 “太冲了”沈厌丝毫不留情面地回答了他。林阳看他这么干脆利落内心还有点窃喜,因为他知道沈厌喜欢什么口味了。 “啊,这样啊,那我下次给你带别的口味吧。”林阳还真不愧是情场老手,这点把戏早已经被他玩出花了。 “不用了,谢谢。“声音清冽平静,听不出情绪,却也没有惯常拒人千里的冰冷。他将糖纸握在手心,手里还有冰凉的触感。 林阳顿了一下,撇了下嘴角又迅速恢复正常说:“那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舒服就跟老师说,要是没遇到我这个帅气暖男你可怎么办。” 沈厌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装着无语。 林阳是什么人,他脸皮比墙厚,看沈厌没说话,他也只当他害羞,什么尴尬、失望在他这不存在。他甚至最后拍了拍沈厌的肩,带着潇洒的身影走了。 他终于体会到心被填满的感觉。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游戏人间的风,直到遇见那团火,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扑火的飞蛾。 小林子:怎么还是那么高冷[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香樟树 第4章 无糖乌龙茶 林阳明白自己真的重生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拯救沈厌,找到伤害沈厌的人,阻止悲剧的发生。 在他眼里,沈厌就是一个超级“淡”人,因为他真的没见沈厌在意过什么东西。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连厌世都懒得厌”的人。前世不管林阳多主动多刻意找他,他给的回应都少的可怜。 林阳想了想今后的计划,决定跟着上一世的经验来。(上一世他为了了解沈厌的喜好,简直是使上了浑身解数。) 第二天清晨。教室窗外天色灰蒙,带着秋雨的湿气。 沈厌永远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他穿着熨帖的白色校服衬衫,外面套着深灰色的羊绒开衫,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中长发松散地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他正低头看着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哲学书,修长的手指偶尔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面前的桌面干净得几乎反光,只有一支黑色的万宝龙钢笔压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 整个人像一尊被晨光勾勒出轮廓的冰冷雕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阳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校,手里紧紧攥着一罐刚从便利店冰柜里拿出来的无糖乌龙茶。罐身冰凉,凝结的水珠心他紧张的手指滑落,沾湿了袖口一小片。 他站在教室后门,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狂乱的心跳和翻涌的记忆(前世沈厌桌上总放着这个牌子的空罐)。他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注目、也最可能被接受的“靠近”。 林阳放轻脚步,像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悄无声息地走到沈厌斜后方的座位﹣﹣那是他重生后“占领“的固定位置。 他没有看沈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空着的桌面上。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罐冰凉的乌龙茶,轻轻放在了沈厌桌面右上角-﹣一个不会妨碍他看书,但又绝对无法忽视的位置。冰凉的罐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极轻的“嗒“的一声。 沈厌翻书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连半秒都不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那声响只是窗外飘落的雨滴。但林阳的心脏却因这微不可察的停顿而提到了嗓子眼。他能看到沈厌垂落的睫毛,像栖息在寒潭边的蝶翼,纹丝不动。 乌龙茶罐身上的水珠汇聚成流,沿着光滑的罐身蜿蜒而下,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有几滴顽皮的水珠滚落,几乎要沾湿沈厌摊开的书页边缘。 就在水珠即将触及书页的瞬间,沈厌动了。他没有抬头,甚至视线都没有离开书本。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左手﹣﹣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用食指的指腹,极其精准地、轻轻地抹去了书页边缘那几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优雅和漠然。 然后,他的手指顺势搭在了乌龙茶罐上。指尖感受到罐身刺骨的冰凉,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了一下指节。但他没有推开,也没有拿开,只是让指尖虚虚地搭在那里,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停顿。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像一小块沉入深潭的石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林阳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假装在整理书包,实则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沈厌那只搭在乌龙茶罐上的手。他看到沈厌指腹抹去水珠精准动作,看到指尖因冰凉而而微微蜷缩的细微反应,看到那几根苍白的手指最终只是虚搭在罐身上……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在他眼中都被无限放大,如同慢镜头重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小的狂喜交织着冲击他的心脏。他接受了…至少,没有拒绝。这是重生以来,他得到的第一点微弱的、冰凉的回应,却足以让他眼眶发热。 一缕微弱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和窗玻璃,斜斜地落在沈厌的桌面上。 那罐乌龙茶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罐身上凝结的水珠像细碎的钻石。沈厌搭在罐身上的手指,在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依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仿佛身边的一切(包括那罐茶和林阳的存在)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只有那微微蜷缩的指尖,在光影下留下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的弧度。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开始弥漫。沈厌终于翻过一页书,指尖也自然地从乌龙茶罐上移开,重新落回书页。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从未发生。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周遭的一切。 林阳坐了下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放在沈厌桌面右上角的乌龙茶罐。水渍已经干涸,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罐身依旧冰凉,默默散发着冷气。林阳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明天,还是这个位置,还是这罐茶。那罐乌龙茶在沈厌桌上待了一整天。他没碰,也没扔。 放学铃声响起,沈厌收拾书包。他拿起书,拿起笔,最后,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地,也拿起了那罐已经不那么冰凉的乌龙茶。他没有看林阳的方向,只是像处理一件普通的、属于自己的物品一样,将它放进了自己那个价格不菲但款式极简的帆布书包侧袋里。拉上拉链,离开教室。背影依旧清冷孤绝。 林阳坐在座位上,看着沈厌消失的背影,直到教室空无一人。他才慢慢起身,走到沈厌的座位旁。 桌面上空空如也,连一丝水渍的痕迹都消失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沈厌桌面右上角那个曾经放过乌龙茶的位置,指尖感受到木质的温凉。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沈厌身上那种极淡的、冷冽的气息,混合着乌龙茶若有似无的清香。一种巨大的、带着痛楚的满足感淹没了他。 明天,继续。 真的开始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无糖乌龙茶 第5章 开学典礼 阳光炽烈,人声鼎沸。学校终于开始组织迟到两个星期的开学典礼。 操场中心,高三队列前方,一班主任正焦急地找着沈厌。 不久终于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找到了他:“沈厌同学,流程都定了!校长亲自点的名!让年级第一去发言,稿子都印好了,就几分钟,念完就行!你看这…"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和一丝讨好,还试图把那份崭新的发言稿塞进沈厌手里。 沈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矗立在队列后方,宽大的校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中长发遮脸,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表明他的抗拒。 周围的同学感受到低气压,下意识安静了些,但眼神是好奇的。只见沈厌偏了偏头,对递到眼前的稿纸视若无睹。嘴上冷冷说道:“不去。” 时间流逝,台上主持人开始报幕暖场。只见平时雷厉风行的班主任此时额头见汗,她压低声音,带上恳求:"十万火急啊,沈厌,帮帮忙,就几分钟,流程都定了…"他试图把稿子塞进沈厌手里,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班主任此时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沈厌受不了了,往后一看,看到那个盯了他一路的人。那人瞬间红了面庞,默默转过头去缓解尴尬。 班主任跟着他一路看去,只兄沈厌微不可察地朝林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是命令式的随意:"让他去。"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是商量,是通知,是裁决。 班主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林阳他平时活泼好动,成绩也不错。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脸上堆起混合着庆幸和讨好的笑容,几步冲到林阳面前,把那份原本属于沈厌的稿子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 "林阳!太好了!沈厌同学身体不太舒服,你代表我们高二年级发言!快!准备上台!稿子拿好!"语气急促,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林阳下意识往沈厌的方向看去,沈厌已经收回那冰冷的“注视”,重新面朝前方。仿佛那句决绝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 林阳怀里突然被塞进稿子,错愕只在脸上停留了零点几秒。他天生具备的应变能力和舞台感瞬间上线。 他立刻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换上一副"临危受命"的郑重表情,对班主任干脆地点头:"好的老师,交给我!"他迅速扫了一眼稿子,调整呼吸,在班主任感激的目光和周围同学的惊讶中走出人群,走向主席台。 沈厌看着这一幕,本来无所谓的心态却悄悄有了改变,就是一丝……意外感--他本来只想甩掉麻烦,没料到对方如此"积极"接受。 林阳在台上开始了他的发言。他声音清朗,姿态大方,笑容阳光,与刚才沈厌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瞬间点燃了台下的气氛,掌声和赞叹声明显热烈起来。 沈厌在台下站在,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对向他,他受不了的抬起了头,又毫无疑问地跟台上的人对上了目光,这次换沈厌尴尬了,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可这时林阳说的话却一字一句全进入了他的耳朵里,他说到"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份微光,哪怕它藏在最深的角落,也值得我们去探索、去珍惜",沈厌能明显感受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却无比精准。 沈厌只想这场闹剧快点结束,周围嘈杂的声音让他感到烦躁。 不久林阳的发言终于结束,他在台下激烈的鼓掌声中鞠躬走下主席台。 可他却没有直接回到班级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学校后勤部,他精准地挑出一瓶无糖乌龙茶 。 林阳拿着水,仿佛只是回班级,非常"自然"地经过沈厌所在的位置。在距离沈厌还有一步之遥时,他脚步未停,却极其自然、动作流畅地将手中冰凉的乌龙茶轻轻放在了沈厌脚边那个闲置的低矮塑料箱子上。瓶身水珠折射着阳光。 “今天的。”林阳看着沈厌轻声说道。 放下后,林阳目不斜视,仿佛只是随手放下一件东西,脚步未停,径自走向自己班级。 整个过程快且自然,在典礼尾声的喧闹中,只有近处的几个人可能瞥见,也只以为是林阳顺手帮同学拿水放一下。 沈厌的视线垂下,落在那瓶紧挨着自己鞋尖的乌龙茶上。熟悉的包装,精准的品类,冰凉的触感仿佛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像林阳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阳光般刺眼的、不容忽视的执着。 他内心的惊雷无声:又是他!又是这种精准的"巧合"!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对抗和被迫接受了他的"解围"之后…这瓶茶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是一份…让他更加烦躁的"谢礼"? 那该死的、细微的悸动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 几秒钟后,在无人注意的间隙,沈厌插在口袋里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一把抓起那瓶乌龙茶!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冰凉的瓶身瞬间被紧握,水珠沾湿掌心。 他依旧面朝前方,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那紧握着饮料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像一尊握着战利品(或罪证)的冰冷雕塑,被困在这喧嚣操场的中心,无处可逃,只能紧握着这份来自"阳光"的、冰凉而烫手的"注目礼"。 阳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透他周身弥漫的、更加浓郁的阴郁和…一丝被强行撬动的困惑。 “为什么?”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坦然接受?为什么会心动?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沈厌扯了一下嘴角,“重生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沈冰山:不对,我怎么会对这个傻缺心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开学典礼 第6章 幻境与伤痕 开学典礼结束后,沈厌没跟着大部队回班,而是独自去了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俯身将大片水捧到脸上,任由冷水打湿额前的刘海。 卫生间只有他一个人。光线昏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惨白的天光。水龙头滴答作响,声音在瓷砖间空洞地回响。 沈厌扶着洗手台,镇定几秒后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冷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下颌线、脖颈成股流下,浸湿了校服领口。 镜中那张脸,水珠滑落,依旧完美,却空洞得像一张面具。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感",将黏在额前和眼前的湿发向后捋去。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光洁的额头和完整的眉眼。 镜中瞬间映出一张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的脸-﹣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但那双眼睛…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充满了"疲惫"、"困惑"甚至"一丝脆弱"的复杂眼神。像蒙尘的琉璃,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温度。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手指松开,湿发重新垂落,再次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双刚刚短暂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美丽而空洞的眼睛。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清醒"瞬间从未发生。 他转身,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和那瓶依旧紧握在手中的、早已不再冰凉的乌龙茶。他站着愣了几秒,还是把手上的乌龙扔到垃圾桶。 走出卫生间,沈厌内心百般纠结后还是拿回了那瓶乌龙茶,还顺便擦了擦,终于准备回班。走了几步抬头看见走廊尽头校长站在自己办公室打电话。校长突然对上视线,随即展开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他连忙招呼办公室里的人:“教授!沈厌来了!” 沈厌立马知道是谁了,但是他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人已经走了出来,是沈怀临,沈厌的生理学父亲,他穿着考究的便服,与周围格格不入。脸上带着一种在上一世从未对沈厌展现过的、近乎刻意的温和,目光正精准地、充满复杂情绪地锁定在沈厌身上。 沈厌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对这个父亲只有一个字:“装。”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10岁的沈厌站在母亲齐婉的病床前,在一个冰冷的病房,周围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母亲苍平静的脸,声音虚弱却清晰:"…你出生那天…他在陪那个女人…叫陈莉…那孩子…只比你小三个月…"没有愤怒,只有死寂般的陈述,像一把钝刀切割着内心,这是她留着人世的最后一段话。齐婉记了一辈子,害他的孩子也记了一辈子。 母亲刚过世一个月,豪华却冰冷的客厅突然热闹起来。父亲带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和一个怯生生的男孩走了进来。"小厌,这是你陈阿姨,这是弟弟小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父亲语气平淡,像在介绍新家具。 沈厌站在楼梯阴影里,手指抠进木质扶手,他看着面前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还是有一段表面"平静"的日子的。父亲长期缺席,偶尔回家也是匆匆。陈莉小心翼翼的讨好带着算计。沈越试图靠近哥哥,眼神里是孩童天真的依赖和一丝恐惧。可沈厌的反应永远是彻底的漠视。视其为空气,不回应任何交流,仿佛他们不存在。 意外终将来临,沈越死了。 报告显示为"意外失足落水"。可沈越生前只有最后一段模糊的片段:湖边,沈越惊恐回头看向某个阴影的眼神;水面不正常的涟漪;以及当时沈厌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面容。 从那之后,沈厌在家里无不接受着这对夫妻俩的审视,可他自己表现的却是从容镇定,没有丝毫恐惧。可他越这样,沈怀临和陈莉就越不安。再后来家里已经很少出现他们的身影了。 沈厌和那两个人最后通信记录是父亲和陈莉告知要"去外地长期做生意"的电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疏离。背景隐约有孩童的哭声(可能陈莉再孕了,但是别出现在他眼前就行)。沈厌只回了一个字:"哦。"从此偌大的家彻底成为一具空壳。 家里只剩一个管家和几个佣人,沈怀临还是会定时给这些人还有自己打钱,而且也不是小数目。 而且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害怕,沈怀临给沈厌选了个初中高中一体制的学校,而且沈怀临自己就是这个学校的最大投资方,校长和老师都知道,所以沈厌在学校受很多人管但是又没有人敢真正地说他。 所以沈厌在学校的日子也挺惬意的,头发想留多长留多长,就是翘课除了校长也没人敢说他。 所以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带着"温和慈爱"面具的人,沈厌眼里充满漠视,想偏过头却被一种不可控的力量强撑着和沈怀临对视。不对视还好,一对视沈厌看着反而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副憔悴的面容,心里开始怒火中烧。 他僵直地握着乌龙茶瓶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不正常的"咔"声。他试图移开视线最终,他只能将头更低地垂下,让浓密的刘海形成更厚的屏障,隔绝那道让他内心紊乱的"慈爱"目光 沈怀临躲在阴影里他看到沈厌僵直的身体、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以及 几乎要咬出血的嘴唇。 他脸上的"温和慈爱"更加刻意,他缓缓朝沈厌那边走去。而沈厌似在强撑,仿佛有什么酷刑在等着他。 这时林阳出来了,他在班里找了许久也不见沈厌踪影,想着出来看看,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对峙的画面,他看见沈厌难受的表情和别扭的姿势。 他瞬间"回忆"起前世沈厌在日记上写的对家庭憎恶和恐惧。 林阳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道屏障,快步走到沈厌与沈怀临视线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沈父的视线。他背对着沈父,面向沈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保护欲。 “沈厌?” 声音很轻,带着安抚,"老师在找你呢,快回去吧。"他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来阻止他们的交流。 沈厌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绕过林阳,像一个设定好路径的幽灵,沉默地远离人群,远离刚才那场充满风暴的方向走去那瓶乌龙茶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成为这场混乱中唯一具象的"锚点"。 林阳也不恼,边走还边回头向校长致意了一下,可对上沈怀临那张脸时,他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他明明从来没见过。 “这……”校长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尴尬地说道。“没事,先让小厌上课吧,还是学习要紧。”沈怀临淡定回答道。 沈怀临心中此刻没有失望感,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也算是见家长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幻境与伤痕 第7章 沉默的靠近 沈厌和林阳一前一后回到班级,老师看到他俩进来什么都没说,继续讲课。 林旧回到座位却无心听课了,‘不应该啊,我应该没见过沈厌他爸啊,而且刚刚那个笑容在他脸上很诡异知道吗,难怪沈厌会怕他。’他不禁往坏的方面想,想着今天晚上护送沈厌回家。 沈厌也没听,他其实也不需要听,老师现阶段讲的知识他暑假已经学完了。 他现在只是在思考一件事,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见沈怀临来过,这辈子跟换了个人格一样,还摆出那样的表情,就连身经百战的沈少爷都隐隐约约觉得渗人,甚至他想着如果今天晚上回家看到他一定要锁好自己房门。 开学典礼的喧嚣散去。林阳按捺着内心的期待,暗中留意着沈厌。瞧见沈厌被物理老师叫走了,林阳心中一顿,最近市里好像在办物理竞赛,上一世他好像没答应,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变化吧。 他忍不住往探头往走廊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沈厌一半的脸,另一半被老师遮住了,他没怎么说话,老师问十句他回一句。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无意识地往这瞥了一眼,‘糟糕,又对视了!’林阳赶紧撤回一个视线,慌忙的拿书找补。 “怎么了?”老师看着心不在焉的沈厌问道。 “没什么”沈厌边说边轻轻皱了下眉。 老师又在那苦口婆心地说:“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个比赛对你很有帮助的,还能开阔你的眼界,而且老师相信你的实力,拿个奖肯定不成问题。” “不用了。”沈厌还是没答应。 老师见没希望了,也没强求,准备走时沈厌突然叫住了他,“还有谁?” 老师没懂:“嗯?” 沈厌无语地再说一遍:“不是有两个名额吗?另一个是谁?” 老师心里一下炸开花,只要这个小祖宗愿意去,另一个沈厌想自己选都行。 放学时分,林阳瞥见白天自己给他的无糖乌龙茶的瓶子短暂地出现在沈厌课桌边,随后被收进书包。这个简单的动作﹣﹣没有扔掉﹣﹣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阳心湖,漾开一圈名为"希望"的涟漪。 足够了。 毫无预兆的夏雨倾盆而下。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喧闹着等雨停或等人送伞。 林阳早有准备,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伞。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人群边缘那个清冷的身影-﹣沈厌微微蹙眉看着雨幕,周身散发着惯常的生人勿近气息,雨水带来的潮气似乎让他更显疏离。 林阳他拨开人群,非常自然地走到沈厌身侧,撑开手中宽大的伞。伞面稳稳张开,在喧闹和雨声中划出一小片安静的、干燥的空间。 他没有看沈厌,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雨幕说:"雨太大了。"然后,伞面不容置疑地、却又带着点体贴的倾斜,将沈厌完全笼罩在雨燥之下,而林阳自己的半个肩膀则暴露在雨帘中。 沈厌侧过头。湿漉漉的刘海下,他的目光落在林阳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又极快地掠过林阳的脸。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蒙着雾的深潭。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周围的嘈杂声、雨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就在林阳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转身走入雨中时,沈厌动了。他没有点头,没有道谢,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前挪了半步。就是这半步,让他整个身体彻底进入了林阳撑开的伞下空间。 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但不再遥不可及的距离。沈厌依旧沉默,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林阳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喜悦填满。他小心地调整步伐,配合着沈厌的速度。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伞面,发出沙沙的白噪音。伞外是朦胧的雨幕世界,伞下是两人沉默却不再冰冷的方寸之地。沈厌的肩膀似乎不再像雕塑般紧绷,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自然舒展,不再是紧握的拳头。 虽然沉默,但林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那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这份沉默的同行,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林阳悄悄将伞又向沈厌那边倾斜了一点,毫不在意自己另一边肩膀淋得更湿。他看着前方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街道,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长两人的影子,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又温暖。雨声如织,却盖不住他心中擂鼓般的心跳和涨潮般的喜悦。 开学典礼上沈厌拿走那瓶茶,是无声的接受;此刻这伞下默许的半步靠近和沉默的同行,则是里程碑式的突破!他仿佛看到沈厌冰封世界边缘,被这雨中的方寸之地,悄然融化出一道微小的缝隙。重生的意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充满希望。 沈厌的感知:伞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和大部分喧嚣。这片小小的干燥空间里,只有身旁林阳平稳的呼吸和存在感。 这感觉…并不讨厌。 雨水带来的黏腻烦躁似乎被隔开了。他依旧沉默,低垂着眼睫,但行走间,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了一瞬。 雨珠顺着伞沿连成线滴落。林阳感受着身旁人的存在,步伐轻快。雨幕朦胧了前路,却照亮了他心中那条名为"沈厌"的路。这场无声的靠近,如同伞沿滴落的雨滴,持续地、温柔地敲打着他愈发坚定的决心。 沈厌回到家,随意理了理头发,刚刚到十字路口那里林阳就说他到了,把伞扔给自己就跑了,现在他全身上下可以说就头顶滴了几滴雨。 他把客厅灯打开,现在已经比较晚了,客厅没人。不过还是激发了他少有的警惕,他冷静地环顾四周,家里似乎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于是才放下心来去洗了个热水澡。 他从热气腾腾的洗手间出来,随便擦了擦头发,然后躺到床上去翻手机。 一个微信验证消息弹出来:沈同学,我是林阳,麻烦同意一下。 沈厌愣了几秒,点了同意。想着应该是老师给他联系方式。(其实林阳上辈子已经将他微信号背的滚瓜烂熟) 究极霹雳男:沈同学睡了吗?” 沈厌看到名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yan:什么鬼名字? 究极霹雳男:诶呀,这个比较接地气嘛,主要今天老师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参加物理竞赛,我没去过这种级别的,想找你寻求一点经验。 yan:我也没去过。 究极霹雳男:那我们一起加油! 随即林阳发了个自以为很励志其实他太奶都不会用的的表情包:一个小婴儿眨巴眼,旁边“加油”两个大红字,还有经典的闪光特效。 沈厌看着那个表情又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 林阳看他没有再回了,以为他要睡觉了。 究极霹雳男:太晚了你先睡吧,晚安。 沈厌依旧没回,他盯着这个信息看了两秒,果断关掉手机睡觉。他肠子都悔青了。 “我干嘛要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