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把师尊□□了》 第1章 求药 云岚山的雾总带着三分湿意,缠在松针上凝成水珠,坠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串深色的印记。 宋清玉踩着露水走过观星台时,袖摆扫过崖边的矮松,带起的风惊得几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搅碎了满谷的寂静。他停下脚步,指尖捻了片刚落在肩头的枯叶,目光越过缭绕的云雾,落在山脚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点,正背着个比他还高的竹篓,一步一滑地往山上挪。竹篓里露出半截药锄的木柄,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宋清玉挑了挑眉。云岚山虽算不上什么仙门秘境,却也有护山大阵拦着,寻常凡人别说上山,连山脚的结界都碰不得。这少年能走到这里,倒是有些意思。 他没动,就站在崖边看着。晨雾在他周身缓缓流动,衬得那身月白道袍愈发清逸,墨发用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明明是极素净的打扮,偏生眉眼间带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像雪山巅上未经尘世沾染的冰玉。 少年显然没发现崖上有人。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段陡坡,怀里不知掉出来个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了宋清玉脚边。 是块玉佩。 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着半朵残莲,花瓣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洗不掉的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玉佩边缘有处明显的磕碰,想来是被主人贴身戴了许多年。 宋清玉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心口忽然没来由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回过神时,只余下指尖一点微凉的触感。 “对不住!那是我的!” 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他抬头看见宋清玉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局促取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仙……仙长。”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还有点变声期的沙哑,“能……能把玉佩还我吗?” 宋清玉打量着他。少年身形单薄,站在那里像株没长开的芦苇,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黑沉沉的,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玉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 “你是谁?”宋清玉的声音很淡,像山涧里的流水,“为何闯云岚山?” “我叫司落叶。”少年抿了抿唇,手指紧张地抠着竹篓的背带,“我……我是来求药的。我娘病得厉害,郎中说只有云岚山的灵参能救她。” 他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仙山禁地不能乱闯,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已经在山下守了三天,看见结界有处松动,才……才敢上来试试。” 宋清玉没说话,指尖摩挲着那块残莲玉佩。玉佩的弧度刚好贴合掌心,暖融融的,像是有生命似的。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比这玉佩名贵百倍千倍的不在少数,却不知为何,对着这块带着磕碰的残玉,竟生不出半分嫌弃。 “灵参乃天地灵物,有护山灵兽看管。”宋清玉抬眼看向司落叶,目光平静无波,“你一个凡人,就算找到了,也拿不走。” 司落叶的脸瞬间白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低声道:“我知道很难……但我总得试试。我爹走得早,娘要是也不在了,我就……”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了血泡的脚,肩膀微微发颤。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单薄的背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感,看着竟有些可怜。 宋清玉沉默了片刻。他修道五百年,早已看透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本是轮回常态,按理说不该为一个陌生少年的困境动容。可不知怎的,看着司落玉那副倔强又无助的样子,他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刚入师门,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连抬头看师尊的勇气都没有。 “你娘患的是什么病?”宋清玉忽然问道。 司落叶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是……是咳血症。郎中说肺腑都烂了,只能靠灵药吊着口气。” 宋清玉颔首。咳血症在凡人看来是绝症,对修士而言却不算什么难事。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倒出三粒通体莹白的丹药,递了过去:“这是清灵丹,每日一粒,温水送服,三日可愈。” 司落叶愣愣地看着那三粒丹药,又看了看宋清玉,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宋清玉把玉瓶塞到他手里,他才猛地回过神,慌忙把丹药攥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角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仙长的恩情,司落玉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宋清玉看着他额角迅速红肿起来,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来吧。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司落叶却不肯起,依旧跪在地上,仰着脸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仙长,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报答您。但我……我想跟着您。我什么活都能干,砍柴挑水、洗衣做饭,我都可以!只求仙长让我留在山上,哪怕只是做个杂役也行!” 宋清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少年拿到丹药就会立刻下山救母,没想到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云岚山不是谁都能待的。”宋清玉淡淡道,“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不怕!”司落叶立刻道,语气坚定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年,“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就是想……想留在仙长身边,多学些东西,以后也能像仙长一样,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微微发颤,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宋清玉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心口那阵莫名的抽痛。他活了五百年,早已心如止水,可对着司落玉这双眼睛,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少年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无法像对待旁人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 “你可知我是谁?”宋清玉问道。 司落叶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我……我听说过。云岚山主岚云仙长,是当今修仙界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医术通神,剑术卓绝……” 他越说越激动,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像是在说什么极其崇拜的人。 宋清玉被他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打断他:“我从不收徒。” 司落叶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里的火苗也灭了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失落。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仙长这样的人物,弟子自然也该是惊才绝艳之辈。是我痴心妄想了。” 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把玉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对着宋清玉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仙长的丹药。大恩不言谢,阿叶告辞了。” 说完,他背起那个沉重的竹篓,转身就要下山。脚步有些踉跄,背影看着孤零零的,像被遗弃的小兽。 宋清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指尖还捏着那块残莲玉佩。玉面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些,贴着掌心,暖得有些异样。 他忽然开口:“等等。” 司落玉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待:“仙长?” 宋清玉看着他,缓缓道:“你娘的病好了之后,若还想来,便带着这块玉佩来找我。” 他把残莲玉佩抛了过去。司落叶手忙脚乱地接住,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宋清玉,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仙长……您的意思是?” “能否留下,要看你的造化。”宋清玉没把话说死,“云岚山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司落叶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亮光:“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仙长等着我!” 他对着宋清玉又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跑下山去。竹篓里的药锄还是晃悠着,可这次听着,却像是带着某种轻快的节奏。 宋清玉站在崖边,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云雾里。晨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像是没察觉似的,久久没有动。 掌心空荡荡的,刚才被玉佩暖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奇异的温度。 他活了五百年,见惯了悲欢离合,看透了人心险恶,本以为余生就该在这云台山里,伴着丹炉药鼎,直到坐化飞升。却没想过,会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乱了心绪。 “罢了。”宋清玉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便看看这孩子,究竟有几分造化吧。” 观星台恢复了寂静,只有松针上的水珠还在不断滴落,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响,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三日后,云岚山脚。 司落叶背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结界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残莲玉佩。他娘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脸色红润了许多,也能下床走动了。临走时,娘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好好跟着仙长修行,莫要辜负了仙长的恩情。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宋清玉教他的方法,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玉佩。原本普通的白玉忽然亮起淡淡的灵光,结界上瞬间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司落玉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结界的瞬间,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吸入一口都觉得浑身舒畅,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山路两旁长满了奇花异草,有的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的结着晶莹剔透的果,还有几只毛茸茸的小兽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司落叶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上走。这次的路似乎比上次好走了许多,脚下的青石板干净平整,路边还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水里甚至能看到几尾通体透明的小鱼。 他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地看见前方有座雅致的竹楼,竹楼前种着一片药圃,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圃里,似乎在打理那些草药。 是宋清玉。 司落玉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他放慢脚步,轻轻走了过去,在离竹楼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弟子司落玉叶拜见仙长。” 宋清玉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个小铲子。他穿着件简单的青色常服,没束发,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矜贵,多了几分温润随和。 “来了。”宋清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你娘的病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仙长关心。”司落玉连忙道,“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您。” 宋清玉淡淡颔首:“既来了,便留下吧。云台山规矩不多,每日卯时起,辰时到巳时洒扫药圃,午时到未时抄录医书,申时到酉时自行打坐调息。其余时间,可随意活动,但不可踏入后山禁地。” “弟子记下了。”司落叶连忙应道。 “嗯。”宋清玉指了指竹楼旁边的一间小木屋,“你便住那里吧。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和衣物,你先去收拾一下,卯时准时来药圃找我。” “是,多谢仙长。”司落玉又鞠了一躬,才转身走向那间小木屋。 木屋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里面果然有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甚至还放着笔墨纸砚。司落叶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颜色样式不同的道袍,料子柔软舒适,尺寸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他从未想过,像宋清玉这样高高在上的仙长,竟会如此细心周到。 司落叶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基础剑法”五个字,字迹清隽秀丽,显然是宋清玉亲手所书。 他翻开册子,认真地看了起来。册子里的内容通俗易懂,图文并茂,哪怕是他这样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凡人,也能看得明白。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在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司落玉合上册子,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药圃里的身影。 宋清玉还在打理草药,夕阳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圣洁又遥远。 司落叶握紧了拳头。 仙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修行,总有一天,能站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 他不知道的是,药圃里的宋清玉,此刻正透过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个站在木屋门口的小小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掌心似乎又传来那块残莲玉佩的温度,暖融融的,带着点奇异的安心感。 宋清玉轻轻勾了勾唇角。 或许,留下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夜色渐浓,云岚山隐逸在温柔的月光里。竹楼里点起了一盏油灯,药圃旁的小木屋也亮起了微光。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在这孤寂的山间,开启了一段注定纠缠不清的缘分。 第2章 辅星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司落叶已经站在了药圃边。 山间的晨露还凝在马齿苋的叶尖,他踩着草上的湿意走过去,手里拎着的木桶晃出细碎的水声。竹楼的窗棂透着朦胧的光,宋清玉该是醒了——昨日仙长说过,卯时起便要洒扫药圃,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动作轻些。”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落叶手一抖,木桶差点脱手。他慌忙转过身,见宋清玉披着件月白外袍站在竹楼门口,长发用根木簪松松束着,晨光漫过他的肩头,把睫毛染成淡淡的金。 “弟子……弟子吵醒仙长了?”司落叶的声音有些紧张,指尖攥着木桶的提手泛白。 宋清玉缓步走过来,目光扫过药圃里几株刚抽芽的金线莲:“这些是新培育的品种,根须嫩得很,洒水时要离土三寸,力道重了会伤根。”他说着,接过司落玉手里的木瓢,手腕微倾,细水如银线般落在植株周围,既没溅起泥点,又恰好润透了根部。 司落叶看得发怔。不过是寻常洒水,被仙长做来竟像幅流动温柔的画,连指尖绷起的弧度都透着说不出的好看。 “看明白了吗?”宋清玉把木瓢递回去,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司落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腾地红了。 “明、明白了。”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宋清玉的眼睛,只闷头学着仙长的样子洒水。金线莲的叶片沾了晨露,在晨光里泛着玉色的光,他忽然想起昨日在木屋书桌上看到的话——“药者,性温则养,性烈则伐,如待人接物,需知轻重”。 原来仙长教他的,不只是侍弄草药。 辰时刚过,司落叶正蹲在圃边清理杂草,忽听竹楼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他抬头望去,见宋清玉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卷医书,晨光顺着他垂落的发丝滑下来,在书页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风卷着药香从竹楼飘出来,混着仙长身上清冽的气息,司落叶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赶紧低下头,指尖却不小心被草叶边缘的细刺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笨手笨脚的。” 宋清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个小小的瓷瓶。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执起司落叶的手腕,将药汁滴在伤口上。微凉的液体触到皮肤,带着点清苦的药味,刺痛感却瞬间消了。 “仙长……”司落叶想抽回手,却被宋清玉捏得更紧。仙长的手指修长干净,指腹带着常年握笔和执铲的薄茧,触在他腕上,像有细密的电流窜过。 “伤口虽小,沾了晨露也容易发炎。”宋清玉松开手,把瓷瓶塞给他,“自己收好,再有磕碰便抹一点。” 司落叶攥着瓷瓶,指尖都在发烫。他看着宋清玉转身回竹楼的背影,忽然发现仙长的外袍下摆沾了片马齿苋的叶子——许是刚才蹲下来时蹭到的。他想提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悄悄把那片叶子从记忆里捡出来,小心地存进心里。 午时的阳光晒得药圃暖融融的,司落叶按照吩咐去竹楼抄医书。宋清玉在里间炼丹,丹炉的嗡鸣混着草药的香气漫出来,司落叶在外间的书案前,笔尖悬在纸上,却忍不住侧耳听着里间的动静。 他听仙长说过,炼丹最是讲究火候,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嫩,需得全神贯注。可他总觉得,仙长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就连添柴的动作,隔着屏风听来都带着种韵律感。 “抄错三个字了。”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司落叶吓得手一抖,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他慌忙抬头,见宋清玉不知何时从里间出来了,正站在他身后看他抄的医书。 仙长刚炼完丹,额角沁着层薄汗,外袍解开了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司落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脸颊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弟子知错了,这就重抄。” “不必。”宋清玉拿起他抄的纸,指尖点过那三个错字,“‘白术’非‘白木’,‘当归’不可写作‘当归’,‘防风’的‘防’是左耳旁。医书关乎性命,一字之差便可能谬以千里,下次仔细些。”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司落叶用力点头:“弟子记下了,绝不再犯。” 宋清玉把纸放回案上,转身去倒茶。司落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仙长的发梢沾了点炭灰——该是添柴时蹭到的。他心里一动,想说“仙长,您头发上有灰”,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弟子给仙长研墨吧”。 宋清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他:“你会研墨?” “会的。”司落叶赶紧点头,“以前在家给先生研过。” 宋清玉挑了挑眉,把茶杯放在案上:“那便试试。” 司落叶连忙取来砚台和墨锭,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慢慢研磨起来。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墨条在砚台上打着圈,发出沙沙的轻响。 宋清玉坐在他对面,捧着茶杯慢慢喝着,目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少年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很淡,透着点少年人的青涩。 不知怎的,宋清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观星台,这孩子跪在地上,仰着脸求他留下时的样子。那时的他,眼里像有团火,执拗得让人心头发软。 “你以前读过书?”宋清玉忽然问道。 司落叶手下一顿,抬眼看他:“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先生走了,就没再读了。”他的声音低了些,“我爹走得早,家里全靠娘做针线活撑着,能让我识几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清玉“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司落叶重新低下头研墨,心里却有些发紧——他知道自己跟那些出身仙门世家的弟子没法比,他们从小就诵读经文,研习法术,而他不过是个山野村夫的儿子,能识几个字已经是侥幸。 仙长会不会觉得他太笨了? 墨研好了,司落叶把砚台推到宋清玉面前,小声道:“仙长,研好了。” 宋清玉拿起毛笔,蘸了点墨,在纸上写下“静心”二字。他的字清隽有力,带着股飘逸的仙气,司落叶看得眼睛都直了。 “修行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宋清玉把纸推给他,“你根基虽浅,但心性尚可,只是太过急躁。每日抄完医书,便对着这两个字静坐一刻钟,对你有好处。” 司落叶看着那两个字,心里的不安忽然散了。他小心地把纸叠好,放进怀里:“多谢仙长指点,弟子一定照做。” 宋清玉淡淡颔首,起身回了里间。丹炉的嗡鸣重新响起,司落玉坐在案前,摸着怀里那张写着“静心”的纸,心里暖融融的。 他想,仙长其实也不是那么清冷难近的。 申时到了,司落叶按照规矩去打坐调息。他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盘膝坐下,按照“基础剑法”上教的方法,试着引导灵气入体。可那些灵气像调皮的小鱼,刚要靠近,就倏地游开了,试了许久也没能成功引入丹田。 司落叶有些泄气,忍不住抬头看向竹楼。宋清玉正在药圃里忙碌,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忽然想起昨日仙长说的“要看你的造化”。难道他的造化,真的这么差吗?连这点灵气都引不进来? “气沉丹田,意守灵台,莫要急于求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落玉猛地回头,见宋清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仙长手里拿着株刚采的灵芝,紫色的菌盖泛着莹润的光。 “仙长……”司落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弟子太笨了,总是引不进灵气。” 宋清玉蹲下身,把灵芝放在他面前:“这是紫芝,蕴含的灵气温和,你试试握着它吐纳。” 司落几十依言握住紫芝,入手温润,一股淡淡的灵气顺着掌心缓缓流入体内。这次的灵气不像刚才那样调皮,反而像温顺的溪流,慢慢往丹田的方向汇聚。 “凝神。”宋清玉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想象丹田是片湖,灵气是水流,只需引导,无需强逼。” 司落叶十闭上眼睛,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那些灵气渐渐听话起来,顺着经脉缓缓流入丹田,带来一阵暖洋洋的舒适感。 他不知道的是,宋清玉正看着他,指尖悄悄掐了个引灵诀。淡金色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司落玉的体内,帮他疏通着堵塞的经脉。 这孩子根骨其实不错,只是自幼营养不良,经脉有些淤塞,才会难以引气入体。稍加引导,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半个时辰后,司落叶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舒畅,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看着手里的紫芝,又看了看宋清玉,眼睛亮得惊人:“仙长,我、我成功了!” 宋清玉收回手,站起身:“只是入门罢了,不值得高兴。”他嘴上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紫芝你留着,每日申时握着它吐纳,不出半月,便可无需外物辅助。” “多谢仙长!”司落玉连忙道,小心翼翼地把紫芝收好。 宋清玉淡淡颔首,转身回了药圃。司落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快点变强,快点能帮上仙长,快点能站在仙长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给仙长添麻烦。 酉时的钟声响起时,司落叶已经抄完了今日的医书。他捧着抄本去竹楼找宋清玉,见仙长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枚残莲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的光落在玉佩上,那半朵残莲仿佛活了过来,纹路里的暗红像是在流动。司落玉忽然想起娘说过,这玉佩是爹留给娘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辟邪保平安。只是他一直没发现,这玉佩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仙长。”司落叶轻唤了一声。 宋清玉回过神,把玉佩收进袖中,接过他手里的抄本。他翻了几页,见今日没再写错字,字迹也比上午工整了许多,微微颔首:“有进步。” 司落叶的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蜜似的。 “今日便到这里吧。”宋清玉把抄本放下,“去厨房看看,张婶该把晚饭做好了。” “是。”司落玉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宋清玉又拿起了那枚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透过玉佩,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司落叶心里忽然有些好奇——仙长对着这枚玉佩,究竟在想些什么? 晚饭很简单,一碟青菜,一碗豆腐汤,还有两碗白米饭。张婶是山下的农户,被宋清玉请来打理杂事,做得一手家常好菜。 司落叶吃得很香,他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更别说这样干净可口的饭菜了。宋清玉吃得不多,只是慢慢喝着汤,偶尔夹一筷子青菜。 “仙长,您怎么不吃菜?”司落玉忍不住问道。 宋清玉抬眼看他:“修士饮食清淡些好,不易浊气缠身。” 司落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豆腐夹了一块给宋清玉:“那这个您吃,张婶做的豆腐很好吃。” 宋清玉看着碗里的豆腐,又看了看司落叶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夹起来吃了。 司落叶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晚饭后,司落叶主动去洗碗。宋清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今日的月色很好,清辉洒满大地,把竹楼和药圃都笼罩在一片温柔的光晕里。 司落叶洗完碗出来,见宋清玉在看月亮,也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他不敢靠得太近,离着约莫一尺的距离,能闻到仙长身上淡淡的药香。 “仙长,您在看什么?”司落玉小声问道。 “看星象。”宋清玉淡淡道,“今夜紫微垣有些异动,恐有变数。” 司落叶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满天繁星,密密麻麻的,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紫微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弟子看不懂。” 宋清玉侧头看他,月光落在少年脸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很柔和。他忽然伸手,指着天上的一颗亮星:“那是紫微星,乃帝星,主帝王将相,兴衰更替。” 他又指着紫微星旁边的一颗小星星:“那是辅星,主辅佐,虽不及帝星明亮,却能护帝星安稳。” 司落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颗明亮的大星和一颗黯淡的小星依偎在一起。他忽然觉得,那颗明亮的帝星像仙长,而那颗黯淡的辅星,像自己。 “仙长,”司落叶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能成为您的辅星吗?” 宋清玉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若你肯努力,或许可以。” 司落叶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弟子一定会努力的!” 宋清玉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月光落在他的笑脸上,清冷的眉眼仿佛都柔和了许多。 司落叶看着他的笑,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脸颊却像被火烧似的发烫。 夜深了,宋清玉回了竹楼。司落叶坐在石凳上,看着天上的紫微星和辅星,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激动。 他想,总有一天,他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能成为仙长的辅星,能护仙长安稳,能一直陪在仙长身边。 他不知道的是,竹楼的窗边,宋清玉正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捏着那枚残莲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这一世,他以为自己能已经忘记那些纠缠和痛苦,却没想过,仅仅几日的相处,这孩子就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或许,有些缘分无论是福还是祸,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宋清玉轻轻叹了口气,把玉佩收好,转身回了内室。 院子里,司落叶还在看着星星,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 云岚山的夜,寂静而温柔,月光笼罩着师徒二人 第3章 药香 入夏的雨总来得急,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珠砸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搅得满院药香都**的。 司落叶抱着刚晒好的药草往库房跑,裤脚早被雨水打湿,黏在脚踝上,带着微凉的湿意。他冲进库房时,正撞见宋清玉站在架子前翻找什么,月白道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该是方才在雨里打理药圃时蹭到的。 “仙长,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外面?”司落叶放下药草,慌忙去拿干布巾,“快擦擦吧,仔细着凉。” 宋清玉回头看他,手里捏着个陈旧的木盒,眉峰微蹙:“库房最上层的那箱雪莲子呢?” “雪莲子?”司落叶愣了愣,随即想起昨日整理库房时,见那箱子积了层厚灰,便搬到后院去晒了,“弟子见受潮了,昨日搬到后院晒着,想着今日天好再收回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外面的瓢泼大雨,脸“唰”地白了。雪莲子性喜干燥,最怕受潮,这要是被雨水淋了,怕是要全毁了。 “糟了!”司落叶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宋清玉一把拉住。 “回来。”宋清玉的声音很沉,指尖攥得他腕骨生疼,“现在去拿,跟毁了有什么区别?” 司落叶僵在原地,后背沁出冷汗。他知道雪莲子有多珍贵,那是仙长前几年去极北冰原采回来的,据说能解百毒,是炼丹的极品辅料。他竟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弟子……弟子该死。”司落叶的声音发颤,眼圈一点点泛红,“是弟子笨手笨脚,没照顾好药材,请仙长责罚。” 宋清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指节微微松开些。少年的手腕很细,被他捏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痕,像条委屈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把木盒放在案上:“罢了,去看看还能救回多少吧。” 两人踩着积水往后院走,雨幕把天地都染成一片灰蒙蒙的。后院的石板路上积了浅浅的水洼,那箱雪莲子就放在墙角,箱盖被风吹开,里面的莲子泡在浑浊的雨水里,白生生的果肉已经有些发涨。 司落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蹲下身,伸手去捞莲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雨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别碰。”宋清玉拉住他,从袖中取出个玉瓶,倒出几粒莹白的丹丸,碾碎了撒在水里,“这是燥灵丹,能吸潮气,先让它作用半个时辰。” 他说着,脱下外袍披在司落叶肩上。道袍上还带着仙长的体温,混着清冽的药香,把雨丝挡在了外面。司落叶抬头看他,见宋清玉只穿着件中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打湿了衣襟,却依旧站得笔直,像株经霜的青松。 “仙长,您披上吧,弟子不冷。”司落叶想把外袍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 “拿着。”宋清玉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根基浅,淋雨容易受寒。我无碍。” 司落叶咬着唇,没再坚持。他抱着那件带着仙长体温的外袍,看着宋清玉蹲在雨里,小心翼翼地把雪莲子从水里捞出来,放在铺好的干麻布上。雨水打在仙长的发间、脸上,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专注地处理着那些莲子,指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那一刻,司落叶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明明是他犯了错,仙长却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护着他。 半个时辰后,燥灵丹起了作用,湿漉漉的雪莲子渐渐变得干爽,只是原本莹白的色泽暗淡了些,灵气也散了大半。宋清玉把能救回来的莲子收进瓷瓶,剩下的那些彻底废了的,便随手丢进了药渣堆。 “还能剩三成。”宋清玉把瓷瓶递给司落叶,“收好了,下次再犯这样的错,就不必留在云岚山了。” 司落叶接过瓷瓶,指尖冰凉。他知道仙长这话不是玩笑,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弟子再也不会了,仙长信我。” 宋清玉没说话,转身往库房走。雨还在下,他的中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司落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追上去,把外袍往他肩上一披,转身就跑。 “弟子去做饭!”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宋清玉捏着肩上的外袍,上面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混着淡淡的皂角香。他望着司落叶跑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竹楼。 晚饭时,司落叶做了锅姜汤,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宋清玉。姜汤熬得很浓,冒着热气,带着辛辣的香气。 “仙长,您喝点暖暖身子吧,别感冒了。”司落玉的眼睛还是红的,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像只做错事的小狗。 宋清玉看着那碗姜汤,又看了看他眼下的乌青——想来是中午没休息好,又被这场雨折腾了大半日。他接过碗,喝了一口,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 “味道不错。”宋清玉淡淡道。 司落叶的眼睛立刻亮了些,像是得到了蜜糖似的,也赶紧盛了碗喝起来。 饭后,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霞光。司落玉收拾完碗筷,见宋清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书,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拿出医书来抄。 雨打芭蕉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变得轻柔了许多,像首舒缓的曲子。司落叶抄着书,偶尔抬头看一眼宋清玉,见他看得专注,侧脸在霞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心里的愧疚和不安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种宁静的暖意。 “这里写错了。”宋清玉忽然指着他抄的医书,“‘麻黄’的‘麻’,下面是‘林’,不是‘木’。” 司落叶赶紧改过来,脸有些红:“多谢仙长提醒。” 宋清玉“嗯”了一声,继续看书。司落叶抄着抄着,忽然发现仙长的头发还没干透,发梢滴着水珠,落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回木屋取了块干布巾,走到宋清玉身后,小声道:“仙长,您头发湿着,弟子帮您擦擦吧。” 宋清玉看书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也没拒绝。 司落叶便拿着布巾,轻轻擦拭着仙长的长发。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仙长,指尖偶尔触到仙长的耳廓,会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缩回来。 仙长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药香,擦着擦着,司落叶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他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给他擦头发的,温柔又温暖。可现在给仙长擦头发,心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雨后的藤蔓,悄悄在心底蔓延。 “好了。”宋清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司落叶赶紧收回手,把布巾递给他:“仙长,擦好了。” 宋清玉接过布巾,放在石桌上,合上书:“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打理药圃。” “是。”司落叶应了一声,收拾好医书,转身回了木屋。 躺在床上,司落叶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今日的雪莲子,想起仙长在雨里的背影,想起刚才给仙长擦头发时的触感,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还会给仙长添麻烦,但他会努力学,努力做好,绝不会再让仙长失望。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白霜。司落玉看着那片月光,心里暗暗发誓:仙长,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能让您骄傲的弟子。 第二天一早,司落叶比平时更早地起了床。他去药圃时,见宋清玉已经在那里了,正蹲在圃里查看那些被雨水淋过的草药。 “仙长早。”司落叶走上前,拿起洒水壶,“今日弟子来打理吧。” 宋清玉抬头看他,见他眼下的乌青重了些,眉峰微蹙:“没睡好?” “不是的!”司落叶赶紧摇头,“弟子睡好了,只是……只是有点激动。” 宋清玉没再追问,站起身:“西边那片紫苏受了涝,你去松松土,让根须透透气。” “是。”司落叶应了一声,拿着小铲子去了西边的药圃。 紫苏的叶子因为淋雨有些发蔫,司落玉小心翼翼地松着土,动作比平时更加谨慎。他不想再出任何差错,不想再看到仙长失望的眼神。 宋清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孩子虽笨了些,性子却很执拗,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好,倒也难得。 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司落叶打理完药圃,又去抄医书。这次他格外小心,每个字都仔细核对,生怕再写错。宋清玉在里间炼丹,丹炉的嗡鸣混着草药的香气漫出来,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午时,张婶送来午饭,是香喷喷的米饭和红烧肉。司落玉叶道仙长不爱吃油腻的,便把红烧肉都夹到自己碗里,只吃青菜和豆腐。 宋清玉看着他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了一筷子给他。 司落叶的脸瞬间红了,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下午,司落叶按照规矩打坐调息。他握着那株紫芝,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灵气在经脉里缓缓流动,带来一阵暖洋洋的舒适感,比前几日顺畅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仙长的功劳。若不是仙长那日帮他疏通经脉,他怕是还在为引气入体而烦恼。 打坐结束后,司落叶去药圃找宋清玉,见他正在采摘一种紫色的小花。那花很奇特,花瓣像蝴蝶的翅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仙长,这是什么花?”司落玉好奇地问道。 “这是忘忧草。”宋清玉把采摘好的花放进竹篮里,“晒干了泡茶喝,能安神。” 司落叶点点头,蹲下身,帮着一起采摘。忘忧草的花瓣很软,一碰就会掉,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夕阳西下时,竹篮里已经装满了忘忧草。宋清玉把竹篮递给司落叶:“拿去晒干了,收起来。” “是。”司落叶接过竹篮,看着里面紫色的小花,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 他想,云岚山的日子,虽然简单,却很幸福。有仙长在身边,有药圃里的草药,有院子里的芭蕉,还有这满篮的忘忧草,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晚饭时,司落叶把晒干的忘忧草泡了两杯茶,递给宋清玉一杯:“仙长,您尝尝。” 宋清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清甜。 “味道不错。”宋清玉淡淡道。 司落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忘忧草的香气在心里散开,仿佛真的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夜深了,司落叶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心里一片宁静。他想起今日的种种,想起仙长的温柔,想起自己的誓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仙长在身边,他就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竹楼里,宋清玉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枚残莲玉佩,看着窗外的月光。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几日,司落叶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这孩子虽然根基浅,但悟性很高,也肯努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只是……他总觉得,这孩子看他的眼神,似乎不仅仅是弟子对师尊的敬仰,里面还藏着些别的什么,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点青涩,却又充满了生命力。 宋清玉轻轻叹了口气,把玉佩收好。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是坏,只希望这孩子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粹,不要被世俗的纷扰所污染。 夜色渐深,云岚山沉浸在温柔的月光里。竹楼和木屋的灯光先后熄灭,只有药圃里的草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段刚刚开始的缘分,在这宁静的夜里,悄然滋长着,像忘忧草的藤蔓疯长般 第4章 月下玉笛 入秋的云岚山添了层凉意,尤其到了夜里,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总带着些清寂的声响。司落玉打坐结束时,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竹帘,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想看看宋清玉是否还在炼丹。竹楼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从窗纸透出来,映得廊下那株老梅的枝干像幅淡墨画。 刚走到楼下,就见宋清玉站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捏着支玉笛,指尖在笛孔上轻轻摩挲。月下的仙长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柔和,月白道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发梢沾着点夜露的清润。 “仙长还没歇息?”司落叶走上前,声音放得很轻。 宋清玉回头看他,眼底像盛着月光:“刚炼完一炉凝神丹,睡不着。”他把玉笛放在桌上,“你呢?今日打坐怎的这般久?” “弟子觉得……灵气运转得更顺了。”司落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能抓住些诀窍了。” 宋清玉唇角微扬,难得露出点浅淡的笑意:“是么?那明日试试引气入体吧。” 司落叶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弟子可以试试了?”他入山门三个月,最盼的便是引气入体,这是修仙的第一道门槛,也是最难的关隘。 “嗯。”宋清玉点头,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玉瓶,“这里面是聚气散,明日卯时服用,再运转心法,或许能成。” 司落叶双手接过玉瓶,指尖都在发颤。玉瓶冰凉,却像是握着团火,暖得他心口发烫:“多谢仙长!弟子一定好好试试!” 宋清玉看着他雀跃的样子,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日被捏出的红痕早已褪了,只留下细瘦的骨节,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这孩子为了采崖边的灵草,差点摔下去,还是自己及时拉住了他。当时这手腕被攥得更紧,却没听见他哼一声,只咬着唇把灵草护得紧紧的。 “明日不必勉强。”宋清玉的声音沉了沉,“引气入体讲究机缘,一次不成便再等几日。” “弟子明白!”司落叶把玉瓶小心收好,像是怕摔碎了似的揣在怀里。 夜风忽然紧了些,吹得芭蕉叶沙沙作响。司落玉见宋清玉的发梢又沾了露水,想起那日给他擦头发的触感,忍不住道:“仙长,夜里凉,还是回屋吧。” 宋清玉没动,反倒拿起桌上的玉笛,凑到唇边吹了起来。笛声很轻,像山涧的流水漫过青石,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怅惘,缠在月光里,听得人心头发软。 司落叶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不懂音律,却觉得这笛声里藏着很多故事,像仙长偶尔望着远山时的眼神,带着些他读不懂的悠远。 一曲终了,宋清玉放下玉笛,看向他:“会吹笛么?” 司落叶摇摇头:“弟子小时候只学过砍柴挑水,没学过这些。”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不过……弟子可以学。” 宋清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底闪过丝笑意:“这玉笛送你吧。” “啊?”司落叶愣住了,那玉笛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物,“这太贵重了,弟子不能要。” “拿着。”宋清玉把玉笛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一顿,“引气入体后,学些清心的东西,对你修行有好处。” 司落叶握着玉笛,冰凉的玉质渐渐染上他的体温。他看着宋清玉转身回竹楼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在月光里显得有些孤单。 “仙长!”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宋清玉回头看他,眉峰微挑。 司落叶握紧了玉笛,鼓起勇气道:“弟子……弟子以后可以给仙长吹笛听吗?” 宋清玉愣了愣,随即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进了竹楼。 司落叶站在原地,直到竹楼的灯灭了,才抱着玉笛回了木屋。躺在床上,他把玉笛放在枕边,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玉香,混着窗外的草木气息,让他一夜无梦。 第二日卯时,司落叶准时醒来。他按照宋清玉教的法子服下聚气散,盘膝坐在榻上运转心法。聚气散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丹田,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比往日的灵气要醇厚许多。 他屏气凝神,试着引导那股暖流冲击关窍。起初还算顺畅,可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时,暖流却像撞在了石壁上,猛地反弹回来,震得他心口一阵发闷。 “唔……”司落叶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试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他能感觉到灵气在体内冲撞,却始终差了最后一步,像隔着层看不见的薄膜。 天光大亮时,司落叶走出木屋,脸色有些苍白。宋清玉正在药圃里修剪枯枝,见他出来,淡淡问道:“如何?” “弟子……弟子没用。”司落玉低下头,声音有些沮丧,“三次都失败了。” 宋清玉放下剪刀,走到他面前,指尖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后,他收回手:“不必急。你经脉偏细,强行冲击反而伤身,明日再试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宋清玉打断他,“过来帮我筛药粉。” 司落叶应了声,跟着宋清玉进了药房。药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案上摆着个巨大的铜筛,里面是研磨好的药粉,需要筛出最细腻的部分。 司落叶拿起铜筛,手腕轻轻晃动。药粉簌簌落下,像场细小的雪。宋清玉坐在一旁整理药方,偶尔抬眼看看他,见他虽有些失落,动作却依旧认真,眼底的担忧淡了些。 筛完药粉,司落叶去劈柴。他抡着斧头,把心里的沮丧都发泄在木柴上,劈得又快又准。宋清玉站在廊下看着,见他额角的汗滴落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忽然道:“歇会儿吧。” 司落叶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宋清玉递过个水囊:“引气入体本就不易,当年我也是试了七次才成。” 司落叶接过水囊,愣住了:“仙长也……也失败过?”在他心里,仙长是无所不能的,从没想过仙长也会遇到挫折。 “谁还没个年少时。”宋清玉的语气很淡,却让司落叶心里的沮丧消散了大半。他拧开水囊喝了口,忽然觉得那水都带着甜味。 下午,宋清玉要去后山采集露水。后山多瘴气,寻常弟子不敢靠近,但凝结在晨露里的灵气最是纯净,是炼丹的好材料。 “弟子跟您一起去!”司落RT连忙道。 宋清玉看了他一眼:“后山路滑,你体力不足,恐难跟上。” “弟子可以的!”司落叶拍着胸脯,“弟子从小在山里长大,爬山最拿手了!” 宋清玉没再拒绝,转身去取药篓。司落玉赶紧跟上,心里又期待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跟仙长去后山,总想着能帮上些忙。 后山的林木比前山茂密许多,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宋清玉走在前面,步伐轻快,白色的道袍在绿荫里格外显眼。 司落叶紧紧跟在后面,眼睛不停地打量四周。他看到结着红色浆果的灌木,看到趴在树干上的七彩蜥蜴,还有在草叶间跳跃的银蓝色小虫,都是前山没有的景致。 “小心脚下。”宋清玉忽然停下脚步。 司落叶T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差点踩到条伪装成枯枝的小蛇,吓得赶紧后退一步。 宋清玉弯腰捡起根树枝,轻轻一拨,小蛇便滑进了草丛。“后山多毒虫,走路要看清楚。” “是,多谢仙长提醒。”司落玉拍着胸口,心跳得飞快。 走到半山腰时,宋清玉停在一片竹林前。竹林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竹叶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就在这里采。”宋清玉取出个白玉盘,“只采竹尖的露珠,莫要碰竹叶上的绒毛,有毒。” 司落叶接过另一个玉盘,小心翼翼地走进竹林。竹尖的露珠很轻,一碰就会滚落,他屏住呼吸,用玉盘轻轻接住,动作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宋清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孩子虽偶有冒失,做起事来却有种难得的韧劲,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 采完露水,两人坐在溪边休息。宋清玉从药篓里拿出块干粮,递给司落叶。司落玉接过来,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两块桂花糕。 “这是昨日张婶给的,弟子想着仙长或许爱吃。”司落玉把桂花糕递过去,“还很软。” 宋清玉看着那两块雪白的桂花糕,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他愣了愣,接过一块:“多谢。” 司落叶见他肯吃,笑得眉眼弯弯,自己也拿起一块吃起来。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混着山间的草木气息,格外清爽。 回去的路上,司落叶走得有些慢。他早上冲击关窍伤了些元气,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腿肚子有些发颤。 宋清玉察觉到了,放慢脚步等他:“累了?” “有、有一点。”司落叶不想让他担心,强撑着挺直腰板。 宋清玉没说话,只是把药篓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腾出的手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腕。 司落叶的身体瞬间僵住。仙长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接触草药的清苦气息,却烫得他手腕发麻,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 “走快点,天黑前要下山。”宋清玉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司落叶“嗯”了一声,低着头跟着他走。被仙长牵着的手腕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路烧到心里,暖得他连腿酸都忘了。 夕阳西下时,两人回到了竹楼。司落叶看着自己被牵过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仙长的温度,他偷偷笑了笑,觉得今日的失败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晚饭时,司落叶胃口很好,吃了满满一碗饭。宋清玉看着他,忽然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引气入体。” 司落叶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嗯。”宋清玉点头,“我帮你护法,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那一晚,司落叶又失眠了。但这次不是因为沮丧,而是因为期待。他摸着枕边的玉笛,想象着明日仙长为他护法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竹楼的灯熄得比往日早。宋清玉坐在榻上,指尖转动着那枚残莲玉佩,月光透过窗缝落在玉佩上,映出他眼底复杂的光。 他知道自己对这弟子太过纵容了。从最初的责任,到如今的在意,可每次看到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狠不下心来疏远。 或许……就这样也不错。宋清玉轻轻叹了口气,把玉佩收好。至少在这云岚山,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色渐深,药圃里的忘忧草在月下轻轻摇曳,像是在守护着这份悄然滋长的牵绊。而司落叶还不知道,明日不仅是他修仙路上的重要一步,也是故事的开端 第5章 引气入体 卯时的云岚山还浸在墨色里,司落叶却已醒了。窗外的虫鸣渐歇,只有竹影在晨风里轻轻摇晃,像谁在夜色里摇着一把无形的蒲扇。他摸了摸枕边的玉笛,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想起今日要做的事,心口又开始发烫。 他悄悄起身,借着窗缝透进的微光换上干净的短打,又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聚气散的玉瓶。玉瓶被体温焐了两夜,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寒凉,倒像是块温润的暖玉。他摩挲着瓶身,忽然想起昨日被仙长牵过的手腕,那点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皮肤上停留,引得他指尖又开始发颤。 “别紧张。”他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声嘀咕,镜中的少年眉眼清秀,只是眼底泛着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他深吸一口气,把玉瓶重新揣好,推门出去时,正见宋清玉站在院中的老梅树下。 晨光熹微,将宋清玉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依旧穿着月白道袍,发间束着根简单的木簪,手里拿着个青铜小鼎,鼎身刻着繁复的云纹,看着颇有年头。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底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静:“准备好了?” “嗯!”司落叶用力点头,走到他面前站定,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宋清玉将青铜鼎放在石桌上,从袖中取出三枚指尖大小的银针,银针尾部缀着红色的流苏,在晨光里轻轻晃动。“我用聚灵阵为你护法,等会儿若觉得灵气冲撞得厉害,便握紧这枚银针。”他递过一枚银针,指尖触到司落玉的掌心,见他手心里全是汗,不由得顿了顿,“放松些,有我在。” 那句“有我在”像阵清风,瞬间吹散了司落叶心头的慌乱。他用力点头,将银针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安定了不少。 宋清玉不再多言,转身围着石桌走动起来。他步法奇特,时而踏向东南,时而转向西北,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泛起淡淡的白光,像有流萤在泥土里跳跃。三枚银针被他依次按在三个方位,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司落玉正站在三角形的中心。 随着最后一步踏定,地面的白光忽然亮起,汇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司落叶笼罩其中。光罩里的灵气骤然变得浓郁起来,像是山间的晨露都化作了可见的光点,在他身边缓缓流转。 “服下聚灵丹,运转心法。”宋清玉的声音隔着光罩传来,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司落叶立刻依言而行。聚灵丹入口即化,比昨日更醇厚的暖流涌进丹田,顺着经脉缓缓游走。他屏气凝神,引导着那股暖流按照心法的路径前行,指尖的银针随着灵气的流动微微发烫。 光罩外,宋清玉负手而立,目光紧紧锁在司落叶身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年体内灵气的走向——那股暖流在经脉里蜿蜒,像条初醒的小蛇,遇到狭窄处便会迟疑地停顿,而后猛地冲过去。每当这时,司落叶的眉头就会紧紧蹙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始终没哼一声。 “放松经脉,别与灵气相抗。”宋清玉轻声提醒,指尖在光罩上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注入光罩,化作细密的光点融入司落玉体内,帮他拓宽着那些淤塞的经脉。 司落叶只觉浑身一松,原本滞涩的灵气忽然变得顺畅起来。他心中一喜,连忙集中精神引导暖流继续前行,眼看就要冲到最后那道关窍——那道昨日让他三次碰壁的“石壁”。 这一次,暖流似乎更有力量。司落叶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股金色的暖流撞上关窍,却没像昨日那样反弹,而是像春水漫过堤坝,一点点渗透进去! “成了?”他心头刚泛起这个念头,关窍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暖流瞬间紊乱,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前发黑,忍不住闷哼出声。 “稳住!”宋清玉的声音陡然提高,他双手结印,光罩猛地收紧,将那些紊乱的灵气牢牢锁在其中,“守住心神,用意念引导灵气归位!” 司落叶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集中精神。可灵气冲撞得太厉害,他的意识像狂风里的烛火,摇摇欲坠。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枕边的玉笛,想起仙长月下吹笛的模样,想起昨日被牵着手腕时的温度——那些画面像颗定海神针,让他混乱的心绪瞬间安定下来。 他依着宋清玉教的法子,用意念一点点安抚那些乱窜的灵气,引导它们重新汇聚成暖流,再次向着关窍冲去。这一次,暖流像是有了灵性,顺着刚才渗透的缝隙缓缓流淌,将那道无形的关窍彻底冲开! 暖流涌入丹田的瞬间,司落玉只觉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四肢百骸都透着说不出的舒畅,周围光罩里的灵气像找到了归宿,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在丹田里盘旋成一团小小的气旋。 “引气入体,成了。”宋清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撤去聚灵阵,光罩应声而散,那些没被吸收的灵气化作光点,消散在晨光里。 司落叶缓缓睁开眼,只觉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山峰上的苍松,能听见竹楼后巷里张婶开门的声响,甚至能闻到药圃里忘忧草的淡香——那些原本模糊的东西,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弟子……弟子成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似乎还萦绕着灵气的余温,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宋清玉走上前,指尖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后,他收回手,眼底的沉静化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嗯,丹田里已生气旋,算是真正踏入仙途了。” 司落玉猛地站起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想对宋清玉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似的,只红着眼圈傻笑。三个月的期盼,无数次的尝试,此刻终于有了结果,那些积攒的情绪像山洪般涌上来,让他连话都说不完整。 宋清玉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引气入体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这般年纪,跪在师父面前,握着刚凝结的气旋,哭得像个傻子。一晃百年过去,师父早已羽化,当年的少年也成了别人口中的“仙长”,唯有此刻看到司落叶的模样,才觉得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从前。 “好了,”他抬手,指尖轻轻敲了敲司落玉的额头,“不过是引气入体,值得这般激动?” 司落叶被他敲得一懵,随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弟子是太高兴了……多谢仙长!若不是仙长护法,弟子肯定成不了。” “是你自己有毅力。”宋清玉淡淡道,转身收拾石桌上的青铜鼎,“引气入体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长,莫要懈怠。” “弟子记住了!”司落叶用力点头,看着宋清玉收拾东西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支玉笛,“仙长,弟子今日……可以开始学吹笛了吗?” 宋清玉回头看他,见他眼里满是期待,像只等着喂食的小兽,不由得哑然失笑:“可以。不过吹笛需静心,你刚引气入体,先稳固几日灵气再说。” “好!”司落叶应得干脆,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学吹笛。他想象着自己学会后,在月下为仙长吹笛的样子,嘴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司落叶一边稳固灵气,一边跟着宋清玉学习处理草药。他学得极快,不过三日,就已经能准确分辨出二十多种灵草,连宋清玉都忍不住夸他:“倒是个认药的好料子。” 司落玉听了,心里比引气入体时还要甜。他知道仙长素来少夸人,能得这句评价,比什么赏赐都让他开心。 这日傍晚,司落叶正在药房里晾晒刚采的龙须草,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探头一看,见是两个穿着青衫的弟子,正站在竹楼外探头探脑。 这两个弟子司落玉认得,是前山负责洒扫的,名叫李阳平、王邢。他们入山门比司落叶早,却始终没能引气入体,平日里见了司落玉,总带着些说不清的敌意。 “你们找仙长?”司落玉走出去,站在廊下问道。 李阳平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酸意:“哟,这不是司师弟吗?听说你引气入体了?真是好福气,有仙长亲自护法。” 司落叶听出他话里的刺,却不想与他们争执,只淡淡道:“仙长正在炼丹,若你们有要事,我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王邢摆摆手,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我们是来给仙长送请柬的。下月初五是清虚殿的论道大会,掌门让各峰弟子都去参加,仙长自然是要去的。” 司落叶愣了愣:“论道大会?” “你刚入山门,自然不知道。”李阳平嗤笑一声,“论道大会是咱们云岚山最大的盛会,各峰的天才弟子都会去比拼道法,优胜者还能得掌门亲自指点呢。不过你刚引气入体,怕是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司落叶没理会他的嘲讽,只问道:“仙长也要去?” “那是自然。”王邢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请柬,“仙长是咱们云岚山的翘楚,哪次大会少得了他?到时候啊,仙长怕是没空再管你这个小徒弟了。” 他们说这话时,竹楼的门忽然开了。宋清玉站在门内,脸色平静无波,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请柬给我。” 二人吓得一哆嗦,连忙把请柬递过去,连大气都不敢喘。宋清玉接过请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还有事?” “没、没事了!弟子告退!”两人如蒙大赦,转身就跑,连脚步都踉跄了几分。 司落叶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发沉。他回头看向宋清玉,见他正看着手里的请柬,眉头微蹙,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仙长,您要去参加论道大会吗?”司落叶小声问道,心里竟有些舍不得。他入山门三个月,从未和宋清玉分开过,一想到仙长要离开好些日子,心里就空落落的。 宋清玉收起请柬,看向他:“嗯,论道大会是山门大事,必须去。”他顿了顿,见司落叶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补充道,“不过只需去五日。” “五日啊……”司落叶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弟子能跟您一起去吗?”他想去看看仙长在论道大会上的样子,也想……多待在仙长身边。 宋清玉却摇了摇头:“你刚引气入体,根基未稳,不宜远行。且论道大会上人多眼杂,你留在竹楼,好好稳固修为。” 司落叶心里的失落更甚,却还是点头:“弟子明白。” 宋清玉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忽然道:“明日开始,我教你吹笛吧。” 司落叶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嗯。”宋清玉点头,“学会一首曲子,等我回来听。” “好!”司落叶立刻笑了起来,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弟子一定好好学,等仙长回来,就吹给您听!” 看着少年重新亮起的眉眼,宋清玉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些。他转身回了竹楼,指尖却又想起刚才握着请柬的触感——那请柬上的字迹,是掌门亲笔,末尾还附着一行小字:“清玉,此次大会,关于当年之事,或许有眉目。” 当年之事……宋清玉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已经过去百年了,那些人,那些事,终究还是要算清楚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执剑护山门,也曾炼丹救世人,却唯独没能护住……他闭上眼,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窗外,司落叶正在药房前晾晒龙须草,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少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动作轻快,仿佛刚才的失落从未出现过。 宋清玉看着他的身影,眼底的冷冽渐渐化开,染上些暖意。或许,留下些牵挂,也不是坏事。 第二日一早,司落叶就拿着那支玉笛去找宋清玉。宋清玉正在院中打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道:“过来。” 司落牛走到他面前,把玉笛递过去:“仙长,弟子准备好了。” 宋清玉接过玉笛,指尖在笛孔上轻轻拂过:“吹笛先需识谱,我教你认宫商角徵羽,再教你运气之法。”他说着,从石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五个音符,“这是五音,对应体内五行灵气……” 司落叶听得极其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虽没学过音律,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宋清玉说一遍,他就能记住大半。宋清玉见他学得快,也省了不少功夫,只在他运气不当的时候指点几句。 “吹笛需用丹田之气,不可用蛮力。”宋清玉握着他的手,引导他按住笛孔,“像这样,缓缓吐气……” 他的指尖覆在司落叶的手上,微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司落叶心头发颤。他努力想集中精神,可注意力总忍不住飘向那只握着自己的手,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分心了。”宋清玉察觉到他的僵硬,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学笛最忌心浮气躁,你若这般,怕是学不会。” “弟子知错!”司落叶脸颊发烫,连忙定了定神,“弟子一定专心!” 宋清玉没再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司落叶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杂念,按照刚才教的法子,缓缓向笛孔里吐气。 一声极细微的笛音响起,像蚊蚋振翅,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司落叶脸更红了,刚想再试一次,却听宋清玉道:“不错,第一次能出声,已是难得。” 得到夸奖,司落叶顿时来了劲,又试了几次。笛音渐渐清晰起来,虽还有些发颤,却已是像模像样。 接下来的几日,司落叶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笛上。他白天跟着宋清玉处理草药,晚上就抱着玉笛在院子里练习,常常吹到月上中天。 宋清玉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却在他练得口干舌燥时,总会在石桌上放一壶温水;在他因为吹不出调子而沮丧时,会不动声色地指点几句。 这日傍晚,司落叶正在练习一首简单的《清心引》,刚吹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见宋清玉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青色外袍。 “天凉了,披上。”宋清玉把外袍递给他。 司落叶接过外袍,指尖触到布料,只觉柔软顺滑,显然是上好的云锦。他愣了愣:“仙长,这是……” “论道大会人多,我穿月白袍太过惹眼,便做了件青袍。”宋清玉淡淡道,“你刚引气入体,抵抗力弱,这件你先穿。” 司落叶看着那件青袍,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显然是刚洗过的。他心里一暖,连忙穿上:“多谢仙长!” 青袍的尺寸稍微大了些,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却异常暖和。他低头看着衣襟上绣着的暗纹,忽然想起前几日李阳平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仙长,论道大会上……会有很多厉害的弟子吗?” “嗯。”宋清玉点头,“各峰的天才弟子都会去,其中不乏筑基期的修士。” 司落叶心里咯噔一下。筑基期,那是比引气入体高了两个境界的存在。他忽然有些担心:“那仙长……会不会遇到麻烦?” 宋清玉看着他担忧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司落叶一想也是,仙长的本事深不可测,怎么会怕那些弟子?他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道:“那仙长也要小心些。” “知道了。”宋清玉的声音柔和了些,“我走之后,每日的早课不可懈怠,灵草记得按时浇水,若有不懂的,可去前山问张师兄。” 第6章 笛音 司落叶将宋清玉的叮嘱一一记在心里,像揣着块暖玉似的妥帖。他低头摩挲着青袍衣襟上的暗纹,那是几朵云纹,绣得极淡,不细看几乎瞧不出来,倒像是仙长的性子,内敛却藏着温润。 “仙长,您的青袍……”司落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弟子也帮您绣个纹样吧?就像药圃里的忘忧草,您看好不好?” 宋清玉闻言微怔,看着少年眼里的期待,竟不忍拒绝。他平日里素爱素净,衣物上从无多余装饰,可此刻望着司落叶亮晶晶的眼睛,那句“不必了”却哽在喉间,化作一声浅淡的“好”。 司落叶顿时笑开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那弟子今晚就绣,定不耽误您明日启程。” 宋清玉看着他转身跑进药房找针线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素色的袖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曾想在他的剑穗上绣朵桃花,只是那时他总说“俗气”,直到后来……他指尖微顿,将那些翻涌的记忆压了下去。 当晚,司落叶果然在灯下绣了半宿。他自小跟着村里的绣娘学过几手,针脚不算精致,却也整齐。忘忧草的叶片被他绣得细长,花瓣用了极浅的紫色丝线,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第二日卯时,宋清玉整装待发时,司落叶捧着那件青袍跑了过来。他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没睡好,却依旧笑得灿烂:“仙长,您试试?” 宋清玉接过青袍,指尖触到后背绣着的忘忧草,针脚微微凸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他沉默地换上青袍,镜中的自己褪去了月白的清冷,添了几分青衫的温润,后背的忘忧草在晨光里若隐隐现,竟有种说不出的妥帖。 “好看。”司落叶由衷地赞叹,看着仙长穿着自己绣的袍子,心里比得了聚灵丹还要甜。 宋清玉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走了。” “仙长一路保重!”司落叶用力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出院门,脚步轻快却带着不舍。直到宋清玉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他才收回目光,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玉笛——那是他昨夜特意放在枕边的,像是这样就能离仙长近一些。 接下来的五日,司落叶过得格外规律。每日卯时起床打坐,辰时去药圃浇水,午时晾晒灵草,傍晚便抱着玉笛在老梅树下练习。《清心引》的调子渐渐熟练起来,笛音从最初的生涩发颤,变得流畅温润,像山涧的流水漫过青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 张婶偶尔会送些点心过来,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吹笛,总会笑着打趣:“小落叶,你这笛音是吹给仙长听的吧?等仙长回来,定要夸你呢。” 司落叶每次都红着脸不说话,心里却偷偷盼着这一日早些到来。他将每日吹笛的时光当作修行,笛音里藏着对仙长的思念,也藏着引气入体后的欢喜,缠在竹影里,绕在月光下,让寂静的竹楼添了几分生气。 第三日傍晚,司落叶正在练习《清心引》,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争执声。他停下吹笛,探头一看,见李阳平和王邢正与一个穿杏色衣裙的少女争执,那少女身姿窈窕,腰间挂着块玉佩,看着像是内门弟子。 “苏师姐,我们真的看到司落叶在偷练禁术!”李阳平的声音尖锐,带着刻意的煽动,“他每日傍晚都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笛声里藏着邪气,定是在修炼什么旁门左道!” 王邢在一旁附和:“就是!他刚引气入体就这么嚣张,说不定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苏师姐您可得好好查查!” 那被称作苏师姐的少女皱着眉,目光扫过竹楼,落在廊下的司落叶身上,眼底带着审视:“你就是宋仙长的弟子?” 司落叶走出廊下,对着少女拱手:“弟子司落叶,见过苏师姐。不知师姐驾临,有何指教?”他虽不知这少女是谁,却从她腰间的玉佩认出是内门弟子——云岚山的内门弟子腰间皆佩玉牌,等级越高,玉牌越通透。 苏师姐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穿着件宽大的青袍,眉眼清秀,不像修炼邪术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李阳平说你在修炼禁术,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司落叶立刻否认,心里又气又急,“弟子只是在练习吹笛,仙长临走前教的《清心引》,何来禁术之说?” “谁知道你那笛音里藏着什么猫腻!”李阳平冷笑,“我们前几日就听见了,笛声忽高忽低,定是在引动邪气!” 司落叶气得脸色发白,刚想反驳,却见苏师姐抬手制止了他们:“我且问你,你吹的《清心引》,是谁教的?” “是家师宋清玉。”司落叶挺直腰板,语气里带着骄傲。 苏师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宋仙长?他竟会教你吹笛?”她顿了顿,看着司落叶手里的玉笛,忽然道,“你吹一段给我听听。” 司落叶虽不解,却还是依言举起玉笛。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恼怒压下去,缓缓吹奏起《清心引》。笛音响起的瞬间,院外的争执声都停了下来,李阳平和王邢脸上的嘲讽渐渐变成惊讶——那笛音清澈温润,像山涧的清泉流过石滩,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哪里有半分邪气? 苏师姐闭上眼,仔细听着笛音,眉头渐渐舒展。《清心引》是云岚山的入门心法曲,笛声里的灵气流转若有似无,却中正平和,显然是得了真传。她睁开眼时,看向李阳平二人的目光带着冷意:“你们听见了?这笛音正气充盈,何来邪气之说?” 李阳平二人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们本就嫉妒司落叶得了宋清玉的青睐,想借苏师姐的手给他找点麻烦,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师姐,我们……我们也是误会……”王邢结结巴巴地辩解,不敢看苏师姐的眼睛。 “误会?”苏师姐冷笑,“宋仙长的弟子岂容你们随意污蔑?今日若不是我亲自来听,岂不是要让你们坏了仙长的名声?”她转身看向司落叶,语气缓和了些,“司师弟,让你受委屈了。这二人我会带回师门惩戒,你不必放在心上。” 司落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解决,连忙拱手:“多谢苏师姐明察。” 苏师姐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玉笛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玉笛……倒是件珍品。”她顿了顿,没再多问,转身对着李阳平二人厉声道,“还不快走!” 李阳平二人如蒙大赦,低着头跟在苏师姐身后,连头都不敢回。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司落叶才松了口气,握着玉笛的手心全是汗。 他低头看着玉笛,忽然想起仙长说的“论道大会上人多眼杂”,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紧。连李阳平这样的外门弟子都能生出嫉妒之心,那论道大会上的天才弟子,会不会也对仙长心怀不轨? 这一夜,司落叶第一次失眠了。他抱着玉笛坐在窗前,望着远处清虚殿的方向,月光洒在他身上,带着些微凉的寒意。他想起仙长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他眼底深藏的冷冽,忽然觉得那论道大会或许并不只是比拼道法那么简单。 第五日傍晚,司落叶正在药圃里给忘忧草浇水,忽然听到山道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只见宋清玉正沿着石阶走来,青袍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步伐轻快却带着一丝疲惫。 “仙长!”司落叶扔下水壶,像只归巢的小鸟般跑过去,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 宋清玉停下脚步,看着他跑得发红的脸颊,眼底的疲惫散去,染上些暖意:“我回来了。” “您可算回来了!”司落叶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一句,“您没事吧?” 宋清玉看着他担忧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能有什么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青袍上,“这袍子穿着还算合身?” “合身!很暖和!”司落叶用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仙长,您看,这是张婶做的桂花糕,我特意留着给您的。” 宋清玉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的桂花糕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蒸好的。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混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让他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味道很好。”他由衷地赞叹。 司落叶见他喜欢,笑得眉眼弯弯:“仙长喜欢就好。对了,弟子把《清心引》学会了,现在吹给您听?” “好。”宋清玉点头,跟着他走进院子,在石桌旁坐下。 司落叶拿起玉笛,深吸一口气,对着夕阳吹奏起来。笛音比前几日更加流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像山涧的流水漫过青石,又像月光洒在湖面,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宋清玉靠在梅树下,看着少年专注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有人在桃花树下为他吹笛,笛声里藏着少女的羞涩和欢喜。 一曲终了,司落叶放下玉笛,紧张地看着宋清玉:“仙长,弟子吹得如何?” 宋清玉回过神,眼底的怀念散去,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很好。比我当年初学之时,还要好上几分。” 得到夸奖,司落叶的脸颊红了红,心里却像喝了蜜似的甜。他看着宋清玉,忽然想起前几日苏师姐的事,忍不住道:“仙长,前几日李阳平和王邢来说我修炼禁术,还好苏师姐过来,才帮我解了围。” 宋清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苏师姐?苏问夏?” “弟子不知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内门弟子,腰间挂着玉牌。”司落叶老实回答。 宋清玉点点头:“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性子还算公正。”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至于他们二人,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处理。” 司落叶见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他知道仙长从不说空话,既然说了会处理,就一定不会让那二人再找麻烦。 晚饭后,宋清玉去药房整理草药,司落叶跟在他身后帮忙。药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宋清玉一边分拣灵草,一边说起论道大会的事:“此次大会,各峰弟子的实力都有长进,尤其是丹霞峰的林玉轩,已晋入化神前期,是个劲敌。” “那仙长赢了吗?”司落叶好奇地问,在他心里,仙长一定是最厉害的。 宋清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自然是赢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司落叶身上,“不过,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我在大会上得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司落叶追问,想起仙长临走前看着请柬的样子,知道定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宋清玉却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且牵扯甚广,等你修为再高些,我再告诉你。”他不想让少年卷入那些纷争,至少现在不想。 司落叶虽有些好奇,却还是点头:“弟子明白。” 宋清玉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里微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这个给你。” 司落叶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通体莹白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与仙长那枚残莲玉佩正好成对。他愣住了:“仙长,这太贵重了……” “拿着。”宋清玉将玉佩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带着些微凉的温度,“这是清心玉,能助你稳固灵气,也能……抵御一些邪气。”他想起论道大会上听到的传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那些人,果然还是不肯安分。 司落叶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仙长的指尖。他看着宋清玉,忽然鼓起勇气道:“仙长,以后有什么事,您可以告诉弟子吗?弟子虽然修为低微,却也想为您分担一些。” 宋清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少年的眼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关切。他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夜,司落叶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清心玉,枕边放着玉笛,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和玉香。他想起仙长回来时的样子,想起他眼底的疲惫和温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竹楼的灯亮到很晚。宋清玉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那枚残莲玉佩,与司落叶那枚放在一起,正好组成一朵完整的莲花。他看着两枚玉佩,眼底闪过复杂的光——当年之事牵连甚广,他本想独自承担,可如今有了牵挂,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夜色渐深,药圃里的忘忧草在月下轻轻摇曳,像是在守护着这份悄然滋长的牵绊。而司落叶还不知道,那枚清心玉不仅能稳固灵气,更藏着宋清玉未曾说出口的守护,也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波。 第二日一早,司落叶正在打坐,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喧哗声。他起身走出房门,只见一群弟子簇拥着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外,为首的正是李阳平和王邢,两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司落叶,快出来!”李阳平喊道,声音里带着挑衅,“执法堂的刘长老亲自来查你修炼禁术之事,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 司落叶心里一沉,知道定是这二人不服气,又去找了更高层的长老。他走到院门口,对着紫袍男子拱手:“弟子司落叶,见过刘长老。不知长老驾临,有何指教?” 刘长老打量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有人举报你修炼禁术,扰乱山门秩序,随我回执法堂接受调查!” “弟子没有修炼禁术!”司落叶据理力争,“前几日苏师姐已经查过,此事纯属误会!” “苏轻晚年轻识浅,怎知其中猫腻?”刘长老冷哼一声,“我看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倒不小,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宋仙长,才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司落叶气得脸色发白,刚想反驳,却见竹楼的门忽然开了。宋清玉站在门内,青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刘长老,我的弟子,轮不到你来教训。” 刘长老看到宋清玉,脸色微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宋仙长,这是执法堂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我的弟子,我信得过。”宋清玉走出竹楼,站在司落叶身前,目光冷冽地看着刘长老,“若你执意要带他走,需得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刘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知道宋清玉的厉害,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可他身后站着的是丹霞峰的人,若是就这么退缩,回去定要受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围着宋仙长的竹楼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见苏轻晚正沿着山道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内门弟子。她走到近前,看到眼前的景象,皱起了眉头:“刘长老,您这是……” “苏师侄,你来的正好。”刘长老像是找到了救星,“这司落叶修炼禁术,我正要带他回执法堂调查,可宋仙长却百般阻挠!” 苏轻晚看向宋清玉,见他脸色冰冷,又看了看司落叶委屈的样子,心里已然明白大半。她对着刘长老拱手道:“刘长老,前几日此事我已调查过,确属误会。司师弟一直在练习《清心引》,并未修炼禁术,还请长老明察。” 刘长老没想到苏轻晚也为司落叶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你们……” “够了。”宋清玉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若刘长老无事,便请回吧。若是丹霞峰的人让你来的,不妨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第7章 旧事 刘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剑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的丹霞峰弟子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宋清玉的名号在云岚山如雷贯耳,百年前一剑荡平山匪的事迹至今仍在流传,真要撕破脸,他们讨不到半分好处。 “好,好得很!”刘长老撂下句狠话,狠狠瞪了司落叶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李阳平与王邢见势不妙,也想跟着溜走,却被宋清玉叫住。 “你们两个,”宋清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平静无波的语气却让两人腿肚子发软,“罚去后山清理瘴气三月,若再敢搬弄是非,直接逐出山门。” 两人吓得“噗通”跪下,连声道:“弟子知错!多谢清景仙尊开恩!”爬起来后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苏问夏看着宋清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宋仙长,丹霞峰近来动作频频,您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她顿了顿,看向司落叶,“司师弟,以后若再有人寻衅,可直接来寻我。” 司落叶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苏师姐。” 苏问夏笑着摇摇头,转身带着内门弟子离开了。竹楼前恢复了清静,晨露落在青石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司落叶看着宋清玉的侧脸,见他眉头微蹙,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忍不住轻声道:“仙长,让您费心了。” 宋清玉回头看他,眼底的冷冽已散去大半:“不关你的事。”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司落叶被风吹乱的额发,“进去吧,外面凉。” 那指尖的微凉带着熟悉的药香,司落叶的脸颊腾地红了,低着头“嗯”了一声,快步走进药房。他看着架子上整齐摆放的灵草,心里却乱糟糟的——丹霞峰为何要针对自己?仙长口中的“当年之事”,是否也与他们有关? 宋清玉走进来时,正见少年对着一株龙须草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臼边缘。他走上前,将一包刚采的凝露草放在桌上:“在想什么?” 司落叶回过神,抬头时眼里还带着迷茫:“仙长,丹霞峰……为何要针对弟子?” 宋清玉沉默片刻,拿起那株龙须草:“他们针对的不是你,是我。”他将龙须草放进药臼,“丹霞峰的峰主与我有些旧怨,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地找不痛快。” 司落叶愣住了:“旧怨?” “嗯。”宋清玉淡淡应着,捣药的动作却慢了些,“百年前的旧事了。”他没细说,司落叶也识趣地没再问,只是心里的担忧更甚——能让仙长这般讳莫如深的旧事,定不简单。 接下来的日子,竹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又多了些不同。宋清玉开始教司落叶一些基础的剑法,说是“修仙者不可只修气,不习术”。司落叶学得极快,虽力气不足,招式却打得有模有样,尤其是那招“流云式”,被他舞得灵动飘逸,像山间跳跃的小鹿。 宋清玉总在一旁看着,偶尔会走上前,握着他的手腕纠正姿势。每当这时,司落叶总会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忘了,只记得仙长微凉的指尖和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 这日午后,两人在院中练剑。司落叶正练到“回风式”,手腕一转,却没控制好力道,长剑脱手而出,朝着廊下的药篓飞去。他吓得脸色发白,眼看就要打翻药篓里刚晒好的灵草,宋清玉忽然身形一晃,如清风般掠过,在剑刃即将碰到药篓的瞬间稳稳抓住了剑柄。 “分心了。”宋清玉将剑递还给他,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司落叶接过剑,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弟子知错。” 宋清玉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司落叶眼睛一亮:“去哪里?” “去了便知。”宋清玉转身走进竹楼,片刻后端着个食盒出来,“走吧。” 两人沿着后山的小径往上走,越往上,林木越稀疏,风声也越烈。走到一处断崖边时,宋清玉停下脚步:“到了。” 司落叶探头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断崖下是一片云海,翻涌的白云像波涛般起伏,阳光洒在云海上,镀上一层金边,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的剪影。 “这里是望月崖,云岚山看云海最好的地方。”宋清玉将食盒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打开来,里面是两碟小菜和一壶酒,“今日是我入门的日子,过来坐坐。” 司落叶没想到仙长会带自己来这么私密的地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他挨着宋清玉坐下,看着云海翻涌,忽然觉得那些烦恼都变得渺小起来。 “仙长,您当年……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司落叶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崇拜。 宋清玉倒了杯酒,仰头饮下,酒液顺着喉结滚动,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嗯,一步一步,磕磕绊绊地走过来的。”他看着远处的云海,眼底闪过一丝悠远,“刚入门时,我比你还笨,连最基础的吐纳都学不会,师父总说我是块朽木。” 司落叶惊讶地睁大眼睛:“仙长怎么会笨?”在他心里,仙长是无所不能的。 宋清玉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少年气:“谁还没个年少时。”他给司落叶倒了杯清水,“那时候总想着快点变强,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却没想到……”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望着云海,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司落叶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忽然想起那支玉笛和月下的笛声。他知道仙长心里藏着很多事,那些事像云雾般笼罩着他,让他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脆弱。 “仙长,”司落叶鼓起勇气,声音很轻,“以后……弟子会保护您的。” 宋清玉猛地回头看他,见少年眼里满是认真,像只护食的小兽,忍不住笑了:“好啊,我等着。” 那笑容很淡,却像阳光穿透云海,瞬间照亮了司落叶的心房。他看着仙长的笑眼,忽然觉得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看云海,心跳却像打鼓般咚咚作响。 两人并肩坐着,谁都没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风声穿过崖壁,带着云海的湿润气息,远处偶尔传来灵鸟的啼鸣,一切都安静得恰到好处。 夕阳西下时,云海被染成了橘红色,像打翻了的胭脂盒。宋清玉收起食盒:“该回去了。” 司落叶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下山的路比上山难走,他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宋清玉及时拉住。最后一段陡坡,宋清玉干脆牵着他的手,掌心的微凉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司落叶心头发颤,连脚下的路都忘了看。 回到竹楼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司落叶看着自己被牵过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仙长的温度,他偷偷笑了笑,觉得今日的云海和夕阳,都成了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日,司落叶的心思明显不在练剑和学笛上。他总会不自觉地盯着宋清玉看,看他打坐时微蹙的眉头,看他炼丹时专注的侧脸,看他挥剑时衣袍扬起的弧度。每当宋清玉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又会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宋清玉自然也察觉到了少年的变化。他看着司落叶红着脸递过来的药碗,看着他练剑时总是不自觉地往自己身边靠,看着他夜里练笛时频频望向自己的竹楼,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复杂。 他的心上泛起了一丝涟漪,那些在望月崖感受到的心动,那些握着他手腕时的悸动 这日夜里,司落叶又在院中练笛。《清心引》的调子被他吹得有些发颤,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缠在月光里,听得人心头发软。 宋清玉站在竹楼的窗边,看着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残莲玉佩。他想起百年前的桃花树下,那个为他吹笛的人,想起她临终前的眼神,心脏忽然抽痛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低声对自己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第二日一早,司落叶像往常一样去叫宋清玉吃早饭,却见竹楼的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宋清玉冷淡的声音:“今日不必叫我,你自己吃吧。” 司落叶愣住了,仙长的声音听起来很疏离,与往日的温和判若两人。他心里有些发慌,却还是应了声:“是,仙长。” 早饭吃得味同嚼蜡,司落叶频频望向竹楼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上午练剑时,宋清玉虽来了,却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再像往常那样手把手地教他,连语气都带着些不耐烦:“动作太慢,重来。” 司落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明白仙长为何突然变了态度。他努力想把剑招练好,可越紧张越出错,最后竟连剑都握不稳了。 “废物。”宋清玉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司落叶的心里。 少年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宋清玉冰冷的侧脸,忽然觉得很陌生。他咬着唇,强忍着眼泪,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木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宋清玉看着紧闭的木门,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孩子离自己远些——他的世界太危险,不该把这样干净的少年拉进来。 接下来的几日,宋清玉对司落叶越发冷淡。他不再教他剑法,不再听他吹笛,甚至连吃饭都避开他。司落叶起初很委屈,后来渐渐变成了失落,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仙长这般疏远自己。 他依旧每日去药圃浇水,去药房处理灵草,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哼着小曲,也不再在夜里练笛。竹楼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连药圃里的忘忧草都像是蔫了几分。 这日傍晚,司落叶正在药房里研磨灵药,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宋清玉的声音,似乎在与人争执。他悄悄走到门边,撩开竹帘一角往外看,只见宋清玉正与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对峙,那男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宋清玉,别以为躲在这云岚山就安全了。”黑衣人冷笑,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当年的账,该算了。”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宋清玉的声音冰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长剑,剑身在暮色里泛着寒光,“只是没想到,你敢闯云岚山。” “为了那东西,有何不敢?”黑衣人说着,忽然身形一晃,朝着药房的方向扑来! 司落叶吓得浑身一僵,想躲却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宋清玉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长剑挥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堪堪挡在药房门前。“铛”的一声脆响,黑衣人被震退几步,眼神阴鸷地看着宋清玉:“你竟为了个无关紧要的小子,动用了‘云景剑’?” 宋清玉没说话,只是将司落叶护在身后,长剑紧握,警惕地看着黑衣人。他的后背微微发颤,显然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 司落叶看着仙长的背影,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这些日子仙长的冷淡,想起他眼底深藏的忧虑,忽然明白了——仙长不是疏远他,是在保护他! “仙长!”司落叶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宋清玉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冰冷:“快走!去前山找掌门!” “我不走!”司落叶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要跟您在一起!” 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动了。他祭出一柄弯刀,带着凌厉的黑气朝着宋清玉劈来,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宋清玉想躲闪,却因为护着司落叶,动作慢了半分,弯刀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仙长!”司落叶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下一击。 宋清玉大惊,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黑气扫中,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自量力。”黑衣人冷笑,举刀再次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孽障!敢在云岚山撒野!” 一道金光如流星般掠过,狠狠砸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惨叫一声,被震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喷出一口黑血。他怨毒地看了宋清玉一眼,转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里。 司落叶顾不上看黑衣人逃走,连忙跑到宋清玉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仙长!您怎么样?” 宋清玉的手臂上鲜血淋漓,黑色的毒气正顺着伤口往上蔓延,他咬着牙,脸色越来越白:“别碰……有毒……” 这时,掌门带着苏问夏和几位长老赶到了。看到院中的景象,掌门脸色大变:“清玉!” 苏问夏连忙上前,取出解毒丹想喂给宋清玉,却被他躲开。“不必……这是‘蚀骨散’,寻常解毒丹没用。”宋清玉的声音很虚弱,目光却紧紧锁在司落叶身上,“他……没事吧?” 司落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掌门叹了口气,对苏问夏道:“快带清玉去炼丹房,我亲自为他解毒。”又看向司落叶,“你也一起来。” 炼丹房里,炉火熊熊。掌门一边为宋清玉逼毒,一边沉声问道:“清玉,刚才那黑衣人,是不是‘影阁’的人?” 宋清玉点点头,脸色苍白得像纸:“是……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当年之事,终究还是瞒不住。”掌门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那‘蚀骨散’霸道得很,需得用‘清心玉’中和毒性,你……” 宋清玉的目光落在司落叶身上,司落叶立刻明白了,从怀里掏出那枚清心玉,递了过去:“用我的!” 宋清玉看着那枚玉佩,又看了看少年泛红的眼眶,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闭上眼,任由掌门将玉佩贴近他的伤口。清心玉接触到黑色毒气的瞬间,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毒气像遇到克星般退缩回去,宋清玉的脸色渐渐好看了些。 半个时辰后,毒性终于被压制住。掌门收起清心玉,递给司落叶:“这玉佩你收好,以后贴身戴着,能防邪气。”又看向宋清玉,“你好好休养,影阁的事,我会派人调查。” 掌门和苏问夏离开后,炼丹房里只剩下司落叶和宋清玉。司落叶坐在床边,为宋清玉换药,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他的眼眶依旧红红的,却没再掉眼泪。 “对不起。”宋清玉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之前对你那般冷淡,是怕……” “弟子知道。”司落叶打断他,眼眶又红了,“仙长是怕连累弟子。” 宋清玉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我的事,本不该牵连你。” “弟子不怕。”司落叶抬起头,眼里满是认真,“弟子入山门的第一天,就想跟着仙长。不管仙长有什么事,弟子都想陪着您,哪怕……哪怕只是为您递把剑,采株草药。”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像山间的磐石,任风雨吹打也不动摇。宋清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些刻意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司落叶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傻孩子。” 司落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带着释然和欢喜。他知道,仙长不会再不要他了。 夜色渐深,炼丹房里的炉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盏油灯摇曳。司落叶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枚清心玉。宋清玉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眼底的冰冷被温柔取代。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为了这个少年,他也要好好活下去,把那些未了的恩怨,一一了结。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带着些温柔的暖意。药香与少年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安稳的画面,仿佛预示着,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