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我说爱我》 第1章 风吹过三月，闻到了从前的味道 三月的风刮得干燥，塔洛斯贵族学院的开学日照常清冷而庄重。 连案站在校门外那块金属徽章下，仰头看了一眼这座传说中“只属于未来上层”的校门。他低垂眼睫，把帽檐压低一点，继续走进去。 身后有脚步声和低语。 “就是他？” “就是那个Omega？真的假的……长那样也能进塔洛斯？” “听说是‘制度特例’，信息素天赋高得离谱。” 连案没回头，只是把右手腕里侧捏了一下。 那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动作。贴片下的皮肤温热得发烫，像是随时可能破裂出什么本能的味道。他低头看了眼，稳定贴已经微微泛白，要换了。 太久没用了。 上一世，他从不允许自己有半分失控。那样的事，只发生过一次。 一次，就够他死了。 * 教学楼高三年级在最西侧，行政班在顶楼。 连案站在楼梯拐角处，站定了五秒钟。他微微仰头，望了一眼楼道最尽头的那排窗户。风从那边吹进来，带着很淡很淡的柚木香。 他想起什么，忽然苦笑了一下。 还是这个味道。 伏叙答的味道。 * 他慢慢上了楼。 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听到有人从另一个方向也正要走上来，脚步极轻，却稳定、克制。 他侧身准备让开，却在抬眼的那一瞬，对上了一道视线。 伏叙答站在他面前，背光而来，穿着标准的A系制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外套内衬是深灰色的，显得他整个人像是冷光下雕刻出来的。清冷，锋利，不近人情。 “你是新来的那位Omega？”伏叙答问他。 声音不大，语气礼貌，像是惯于和人保持距离的语调。 连案不说话。他定定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找回什么，又仿佛在努力把什么丢掉。 两秒后，他点头。 “我是。” “你叫什么名字？” 连案看着他，轻声道：“连案。”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是很好记，你记住就好。” 伏叙答眼神微动，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头，然后从他身侧走过。 连案没有回头。 但他知道，伏叙答在他身后停了一步。 只停了一步，又走了。 * 连案找到自己的课桌，是靠窗的位置，最后一排。他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放到抽屉里，动作一丝不乱。 桌板上贴着编号和信息标注卡，除了名字和班级，还有信息素类型——O（特殊授权）一行。 字是红色的，很刺眼。 他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把笔袋扣在上面，遮住了它。 教室渐渐热闹起来，人陆续到齐。有人进来时脚步声很轻，像是被训练过的。 有人故意经过他座位时咳了一声，然后又假装自然地走过去。 连案没理他们。他翻开课本，一页页地翻，眼神落在字上，心却游离。 他在找什么。 找一个自己上一世死前，没来得及记住的细节。 或者说，想忘也忘不了的东西。 伏叙答进教室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清点出勤名单。他从前排门口进来，经过走道的时候，连案看了一眼他的手。 指骨修长，腕线清晰，带着典型Alpha骨架特征。清冷、贵气、力量感十足。 那是三年前抱过他的人。 也是三年后，最后一个低头哭着说“我喜欢你”的人。 * “今天班里多了一位新同学。”老师点名时说，“连案同学，是‘特殊类别入学’，请大家尊重个人差异，给予理解和接纳。” 有人发出轻笑声。 “特殊类别”四个字从老师口中说出来，就像镶了金边，实际上却等同于“异类”、“破格”、“被标记物”。 连案站起来，鞠了个躬。 “大家好，我叫连案。”他说。 他语气温和，吐字干净，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 “我来自第五区，喜欢安静，不太擅长交际。” “请大家多担待。” 有人低声说：“Omega不擅长交际？那还怎么勾人？” 有人笑出了声。 连案没听见一样，淡淡坐回去。 他不在意。他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被这些话戳得心口发疼的自己了。 他不怕了。 但他没想到，伏叙答忽然抬头，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目光很淡，嘴角甚至没动一下。 但下一秒，那人立刻低头，闭了嘴。 讲台上的老师继续点名。 伏叙答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安静坐着，手指转着一支笔，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根本没在听课。 连案看着窗外的天光变淡，阳光斜下来，正好落在他桌面的一角。 他的影子和伏叙答的影子，恰好交错在一起。 他把手抽了回去。 * 这一世，他不想再跟任何Alpha牵扯太多。 尤其是，伏叙答。 哪怕他现在还不记得，上一世是谁把自己亲手送上了那张医院急救床。 第2章 他看起来比梦里还安静 塔洛斯的课程表排得像机关陷阱。 上午三节必修，一节实操。下午则是A/B/O分段训练课，信息素适应测试与精神抗性课程穿插进行。 连案坐在那节理论课上，手里翻着教材，眼神没有焦点。 他在发抖。 准确来说，是身体深层在震。他知道这是信息素稳定贴的抑制效果逐渐削弱的表现——药剂控制不了真正想奔涌而出的“记忆”。 * 重生回来后，他的信息素似乎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味道变淡了，不再是以前那种浓烈的雪松 橙花香，而是……更像一种微凉的清酒香，带着一点青涩与后劲。 他甚至有点不认得自己的味道了。 ——可伏叙答认得。 * 上午第二节下课，班主任敲门进来，叫了几个名字，都是信息素测试值偏离标准范围的人。 连案的名字也在其中。 他不出意外地被安排去医务室做检查。 伏叙答也被叫到了。 他站起来的动作很轻，但仍引起不小的视线转移——塔洛斯里少有的“名人”，加上“从不开口的冷系Alpha”，本身就自带光环。 两人跟着老师往医务楼走，沉默又尴尬。 途中有学生窃窃私语。 “伏叙答？他也不稳定了？不可能吧？” “他不是最擅长自控的Alpha吗？” “你看他脸色，没什么问题啊。” * 医务楼在后山偏僻角落，阳光被枝叶切得碎碎的。连案坐在观察室里，袖子卷到肘部，手臂露出一截青白的血管。 测试员看着仪器，眉头微皱。 “你之前是不是用过比较高浓度的压抑剂？” 连案点头。 “剂量偏大……有损耗，也有些错位反应。” 测试员停顿了一下：“你确实是O，但你的信息素不太‘标准’。” “也不是不合格，就是……” 她盯着报告单，“有点像……曾经被Alpha强行标记过，但又被逆向解绑。” 连案眼皮抖了一下。 “会影响复学吗？” “不会，只是你的信息素稳定期会比一般人长一些，偶尔会出现暂时性共振反应。”测试员顿了顿，“特别是你遇到曾经的标记源时。” 连案轻声“哦”了一句。 测试员看他一眼：“学校那位Alpha，和你是认识的？” “谁？” “伏叙答。” 连案没有回答，只是把袖口拉下来，站起身。 “报告能尽快出吗？我想回教室。” * 走廊上，伏叙答靠在窗边，一如既往地站姿端正，姿态松弛。他听见连案出来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你用了压抑剂？”他忽然问。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连案停下脚步。 “你管我？” 语气不带情绪，却冷得像霜。 伏叙答沉默两秒，然后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他低头，微微侧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不是雪松。” 连案仰头，眼神淡淡的。 “你记错了。” 他转身走了。 * 午休时间，连案窝在图书馆顶层阅览区角落，把外套盖在腿上。 阳光从天窗斜落进来，照得书页温热。 他翻着翻着，忽然有点困。 他不是一个容易入睡的人，但那天阳光太安静，书页太轻柔，他靠在窗边，睡着了。 再醒来时，身边多了一件外套。 伏叙答坐在他右侧，低着头在写什么。黑色墨水落在纸上，字体冷静有序，一笔一划极其规矩。 他看起来，比梦里还安静。 但他身上那一丝隐约的信息素味道，却比任何记忆都浓烈。 连案想起重生前的最后一晚，那个几乎用尽所有气力抱着他、喃喃说“别死”的男人。 声音低哑得像撕裂，又温柔得可怕。 他看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轻声问了一句： “伏叙答，你有没有做过梦？” 伏叙答转头看他，眉毛微蹙。 “梦到什么？” 连案笑了笑，没再说话。 但他想说的是： > 你有没有梦到过——你曾抱着我，说你爱我。 * 这一世，我不要你说了。 你晚了一句。 就一辈子不必说。 第3章 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 塔洛斯的入学第一周安排得紧锣密鼓。 周五上午是最令新生头痛的那节：“基础素质体测”。 这是贵族学院传统课程之一，名义上测试体力、精神值、信息素控制能力，实则是校园内等级与社交判断的重要筛子。 每年新生信息素失控的事故都有好几起，尤其是未正式标记过的Alpha和Omega，更容易在测试期间发生“共振”现象。 * 连案上一世早已学会如何应对这类测试。 深呼吸，锁骨下方贴双层稳定贴，抑制药片提前服用，手指握住预压应急冰块。 一切都妥帖。 除了伏叙答也在场这件事。 * 他们被分到同一组，进行“信息素耐力-意志干扰测试”。 这项测试简单粗暴：两人一组，在密闭实验舱内共处5分钟，不允许语言交流，由系统引导释放微量信息素，看谁先失控或产生逃逸倾向。 连案刚被报出名字时，他的手腕一瞬间僵住。 “连案×伏叙答，第六舱。” 四周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出几个小范围的低呼声。 “什么组合？” “这不会……出事吧？” “伏叙答这么自控，应该没事吧……但那个Omega……那味道说实话有点特别。” “而且你不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像在哪儿见过？” * 实验舱灯光极淡，像是永远沉在黎明之前的冷蓝色。 连案站在舱内一角，双手背后，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这不是一个压迫舱，而是普通的课间角落。 伏叙答站在他正对面，表情没有起伏。 “请在五秒内开始释放信息素。”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淡化了所有人类气息。 滴—— 第一秒，舱内温度下降。 第二秒，Alpha的气息隐约漫出来，是那种极淡的冷松木香，理性、干燥，不具攻击性，却具备极强穿透力。 第三秒，连案手指握紧。 他早该适应了，可身体不是理智的奴仆。 那种味道，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死去时，唯一记得的东西。 第四秒，Omega信息素在他体内涌动，一点点透过皮肤，混合着被抑制太久的生理本能，从他的指缝、颈侧、心口，缓慢而克制地溢出。 第五秒，他抬头，看见伏叙答皱了皱眉。 * 共振反应出现了。 系统开始发出警告，光墙闪烁了一下。 “编号六舱：Alpha神经触发区提前预热，Omega副交感信息素异常唤醒，建议中止测试。” 没有人动作。 连案盯着伏叙答的眼睛。 他忽然有点想笑。 他知道伏叙答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可能完全没有那个“曾经”的意识，可他的身体——在诚实反应。 这是Omega的信息素本能向Alpha发出的回应，最古老的，也是最无法撒谎的东西。 5分钟倒计时结束。 实验舱门打开的那一刻，伏叙答猛地转过身，走出去。 他的背脊笔直，步伐干净，一如既往的端正冷静。 连案慢了一步，手还扶着墙，脸色有些苍白。 他没有真正失控。 但他也没赢。 * 休息区有医护人员递来降温饮料。连案接过一瓶，还没来得及拧开，就听见有人叫他： “连案。” 是伏叙答。 对方站在休息区一角，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平静。 连案没说话，等他开口。 “刚才……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 声音低而稳，像是在试图确认某个可能性。 连案一愣。 他缓缓勾起唇角，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慢慢地说： “你在自作多情？” “Alpha总觉得全世界都该对他们有反应，这种病能治吗？” 伏叙答没动，但眼神沉了半分。 他不是不生气的人，只是惯于藏。 连案垂下眼睫，把饮料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如果你真的觉得有问题——那也许，是你先动了心。”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开，没回头。 但他知道，伏叙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像极了三年前那一夜，他的眼神。 * 这一次，他不会再为这双眼睛停留太久。 除非—— 他先认错，先开口，先低头。 第4章 他又靠近了半步 信息素测试结束后，连案回到寝室，换了件干净衣服。 腕贴换上新的，温控稳定，但指尖还有一丝未褪的薄热。 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神有一瞬恍惚。 好像前一刻，他还站在医院急救灯下，等着自己心跳归零的通知。 那晚他只记得，伏叙答把他抱得很紧，低着头一句一句念： “别睡，连案。” “我喜欢你。” 他没等到后半句再说一次，就彻底死了。 * 现在他又活过来了。 多可笑。 * 傍晚，B系学生林凛约他去校图书馆资料区查课程表变更通知。 连案答应了。 林凛是少数没在他入学时露出恶意表情的人，做事利落，态度也不居高。他们不算熟，却处得来。 资料区在图书馆北楼，需要刷权限卡。连案刚上楼，楼道尽头传来脚步声。 “……我听说他信息素差点让伏叙答失控？” “真的假的？连案不是O吗？怎么敢反撩A？” “你知道吗，伏叙答从不碰Omega……他可是纪家的继承人之一，要是出了事……” 连案推门而入，脚步声戛然而止。 说话的三人愣住，神色一变。 “呃，我们没说你……” 连案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径直走向柜台，淡淡地开口： “高三A-2的资料册在吗？” 管理员闻声抬头，示意他自己翻找。连案低头整理资料，背后依然有刺一样的视线停留。 林凛走过来，把另一叠资料叠好，放到他面前。 “你不生气？” 连案闻言，笑了笑，“他们以为我还在乎。” “那你不在乎谁在说你？” “我只在乎……谁在看。” * 他的话还没落下，一道熟悉的视线又落在了他身上。 连案转头，果不其然——伏叙答站在楼梯口，单手插兜，脸色看不出情绪。 他走过来，视线扫过桌面，又扫了一眼连案的衣领。 那上面有薄薄一层信息素残留，是测试后他没能完全遮住的。 他沉默两秒，开口：“刚刚有人在楼下议论你。” “所以你就上来了？”连案问。 语气没有尖锐，但不近人情。 伏叙答顿了下，回答：“……不是。” “那你靠近，是为了什么？” 连案语气慢了下来，像是在试探，又像在确认。 伏叙答没说话。他只是盯着他看。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像是命运刚刚又搭了一根线。 * 良久。 伏叙答低声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一个人应付这些。” 连案盯着他眼睛，慢慢笑了。 “伏叙答，你不记得我了，对吧？” 伏叙答神色一怔。 他当然不记得。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记不起任何人——他有极强的记忆力，能背下整本基因工程导论，也能记住每一次学院模拟战的对手名字。 可面对连案时，他总觉得……像是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你要是想帮我，”连案轻声，“那就离我远一点。” “远到……你闻不到我的味道。” * 那一刻，伏叙答站在原地，没再说话。 他没有靠近。 但也没有后退。 就像他整个人卡在一个临界点，动不得，也退不开。 * 晚自习结束前，连案去教务处补交了一份信息素稳定测试申请表。 他刚签完名，正准备离开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真不准备跟他说实话？” 是校医。 是上一世唯一帮过他的那个人。 连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Alpha了。”校医继续说。 “可我也不想再做那个Omega了。”连案轻声。 “标记过一次的人，是会留下感知回音的。哪怕解绑，也总会被彼此吸引。”校医语气温柔，“你不信命？” “我信。”连案说。 “所以我才要避开。” * 而此刻，图书馆顶层的另一角，伏叙答坐在窗前，看着那本未写完的测试报告。 纸页上，有一行他刚刚抄写下的字—— “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回音，会在标记后三年以上逐渐淡化。若遇信息素极度匹配个体，可能诱发重启性依赖。” 他盯着那一行看了很久。 窗外有风吹来，他突然想起，连案说话时的语气，和他梦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他把纸翻过去，手指落在角落。 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 他想靠近。 不是出于责任，不是因为别人议论，不是冲动。 是……一种奇怪的，无法抗拒的本能。 第5章 你闻不到自己的味道 “Alpha与Omega之间的相容度测试，有赖于信息素协调感、精神稳定性与自我控制力。” 讲台上的模拟导师声音平稳，像是诵读某本制度圣经。 “今日练习测试：双人组模拟协调任务，随机搭配，需保持五分钟身体接触，期间不得释放信息素，违者降分记录。” 塔洛斯的教学方式从不温柔，尤其在触及A/O规则界限时，所有标准都趋于“真实模拟战”。 这一节实操课将他们分为四组，每组由一名Alpha搭配另一分化个体。连案因为前两天的信息素异常记录，被系统自动分配为“激发型Omega”样本。 伏叙答——再次被系统默认为最稳定型Alpha——成为搭档。 连案听见分组结果那一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命运这种东西，是不是总喜欢看他笑话？ * 操场正午温度极高。 测试场地在主楼后的室外平台，阳光下，地砖明晃发烫。 连案被安排站在一块金属平板上，伏叙答缓缓走到他对面，双方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指导员抬头看他们：“接触。” 伏叙答顿了顿，抬起手，落在他手背上。 那一瞬，连案全身绷紧。 伏叙答的掌心温热、干净，带着微弱Alpha信息素波动。他的触感一如既往的克制，像是碰一朵雪，带着难以察觉的尊重。 但连案却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半步。 伏叙答眼中有一丝未及遮掩的困惑。 指导员皱眉：“拒绝反应？” 连案低头：“不是。” 他咬着牙站稳，重新贴上那只手。 手心一接触，他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那一刻，系统音忽然提示： 【第七组：连案×伏叙答 当前信息素协调指数：93.72%】 操场四周瞬间安静。 ——93.72。 那几乎是历史极限值。 旁边有Beta学生低声惊呼：“不是吧……这种匹配度，也太……” “怪不得上次实验舱他们共振了。” “那连案不会被重新标记吧？他不是解绑过的吗……”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伏叙答皱了皱眉，似乎察觉周围目光越来越多，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连案。 而连案那一瞬的眼神，是冷的，是锋利的，是……受伤的。 * 测试继续，伏叙答不得不维持手掌贴附，同时还要将精神力集中对抗共振引导。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样——冷静、稳定、自律。 但他的身体在微妙地……不听话。 他开始感受到一阵阵熟悉却陌生的热。 他能闻到连案的信息素。 清酒雪松，清冷锋锐，带着一丝极浅的果味后劲，像是沉在酒里的剥皮蜜桃。 这一味道曾在他梦里出现。 也是——上一世残存的信息素记忆。 他手指紧了紧，语气低哑：“你是不是又……用了压抑剂。” 连案没应声。 那是一种被逼入角落的沉默。他不想解释，他只想逃。 系统滴——一声： 【警告：Omega精神防御阈值异常。Alpha判定：自控临界】 下一秒，平台上传来“嘀”一声。 连案脚下一软，几乎是靠着伏叙答撑住。 所有人惊动。 伏叙答伸手扶住他，下意识揽住他的肩。 “你没事？” 连案抬眼，眼里带着冷意和……羞愤。 他低声，像是用尽全部力气咬出一句话： “伏叙答，你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吗？” 伏叙答愣住。 他说的对。 他控制得再好，信息素已经溢出了。 他闻不到。 但连案能。 所有人能。 * 这一场测试最终以“失控事件”终止。 两人均被记录异常，安排第二天单独复测。 回宿舍路上，连案一个人走在前面，伏叙答几次想叫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声音。 那背影太瘦，太倔，也太熟悉。 他忽然有种错觉。 那不是第一次他站在那人身后，叫不出声。 ——也许，他早该失控。 只是，这一次，是连案先撑不住了。 第6章 你以为我没别的事做？ 塔洛斯的学生项目竞争极其激烈。 周一下午，连案在公告栏前看了整整五分钟。 榜单上，“青年创新实验班”入围名单正式公布。 ——他名列第五。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将参与一项涉及信息素跨等级研究的跨院组计划，而他的小组负责人是： 伏叙答。 连案看完，安静转身。 林凛站在他旁边，嘴角一抽：“你又跟他分到一组？” “嗯。” “这都能抽到，你是不是命犯Alpha？” 连案没笑。 他只是拉了拉袖口，淡声说：“我是第五区考上来的，不进实验班才是浪费。” 林凛撇撇嘴：“你冷静起来真的很吓人。” ——但他不否认。 连案是真的强。 不只是信息素稀有。 他的智力测试满分，精神力控制优等，体能也远超大多数O级。 只是所有人都盯着他是个Omega。 没有人在意他的分数有多好。 * 实验班第一次开会，安排在塔洛斯主楼西侧会议厅。 连案去得早，挑了最靠近窗户的一排。 五分钟后，伏叙答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对角线另一头，不靠太近，也没刻意远离。 会议开始后，导师将两个项目汇总指派为“双主脑系统对比分析”。 两位负责人被点名。 “伏叙答，连案。” 导师话音落下，台下一阵轻微骚动。 ——他们又分组了。 会议结束，伏叙答收拾文件离开时，忽然停了一步。 他转头，看着还在整理资料的连案。 “你资料准备这么早？” “项目刚定下来。” “你就写完大纲？” 连案没抬头：“你以为我没别的事做？” 伏叙答一顿。 这句话说得太轻，却带着说不出的锋利。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重生后的连案——跟他印象里那个总在等他回头、看他、接近他的连案，不一样了。 那个连案做什么都围着他转。 现在的连案，眼里没有他。 * 晚些时候，项目组资料同步系统崩溃，连案接到通知需要前往资料室人工提交文档。 他在灯光微黄的文书室录入完数据，正准备离开时，门外有人进来。 是伏叙答。 两人对视一瞬。 伏叙答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得低：“你故意躲我？” “你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 连案把笔丢回桌面，语气清冷，“你什么时候学会把别人的忙碌解读为对你的感情投射？” 伏叙答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连案走近一步，“我报名项目，是为了刷你的存在感吗？” “我做计划，是为了和你并肩合作吗？” “伏叙答。” 他看着他，语气轻慢。 “你太高估你对我的重要性了。” 空气安静三秒。 伏叙答眼神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释，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低声道：“我没想让你生气。” 连案笑了：“那你就别再来打扰我。” “我是真的很忙。” 他转身离开，没再看他一眼。 伏叙答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文件的纸温。 那一刻，他忽然开始怀疑。 是不是自己，才是那一个—— 真正陷进去了的人。 第7章 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 周五下午，塔洛斯全校例行信息素监测。 这项制度是“ABO共学体系”实施后新增的环节，目的是排查学生潜在匹配率异常、预防未授权标记。 通常来说，这只是个例行走过场的测评。 除了这次。 “编号A09×O07组，信息素同步度：94.8%。” “记录系统提示：Alpha精神频率出现共振波动，Omega神经应激反应超限。” “建议人工干预。” 检测室内安静得可怕。 学生控制台闪出红光的一瞬，全场像是被冻结了三秒。 连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张控制面板上飞速跳动的数值。 伏叙答站在他对面，身形笔挺，面色极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早已冒出一层细汗。 那不是信息素失控造成的。 那是心跳本身的反应。 他强行让自己稳住气息：“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 连案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扬了一点。 “伏叙答。”他声音轻得像风，“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的反应，投射到我身上了？” “你以为，所有共振，都是我造成的？” “你是Alpha。” “控制不住的人，是你。” 伏叙答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 “停。”连案打断他。 他走近一步，站在两人中间线。 目光正对上那双一直躲闪的眼睛。 “伏叙答，我不怕你。” “但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你要是控制不了，就离我远一点。” 这话落下，控制台的警示灯“滴”一声熄灭。 他们之间的数值恢复正常。 连案转身离开。 伏叙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阳光落在连案的后颈上，那一寸皮肤曾经是他标记过的地方。 现在没有痕迹。 ——但他还记得味道。 那是冷清酒香。 是他从未真正忘记的、连梦里都想起过的味道。 他低声说：“我以为你早该对我没反应了。” “可为什么……” “是我控制不住了。” 第8章 没人天生擅长靠近 实验班小组正式启动后，会议室的空气开始变得紧绷。 不仅因为连案和伏叙答的组合频频引发波澜，更因为——“第五组”的全员，几乎是塔洛斯目前最特别的几个人。 除了连案和伏叙答，组里还有林凛、程奚、祝铎。 林凛是Beta，讲话毒舌但人靠谱，天生的冷笑话担当；程奚是Alpha，成绩普通但情绪极稳，身上那种“中和型Alpha”特质让他总能压住对抗场的尴尬气氛；祝铎是全校唯一一个“未定向分化者”，常年游走在A/B/O之间，讲起规则来比老师还细，像个活制度字典。 而他们组的组长是伏叙答。 那天会议结束后，组内第一次“自选性格交流练习”开始。 内容是“成员配对——分别描述对方在合作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与建议解决方法。” 祝铎提议：“让伏叙答和连案先来。” 林凛一边敲笔一边说：“终于到了本Beta吃瓜环节。” 连案没拒绝。他合上文件，安静看着伏叙答。 “问题？” 伏叙答抬眼看他，眼神清澈，没多想：“你有时候拒绝得太快。” 连案挑眉。 伏叙答顿了顿，又说：“我不是说你错，是你……不太给别人缓冲区。” “你遇事很快做决定，这很好。但团队合作里，有时候别人不是慢，而是——” “没你想得那么清楚。” 会议室一瞬间安静。 连案轻轻靠进椅背，思考了几秒。 “合理。”他点头，“我认。” 林凛在旁边轻轻“哟”了一声，小声嘀咕：“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祝铎认真记录：“Omega接受建议，Alpha未触界，第一次互动无性别压制倾向。” 众人：“……” “我的问题？”连案看向伏叙答。 伏叙答沉思了一下，语气平稳：“你不擅长靠近。” “你总是……有意地让人摸不到。” 这话落下时，整个屋子又静了一瞬。 祝铎：“Alpha表达情绪建议，分寸温和。有效。” 林凛撑着头笑：“我觉得你们快从敌对关系升级为CP投喂了。” 程奚慢吞吞接了一句：“没准人家已经标过了。” 他话刚落下，场面忽然一静。 林凛一拍他：“诶你别乱说话——” 连案却没恼，只是看着伏叙答。 伏叙答没有回避。 他看着他，眼神坦然。 连案忽然笑了。 “我确实不擅长靠近。” “但你呢？你又擅长被人接近吗？” 伏叙答一怔。 这一句像是轻轻弹在他心尖。 他忽然意识到，从认识连案以来，他从未真正学会如何接受靠近。 他习惯别人对他礼貌、仰望、顺从。 可连案是第一个，一步步贴近他，又亲手撕开他防线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离开了，还能用眼神让他后退半步的人。 那天散会后，众人离开。 连案收拾完资料准备离开，走廊尽头，祝铎忽然走过来。 他低声说：“你别怪程奚。他刚分化，还没意识到那句话对O级是什么意思。” 连案点头：“我知道。” 祝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 “我只想说……”祝铎小声，“你没必要永远那么清楚。”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但你好像……连怎么死都想好了。” 连案一愣。 祝铎笑了一下：“别理我，我废话多。” 他走了。 只留下连案一个人，站在空荡的玻璃廊道里。 他盯着外头的天空发了会儿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好像真的有很久，没有——“被谁接住”的感觉了。 第9章 你梦到我了吗？ 周六晚，实验楼东侧项目资料室灯还亮着。 连案留下加班收尾算法模型，伏叙答则留下调接口。 他们是仅存的两个人。 沉默中只有键盘声和冷风穿堂。 时间过了十一点。 窗外雨点悄悄落下，敲在玻璃上，带来一丝令人分神的温度。 连案起身去倒水，走到茶水间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丝异样的热度。 他回头。 伏叙答站在那里，神色微滞，指尖有些发白。 “你怎么……” 伏叙答皱了皱眉，像是在努力控制呼吸：“没事。” “是不是信息素失衡了？” 伏叙答没说话，只是靠墙坐下。 连案迟疑片刻，走过去，从药箱里拿出一支精神镇定贴剂。 他蹲下。 “别乱动。” 伏叙答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恍惚。 “你刚才……” 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身上的味道，很像梦里的那个……” 连案动作一顿。 “梦里的什么？” 伏叙答垂着眼，呼吸忽然一滞：“梦里有个人，他也是你这个味道。” “他死了。” 雨声忽然大了。 连案贴上药剂那一瞬，手指极轻，却也颤了一下。 伏叙答没有看他，只是像在自言自语：“我记得他死在我怀里。” “我喊他别死，他没听见。” “他穿着塔洛斯的校服，骨架很轻……像你。” 连案手指缓缓收紧。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坐到对面沙发上，看着那张在月光下微微出汗的脸。 良久，他低声问： “你梦到我了吗？” 伏叙答抬头看他。 眼神像是在夜里走失的狼。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 “但每次梦醒，我都觉得是你。” 连案没有动。 可他知道。 那梦，是真的。 那人，是他。 那晚，是终点。 ——也是起点。 第10章 我不想等你回头了 塔洛斯的秋季汇报会，是全学院的“面子工程”。 项目组每年会向全校展示合作成果，导师评分将计入学生升学与推荐。 而今年，全校最受关注的组，是第五组。 原因众所周知： ——伏叙答和连案。 ——双A/B/O全优搭配，组内匹配度过高，曾两次被系统误报“非绑定共振”。 ——还有，从未真正向彼此道歉、解释、认错的前任标记关系。 汇报当天下午，所有人都到齐。 连案负责项目开场简报，伏叙答做最终结语。 全程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气氛紧张，但节奏准确。 台下导师打分，台上两人轮流发言。项目逻辑清晰、成果可观。 可就在最后一分钟，伏叙答准备总结时，投影屏突发技术故障。 数值波动曲线未能正常投屏，后台AI将其替代为上次信息素共振测试视频。 画面瞬间被点亮—— 【Alpha A09 与 Omega O07】 【信息素同步度：96.1%】 【诱发性共振：高级判定】 操场、测试室、两人对视、汗湿衣领、连案控制失衡的画面，接连闪出。 场内一片死寂。 系统自动语音提示响起： “请注意，Alpha与Omega存在潜在共振风险，建议规避长期高频接触。” 伏叙答站在台上，握着麦克风的手指一紧。 连案站在他身侧，低头翻资料。 全场视线集中于他。 “请问这是否属于‘非授权绑定’？” “请问你们是否存在私下信息素共振训练？” “连案同学，这样的失控你可以承担吗？” 台下导师与观众开始喧哗。 连案抬头，语气平静：“如果系统失控被解读为‘情感绑定’，那我只能说——” “我确实跟他绑定过。” 全场骤静。 伏叙答转头，看着他。 “但那是上一世。” 连案看向全场。 “我曾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靠近他、理解他、容忍他。” “所以我压抑自己、顺从系统、接受不对等的链接。” “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关系，是双向选择。” 他看着伏叙答，眼神干净而冷静。 “这一次，我不想等你回头了。” “也不会再接受系统为我们下的判断。” “你可以控制你自己。” “我，也可以。” 那一刻，全场无人出声。 伏叙答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可连案已经转身，走下台阶。 他走得很稳。 没人追。 伏叙答站在原地。 他忽然意识到： 他不是没有机会。 只是，连案已经不再站在他身后了。 这一次——他必须自己走过去。 第11章 你能别再那么晚才靠近吗？ 塔洛斯的清晨总是太静，尤其是汇报会后的第一天。 连案照常出现在图书馆顶层阅览区，抱着一摞资料，靠窗而坐。 阳光落在他侧脸，纸页翻动的声音干净清晰。 他神色从容，看不出昨晚曾在全校面前独自面对过那样的“共振暴露”。 可身边多了些目光—— 不再是轻蔑，不再是嘲讽，而是一种带着不解与敬意的复杂凝视。 他不在意。 比起别人的看法，他更在意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他想进学术组，而不是只活在谁的目光里。 * 与此同时，伏叙答坐在导师办公室。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 导师问。 “他已经替我说完了。” 伏叙答的声音淡淡的。 “可你不是一直最擅长说明白的人？” 伏叙答垂眼，沉默半晌。 “我发现我只会解释自己怎么对别人好。” “可从没学会怎么让人觉得被在意。” 导师叹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伏叙答没有回答，只轻声道：“我想试试看。” “如果不是被需要的那一个，我还能不能让他愿意看我一眼。” * 第五组第二轮项目启动。 本轮调整小组合作结构，连案与程奚分为一队，而伏叙答被调去统筹全局。 ——从“并肩”变为“远观”。 第一次小组模拟碰撞演示后，伏叙答站在分析室外等了很久。 等到人都散了，他才低声开口： “你最近都不跟我说话了。” 连案收起手边的资料，看着他：“有必要说吗？” 伏叙答张了张嘴，眼里有一点懊悔。 “我不知道你其实一直不想等我。” “我以前以为……你会等。” “所以我就慢。” “可现在我想快一点。” “连案。”他轻声道，“你能不能别再等我都晚了才靠近？” 连案沉默了一下。 “我不是等你晚。” “我是终于知道——不该一直等。” “我也在往前走，你明白吗？” “如果你想追上来，”他顿了顿，“就别再用你以为的方式。” 他声音轻，却稳得像一把刀插在伏叙答心口。 伏叙答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像是被这句话撞得后退半步。 这一次，他真的知道了。 他不能再靠“原来的关系”去碰连案了。 他必须重新学习——如何以“伏叙答”的身份，走进那个人的生活。 第12章 不止是你靠近我 深秋的塔洛斯，气温降得快，教学楼的走廊缝隙吹进来，连案总觉指尖凉得过分。 他不喜欢带手套。 ——指尖触感对他而言，是信息素微调与精神联动中最直接的通道。 而今天正好是一次“精神力引导系统”实操日。 实验组新设备首次投入试用，全校只选两组配对实验。 第五组中签。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和林凛或程奚一组，结果分组结果发下来时，他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名字赫然是： Alpha伏叙答 × Omega连案。 新装置要求双方进行“情绪场调控演练”，模拟状态为“被困型事故模拟”，需在高压封闭环境中完成“系统路径自解算”。 说白了就是—— 两个人一起被锁进一间金属舱室，看谁先解开控制系统。 且模拟必须在**控制不使用语言指令**、**信息素自动微释放**的状态下完成。 “有问题吗？” 导师看他们一眼。 连案没说话。 伏叙答却忽然轻声说：“没问题。” 那语气，连案听得出——不是冷，也不是平。 是一种小心翼翼的靠近。 他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这个人用“请求靠近”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 舱室启动后，舱壁缓缓闭合。 一米八五的伏叙答和一米七八的连案，在不到十平米的封闭空间内并肩而站。 通风系统微停，空气极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在缓缓同步。 光感渐暗，模拟正式开始。 连案率先蹲下，从控制台侧面拔出光纤线，插入掌端设备。 伏叙答跟着弯腰，动作比他慢半拍。 两人肩膀不小心擦了一下。 连案没动，但余光扫过去，发现伏叙答僵了一秒。 “你怕靠近我？” 连案忽然轻声问。 伏叙答没吭声，只盯着屏幕，声音低：“不是怕。” “是怕我靠近你会让你不舒服。” 连案没笑，但也没推开他。 半晌，他说：“我现在有点冷。” 伏叙答动作微滞：“……我身上温度高。” 他轻轻把外套脱下来，没说“你披上”，只是将衣服叠起，放到连案身后，垫在墙角。 “靠一会儿。” 连案靠上去，确实暖。 ——不是信息素的暖，是体温的暖。 五分钟后，模拟进入“随机失控阶段”，舱体温度上升，光线闪烁。 屏幕识别系统需要“手掌并贴10秒”，才能唤醒下一段算法。 连案摁上去时，信号不稳。 伏叙答主动上前：“我们一起。” 两只手搭在一起。 触感一接，连案愣了下。 伏叙答的手温热而稳，骨节清晰，轻轻贴着他的指背。 比想象中……温柔。 10秒后，解锁成功。 任务完成。 舱门缓缓开启。 光线重新照亮时，两人站在门边，没有退开。 片刻，伏叙答轻声说：“这次是你靠近我。” 连案回头看他，语气淡淡的，却不像之前那样锋利了。 “不是你靠近我。” “也不止我靠近你。” “是我们一起解开的。” 伏叙答怔住。 他突然发现，他很久没有和连案这样—— 并肩完成一件事，不是因为过去，不是为了将来。 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此刻就在彼此身边。 第13章 喜欢不该只用来弥补 塔洛斯秋末的午后阳光浅淡，连案站在实验楼侧厅，低头看着手里的项目备忘。 导师调出新一轮研究支持名单，将从青年创新组中挑选一人，参与国家级“边界共振数据体制”研发预备团队。 全校只有一个名额。 而他和伏叙答，双双入围。 “研究周期三个月，全封闭系统研究所。组员之间不能互联私信。” 导师话语平稳，“如果被选中，你就要从塔洛斯彻底调离，直到项目结束。” 连案没说话，只在纸上写下一句：“我接受。” 导师点头：“很好。系统会从你们两人中择一。” * 傍晚，连案走出实验楼，天色被染成半透明的冷橙色。 程奚在楼下等他，笑嘻嘻地说：“你知道消息了吧？” “嗯。” “你是很想去那个研究组吧？” 连案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那就别让任何事卡住你。” 程奚低头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又说：“我觉得伏叙答那种人——他可能真想靠近你，但你不能让自己为了回应他，把你的脚步放慢。” “哪怕他也在跑，也得是你们两个都真的想往前走。” 连案没回应。 但眼神却第一次轻轻动了动。 * 晚上八点，图书馆二楼档案室。 伏叙答在等导师材料更新，没想到档案柜系统出故障。 他刚弯腰去重启按钮，整个架体忽然因平衡故障轻微倾倒，向他这边压来。 那一刻没有人。 只有一道细小的破风声，他本能后撤，反而扯断了腕间肌腱连接电感器。 痛感传导极快。 他忍着没叫，但系统报警灯已经亮起。 当连案赶到图书馆时，正好看见有人从医务室推着仪器穿过走廊。 “怎么了？” 林凛拉住他：“伏叙答被卷进资料柜了，伤得不重，就是反应迟了点。” 连案站在原地。 不是怕。 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幕—— 前世也是这样的傍晚。 有人对他说：“没事，我也不是故意挡的。” “我只是想你别被碰着。” * 伏叙答吊着左臂坐在医务室。 连案推门时，他正低头换药。 两人对视。 片刻，连案坐下：“你知道你上次实验系统控制环没戴稳？” 伏叙答没动。 “你上台前也没检查好安全压制层。” “你本可以不被砸到。” 伏叙答低声说：“我怕你在。” “你当时也在那边。” 连案盯着他。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他下意识的选择。 伏叙答怕自己受伤。 哪怕一点点可能性，他都本能地挡。 但他也第一次意识到—— 这种“本能”太危险。 连案轻声说：“伏叙答。” “你这样靠近，不是喜欢。” “你是在补偿。” “可喜欢不该只用来弥补。” 伏叙答一怔。 连案站起身。 “我不会因为你挡我一下，就放弃那个研究机会。” “你也别因为想保护我，就永远不去争你该争的。” “如果你真喜欢我，就和我站在同一条线。” “别总走在我身后。” 伏叙答沉默。 良久，他抬头，看着他，轻轻开口。 “我想跟你一起走。” “不是走在你后面。” “是并肩。” 连案没说话。 他转身。 可那一瞬，伏叙答终于没有再等。 他起身，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拉住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不为了保护、不为了弥补、也不为了赎罪， 而是，真正想和他靠近。 第14章 不是忘了你，是记得太清楚 塔洛斯北区研究院外，初冬的风已经能吹透制服了。 连案站在公告板前，看着那张冷冰冰的白纸。 入选国家级“边界共振数据组”成员名单： ——连案。 伏叙答没有出现。 他眼神没动，只是手指缓缓收紧。 这不是惊讶。 是预感成真的钝痛。 导师走过来，看他一眼：“伏叙答申请了自愿退选。” “为什么？” “他说他还没准备好脱离这个学校。” “他说他还有事没做完。” * 晚些时候，伏叙答出现在中央教研楼的训练舱前。 他坐在长椅上，手臂还缠着固定带，但已经拆下了一半。 连案远远看见他。 走过去时，伏叙答没有抬头。 “你退选了。”连案说。 “嗯。” “我以为你要争的。” “我确实想争。”伏叙答看向他，眼里没有回避，“但这次，不是为了输赢。” “是我不想，再用你争来的机会来靠近你。” 连案一顿。 伏叙答垂眼：“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用牺牲证明喜欢。” “我不怕输给你。” “我怕你以为我只能用伤痕，来维系存在感。” 空气忽然冷下来。 连案坐在他身侧。 “你记不记得我死前对你说的话？”他忽然轻声问。 伏叙答愣了。 连案看着他。 “我那时候太疼了，已经说不出话。” “但你一直在说。” “你说你喜欢我，别死。” “你抱着我。” 伏叙答眼里一震：“……我真的梦见过。” 连案笑了笑，语气淡淡：“不是梦。” “是记得。” “你不是忘了我。” “你是记得太清楚了，所以才怕。” 那一刻，伏叙答沉默了很久。 他终于开口：“我不是怕你。” “我是怕，我永远都配不上你重新看我一眼。” 连案看着他，忽然说：“你看我。” 伏叙答抬头。 “你现在已经在我旁边了。”连案声音不高，“你还要等我再回头几次？” “这次，你是不是，终于能往前一步了？” 伏叙答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起身，站到连案面前，慢慢伸出手。 掌心朝上。 不带强迫，不带暗示。 只是一个请求。 连案垂眼看着那只手。 半晌，他轻轻把指尖搭了上去。 “我们走吧。”他说。 “从同一条线开始。” 第15章 我走得不快，你要跟上 连案离开塔洛斯的那天，天色意外地好。 他收拾完所有东西，站在教学楼东侧的缓坡上，俯瞰整座学院。 初冬的阳光柔而不冷，落在他制服外套的边缘，也照在那条熟悉的石板路上。 那是伏叙答第一次牵起他手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不再拒绝对方的靠近。 他本以为伏叙答不会来送他。 但当车子启动前，他转头一看—— 他站在那里。 站在风里，穿着校服外套，神色沉静，像是专门等了很久。 连案拉下车窗，轻声问：“你不是还有课？” 伏叙答走过来，停在车窗旁。 “我想送你。” 他语气一贯低稳，却认真到近乎固执。 “塔洛斯送不远。”连案说。 “我送你到心里就好。”伏叙答看着他，“你知道我会跟上。” “我走得不快。” “你一定要跟上。” 连案没有回避，只是定定看着他。 半晌，他轻轻点头：“我记住了。” 车子缓缓驶离。 连案没回头。 可风吹过来时，他闻见那熟悉的松木香。 不再灼人。 不再沉重。 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像是落在旧信纸上的余温。 又像是，即将抵达的归途。 * 伏叙答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车子彻底离开。 林凛走过来，把一罐热奶茶递到他手里。 “你真不打算去竞选下一个项目？” “他走了。” “可他还会回来。” 伏叙答接过奶茶，没喝，只握在掌心。 他说：“我知道。” “我只是想，” “等他回来时，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 此刻的列车上，连案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投影平板。 下一个城市，下一个研究所。 下一个他会成长的地方。 他轻轻勾笔，在通讯备忘里留下最后一条记录： ——伏叙答，我先走了。 ——你要快一点。 ——我不会等太久。 第16章 你在走，我也没停 【伏叙答·塔洛斯】 冬季的塔洛斯比想象中清冷。 连案离开后，伏叙答几乎没有变动作息。他仍然每天五点起床跑步、八点进入中央实验室、十点例会、下午带实训小组……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 可林凛看得出来——他变了。 “你今天答话都少一半。”林凛靠着操作台，“你又在想他？” 伏叙答翻着课表，语气平淡：“我在记他走的节奏。” “什么意思？” “他现在大概在到站前的隧道段。” “17:52，到下一城市的预备研究所。” “那边宿舍光线偏西，水温慢热。门卡在他左边裤袋。” 林凛一噎：“……你记这么清楚干嘛？” 伏叙答头也没抬：“怕他不小心过敏。” 林凛彻底闭嘴。 ——他想起来了，连案对某种消毒喷雾气味有反应。 可塔洛斯没人知道。 只有伏叙答记得。 他不是没在走。 他是在原地——默默为那个人铺好下一次靠近的路。 * 【连案·边界研究所】 边界研究所的楼很旧，制度很新。 连案住在五号楼四层，房间不大，窗朝北。 研究日程几乎从早排到晚，上午测试信息素混合阈值，下午参与系统调试，晚间开放精神强度训练舱。 一切紧凑、规律。 也很安静。 第五天，导师找他谈话。 “塔洛斯那边调来资料了，说你之前曾在非配对状态下稳定过精神共振场？” “嗯。” “搭档是谁？” 连案顿了顿。 “伏叙答。” 导师微微挑眉，随即点头：“很好。” “之后你将协助开发第二代共振抑制模块，我会请他来协助你们线上的测试参数匹配。” 连案抬头：“他会来？” “当然，他是系统接口组最年轻的核心。” 连案没说话。 可在那之后，他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压在笔记本底下的那张合影翻出来。 那是在实验舱项目那次拍的，五人小组合照。 连案站左二，伏叙答站右一。 中间隔着祝铎、程奚、林凛。 他们没贴太近。 但镜头按下那一秒，伏叙答朝他看了一眼。 角度太细微，没人发现。 只有连案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不避开镜头下的靠近。 * 【伏叙答·夜】 伏叙答从塔洛斯实验楼出来，站在校门口。 风很冷，他却没拉外套。 通讯提醒响起，是一封系统内部通知： 【边界研究组·连案对接项目接口已开启，组建双向协测模块，候选支持人：伏叙答】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后，在确认键上，按下“接受”。 然后他慢慢打下一行字： ——你在走，我也没停。 ——我不是追你。 ——我是，和你一起走。 第17章 你靠近一点，系统才会读懂 【连案·边界研究所】 正式接入“第二代信息素共振系统”的第一天，连案站在实验室主控台前，重新调试信号反馈线。 系统延迟值偏高，情绪读数浮动不稳。 导师站在一侧翻阅文档：“伏叙答已从塔洛斯同步登陆远程接口。你们第一阶段测试将在‘无可视协作模式’下进行。” “什么意思？” “全凭精神联动与指令同步，不见面，不语言。” “你和他，能做到吗？” 连案没有犹豫：“可以。” * 【伏叙答·塔洛斯接口端】 伏叙答坐进暗光接口舱，闭眼戴上精神接收装置。 连案的精神频率很安静。 冷清、克制、极稳。 像雪后未动的湖面。 他按照指引进行第一步“低频心率模拟反馈”。 对面几乎无延迟就完成同步。 两人心率落在完全一致的节奏上，系统发出提示音： 【Alpha-Omega精神共振稳定，诱发阈值未触发】 “连案。”伏叙答在心底低声呼唤，却没发出声。 但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精神链条微微震了一下。 像是被谁轻轻拽住。 对面传来系统提示： 【O级反馈波动，强制接触未达，建议Alpha靠近感应】 伏叙答盯着那串字看了半秒。 他坐直身体。 然后伸出手，在半空中轻轻贴向前方舱壁。 他知道，那不是连案。 可那一面，是连接他的方向。 ——也是他在远方的“另一只手”。 系统波动值开始下降。 稳定曲线拉回中线。 【精神场一致性：92.4%】 【匹配响应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