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天下第一节度使》 第269章 平李克用之乱 李克用丧败失军,生死不明的消息,已经逐渐蔓延到周边,陈从进出了大力气,自然不能在这最后收获成果的关头上,被别人摘了果子。 因此,陈从进以轻骑先行,过繁畤直扑雁门关,雁门关无兵防守,李旋化轻骑突进,直逼朔州方向。 十二月十九日,朔州守将高文集反,杀李国昌心腹邈佶霓(李嗣源生父),归顺朝廷,并遣信使,急报陈从进,言愿受东北面行营招讨使陈太尉差遣。 二十八日,草原方向,吐谷浑酋长赫连铎,沙陀酋长安庆,萨葛酋长米海万,联兵夹攻振武节度使李国昌,赫连铎饶有勇力,兼程急进,直趋振武,李国昌心忧李克用,且军心不定,被联军攻入。 李国昌慌忙之下,带骑兵八百余人,遁往云州,但云州也已经知道李克用兵败的消息,闭城不纳。 李国昌茫然四顾,竟无栖身之地,无奈之下,带领残兵,遁往草原。 而此刻的李克用,依然生死不知,在战场四野,也没搜到李克用,陈从进的心中,对李克用此人,还是心怀忌惮,因此,虽然大军继续前往朔州,但还是留下千骑,在附近继续搜寻李克用。 大军行至朔州以南数十里地,陈从进便收到消息,李国昌逃亡草原,云州请降的消息,李氏父子之乱,已经平息。 但陈从进觉得有些吃亏,因此,强行入驻朔州,高文集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硬顶着风头正盛的卢龙节度使。 在控制朔州后,府库钱粮,军械这些东西就不说了,工匠,战马,牲畜,还有留下的沙陀部民,那是悉数造册,俨然是把这些都当成自己的。 高文集硬着头皮劝说陈从进,但陈从进一句话便让其哑了火:“沙陀之乱已平,高将军以为自己还能当这个朔州刺史吗?” 高文集也是茫然失措,降是降了,可他在朝廷上,可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他这样的小卒子,朝廷要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就是高文集此刻的处境。 陈从进见其茫然,于是给了其一个建议,表示可以收留高文集及其部下,高文集思索两日后,最终还是决定,跟随陈从进,一同去幽州。 既然投靠了陈从进,高文集言,愿为大帅,劝降云州守将王君振。 陈从进欣然同意,他知道高文集的意思,云州守将王君振和高文集一样,也是惶惶不安,虽然降了,但是命运却是不在自己掌握之中,这个时候,陈从进愿意接纳他,那就是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但这事,要快,吐谷浑的赫连铎估计也想要云州,陈从进授意高文集,在最快的时间内,要趁赫连铎抵达之前,收拢云州的器械,工匠,钱粮,总之,只要时间允许,什么东西都带走。 经过数日估算,陈从进得知,可以从云,朔二州,带走匠户七百户,钱两万贯,绢一千八百匹,粮八万石,牛羊牲畜三万余头,马匹四千。 钱粮不多,陈从进是能理解的,毕竟,要是富庶,李克用也用不着成天南下,掠夺忻代二州了。 不过,钱粮不多,府库军械却是堆积如山,大同军作为河东屏障,是防御边疆的重要之地,且一直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大同军的钱粮供应,很大程度上,是依赖河东镇,朝廷从未考虑过,没有钱粮供应的大同,竟然会反叛,因此,府库中,有着大量的横刀,长槊,盾牌,弓弩,甲具等等,还有六百余弩具,配套的弩箭等。 对这些东西,陈从进毫不客气,当即让人,全部搜刮走,反正这些地方,他现在肯定是占不了的,留下也是便宜别人。 对于陈大帅的举动,诸将是大开眼界,大帅现在,脸皮确实是越来越厚了,原先在蔚州时,还只搜罗匠户,钱粮,现在是不一样了,刮地三尺,恨不得把这城中刺史府的木材都搬走一样。 ……………… 东北面行营新设,便摧枯拉朽般,击破了祸乱两年的大同叛军,而朝廷原来寄予厚望的代北行营,却是让朝廷大失所望。 代北行营到现在,依然一动不动,稳如老狗,对于这帮大爷兵,陈从进也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而更令陈从进预料不到的是,在乾符六年的最后几天里,河东镇又闹了个大笑话。 李克用已经兵败,河东节度使康传圭觉得颜面尽失,河东屡屡出兵,却三番五次的被李克用按在地上打,这让其极为羞耻。 虽然前几次兵败,和他康传圭的干系不算太大,他只是暗中使了点小力而已,但最后一次兵败,却完全是他的责任。 因此,康传圭杀了大将苏弘轸,试图以此,严肃军心,但是康传圭上任两月,连杀张锴,郭昢,苏弘轸三人。 这三人可都是河东将门出身,多少人和这三人同气连枝,康传圭杀性大,郭,张,苏三将的家眷,悉数被其所杀。 在当上河东节度使没几天,强掠富户,贪鄙好色,更重要的是,此人刻薄,对军卒一点都不大方,只顾自己享乐。 因此,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因为年前赐赏不足,河东军不满,发动兵变,裹挟都教练使张彦球,冲入晋阳,杀康传圭满门。 乱兵趁机劫掠晋阳三城,这帮乱兵,抢疯了,连监军院都被抢了,河东监军使周从寓,惊恐不安,连忙带着几个秦亲随,逃出监军院,所有的财货悉数丢弃。 因为不跑不行,再待下去,这般乱兵杀红了眼,监军又有什么威慑力,他敢出言制止,那铁定是身首分离的下场。 监军周从寓,吓的躲藏至民宅中,乱兵劫掠晋阳,三日方止,周从寓藏到局势安稳了些,才敢出面慰谕。 乱兵也抢够了,发了一笔财,大家也不喜欢继续乱下去了,因此,就坡下驴,河东兵乱再次平息,周从寓以监军使,权任张彦球为太原府城,都虞候。 陈从进得知消息,忍不住摇摇头,说道:“李克用之乱已平,这帮河东兵,还没玩够啊。” 第270章 改元广明 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但那讲的是天下一统的太平岁月,可如今这年景,却是和太平岁月,相差甚远。 乾符六年结束后,圣人改乾符年号为广明,新的一年,也就是广明元年,朝廷希望,这个新年后,能让大唐帝国摆脱这几年的霉运,走向光明的康庄大道。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刚刚改元,曾经猖狂一时的李国昌父子,终于烟消云散,消息传至朝廷,百官庆贺,朝中上上下下,皆是喜气洋洋。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捷报后面,河东镇跟着又来了一次兵变,让朝廷上下,如鲠在喉。 不过,这只能算是美中不足之处,并没有影响朝廷上的振奋之心,事实证明,只要朝廷有心,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藩镇,能抗的住朝廷的围剿。 百官齐贺,纷纷言,恢复大唐盛世,指日可待,对于功勋之辈,皆是大加封赏。 阴山都督赫连铎,因击败李国昌,夺取振武军有功,得封大同军防御使,兼云州刺史。 吐谷浑头人契苾璋授封振武军节度使,跟着陈从进打下的蔚州的白义诚,授封蔚州刺史,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朔州刺史被授予沙陀萨葛部头人米海万,李国昌父子,辛辛苦苦占下的地盘,彻底丢的干干净净。 只是对于此战最大的功勋者,陈从进,赏赐却还未出来。 对朝廷而言,幽州镇素来跋扈,这次难得顺从朝廷,出了死力气,朝廷上下,对于赏赐,一时间争论不休。 陈从进眼下是不想要什么虚衔了,还不如多给点钱粮来的实用,因此,陈从进一边忙着搜刮云朔二州,一边不忘给朝廷上书,请调拨钱粮。 奏疏中,那是一个劲的哭穷,什么与李贼一战,将士用命,伤亡极大,什么兵疲饷绌,与李贼对垒日久,大小数十战,将士效死,骸骨盈野。 什么伤亡逾半,甲胄残破者十之七八,弓矢告罄者十之五六,仓廪已空,伤兵无药,戍卒寒衣。 总之,在奏疏中,能描绘的多惨,就多惨,眼下黄巢还未入长安,能多从朝廷手中要些钱粮,就多要些。 再者说了,这一战全靠幽州军当主力,难道朝廷不该给赏赐吗?如果这都不给,那将来哪个藩镇能替朝廷效力。 至广明元年,正月底,随着最后一批物资,装车起运,陈从进决定拔营回返幽州。 而直到陈从进率军离去数日后,赫连铎才入主大同。 一看到府库都能跑老鼠了,赫连铎气的大骂不止,连夜上了三道奏疏,每一封都是在弹劾陈从进。 在奏疏中,赫连铎大骂陈从进贪婪无度,搜刮民财,强掠匠户,致使百业停废,凡可搬运之物,尽载归幽州,其行同盗匪,视国库如私产。 赫连铎气的都快吐血了,云朔蔚三州的匠户几乎被一扫而光,可能便搜境内,只有寥寥少数的匠户,躲了起来,才没遭到陈从进的毒手。 赫连铎不仅仅是上疏弹劾,他还不死心,遣了使者过来,希望和陈从进交涉,不求把钱粮留下,但是希望陈从进把匠户留下。 这匠户,对赫连铎而言,也是极为重要,使者哀求陈从进,表示匠户尽数迁移,三州百姓,但求一菜刀而不可得。 对此,陈从进拍着胸口表示,赫连防御使无需担忧,但有所缺,无论是什么商品,都可以找幽州采买,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使者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去。 大军尚未回返幽州,朝廷的封赏诏书就到了。 对于赫连铎的上疏,朝廷对陈从进的做法,有些不满,不过,这也不算太出乎意料,毕竟,幽州镇嘛,跋扈惯了,拿点东西,实属正常。 诏书中,朝廷加封陈从进为燕国公,侍中,又升检校太尉,为检校太傅,赐锦彩,玉带,金银器物,又封陈从进之妻李芳霏荣衔国夫人。 其中还给了陈从进上百道中低层军官的升迁文碟,让其可自己军官的名字,朝廷一概予以承认。 对于这个,其实也是虚的,幽州镇,从军将,再到刺史,所有的官员任命,都是陈从进一言而决的,朝廷也没哪次不认可,给这个,在陈从进看来,纯粹就是水字数。 荣誉的赏赐,在诏书中的文字,占了一大半,最重要的钱粮赏赐,陈从进奏疏中,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万石粮,钱三十万贯,绢十万匹。 朝廷对于这个要求,倒也没一毛不拔,只是大打折扣,表示将分批运往幽州,粮二十万石,钱八万贯,绢两万匹。 对此,朝廷又在诏书中言,知边军劳苦,需用孔殷,然当今天下多故,关中岁歉,这笔钱粮,还是减省宫廷用度而得。 每石粮,每匹绢,皆民脂民膏,寸累而来,调拨之际,内外诸司已是空竭,还望卿体念时艰,勉力支撑,待稍宁岁稔,再议增补。 陈从进哭穷,朝廷也哭穷了,为了给幽州钱粮,圣人都不看戏了,减免了宫中用度,都这么办了,陈从进作为臣子,难道还要再逼君上不成。 对这些话,陈从进心中暗骂不止,狗屁的减免宫中用度,从进奏院传回的消息,皇帝在过年的时候,单单是宴乐,赏赐乐工,伶伎,马球人员,所费就超过了十万贯。 俗话说,花钱要花在刀刃上,当今皇帝正好相反,花钱就要花在刀背上。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朝廷有的是钱,田令孜为了获得更多的钱,来供天子享乐,因此,在开年后,又搞了个骚操作。 田令孜通过击球赌赛任命陈敬瑄,杨师立,牛勖分别为三川节度使,其中陈敬瑄是田令孜兄长,这应该是没给钱,毕竟陈敬瑄以前是卖烧饼的,哪有什么钱。 但另外二人,长安隐晦流言,说这两人,每人给了田令孜,最少十万贯,因为,牛勖在京中,寻了好些个富商,借债数额,就已经达到了十万贯,显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债帅。 第271章 战略定力 战争结束,李克用依然没有找到,陈从进也已经不再派人搜索此人的踪影,偌大的天下,李克用藏起来,这谁能找的到,这世上,又没监控探头。 虽然李克用跑了,让战果有些小小的不足,但这一战,对陈从进而言,却是至关重要,这个重要性,并非是说朝廷给了什么赏赐,亦或是钱粮得到多少。 而是陈从进彻底的在战争中,树立起信心,在陈从进的印象中,李克用好像是未来后唐的皇帝,而他能在正面交战中,击败了李克用,由此,也可证明,留名史册之人,也并非不可战胜。 在这一战中,李克用军中突现了很多勇悍之将,比如那个已经被杀的安敬思,陈从进看着他一步步的杀出重围,其勇悍程度,亦是让陈从进感到心惊,可即便这么勇悍的将领,依然在大军的重围下,身首异处。 个人勇武,在战场上当然有用,甚至能起到力挽狂澜的效果,只是如果身陷重围,再勇悍,也无法匹敌军阵。 陈从进还未回返幽州,便提前行文节度府,令萧郗筹备地方,以安置移迁的匠户。 说起来,陈从进把匠户都掠走,对云朔蔚三州的打击,不可谓不大,陈从进可不仅仅是把铁匠带走,只要有点手艺的,就是学徒,也是一律强行迁移。 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大同镇那边,不止是民间百工匮乏,各种器物短缺,就是军用也定然是不足用的,所以,赫连铎连连上书弹劾,也属人之常情。 而赫连铎也知道,这弹劾一点用都没有,但他依然要干,不这么干,实在是出不了气。 对于陈从进对使者言,可以从幽州购买物资,赫连铎是打死都不愿意,从河东买,又快又便捷,他怎么可能会舍近求远,跑去幽州购买。 回到幽州后,义昌,义武,天平三军,便开始陆续准备回返本镇,朝廷已经下诏了,解散了东北面行营,三镇军只是顺路和陈从进一同回返。 这一战,天平军伤亡最大,主将薛怀通还战死了,剩下千把人,由一个十将,李仁让带着。 王处存私下对陈从进言,薛怀通战死,对天平军节度使曹全晟来说,定然是高兴不已。 军头之间的矛盾,远非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陈从进既不想管,也管不了,这皇帝都搞不定的事,陈从进自然只是当个新闻听听罢了,最多在心中,告诫自己,切不可骄傲自满。 至于三镇军的赏赐,抚恤,和陈从进无关,由各镇自己去找朝廷扯皮去。 在临行前,陈从进宴请三镇军将,对于王处存,陈从进又一次提及了商队之事,王处存拍着胸口,表示,此小事尔。 在喝完临行酒后,三镇军各自离去,战事已经结束,所有人都是归心似箭,拿赏赐,也得回去了才能拿到。 而陈从进也开始犒赏三军,这一战不比上次出兵,诸军伤亡超过三千人,其中战死过半,很多伤员也受创颇重,一部分养养能重新归建,但也有一部分人,无法再从军。 陈从进和诸将,以及节度府中的官佐商谈之后,决定开办一个直属于伤残军人的屯田机构。 这个机构有点类似于府兵制,但其中又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机构,陈从进命名为军人直属屯田司,私设机构,这事办的多了,无论是文官,还是武人,没有一人感觉此事有何不妥。 军人直属屯田司,先在平州划出一部分土地,位置就是在当初迁移过来的奚人,这些奚人种地,产出的粮食,三二五分成,三成归耕种者,两成归伤残军卒,五成归节府城, 现在伤残的军卒人数还少,可以先试验看看,等以后征讨奚部,得到更多的人口后,再考虑是不是让屯田的奚人,有规定的时间,比如三年后,可以编户齐民,分散到各州各县去。 讨李克用之后,陈从进认为,幽州镇短时间内,不会再牵涉战争,黄巢即便是入长安了,幽州军应该也不会出兵,而且朝廷估计也不会让幽州军来到长安。 一方面是相隔甚远,另一方面,朝廷对河朔三镇的忌惮,那已经是渗透到骨子里去,周边藩镇那么多,也用不着把幽州兵给调到长安去。 因而,眼下对陈从进而言,最为重要之事,便是深固根本,寻机再征奚人。 在陈从进的心中,原来的幽州方略,是有些模糊不清的,但现在,陈从进的定位已经很清楚了。 先服奚部,再取渤海国,最后,彻底吞服契丹,这个策略,和后来的柴荣先南后北,先易后难,有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不同的是,在眼下这个时间段,北边的奚人,比起南边魏博成德来说,那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战略定下来,那就要坚定不移的去执行,不可受外部影响,陈从进在回到幽州后,连续开了十余天的军事会议。 商谈对奚部全面战争的策略,诸将对于大帅的雄心,感到吃惊,上次平灭了奚族奥质部后,奚王阿护孤连个屁都不敢放,对于陈大帅的使者,那是毕恭毕敬,其软弱程度,让诸将十分鄙夷。 但大家只想着让奚人多上贡些牛羊马匹,从未想过要彻底征服奚人,直接治理,幽州已经够苦寒了,再往北,那是更穷的叮当响,费劲巴拉打下来,从经济层面上来说,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只是对陈从进而言,越苦寒的地方,人承受的能力就越强,况且,这些胡人,还没染上藩镇兵的毛病,养军,赏赐,抚恤那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从进如今威望正隆,他要打奚人,诸将也无人反对,只有刘世全劝说,言大军刚刚班师,不宜即刻用兵。 陈从进也没打算立刻用兵,他要先收集足够的情报,暗中拉拢收买一些奚人,估摸着,等明年开春,再用兵奚人。 第272章 喉舌 陈从进回到幽州后,一方面忙于赏赐得胜归来的军卒,一方面抚恤阵亡将士,虽然阵亡将士的数量有点多,陈从进无法一一上门抚慰。 但陈从进还是挑出几天的时间,去抚慰家眷,并严令阵亡将士中的队正,副将等级别的军将,每一个将士的家眷,抚恤钱帛,粮谷,都要亲自交到家眷的手中。 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为了能让军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爱兵如子的行为,陈从进命人组建宣传司。 陈从进一开始是想建宣传部的,但是萧郗反对,言私设官职,虽在诸镇中,并不少见,但还没有哪个镇敢公然私设部,朝廷才三省六部制,一个藩镇,就敢私设一部,这不是徒增麻烦。 对此,陈从进言听计从,当即改部为司,反正就是个名头,改了就改了,反正内里是一样就行。 而接了新任务的萧郗,却是有些头大,大帅想一出是一出,新设一司,整个节度府下都要调整,比如,户曹每年要拨下来的预算,人员编制数量,薪酬水准,办公地点,说起来简单,具体去办,那都是一摊子事。 对于新设宣传司司曹人选,陈从进想了想,决定让跟在自己身边许久的杨建担任,毕竟,当初陈从进让其写的劝降信,效果不凡。 这个时代,纸张价格,可不像后世那般便宜,因此,简单粗暴的搞报纸,显然是不成的,那样成天的亏钱,就是陈从进亏的起,底下各曹都会强烈的反对。 所以,宣传司的任务,陈从进都想好了,就在整个幽州镇下的城中,张贴广告,不同于官府几个月贴一张的那种,这种广告,应该三天或者五天一版。 这可以成为陈从进的喉舌,让他的话,可以直接传递到百姓之中,陈从进估计,这样一来,钱粮需求应该不大,最大的损耗,也就是各城之间的联络了。 或许可以用飞鸽传书,亦或是在各城办个点,再由驿站传输,不能细究,一细究,陈从进就感觉自己脑瓜疼,这事,就让杨建自己去想,到时候给个方略,自己看行不行。 当了大帅,怎么能什么事都自己想,为人主,只需把握大方向即可,一些细节上的事,就该交给底下人去办,只有锻炼,才会成长,单单靠陈从进一人,就是累死了,也办不了太多的事。 而对于赏赐,有功者,或擢升,或赐田,或赏钱帛,这一战,军卒多有立功,赏赐自然比前次出征时,要多了些。 最少的军卒,也是赐绢两匹,钱六贯,有功勋在身者,有的翻两番还不止,仅仅这一战的赏赐,就消耗了幽州府库中,钱十六万贯,绢四万七千余匹。 抚恤金也花了四万贯左右,要不是朝廷让成德,义昌,魏博三镇给了点钱,陈从进又在云朔蔚三州刮了一波,朝廷又答应给些钱粮,那这一仗打的,可能会亏本。 …………………… “国公,该起来了。”清晨,四娘子亲自端着早饭走进屋中。 陈从进伸了个懒腰,口中道:“在家里,就别称呼什么国公了,这些都是虚的。” “朝廷册封的,怎么能说是虚的呢。”四娘子笑笑。 陈从进起来后,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洗漱。 这日子,确实过的比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强多了,这人呐,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想起刚穿越来的日子,陈从进觉得,是不是挑个时间,去巡视一下蓟州,看看蓟州的民生如何,顺路也可以去看看老家,衣锦还乡的滋味,自己还没体验过呢。 而且,当初自己饿肚子的时候,有一妇人,还赠了自己饼水,也是时候去报恩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妇人。 收拾好后,陈从进坐在椅子上,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分餐制,合餐制并行的时候,而合餐制更是主流,也只有在极为正式的场合下,才会使用分餐制。 早饭还挺丰盛,有鱼,有粟米粥,饼,鸡蛋,几碟小菜,对普通百姓,是极为奢侈,但对一镇节帅而言,却只是寻常菜肴。 陈从进让四娘子坐下一起吃,边吃边说道:“我派人去复州了,你父亲,在复州,日子还行。” 四娘子愣了一下,陈从进继续说道:“你父亲不想回幽州,但他听说你日子过的好,他也挺高兴的,对了,他还给你送了封信,昨天刚到,我一会派人给你拿过来。” 四娘子轻声道:“谢谢郎君。” “谢什么,说起来,你父亲对我也算有恩,先升我为队正,后又擢为副将,只是他不愿回幽州,不然的话,我定然是要报答的。” 四娘子微微一笑,轻声道:“父亲是不会来幽州的,郎君派人去复州寻他,其中心意,不用多说什么,父亲自会知晓。” “怎么说?” “我父亲失意幽州,又岂会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到幽州,还不如在复州,过着安宁的日子。”四娘子心思敏锐,又如何猜不出自己父亲的想法,回来,也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陈从进一时有些沉默,对幽州镇而言,张公素早已经失去了一切,回来,只会引发诸将的介意,便是陈从进的内心,怕也是不想他回来。 四娘子看着陈从进,笑笑,又道:“若是郎君半点都不在乎我,又岂会千里迢迢派人去寻,郎君派人过去,想来,父亲也会高兴些。” 陈从进笑道:“我这是让陶师平,行商时,顺途差人去山南东道的。” 说起来,陈从进能派人去寻张公素,想来张公素的内心,怕也是百味杂陈,当初在宴会中,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有朝一日,竟也能坐上他守不住的卢龙节度使之位。 用过早饭后,陈从进坐上马车,前往武学堂。 陈从进除了征战在外,在幽州时,十天半个月左右,就会去武学堂转一圈,每次去,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第273章 未来的骨干 四月十六日,晨,天气正好,不热也不冷。 陈从进在一队亲兵的卫护下,前去武学堂,在路上,陈从进特意安排人买些小吃食,等下给这些孩子吃。 武学堂内,十二三岁的学生,有四十七人,分了两个班,原先是五十人,两年时间,清退一人,病死二人。 陈从进本意是想重新补人,但是想想,教导一半半,临时来人,也难以跟上课程,于是作罢。 学制五年,每天上午习文,下午习武,冬寒夏暑,无一有缺,每月也只有休沐两天。 说起来,这些少年的日子,过的也是很苦,但是这个苦吃的,却是可以看见未来的光明。 而这其中大部分是汉人,但也有一小部分是胡人,不过,这些人,皆是祖上就已迁入幽州。 因此,无论是从外貌,还是着装,语言,饮食习惯,都与汉人并无两样,即便是从内心深处的认同而言,这些少年乃至父辈,也皆是认同自己是大唐天子的子民。 教谕刘正言听闻大帅又来了,于是连忙出门迎接。 “下官刘正言,拜见国公。” 陈从进呵呵一笑,道:“刘教谕,不必多礼,今日闲暇无事,来学堂看看,这些日子,没出什么事吧。” 刘正言道:“无事,学子皆用功读书,勤练武艺。” “好,好,这就好。” 刘正言心中感慨,这大帅还真是天下武夫中的异类,这么些年了,他就没听说过哪个藩镇的节帅,会开办学堂。 虽说这学堂,不是授习经典,主要目的也是培养军中武将,但在刘正言看来,这世道,武夫跋扈残暴之事,屡屡耳闻,能多读些书,懂些道理,想来也能改变些风气。 况且,这武学堂开办起来,衙府每月都是第一时间,拨下钱粮,纯粹的贴钱,而且听大帅的意思,这只是第一期,等结束后,再开办第二期。 刘正言也是在官场中,知道若是没有陈大帅的重视,可能下面执行的官吏,就会弄些手脚,比如,拖着时间给钱,给些陈粮之类的。 “刘教谕,以本帅之见,五年一期,时间漫长,学子也少了些。” “大帅之意……是?” 陈从进缓缓说道:“本帅想要现在继续遴选少年,继续入武学堂,这样,将来每年都会有新的学子,学成而入军中。” 这个模式,就像后世的一样,年年都有学生毕业,投身社会,陈从进也想着,过个几年,每年都有武学堂的毕业生,投身军伍。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过个十年八年的,大量受自己恩惠的学子,进入军中,到那时候,对于军队的掌控力,陈从进敢说,他将会在这唐末以下克上的风潮中,独树一帜。 刘正言略一沉吟,随后点点头,道:“如此,自是可行,只是学堂教习需要再扩增。” “嗯,这事,就这么办,辛苦刘教谕了,所需人员,写个条陈,本帅会尽快处理。” 说话间,陈从进已经步入学堂中,此时是上午,少年们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 见大帅又来了,少年们很是高兴,大帅每次来,经常会送些小礼品,或是衣物,或是吃食。 少年羞怯,心中虽感恩,但肉麻之言,却也说不出口,只是目光中隐含的感激之情,让陈从进心中十分开心。 “大帅……”此起彼伏的稚嫩喊声响起。 陈从进满脸笑容,随后抬手示意,众少年皆止声,陈从进环视众少年,朗声道:“今天下不宁,烽烟四起,汝等年少,当惜此时光, 读书,可明事理,辨是非,习武,能护己,保乡邻,汝等要勤学不辍,他日便可执干戈以卫社稷,握典籍以安民生,如此,方不负少年之志也。” “大帅,我以后要为大帅,征战沙场,当大将军。” “我也是……” “我也要当大将军!” 陈从进哈哈一笑,道:“说的好,少年志向,就要有远大的理想,但是当大将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们要珍惜时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诸生闻言,虽年幼,亦知其意,皆拱手齐声道:“谨从大帅教诲!” 少年之声虽然稚嫩,但却透着坚毅,望着这些昂扬向上的少年,陈从进不知道这里面,将来会不会出现一个,属于自己的韩信。 在学堂里待了一早上,陈从进没回府中,而是直奔军营。 今日下午,军中要举行会操,陈从进自然不能缺席,说起来,陈从进也是忙个不停,成天都是城内城外的跑。 时至午后,晒了一早上,太阳虽不烈,但在野外站久了,也是要出一身汗。 陈从进站在高台上,都教练使孙檀,则站在台下。 孙檀偶尔将目光转向陈从进,每一次看,心中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陈从进从军时,就是他亲自招其入伍的,可世事无常,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当初的一个少年,今日,将会站在自己的面前,手握雄镇,万千的武人,听其一人之调令。 孙檀本以为张简会逃离后,自己将再会离开军中,不曾想,陈从进夺位后,居然还会想到自己,把自己又调回幽州,继续当这个都教练使的位置,人生的际遇,着实是令人意料不到啊。 台下,数队士兵缓步行军,这时,号角声吹响了两次,军士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拈弓搭箭,朝着前方的靶子射去。 射完箭,依然未停,如此重复了三次数,直到鸣金声响起,士兵才停下脚步,收拢有些不平整的队形。 待士兵停下后,孙檀与一众教练使们才疾步上前,挨个查看各队的靶子。 看着箭矢的落点,孙檀点了点头,技艺娴熟,可见一斑,军中都是老卒,落点的位置,都在范围之中,只有零星几箭,脱靶而出。 唐时,箭术是军中很重视的科目,人人都会射箭,并没有单独的弓兵,打起仗,抬手便射,射完便冲,边冲边射,准头极佳。 一队操演完毕,第二队继续上前,如此重复,几乎每个队的技艺都大差不差,说实话,孙檀觉得自己这个教练使,有些名不副实,都是老卒,就没几个新兵,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第274章 卖马 会操结束后,孙檀求见陈从进,表示军中皆老卒,技艺娴熟,阵列精通,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兵。 陈从进问,“此军可与魏博争锋?” 孙檀信心满满道:“列阵而战,必不落于下风。” 说完后,孙檀看了看陈从进,小心的问道:“大帅可有组建新兵的打算?” 听到这,陈从进沉吟许久,才道:“此事,本帅要细细思量。” 现在的幽州,自保有余,便是用兵奚部,军队的数量也是足够的。 不过,若是藩镇之间,战火开启,那这个军队的数量,恐怕就有些不足了。 因为老卒随着战事的升级,消耗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而一个新兵,要培养成像今日会操那般的老卒,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 况且,练的久,也不能和真正军中骨干相比,只有见过阵仗,厮杀过的,才会逐渐历练起来。 一个新兵,招募过来,要熟悉军律,令行禁止,还有熟悉金鼓,旗号,练习阵列,学习武艺,说直白些,就是培养的周期太长了。 既然培养时间长,那就趁现在天下还未彻底大乱之前,提前准备。 想到这,陈从进回到城中,等次日一早,便命李丰,将在衙堂中闲的发慌那一众武将都召集起来,开个会议。 陈从进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诸将那萎靡的脸色,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向元振率先说道:“大帅,经略军如今在各军之中,兵额数量最少,以末将之见,应该从四千人,扩充至万人。” “对,大帅,幽州城外,静塞,经略,雄平三军,人数皆不满万,应该每军扩至万人。” “对……对对……” 问了一圈,每个武夫都是坚定的表示,眼下的兵力不足用,应该要扩充军备,每军补至万人后,还要组建新兵,狠狠的操练新兵。 然后一群人因为新兵要新建成军,还是要作为预备补充而争论不休。 咋咋呼呼了一阵,陈从进听的着实头疼,索性把众人都赶走,又让李丰把掌书记萧郗喊过来。 征兵,说的容易,办起来也不难,可后面养着,却是一堆事,而且,陈从进一直想着,招募大量的奚人,契丹人,来替自己打仗呢。 不过,不管后面怎么做,汉地必然是自己的根基,所以,汉兵的实力,必须是要压过征募的胡兵。 不多时,萧郗匆匆赶来,行礼道:“大帅!” “不必多礼,来,萧掌书坐着说话。” “不知大帅寻属下何事?” 陈从进召见萧郗,就是想要摸一摸底,知道扩多少军,才不至于让节度府的开支预算出现漏洞。 萧郗一听大帅又要扩军了,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这两年,大帅用兵,一直很注意收支平衡。 无论是打奚人,还是讨伐李克用,有出兵,就一定有收益,所以,幽州的财政,从账面上来看,还是很健康的,要是扩充军队,数量少还好,数量一多,每月的钱粮,那是哗哗哗的往外流。 因此,萧郗皱着眉头,问道:“大帅欲扩军多少?” “以萧掌书之见,扩充多少,幽州财政,不至于捉襟见肘。” 萧郗迟疑了一下,随后伸出一个手掌,口中道:“五千人,不成问题,八千,财政可勉力维持,一万人,就有漏洞了。” 陈从进想了想,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征募八千军卒。” 听到这,萧郗略微松了口气,方才耍了个小心眼,幽州的账面上,还不包含朝廷答应给的钱粮,有了这笔钱,这两年,幽州的日子能好过许多。 ……………… 五月中旬,陈从进正在家中逗着孩子,李丰匆匆入内,言卢龙商号行首陶师平求见。 陈从进叹了口气,忙里偷闲,真是一刻也难停歇,随即,放下孩子,前去接见陶师平。 一见面,陶师平便道:“大帅,天平,河阳,兖海三镇,属下都已经联络了,这三镇,想要买马。” 陈从进一听,精神一振,好事啊,商号成立了这么久,终于要干成了几单大生意。 于是,连忙说道:“好事,三镇要买多少匹马?” 问了一句,陈从进忽然又问道:“这三镇怎么突然要买马了?” 陶师平恭敬的说道:“乱军之首黄巢,已离鄂东进,数月间连下饶,信,池,婺等州,声势浩大,朝廷连下旨意,命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高骈,速领兵击之。 高骈接旨,遣其将张璘渡江南下,在大云仓一带击败黄巢军,但在其后,黄巢一面贿赂张璘,一面向高骈假意乞降。 高骈大喜,认为大事已定,随即遣散各道军,而黄巢趁机在信州,袭杀张璘,其势大振,黄巢大军已经渡过长江,即将北上了。” 陈从进听后,眉头紧锁,问道:“然后呢?” 陶师平摇摇头,道:“眼下高骈具体是何举措,属下不知,不过,徐州节度使部将裴辅,密告属下,言高骈可能是故意要放黄巢北上,以逼迫朝廷。” “私心自重啊!”陈从进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了自己,乌鸦站在煤堆上,看不见自己黑,于是,果断的停住了嘴,毕竟,自己的私心,也是不小。 “中原诸镇已经开始紧张戒备,所以河阳,兖海,天平三镇此时购马,应该就是防备黄巢的。” 陶师平的话,有理有据,陈从进觉得,陶师琯虽然推荐自己兄弟来,但是此人还是让自己很满意。 黄巢要北上了,陈从进鞭长莫及,也管不到那么远,不过,三镇要买马,这是好事,天下越乱,军火生意越好,这句话,显然是至理名言。 陈从进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人,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自己怎么反而高兴了,陈从进摇摇头,不再细想,而是问向陶师平:“三镇要买多少匹战马?” 陶师平恭敬的回道:“河阳镇欲购两千匹马,天平镇欲购一千五百匹,兖海镇富庶,欲购置良马三千匹。” 第275章 李国昌之死 六千五百四战马,这可是一门大生意,陈从进听后,眼神都亮了,商业取利,果然要比地里刨食强太多了。 当然,粮食是所有一切的根基,如果一点粮都没了,纵有百万钱,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能活活饿死。 在长安,寻常年景时,上等良马,作价四十贯,而在幽州边陲,获取马匹,较之内地容易些,但是上等马,其价也要在二十五贯左右。 如今中原乱事频发,市场的嗅觉是最灵敏的,长安上等马的价格,已经达到了四十五贯左右,而在中原各镇中,因为需求的差异,马价在三十五到四十贯区间徘徊。 不过,即便是混乱,幽州的马价依然没怎么变化,市场上,上等马的价格,依旧是二十五贯。 当然,这是市场价,具体的还要看马匹的质量,从身高,体重,毛色,牙齿,蹄高,很多方面评判,这个价格,是上等良马的价,次等马,在幽州市场上,从二十余贯到最低的十来贯,什么价都有。 而且,这也并非陈从进获取战马的第一手价格,陈从进手上还有三座马场,边疆之外,相邻幽州的胡部,每年都要敬献马匹,这都属于无本买卖。 陈从进连连点头,道:“这三镇,是要派人过来,还是咱们给他护送过去?” 陶师平有些遗憾的回道:“三镇皆言,自己遣人来运送,对于价格,也要和大帅亲自详谈。” 果然,这世上,没几个傻子,况且是能当上一镇节度使的人,在幽州买,自己拉回去,和陈从进派人送过去,这之间的价格差,一匹马少说差了十来贯钱。 不过,虽然少挣了点,但也省心了些,不然还得操心路上运输的风险,还有马匹长途跋涉,中间可能出现的其他问题,况且,这么大笔的买卖,三镇只能找陈从进买。 “三镇派来的人,什么时候到?”陈从进问道。 陶师平应道:“回大帅,也就这几日了,天平镇的人应该来的快些。” 陈从进和陶师平详谈许久,最后大致定下马匹的三个等级,上等马,每匹作价二十五贯,中等马,每匹二十贯,下等劣质马,每匹作价十二贯。 看起来一匹马,从幽州运到长安,这中间,一匹马就是二十余贯的利润,但这个生意,一般人根本干不成。 不提路途遥远,战马有可能生病带来的损耗,光是沿途要路过这么多藩镇,没点能力,没点水平的商队,那怕是在半路上,就会被武夫假扮的土匪给抢了。 对于和三镇的交涉,陈从进全权授予陶师平去谈这一笔十几万贯的大生意,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三镇买什么级别的马,陈从进都能从中挣到最少七八万贯的钱帛。 处理完此事,陈从进神清气爽,手中有钱,心中才能不慌,别看幽州是大镇,论起富庶,那和河东镇差远了,就是和成德,魏博来说,那经济水平也是比不上的。 这年头,最重要的资产就是人口,人口繁密,产出的资源就丰富,战争的潜力也更高,幽州地域看着广阔,论人口数量,却是不及河东这样人口稠密的藩镇。 刚回到内宅,陈从进又抱起了小陈韬,孩子刚刚两岁半,这个年纪,能走能跑,就是步伐有些不稳,睡的时间长,但一醒来,精力却又异常的充沛。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以陈从进还年轻的精力,都感觉有些吃不消,爬上爬下,东摸西捏,拿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好在周边还有好几个侍女伺候着,让陈从进轻松了些。 “郎君,过来坐下歇歇。”李芳霏笑眯眯的说道。 陈从进一屁股坐在圈椅上,拿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道:“人小鬼大,还挺能折腾的。” “孩子嘛,不都这样。”李芳霏一边替陈从进斟茶,一边随意的说道。 这时,陈从进看着小孩,不知因何,突然哭了起来,并不停的拍打其中一名侍女。 那侍女看起来快哭了,蹲下来一个劲的安慰,陈从进瞄了一眼李芳霏,见其并不在意此事。 陈从进心中一动,孩子现在还小,等稍微大了些,自己要时常带着身边,再大一点,也要放到武学堂里头去,磨炼一些。 长于深宫,操之于妇人之手,轻则懦弱,重则刚愎自用,一旦临事,则举措乖张,这样的子嗣,如何能够控遏住那虎狼般的武夫。 虽然节度府不能和深宫大院相媲美,但其中的含义是相同的,太子至少还有大义名分,而节度使之子,若过于软弱,便如张简会一般,根本守不住基业。 想到这,陈从进转头对着李芳霏说道:“等韬儿大些,先选名师,大将,为其授业,再大一点,我看,还是要放入武学堂中。” 一听到儿子的事,李芳霏直起身子,道:“选老师,大将授教是正事,只是放入武学堂,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李芳霏正色道:“放入学堂中,同窗,教谕,都知道韬儿是大帅子嗣,会不会有些不安全?” “这世道,哪有安全的地方,便是圣人子嗣,千金之躯,也不敢言安全啊。” 李芳霏的脸上,有些担忧,良久,她才点点头,道:“郎君说的是,孩子是要历练,才能成才,那郎君打算请谁为老师?” 陈从进想了想,说道:“再看看吧,现在还小,话都说不利索,六岁吧,等六岁了,再挑人也不迟。” 正说话间,萧郗求见,陈从进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于是起身,在路过孩子身边时,拍了他屁股一下,听着孩子哇哇哭的声音,陈从进哈哈一笑,大步而去。 来到前厅后,萧郗立刻给陈从进递上一封文书,口中道:“大帅,河东那边来的。” 一听河东,陈从进以为河东镇又兵变,脑子一边想,一边拆开文书,展开一看。 看完后,陈从进脸色一凝,河东没有兵变,是李国昌的事。 赫连铎和契苾璋在占了李氏地盘后,担忧李国昌会卷土重来,于是重金贿赂鞑靼酋豪,希望其能杀死李国昌,以绝后患。 文书中的消息,很简略,鞑靼酋豪动心了,在一次宴会中,擒杀了李国昌,并将李国昌的头颅,送往朝廷为自己请功。 (注,历史上,李国昌父子逃亡鞑靼后,李克用经常在鞑靼头人的面前,表演射射,震慑鞑靼人,且部下多勇悍之卒,鞑靼头人虽收了贿赂,但不敢动手。) 第276章 紧急军报 “李克用呢?还没消息?”陈从进问道。 萧郗皱着眉头,很是奇怪的回道:“没消息啊,大帅,这李克用说不定死在荒野了,也不一定。” 陈从进想了想,摇摇头,道:“也许吧,不管他了。”大乱之世还未出现,主角就消失了,就算李克用还活着,估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大帅,朝廷对河东屡屡兵乱,已极为不满,连续下诏申斥河东诸将,并调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郑从谠为河东节度使。” 对河东的事,陈从进已经没什么心思了,反正现在讨李克用已经结束了,幽州和河东之间,暂时也没什么来往的必要。 不过,听八卦,是人类自带的属性,因此陈从进问道:“这个郑从谠是什么来路?” 萧郗沉声道:“郑从谠出身荥阳郑氏,司徒郑余庆之孙,兴元节度使郑澣之子,此番出镇河东,是以宰相之位入镇,地位极高。” “宰相又如何,之前刚到河东三天就暴毙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本帅事太多了,给忘了。”陈从进想了好一会,愣是没想起那个人名,这主要原因,还是河东节帅换的太勤了。 “大帅是指李蔚吗?” “应该就是此人。” 萧郗摇摇头,道:“李蔚原是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但在入镇河东前一年,已经罢相外任东都留守,而郑相不同,身上还挂着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正儿八经,以相入镇地方。” 陈从进不以为然的说道:“本帅身上也挂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你看本帅什么时候出去显摆过。” 萧郗微微一笑,道:“大帅居此位而不露锋芒,敛华就实,不事张扬,此正合古之君子泰而不骄之道。” 说到这,萧郗顿了一下,随即又呵呵道:“不过,大帅这个同平章事和郑相还是有所不同的,大帅身上并没有参知政事职衔,所以,郑相是真的宰相,而大帅却是虚的。” 虚就虚吧,反正陈从进也不靠这个名头吃饭,闲聊了几句,萧郗随后向陈从进递上了一份文书预算,口中道:“大帅,这是扩军八千人,所需的各类物资,属下已经悉数造册,还请大帅一观。” 陈从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上面密密麻麻,从刀枪弓牌,皮索,春衣冬衣,皮甲,各类的认旗等,无一不全。 陈从进点点头,道:“征募的告示都下发了没有?” “回大帅,已经行文各州了。” 这一次募兵,陈从进特意嘱咐萧郗,不要在一地征募,而是要在整个幽州镇中征募新卒。 同一地区,虽然士兵会因为乡邻而主动抱团,战斗的配合可能会高一些,但是太过抱团,陈从进担忧会出现像魏博镇那样的情况。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中原内地虽然不太平,但幽州在陈大帅的治理下,却是一片安宁。 到了九月中旬,新兵都已募集完毕,也已经抵达幽州,在城外新设的新兵营中,大肆操练。 孙檀兴致勃勃,操练新兵,让他有一种成就感,看着懵懂无知的新兵,在自己手上,逐渐蜕变,那种成就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清晨的阳光,给幽州城墙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静寂的幽州城,仿佛在一瞬间苏醒过来,嘈杂的人声,沿街叫卖的声音,那种市井上的气味,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而就在幽州看不见的地方,从平州前往幽州的驿道上,数名背插认旗的信使疾驰而过。 仔细看去,三名信使伏在马背上,衣袍被疾风鼓得猎猎作响,背上认旗斜斜飘展,马蹄铁叩击在路面,发出如鼓点的脆响。 前方驿站的望楼刚映入眼帘,为首的信使便扯开嗓子高喊:“军报!军报!” 话音刚落,驿站里一片荒乱,不多时,便有驿丁牵着几匹新马候在道旁,驿丁心中好奇,不知幽州镇何处出了军情,不过,即便是心中好奇,也无人敢出口询问。 信使们几乎是滚下马背,脚刚沾地便踉跄着跑向驿卒递来的食盘,不过是几张的麦饼,一碟咸菜,一碗粗瓷碗盛的粥。 虽然简单,但好歹也是热食,信使顾不上入内坐下,就在驿道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不多时,三名信使相继吃完,随即重新翻上新马。 “走!” 一声低喝,新换的战马长嘶一声,再次驮着信使们冲入尘烟之中。 看着信使疾驰而去的背影, 驿丁忍不住问道:“这么急的军情,是不是哪里又兵变了?” “应该不会吧,大帅连续平了两次叛乱,又去打奚胡,打沙陀贼,朝廷都封大帅国公了,境内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反叛。”另一个驿丁摇摇头说道。 驿长止住众人议论的兴头,沉声道:“行了,扯什么闲话,赶紧的,把这三匹马拉进去,先喂点水,过了一刻钟再喂着精米,然后再喂草料。” 紧急军情,五百里加急,仅仅两天时间,军报便从平州送到幽州。 这封军报是平州刺史齐世北紧急送来的,军报只有寥寥数语,“奚人异动,已集部众,下官所得情报,奚王阿护孤集合各部,兵力不下四万骑,旦夕将南下寇掠!望大帅速整军备,驰援平州!” 陈从进收到军报后,大吃一惊,这奚王这么有胆色的吗?只是让陈从进有些不解的是,去年出兵李克用的时候,这帮奚人怎么不出兵,反而等自己结束战争了才出兵。 这种简单到是个人都能看懂的策略,这奚王就是再蠢,也不可能看不懂。 陈从进召集诸将商议,可诸将对于陈大帅的疑问,也是很不解。 刘世全皱着眉头道:“会不会是奚人消息传递落后,以为咱们现在还在和大同平叛?” 向元振摇摇头,道:“不可能,消息再滞后,也不可能滞后一年,再者说了,也有很多商队,往来奚部,奚王既然要南下侵袭,不可能不收集情报。” 第277章 奚王南侵 “奚族不比汉地,奚王亦不能和大帅相比,大帅用兵,一纸军令,各军齐聚,而奚王若要用兵,必须要调和各部,只有各部一致同意,才有可能出动如此规模的骑兵。” 这时,新任押牙亲事兵马使易德延出声说道。 易德延,蓟州人氏,祖父就是从奚族王帐遥里部,迁移至蓟州的,到了蓟州,才改姓易的,可以说,易德延的血脉中,还流着奚人的血。 而易德延能当上押牙亲事兵马使,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很对了人,他随陈从进袭杀李茂勋,突袭幽州时,从未落队,因履历完美,而被陈从进擢升为押牙亲事兵马使。 不过,易德延这个押牙亲事兵马使,和当初的朱有容等牙将有很大的不同,陈从进不仅是分了兵马使的兵权,训练权,在牙军中,也分成了四支,互不统属。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奚王阿护孤要出兵了,这些胡部对于情报的保密性,那比起汉地来说,那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商队前往奚族各部,奚王要征召各部,消息自然不可避免的会泄露出来,而齐世北也是经过商队的情报,再加上先前陈从进征讨奚部时,降服的一些部落情报,齐世北这才敢肯定,奚王要出兵了。 陈从进召集会议,不是商讨要不要打,而是讨论该留下谁驻守幽州,诸将闻言,面面相觑,说心里话,谁也不太想留下。 征讨奚部,不像打李克用,那帮沙陀骑兵再加上大同叛军,战斗力确实可以,而奚部呢,或许奚王牙帐兵,甲械会精良些。 但大部分征召而来的牧民骑兵,装备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陈从进想着等明年开春了,就再去征讨奚部,结果还不等过年,奚王阿护孤倒是等不及了,率先出兵了。 这时,王猛忽然说道:“大帅,城外不是有八千新卒嘛,孙教练使也操练了几个月,何必再留兵驻守。” “还是有些不太妥当,都是新兵,真万一打起来,肯定不堪用。” “大帅威望正隆,谁敢来触大帅的虎威。” “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是小心些为妙。” 陈从进听到向元振这么说,不禁的点点头,幽州是老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陈从进在仔细思索后,还是请了妻翁李怀宣坐镇幽州,虽然六十多了,但是看着身子骨还硬朗,陈从进觉得,应该还能再挺几年。 至于留兵驻守,陈从进留下一队牙军,一千人,又从雄平军中,留下两千人驻守幽州。 出征前的准备,是繁琐,而又极其重要,好在此时百姓粮谷差不多已经收割完毕,不然的话,只会更麻烦些。 九月底,陈从进已经做好了出征前的准备。 而在临行前,陈从进特意去平安寺还了个愿,随后又许了愿望,希望此番迎战,能全歼奚胡,若事遂人愿,他必定给平安寺好好的翻新一下。 出了寺庙,陈从进特意嘱咐萧郗,百忙之中,也要抽个时间,安排匠户,给菩萨用金箔,先镀个身,以表心意。 十月初三,陈从进告别妻儿,带着骁骑军,经略军,静塞军,雄平军,三千牙军,马步军共两万七千人,离开幽州,向平州挺进。 至于粮草押送,节度府征召的民夫,已经提前三天出发,从幽州到平州的道路上,满是押运粮草的队伍。 十月十三日,大军临近蓟州,陈从进的老家,就在不远处,只是战事将起,陈从进无心衣锦还乡,不过,若是此番大胜,回返幽州时,倒是可以回乡看看。 天下越来越乱,战争发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此战,很大概率是因为陈从进灭了奥质部,让奚王感到恐惧或者是愤怒。 何为蝴蝶效应,若有穿越者,穿成一个普通百姓,那么无论他怎么折腾,也很难改变历史大势,但若是变成了一个身居高位者,那他的随意举动,便能让原本的历史,面目全非。 十月十五日,陈从进大军还未抵达平州,奚族四万余骑,由阿护孤亲率,已经先一步逼近了渝关。 大量原先归属陈从进的部落,此时遭遇了灭顶之灾,奚王阿护孤对这些叛徒,极为厌恶。 只要攻破部落,男丁高于车轮者,悉数斩杀,妇孺牛羊被尽数掠夺,赐予部众。 渝关城头,守将安守圭,脸色凝重如铁,城下尚有大量逃奔而来的牧民,正在关城下,哀求着,希望守军开关,放他们入城。 安守圭已经接到了刺史齐世北的严令,无论什么情况,关门绝不允许打开,但看着城下哀嚎的牧民,纵是铁石心肠,安守圭亦有些不忍。 但是打开关门,却是万万不能,安守圭咬了咬牙,沉声道:“放下吊篮,把孩童接上来,丁壮,一律不得放行。” 这些丁壮,万一其中有奚人假扮,趁机夺门,那其中的后果,是安守圭所不能承受的,救一些幼童,妇女,已经是安守圭冒了风险的。 “丁壮不准坐吊篮!把孩子放进去!先放孩子!” 垛口上,放下了十来个简易的吊篮,孩子,妇女的哭喊声,还有守军的大喊声,让城头城下,极为嘈杂。 这时,安守圭边上的亲卫突然说道:“将军,你看……” 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安守圭看见一股浓烟直冲天际,安守圭似乎都能听见妇孺的哭嚎声。 “将军,那边应该是可度部的牧场……”亲卫低声道。 安守圭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大帅已经出兵了,这帮奚人,眼下做的一切,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或许是浓烟刺激了城下的牧民,有一男丁,仗着力气大,一下子坐进吊篮中,无论边上人怎么拽,他就是不出来。 安守圭见状,哼了一声,拿起弓箭,奋力一射,便将此人,射死其中。 安守圭射完后,对着城下大吼道:“吊篮,先坐孩童,再坐妇女,谁敢造次,此人就是下场!” 第278章 阿护孤的烦恼 陈从进北征奥质部后,等奚王阿护孤收到消息时,陈从进已经回师,阿护孤原来,是准备咽下这口气的,毕竟,唐军战力之强,奚人是深有体会的。 当初张仲武讨伐奚部的时候,那是焚毁二十万帐落,一下子就把奚人崛起的脊梁给打断了,好在张仲武发威的时候,顺路也把契丹人揍了一顿,让奚契丹双方的实力,变的平衡了些。 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契丹这些年,愈来愈强势,阿护孤能维持下去,已经是很艰难了,除非必要,他是真不愿和南面的幽州镇,再起冲突。 只是他想和幽州和平共处,奈何新上任的节度使陈从进,不想好好过,非要过来欺负他。 灭了奥质部就算了,还派了使者过来挑衅,什么奥质部纥主,莫贺连平,不服王化,今已讨平。 话说到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求阿护孤将往年积欠的赋税缴纳,这种话,不是在开玩笑吗! 幽州多少年没给朝廷上供了,真以为天子给陈从进加了个押奚,契丹两蕃使的名头,就真的能让自己毕恭毕敬了。 本来阿护孤是不想理会,只是把使者驱赶了事,在阿护孤看来,陈从进派了使者过来,但是却退兵了,显然是不准备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而在其后,大同军叛乱,幽州军奉诏出兵平叛,更是让阿护孤的心头一松,天下又太平了。 只是阿护孤不想生事,丢了奥质部的莫贺连平却不接受,整日在王帐内散布幽州威胁论,不仅仅是在王帐中,还派人到其余三大部去,鼓动各部,共同出兵南下。 时日一久,把阿护孤整的威望大跌,奚族拢共就五大部,被无缘无故灭了一部,结果阿护孤什么反应都没有。 阿护孤本想将这个搞事的莫贺连平杀了,但没想到,这个人,鼻子比狼还灵,直接跑到奴皆部去。 其后,部下也一直鼓动,言不报此仇,何以号令诸部,鼓动的多了,阿护孤也有些意动,而且,沙陀李国昌叛乱,整整一年了,唐军依然不能平叛,这也给了阿护孤一些信心。 于是,在乾符六年八月时,阿护孤密遣使者,联络其余三大部,意图在秋季时,南下进攻平州。 打嘴炮时,几个部落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奚王真决定要打了,这些人又有些怂了,因为出兵数量问题,来来回回的折腾。 等过了冬,才勉强商议完毕,这让阿护孤有些憋屈,他这个奚王当的,还不如契丹联盟选举出来的可汗。 春季自然不能出兵,牛羊马匹都瘦弱的很,只能慢慢的养,等秋季,再南下。 一切都商议妥当后,结果刚刚开春,南面的商队就传来一些消息,李国昌父子的叛军,在年前就被幽州军平定了。 这就让阿护孤有些抓瞎了,他真的想过就这么算了,不出兵了,但思来想去,和诸部都商议好了,南侵的话都放出去了,这会缩回去了,大家会怎么看待自己。 好在自己从汉地中,重金聘来的谋士,给阿护孤出了个好建议。 这个谋士,名叫宋通文,本是行商出身,结果行商途中,在遥里部附近,遭遇了一股马匪,直接把他的货物全抢了。 宋通文当时,心灰意冷,甚至想一死了之,但被出外打猎的阿护孤给救,阿护孤和宋通文以前接触过,不忍见其悲伤的模样,于是给个建议,重金聘请他,当自己的狗头军师。 宋通文总感觉这股马匪来的蹊跷,在王帐附近还能出现马匪,而且没一会阿护孤就来了,事情太过巧合了些,巧合的让宋通文不得不怀疑。 不过,事已至此,宋通文是聪明人,知道刨根问底,有时候反而不是好事,于是,顺水推舟,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投身了奚王,给其当一个谋士。 见阿护孤愁眉不展,宋通文献上一计,言:“大君既然与诸部谈妥出兵,那便要出兵,否则大失威望,不过,幽州军勇悍不可敌,所以,此番出兵,不如南下,覆灭那些投靠陈从进的部落。 到时,再看情况,是否继续进攻渝关,如此一来,既报复了陈从进覆灭奥质部之仇,让诸部无话可说,又不必和幽州军苦战,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完宋通文的建议后,阿护孤眼神一亮,连连称赞道:“宋先生真是世之大才,本王得先生,好比是汉高祖得子房啊!” 宋通文听后,连连谦虚不已,表示不敢和先贤相比,但在心中,却是对其颇为鄙视,粗鲁之辈,听的几段故事话本,就敢将自己比做汉高祖。 ……………… 原可度部的大帐中,阿护孤正躺卧其间,身侧躺着有四五个不着片缕的少女,享乐一夜后,阿护孤也是有些疲惫。 出兵到现在,阿护孤最基础的目标,可以说已经达成,至于打不打渝关,那就再说吧。 阿护孤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美美的睡一觉,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吵的阿护孤难以入眠。 “吵什么!” 一个亲卫在帐外喊道:“纥主,奥质部头人,莫贺连平吵着要见您。” 一听是莫贺连平这个灾星,阿护孤本不想理会,但此人如狗皮膏药般,闹着要见自己,被吵的烦了,阿护孤随即喊道:“让他进来。” 这时,帐外的嘈杂声才小了许多。 不一会,莫贺连平走进帐内,几个少女见来了人,吓的蜷缩在一旁,莫贺连平瞥了几眼,心道,这和自己丢失的妻子差远了。 一想到妻子,莫贺连平就对陈从进恨之入骨,若不是他,自己又岂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还好,经过自己长年累月的鼓动,终于把奚族都联合了起来,这一次,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阿护孤没好脸色的看着莫贺连平,沉声道:“吵着见我,有什么事。” “纥主,奥质部是奚族五部之一,这些覆灭的部民,应该都交给我,我要重建奥质部!” 第279章 奚族攻城 阿护孤听到这,惊的直接坐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枚灾星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 先前到各部拱火的账自己还没找他算呢,这次真如他所愿出兵了,竟然还敢找自己要战利品。 气的阿护孤直接把亲兵喊进来,将莫贺连平直接拖走,赶出帐外,并严令此人不得靠近自己的营帐。 阿护孤大骂道:“贪得无厌之辈,着实可恨!” 莫贺连平心中很是不甘,于是又跑去其余各部,希望他们能鼎力襄助自己,但事关利益分配,诸部皆是顾左而言右,显然没一人愿意损失自己的战利品。 这让莫贺连平极为失望,他现在手上就五百余骑,倒是抢了三百多帐的牧民,但这点人,根本不足以支撑他重建奥质部。 莫贺连平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得到大批的妇人,钱粮,忽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南边。 对啊,陈从进可以北上打草谷,他们也可以啊,只要攻破了渝关,骑兵直接突入平州,大肆掳掠,这还怕什么钱粮,女子不足。 一想到这,莫贺连平的眼神一亮,脚步不停,当即去寻各部头人,蛊惑他们,强攻而下渝关,攻入平州,抢钱抢人。 而阿护孤刚把莫贺连平赶走,伯德部头人库莫鲁匆匆赶来,求见阿护孤。 阿护孤极为烦躁,他困的要死,却一个又一个过来吵他。 只是不见却是不行,因此,阿护孤耐着性子,让库莫勃入内。 一见面,库莫图鲁便兴奋的说道:“纥主,大批的牧民拥挤在渝关城下,我愿率本部兵马,看能否夺取渝关。” 阿护孤头昏昏沉沉的,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随即摆摆手,道:“伯德部想打,那就去打吧。” “谢纥主!” 库莫鲁兴致勃勃的离去,而阿护孤又召来亲卫,让其在营帐五十步内,不许有人走动,说话,表示没有天大的事,今日谁也不准再打扰自己了。 库莫鲁接令后,星匆匆的朝着渝关方向而去。 此时安守圭自己收拢好所有的孩童,以及部分妇女。 渝关守军正有条不紊的拉起吊篮,再由专门的人,把这些逃难的牧民,带到指定地点。 直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像闷雷般滚过地面,越来越近,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在发颤。 渝关底下的牧民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尖叫着指向远处扬起的烟尘,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人群推搡不止,有的跌坐于地,有的惊慌失措,急忙跨上马背,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离吊篮最近的几个人拼命往前挤,指甲抠着粗糙的木栏,口中不停的哀求着。 “将军”安守圭身边的亲卫忍不住喊了一声。 安守圭一脸肃容,却是不做反应,开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在关楼上,安守圭已经可以看见奚人的骑兵,正纵马而来。 库莫鲁吁停战马,望着关楼下嘈杂而又混乱的牧民,哈哈一笑,随即骂道:“叛徒还敢跑,真是该死。” 库莫鲁也是听过话本的,于是灵机一动,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去喊话,让渝关开城投降。” 但部下有些蠢笨,不知该如何喊话,库莫鲁略一思索,随即对其耳语了几句。 部下点点头,随即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上去。 他挑的都是会讲些汉话的骑兵,大唐的荣光,奚人也算沐浴了很久,挑些会说汉话的士兵,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很快,这一队奚族骑兵扯开嗓子在关楼下喊道:“打开关门,我部不杀无辜,不掠民财,若死守不降,城破之日,官吏,军将,士卒,百姓,全部斩杀,绝不留情!” 城头上的安守圭听到此话,有些发懵,这帮奚人还真成精了,看起来还真有些气候,竟然敢威胁自己。 对此,安守圭懒的回话,直接拿起弓箭,朝着领头的一个奚人骑兵,射了过去。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疾驰而去。 但可惜的是,这箭从领头之人身侧飞过,不过,有些意外之喜,这箭正中身后的一个奚骑,直接将其射翻下马。 喊话之人,脸色铁青,当即拔马回转。 库莫鲁哼了一声,先前只是随意之举,渝关不降,本来就在自己预料之内,况且,自己也没真想去打渝关。 他只是想趁机收拢渝关下的这些部民罢了。 在喊话结束后不久,又一股骑兵汹涌而来,口中喊着奚人的方言,安守圭也听的懂意思,大意就是让这些部民回去,否则的话,是死路一条。 安守圭猜测,或许这底下并没有奚王的斥候,不过,就算如此,安守圭也不敢赌。 骑兵冲了过来,关城上虽然箭矢齐发,但这些骑兵还是硬顶着伤害,突袭混乱的部民。 大量惊慌失措的牧民,吓的四处狂奔,有人甚至被挤的,掉进了护城河中,活活淹死其中。 看着城下哭嚎声一片,安守圭叹了口气,吩咐部下,盯好城防,随即转身下楼,身处乱世,这些牧民投靠幽州,是身不由己,但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直到午后,喊声才逐渐熄灭,这些逃难的牧民,或死或俘,库莫鲁见尽数夺取了人口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兵,唯一可惜的是,这些人里头,妇女占比的数量太少了些。 库莫鲁忽然觉得,不应该把先前的部民都杀了,万一要打渝关,那这些人可以当成炮灰,消耗守军的物资。 一想到这,库莫鲁心中就对阿护孤有些腹诽,杀的时候手快的很,到时候打渝关还不是要拿勇士的血肉去填。 回到大营后,库莫鲁正欲求见阿护孤,但人还未接近大帐,便被亲卫给拦下来,表示纥主正在休息,让库莫鲁明日再来。 库莫鲁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这时,莫贺连平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道:“库莫鲁!” 见是失去了部族的莫贺连平,库莫鲁的脑袋一下子便抬高了起来,斜视着莫贺连平,回道:“有什么事?” 第280章 渝关守城战(上) 莫贺连平恭敬的说道:“库莫鲁,大纥主出兵到现在,说起来,得到的战利品,平分下去,每一部都分不了什么东西。” “你想说什么,直白一些。”库莫鲁没好气的应道。 莫贺连平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已经联络了奴皆,啜米部,二部皆有意攻打渝关,只要打破了渝关,南边汉人的钱粮,可都是咱们的,现在二部已经同意了,就差伯德部了。” 库莫鲁沉吟许久,才摇摇头,道:“渝关城防坚固,外面还有护城河,况且咱们也不擅长攻城。” 一见库莫鲁迟疑这么久,莫贺连平心中一动,果然,大家都是觉得这一战的战利品太少了些,渝关虽然不太好打,可俗话说,财帛动人心,万一打下渝关,后面可是有大量的财货,等着大家去拿。 于是,莫贺连平蛊惑道:“库莫鲁,你这话就不对了!唐军现在不像以前了,你看当初沙陀人叛乱,唐军出动了多少镇,数十万大军,结果呢,打了两年才平定下来, 而且还是内部兵变,最后才兵败的,就这,李国昌还逃了,要不是鞑靼人贪财,李国昌现在还活的好好呢。” 库莫鲁有些意动,好一会才迟疑的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渝关看样子不好打啊。” “渝关是坚固,可后边的金银,粮食,布匹,堆起来能堆成山一样高,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不去试试,看能不能把财货美人拿到手上。 你还犹豫什么,你想想看,到时候,你的帐篷里能堆满绸缎,皮肤摸起来比绸缎还光滑的美人,你就不动心,再说了,这么多部联合起来,打一打又怕什么,万一打下来呢,要我说,这买卖,划算!” 鼓动之下,库莫鲁也动心了,于是,库莫鲁和各部头人碰了个面,一说起打下渝关,可以抢掠到大批的财货,所有人的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幻想起,拿下渝关之后的场景,那将是何等的美妙。 …………………… 阿护孤美美的睡了一大觉,刚一醒来,就有亲卫进来汇报,言各部头人已经在等着大纥主。 阿护孤起身,穿戴齐整后,随后对亲卫说道:“这几个女子,赐给你们了,把她们都带走。” 亲卫喜笑颜开,纷纷动手,或拉或抱,将这几个女子,全部带离大帐,等帐中清理完毕后,阿护孤才召见了诸部头人。 一入帐,各部纷纷表示,要强攻渝关,什么陈从进北上掠夺了那么多牛羊,他们也可以南下,抢掠钱粮绸缎,只有这样,才能算是报仇雪恨。 诸部异口同声点表示要打,阿护孤虽有些懵,但既然大家都要打,那就打呗,万一打下来,然后趁着幽州援军抵达之前,直接开溜,岂不美哉。 奚人也是有一些攻城能力的,如果没有攻城能力,那当初如何能攻陷营州,再说了,想要劫掠,不破堡寨,州县,那么又哪里会有什么大收获。 不过,虽然有点攻城能力,但这个能力不太多便是,在渝关城下折腾了两天,打了一百多架梯子,至于其余高深的攻城器械,那阿护孤是没这个水平。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工匠的数量不足,且工匠的水平和汉人无法相比拟,这个是硬伤,短时间内,根本没法解决。 便是打造出来的梯子,也不是云梯,正儿八经的云梯,是以大木为底,底下还有大轮子,里头还有一些转轴,四面也有防护,比如牛皮,木板之类的。 上头也有钩子,可以勾住城头,极为坚固,而奚人打造出来的梯子,就是直接扛着,搭上城头,就开始爬的那种,纯纯是靠数量来填进去。 奚王阿护孤表示,是大家要打的渝关,所以,为了表示公平,四部抽签,决定攻城的顺序,等四部轮一圈后,王帐的遥里部再出兵攻城。 其余三部都没反对,但莫贺连平表示,自己只剩下五百人了,是不是不应该参与抽签。 但这个说法,被所有人给无视,有好事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一个劲鼓动大伙去打渝关,结果现在开打了,你又要缩回去了,这世间哪有这么美的事。 莫贺连平无奈之下,只能参与抽签,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在前面几轮,但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好死不死,莫贺连平抽的就是第一个。 气的莫贺连平忍不住打了自己的手好几下。 阿护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都是菩萨的安排,莫贺头人,速去准备吧。” 拢共就五百人,就是各个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士,也打不下渝关。 莫贺连平挑了三百人,拿着一堆木板,攻城的先决条件,是要趟过护城河,填平的工程量太大,不太现实,只有在护城河上头,铺座木板桥,更为简单些。 “攻城!”莫贺连平咬着牙,大喊道。 这些奚人满脸狰狞之色,狂奔着,也不注重队形,乌泱泱的抬着简易的木板桥,冲到护城河边上。 安守圭在得知奚人攻城的消息,已经回到了城头,他大手一挥,喊道:“放箭!” 一瞬间,城头上箭如雨下,冲在前面的盾手,被箭矢射击到盾上的冲击力,给震的一摇一晃的。 而一些没被遮挡的奚人,被箭矢射中后,跌在地上哀嚎不止,刚把两座桥铺好,三百人已经伤亡近半,残酷的伤亡吓的剩下还活着的奚人士兵,丢下器械,头也不回的狂奔回去。 莫贺连平脸色铁青,这士兵伤亡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一直听人说,打仗伤亡最惨烈的,莫过于攻城战了,只是眼下都还没打到攻城的地步,自己的那点人手就快被消耗光了。 “大纥主,奥质部的勇士,已经尽力了。”莫贺连平闷闷的说道。 阿护孤也不在意,反而是呵呵一笑,道:“还好,也算是铺上两座桥了,可以搭梯子攻城了。” “下一波,继续,别停。” 库莫鲁大手一挥,他可不像莫贺连平,如今的奥质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手底下就没几个人了。 库莫鲁的伯德部,一出手就是一千人,浩浩荡荡,规模比起刚才,那是大了三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