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夏》 第1章 骄阳初遇 八月底的南城,暑气依旧蒸腾,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行道树上蝉鸣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整个夏天最后的热力都嚎叫出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更添几分燥意。 南城一中那扇古朴厚重的雕花铁门敞开着,如同巨兽苏醒的喉咙,吞吐着新学年的喧嚣。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潮水般涌入,拖箱提袋,笑语喧哗,将沉寂了两个月的校园重新注满沸腾的生机。 江羡妤站在校门右侧一株高大的香樟树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熨帖得一尘不染的夏季校服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形,蓝白短袖衬衫,深蓝色百褶裙下,一截小腿线条流畅白皙。 精准而冷冽地越过攒动的人潮,牢牢锁定在公告栏前那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区域。 高二文理分科后的新班级名单,就贴在那里。她的战场,她的宿敌,都将在那里揭晓。 “羡羡!”一个清脆响亮、自带扩音效果的声音穿透嘈杂。江羡妤没回头,也知道是宋雅雅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她只是微不可察地侧身,让开对方扑来的力道,目光依旧钉在公告栏的方向。 江羡妤不再等待,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径直朝着公告栏走去。人群拥挤,但她身上那股清冷专注、近乎锋锐的气场像有实质,所过之处,喧嚣声似乎被无形的屏障削弱,前方竟也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一条缝隙。江羡妤对这种“退避”习以为常,她的目标清晰明确——理科(一)班名单。 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快速扫过。理科(一)班,南城一中当之无愧的“尖子班”。名单不长,很快,“江羡妤”三个字跃入眼帘,位置靠前。意料之中。她唇角未动,视线却带着某种冰冷的惯性,急切而锐利地向上搜寻——搜寻那个盘踞在金字塔顶端的名字。 贺清辞。 这三个字,以一种近乎傲慢的理所当然,稳稳钉在理科(一)班名单的最顶端。像一面无声的旗帜,也像一道冰冷坚固的壁垒,宣告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统治力。 江羡妤的指尖在身侧骤然攥紧,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又是他! 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名字,那道横亘在她通往绝对巅峰路上的无形高墙。她死死盯着那三个墨字,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似有冰层碎裂,燃起一簇炽烈的不甘与战意。 高二理(一),新的战场。这一次,她必须,也一定要,将这道屏障彻底碾碎! “哇!贺清辞!果然又是第一!”宋雅雅不知何时又挤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发出惊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学神就是学神,分班名单都压轴。”她随即又兴奋地晃着江羡妤的胳膊,“我也在,太好了,我们还在一个班!”她很快在名单中段找到了自己和谢时远的名字。 “意料之中,毫无悬念。”谢时远也凑了过来,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笃定表情,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在“贺清辞”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嘁,马后炮!”宋雅雅立刻怼回去。 江羡妤没有理会身边这对欢喜冤家的日常斗嘴。她正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扫到名单下方一个特殊的备注栏——“高三优秀学生代表:贺屿”。 贺屿?江羡妤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贺清辞的堂哥?还是表哥来着?高三的顶尖人物,常年稳坐年级前三,同样属于传说中的存在。 据说性格比贺清辞更冷,话更少,是学校竞赛组的定海神针。这个名字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丝微澜。 她很快压下这点无关紧要的思绪,她的战场在当下,在高二理(一),在贺清辞那里。 “走吧,去教室。”江羡妤的声音平静无波,率先转身。 高二年级的教学楼在最深处,红砖墙爬满了苍翠的常青藤,隔绝了部分喧嚣,显得沉静肃穆。走廊里弥漫着新刷油漆和旧书混合的独特气味。理科(一)班的牌子挂在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教室门上。 教室里的景象与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大部分座位已经坐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低声讨论问题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属于顶尖学霸特有的、静水深流般的氛围。 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或随意走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或预习新课,或整理笔记,争分夺秒。 江羡妤的到来只引起了小范围的、极其短暂的侧目。 她的名字和成绩,在座的无人不知。 她神色自若地扫视一圈,径直走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远离讲台粉笔灰,是她习惯的“领地”。 她放下书包,拿出崭新的物理课本和笔记本,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宋雅雅和谢时远也跟着进来,两人习惯性地想坐到江羡妤后面或旁边,却发现她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宋雅雅刚想拉着谢时远过去,门口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像投入滚油的一滴水,原本沉静的教室气氛被瞬间打破。低低的议论声、抽气声、女生们压抑的小小惊呼声悄然蔓延开。 江羡妤没有抬头,但她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某种强大的存在感,正随着脚步声逼近。 贺清辞。 他单手插在黑色校裤的口袋里,姿态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闲适与笃定。剪裁合体的夏季校服衬得他肩线平直,身形挺拔如修竹。额前碎发带着点刚洗过的微湿感,随意地搭在眉骨上方,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平添几分不羁。他的五官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显得有些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教室,像巡视领地的年轻君王,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的脸,并未在任何一处停留,最终,落在了江羡妤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她旁边那个唯一的空位上。 贺清辞迈开长腿,径直朝着第三排靠窗走去。他走路带起的微风,似乎都裹挟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又强烈的气息。 “嗒。”轻响一声,他拉开江羡妤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流畅自然,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为他预留。 距离很近…… 江羡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混杂着一丝阳光晒过的暖意。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强迫自己的目光死死锁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一行行整齐的铅字却仿佛失去了意义,无法进入脑海。 身旁这个人带来的存在感太强了,像一团无声燃烧的火焰,灼烤着她的镇定。 贺清辞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紧绷。他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随意地摞在桌角,然后身体微微后靠,手臂搭在江羡妤椅子的靠背上,那是一个近乎半环抱的姿势,充满了无言的占有意味。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紧抿的唇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女生心跳加速的弧度。 “江同学,”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清晰地传入江羡妤耳中,也落入了周围竖起的耳朵里,“真巧。又同桌了。” 他刻意加重了“又”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带着钩子。 江羡妤终于从课本上抬起头,转头迎上他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冷静,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 “贺同学”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教室空位很多。” 言下之意,你大可不必坐在这里。 贺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身体前倾,凑得更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尺。 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目光锁着她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的挑衅。 “因为,”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只有坐在你旁边,赢你的时候,才更有意思。”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刻意维持的安静,在每个人心头敲了一记。 周围的抽气声更明显了。宋雅雅在后面激动地掐了谢时远一把,谢时远疼得龇牙咧嘴。 江羡妤的心跳,在那一刻,清晰地漏跳了一拍。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一种被顶尖掠食者锁定的、带着兴奋的战栗。她清晰地看到贺清辞眼底闪烁的光芒——那是纯粹的、属于强者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清冷的脸上反而缓缓绽开一个极淡、却锋芒毕现的微笑,如同冰棱折射出锐利的光。 “是吗?”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火的冰,“那,拭目以待,贺同学。”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紧张又充满张力。 整个高二理(一)班,在这一刻,都成了这场无声硝烟的背景板。 就在这时,班主任王老师,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师,腋下夹着教案和花名册,步履沉稳地踏进了教室。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穿透力的咳嗽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微妙的对峙氛围。 “安静!”王老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班。教室里最后一点细微的声响也消失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上。 王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翻开名册:“高二新学年,新起点。理科(一)班,汇聚了全年级最优秀的同学。希望你们戒骄戒躁,继续保持拼搏精神。”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排的江羡妤和贺清辞,“尤其是某些同学,竞争是好事,但要良性竞争,把精力用在正道上,用在为班级、为学校争光上!”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不少同学的目光再次偷偷瞟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下面,点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王老师开始点名。 “贺清辞。” 身旁的椅子轻响,贺清辞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肩宽腿长,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那份天生的矜贵和自信却展露无遗。 “江羡妤。” 江羡妤也随之站起。她身姿笔直如青竹,清冷的气质在站起的瞬间更加凸显。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很好。”王老师看着他们两人,眼神复杂,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坐。”他接着点其他人的名字。 点完名,王老师合上花名册,话锋一转:“开学第一周,各科摸底考试,了解一下大家暑假的学习成果和知识掌握情况。成绩会作为本学期第一次月考的重要参考,也将决定一些重要竞赛名额的初步筛选资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前排,“特别是数学和物理竞赛班的名额,竞争激烈,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竞赛。 这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江羡妤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是她证明自己的绝佳舞台。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几乎是同时,她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贺清辞,那原本慵懒放松的坐姿,也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变得更加凝实锐利。 空气中无形的竞争硝烟,似乎因为“竞赛”这个词,瞬间变得更加浓烈了。 “好了,今天主要是报到和安排座位。值日表和学习委员的竞选,明天班会课进行。现在,各科课代表跟我去办公室领教材和摸底卷。”王老师雷厉风行地布置任务。 “江羡妤,”王老师点名,“你当物理课代表,跟我来。” “是。”江羡妤应声起身,收拾好桌面。 “贺清辞,”王老师目光转向他,“当数学课代表,也来。” 贺清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也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江羡妤走在前面,步履平稳。贺清辞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目光却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办公室里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王老师将厚厚一沓物理摸底卷递给江羡妤,又将数学卷给了贺清辞。 “摸底考,要求严格,公平公正。你们两个,是班级的标杆,更要起到表率作用。”王老师语重心长,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竞赛名额有限,实力说话。我希望看到的是良性竞争,共同进步,而不是……”他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明白,王老师。”江羡妤抱着卷子,语气恭敬。 贺清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抱着沉甸甸的卷子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依旧炽烈,蝉鸣声隔着窗户传进来,显得有些遥远。 江羡妤目不斜视,只想尽快回到教室。 “江羡妤,”贺清辞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慵懒的笑意,“王老师的话,听清楚了吗?” 江羡妤脚步不停:“听得很清楚。” “那就好。”贺清辞忽然加快一步,走到她身侧,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墨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炽烈的阳光,也映着她清冷的侧脸,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要剥开她冷静的外壳。 “我是说,”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耳膜上,“这次摸底考的第一,我拿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不是挑衅,而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江羡妤的脚步终于顿住了。她抬起头,迎上他俯视的目光,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清晰地映出他带着笃定笑意的脸。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这句话而灼热起来,盛夏的蝉鸣成了这场宣战的背景鼓点。 她看着他,几秒钟后,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面对强敌时被彻底激发的、锋利无比的战意。 “话,”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像碎冰相撞,“别说得太满,贺同学。” 说完,她不再看他,抱着卷子,脊背挺得笔直,率先走进了教室那扇敞开的门,将身后那道炽热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隔绝在外。 贺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内的清瘦背影,眼底那抹兴味的笑意更深了,如同猎手发现了极其有趣的猎物。 高二理(一)班的新学期,就在这无声的硝烟与盛夏的蝉鸣中,轰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和她之间,这场注定激烈的“战争”,第一枪,已然由他打响。 讲台上,物理摸底卷被江羡妤一份份分发下去,动作利落,神情专注。贺清辞回到座位,将数学卷子放在一边,随手翻开一本英文原版书,姿态闲适,仿佛刚才走廊里那场简短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从未发生。 教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窗外的阳光更加炽烈,香樟树的枝叶在热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喧嚣地宣告着这个盛夏的漫长与炽热。 江羡妤将最后一份物理卷子放在一个同学的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时,目光不经意掠过旁边贺清辞的桌面——那本摊开的英文书扉页上,一行龙飞凤舞的签名“He Qingci”映入眼帘,带着主人特有的张扬不羁。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物理课本崭新的封面。封面上,“江羡妤”三个字,是她一笔一划、工整清隽的笔迹,如同她这个人,内敛而坚定。 窗外的蝉鸣声浪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尖锐地撕扯着空气。江羡妤深吸一口气,翻开课本,目光沉静地落在第一行公式上。 新的学年,新的战场,新的对手。 一切,才刚刚开始。 开坑大吉!盛夏的故事开始啦~ 理(一)班全员集结完毕!江学霸的专注和贺学神的耀眼,大家pick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骄阳初遇 第2章 榜首之争 南城一中高二理(一)班的教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日光灯管发出冷白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张紧绷的年轻面孔上,也照亮了桌面上摊开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物理摸底试卷。 王老师背着手,迈着无声的步子,鹰隼般的目光在狭窄的过道间缓缓巡梭。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无声地切割着任何可能滋生的侥幸。 考场规则早已宣读完毕,此刻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汇成一片压抑的、令人心跳加速的背景音浪。 江羡妤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株迎风而立的青竹。窗外香樟树的枝叶在炽热的空气中懒洋洋地摇曳,投下晃动斑驳的光影,却丝毫未能扰动她专注的视线。 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落在试卷上,目光沉静而锐利,像在精密地拆解一台复杂的仪器。 题目不算刁钻,但覆盖面广,陷阱巧妙,很考验基础知识的扎实程度和对概念的理解深度。 江羡妤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留下清晰流畅的演算痕迹。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一个个物理模型被精准地构建、分析、求解。 速度是她一贯的优势,也是她对抗身后那座无形“大山”的武器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江羡妤翻过试卷,开始攻克最后两道综合性大题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了过去。 贺清辞。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到了过道里,姿态闲适得与这考场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 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黑色的金属钢笔,银色的笔帽在指间灵活地翻转、跳跃,反射着冷白的灯光,像一只无声盘旋的金属蝴蝶。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低垂着,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试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上。 做完了? 江羡妤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的速度已经很快,此刻才刚刚开始最后的攻坚。而他,竟然已经完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 就在这时,贺清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手中的钢笔停止了转动。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江羡妤来不及完全收回的余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羡妤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带着玩味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搁在桌面上。 “嗒。” 笔身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考场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周围好几个埋头苦思的同学被惊动,愕然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在贺清辞和江羡妤之间逡巡。 讲台上,王老师锐利的目光也瞬间扫射过来,带着无声的警告。 贺清辞却恍若未觉。他迎着江羡妤陡然变得冰冷的目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充满了无声的宣告——看,我比你快。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冲上江羡妤的头顶,脸颊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轻视和挑衅的愤怒。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试卷最后那道复杂的电磁感应与运动学结合的难题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稍显凌乱的痕迹,但很快被她强行稳住。 冷静。她对自己说,速度不是一切,准确才是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那一瞬间的纷乱心绪强行压下,重新投入到解题的精密逻辑中。脑海中飞速构建物理图景,列出方程组,寻求最优解。 贺清辞那声刻意的“嗒”和那抹刺眼的笑,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激起了她骨子里更深沉、更执拗的胜负欲。 时间继续流淌。 当江羡妤终于写下最后一道大题的最终答案,长舒一口气,放下笔检查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她下意识地再次用余光扫向旁边。 贺清辞依旧保持着那个闲适的姿势,只是不知何时,他微微阖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平缓,整个人透出一种放松的慵懒感。 他竟然……在考试时间没结束的情况下,就这么闭目养神了?或者说,是睡着了? 江羡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份近乎傲慢的笃定,让她心底那簇不服输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她不再看他,开始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检查自己的答案,每一个公式,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单位符号都反复确认。 考场另一角,谢时远正对着最后一道选择题冥思苦想,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试卷上几个选项间游移不定。忽然,一个小纸团精准地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啪”地一下落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 谢时远吓了一跳,心虚地飞快瞄了一眼讲台上的王老师,见老师没注意这边,才小心翼翼地捏起纸团,在桌子底下展开。 上面是几行用荧光笔写的、歪歪扭扭、但笔画异常用力的大字: 【喂!倒数第三题选B还是C?我感觉是C!但谢时远你不是号称物理小王子吗?给个准信!赌一包辣条!—— 你的债主宋雅雅】 后面还画了个极其抽象的、龇牙咧嘴的笑脸。 谢时远盯着那张纸条,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是宋雅雅这个物理黑洞!他都能想象出她此刻在斜后方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起笔,在那张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回复: 【物理小王子现在很忙!还有,是B!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你暑假物理作业是抄的吧?辣条记账!—— 即将荣升年级前十的谢时远】 写完,他正想找个机会扔回去,讲台上传来王老师一声威严的咳嗽。谢时远手一抖,纸条差点掉地上,赶紧捏紧藏在手心,装模作样地继续看题,心脏砰砰直跳。 终于,象征着解脱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考场的沉寂。 “时间到!停笔!”王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最后一排同学,往前收卷!”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和压低声音的讨论声。 “完了完了,最后那道大题我只列了方程,没算出来!”一个女生哀嚎。 “选择题倒数第二题好坑啊,我改来改去还是选错了……” “贺清辞好像做得特别快?他是不是又提前交卷了?”有人小声议论着,目光投向第三排。 江羡妤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试卷递给收卷的同学。她没有参与周围的讨论,目光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文具,仿佛刚才那场紧张的角逐只是一次普通的练习。 只是,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座位时,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过旁边那张已经空了的桌子——贺清辞在收卷铃响的第一时间,就交了卷,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只留下桌面上那支随意摆放的黑色钢笔,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存在。 “羡羡!怎么样怎么样?”宋雅雅像只雀跃的小鸟,第一时间扑了过来,挽住江羡妤的胳膊,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我完全没思路!还有还有,选择题倒数第三题,谢时远那个不靠谱的说是选B!他肯定是蒙的!” 被点名的谢时远立刻挤了过来,一脸不服:“喂喂喂!宋雅雅你过河拆桥啊!物理小王子给你指点迷津你还嫌弃?那道题绝对是B!受力分析明明……” “C”江羡妤果断地打断了两人即将爆发的第N次辩论,声音清泠泠的,“宋雅雅,倒数第三题选C。” “啊?!”宋雅雅和谢时远同时愣住。 “C?怎么会是C?”谢时远一脸不可置信,立刻掏出草稿纸就想当场论证。 江羡妤没再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受力分析有陷阱,摩擦力的方向你考虑错了。建议你回去再看一遍题目。” 谢时远张了张嘴,看着江羡妤笃定的神情,又回想了一下题目,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哦……好像,好像是哦。”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哈哈哈!我就说是C嘛!谢时远你这个伪物理小王子!”宋雅雅立刻得意地蹦起来,随即又苦着脸,“那最后那道大题呢?羡羡,救救孩子吧!” “结合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和动能定理,分阶段列方程。”江羡妤言简意赅地给出了思路,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往外走,“答案应该是四分之三mgR。” 宋雅雅听得云里雾里,但本能地信任江羡妤的答案,连忙掏出小本子记下来。谢时远则在一旁若有所思,显然是在消化江羡妤的解题思路。 三人刚走出教室,走廊里迎面就撞上了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回来的贺清辞。他似乎刚在球场上发泄过精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校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运动后蓬勃的热力,与他考场上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脚步未停,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江羡妤身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同学,”贺清辞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清晰,“物理,感觉如何?”他问得随意,但那微挑的眉梢和眼底闪烁的光芒,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 江羡妤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仿佛只是路过一根无关紧要的柱子。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得像山涧的溪流:“尚可。” 贺清辞似乎对她的冷淡回应毫不意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抱着篮球,故意落后半步,走在江羡妤身侧,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上。 “是吗?”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懒洋洋的挑衅,“希望你的‘尚可’,能撑到成绩出来。”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成绩”二字。 江羡妤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清亮的目光直直地撞入贺清辞带着笑意的眼底。午后的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她清澈的瞳仁里跳跃,折射出一种近乎锐利的冷静光芒。 她没有动怒,反而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起一个近乎淡漠的弧度。 “贺清辞”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嘈杂,“与其关心我的‘尚可’,不如多花点心思,确保你的‘提前交卷’,不是建立在粗心大意的沙堆上。” 贺清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显然没料到江羡妤会如此直接地反击,而且反击得如此精准,直指他提前交卷可能存在的风险。 江羡妤不再看他,对身旁有些目瞪口呆的宋雅雅和谢时远说:“走吧。”说完,她率先迈开步子,清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径直穿过走廊里喧闹的人流,将贺清辞那瞬间变得有些深沉的注视,以及周围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宋雅雅反应过来,赶紧拉着还在回味刚才那场简短交锋的谢时远追了上去,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哇!羡羡你刚才太帅了!怼得贺清辞都没话说了!你没看他那表情……” 谢时远也难得地没有反驳宋雅雅,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江羡妤……刚才那话,够狠。” 贺清辞站在原地,抱着篮球,望着江羡妤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舌尖无意识地顶了顶腮帮。刚才那一瞬间被她目光锁定的感觉,像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非但没有让他恼怒,眼底那抹兴味反而如同投入火堆的干柴,燃烧得更加炽烈。 “粗心大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更大的、充满征服欲的弧度,“有意思。” 午休的喧嚣渐渐散去。下午的数学摸底考,如同另一场无声的战役,在愈发闷热的空气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数学试卷的难度陡然提升,尤其是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综合了函数、数列和解析几何,环环相扣,陷阱密布,计算量更是惊人。 不少人做到一半就眉头紧锁,额头冒汗,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气氛。 江羡妤全神贯注。 她喜欢数学严密的逻辑和挑战性。前面的题目解答流畅,但最后那道压轴题确实耗费了她不少心神。她摒弃了所有杂念,沉浸在解题的世界里,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演算过程,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高速啮合。 时间在笔尖下飞速流逝。 当江羡妤终于攻克了最后一道难关,验算无误,放下笔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开始从头检查。 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高二理(一)班,贺清辞同学,请到教务处领取竞赛资料。高二理(一)班,贺清辞同学……” 广播重复了两遍。 整个考场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笔尖停顿的沙沙声。无数道目光,震惊、羡慕、复杂地投向了第三排靠窗那个位置。 江羡妤检查的动作猛地一顿。 贺清辞? 他竟然……提前交卷了?而且是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还被广播叫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物理考试时他提前搁笔的挑衅姿态还历历在目,此刻数学考试他竟然直接提前交卷离场?是因为题目太简单,还是……他真的有如此绝对的自信?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空着的座位。桌面收拾得很干净,仿佛它的主人从未出现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物理考试时的“尚可”二字,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死死盯着自己试卷上那密密麻麻、倾注了她全部心血的答案。广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贺清辞这个名字,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沉沉地笼罩在她刚刚因为解出难题而升腾起的那点微弱的信心之上。 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叫着,声音刺耳,搅动着闷热的空气。江羡妤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试卷上,但那些熟悉的数字和符号,此刻似乎都带上了一层模糊的重影。 提前交卷…… 竞赛资料…… 他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更深的战栗,如同藤蔓,悄然缠上了她的心。数学卷子上那道被她艰难攻克的压轴题,此刻在贺清辞提前交卷的绝对姿态面前,似乎也失去了原有的分量。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显得格外漫长而刺耳。江羡妤沉默地交上试卷,收拾好书包。宋雅雅和谢时远围过来,脸上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贺清辞提前交卷的震惊议论。 “我的天,贺神也太猛了吧?数学都提前交卷?” “最后那道题我连题目都没看太懂……” “广播叫他去拿竞赛资料?王老师说的名额筛选,不会这就开始了吧?” 江羡妤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背起书包,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望向窗外。天空湛蓝,阳光刺眼,香樟树的叶子在热风中翻卷。 摸底考的第一场交锋,无声无息,却已硝烟弥漫。 贺清辞用他那近乎狂妄的提前交卷,在所有人心中,包括江羡妤心中,投下了一道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阴影。 “走了。”江羡妤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率先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依旧喧闹,但她仿佛走在真空之中。贺清辞提前交卷时那空荡荡的座位,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对手,更是一个拥有绝对实力、自信到近乎傲慢的“怪物”。 然而,心底那簇被反复碾压的火苗,并未熄灭,反而在冰冷的不甘和巨大的压力下,燃起了一种更加决绝、更加炽烈的斗志。 她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清澈的眼底,冰封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摸底考,只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摸底考修罗场!火药味有了!贺同学你那“意外”的关注眼神是几个意思?[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榜首之争 第3章 分数壁垒 物理和数学两门摸底考带来的硝烟,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如同闷燃的炭火,持续炙烤着高二理(一)班的空气。 每一门新课程的首次亮相,都伴随着一份崭新的摸底试卷。化学、生物、英语……一场接一场的考试,像没有尽头的潮水,将这群顶尖的头脑反复冲刷、筛选。 教室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课间休息时,以往常见的嬉闹声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低声讨论难题的嗡嗡声,或是趴在桌上争分夺秒补眠的疲惫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以及一种名为“压力”的无形物质混合的气息。 江羡妤将自己埋首于题海之中,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物理和数学考试时贺清辞那刺眼的提前交卷,将所有的不甘和压力转化为笔下更快的速度和脑中更清晰的逻辑。 每一门考试,她都全力以赴,力求完美。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一丝不苟,答题卷上的字迹工整清晰,如同她这个人,冷静、克制、无懈可击。 然而,无论她如何专注,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总会在不经意间侵入她的感官。 贺清辞似乎永远游离在这种紧绷的氛围之外。他依旧踩着点进教室,姿态闲适慵懒。考场上,他做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往往别人还在啃选择题,他已经翻面开始做大题。 做完后,他也不检查,要么像物理考试时那样把玩着笔,姿态悠闲地等待收卷,要么就像数学考试那样,在距离结束还有相当时间的情况下,直接起身交卷,然后在全班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离开。 他的每一次提前交卷,都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江羡妤的心上,也扎在其他努力追赶的同学心头。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差距。 “喂,路痴,你说贺清辞是不是机器人啊?”一次课间,宋雅雅瘫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戳了戳前排的谢时远,“他交卷的时候,我最后一道大题才刚看完题目!这还怎么比啊?” 谢时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挫败和凝重:“不是机器人,是怪物。他的思维速度和处理信息的能力,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他叹了口气,“物理小王子这个称号,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江羡妤坐在旁边,沉默地整理着刚发下来的英语答题卡。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有参与,只是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贺清辞的存在,像一座横亘在所有人面前、难以逾越的高峰。 而她,必须翻过去。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空气沉闷得令人昏昏欲睡。 “吱呀——” 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班主任王老师腋下夹着一叠厚厚的成绩单,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他那标志性的咳嗽声一起,所有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紧张、期待和无法掩饰的焦虑。 摸底考的成绩,要公布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喧嚣的蝉鸣都似乎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王老师走到讲台中央,将成绩单放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他的视线尤其在江羡妤和贺清辞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 “这次摸底考试,”王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清晰地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是对你们高一知识掌握程度和暑假学习状态的一次全面检验。整体情况……”他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比预期差一些。” 这话一出,不少同学的心都沉了下去,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当然,也有表现非常突出的同学。”王老师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向前排,“下面公布班级前五名,以及各科最高分。” 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江羡妤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旁边的贺清辞,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单手支着下巴,目光随意地落在窗外,仿佛即将宣布的事情与他无关。 “第五名,谢时远。”王老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谢时远猛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有些懊恼地,显然对自己的名次并不完全满意。 “第四名,宋雅雅。”宋雅雅“啊”了一声,惊喜地捂住了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江羡妤。 “第三名,李思睿。” “第二名,”王老师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江羡妤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江羡妤。” 江羡妤的心,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失落感如同细小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来。 第二名?又是第二名?她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结果依旧被压了一头。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或羡慕或佩服的目光。第二名,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仰望的高度。 但在江羡妤这里,第二名就意味着失败。 “第一名,”王老师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个一直望着窗外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贺清辞。” 意料之中,却又如同重锤击打在心口。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惊叹和果然如此的唏嘘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贺清辞身上。 贺清辞这才慢悠悠地转回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对这个结果早已了然于心。他甚至没有看讲台上的王老师,目光反而越过了前排的宋雅雅和谢时远,精准地落在了江羡妤绷紧的侧脸上。 江羡妤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玩味,或许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了然?她咬紧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口腔里弥漫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她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桌面上摊开的物理书上,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总分差距不大,但某些科目差距明显。”王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台下微妙的氛围。他拿起另一张纸,“下面公布各科最高分。” “语文最高分,江羡妤,138分。” “数学最高分,贺清辞,150分。” “英语最高分,贺清辞,148分。” “物理最高分,”王老师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江羡妤和贺清辞之间扫过,“贺清辞,98分。” “化学最高分,贺清辞,100分。” “生物最高分,江羡妤,97分。” 一连串的“贺清辞”如同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敲打在江羡妤的心上。物理98分!他提前那么久交卷,竟然只扣了2分?而自己,倾尽全力,物理也只拿到了96分。 那两分的差距,此刻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数学的150分更是如同一个刺眼的满分标杆,让她费尽心力才拿到145分的成绩显得黯淡无光。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和抽气声。贺清辞的名字如同魔咒,反复回荡。 “某些同学,”王老师的声音沉了下来,意有所指地看向贺清辞的方向,“做题速度快是天赋,但考场纪律同样重要!提前交卷,是对考试规则的不尊重,也是对自身答卷可能存在的疏漏缺乏严谨态度!希望某些同学引以为戒!” 贺清辞挑了挑眉,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仿佛老师的批评只是拂过耳边的微风。他甚至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江羡妤,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即使提前交卷,你也追不上。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猛地冲上江羡妤的头顶,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微颤。她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利锋芒,直直地迎上贺清辞那带着挑衅和玩味的视线。 空气中,无形的电流再次噼啪作响。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竞争,更掺杂了被碾压的屈辱和不甘的怒火。 王老师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紧绷气场,眉头皱得更紧,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成绩只是起点!下周的数学和物理竞赛班选拔考,才是真正的战场!名额有限,全凭实力!散会!” 他说完,拿起成绩单,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满室压抑的沉默和暗涌的激流。 放学铃几乎是踩着王老师离开的脚步响起的,但教室里却没有往常的喧闹。沉重的成绩单像无形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江羡妤沉默地收拾着书包,动作机械而用力。那张写着“第二名”的成绩单被她随意地塞进书包最底层,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若无、却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羡羡……”宋雅雅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脸上带着担忧,“你没事吧?第二名也很厉害了!贺清辞他……他简直不是人!”她试图安慰。 “对啊对啊,”谢时远也赶紧附和,语气带着真诚的佩服,“江羡妤,你的物理96分已经是我仰望的高度了!贺清辞那个98分……啧,简直是反人类。” 江羡妤拉上书包拉链,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簇冰封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我没事。”她的声音很稳,“走吧。” 她背起书包,率先走出了教室,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夕阳的金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贺清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他走到江羡妤刚才的位置,目光落在她桌面上摊开的物理书上。那上面,一道被她用红笔重重圈出、旁边打了好几个问号的难题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清隽而锋利的字迹,墨迹未干: “98分?下次,必破之。” 贺清辞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三秒钟。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抹惯有的慵懒和玩味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专注的兴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在那行锐利的字迹旁轻轻点了点,如同在触碰一个刚刚发现的、极其有趣的谜题。 “破我?”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江羡妤,我等着。”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转身离开。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夕阳的余晖和桌面上那行如同战书般的字迹,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却又即将开启的硝烟。 摸底考的成绩壁垒已经铸就。 而打破壁垒的战鼓,已然在江羡妤的心底,无声地擂响。 猜猜下一次98分会被破吗?[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分数壁垒 第4章 竞赛场,硝烟与眸光 摸底考成绩带来的冰冷余波尚未完全散去,高二理(一)班的上空,另一片更凝重的阴云已然笼罩。 数学竞赛选拔考的通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一个心怀竞赛梦的尖子生心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和无声的硝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摸底考的、更加尖锐的紧张感。课桌间低声讨论的,不再是普通的习题,而是艰深的竞赛真题;课间争分夺秒翻阅的,也不再是教材,而是厚厚的《奥数精讲》或《数学竞赛年鉴》。 连宋雅雅和谢时远这对活宝,都收敛了平日的嬉闹,脸上多了几分罕见的凝重。 江羡妤的课桌一角,整齐地摞着一叠打印出来的历年数学竞赛真题。她的目光沉静如水,专注地落在手中那份泛黄的试卷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留下清晰而复杂的演算轨迹。 摸底考物理那两分的差距,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警醒着她。数学,是她必须拿下的堡垒。贺清辞那150分的满分,像一座需要翻越的雪山,寒冷而巍峨。 “羡羡,这道组合题你看懂了吗?”宋雅雅愁眉苦脸地凑过来,指着自己卷子上一道题目,“我怎么觉得题目在说天书?” 江羡妤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目光扫过宋雅雅的题目。“利用容斥原理,分情况讨论。”她言简意赅,在草稿纸上快速画了几个圈,“先考虑只参加A活动的人数,再减去同时参加A和B的……” “哦哦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宋雅雅恍然大悟,随即又垮下脸,“可是羡羡,我感觉我这次选拔考要陪跑了,题目都好变态。” “尽力就好。”江羡妤声音平静,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真题卷。她的目标清晰而唯一——拿到名额,证明自己。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整洁的高三校服,肩宽腿长,气质沉稳冷冽,如同秋日里沉静的湖泊。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教室,最终落在了王老师身上。 是贺屿。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同于贺清辞那种外放的、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贺屿的存在更像是一块沉静的寒铁,无声无息,却带着难以忽视的重量和冷意。 “王老师。”贺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和他气质相符的沉稳和疏离,“张老师让我送份资料过来,关于下周竞赛选拔考的具体流程和考场安排。”他将文件夹递给闻声走过来的王老师。 “辛苦贺屿同学跑一趟了。”王老师接过文件夹,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笑容。对于贺屿这种顶尖的竞赛苗子,老师们的态度总是格外不同。 贺屿微微颔首,目光在教室里随意掠过,掠过埋头苦读的谢时远,掠过一脸紧张的宋雅雅,掠过……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他的视线在江羡妤专注的侧影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又扫过她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贺清辞的位置。 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确认一下位置。然而江羡妤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瞥。她抬起头,恰好迎上贺屿收回的目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贺屿的眼神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冽和距离感。江羡妤平静地回视,目光清澈而坦然。 贺屿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开了教室。他的到来和离去,都像一阵无声的风,却在教室里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低压。 “哇,是贺屿学长!”贺屿一走,宋雅雅立刻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崇拜和敬畏,“高三的大神啊!听说他去年就拿了CMO金牌,保送清北了!气场好强,感觉比贺清辞还冷!” 谢时远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烁着向往的光芒:“真正的学神境界啊……不知道我们这辈子有没有希望摸到那个门槛。” 江羡妤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贺屿的出现,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竞赛这条路的漫长与艰险。但那也让她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她拿起笔,用力地在演算步骤的末尾,画下一个坚定的句号。 选拔考的日子,在紧张的气氛中如期而至。 考场设在专门的阶梯教室,空间更大,座位间距也更远,无形中增加了肃穆感。空气里弥漫着新印刷试卷特有的油墨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冰冷而紧绷。 江羡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位置靠后,视野开阔。她深吸一口气,将文具摆放整齐,目光沉静地扫视着空旷的讲台。心跳平稳,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一阵熟悉的、带着点慵懒散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贺清辞踩着开考的铃声,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考场。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单手插在裤袋里,校服领口微敞,额前碎发随意垂落。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考场,在掠过江羡妤的座位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她只是众多背景板中的一个。 然而,当他走到自己位于前排靠过道的位置时,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支标志性的黑色金属钢笔,在指间随意地转了两圈。银色的笔帽反射着冷白的灯光,划出几道流畅的弧线。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带着点玩味的笑意,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江羡妤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很短促,却充满了无声的挑衅和宣告——如同物理考试时那声刻意的搁笔声。 江羡妤的心,在那一瞥之下,猛地收紧。她清晰地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含义:游戏开始了。 试卷分发下来。江羡妤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眼前的题目。选拔考的难度果然远超摸底考和平时练习。题目刁钻,陷阱密布,对思维的深度、广度和灵活性要求极高。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飞速流逝。整个考场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翻卷子的声音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江羡妤全神贯注,大脑高速运转。她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技巧,回归最基础也最可靠的逻辑链条。草稿纸上,推导过程严谨而清晰,一步步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向前推进。遇到难题,她并不急躁,而是冷静分析,寻找突破口。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上去擦。 在攻克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列与不等式综合题时,江羡妤遇到了阻碍。她尝试了几种常规思路,都被卡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加凝滞。她微微蹙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题目条件,寻找那被忽略的、微妙的关联。 就在她凝神思索,即将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笔帽搁在桌面的声音,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考场紧绷的寂静。 声音来自前排。 江羡妤的思绪猛地被打断,那点即将成型的灵感瞬间烟消云散!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冲上她的头顶。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前排那个挺拔而闲适的背影。 贺清辞! 他竟然……又这样!在别人还在绞尽脑汁攻坚克难的时候,他就这样提前搁笔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像物理考试那样只是把玩,而是直接发出了信号!那一声“嗒”,如同战场上提前吹响的胜利号角,充满了傲慢的宣告和刻意的干扰! 周围的几个同学也被这声音惊动,愕然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贺清辞的方向,随即又紧张地埋下头,更加焦灼地投入到自己的试卷中。 江羡妤的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被打断思路的懊恼和被刻意挑衅的愤怒如同岩浆在心底翻涌。她死死地盯着贺清辞的后背,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洞穿。 贺清辞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冰冷刺骨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江羡妤看来,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嘲讽。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无声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江羡妤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她咬破自己下唇内壁的结果。剧烈的情绪波动被她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怒火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凝固成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寒冰。 好,很好。 既然你想玩心理战,那我奉陪到底。 她不再看他,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拉回那道被中断的难题上。被打散的思路需要重新凝聚,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但她江羡妤,最不缺的就是在绝境中冷静和专注的能力。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贺清辞那刺眼的背影和那声“嗒”彻底摒除在脑海之外。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题目本身,只剩下冰冷的逻辑和亟待解决的难题。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重新梳理条件,构建模型。 五分钟后,一个新的、大胆的切入点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笔尖重新开始在草稿纸上疾走,思路豁然开朗!刚才卡住的死结被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开,推导过程行云流水般铺展开来。 当江羡妤终于写下这道题的最终答案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十分钟。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投入到最后的检查中。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数据,都反复验算确认。她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被淬炼过的冰冷和决绝。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赦令。 江羡妤平静地放下笔,将试卷交上。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前排。贺清辞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他再一次提前交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江羡妤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起书包,走出了考场。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香樟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走廊里是交卷后涌出的人流,议论声、叹息声、懊恼声交织在一起。 “完了完了,最后两道大题我都没做完……” “贺清辞又提前交卷了!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江羡妤好像也做完了?我看到她最后在检查……” 江羡妤穿过喧闹的人群,清冷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她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径直朝着教室走去。 在回教室的转角处,她意外地看到了贺屿。他正和一个高三的竞赛组老师在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认真。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贺屿抬起头,视线与她短暂相接。 他的目光依旧是那种深潭般的平静和冷冽,但在那平静之下,江羡妤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或者说,是评估? 贺屿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观察她的状态。随即,他又低下头,继续和老师讨论。 江羡妤脚步未停,径直走过。 回到教室,宋雅雅和谢时远已经瘫在座位上,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羡羡!你怎么样?最后那道题你做出来了吗?就是那个数列加不等式的!”宋雅雅一见她就扑了过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嗯。”江羡妤简单地应了一声,放下书包。 “怎么解的?快教教我!我感觉我的思路完全是歪的!”谢时远也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江羡妤拿出草稿本,翻到解题的那一页,声音平静无波:“常规方法会陷入死循环。需要转换思路,利用函数单调性结合构造法,引入中间变量放缩。”她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步骤和构造的辅助函数。 宋雅雅看得一头雾水,谢时远则眼神发亮,连连点头:“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构造太绝了!江羡妤,你简直是……”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就在这时,贺清辞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的样子,手里甚至还拿着一瓶刚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冰镇矿泉水。他目光随意地扫过教室,在掠过江羡妤这边时,看到她正在给谢时远讲解题目,脚步微微一顿。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更加清醒。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江羡妤清冷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玩味。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让正在听讲的谢时远都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江羡妤讲解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语速都没有变化。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口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依旧专注地指着草稿纸上的步骤,声音清晰而冷静:“……所以,关键点在于如何找到合适的放缩尺度,这需要对函数性质有深刻的理解。” 她讲解完毕,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谢时远:“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太感谢了!”谢时远连忙点头。 江羡妤这才合上草稿本,仿佛不经意般,目光转向教室门口。她的视线平静地迎上贺清辞那双深邃的、带着探究和玩味的眼睛。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江羡妤站在光影里,脊背挺直,清冷的面容在暖光下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冽。贺清辞靠在门框的阴影处,姿态闲适,眼神却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隼。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无形的硝烟仿佛在空气中无声地炸开,带着刚刚结束的考场上未尽的战意和更深的审视。 这一次,江羡妤没有再回避,也没有被激怒。她的目光清澈而锐利,像淬了寒冰的剑锋,平静地回视着贺清辞。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的干扰,无效。我的战场,还在继续。 贺清辞看着她眼底那片冰封的火焰,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更大的、充满兴味的弧度。他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门口。但那无声的对峙,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昭示着:这场竞赛选拔的烽烟,远未熄灭。真正的胜负,才刚刚拉开序幕。 竞赛场就是战场!但贺同学,你确定你只是单纯想赢?那眼神有点不对劲哦~[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竞赛场,硝烟与眸光 第5章 指尖微澜 数学竞赛选拔考的烽烟尚未散尽,高二理(一)班的空气里,又弥漫起另一种紧张——物理实验分组。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花名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台下:“本学期物理实验课比重增加,注重动手能力和协作精神。两人一组,自由组合,课后把名单报给物理课代表江羡妤。”他顿了顿,补充道,“实验报告和操作评分计入平时成绩。” “自由组合”四个字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教室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关系好的同学迅速交换眼神,低声商量起来。 宋雅雅第一时间扭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羡妤:“羡羡!我们一组!”谢时远也立刻举手示意:“江羡妤,带上我!物理实验我保证不拖后腿!” 江羡妤对此毫无异议。和熟悉的人搭档,效率更高,也省去了不必要的磨合麻烦。她朝宋雅雅点点头,正准备开口确认。 “等一下。”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点慵懒磁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的嗡嗡议论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贺清辞。 他依旧靠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姿态闲适,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在过道里。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并没有看江羡妤,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香樟树叶上,仿佛刚才那声“等一下”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当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时,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越过前排的宋雅雅和谢时远,直接锁定了江羡妤。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的意味。 “王老师,”贺清辞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既然是物理实验,强强联合效率更高。我觉得,”他顿了顿,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江羡妤微微蹙起的眉头,“我和江羡妤,更合适。” “轰——”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惊讶、羡慕、不解、看好戏的目光如同聚光灯,齐刷刷打在第三排靠窗的两人身上。 宋雅雅张大了嘴巴,看看贺清辞,又看看脸色瞬间冷下来的江羡妤,一时忘了反应。谢时远眼睛瞪得溜圆。 王老师显然也愣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他看向江羡妤:“江羡妤,你的意思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羡妤清晰地感觉到贺清辞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决定她的搭档?就因为摸底考物理他比她高了两分? 这种近乎施舍般的“强强联合”,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羞辱和掌控。 她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胸腔里一股无名火在翻腾。她不想和他一组。 一点都不想。 他那副永远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姿态,他那一次次刻意的提前交卷和挑衅,都让她本能地抗拒。 然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不服输。如果拒绝,是否显得她畏惧与他合作?是否显得她没有信心在同一个实验台上与他较量?况且,王老师强调了“协作”和“效率”,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公认最强的搭档,似乎也显得不够“顾全大局”。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江羡妤抬起头,迎上贺清辞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一丝玩味和笃定的眼眸。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冰封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好。”她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冽,如同冰珠落地。 贺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带着胜利者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行,那就这么定了。贺清辞,江羡妤一组。其他人尽快组合,名单下课交给江羡妤。”王老师一锤定音,不再多言,开始讲解实验课的注意事项。 宋雅雅和谢时远面面相觑,宋雅雅凑近江羡妤,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和担忧:“羡羡……你、你真要跟他一组啊?他……他……” “嗯。”江羡妤只应了一声,重新翻开物理课本,目光沉静地落在书页上,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与她无关。只有她自己知道,书页上的铅字,此刻在她眼中模糊一片。 第一次物理实验课,主题是“光电效应及普朗克常数的测定”。 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和机油的味道。精密的光电管、灵敏的电流计、可调的单色光源、各种滤光片和连接线杂乱地摆在实验台上,像一堆等待破译的密码。 江羡妤和贺清辞分到了靠窗的一张实验台。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仪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江羡妤沉默地拿起实验手册,仔细阅读操作步骤和注意事项,神情专注而冰冷。 贺清辞则懒散地靠在实验台边,手里把玩着一块滤光片,目光偶尔扫过江羡妤紧绷的侧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实验开始。按照手册要求,需要先搭建光路,调整光源、滤光片、光电管的位置,确保光斑精准落在光电管的阴极中心。 江羡妤负责调整光源和滤光片架。她动作麻利,手指稳定,很快将光源位置固定好,选定了合适的滤光片插入。 然而,当她俯身去微调光电管的水平位置,试图让光斑完美居中时,却遇到了麻烦。 光电管底座下方的微调旋钮异常细小,而且似乎有些卡滞。她尝试了几次,光斑总是偏离中心一小点,无法达到实验要求的精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抿紧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努力与那顽固的旋钮较劲。周围的实验组已经陆续传来调整好光路的报告声,更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覆盖在她正用力拧动旋钮的手上。 江羡妤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只手干燥而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陌生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是贺清辞身上那种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此刻却如同火焰般灼烫着她的皮肤。 “别硬拧。”贺清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廓,“这个旋钮设计有问题,反向回半圈再试。”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顺手”帮个小忙。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灵巧地引导着她的手腕,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卡滞的旋钮反向旋转了半圈,然后再次向前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轻响。 刚才还顽固偏移的光斑,瞬间精准地落在了光电管阴极的正中央! 成功了! 江羡妤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热触感和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道。 一股强烈的别扭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让她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被侵入安全距离、被强行“帮助”的窘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恼怒。 “谢谢。”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视线死死地盯着那精准的光斑,看也不看身旁的人。 贺清辞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握住她手腕时那细腻微凉的触感。他看着江羡妤瞬间通红的耳根和紧绷得像一张弓的侧影,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得逞般的笑意,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不客气。”他语调轻松,甚至带着点愉悦,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拿起旁边的连接线,“电压表接哪一端?手册上没说清楚。” 接下来的实验过程,就在这种极其微妙又别扭的气氛中进行。 江羡妤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专注于数据记录和操作。她负责记录不同频率光照射下的光电流和对应的遏止电压,动作迅速,字迹清晰。 贺清辞主要负责调节光源电压、更换滤光片以及操作电压表读数。他动作流畅,效率极高,两人在核心的实验操作上,竟意外地展现出一种近乎同步的默契。 然而,这种默契的表象之下,却是无声的暗流涌动。 每当贺清辞需要递给她工具,或者指出某个读数,他的手总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或者手臂。 每一次短暂的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让江羡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记录数据的笔尖也会出现极其细微的停顿。 她只能绷着脸,假装毫无察觉,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而贺清辞,似乎乐在其中。 他欣赏着江羡妤那强装镇定的清冷面具下,因他“顺手”的触碰而泛起的细微涟漪。 看着她故作平静地记录数据,耳根那抹未褪的红晕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频率 5.20 x 10^14 Hz,遏止电压读数。”贺清辞的声音响起,他微微倾身,指着电压表的表盘。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 江羡妤目不斜视,迅速在表格里写下数字:“-1.05V。”声音冷硬。 “嗯。”贺清辞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因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唇角无声地弯了一下。 实验进行到后半段,需要绘制遏止电压Uc与入射光频率ν的关系图,验证爱因斯坦方程并计算普朗克常数h。 江羡妤拿出坐标纸和铅笔,开始根据记录的数据点作图。她作图极其严谨,每一笔都力求精准。贺清辞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白皙的手指握着铅笔,在坐标纸上流畅地标点、连线。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正好落在她低垂的脖颈上,勾勒出一段优美而脆弱的弧线。 “这里,”贺清辞忽然伸出手指,虚虚地点在坐标纸的一个点上,“这个点偏离拟合直线有点远,可能是测量误差,要不要剔除?” 他的指尖离坐标纸很近,几乎要碰到她正在描绘的线条。 江羡妤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深吸一口气,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冰:“实验数据需要尊重原始记录。误差分析在报告里讨论。”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 贺清辞看着那个小小的墨点和她抗拒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收回手,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继续绘图。 就在江羡妤专注于拟合直线,计算斜率时,隔壁实验台突然传来宋雅雅一声短促的惊呼:“啊呀!”伴随着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江羡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就在她分神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握住了她握着铅笔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再次清晰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势和直接!那只手包裹着她的手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引导着她的笔尖,在坐标纸上稳稳地画下了最后一段拟合直线! “斜率是0.413 V·s,”贺清辞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侧响起,气息温热,“计算h的时候注意单位转换。”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完成引导后便立刻松开了手,仿佛真的只是怕她分神画歪了线,及时出手相助。 然而,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包裹感,那近在咫尺的气息,那低沉嗓音擦过耳膜的震颤……这一切都像投入心湖的重石,在江羡妤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猛地抽回手,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坐标纸上。她抬起头,清亮的眼睛第一次带着无法掩饰的、真实的怒意,直直地瞪向贺清辞! 贺清辞迎着她喷火的目光,神情却依旧坦然,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疑惑,微微歪了下头:“怎么了?线画歪了?” 那副“我只是好心帮忙”的表情,彻底点燃了江羡妤压抑许久的怒火。她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为愤怒和刚才那过分的亲密接触而染上明显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 她想质问他,想骂他,但看着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以及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所有的愤怒都堵在了喉咙口。 “没、有!”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低下头,捡起掉落的铅笔,用力之大几乎要将笔杆捏断。 她不再看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在最后的计算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近乎凌厉的痕迹。 贺清辞看着她这副气鼓鼓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却还要维持高冷的猫,眼底的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地弥漫开来,如同春水破冰。 他不再逗她,退后一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飞快地计算。 最终,两人得到的普朗克常数h值高度吻合,实验报告的数据无可挑剔。 下课铃响。 江羡妤几乎是立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实验报告塞进书包,看也不看贺清辞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江同学,”贺清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在她身后响起,“报告写得不错。” 江羡妤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脊背挺得笔直,只有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贺清辞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起那份两人共同完成的实验报告。 目光扫过上面工整严谨的字迹,又掠过草稿纸上那道被江羡妤愤怒划下的、几乎要穿透纸背的拟合线痕迹。 他指尖在那道凌厉的笔痕上轻轻拂过,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当时喷薄的怒气。 “别扭。”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和兴味。 被迫合作成就get!贺少爷的“顺手帮忙”也太刻意了吧!羡羡的别扭好可爱!指尖不小心碰到什么的…嘿嘿[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指尖微澜 第6章 球场掠影,心弦微动 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和场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呐喊,如同滚烫的油锅,在南城一中体育馆内炸开。高二年级篮球联赛,理科(一)班对阵文科(三)班,比赛已进入白热化的第三节。 场上的局势对理(一)班极其不利。主力中锋在第二节意外扭伤脚踝下场,替补上来的球员明显经验不足,内线空虚,篮板被对方频频摘走。 文科(三)班抓住机会,利用精准的快攻和外线投射,打出一波12:0的小**,将分差拉大到了15分。 “防守!防守啊!”场边,宋雅雅急得直跺脚,嗓子都喊哑了,小脸涨得通红,“篮板!篮板又丢了!谢时远你倒是跳高一点啊!” 被点名的谢时远此刻正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手抢下篮板发动快攻,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地板。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对着场边替补席喊道:“不行了!顶不住了!清辞!贺清辞!救命啊!” 替补席上,气氛凝重。理(一)班的队员们个个垂头丧气,汗水浸透了球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坐在最边缘长凳上的那个人影上。 贺清辞。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球衣,背号“7”,外面随意地套着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他一条长腿随意地伸着,另一条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与场内外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额前碎发微湿,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场内胶着的战况,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电影。 听到谢时远的呼喊,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贺清辞!”班长兼场上队长也急了,跑过来,语气带着恳求,“再不上真花了!内线完全失守,外线也打不开!只有你能突进去了!” 贺清辞的目光依旧落在场内,看着对方一个漂亮的挡拆配合,轻松上篮得分,分差变成17分。场边文科班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他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扫过队长焦急的脸,又掠过替补席上众人期盼的眼神,最后,似有若无地飘向了观众席某个方向。 江羡妤坐在观众席靠前的位置。她并没有像宋雅雅那样激动呐喊,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膝上摊开着一本物理习题集。比赛激烈的喧嚣仿佛被她周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她微微低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专注地演算着一道复杂的力学题。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斜射下来,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清冷而专注,仿佛体育馆内震耳欲聋的呐喊与她毫无关系。 贺清辞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看着她那副置身事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物理题的清冷模样,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嘟——!”裁判吹响了暂停哨。 “贺清辞!”队长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算我求你了!再不上,咱们班真成笑话了!你想看咱们被文科班血洗吗?” 周围的队员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期盼。 贺清辞的目光终于从观众席收回。他看了一眼队长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和从容。 他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随手丢在长凳上,露出里面纯白的7号球衣。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紧身球衣下若隐若现,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拿起地上的篮球,随意地拍了两下。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换人。”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好!贺清辞换下王浩!”队长如释重负,立刻朝裁判示意。 当那个高大的白色7号身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上球场时,整个体育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理(一)班所在的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近乎疯狂的欢呼声浪! “贺神!贺神上场了!” “有救了!贺神来了!” “贺清辞!加油!贺清辞!加油!” 文科(三)班的队员和观众们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凝重和警惕。贺清辞的名字,在南城一中的篮球场上,代表着绝对的统治力。 贺清辞走到中圈附近,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严阵以待的对手,最后落回到己方半场,对着气喘吁吁的谢时远和其他队员,简单说了句:“球给我。”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比赛重新开始。 文科(三)班开球。对方控卫显然对贺清辞有所忌惮,运球推进时格外小心。然而,就在他试图将球传给内线队友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了传球路线! 快!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贺清辞如同精准的猎豹,预判了对方的传球意图,闪电般伸手一抄!篮球被他干净利落地断下! “哗——!”全场惊呼! 断球后的贺清辞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队友的位置,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启动,直插对方半场腹地!他的启动速度爆发力惊人,带球推进的动作行云流水,人球结合得浑然一体,几个大步就将所有试图回追的对手甩在了身后! 观众席上的江羡妤,在贺清辞断球启动的瞬间,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重重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偏离了演算轨迹的墨痕。她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大欢呼声和场上骤然提速的身影惊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视野中,那个穿着白色7号球衣的身影,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速度和气势,风驰电掣般冲向对方篮筐。他的动作矫健而充满力量感,每一步踏在地板上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与平日里教室里那个慵懒散漫、只会用提前交卷来挑衅她的贺清辞判若两人! 江羡妤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贺清辞在另一个领域展现出的、如此强悍而充满侵略性的一面。 场上,贺清辞已如入无人之境,直杀篮下。对方最后一名回防球员高高跃起,试图封盖。 面对扑上来的防守者,贺清辞没有丝毫减速,反而迎着对方跳了起来!他在空中舒展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强大的滞空能力让他仿佛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巧妙地躲开了对方的封盖手。右手持球,在身体达到最高点时,手腕轻轻一抖—— 篮球划出一道优美而精准的弧线,擦着对方绝望的指尖,“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干净利落的抢断快攻一条龙! “好球——!” “贺神!贺神!” 整个理(一)班的观众席彻底沸腾了!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顶棚!宋雅雅激动得跳了起来,疯狂地挥舞着胳膊。谢时远也激动地冲过来与贺清辞击掌。 贺清辞落地,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技惊四座的进球只是随手为之。他甚至没有庆祝,只是迅速退防,目光扫过记分牌——分差15分。 他微微眯了下眼,眼底深处,一种沉睡的猛兽被唤醒般的锐利光芒一闪而逝。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变成了贺清辞的个人表演时间。 防守端,他如同幽灵般无处不在。精准的预判,迅捷的横移,恐怖的弹跳和臂展,让他成为了对方外线球员的噩梦。连续三次,对方试图在外线出手,都被他如同遮天蔽日般的大手狠狠扇飞! “火锅!又是火锅!” “我的天!这弹跳!” “贺神杀疯了!” 进攻端,他更是无可阻挡。对方派出了两人甚至三人包夹,试图限制他。然而,贺清辞的控球技术炉火纯青,节奏变幻莫测。他或利用强壮的身体挤开防守强硬突破,或凭借鬼魅般的变向晃开空间,或吸引包夹后精准地将球分给空位的队友。 “谢时远!空位!”贺清辞一声低喝,吸引了双人包夹后,手腕一抖,篮球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穿越人缝,稳稳送到三分线外无人盯防的谢时远手中。 谢时远手起刀落,三分命中! “漂亮!”场下再次沸腾。 贺清辞仿佛球场上的绝对核心和指挥官,凭借一己之力,盘活了整个球队的攻防。他的每一次触球,每一次突破分球,每一次精准抢断或无情封盖,都引得全场尖叫连连。他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将原本一边倒的比赛局势硬生生扭转! 分差在飞速缩小。17分…12分…8分…5分! 整个体育馆的气氛被彻底点燃,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那个白色的7号身影上。他如同战神降临,所向披靡。 江羡妤早已合上了习题集。她无法再无视场上那席卷一切的强大存在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看着他如同旋风般席卷全场,看着他用绝对的实力将对手的防线撕得粉碎,看着他在激烈的对抗中展现出惊人的身体素质和冷静到可怕的判断力。 她的心脏,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手攥紧了。那不是心动,而是一种被绝对力量冲击所带来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原来,他不仅仅是在考场上拥有碾压性的实力。原来,在另一个她从未涉足的领域,他同样强大得令人窒息。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不喜欢这种被他人光芒完全笼罩的感觉,尤其当那个人是贺清辞。 比赛进入最后一分钟。比分胶着在65:67,理(一)班落后两分,但握有球权。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紧绷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贺清辞控球,在弧顶缓缓运着球。对方派出了最强悍的两人对他进行贴身紧逼,如临大敌,寸步不让。汗水顺着贺清辞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他微微喘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冷静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10秒…9秒…8秒… “包夹!别让他出手!”对方教练在场边嘶吼。 就在两人包夹即将合拢,时间只剩下最后5秒的瞬间!贺清辞动了! 他没有选择强行突破,也没有分球!只见他猛地一个大幅度的后撤步,瞬间拉开了与防守者之间宝贵的半步空间。紧接着,他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到极致,带着一种无视地心引力的美感!右手托球,手腕柔和而稳定地拨动—— 篮球划破紧绷的空气,带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和心跳,飞向篮筐! 江羡妤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手指紧紧攥住了摊在膝上的物理书页。 篮球在空中旋转,飞行的轨迹仿佛被无限拉长。 时间仿佛凝固了。 “唰——!” 一声清脆无比、如同天籁般的擦网声,响彻寂静的体育馆! 三分球进! 压哨绝杀! 整个理(一)班的观众席彻底炸裂!巨大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球员们疯狂地涌向场地中央那个投进绝杀的身影。 贺清辞落地,被激动的队友们瞬间淹没。谢时远第一个冲上去,狠狠跳到他背上,其他人也激动地拍打着他,拥抱在一起。他站在人群中央,微微仰着头,汗水浸湿了额发,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畅快而恣意的笑容,如同挣脱枷锁的王者,光芒万丈。 场边,文科班的观众一片死寂,难以置信地看着记分牌上跳动的最终比分:68:67。 宋雅雅激动得又蹦又跳,眼泪都快出来了,抓着旁边人的胳膊语无伦次:“赢了!赢了!贺神太帅了!太帅了啊啊啊!” 在这片疯狂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嚣中,江羡妤静静地坐在原地。她看着场地中央那个被众人簇拥、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白色7号身影,看着他脸上那抹恣意张扬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涌。 震撼,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强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冰冷的距离感。 他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仰望和欢呼。而她,只是这喧嚣人海中一个沉默的看客。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道鸿沟,不仅仅是在考场上的名次差距,更是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不喜欢这种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的感觉。更不喜欢,那道光芒,来自于贺清辞。 她默默地将膝上的物理习题集合拢,收进书包。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周围的狂欢与她无关。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过于喧嚣的地方。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场地中央,被队友们簇拥着庆祝的贺清辞,目光似乎穿透了狂欢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即将离去的清冷背影。 他脸上的笑容未减,深邃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暗芒。如同平静海面下稍纵即逝的漩涡。 喧嚣的庆祝还在继续。 而江羡妤已经背起书包,逆着沸腾的人潮,独自一人,走向体育馆安静的出口。 身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如同潮水般拍打着她的背脊,却无法在她清冷的眼底激起一丝波澜。 那光芒再耀眼,也终究只是对手的光芒。 仅此而已。 球场高光时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球场掠影,心弦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