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凌霄》 第1章 入梦 腐臭的稻草扎进云逸逍渗血的指甲缝,铁链深深勒进溃烂的脖颈,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喉间的血沫。他的身体早已凉透,唯有胸口处一块被血痂黏住的布料,还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闯入,牢房的门被“砰”的一声踹开,其中一人一进来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云逸逍,不做任何犹豫抱起人就快步离开,隐约听见另一人低声说了句“快走,有人追来了!” 云逸逍再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云府,自己儿时的卧房!云逸逍起身便愣住了,云逸逍清楚的记得云府已经被南屿墨氏烧了,云逸逍作为当年的见证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云氏是怎么消失的。 云逸逍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像濒死的兽类在哀鸣,的泪水顺着凹陷的眼窝滚落,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卧房门被推开,来人是自己儿时娘亲亲自给自己选的侍卫——许蔚远。而如今,他是江州许氏家主许蔚远。 屋外不少人在谈话,许蔚远没听到云逸逍发出的声音,端着药碗递给云逸逍。云逸逍瞬间戒备,许蔚远没动,依旧保持着递药碗的姿势。 “云公子,先喝了吧,疗伤的。”许蔚远道,“您身上伤太多了,要复仇也要先养好身体。” 云逸逍盯着药碗里翻涌的雾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许蔚远突然将药碗凑近自己唇边,仰头饮下一大口:“我先喝。”这个动作终于让少年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他颤抖着捧过药碗,喉结剧烈滚动时,脖颈的旧伤渗出丝丝血珠。屋外的谈话声消失了,又一人进了卧房,是个熟人,是新州砚氏托孤给江州云氏的砚春台。 许蔚远和砚春台对视一眼,出了卧房。云逸逍坐稳身子,靠在墙上,背部感受到一块凸起。砚春台已经来到云逸逍身前,坐在砚春台身旁伸出手想去探云逸逍额头的温度,云逸逍向后退,背后已经紧贴着墙,砚春台怔了怔,还是收回手。 云逸逍趁着砚春台转身收拾药碗的时候抽出那块凸起的木,他隐约记得自己在这里放了一块玉钰。 这块玉钰是母亲在自己儿时给自己15岁的生辰礼物,这样的玉钰一共四块。云逸逍找到玉钰,指尖刚摸到玉钰上的“云”字,剧烈的痛瞬间从太阳穴炸开来,云逸逍痛的抑制不住呻吟了几声,向床榻下倒去。 砚春台在云逸逍倒下的瞬间跑到床边接住云逸逍,砚春台接住云逸逍时甚至没能感受到自己怀里有人,太瘦了! 砚春台的指尖刚搭上云逸逍腕间,脉搏太过微弱。砚春台原本计划是等云逸逍养好身体再和许蔚远一起,三人去调查当年江州云氏和新州砚氏的灭门真相,约在三个月后就能完全恢复,可这突发的变故让砚春台慌了神,指尖凝聚出一点金黄色微光向着许蔚远卧房飞去。 许蔚远接到通音,放下手中的事赶来,云逸逍被平放躺在床上,脸上还冒着细细的冷汗。 “怎么回事?”砚春台摇了摇头,轻轻掰开云逸逍的手,拿出那块被云逸逍握在手里的玉钰,道:“这个。”砚春台手中的玉钰还散发着诡异的光。砚春台捏着玉珏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玉珏表面的云纹竟在他掌心发烫。他慌忙将玉珏扔在床上,许蔚远突然想起玉钰的的几个作用,其中一个作用就是用于封印记忆。 两人出了房,而云逸逍已经入梦。 梦中白茫茫一片,许久才渐渐散尽。云逸逍一手牵着纸鸢满院跑,身后人腕上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一阵一阵,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后人一袭月白广袖裙,隐约能看到有些鎏金暗纹,肤白若雪。眼角微扬,一柄剑佩在腰上,跟着放纸鸢的云逸逍。 似在蜜里浸了的羽毛般的声音响起“逸儿跑慢些,别摔着。”云逸逍没回头,答了一声:“这不有娘嘛!”话音刚落,便听到云念雪一声轻笑,明媚又温柔。 白鹤纸鸢翼间染着淡淡朱色,在空中舒展成一抹灵动的白。 云念雪倚在朱漆廊柱,理理腕间歪了的银铃,见云逸逍玩的开心笑了笑:“当心线断了!”话音未落,云逸逍一个没抓稳,牵着纸鸢的线断了。云逸逍愣了愣,云念雪起身,想去带回那飞向院外的纸鸢,云逸逍却没有动。 云念雪疑惑,走到云逸逍身旁摸了摸云逸逍的头:“逸儿不去追吗?”云逸逍只是看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纸鸢,发间银冠散发出耀眼的光:“飞了就飞了吧,白鹤本就该在天上飞!”云念雪误会了,以为是云逸逍在府中待久了,没怎么出去过想出府看看。云念雪蹲下身,捧着云逸逍的脸问:“逸儿想出去看看吗?” 云逸逍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扑进云念雪怀里闷闷的道:“想。”云念雪环住云逸逍抱起,一只手捏了个通音向天上一扔,通音自己找到了江深木。 云念雪抱着云逸逍坐在较为平坦的假山上,指尖凝出一点光飞向江深木所在的位置,待江深木回应后,声音里带着三分歉意:“府中账房新收的田契需仔细核对,你替我盯着些?”江深木的传音很快飘来:“夫人只管带逸儿尽兴,云府有我。”她望着怀中雀跃的少年,唇角勾起温柔弧度,将佩剑又紧了紧。云念雪注意到云逸逍在自己怀里伸着手挡太阳,抱着云逸逍到亭子里坐下。 安排好一切府内的事,云念雪带着云逸逍出门了。 云念雪抬手轻敲马车车辕,车铃发出清响,却见云逸逍攥着自己的衣角道:“逸儿想和娘一起走!”云念雪眼底泛起笑意,任由云逸逍拉着自己的手走向集市。 集市中心,灯笼高挂人声鼎沸。糖葫芦的摊前被围的水泄不通,中心有个大戏台,戏台周围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外围的孩童踮着脚,一点看不到戏台上的场景。 “娘。”云逸逍喊了一声,云念雪会意,抱起云逸逍挤进人群。云念雪本来不就矮,云逸逍的视线终于开阔。那戏台上喜庆的朱色幕布后转出一抹水袖,唱戏人一身鲜艳明亮的衣裳踩着碎步亮相,百褶裙如绽放的牡丹般盛开在台上,明快活泼的音响起,尾音带着俏皮的转音,踩着碎步在台上转来转去,轻盈又跳脱。时而尖锐时而又似窃窃私语,台下听众屏着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戏末,掌声雷动!云逸逍也不例外。不少人砸了些钱财上台,有人故意将赏钱朝着唱戏人扔去,云念雪垂在袖中的指尖微动,银铃骤然轻颤。几枚带着恶意砸向戏台的铜钱突然改变轨迹,叮叮当当滚落在地。云逸逍仰头时,恰好瞥见母亲嘴角若有似无的冷笑。就这样又拦了几个,一直到唱戏人收好钱离去。 天色已晚,云念雪牵着云逸逍回府,云逸逍在唱戏人离去前看了一眼,那唱戏人朝着云念雪的方向微微一颔首。 “娘,她在谢你。” “谁?” “那个唱戏人。” 云逸逍在云念雪怀中歪着脑袋熟睡,云念雪放慢脚步,避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到了府前,云念雪还没敲门,江深木的身影便开门探了出来。他见妻子一手理着鬓边碎发,一手稳稳的抱着云逸逍,裙角沾着些草屑,显然是为了早早回家抄了近道。 江深木接过云念雪怀中人,云念雪捧着江深木的脸,额头贴上对方额头碰了碰。 江深木在云念雪眼角落下一吻,低声道:“辛苦夫人了。”指尖在云逸逍发顶碰了碰又收回,怕扰了孩子清梦。云念雪替江深木理了理歪斜的衣领,银铃发出几声清响,江深木抱着熟睡的云逸逍,和云念雪一起回屋,脚步比平时慢了几分,和云念雪低声说了几句府内事务处理的情况。 “府内事务处理得为夫好累……”云念雪知道江深木下一句是什么,伸出手在江深木唇上轻轻一点,随后吻上,江深木满意了,脸上洋溢着笑。 云逸逍迷迷糊糊睁开眼。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幔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今日府内有些热闹,屋檐下风铃的声响不停。云逸逍换了青衣出门,抬手挡了挡吹来的风却在转头时看到有个坐在自己卧房门边的幼童。 云逸逍咦了一声,那幼童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云逸逍想拉这人起来,被察觉到后竟然挪了一步,抬起头,云逸逍这才看清幼童的模样。一身素衣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苍白的小脸上脏兮兮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云逸逍去灶房要了几块糕点,跑回房门口,那幼童还坐在门旁。 云逸逍将糕点递了过去,幼童饿极了,接过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云逸逍在他吃东西时挨着他坐在了身旁,等他吃完了才听到弱弱的一句“砚春台。” “砚春台?你的名字吗?”云逸逍看着砚春台的眼睛,砚春台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伸出手指尖刚接触到砚春台那团细软的黑发砚春台突然剧烈颤抖,他心下一紧,轻轻捏住砚春台的下巴,却在对上砚春台那双湿漉漉的眼时愣在原地。砚春台睫毛轻颤,沾着些泪珠,整个人脆弱的薄如蝉翼,云逸逍伸手在砚春台嘴角擦了擦,假装那里有糕点的碎屑,随后拍拍手。云逸逍捏捏砚春台的脸,砚春台没反应,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云逸逍。 云逸逍起身想拉砚春台起来,转身一看砚春台已经站了起来,眼前这个孩子比自己矮一个头,砚春台仰头看着自己,那双大眼睛此时炯炯有神,眼神没离开过云逸逍的脸。云逸逍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砚春台摇摇头,不看云逸逍了。 “你怎么来这儿的?”云逸逍问,“我没见过你,你姓砚对吗?新州砚氏的?”砚春台点头。 云逸逍正和砚春台说着话,忽得听到长廊尽头传来熟悉的银铃声,那是母亲腕间银铃碰撞的声音,云逸逍下意识挺直脊背,却瞥见砚春台像只受惊的兔子往自己身后躲了躲,小手死死攥着云逸逍的衣角,云逸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念雪已经到了云逸逍身前。“怎么了娘?”砚春台又向云逸逍身后缩了缩。云念雪看向云逸逍身后的砚春台,叹了口气道:“新洲砚氏……”听到这个地方砚春台怔了一下。“新州砚氏怎么了?” 云念雪还犹豫着要不要说,江深木已经开口:“被灭门了。”江深木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砚春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苍白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云逸逍低头,余光瞥见砚春台脚边的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一滴两滴。 云逸逍转身,砚春台扭头擦去眼泪,云念雪单膝跪地,伸手想抚上砚春台的后背,却在半空中停住,她看见砚春台向后退了一步。“春台”云念雪声音轻的云逸逍差点听不见,“你娘砚序兰把你托付给我们,让我们照顾好你,你信我们吗?”云念雪将两个孩子圈在怀中,砚春台紧绷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泪水浸透云念雪的衣襟。 云逸逍惊醒,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脊背,他死死攥着被角,指节泛白如霜,还没缓过神来。木门吱呀轻响,砚春台推门而入的,闻到空气里未散的药味与血腥味。只见云逸逍歪倚床头,浸透冷汗的衣襟半敞,苍白肌肤下青筋隐约可见,长发凌乱散落在肩头,眼尾泛红、唇色发白,明明虚弱至极,周身却萦绕着危险的破碎感。 砚春台手中玉钰光芒散去,云逸逍的状态才好了些。 第2章 北芜江氏 砚春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云逸逍这副样子坐在床上,他想问云逸逍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立刻转过身去往屋外走。云逸逍穿好衣衫抬手敲了敲床头,砚春台才回过头。 砚春台犹豫着向前走一步,云逸逍看到砚春台手中的玉钰。砚春台看到云逸逍苍白的脸色,担心道:“方才你晕过去了,现在好些了吗?” 云逸逍指了指砚春台手中的玉钰,砚春台立刻将玉钰递给云逸逍,云逸逍收好玉钰整理了下凌乱的碎发。 屋外传来敲门声:“云公子您还好吗?我进来了。”是许蔚远。云逸逍说不了话,闭着眼点点头示意砚春台让许蔚远进屋。 砚春台隔着门道:“请进。”许蔚远进了屋,手中拿着一叠卷轴,给了两人各一份。砚春台皱着眉看了其中一卷,云逸逍接过许蔚远递来的卷轴摊开在床上仔细查看。 “云公子,您身体好些了吗?”许蔚远问道,将剩下的卷轴放在桌上,云逸逍点点头伸出手,许蔚远探了探脉搏,云逸逍的身体的确好了很多。 “这都是什么东西?”砚春台看着卷轴又气又笑,云逸逍也放下卷轴,揉了揉太阳穴。许蔚远收回手,开口道:“新州砚氏和江洲云氏被灭门都和南屿墨氏关。”一时间,屋内气氛凝重,云逸逍起身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已经凉透,若是以前他定会喝一口就嫌弃的吐出来,可现在他却是一声不吭全喝了下去。 云逸逍心中默念着“南屿墨氏”他对南屿墨氏再熟悉不过,自己含冤入狱、江州云氏被灭门、新州砚氏被移出五大家皆因墨氏。 最开始的五大家族是由南屿墨氏、江洲云氏、北芜江氏、新州砚氏和西城许氏组成。已查明新州砚氏被灭是南屿墨氏所为。墨家家主墨子非在十年前的“五议”上态度傲慢不屑,轻视其他四家,导致五议不欢而散,此后再未举行。 云逸逍指尖发凉,心中烦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自己做了什么,这和云家灭门又有何关联。当年的五家如今只剩南屿墨氏、北芜江氏与逐渐没落的西城许氏。 定了定神,云逸逍看向砚春台,这才发现他脸色极差。云逸逍走近,轻轻拍了拍砚春台的背,砚春台明显一僵,云逸逍有些疑惑,是自己的安慰让他太过于感动?云逸逍又看向许蔚远,儿时起就对这个人很好奇,隐约记得许蔚远是来自西城许氏。 云逸逍看了眼砚春台的反应,对方也看向云逸逍的双眸,眼神平静却微微抖着,像是早就知道许蔚远是来自西城许氏。砚春台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开口问了句:“怎么了?”云逸逍摇摇头,轻叹一声。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是北芜江氏。”许蔚远突然出声,“江家家主江书尘与我交好,或许我们可以去谈一谈。”云逸逍闻言点点头。许蔚远抬脚往外走。云逸逍扶额快步跟上,砚春台紧跟在云逸逍身后。 三人坐上许府的马车。砚春台斜倚着车厢角落,褪色的红绳松松绾住长发,月光透过帘隙洒在他脸上,苍白的皮肤泛着病态的薄红,眉眼如刀刻般冷冽,仿佛凝结了霜雪的寒刃。云逸逍靠眼神扫过砚春台腰间悬着的玉笛,玉笛随着马车的晃动与随身长剑轻碰,发出低低的声响。许蔚远坐在云逸逍对面,身形挺拔如松,云逸逍半阖着眼,云逸逍半阖着眼假寐,余光却牢牢锁住对面的许蔚远。马车颠簸间,他注意到对方左耳晃动的蛇形耳坠,耳坠上蛇口衔着的珠子在暗处泛着微光,隐约可见云纹流转,他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摆。 云逸逍收回目光,睁眼撩开车帘,冷风灌进车厢,使原本闷热的车厢凉快了些。云逸逍看了会儿窗外夜景想开口问些什么,一回头才发现许蔚远正死死的盯着自己,被察觉到目光的许蔚远赶忙收回目光,偏过头去。云逸逍手指轻敲着膝。之前喝了药,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敲着膝的手指碰到一起,凝出通音的光点飞向许蔚远,许蔚远伸手主动触碰这点光,紧接着便听到云逸逍的声音:“刚看我做什么?”许蔚远又抬眼看向对方,云逸逍的目光落离自己三步远的砚春台身上,随即又听到一声:“北芜江氏如今的家主江书尘你与他交好对吧?” 许蔚远的目光锁定在云逸逍的发冠上,没有张嘴但云逸逍能听到他的说话声:“对。” 云逸逍还在想江书尘是谁,砚春台的声音突然出现:“江书尘,就是十年前最后一场五议时你骂墨氏大公子废物时帮忙补刀的那个。”云逸逍刚只是揉了揉眼,砚春台就已经看向自己,他记得自己的通音对象不是许蔚远吗?怎么砚春台也进通音了? 砚春台看出云逸逍眼底的疑惑,开口道:“他拉我进来的”这个“他”指的就是许蔚远,砚春台没问为什么不拉自己进通音,从靠着的车厢旁起身,坐在了云逸逍身边,中间隔了一两个身距。“为何不直接说一定要通音?”许蔚远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就算是有人跟踪偷听他们三人的对话,那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指不定还没靠近就倒下了。云逸逍沉默好一阵,最终抬手指指自己嗓子,摇了摇头。 “……”许蔚远沉默了。 “……”砚春台也沉默了,随后是一声气愤的“哈?”两人都回想了下,云逸逍自被救出来就没开口说过一次话,都是靠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许蔚远起初还以为这个云逸逍不是真的云逸逍,他的行为举止都太奇怪了,喝冷了的茶没吐,喝药还要先让递药的自己先喝,他一度以为这是墨氏的人扔来的傀儡,用来视奸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竟是哑了。 “你的抚春呢?”许蔚远问,抚春是云逸逍从小带到大的柄配剑,从救云逸逍出来后就没见过。云逸逍抬手轻拍自己的发冠,瞬间被束的规规矩矩的长发散下,柔顺的搭在肩上、背上,原本佩在头上的发冠也变为云逸逍手中一柄泛着清冷光泽的长剑,正是抚春! 与此同时,马车停了浓雾笼罩着马车。许蔚远看了眼窗外低声道:“有埋伏!”随即提剑下车,云逸逍和砚春台也紧跟着下了车。 数十道黑影从雾中现形,许蔚远和砚春台已经出手,杀进屋里。为首之人面覆精美鬼面遮着下半张脸,腰间悬挂的“墨”字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云小公子,别来无恙啊?”鬼面人声音沙哑,云逸逍听出来这人是许知言,见许知言已经逼近自己,云逸逍没太大反应。就在对方准备出手时,抚春轻轻一挑,将对方手中的剑挑开,掉在地上。 紧接着一双冰冷的手搭上肩膀,许知言听到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们南屿墨氏真是没人了,派一个废物来拦我。”许知言愣住,云逸逍不是已经被他们毒哑了吗?竟然又听到他说话了!许知言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周身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低头一看是自己肩上被抓出几个血窟窿,周围的寒气正以极快的速度进入自己体内!云逸逍再松手,许知言就被定在原地动不了了,他正想让手下的赶紧动手,转头却发现除了自己,带来的人都倒下了。 一只手搭在许知言头上,许知言不敢动了,只因为那只手周围散发着危险的冷意,云逸逍从他身后走出,手没离开许知言的头。 “是不是我在那里面太顺着你们了?会让几个蠢货觉得谁来了都可以踩我一脚?”云逸逍笑眯眯的看着许知言,“我还想去找你们呢,怎么赶着送死呢。”许知言毛骨悚然还没开口就被云逸逍一下捏碎了头,倒在地上。 云逸逍缓缓松开染血的手掌,许知言的尸体瘫软在地,如破败的布偶。他随手扯下衣角动作优雅得擦拭双手,心中默念了句“废物” 抚春周身泛起柔和的光,变为一缕一缕的流光,像蛇一样缠绕在云逸逍发间,最后汇聚、变形成发冠,银冠轻柔的收紧云逸逍散乱的发。散发时的云逸逍洒脱随性,束起发来的他清冷高贵。举手投足间都似被精心雕琢,贵气与端庄仿佛刻在他骨子里,云逸逍本来就是叫人不敢直视却又难以挪开目光的人。 许蔚远和砚春台解决了剩下的人赶过来时只看到一具尸体,许蔚远一眼就认出那是许知言,是自己名义上的兄长,他皱了皱眉“啧”了一声,云逸逍从他们赶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许蔚远的反应,看到许蔚远无所谓的态度后上前去抓住许蔚远的手,下一刻许蔚远就听到云逸逍的声音,“你不难过吗?”许蔚远不明所以:“有什么好难过的?” 云逸逍没说话了,砚春台看到云逸逍手上的血,问道:“要不要擦一擦?”云逸逍摇摇头。 三人一起上了马车。距北芜江氏尚有段距离,云逸逍靠着靠垫闭目养神,指尖还残留着未退的凉意,砚春台凑过来坐在云逸逍身旁,许蔚远依旧坐在云逸逍对面。 第3章 第 3 章哑谜 云逸逍累了,他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拉了拉车帘。冷风吹的他身体发凉,困意愈发浓重,于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云逸逍发现自己竟靠在砚春台怀里,砚春台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轻揽着他的肩,身上还披着砚春台的外衣,身旁的砚春台已经睡过去,而许蔚靠在在对面,身上盖着条许府带来的毯子,呼吸平稳。 云逸逍微微起身,寒意顿时顺着领口钻了进来,他撩开车帘的一角,细碎的雪花正飘落。云逸逍拉紧身上的外衣,一转头,许蔚远和砚春台几乎同时醒了过来。 “下雪了。”砚春台看到窗外的雪景,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还有多久到北芜?”许蔚远瞥了眼窗外,淡淡道:“到了。” 三人下了车,马车恰好停在北芜江氏府前。许蔚远给江书尘传了道通音,片刻后,府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刚进府,便听到一个少年气十足的喊声:“哥!你又这样!”语气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却又藏着几分雀跃。 三人进了议事厅,江书尘刚坐下,脸上还带未褪的笑,见他们来了才敛了些,转为几分郑重。三人依次落座,云逸逍和砚春台挨着坐在江书尘对面,许蔚远则坐在离江书尘一个座位外的位置。 “他坐这么远做什么?”云逸逍正暗中与砚春台通音,砚春台立刻回应:“那个位置是江书尘弟弟的。” 弟弟?云逸逍从未听说江书尘有弟弟,念头刚落就听砚春台补充道:“是刚14岁生辰刚过被认回来的,名叫江清舟。”难怪云逸逍和云念雪参加五议时没见过江清舟。 “各位驾临寒舍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江书尘笑着举杯道,喝着茶,“方才家弟顽劣,各位见笑了,还请不必在意。”云逸逍微微颔首。许蔚远随即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此次前来是想请江公子助我们一臂之力,收集南屿墨氏暗中操作,导致云氏和砚氏灭门的证据。”云逸逍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水滋味尚可,云逸逍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江书尘脸上,直到许蔚远话音落地。砚春台则在一旁看似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的雪景。 说来也怪,在场的四个人中两位是家主,另一位与江书尘关系匪浅,而云逸逍只是个刚出狱哦不,是被劫出来的,此刻却显得异常松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江书尘脸上的笑淡了些,放下茶盏,长叹一声:“南屿墨氏啊……” 许蔚远修长的手在桌上无心的敲击着,静待下文。 江书尘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此事有些难办。”砚春台闻声收回目光,云逸逍也放下了手中茶盏。 “即便收集到的证据再完整,恐怕也无济于事。”江书尘语气凝重,“南屿墨氏如今只手遮天,先不说证据是否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真要对上,你们恐怕也难以抗衡。”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江书尘脑中响起:“什么意思?”是云逸逍的声音,却并非从云逸逍口中传出。 江书尘一愣,随即看向许蔚远和砚春台:“云公子这是……为何不直接开口?议事厅外不会有人偷听”议事厅外有结界,外人听不见屋内谈话。 得知云逸逍哑了后,江书尘并不意外:“我早知他们会借此对云公子下毒手,却没想到会这么早……” 这么早?难不成这事还有晚点的可能? 云逸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管这些,先说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江书尘定了定神,缓缓解释了起来。 “南屿墨氏在八年前便明着针对其他家族,西城许氏早已投靠南屿墨氏,说好听点是投靠,说难听点就是给南屿墨氏当狗。北芜江氏前几年被南屿墨氏“光顾”了,这一“光顾”江氏险些覆灭,成了仅存的南屿墨氏与西城许氏的垫脚石。” 他顿了顿,继续道:“北芜江氏损失惨重,甚至有传言说清舟已经死了。”提到此事,江书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在下对这种流言深恶痛绝,早已暗中派人调查,警告散播者闭嘴。江氏能在近十年内重新站稳脚跟,已是侥幸。”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书尘起身,道了句:“抱歉,容在下去处理些事,失陪片刻。” 话音未落,他拉开门,一个少年就踉跄的倒下,江书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随即,云逸逍便听到江书尘低声唤了两声“阿舟” 想来这人就是江书尘的弟弟江清舟了,云逸逍转头默默打量着江清舟,只见少年头埋在江书尘怀里,身子微微颤抖,似是脱力,又带着几分委屈,江书尘牢牢的抱着他,回头对三人道了句:“暂时失陪。”便将江清舟打横抱起。 少年身形单薄,被江书尘稳稳抱着,原本紧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脸颊贴着江书尘的衣襟,露出的耳尖泛着红。江书尘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眉宇间凝重淡了些,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转身时脚步放轻,匆匆往卧房的方向去了。 议事厅内比较暖和,云逸逍脱了外衣向许蔚远点点头示意自己去看看怎么回事,许蔚远向江书尘传了道通音,在征得江书尘的同意后云逸逍便去了江清舟的卧房。 云逸逍轻叩几下门。直到听到江书尘的声音:“请进。” 云逸逍进了屋。江清舟躺在榻上,江书尘一手搭在江清舟腕上把脉,把出结果后江书尘神色暗了暗。 “你弟弟是怎么了?我们刚进来时他还生龙活虎的。”云逸逍的声音响起,此时的江清舟已经昏睡过去,江书尘愣了愣,道:“怪我。” 怪江书尘做什么? 云逸逍不解道:“你做什么了?”江书尘探了探江清舟的呼吸,又摸摸江清舟的额头,有些烫。 “我做了件天理难容的事……”江书尘道。云逸逍走到床榻边,看了看榻上的江清舟,脸色苍白,唇边带了些红,平躺在榻上,毫无生气。云逸逍想了下自己遇到过的病状:“失魂症?”江书尘神色凝重,过了会儿才叹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失魂症,顾名思义便是灵魂残缺之人,说直白些,便是同半死不活一样。患者偶尔会如常人般鲜活灵动,但大多时候更像木偶般反应淡漠。而一旦他们有过一段如正常人般充满生气的时光,没多久便会陷入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 原本得了失魂症的人本就没什么活人气息,像江清舟这样的实属异数。又或者,他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他本该是个早已逝去的人。可诡异的是,死人是不会得失魂症的,这其中的矛盾,连云逸逍也参不透半分。 江书尘看云逸逍看不出什么,握紧了江清舟的手,垂眸看着江清舟的睡颜,道:“云公子先回吧,在下再照顾会儿清舟,过会儿就来。”云逸逍看着江清舟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了议事厅。 砚春台在议事厅门口等云逸逍,一见到他便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衣给云逸逍披上,又自然地握住云逸逍的手,感受到云逸逍指尖凉的像浸了冰便不松手了。 “江公子那边怎么样?”砚春台轻声问道,云逸逍拉紧身上带着暖意的外衣,两人通音交流。“江公子的弟弟患上了失魂症。” 砚春台听到这个病症猛地一怔,眼神有些闪躲。云逸逍捕捉到这细微的异样,抬眸看向他,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砚春台回过神来声音轻的几乎要被风卷走:“抱歉……” 云逸逍还是听到了,他抬手,像小时候砚春台犯错时那样摸摸对方的头。砚春台愣住了,鼻尖一酸,莫名的泪意涌了上来。云逸逍察觉到他的颤抖,顺势将人圈进怀里,低笑:“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被抱住的瞬间,砚春台再也忍不住,无声啜泣起来,肩膀轻颤,哭声中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像沉在水底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许蔚远从议事厅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比云逸逍高出小半个头的砚春台此时正乖乖的缩在对方怀里掉眼泪。他脚步一顿,默默转身,背对着门轻咳一声: “屋里炭火要灭了,我去添点……”说着便转身回了厅内,掩上半扇门。 回到议事厅没过多久,江书尘带着一身药味返回,坐回原本的座位上。 “方才说到哪儿了?”他落座,重新倒了盏茶。 许蔚远抬眸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江氏被墨氏‘光顾’后,江氏在十年内站稳脚跟。” 云逸逍喝着茶,砚春台在云逸逍边上,时不时望他一眼,过一会儿又去牵他的手,云逸逍没有拒绝,默许了这个之前在自己怀里哭的弟弟寻求安慰。 “别闹。”云逸逍向砚春台通音,话虽如此,却没有抽回手。 砚春台以为他生气了,便老老实实坐着,不再动了。 江书尘喝了口茶,开口道:“墨氏从十年前那场五议上就有了吞并四大家的想法,最开始他们找的是新州砚氏。”他看了眼砚春台,继续道,“因为砚家家主坚决反对,墨氏便直接对砚氏下手。墨氏便在砚氏管辖范围内挑了个人多的地方行凶,趁着砚氏大部分人被派出去救人时,一把火烧了砚府。”江书尘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砚春台沉默片刻,开口补充道:“新州砚氏守府的人少,才被钻了空子。我娘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让歹人一刀封了喉。”他声音很轻,尾音带着颤。 云逸逍能感受到身边人紧绷着身体,方才被牵着的手反握住砚春台的手,冰凉的手让砚春台颤了颤,他侧头去看了眼云逸逍,缓了缓情绪。 江书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砚氏的事就先说到这,云氏的情况……”江书尘目光扫过三人,“三位都很清楚吧,墨氏又一次趁虚而入。” 云逸逍神色凝重地点头,感觉到砚春台情绪平复些后便松了手,对方察觉到他松手,愣了一下。 许蔚远把玩着耳饰上的蛇形吊坠,和云逸逍暗中通音。 “许知言死了。”云逸逍抬头看看许蔚远的反应,见他毫无波澜,又问,“你不难过吗?”许蔚远抬头坦荡回望,回音道:“为他心疼做什么?我被西城许氏赶出来,大半是他的功劳。”云逸逍听罢沉默。 “江书尘”许蔚远出声,在江氏主人面前直呼其名,这实属大逆不道。江书尘脸色果然一沉,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静待下文。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会忘吧。”许蔚远淡定地喝茶。 江书尘愣了愣,面色不悦,开口道:“我做了什么,也和许公子无关吧?” 许蔚远闻言,反问:“你不觉得很过分?” 江书尘回他道:“你不也尝到甜头了?”说罢又瞥了眼砚春台,砚春台还沉浸在云逸逍收回手的低落中。江书尘暗自无语。 云逸逍有些听不懂了,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又和砚春台通音问他:“他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砚春台低低的声音传来:“阿逍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云逸逍瞥他一眼,没再追问。 一个两个的打哑谜,有什么事连他都不能知道的? 还没等他问出下一个问题,砚春台忽然:“阿逍,我冷。”冷吗?云逸逍伸手覆上他的手,明明暖的很。但一抬头对上砚春台泪汪汪的眼,云逸逍将原本想说的话收敛了些。 云逸逍问道:“这不是挺暖和的?” 砚春台还是固执重复:“冷,好冷。”眼看着他要哭出来,云逸逍只好凑近,揽着砚春台的肩往自己怀里带。 “暖和些了吗?”云逸逍身上还披着砚春台的外衣,“要穿外衣吗?”说着就去解身上的外衣,给砚春台披上。 许蔚远还在和江书尘打哑谜,丝毫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砚春台被云逸逍揽在怀里,靠近云逸逍,轻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方才的委屈就渐渐散去了。砚春台抬眼看到云逸逍正望着许蔚远与江书尘的方向,眉头微蹙,伸手拽了拽对方的衣袖。 云逸逍低头看他,见他眼角泛着红,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心头软了软,抬手擦擦对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那边的江书尘被许蔚远的话堵得脸色发沉,指尖叩着桌面沉声道:“许蔚远,议事厅可不是什么逞口舌的地方。” 许蔚远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我是尝到了这件事的甜头,但你觉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指尖把玩的蛇形吊坠“缠”在手上,“说到底,这事会变成现在这样,源头还在你身上。”云逸逍记得许蔚远出发前不是说和江书尘关系交好吗?怎么感觉两位能当场吵起来? 江书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对面的砚春台和云逸逍,扶了扶额道:“我看他挺满意现在这样。”云逸逍能听出来,这个“他”是指砚春台,不禁看了看怀中乖乖小憩着的人,完全想不出他能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扯上关系。 方才两人争执时,云逸逍已顺着思绪理出些头绪来,这玉钰应当是有四块,可自己目前手上只有一块。另外三块分别给了谁他有些记不清了,但其中一人的轮廓倒是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江公子。”云逸逍唤道,“玉钰。”他一手轻拍着砚春台的背,另一手抱着砚春台。 听到这两个字,江书尘愣了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从袖中暗袋里拿出一块玉钰,玉钰上的“云”和云逸逍手上的那块一模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光。他将玉钰递了出去。 许蔚远瞥见玉钰,起身道:“我出去透透风。”说罢便推门离开了。 砚春台没真睡,听到云逸逍向江书尘要了玉钰,便坐直身子,将外衣给云逸逍重新披了回去,顺便帮云逸逍理了理衣襟。 “砚公子不出去走走?”江书尘问道,一边起身关上门窗。 砚春台声音带着些沙哑:“我在这儿守着。”说罢,竟反过来将云逸逍揽入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道:“冷。”砚春台儿时也经常对云逸逍这样撒娇,云逸逍已经习惯了,顺手理了理砚春台耳边碎发。 江书尘见状,只觉不忍直视,干脆也出了议事厅,往江清舟卧房的方向去了。 云逸逍指尖在玉钰上的“云”字上轻抚,一股暖意渐渐晕开来,这次竟然毫无痛感。他再次倒了下去,正好靠在砚春台怀里。 砚春台低头,下巴抵在云逸逍发顶,轻轻替他顺了顺发。 云逸逍再一次入梦。 而卧房中,江清舟的情况似乎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