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可饮》 1、穿越 深夜十点的市中心,依旧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几人醉醺醺地勾肩搭背,步伐晃荡地从饭店前台走出,其中一人突然回头张望,望饭店里看了几眼后想转身回去,却被另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拽住。 “干什么,不想回家?刚刚的酒喝得不够尽兴?”高个子的男人没好气地问,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惹得周围人都转头看向他们,那人见状只能停下脚步,颤巍巍地走回去,凑近低语道,“松哥,那小子酒喝多了,跑去厕所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怕他出事……” “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一掌拍在对方肩头,被称作松哥的人笑着点起一支烟,“那姓严的小子嘴倒是利索,喝酒也爽快,李源那个富二代自己吊儿郎当,招人的眼光倒是不错,那小子说话我爱听,可惜跟了这么个有钱的败家子。”说罢,拽着身边人就往自家车里走,“走吧,我这代驾都等半天了。” 饭店的厕所内,男人正半跪在洗手台旁,领带被胡乱扔在一边,身上的西装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他吐了一阵,现在才缓过神来,颤抖着胳膊,好不容易撑起身子,衣服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男人眼前泛着点点白光,手指点了好几下才按准了接听键。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混合着电话那头的歌舞声与打碟声,对面的人说话大声,震得男人耳朵生疼,“严深啊,还得是你,这笔生意才谈得拢,我爸这些酒肉朋友那么能喝,我可撑不住,一个个目光短浅,为了这么一点点利润……” “好了李总。”严深头疼得厉害,对面传来的声音更是让人烦心,他用冰凉的手拍了拍脑门,扯开了刚刚的话题,“我明天休息,顺便想多请两天假回孤儿院看看。” “好,你去吧,我们这么多年同学,别跟我客气。”对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严深望着手机逐渐变黑的屏幕发出一阵苦笑,自己不知道帮这个富二代干了多少活,才换来这么一个经理的位置,可谁让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除了严院长以外孤苦无依,没有一个亲人。 不过好在,他一向乐天知命,想起院长几小时前发短信告诉自己,说他给孤儿院孩子们买的礼物都已经到了,孩子们看见那些东西都很开心,他就觉得现在都一切都算值得。 严深看了眼时间,快11点了,他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想着反正明天就回去看他老人家了,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的好。 说起院长,严院长人如其名,平时说话做事都严厉得很,但也确实是位负责任的好人。当年对方是在孤儿院门口发现的他,那是个暴雨天,还是婴儿的严深全身被雨水淋湿,瘦瘦小小的裹在襁褓中,被院长收养后,院长希望他能健康的活下去,起名“严生”,但严深一直觉得这名字怪怪的,直到长大后,先斩后奏改成现在的名,院长知道这事还气了他一阵子。 严深脚步虚浮,胃也开始隐隐作痛,头突然发蒙,刚想着怕不是最近熬夜太多,身子就不自主地向后仰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他倒在了地上,直到耳边传来刺耳的人声,伴随着后脑一股温热,他唯一能动的眼睛瞥见洗头台角上那一抹鲜红,他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这回不死也要废半条命,眼前越发昏暗,他心想,本来的假期算是彻底泡汤了,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只怕住院…… 不知过去了多久,严深的意识逐渐清明,他后脑疼得厉害,眼皮重得睁不开,耳边传来不知是谁发出的哭声,正想着一定是医护人员来的及时,救了自己一命,一睁眼就看见身边站着个瘦弱的小男孩,眼瞅着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宽大的、不太合身的深紫色长袍,眼睛被他自己搓地通红,见严深醒来,先是一惊,紧接着跪下身磕了好几个响头。 “上天保佑,王爷没事。” 严深以为自己听错了声,挣扎着想起身,只见那小家伙迅速地靠过身子,半弯着腰将手递了过去,毕恭毕敬地扶住了严深。 盯着那小家伙袖口上暗青色的缠枝纹,他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那些模糊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严深微微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情绪,“善荣?” “奴才在。”眼前的人把头低的更低了,“都怪奴才不好,王爷去后山打猎,奴才应该跟着,奴才现在是死不足惜,还望王爷恕罪。” 严深没有接话,依着善荣的手缓缓站起身子,他观察者周围的一切,走了几步便停在了那面六扇的屏风前,扇面上是常见的山水,一只白鹤伫立在水边,水边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远处怪石嶙峋,光秃秃的山,山涧一道瀑布,一泻千里,严深并不懂画,但他却觉得眼前的屏风看着舒服顺眼。 “王爷,是这个屏风有什么问题吗?”善荣的话打断了严深的思绪,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善荣以为严深要发怒,自顾自地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下倒把严深下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见对方像刚刚一样跪了下来,嘴里不断重复着奴才该死。 “我没……”严深张开嘴,细想了一下又改口道,“本王没怪你,起来说话。” 看着善荣缓缓起身,严深逐渐明白过来,自己还清醒,肯定是没疯,根据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看,虽然很难相信,但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而这个原身,应该就是昨晚李源发给自己的小说里的一位王爷,而且还是位反派王爷。 李源作为富二代,每日除了招猫逗狗,还喜欢没事看看网络小说,正巧着遇见和严深同名同姓的人物,非赶着要大半夜的发给他看。 严深平日里忙得很,对这一类耗时的小说并不感兴趣,但是架不住对方老是骚扰询问,还是点开看了两眼,发现这个王爷本是皇后所生,但皇后在生公主时因难产过世,从此后宫便由皇上的陈贵妃管理,贵妃管理几年都算妥帖,皇上也有再立新后之意,陈贵妃温婉和善,又生育三皇子,本是最适合的人选,可原身从小性情暴躁,得知此事之后,小小的年纪竟一人提剑擅闯后宫,拿剑威胁贵妃。 皇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即写了诏书,封了原身一个淮王,划了块封地,又命人带了几个奴才,两位文武老师,直接把人扔到了这里。不过此事之后,皇上就再没有提过封后之事,大臣与贵妃也都没再过问。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来此,告知回京娶亲之事。严深想到这里,自然就记起那个将来会成为淮王妃的哥儿——于沉月。 这个世界不止有男子和女子,还要哥儿。哥儿虽是男子的身体,却有着生育子嗣的能力,身体的不同,也注定他们的地位要低于男子,不能够为官做宰;虽能生育,却不同女子,怀孕的机率更低并且生育的风险更大,所以富贵人家和官宦子弟,很少有娶哥儿做正妻的。 于沉月本是皇上定给三皇子的侧妃,饱读诗书,既能弹得好琴,又画得一手水墨丹青。只可惜家里遭难,其父被人陷害流放,家里被抄,于沉月本应一同流放,但其已故的母亲是太后母家的养女,太后听闻此事,不忍他一个哥儿被流放,便求皇帝让其留在京城,皇帝念在于家多年尽忠,便同意了。 后来的故事,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沉月沉月,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注定要西沉。 他被三皇子退了婚,转而被皇上定给了原身,原身待他不好,他很快在王府里生了一场大病,身子弱到不能生育,原身自然不愿再多见他一面,便将他彻底冷落,转眼就被小说里的主角迷住,再后来,坏事做尽,东窗事发,他作为王妃自然是同原身一起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可原身还不打算放过他,认为他不祥,将他以十两银子卖去了青楼,他以死相逼,却被原身打晕,直接被老鸨带人扛走。 之后的事情,小说也没有再写,严深看到这里,本来深夜该有的困意全消,他感叹书中人物悲惨的命运,放不下这个于沉月,还往后翻了好几章,又去网上搜了一搜,发现确实是戛然而止了。 严深想到这儿,不自主地叹了口气,善荣以为是王爷还在怪他,又跪了下来,不说话,头低着,身子在不自觉的打颤。严深知道,原身的脾气很差,善荣从小就跟在其身边,自然没少受罪,可原身已经不在了,在他刚刚自以为是的狩猎活动中滚下山坡摔死了,现在这副身子是自己的了。 亲自将善荣扶起,严深帮他理了理衣角,抖落掉上面沾着的灰尘,“这次的事是本王不对,不该不听你劝阻冒雨去后山打猎。” “以前,本王待你不好,难为你跟我这么多年,还留在封地吃苦。以后本王会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喜怒无常,拿你们奴才出气了。” 善荣到底还是个少年,听到以前嚣张跋扈的王爷这样说话,还亲自帮自己整理衣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呜咽着王爷的好,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了衣服袖子上,全然把之前原身的恶抛在脑后。严深看他这样反倒是无奈地笑了,想来倒是很快得了个单纯且忠心的人。 严深看向窗外,外面是一片已经入了秋的景象,他明白,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以前所经历的一切,他都必须讳莫如深,不再提起。 他转过头来,看着还红着眼的善荣,忍不住露出笑容,轻声问道,“善荣,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京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回京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与封地的萧瑟凄凉不同,刚刚入秋,京城内却还是一副夏日才有的热闹景象,只是近日的街边多了些关于皇家的闲言碎语。 “听说,那于家的哥儿,本来要跟于太傅一起流放,结果皇上可怜他,把他留下来了,可惜被三皇子退婚。”路边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娘一边干活一边和客人闲聊,手上的活不停,这嘴里的话也不断,“三皇子如今正得皇上欢心,前几个月被派去南方赈灾,最近又将主持科考,告示都出了。” “就是,虽说又被皇上赐了婚,说是赐给王爷,可到底不是养在京城的,说是正妻,可他这种戴罪之身,那王爷要是什么好人,还能轮得到他?” “那个王爷被皇上留在封地这么久,想来也不会多受皇上的重视,虽然皇上宠爱先皇后,但也过去好多年了,宫里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那个哥儿跟着他,以后说不定还要吃苦,听说皇上把他们家抄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可怜一个哥儿独自留着京城。” 铺子里的顾客你一言我一语,只见本来排在人群后面的一个小丫头猛地冲上前,将手里的铜板没好气的扔在桌上,故意很大声地喊道,“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天子脚下,议论皇子,只怕你们说错些什么,被有心人听去了,多少个脑袋都不够被砍的!” 众人听到这话,大部分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人还在自顾自地窃窃私语,小丫头也不管,跟老板娘要了两个肉包就转身离开。 只见那个小丫头故意绕远路,拐了好几个弯,才回身转进一座宅子,那宅子已经没了牌匾,内宅里的花草也几乎全部枯萎,虽然败落,但还算干净。 小丫头提着裙摆走进最里面的屋子,看见床上咳嗽的人这才红了眼眶,却又不敢落泪。她知道自家公子是受了苦的,老爷流放,自己被退婚,如今又要嫁给那本远在千里之外的王爷,公子在她每次出门前都交待她,不要与他人争吵,徒生事端,可这次她实在没忍住才会在街上与人辩驳两句。 “金珠……咳咳……你回来了。”床上的人坐起身子,金珠赶忙将手里的包子放在桌上,熟练地倒上一杯热水递了过去,这才暂时止住了咳嗽声。 那人纤细的手腕内侧,有一个浅红色的五瓣花胎记,那是每一个哥儿出生时就有的,就是这个印记,把哥儿和男子区分开来,有印记的哥儿,不能为官做宰,只能像女子一样,嫁给他人,相夫教子,甚至还有很多哥儿因为较差的生育能力而被夫家人羞辱。 “公子,你这身子……”金珠欲言又止,轻轻拍着于沉月的后背,“大夫都说,公子是忧思过度,这样对身子不好,公子你要放宽心才对。” 于沉月扯出一丝笑意,反过来安慰金珠,“你放心,我没事的。”随后抢在金珠说话之前,指了指她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你以前常说,食物还是要趁热吃才最好,凉了就不好吃了,既然买了包子,这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吃饭重要。” 金珠见状,只能作罢,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主仆二人默默相对,一同吃着手里的包子,于沉月吃了两口就咳嗽起来,喝水也不见好,无奈放下了手中剩余的半个包子。 金珠也没办法,公子的病是心病,他们手里的钱不多,京城大夫收价贵,看了几次,于沉月便让她算了,以后不要去找了,说看不见效果,不如把钱省下来,金珠何尝不知道公子的心思,她可怜公子,他们出的钱少,只怕拿到的药也是偷工减料,万一公子落下病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她站在门后偷偷地抹泪,秋天到了,她不希望她家公子也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凋零。 严深此时正瘫坐在躺椅上,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即便是大学期间,也会为学生会和社团的事情不断奔波,大学毕业之后为了赚钱他更是拼命,可如今做了这个闲散王爷,每日除了与还留在自己身边的莫其康切磋武艺,就再没有任何让他心烦的事情了。 这莫其康是原身母家的人,算下来严深还要叫一声“舅舅”,两人年纪相仿,当年莫家家主不放心原身,求皇上让其陪在原身身边照应,一同读书写字,学习骑马射箭。 虽一同生活多年,但两人始终不太对付,那日就是因为一点琐事,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原身不顾大雨去后山打猎,这才伤了脑袋。这下可吓坏了莫其康,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知道他虽嘴上不饶人,但血浓于水,是真心待原身的,于是他先道了歉,而后也保证改进,这反而惹得莫其康不好意思起来,这些日子严深又毫无王爷架子,两人也逐渐缓和了关系,变得更加交心。 很快,京城的消息来了,和小说中一样,让严深这个淮王回京,皇上已经命人建了府,准备迎娶于家的哥儿过门。 莫其康看着和善荣高高兴兴一同收拾行装的严深,顿觉一股无力之感,他伸手拉住严深,用着他每年回去探亲时,那些长辈嘴里听来的口吻说道,“你这一摔,人是变得谦逊了不少,可是怎么感觉也变得呆傻起来?那个于沉月,他父亲是于太傅,是三皇子的太傅,现如今他可是你三弟不要的人,这门亲事怕是对你不好,我看回去之后你还是和皇上说几句软话,赶紧退了这门婚事。” 严深听完,非但不生气,倒笑了起来,顺手将收拾好的两个包裹交给善荣,揽着莫其康坐了下来,“我倒觉得挺好,那于沉月听说是有名的才子,想来父皇再怎么不喜我,也不会把不好的人嫁给我,至于他被退过婚这事,不是他的错,我也不在乎。” 莫其康见他这样想,便不再多言,走之前夸了他两句,说严深身上有了几分先皇后的影子,严深默然,随后便借着由头开口询问了些关于先皇后的事情。莫其康知道的不多,但人人都夸先皇后的好,他之前在家也经常听家里的长辈夸赞,也叹惜,好人不长命,先皇后离开的太早,成了皇帝的朱砂痣,所以以前对原身,这位二皇子也格外的疼惜,只可惜原身自己不争气,犯了大错被罚到此处。 严深回忆里关于先皇后的事情并不多,这位皇后离开的太早,原身的记忆很零碎,音容笑貌,都很模糊,但想来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回京之路遥远,日夜兼程,也花了小半个月,严深不是第一次骑马,养好伤后没几天他就与莫其然再次进山打猎,熟悉这副身体,但没想到这次回京要让他在马背上颠簸这么久。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坐在马车里看风景就行,奈何山路崎岖,马车摇摇晃晃,他几次被摇的头昏脑涨,干呕不止。 这次回京的马车也小,车内空气沉闷,他身上湿哒哒的,空气仿佛长了脚,拽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松手,莫其然笑他金贵,自掏腰包在路过的驿站里买了一匹快马,严深无奈,在驯服马匹和继续晕车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严深自觉已经驾驭了这副身体,他能骑马,能拉弓,能打猎,还能和别人过几招拳脚功夫,他知道,进京后不久就是秋猎,这是原书中原身和主角攻的第一次见面,他虽不在乎,但也不想在秋猎上出丑,原书中他会被一只猛虎惊的摔下马,他深知,若不想同书里写的一般,自然要精进些武艺。 终于是到了京城,看着那高耸的宫楼,严深快步下马,将缰绳交给从马车上下来的善荣,城门前的士兵恭敬地叫了一声“参见王爷”,随后一穿着华丽的妇人走上前来,那人年纪约四五十岁,但体态端庄,笔直的腰板,梳着宫人的发髻,在严深面前微微俯身。 “王爷,太后有请。” 严深真正的,第一次踏入这皇宫,那妇人在前面走着,严深独自跟在她的后面,善荣被他先打发回王府收拾,莫其康则是回了莫家,他一个人面对路过的宫女太监,他们个个低着头,手里拿着宫里物件的人,都不敢用正眼去和他对视。 他能感受到这副身体传来的紧绷感,他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如果不能适应这副身体,只怕他会和原身一样,迎来悲惨的结局。 虽然他原书看得不算多,但好歹知道一些,想到这儿,严深跟在妇人身后的步伐逐渐轻快,既来之则安之,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还怕什么呢? 穿过不知几重门,他们才停下脚步,严深停在门口,那妇人进去通报,随即一个低沉的女声传来,那声音急切地唤他进去。 他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得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地面上,那声音越发急促,也越发的清晰,严深朝里面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老人被刚刚带路的妇人搀扶着走出,她梳着高髻,头上戴着纯金手工打造的发簪,最上方嵌着一颗东珠,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贵气,而刚刚的响声,则是对方手中那玉石作柄的红木手杖所发出的。 “皇孙拜见皇祖母。” 严深不慌不忙地跪下,眼前的老人与原身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合,这些年太后明显苍老许多,腿脚也有些不便,但仍然精神矍铄,耳目清明。 太后有些惆怅,哽咽着命人将严深扶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不在身边的孙儿,“好孩子,回来就好,哀家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母后何必为这个家伙伤神,依朕看,他这家伙未必明白母后您的苦心。” 身后突然传来两句轻笑,紧接着严深耳边传来一片跪倒之声,他没有因为皇帝的几句话就像原身一样赌气叫嚷,甚至最后和皇帝大发雷霆,反而是依照规矩,再次缓缓地跪下身子。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没有像太后一样让他起身,反而走在太后身边,扶着自己的母后坐下,仿佛看不见跪在地上的他。天子的不语和严深现在的窘迫,让身边的一群奴才和宫女也无人敢移动半分,都跪在一边,宫里顿时一片沉寂,一定要仔细去听才能听见众人微弱的呼吸声,这宫里,仿佛就连呼吸这件事都好像无法大胆去做。 “淮王起来吧。” 皇帝看似无心针对,说完就让人赐了坐,严深这才看清那皇帝的真容——这北麟国的帝王,半靠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身着明黄的龙袍,胸前是五爪金龙,那龙口衔明珠,双目睁圆,北麟帝嘴角似笑非笑,两颊因为年岁渐长而有些凹陷,他眼窝深邃,眼角狭长,额头与眼角的几丝皱纹加重了这位帝王的威严。 他盯着严深,好像要用眼神把他盯出一个洞。先帝早逝,他十几岁称帝,如今已经在位数十年,他自信什么人的心思都躲不过自己的眼睛,更何况是这个早离京城,不受管教的儿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3、于府 北麟帝就这样一直盯着严深,却一语不发,他拿起茶碗,用盖子轻轻挑开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嘴里先是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将茶碗轻轻放回了桌上,这才对着严深开口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招惹事端,如今你已二十五岁,不再是六七岁的孩童,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胡闹。” “儿臣明白。”严深知道对方在提醒他小时候犯下的错事,他自然不可再犯,知道结局的他明白再次冲动的下场,“儿臣一定时时自省,不会辜负父皇的期盼。” 北麟帝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嫡长子,微微点头后将朝向太后,“母后,你这宫里的茶不错,好像是今年开春新贡的茶叶?” “皇帝又在说笑。”北麟帝的回答显然惹得太后不满,太后能从他的话中听出对严深刚刚的表现十分满意,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儿子是天子,倔得很,这么多年从未改变,不怎么和身边的人说些亲近的话,不然也不会就这么一怒之下把亲儿子送出去这么久,“这茶,哀家已经喝了半年之久,况且你也不是今年第一次向哀家请安。” “是嘛,可朕每次来,都觉得母后的茶叶有些不一样。”北麟帝假装听不出太后的弦外之音,站起身,语气比刚刚缓和了几分,朝严深扬了扬下巴,却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你先回府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严深求之不得,赶忙告退离开,太后命之前那位妇人送他出宫,此时严深才想起,还未曾知道妇人的名字,他跟在后面,小声的询问,那妇人只说自己姓陈,以后叫她陈嬷嬷就行,未能告知其全名,严深也没有追问,只是在出宫门时,向陈嬷嬷行了个礼,感谢她带路。 出了宫门,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自己的府邸,天色渐晚,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此时他顾不得自己王爷的身份,叫上整理库房的善荣就往于府赶,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于沉月,这个让他心心念念好久的哥儿。 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还好善荣聪明,叫上刚被皇帝派到王府来的另一个小太监——李廷,他本是宫里的采买太监,如今被派到了王府和善荣一同管事,人机灵,对京城也相当熟悉,带着二人在街上转了几个弯,就找到了如今破败的于府。 他跨过门槛,往院子里走去,在外院走了两步,竟有些不敢往内,这院子太沉寂,没有一点人味,这个于府,早就不是之前那个门庭若市的太傅府了。按照小说,此时的于沉月已经被“困”在这里半年多了,他停了脚步,只能听见萧瑟的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以及地上稀疏的落叶被风卷起的声响,天色越发昏暗,天边的那唯一剩下的一抹橙黄,并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反倒是添了几分寒。 “你们是什么人?”金珠一走出内院,就看见几人站在外院中,她正急着,公子不知怎么,下午突然地发起热来,浑身滚烫,这会儿还不见好,她正准备出门去请大夫,刚从最后的那一点银子中抠出一些,就看见严深他们,陌生人突然闯入,想来不是什么好人,她自然是要赶人的。 “大胆!这是淮王!”李廷在宫里当差久了,反应极快,迅速地报出了严深的身份,“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谁知金珠根本不信,以为是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冒充,来看他们公子的笑话,抄起旁边的扫帚就冲了过来,“呸,哪里来的泼皮,以为穿一身好衣裳就能冒充王爷了?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罪!” 瞧着人已经冲了过来,严深一个侧身躲过,紧接着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到手,还没热乎的王府令牌,伸手递了过去。 金珠到底是从小跟在于沉月身边的丫鬟,见过些世面,拿起令牌掂量了几下,看了眼上面的图案花纹,立刻腿软跪了下来。刚要谢罪,严深就打断了她,问她可知于沉月近来如何,金珠一听,心里委屈翻涌而上,忍不住哭诉道,“王爷,奴婢金珠,是公子的贴身丫鬟,我们公子可受了大委屈,如今正发着热,在床上躺着,一下午了都不见好。” 严深有些急了,叫金珠带他去见她家公子,金珠本还想推辞,说公子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发髻未梳,还请王爷先等一会儿,让她帮公子把衣衫穿好,严深本不想管这些,人命比什么都重要,想起书里于沉月的身子,这万一烧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可转念一想古人是最在乎这些的,对方终究是未过门的哥儿,第一次见面还是不要失了礼数的好,于是和善荣两人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让李廷趁着这档子功夫先进宫请太医了。 “要最好的,去把太医院的院令请来。”严深拉过李廷的手,将王府的令牌递了过去,小声地吩咐着,对方镇静的点点头,飞快地向宫门的方向跑去。 金珠满头大汗的走过来,她朝严深二人点头示意,他们径直地朝内院走去,推开内院的房门,金珠朝着卧房的方向一指,严深快步走近,这才终于看到了那人。 那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素色的薄被,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皱紧,双眼紧闭,昏昏沉沉地睡着,看上去并不安稳,严深坐到床边,用手抚上于沉月的额头,很烫,而于沉月似乎也感觉到了严深的到来,那手的温度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便轻轻呜咽了一声,将身上的薄被裹的更紧了些。 严深皱眉,今年的秋意太浓,这样的一床薄被肯定是抵不住夜晚的寒凉。他伸手将床上的人搂入怀中,将身上的外衣褪下披到对方的胸前,想让对方的身子能再暖和些,金珠下意识地轻声叫了出来,善荣看向她,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严深担忧地看着怀里的人,虽然被急匆匆地整理过衣衫,但身子太过单薄,现在正因发热而打着冷颤,一头乌木般的秀发被简单的用木簪束在身后,严深小心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那张苍□□致的脸。 他依然记得,原书对于沉月的描写并不多,多是言语,鲜有容貌体态的描述,如今,活生生的人窝在自己怀里,严深觉得,于沉月就像那些陶瓷烧制出来的精致娃娃,这样的脆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碎了。 “善荣,你立刻回王府,多拿些炭火过来,再叫人收拾两床厚的被褥,还有,带上金珠,让厨房做些白粥和于公子喜欢吃的、能吃得下的东西一并送来。”严深轻轻顺着于沉月的背,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把人吵醒。 善荣应下,拉着金珠一并走了,金珠不放心自家公子,走两步就回头看几眼,直到站在刚刚建好的淮王府的门口,她才真的反应过来,公子的苦日子,好像真的要到头了。 御书房中,北麟帝刚刚忙完今日之事,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太监总管便走上前来,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 “哦?赵喆,他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那个哥儿?”老实说,在他看来,让严深娶个哥儿确实不是他本意,即便是太傅的孩子,教育得再好,终究只是个哥儿,自己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人召回来。 若他表现的好,回了京城,这嫁娶的事情终究是父母做主,他大可以换人,若表现的差,他就当给严深个教训,以后等他表现好了,再挑好的先给他做侧妃,以后扶正就是,仔细想想也是对不起太傅家的那个孩子,太傅几乎把一辈子都奉献在宫里,如今一朝流放,自己还这样对待他的孩子,但将心比心,自己也是父亲,终究是自己儿子重要,可如果他太放肆,就休怪自己不念父子之情。 “是。还命人拿了令牌进宫,找了薛太医去医治。”李廷入宫多年,知道今日是太医院院令当值,他急匆匆地拿着牌子走到对方面前,向他说明了情况,薛太医虽感到意外,但终归是王爷,即是再不收宠,他也不敢驳了对方的颜面,便和底下的人吩咐了两句,带着药箱跟李廷走了。 北麟帝听到这里,眼底出现一抹暗色,他望向身边人接着问道,“赵喆,你觉得,他是不是变了。” “这淮王自小不在宫内,老奴愚笨又眼拙的,实在是看不出来。”赵喆一边说,一边将茶水端了过去,“皇上,您最爱的香茶。”说完,自然地退到了一边。 北麟帝接过茶盏,看着对方的反应大笑起来,“你愚笨?你能陪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你比朕要滑头的多。” 李廷办事很利索,严深有点惊讶,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这么能干,动作如此迅速,他之所以会请薛太医,是因为这个名字他在原书里听过,主角后期在宫里的一位得力帮手,就是这位院令家的哥儿,那人精通医术,却因为是哥儿所以无法进太医院当职,最后是主角受帮了一把,所以对方与他们交好。 “王爷,王妃是感染风寒,寒气入体所致,微臣开几副方子,吃了药发了汗就好了。”薛太医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人,“王妃夜间容易惊醒,微臣已经在药里加了些有安眠作用的药材,还望王爷提醒王妃,平日里多宽些心,不可太过伤神,伤神久了便会伤身。” “劳烦薛太医,这么晚跑一趟。”严深本想亲自送他出院子,却被对方拒绝,说这都是他分内之事,不敢王爷费心。严深听完,心说这个世界到底是不同的,如今自己刚刚回京,地位还有些尴尬,自己也不太会套近乎,若是唐突了倒不好,便不再多言,只能让李廷送对方出去,并将怀里的一张银票塞在了他的手上,吩咐他交给薛太医。 没有人会嫌钱多。严深不会在这些地方吝啬,看着李廷二人远去的身影,再看着怀里的人,他知道,路还很长。 “不过是个罪臣家的哥儿。”薛太医走出几步后回头张望了一番,手里的银票被他攥得紧紧地,“传言王爷一向性情暴躁,只怕这哥儿他新鲜不了几日。”【你现在阅读的是 】 4、初识 炭盆和被褥很快被送来,还有一大碗刚熬好的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严深命他们点上炭后就让他们出去负责煎药,自己亲自动手将新的被褥给于沉月换上,刚刚送来的被褥宽厚软和,于沉月还未清醒,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严深再次将人拥入怀中,端起白粥,拌着小菜一点点地将食物喂了过去。 屋里的空气因燃烧的木炭而变得温暖起来,大半碗白粥下肚,于沉月的身子也不再发颤,严深细心地帮他掖好被角,这才端详起他的容貌。 细长的柳眉下双眸紧闭,微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纤巧的鼻梁,精致的鼻尖,再往下是一张粉嫩的薄唇,长相柔和却有着男子的英气,虽然面容因为生病而失了点血色,但严深还是觉得,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他原本的世界里并没有哥儿,他知道自己是弯的,以前大学时期也交往过几个男生,不过时间都不长久,但也都是和平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种,严院长比较保守,他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取向告诉对方,怕他受不住。 严深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不知道院长会不会伤心,孩子们会不会伤心,他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想了,都过去了,自己不可以沉浸在以前的过往中,这时,他猛地注意到对方手腕上的花形胎记,一时间竟觉得不知所措起来,这样美好的哥儿,人如其名,就像是天边的那一轮皓月,真的是自己可以触碰的吗? 于沉月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小时候随父亲进宫,遇见三皇子,当时两人年纪尚小,三皇子拉着自己去御花园玩耍,那人爬上树给自己摘花,不留神摔了下来,自己吓得直哭,他反而坐在地上笑,把手里的花拿给自己,说和自己相配。长大后,自己再与他见面时才得知,他去求了皇帝,要纳自己为侧妃。 “虽然是个侧妃,但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梦里的三皇子拉着自己的手,许下承诺,其实他们很少见面,并且他已经娶了自己的好友,于沉月不明白,为什么三皇子会去求皇上,父亲见他这样,也只是告诉他,他是个哥儿,能成为皇子的侧妃,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 再后来,父亲被冤入狱,一切都变了,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想着之前和好友的情谊,他辗转托人送了书信进宫,好不容易在父亲的牢房外与三皇子妃见了面。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三皇子妃看向他,眼里满是歉意,“皇上刚刚下旨,说要……”她欲言又止,忍不住撇过头去,“看来,我们是无缘做一家人了,这不是你的错,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人等你的。” 思绪到了这儿,于沉月悠悠转醒,一眼就看见身边坐着个陌生人,吓得连忙坐起身,也不顾身体状况,就往床下跑。严深本在游神,猛地一惊,有些愣住,只在愣神的一瞬,于沉月就跑下了床,可身子虚弱,刚跑两步就重重地跌倒在地。 严深赶忙跑过去想将人搂抱在怀里,关切地问他有没有摔伤,于沉月下意识拔下头上的木簪子,如墨的长发散在身后,他也不去管,只用颤抖的手紧紧地将簪子握在胸口,努力地挣扎着,可身体未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身子一阵发软,没了刚才挣扎的那股劲,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这吓坏了严深,只能先将人抱回床上,不停的顺着他的后背。 “你……咳咳……你是什么人……”于沉月蜷缩在严深怀里,虽挣脱不开,但双手仍然死死地拽住严深的衣襟,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严深反倒把人抱的更紧了些,还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生怕他再受了寒。 “公子,你终于醒了。”正巧,金珠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看见于沉月醒了,激动地连碗都不知该放哪儿,“公子,这是王爷,刚刚多亏了淮王殿下,请了太医来,不然,金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沉月听闻,停下了挣扎,抬起头来看着严深,见对方朝自己略带歉意地笑笑,心下明了,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挣扎着要下跪。 “不用行礼,你我二人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的礼数。”严深拦住对方的动作,再次将弄乱的被子整理好,从金珠手里接过药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于沉月的嘴边,“是我不好,深夜打扰擅闯,还望于公子见谅。” 于沉月看着喂到嘴边的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好意思去喝,伸手想接过勺子和碗,却被严深躲开,对方笑着又把勺子送到他嘴边,“你正病着,还是我来的好,快喝吧,药凉了就没效了。” 知道推脱不掉,于沉月这才乖乖张嘴,那药苦的厉害,刚进嘴就惹得他皱眉,严深见状心里也跟着一紧,于沉月见他跟着自己皱眉,不免泛起笑意,宽慰他,“王爷不必担心沉月,沉月从小不喜吃药,才觉得苦,不过良药苦口,太医的药不会错的。” “是我不知你怕苦,早知道就买些糖来,也能去了苦味。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多买些糖给你,好不好?” 于沉月听严深这么说,小声地回答了句“嗯”,随后便乖乖的把药都吃了下去,严深见状,很快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为他解嘴里的苦味,于沉月这回从对方手里接过杯子,一点一点地抿着水,他能感受到对面强烈的视线,脸庞不免有些发烫。 在之前,他不是没有打听过关于淮王的事,眼前的人,和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都不一样,传闻中的严深暴躁易怒,稍不顺心就打骂身边的人,在听到这些,他确实生出几分怯意,但现在看来传闻不一定为真。 于沉月心里暗自叹气,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结果却让对方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模样,于沉月下意识握紧了茶杯,虽然王爷没有丝毫的嫌弃,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没办法索性当了缩头乌龟,呆呆地低头喝水。 严深看着眼前鲜活的人,觉得自己一直盯着对方有些失礼,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道小缝,看了眼天,夜深了,更深露重,他怕冻着床上的人,便将窗户重新关紧,“今晚,你好好的休息,我陪着你。” “王爷,不可。”严深话音刚落,于沉月就急忙反驳,“王爷还是回府的好,沉月这边,有金珠陪着就行。沉月这样的人,怎么敢再让王爷操心。”越说到后面,于沉月的声音越小,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话会不会惹恼对方,“今夜请了太医来此,已经是不合规矩,倘若王爷再留宿于此,更是会……招人话柄。” “我知道你的顾虑。”严深看着眼前的哥儿,那好看的桃花眼布上了一层水雾,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于沉月的眼尾。 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暗暗握紧了手又松开。 “于公子不必担心,我不在乎这些,他人的言语伤不到我分毫。” “即便有人拿此在父皇面前做文章,我也不怕,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深陷流言之中。” 他看着于沉月单薄的身躯,走上前将人塞进了被窝,这次人没有挣扎,乖巧地顺着他的意思,严深知道眼前的人身子弱,手上的动作免不得轻些,那药的劲上来,于沉月有些困倦,在温暖的被子里动了两下,寻个舒服的位置,眯起了双眼。 “王爷,若您执意在此,让金珠帮您收拾一下偏房,虽然简陋,但好歹能躺着,睡得舒服些。”于沉月的声音越来越低,严深见状,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了,这是好事,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床上的人盖得更严实些。 “无妨,金珠照顾你许久,今晚就让她好生休息着,还是我陪着你比较好。”于沉月没有回答,他累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放松下来,他的头朝着严深的方向偏了过去,严深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对方,眼里多了几分柔和。 于沉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畅快,身子已然是好了大半,他睁开眼,看着仍坐在床边,还在梦乡里的严深,心里像被小猫挠了一样,痒痒的,他看着对方翻起的袖口,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小心地帮对方整理,生怕吵醒了对方。 “公子。”金珠到底是一直陪在于沉月身边的,算好了时间,端着热水进来准备帮忙洗漱,见严深还在睡,便放轻了脚步,“王爷昨晚一直陪着公子,寸步不离,直到公子完全退了热才睡着。” “怎么没让王爷去偏房。”于沉月坐起身来,接过金珠递来的帕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金珠看了一眼严深,露出戏谑的笑容,“王爷说,他不放心公子,说公子体弱,照顾的时候不能有闪失。” 见严深还未醒,金珠凑到于沉月面前,小声地在对方的耳畔问道,“公子,你说,王爷是不是对你有意?” “才第一次见面,怎会有意?”于沉月苦笑道,昨晚的表现,到底有几分真情,他不愿细想,不过是淮王不愿意一回京就有个病重的王妃而招人话柄罢了,他何尝不知,自己是被退过婚的哥儿,是王爷的亲弟所不要的人,在父亲被流放的那刻开始,他就不配…… “醒了?怎么坐起身也不加件衣裳。”严深的声音打断了于沉月的思绪,刚回神,对方的外衣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严深仔细地打量着他,于沉月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王爷,昨晚,沉月让您费心了。” “没什么,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严深看着于沉月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不该是这样的,这不是他在别人口中听到的于沉月,这半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他握住对方的手,放低了身段,想看清对方的脸,他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昨日说过,你我二人之间,不需要这些礼数,以后不要用您来称呼我了好不好?既然父皇把你交给了我,我定当好好待你,你且放宽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相知 严深的话让于沉月有些惊讶,眼前的人态度恳切,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他愿意主动地靠近自己,关心自己,而自己早晚都是他的王妃,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他这一辈子,注定要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于沉月看着床边还在燃烧的炭火,要说昨晚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一丝触动,那是假的,他明白,帝王家的人,不可能一辈子把心都牵挂在一个人身上,如果现在王爷的一点感情,能够帮助他,帮助流放在外的爹爹,那就够了,至于以后,宠爱不再,只要爹爹无虞,自己的本事能够管理好王府,能让王爷一辈子对他相敬如宾,那他就知足了。 想到这里,于沉月看向严深,朝着对方露出一抹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早膳依旧是严深命人从王府送来的,于沉月靠在床边,身后垫着软垫,看着严深像昨日一样将冰糖燕窝粥递到自己嘴边,免不了推辞一番,“王爷,还是沉月自己……” “我说了,我会好好待你,那自然要照顾你。”严深的话让于沉月脸上一热,沉默了一阵后,他乖乖地张开了嘴,严深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以后,我不再叫你于公子,我叫你沉月,好不好?” 严深的语气仍然没有帝王家的那种不容置喙的口吻,但于沉月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忘记他的身份,“王爷想叫什么都可以。” “那月儿呢?” “什……”于沉月似乎被严深的话吓到,停下了用膳的动作,严深知道自己过了火,赶忙道歉,“抱歉,我……” “不,王爷不必道歉,要是喜欢,就叫吧。”只是因为之前从未有人这样叫过自己,让于沉月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再次点头表示了同意,见状,严深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于沉月虽不明说,但他心里明白,这个称呼,他叫不得,他们二人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 自己想对他好一些,让他开心快乐一些,无论是因为自己以前在书里的那些揪心情节,或是昨晚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手机里冰冷的文字,他现在是被流放的太傅家的哥儿,以后会是自己的王妃,自己是他的依靠,同情也好,怜悯也罢,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自己会改变他的命运,严深放下手里的碗,像昨晚一样帮助于沉月将被子盖好,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沉月,你躺着,好好休息。” 一出门,严深就看见金珠站在一旁,便朝对方走了过去,金珠看到王爷朝自己走来,整个人显出几分无措,严深看她这样,怕吓着对方,便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金珠,别害怕,我就是想问一些关于你家少爷的问题。” 金珠一听这话,眼里突然冒出光来,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严深朝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说道,“为什么于府如此破败,即便抄了家,你们公子也是未来的王妃,宫里没有派人打点吗?” “王爷您有所不知……”说到这里,金珠也像严深一样朝门口看了看,见里面没动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当时,府里被抄,除了那些没签卖身契的,其他人按理说,都该被发卖……但公子于心不忍,便将宫里送来的东西,全部换成银子,一部分拿来分给了下人,有签卖身契也将卖身契交还给他们,好让他们离开,至于另一部分,大都拿去打点那些送老爷流放的官差了。” 讲到这里,金珠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可怜公子,为了老爷的事情四处奔波,累坏了身子,却还是求助无门。” 原来如此。 严深这才明白,为什么府里这么破败,他看着眼前不停抹泪的金珠,知道她跟着于沉月,主仆连心,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于是宽慰道,“不用担心,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对了,昨晚的被子睡得可好?午膳后我让他们再多送些暖和的衣服料子过来,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二人都要保重身体。” “金珠谢王爷关心。”金珠朝王爷行礼,严深摆摆手让她起来,示意她往院子里走,金珠不知对方想做什么,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院子,院里还是一番萧瑟景象,严深将手背在身后,心里有了主意,“金珠,再多和我讲讲你们公子的喜好吧。” 薛太医的药自然是极好的,于沉月用完药后又在床上睡了一阵,醒来时竟已经到了正午,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着门口喊了两声金珠,发现无人应答,便准备下床查看,可刚穿好鞋袜,金珠就捧着食盒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公子,你看,今日王府送来的菜都是公子爱吃的。”金珠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熟练地从里面把菜端出来后便开始帮于沉月更衣,于沉月见她这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穿好衣裳后便坐到了桌前,“王爷又特地送来吃食,金珠,下午你见着王爷,跟他说以后不必如此费心。” “公子,王爷待你好,你就受着能怎样。”金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倒好的茶放在于沉月的手边,“依我看,王爷是真心对公子好,公子以后入了王府,福气还在后头呢。” 听了金珠的话,于沉月也不反驳,只用手指朝她点点,金珠对着于沉月吐了吐舌头,将桌上的话梅小排往对方的面前推了推,“公子以前最喜欢这道菜了,快尝尝。” 于沉月拿起手边的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嘴中,酸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软烂入味的排骨夹杂着话梅的清香,竟是和以前府里的厨子一样的手法,做出来的味道也几乎分毫不差,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金珠眼里的笑意,有些迟疑地举起筷子向另外几道菜夹去,“金珠,这……”一模一样,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纵使两个厨子的手法再相似,也不可能所有的菜都完全一致,“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金珠蹲下身子,把胳膊撑在桌上,一双水灵的眼睛不停地转,一会儿看向于沉月,一会儿又转到桌上,盯着那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王爷特地寻回了咱们府里的厨子,现在都在厨房呢,王爷说银子和食材方面都不用担心,公子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就是。” “他……”于沉月有些眼热,他看着金珠,对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自己了解她,肯定是她所说,想到这里,他用手拍了下金珠的脑门,“是你告诉王爷的?” “于公子。”金珠正要开口,善荣抢先一步进了门,他走到于沉月身边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下午有事,就不过来了。但有些东西,王爷让奴才务必带给公子。” 善荣说完,朝着门口拍拍手,几人鱼贯而入,他们低着头,手里拿着托盘,盘子中装着笔墨纸砚,于沉月惊讶地站起身,他看了眼善荣,颤抖着伸出手,想摸一下盘子里的笔。多长时间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些熟悉的物件了。 “金珠姑娘说,这些是公子用惯了的东西,王爷即刻就命人备齐了送来,不过用于作画的工具还不齐,还望于公子见谅,估计要等到明日。” “不,无事的,有劳公公送来,劳烦公公替我向王爷道谢。”看着眼前的一切,于沉月心里一热,他知道严深是用了心的。善荣观察着于沉月的反应,忍不住也替自家王爷高兴,他侧身站到门口,接着开口道,“还请于公子随奴才入院。” 于沉月因为身子不适,已经好几日未出门,今日站在院中,一大帮人忙里忙外的搬花种草,原来荒芜的院子重现一片盎然景象。 “王爷说,公子既然有了笔墨,那不能少了美景,这不,把秋日里开得正盛的花都搬来了,说于公子对着这些,心情会变好,那自然身体也会好起来。” 于沉月背过身去,他深吸一口气,想平复自己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金珠上前扶住他,让他进屋,别耽误了午膳,于沉月再次向善荣表达了谢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院子,便进屋去了。 严深下午准备去了趟莫家,一方面想着既然是先皇后的母家,他作为先皇后的孩子,还是要去拜会的好,而另一方面,他知道于沉月关心其父,他想让莫家人出面,让那些官兵多照顾着。 当年在北麟帝登基后不久,莫家就被收走了兵权,但有先皇后在,莫家在朝堂上还算有几分份量,直到皇后去世,才算是真的败了,以前上战场的老将无用武之地,而新入朝的几位,也都是文职小官,空有一身武功。 虽然现在就剩个名头,但说到底还是先皇后的母家,这些小事要做起来应该不难。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能得到一封于太傅亲笔所写的报平安的信,想来于沉月在京城,也会过得更安好吧。 下午的街道,正是热闹的时候,今日放晴,城内到处都是卖艺杂耍、摆摊行商的人。严深来了兴致,想着昨日直奔皇宫,这道路都还没摸清,可惜要事在身,不然肯定要好好逛一番,他一身华服,身边跟着“小厮”,显然一副富贵人家的作派,走在街上甚是惹眼。街边摆摊的商贩自然不会放过他,严深也不小气,看着什么好吃的就买一点尝尝,可怜李廷还没习惯自己跟了个没架子的王爷,跟在后面一边提着要送去莫家的礼物,一边还被严深硬塞了不少零嘴。 正走着,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突然钻出个人影,那人径直往严深怀里撞,严深侧身闪过,出手拽住了那人的胳膊,这才看清是个公子,那人被捉住,似有些难堪,挣扎了两下,严深也没有为难他,松开了手。 “抱歉,我有急事,冲撞了。”那人见状,行了个礼,“还请见谅。” 李廷站在一旁,刚才差点弄掉了手里的东西,显得有些不悦,刚准备开口,严深却摆摆手让他算了。眼前的人生的水灵,身段纤细,肤色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额前的几绺碎发显出几分俏皮,一双杏眼大而有神,眼角却有一颗小红痣,平添了一份魅气,身上穿着男子服饰,严深一眼就看到那人手腕内侧的五瓣花胎记,知道是个哥儿,看起来不想多惹事端,所以扯了个谎就要走。 “公子无恙就好,我也有事,先走一步。”说罢,和李廷朝着往莫家的方向离开了。那哥儿见人走远,躲进刚刚那条窄巷,与一个小丫头碰了头,“拂柳,可看着了?” “看着了。”拂柳长着一张娃娃脸,眼里透着光,用手比划了几下,“可惜,公子你没能成功撞上那个人,时间有点短,我差点以为不能得手了呢。我可看着令牌,那牌上写着淮王,他就是最近刚回京城的那个二皇子错不了。” “看完可放回去了?” “放回去了,公子放心,那个小宦官一点没察觉,拂柳我啊,就在他眼皮底下放回去了。”拂柳正得意,被那哥儿轻敲了一下额头,“公子,之前京城里都传那淮王性情暴躁,我还以为刚刚要刁难你呢,那人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你以为这里还是我们以前住的穷乡僻壤,人都没见过世面,这么好骗?再说了我们可跟了他一路,看着他从王府里出来的。”两人互相整理了一下衣裳,那哥儿又说道,“看来,还要再等些时日。”【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帮忙 正午刚过,是适合午睡的好天气,莫其康整个人惫懒地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直到看见从远处急匆匆赶来的严深,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摆出一点主人的架子。 “来得还挺及时。”莫其康伸出长臂,一下子搂住眼前人的肩膀,他们惯是如此,以前原身总忍不住责备几声,而现在,严深不计较此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父亲他们都等急了,快进去吧。” 莫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腿脚依旧利索,他背着手站在厅内,看着自家最小的儿子搂着淮王连蹦带跳地跑进来,从桌上抄起茶盖就扔了过去,严深还未有反应,莫其康就已经松开他的肩膀,将茶盖稳稳地接在了掌心。 “没规矩。跟在淮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 “父亲,你这可算是偷袭,要是按江湖规矩来算,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莫其康带着讨好的笑容,将茶盖规矩地放在茶具上,莫老将军看着他的样子,假装生气地用手锤了一下对方的胸口,“什么江湖,这是我家,我就是规矩。” 说完,他朝着严深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没等严深说话,便要跪下身子行礼,严深可被对方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他可不敢让长辈向自己下跪,连忙用手撑住对方的身子,想把人拉起,可将军的身子骨硬,说这是规矩,礼不可废,严深拉不住对方,无奈朝周围的人张望了一番,莫老将军这才被一屋子人拉了起来。 严深长抒一口气,他用手抹了抹额头,朝着莫老将军行了个礼,“莫将军,要说起来,我该叫您一声外公才是。” “岂敢岂敢,老朽一介匹夫,年事已高,岂能让王爷向我行礼。”莫老将军端详着严深的面容,他透过这张相似的脸,仿佛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他从来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今日见面,还是忍不住抽泣了两声,“王爷如此,先皇后在天之灵,会高兴的。” 严深被人拉到上座,莫老将军开始向他介绍家中子女,严深嘴甜,且毫无王爷的架子,莫家都是直爽人,很快便熟悉起来,莫其康带着他去看平日里练功习武的地方,还非要给他备两个贴身侍卫,“你刚回京,身边总要有两个会武功的,万一真有什么事,你双拳难敌四手,总不能让你身边那两个瘦弱的小太监出手吧。” 这倒说得不错,严深思索了一会儿,便不客气的答应下来,莫其康很是高兴,一边说一定挑最好的送去王府,一边让他留下来用晚膳,说要好好的喝上几杯。严深想到于沉月,也不知道今天送去的东西合不合他的心意,本想着晚上再去府里看看,若喝了酒,一身的酒气,这就不好了。 “不喝酒?什么事儿这么重要?”莫其康皱了皱眉,似乎对严深的话很不满,严深没办法,只得朝他略带歉意的笑笑,突然,对方像是想起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不会是,要去见那个哥儿吧?怎么,昨日吃了闭门羹?” “没有,不是你想得那样。”严深觉得他的眼神看得自己有些发毛,往后退了两步,“他是个很好的哥儿。” “那就是见着了!”莫其康突然高声嚷了起来,吓得严深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地在他耳边提醒,“抱歉,一时激动。”他双手合十朝严深道歉,紧接着凑近了些,说了一连串自己的疑问。 他突然的发问,害得严深不知该怎么回答,本想着最后再提起于沉月父亲的事,可既然话都扯到了对方身上,他不如趁早开口的好,“我有一事,想求你们莫家帮助。” “让我猜猜,你是说于太傅的事?”莫其康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翘起二郎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听说了,流放十年,着实的可惜,说真的,那样的地方,别说他一介文人,就是咱们习武之人,熬不住也是有的。” “正是,所以希望可以帮忙关照一番。”严深摆正了态度,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其康重重地鞠了一躬,“我知道,莫家骁勇善战,一向最熟悉那些偏远之地,还望能多找些相熟之人,多关照些于太傅。” 对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严深盯着他,郑重地喊了一声“舅舅”。莫其康见他如此,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知道了,我会告知父亲和大哥他们,让他们想办法照顾好于太傅的。” 放下手中的笔,于沉月揉了揉发疼的手腕,今日自己是急切了些,练字时间太长,之前手腕的旧伤竟开始疼了起来,金珠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他的手,桌上那明亮的烛火烧了大半,已经是该就寝的时候了,“公子,写了很久了,你这身子刚好,不能累着,该休息了。” 于沉月点点头,金珠帮他整理好床铺,又吹灭屋内其余的蜡烛,只留下一盏烛台挂在墙上,闪着点点灯火,“公子,你先歇着,金珠帮你收拾下桌子。” “金珠,这些年多亏你在我身边。”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于沉月想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时的场景,当年金珠跟着爹娘和两个弟弟逃荒逃到京城,她爹娘见她岁数大了,想着卖给人贩子或是老鸨,换几个钱,自己和爹爹正好路过,便花钱买下了她。 想来这么长时间,金珠跟在他身边,一同读了些书,识得了字,她对自己忠心,自己平日里也从未苛责过她,以后,等她再大些,再学些规矩,自己也该放人了,“再过几年,我给你寻个好人家?” “公子说什么呢,金珠哪儿也不去,跟着公子过一辈子。”金珠听到于沉月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在怪他有这样的想法,于沉月无奈地笑了起来,罢了,既然对方暂时不愿意,那他也不能逼着让人嫁了,就等她自己愿意的那一天吧,“好了,是我多嘴,我向你道歉,你今日也很累了,不用忙了,去休息吧。” 金珠打着哈欠帮于沉月关上门,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墙上的烛火未熄,正准备回头,就听见大门口传来敲门声,于府早就没了家丁,今日严深派了两个年轻的侍卫帮忙守着,其中一个疾步走来,站在台阶下小声地说道,“金珠姐姐,王爷来了。” 见严深走来,金珠眼里的睡意霎时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她提着裙摆走下台阶,高兴地迎了上去,严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但他还是向金珠询问道,“怎样,今日送来的东西,沉月喜欢吗?” “喜欢,公子爱不释手。”金珠想起于沉月脸上久违的笑容,连带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随即想起公子的旧伤,脸上显露出一丝难过,严深注意到她的变化,想来对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爷……”金珠有些为难,公子从不愿向外人提起这半年的事,但她也怕惹王爷不高兴,支支吾吾地接着说道,“刚被抄家后,家里的银子用了大半,公子……为了补贴家用,便只能抄书赚钱……因为这样伤了手腕,公子不愿买药医治,就……” 说到这里,金珠停顿了一下,发现严深脸色并未异常,便接着讲了下去,“后来公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手腕不能动弹,今日公子高兴,一直不停的用笔,所以手腕有些……” 见金珠不愿再说下去,严深并没有为难她,只是让李廷再辛苦一下,回去将宫里赏的药膏拿来,“他睡了吗?” 金珠朝门望了一眼,看着那还未熄灭的烛火,向严深摇摇头,“公子应该还醒着。” “那我进去看他一眼。” 于沉月其实在严深进院子的时候,就发现他来了,可手腕疼得厉害,自己不愿让他看见这副样子,便索性进了被窝,没想到,对方还是要进来,他看着墙上的火,早知道就应该先灭了才是,他暗叫失策,可人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得,竟然闭上了眼,装起睡来。 严深走到桌前,看着桌上未整理好的写满文字的宣纸,和旁边那一张上面只有寥寥几字的书单,他知道于沉月饱读诗书,但抄家之时,什么都没了,他就想着,让对方开一张书单,好让他帮忙把喜欢的书都搜罗齐全,平日里想读,就随时能读到,可没想到,于沉月就写了这么几本在纸上。 他将书单折好放进衣衫内侧的口袋,转头看向睡在床上的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于沉月的右手露在被子外,严深同昨日一样想帮他掖好被子,看着那只在外的手,他的心痒得厉害,他小心地想把那只手放进被子里,却看到对方因自己的动作皱起眉。 于沉月本就在装睡,手突然被严深轻柔地握住,他吓了一跳,忍不住从喉咙处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他感觉到对方僵住了动作,松开了自己的手。很快,便传来了门开合的声音,于沉月这才睁开眼,屋内恢复了平静,就像那人从未来过,要不是桌上少了一张书单,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在做梦。 手腕的疼痛刺激着他,告诉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于沉月坐起身来,凝视着门口,他不该装睡的,不该这么没有礼数,于沉月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他泄气似得将身子往后靠去,发出一声闷响,一转头,眼神就与刚回来的严深撞了个正着。【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等待 没想到对方去而复返,于沉月感叹自己动作太快,他用左手摸了摸脖子,不知怎么缓解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是我弄醒你了?”严深手里拿着药膏,他本准备将东西放在床头就走,没成想对方醒着,他自然以为,是刚刚自己鲁莽的动作弄疼了对方,“抱歉,是我不好,手腕还疼得厉害吗?” “不,还好。”于沉月心虚地低下头,他不想暴露刚刚装睡的小心思,他直起腰来,严深则熟练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软垫,用手拍了两下,放在了他的腰后,“垫着吧,舒服些。” 紧接着,屋内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严深明明没喝酒,却觉得像喝饱了似得,昏暗的烛火下,脑袋感觉晕沉沉的,他看着低着头自顾自揉搓着右手手腕的于沉月,将手里的药膏递了上去,“这药,是宫里赏的,擦在伤患处最好。” 他想起晚宴后莫其康送自己出门后说得话,心里难免起一些波澜—— “依我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对方而不自知?”莫其康伸手在严深的背后拍了两下,,这人以前性子倔,逢年过节,即便是接到了可以回京的圣旨,他也赌气似的,找各种借口不回来,久而久之,皇帝看出他的心思,便也不召他回来了,可怜每次都是自己独自上路。 但自从知道要回京,要娶这个哥儿,明明自己跟对方不熟悉,但这人也不知向自己打听多少回了,“心疼,怜悯,同情,这些话旁人听了或许还信你半分,在我这儿,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他早晚是你的王妃,何必要费劲隐瞒自己的心思呢?你好好琢磨吧。” 于沉月接过装药膏的小罐子,同之前一样地向他道谢,严深看着他打开罐子,用手指挖出一小块乳黄色的药膏抹在手腕上,紧接着用掌心慢慢地揉开,那药膏化成油一般的质感,散出一股不算好闻的气味。 “是我不好,不知你之前受这样的苦,你若是不喜这味道,明日我进宫,给你寻更好的来。” “不用了,已经……很好了,沉月感激王爷。”于沉月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心口酸胀的厉害,不知是因为对方知道了自己以前落魄的详情,还是他竟然因为手腕的事向自己道歉,明明今日他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于沉月张着嘴不知怎样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夜深了……不用这么晚还过来……” 一出口,于沉月就有些后悔,他的话里颇有几分赶人离开的意思,他并不想赶对方走,只是昨晚的事已经闹得很大了,他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受到皇帝的责骂,他好不容易回京,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值得他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可覆水难收,话说出了口,怎么能收回呢,于沉月的手指动了两下,想去拉住对方的袖口,但最终还是胆怯地缩了回来。 严深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的顾虑,但他知道感情的事情,是最不能强求的,他朝于沉月点点头,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写着书单的纸,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将纸又放回了口袋。 金珠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严深从里面走出来,似乎脸色不太好,恐公子吃亏,便见人走远后,疾步跑了进去。 “公子,王爷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金珠见于沉月有些失神地望着炭火,忍不住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于沉月没有说话,努力扯出个笑容看向金珠,“没有,你放心,只是我有些累了。”金珠体贴地灭了烛火,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于沉月翻了个身,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睛酸涩得难受,他闭上眼,努力想让自己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虽然王府还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但严深没有露面,金珠明显感觉到于沉月的失落,但公子不开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今日,许是于沉月的手腕太痛了,他没有动一下笔墨,晚上,于沉月沉默着,早早地就睡下了,金珠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唉声叹气起来,公子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把事情埋在自己心底,公子从小没了娘亲,老爷一个人抚养他长大,以前宫里事忙,老爷不能时常陪着他,公子从不抱怨,他永远都是这么好,这么为他人着想。 公子就是苦得太久了,才会对王爷突如其来的好意感到不知所措。金珠长长地叹了口气,泄了气般的整个人趴在了石桌上。 王府内,善荣站在屋门口,脑袋不停地往下坠,王爷今日不知怎么,到现在都毫无睡意,他实在是困得厉害。善荣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狠狠心,用手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结果下手重了,还要忍着疼,不能发出太大的响声。 “善荣,我要出去走走。”严深推开门,看着善荣一脸的狰狞,在听见自己要出门的时候,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王爷,这……很晚……” “你不用跟着,我一个人四处逛逛。”看着眼前比自己年纪小,却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善荣,严深像兄弟一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丢不了,回去睡吧,还长身体呢。” “奴才十八了,早就不长个子了。”善荣小声地嘀咕着,本能地朝严深的方向走了两步,但严深阻止了他的动作,示意他回去休息,善荣自是不敢违抗的,只能看着对方,一个人出了王府。 其实严深今日是特地不去看于沉月的,昨夜,莫其康的话就像梦魇一样,萦绕在他耳边,害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毫无道理。他是个听劝的人,所以他今日照常送了东西过去,要是真的自己对他没有其他心思,这样的做法就应该足够了,可他刚刚在王府内坐立不安的,就想见对方一面,但他细细想着,不愿因为自己的想法,让于沉月为难。 说是出来随便走走,但在空荡荡的长街上逛了没几步,这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走到了于府的门口,到底进不进去呢?严深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以前总是看着自己的室友去女生宿舍楼底下等人,只不过这次,那个等待的人换成了自己。 算了,都走到这里了。严深抬头看了眼于府的牌子,心想着过两日让他们把这个也换一下,现在的也太破了。 揉着困倦的双眼,金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王爷整个人站到自己面前,她才缓过神来,“沉月睡了吗?”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严深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金珠规矩地站起身,朝着他猛点头,严深纠结了一阵,坐在了金珠的对面,支支吾吾地说道,“你……帮我进去看看,看看他睡得好不好?太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了,万一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看来,王爷还是在乎公子的,金珠笑着答应,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于沉月其实并没有睡着,见金珠推门而入,他翻了个身朝向她,“怎么了?” “公子,王爷来了。”金珠靠在床边,屋内没有烛火,于沉月看不见她的脸,但听着声音,仿佛就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王爷让奴婢进来,看看公子睡得好不好。”她特地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没等于沉月回应,就继续说道,“王爷心里肯定是想着公子的,不然不会这么晚还过来,王爷还说,太晚了,怕自己进来打扰公子,吵醒公子呢。” 于沉月听了金珠的话,他感觉到,自己本来揪着的心舒展了,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心口,金珠蹦跳着走到桌前,拿起旁边的蜡烛就要点燃,于沉月见了赶忙阻止,并告诉金珠,让她和王爷说,自己已经睡下了。 照着于沉月的话,金珠走出门,将里面的情况告知,严深这才放下心来,又和她嘱托了两句,让她看着对方,不要再弄疼了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小药罐递了过去,“这是另一种药,药效和昨日那罐一样好,但味道比它好闻许多,揉开了有股花香,让他用这个吧。” 之后的半个多月,严深每天都是深夜独自造访,关切地向金珠询问着一切,事无巨细,于沉月需要什么,第二天他都会派人送来,但他再没进过于沉月的房间,只拜托金珠进屋,知道对方睡得安稳后才离开。 虽然每次重复着说睡得安稳,但于沉月其实并没有睡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仿佛是被严深下了咒,若等不到他,是怎么也睡不着的,“公子,今晚还是……和之前一样吗?”金珠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明明公子日日都等着王爷,却不让王爷知道,要不今晚让王爷见……” “金珠,不要这么想。”于沉月看向她,像帮小猫顺毛似的安慰了两句,示意她放心,“我知道你最听话,你今日还是,和之前一样那么说。”金珠听完,转过身往门口走,可一步三回头的,仍旧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于沉月倒没有理会对方的态度,自顾自缩回到被子里,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样子,金珠无奈,只好同之前一样,帮于沉月关上了门,对着严深说起了那一番相似的说辞。 见人离开,于沉月从枕头下面悄悄拿出严深送来的第二罐药膏,里面的药膏已经用去大半,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这药膏的效果好,他的手腕几日前便不疼了,于沉月将罐子凑近自己的鼻子闻了闻,随后笑着盖上盖子,放回了枕头下面,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你现在阅读的是 】 8、了解 如果说,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有什么事情是让严深最头痛的,那就是读书。原身作为皇子,虽说少时未能养在宫里,但读书习字一点也没有因此耽误,跟去封地的太傅更是格外的尽心尽责,所以虽性子暴躁顽劣,但从小到大的功课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 自己太久没碰过书本,这脑子属实是有些跟不上原身,这些书从封地搬回王府,自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当真的翻出来,读了一遍后,就会突然涌入原身的记忆,使他茅塞顿开,严深瘫在躺椅上,手里拿着厚厚的书,身子随着摇椅前后晃悠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把书往旁边的桌上一摔,自暴自弃地望向天空。 早知道有这么一遭,当年自己或许就该选文科。严深面无表情地放空着,还有一大半的书没有看,他知道,即使自己再不愿意,也必须坚持下来。 “王爷,您吩咐给于公子的书已经全送过去了。”于沉月饱读诗书,可写给严深的书单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严深自是不会就送这几本书去的,他看着自己书房内塞得满满当当的架子,大手一挥,将书的名字全部抄了下来,并且吩咐善荣,一定要买最新的送去。 “刚刚宫里来人,说皇上让王爷您即刻入宫。”听到这句话,严深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今日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突然召见自己?但他不敢怠慢,吩咐善荣将前些日子做好的衣裳拿出来,布料都是北麟帝赏的,严深命人紧赶慢赶做了几身,虽然自己不讨皇帝欢心,但穿着打扮总不能失礼,想来穿御赐之物总是不会错的。 严深一路被赵喆引到寝宫,此时北麟帝坐在床头看书,听见外头传来声音,朝门口看了两眼,也不放下书,气定神闲地等外头通报,让人进来后,这才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把书随意地往床上一扔,示意赵喆赐座。 刚坐下,他就感到对面传来审视的目光,严深心中打鼓,端着赵喆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今日他身着淡青灰色的长衫,下摆是豆绿色的暗花团云纹样,与头上的银白色的云纹发冠相配,腰间革带上嵌有一圈玉石,整个人不用近观,远望便是通身的贵气。北麟帝盯了一会儿,便收起了眼光,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饮,都不说话。严深一杯茶下肚,看着对面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可怜到了中午,他没吃一口午膳,倒是先灌了一肚子水饱。 “过几日就是秋猎,你可要准备准备,我命人送的弓箭和马具,要抓紧练练,别到时候再出了丑。”北麟帝站起身,走在严深面前,严深刚要起身行礼就被对方按住,那北麟帝手劲极大,一手按在严深的肩头,他觉得肩上一沉,身体整个往下一震,“淮王啊,你看,我让你负责科考之事,如何?” 怕什么来什么,北麟帝此话一出,严深下意识开始找借口开脱,“儿臣才疏学浅,恐怕……” “才疏学浅,那就更要学,想来,就是朕,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皇帝的。”北麟帝说着,又在严深的肩头狠拍了两下,严深摸不清他的想法,想起原书中此事是三皇子负责,并且旨意已下,自己这下子倒夺了他人之权,“儿臣听闻,科考是由三弟负责……” “朕知道,正好你们兄弟二人一同负责,兄友弟恭,岂不美哉?”说道最后几个字,北麟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可严深的心算是凉透了。 好端端的多了一桩事,严深心里自然有诸多的不愿,原书里此事并没有交给他来办,科考是由三皇子一人负责,算算时间,科考的日子就在自己新婚后不久,怕不是故意不让他清闲,说不定还会与三皇子结下梁子。 北麟帝见他不语,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打发他离开,严深站起身,看着对方不等身边的人伺候就拿出了空白的诏书,手里的笔已经蘸着墨汁放了上去,他知道,这件事,他是再也推脱不掉了。 善荣没有跟着严深进入房中,只能站在门口等候,见人出来了也不敢说话,跟在严深的后面,直到和对方走远了些,四下无人才敢出声,“王爷,奴才看您,好像有些烦躁。” 空荡的长街,高耸的宫墙,严深没有回答善荣的问题,他四处张望着,顿觉一阵茫然,不知该走向何处。 “二哥。”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严深回过头,看见一位男子朝自己走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二哥,想来,一定是父皇思念二哥,才会召你入宫。” 眼前的人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对方向身边的太监点点头,独自走上前来,来到严深面前又往后退了几步,朝着他微微拱手,“严泓见过二哥。” 这个名字严深并不陌生,他就是本来于沉月要嫁与的三皇子,不仅是正得盛宠的陈贵妃的儿子,而且是主角后期需要扳倒的太子候选人,书中的他温文尔雅,比起权势更在乎与主角的兄弟情谊,直到最后被算计,他因为主角们的算计而寒了心,主动前往封地,永不归京。 不过他与原身,应该没什么兄弟之情可言,且不说二人从小不在一起长大,就原身之后对待于沉月的态度,别说严泓,无论是谁,都会对他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不少厌恶。 “三弟。”严深很规矩地回了礼,想起刚刚北麟帝交待自己的事,他决定先和严泓说清,没想到对方听完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无妨,礼部会派人安排,二哥不必太过担心。”严泓语气轻松,相比起这些事,他更希望严深能随他共进午膳,“不知二哥可有时间?” 严深欣然接受了邀请,他确实想和眼前的人打好关系,也想从对方的口中多知道一些有关于沉月的事情,严泓很高兴,让身边的人先回去告知皇子妃,让对方准备妥帖,自己则跟在严深的身边,笑着讲一些宫里曾经发生的趣事。 二人就这样慢悠悠地逛到了承庆宫,门口的宫女迎了上来,告诉严泓,说皇子妃已经备好了饭菜,“二哥快请。”严泓带着严深进了门,一进去,严深就看见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站在院中,她面容姣好,缓步朝他们走来,严泓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怎么出来了,在里面等就行。” “二哥来了,我怎能怠慢。”女子拍了拍对方的手,又抚上自己的肚子,严深这才发现,对方宽大的衣服下那圆滚的肚皮,原来怀着孩子,想来,面前这位就是三皇子妃——吕琳琅。女子借着严泓手的力量,准备行礼,严深连忙阻止,表示现在还是进屋的好,“都是兄弟,弟妹不必如此客气。” 饭桌上,严泓本想和严深喝两杯,可被他拒绝,大中午的,他并不贪酒,好在严泓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便让人榨了梨汁送来,吕琳琅坐在严泓身边,小幅度地用手拱了拱他,严泓朝她露出为难之色,示意再等等。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脸色,严深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不喜欢打哑谜,严泓见状,和自己的皇子妃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道,“二哥,我知道这种话我不该说,但是,琳琅是从小和于沉月玩到大的朋友……我们……很对不起他,也很担心他,一开始我们找人去宫外看他,他还愿意同我们告知几句,可后来就……知道二哥你刚回来的时候请了薛太医去于府,他怎么样?身体无恙了吗?” 说来也怪,前几日虽然没有下雨,京城的天空却总是灰蒙蒙的,今日,倒是出了很好的太阳。金珠看天气不错,就想着把王爷新送来的书晒一晒,她不愿于沉月帮忙,一个人忙进忙出,跑了好几趟才全部搬完,于沉月拿着帕子帮她擦汗,金珠笑嘻嘻地说不要紧,她不累,随后又进了屋,从屋里拿出严深前两日从王府送来的一件大氅,“公子,今年冷得厉害,你身子刚好,别再着了凉。” 薛太医的药吃了几日,于沉月便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加上王府每日清晨送来的燕窝细细进补着,如今,他已全然大好。于沉月伸手接过大氅,将它盖在身上,而后招手让金珠陪他坐下休息,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同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于沉月整个人暖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生出几分困倦,他挪动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从宫里出来,严深没有回府,直接去了于沉月那里,刚到院子就看见对方躺在椅子上睡去,他不忍叫醒对方,便弯下腰,连人带着大氅一起抱在了怀中。 怀里的人很轻,严深盯着对方的锁骨有几分出神,小心翼翼地怕弄醒对方,他知道于沉月睡觉浅,因此格外注意,明明离房间只有很短的一段路,他却感觉走了许久,直到把人稳稳地放到床上,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着于沉月的睡颜,与之前几次都不同,气色明显好了不少,整个人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站在对方的床边,他伸出手想触碰对方的面颊,在快要靠近的一瞬停了下来,他有些害怕,也不知是害怕于沉月会被自己的动作弄醒,还是害怕看到对方眼里出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和惊恐。 “王爷……”金珠没有想到,即使是下午,严深也并未在公子的屋内久留,在他亲自帮公子盖好被子,将大氅挂在衣架上后就出来了。 “我在外面等他。”严深坐在刚刚于沉月坐过的椅子上,眼睛扫过院中摆着的,自己刚刚送来不久的书,“金珠,等沉月醒了,你问问他,我今天可以进屋同他说说话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9、入心 于沉月刚醒,就看见金珠靠在床前,朝着他露出略带深意的笑容,他脑袋还发着闷,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笑,于是一手捂住打哈欠的嘴,一手点了两下对方的额头,“笑什么?” “公子,王爷来了。”严深对金珠也是好的,他知道金珠不易,一个人照顾于沉月,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所以每次送东西给于沉月的同时,都会额外关照她一份,所以,金珠对他的印象比任何人都好,也特别愿意帮他说话,“王爷见公子睡在椅子上,特地亲自把公子抱回来的。” “是王爷?”本来还迷糊的脑子,在听见金珠的话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没走,还在外面?” “是,王爷在外面等公子,说等公子醒了,让我帮忙问问,问他今天可以进屋同公子你说话吗?” 于沉月听闻,连忙下了床,从窗边拿起铜镜,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不乱吧?” “不乱,公子今日和往常一样好看。”金珠笑着奉承,于沉月将手里的镜子塞到对方怀里,一脸的无奈,“你啊,以后进了王府,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此时的太阳不像刚刚似得那么温暖,阳光不再,严深被风吹得乱了衣裳,他也不在乎,亲自动手帮于沉月收了书,堆在椅子旁边的箱子里,他坐回到椅子上,用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刚掀开第一页,后面的纸张就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迫不及待地翻了过来。 “王爷。”于沉月打开门,见严深坐在那里,许是没想到他会出来,对方站起身的时候明显神色有些慌乱,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严深面前,帮对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都是沉月不好,让王爷好等。” “不,是我打扰你午睡。”严深自然不会怪他,他盯着于沉月的手,那浅红的花瓣藏在手腕处,随着对方的动作若隐若现,他盯得紧,惹得于沉月只觉得脸上泛起热来,急忙缩回了手,严深见他如此,便移开了目光,可嘴上还关心着,“听金珠说,你这两日手腕不疼了,但每日还要仔细些,读书习字量力而行才是。” 于沉月小声的答应着,双手放在胸前,左手下意识地握住右手的手腕,“多谢王爷关心。”他转过头,看着半掩的门和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金珠,“王爷,外面风大,进屋坐吧。” 严深脸上露出藏不住的笑容,眼神又回到于沉月的手上,他将对方胸前的双手裹在自己的掌心,于沉月的花瓣胎记在左手手腕处,他的拇指悄悄地伸进袖口,在那花上细细地揉搓了一会儿,完全没了刚刚的避讳。他的手很烫,烫得于沉月手腕处的皮肤在衣料下泛起淡淡的粉,连带着耳根子都红了一片。 “一起进去吧。”说着,严深将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勾在对方的食指上,“我让善荣找了两个你家乡来的点心师傅,他已回了王府,去取刚刚做好的点心,等会儿尝尝他们的手艺。” 王府挑选的人自然不会错,善荣很快带着食盒回来,刚打开盖子,里面就传来甜丝丝的香气,于沉月是喜甜的,所以严深让人多做了些,善荣将点心一盘盘的放在桌上,就和金珠一起退了出去。 “刚刚我进宫,见到了三皇子和皇子妃。”想起宫内他们二人的嘱托,严深小心地试探,“沉月,他们对于之前的事情,想和你道个歉。” “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错。”半年多前的变故,是于沉月不愿想起的噩梦,短短几日,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天子的命令,谁能违抗呢?他知道,三皇子受皇帝喜爱,当年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自己这样一个哥儿,是没有资格成为对方的侧妃的,“他们已经做了很多,要是再麻烦他们,就是我的不是了。” 紧接着,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严深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能和眼前的人多些交流,于是主动提起了三皇子妃有孕的事,果然,于沉月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局面。 “琳琅她近来如何?”吕琳琅有孩子,于沉月早早就知道,但他不能进宫,自然不清楚对方的状况,“想来再过些日子就该生了?” “是的。”严深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人还如此关心昔日好友的情况,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有所隔阂,这样的表现,反倒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你不必担心,月份大了,看上去是有些行动不便,不过太医和三弟都照顾着,不会有事的。”他将桌上的糕点往于沉月的方向推了推,“快尝尝吧,凉透了就不好吃了。” 于沉月用食指和拇指夹起一块栗子糕,还未入口,栗子的香味就扑鼻而来,他朝着糕点的一角咬下,软糯香甜的芬芳随着点心滑进他的嘴里,“好吃。王爷选的厨子果然是最好的。” “你喜欢才最好。”严深撑着头,看着对面的人拿起一块又一块的糕点,嘴角不由得扬起,拿出贴身的手帕递了过去,“既然如此,便让他们过来,专门做给你吃。” 听了这话,于沉月才反应过来,这些糕点都进了自己的肚子,王爷是一口也没吃,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了过来,用它擦了擦沾着糕点碎渣的手,“沉月又让王爷费心了。” “对你好是应该的,并不费心。”于沉月听了这话,眼神躲闪着喝了一口身旁的茶,紧接着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柜子面前开始翻起来,严深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听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于沉月拿出一个荷包,“麻烦王爷,把这个交给皇子妃。”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严深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荷包,看得出做的人刺绣的功夫不算好,虽然已经极力补救,但还是有不少的瑕疵,就连荷包下面的平安结都打得有些许松垮,“没想到,他竟然不擅长做这个。”严深喃喃自语道,难怪刚刚对方交给自己的时候,脸色有几分的窘迫,“糟了,光顾着点心,忘了问沉月有关科举的事情了……” 荷包的事,严深不敢有一丝怠慢,第二日就亲自进宫,送到了吕琳琅的手上,谁知对方看了一眼就潸然泪下,让严深有些不知所措,等对方心绪缓和下来才得知,这是他们二人少时的约定,等对方有了孩子,会亲自绣一个荷包送给对方,祝福对方平安如意。 她本以为再也得不到这份承诺,没想到对方还记得。正好严泓不在,被皇上派去办事,严深借着荷包的由头,问了很多有关于沉月的事情,吕琳琅很高兴,知道严深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众人,他是在乎他的。 吕琳琅口中的于沉月,与金珠所说的大有不同,在金珠眼里,对方永远是兄长一般的存在,教她读书写字、人生道理,而吕琳琅则看到的是于沉月的另一面,比如于沉月小时候随父亲去乡下,学着别人家男孩子的模样去爬树,摔得浑身是伤,满是泥巴,好好的衣服都被粗糙的树皮刮破了,被太傅好一顿训斥,结果他不服气,回京后,在京城远离人群的街道上随便找了一棵,说是非要学会不可,结果太阳下山也不回家,害得太傅满京城的找人。 长大了些,不知怎么的喜欢上骑马,太傅不允,他就自己偷偷地攒下钱,去郊外的马场独自训练,等太傅发现的时候,他的马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几年下来,京城中应该没有几个人的马术能比过他。 “可惜,如果不是太傅的事情,他也不会被困在府里这么长时间。”吕琳琅眼中露出难过之色,“抄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剩下,沉月的整个书房付之一炬,就连那把他最珍藏的琴……也被摔成了两半,再也弹不了了……” “这是他的书房?”严深第一次来到于府的其他地方,他看着眼前破败的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桌被砸的稀烂,两旁本该竖立的架子全倒在地上,屋子中间放着几个焚烧殆尽的火盆,里面全是书本被烧完的碎屑,本该洁白如玉的棋子上布满灰尘根本看不出原貌,与黑子混在一起,散落在四周。 金珠抹了把泪,朝对方点点头,严深为了此事特地深夜多跑了一趟,于沉月是不知道的,金珠将手里的烛火放在窗边,从一地的残骸中准确地找出了那把从中间折断的琴,“这是以前公子的师父送的,公子最宝贝它了,可惜……” “不用担心。”严深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别哭了,把琴给我,你先回去吧。” 虽然已经损毁,但严深还是很谨慎的将琴放上了马车,他抚摸着琴身,看得出来是把难得一见的好琴,他又想到那个面目全非的书房,想起于沉月以前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一定过得很开心吧,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谨小慎微。 “善荣。”严深拉开帘子,招呼坐在马车外头的善荣进来,“你帮我找些工匠,把西侧的别院重新修缮一番。” “可……王爷……那是不能随便动的,是给未来的侧王妃住……”话音未落,善荣就被严深敲了脑袋,他有些吃痛地摸着自己的头,心想王爷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习惯,好在,比以前直接踹人要好得多。 “让你找你就找,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严深难得摆出王爷的架子,他清了下嗓子接着说道,“李廷曾经负责宫里的采买,对于京城肯定比我们熟悉,你让他打听打听,哪里的店对琴最有研究?”【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情意 往后的日子里,严深来往于礼部和训练场之间,虽每日仍会抽出时间来于府坐坐,关心一下于沉月的身体,可于沉月明显有感觉到对方的疲累,他不忍严深这样奔波,便提议,让他休息两日,不必再过来,结果遭到了对方的反对。 “这怎么行?”严深熟练地握住他的手,于沉月盯着二人重叠着的手,无奈地笑笑,没有松开,“沉月你知道的,我不看你一眼,晚上怎么睡得着。”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呢,于沉月心里暗自想着,这些日子,自己老是做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梦见爹爹,梦见他,梦见他也像这样牵着自己的手。 “公子,王府来的人说,今日王爷会晚些来。”一大早,金珠照常进屋伺候于沉月梳洗,并将王府送来燕窝放在桌上,“王爷让公子不必等了,早些睡下的好。” 于沉月虽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今晚还是等一等的好。金珠熟练地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大门,从一堆摆放整齐的衣物下面拿出一个扁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堆凌乱的针线和一把小巧的剪子,于沉月俯下身,从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布料。 看着布料上面粗糙的图样,于沉月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底气地把东西拿到金珠的面前,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失落,“金珠,你看,这两处……像鸳鸯吗?” 话递给金珠,反倒让她犯了难,她知于沉月的手艺,之前那个荷包寓意好,且胜在简单,就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更别提这次,因为是准备绣给王爷的,所以公子格外仔细,选择的图案样式也复杂许多,可修修补补好几日,好不容易才初见雏形,退一万步说,公子这双手,能绣得看得出来像个动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公子,依金珠看,挺像的,能看出来很像两只鸟了,公子以前常说礼物最注重心意,我相信公子不管绣成什么样,王爷都会喜欢的。” 看着金珠脸上僵硬的假笑,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块被搞得千疮百孔的布,于沉月笑不出来,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他不求做到最好,但总能说得上是拿得出手,只有这件事,自己从小就不擅长,早知如此,小时候再不情愿也该多学一学,香囊这种贴身之物,自己做得这样差劲,怎么能腆着脸送出去呢? 已经弄成这样,想再拆了重做,倒不如换一块来得方便,于沉月赌气似得拿起盒里的剪子就要绞,金珠连忙阻止,伸出手就要抢夺,这好不容易绣出来的东西,虽然只有轮廓,公子也费了一番心思,“公子,别绞,昨日你那么辛苦……”虽然极力劝阻,金珠还是没能救下眼前的东西,金珠看着手里碎成一片片的废料,叹息道,“公子,这下你又要废好多心思了。” “没关系,再多努力几日就好。”于沉月重新挑了一块布料,准备重新开始,“我想……送最好的给他。” 深夜,严深站在大门口,捏了捏这几日因练习射箭而酸胀的手臂,朝着街口张望了好几次,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径直往前走了一段路,与对方汇合,“终于来了,还以为今晚等不到了。” “怕什么,莫家做事,一向是言出必行。”莫其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严深,“知道是给他家哥儿报平安,太傅很高兴,也很感激你,说麻烦你多照顾着。” “自然。”严深把信拿在手里,看着对方投来好奇的眼神,他当着莫其康的面将信收了起来,“信是私密之物,我们怎么能背着他人私自拆开?”莫其康听了这话,直道没趣,便挥着手离开了。 “公子,很晚了,还要等王爷吗?”屋里的火已经灭了,但人还没有睡着,金珠打开门,看着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于沉月,悄声说道,“王爷估计还有好一会儿呢,公子先睡吧。”可话刚说完,院中就传来脚步声,金珠回过头,看见严深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自己赶忙迎了上去。 “睡了吗?”严深朝门口望了望,“公子刚刚睡下,王爷要进去……”金珠话说到一半,就被严深打断了,对方将信交了出去,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金珠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是于太傅的信,你送进去,沉月要是睡了,就放在床头让他明日再看,不必特意叫醒他。”严深看着拿着信发呆的金珠,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头,“别发愣了,夜里凉,你和沉月都小心着,别再受了寒。” 对方没有多留,送完信就坐着马车离开了,金珠小跑着将信送到于沉月手边,“公子,王爷送来的,是太傅的信。” 金珠说话的语气带着哭腔,于沉月看着信上的字,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信纸,上面写满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愧疚与思念,“公子……”金珠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脸上却带着笑,“老爷无恙,公子,我们要苦尽甘来了……” “金珠。”于沉月将读完的信放在枕头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帮我更衣。” 他想见他。 于沉月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刚过了初秋,夜晚的风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公子,王府离这儿还有几条街,我们回去吧。”金珠跟在他后面,眼睛被风吹得直想落泪,“明日一早,我就叫马车,公子你身体才好了几日,王爷叮嘱过,你千万不能再受寒了。” 寒风呼啸而过,金珠最后一句话被带进风里,从于沉月的耳边悄悄滑过,他没有停住脚步,坚定地迎着风,朝着王府的方向去了。 “今夜怕是要降温,冷得厉害。”严深刚刚洗漱完毕,将手里的帕子放进盆中,吩咐起身边伺候的善荣,“把屋子里的炭火都点上,你们也是,都要仔细身体,明日让厨房多熬些姜汤备着,让他们干活的时候多穿些,谁要是没有过冬的衣裳,就从库房发几匹料子……” “王爷。”李廷难得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不顾礼数的跑来,喘了两口粗气后说道,“于公子来了。” 严深随手抓起一件厚外衣就赶去了王府门口,只见于沉月和金珠一前一后站在那儿,二人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于沉月见了他,还未等严深反应,就先红了眼眶。 “沉月,怎么了?怎么就这样跑来了?”严深被他的模样吓到,忍不住上前将人搂进怀中,并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对方的身上,他握住对方被风吹得冰冷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对方,“谁欺负你了?” 对方不语,没有一丝挣扎,本就通红的眼眶流出两行清泪,那泪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下,砸在两人交缠的手上,也砸在严深的心里,他心揪得厉害,抬头看了眼四周,轻声在对方耳边说道,“沉月,月儿,进去说吧,这里风大,当心身子,你放心,有我在,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解决的。” “王爷……”于沉月抬起头,双眸在月光的照映下闪着光,又带着些水汽,他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严深不解,还没接着发问,于沉月便一下子跪倒在地,双膝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深夜中格外清晰,“爹爹的事情……沉月多谢……” 话未说完,于沉月就被严深横抱起身,他下意识伸手搂住对方的脖颈,他能感觉到,对方因自己的动作而僵持了一瞬,“善荣,去库房拿些去肿化瘀的膏药,再让厨房现在就熬一锅姜汤送来。”严深的语气依就那么冷静,可于沉月能明显感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手随着对方越来越快的步伐,而变得越发紧了。 严深直接将带他进自己的房中,金珠被关在门口,心焦地直打转,李廷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告诉她放宽心并带着她站到了一处防风的位置,于沉月此时已经坐在了严深的床边,看着对方蹲下身子,细心地掸去双腿刚刚粘上的灰尘。 “你吓坏我了。”他坐到于沉月的身边,终是忍不住,大胆地吻了吻对方的发顶,“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多重视这件事,明明知道你睡前不可以这样激动,还这么晚将信送去,害得你如此。” “不……不是……”于沉月低着头,双手颤抖着遮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落下,他再也没办法克制自己,于沉月知道自己的内心,他对眼前的人,是喜欢的,想起那个自己努力去绣的香囊,想起这些日子二人间的谈话,想起对方的好,但他配不上,自己怎么配得上呢?他将头垂得更低了,希望严深看不到自己这副丢尽颜面的模样,“是沉月不好……是我配不上王爷……配不上你的好……沉月一个哥儿……一个罪臣的哥儿……我……” 他呜咽着,抽泣着,身体随着哭声颤抖起来,严深将于沉月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哭得太过伤心,就连他的心也跟着感伤起来,严深用手一下一下顺着于沉月的后背,安抚着他的身子,“不是的,你配得上,沉月,月儿,我的好月儿,你配得上这一切。”严深心疼地亲上对方的额头,“我心悦你,月儿。” 于沉月听到这句话,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严深觉得自己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句话,自己早就该说给对方听,自己也应该早些看透自己的心思,这样,他就不会这么难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没有人比你更好。”于沉月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整个人看起来好不可怜,严深用手摩挲着对方泛红的眼尾,再用一个吻拭去那处的泪珠,“月儿,你知道吗?如果真的说起来,其实是我配不上你,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心悦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是父皇许给我的妻,我的夫郎,我的王妃,我很感激父皇选择了你,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不会再娶别人,所以不要说配不配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于沉月彻底停止了哭泣,他缩在严深的怀里,抬起头望着对方,严深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对方感受自己心口的跳动,“我已将我的心意全都说给你听,不知……月儿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心疼你……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 “王爷……”于沉月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腰,严深知道,这对于沉月来说是个很大胆的行为,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腰上的那双手也将自己抱得很紧,生怕自己会推开他似的,于沉月靠在他的肩头,慢慢凑上他的耳朵,“月儿,也……心悦王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关心 善荣端着食案走到严深的门口,看见李廷和金珠二人在不远处说话,心想他们不在门口等着,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王爷。”善荣敲响了房门,毕恭毕敬地说道,“奴才将姜汤和药送来了。”屋内传来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善荣将头低下,把手中的食案往前伸了些,“辛苦你了。”严深接过对方手中的食案,看着他的样子小声打趣起来,“今日怎么这般规矩?” “于公子面前,奴才不能给王爷丢人。”善荣抬头看向他,严深仿佛回到了孤儿院,看见了那些自己从小照顾的弟弟妹妹们的脸,“怎么会,以后都是一家人。”说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不远处还未注意到他们的那两个人,“再帮我打盆热水,带块新的手帕,顺便你和他们去取三件外衣披着,别着凉,特别是金珠,一路跟来也不容易,也给她带碗姜汤。” 门刚关上,金珠和李廷就后知后觉地走上前,善荣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假意责怪道,“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规矩,屋里要是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不会的,王爷最喜欢于公子,能出什么事?”李廷的话刚说完,就被善荣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头,他摸着刚刚被打的地方撇着嘴,“你这人,倒是和王爷学得快。”金珠不语,看着眼前两个人之间的打闹,心想以后进了王府后肯定非常热闹。 严深将食案放在桌上,单手将案上的碗拿起,坐回到床边,“喝点姜汤,去去寒气。”他用汤匙盛上一勺,自己先举起汤匙小心地吹散热气,再递到于沉月的嘴边,“今日哭得这样凶,我让他们去取了热水,等拿来后我帮你敷一下眼睛,不然明日肯定肿的厉害。” 于沉月点点头,他张开嘴,温热的姜汤伴随着辛辣刺激的味道直冲鼻腔,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怎么了?是喉咙不舒服吗?”严深急忙放下手里的碗,担忧地搂住对方的肩膀,“我让他们请太医……” “不,是沉月被姜味呛着了……咳咳……”于沉月因为咳嗽而抖动着双肩,严深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起头,看着严深担忧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手指伸向对方蹙着的眉,在眉心的位置点了两下,“王爷不要担心,月儿好着呢。” “你啊。”严深无奈地笑道,抓住对方作乱的手,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于沉月的发梢传来的阵阵清香,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小巧的耳垂上,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一下,不等对方发作,就又端起了碗,将话题扯开,“姜汤凉了就没用了,月儿还是趁热喝了吧。” 于沉月呆愣地摸了摸刚刚被严深触碰过的地方,直到对方再一次将汤匙递到自己的嘴边,“你……怎地这样……登徒子……”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严深捕捉到,听得清清楚楚,于沉月看着严深脸上一副得逞的表情,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感觉刚刚被对方咬过的耳垂,此刻热得发烫。 屋内的炭火正旺,随着一碗姜汤见了底,于沉月感觉自己浑身都通畅了,额头上也微微地出了些汗,好在门口又传来声响,严深和刚才一样打开门,却发现这次站在门口的是金珠。 “王爷,您要的热水。”金珠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想往里面张望,严深自然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热水,朝着对方看去的方向说道,“放心,不会让你家公子受委屈的。” 于沉月坐在里屋,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摸上耳垂,但碍于金珠在门口,不好发作,等严深回来后,才当着对方的面将身子往旁边挪了两下。 “生气了?”严深看着对方的反应只觉得可爱,他用热水打湿手帕,折成长条状,狗皮膏药似的贴了过去,“刚刚是我不好,我向月儿道歉,这眼睛可耽误不得。” “月儿没生气。”于沉月闭上眼,等到严深小心地将手帕敷上,才接着开口道,“只是王爷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 “你也知道不合规矩?”严深突然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无奈,虽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但于沉月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意,知道是在说今天的事,自己理亏,便摸着黑,用手拽住对方的胳膊,不再多言。 眼前陷入黑暗,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放大,眼睑上手帕传来的热度,对方握着手帕的指尖那无意的触碰,二人呼吸的声响,于沉月不由地感到脸热,紧接着,自己的下唇传来别样的触感,惹得他整个人一震,“王爷……” “月儿,不要叫我王爷。”于沉月闭着眼,看不见严深眼底闪过的火苗,他用手轻抚着于沉月的唇,“王爷这个称呼,太生分了,你以后唤我的名,叫我阿深,好不好?” 对方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使得于沉月不得不听他的话,他颤抖着张开双唇,小声说道,“阿深……我……” 话音未落,于沉月感到唇上传来一阵柔软,对方动作很轻,像是怕伤着他,虽只有一瞬,但他知道,这触感意味着什么,本来被手帕覆盖住的眼睛此时也传来光亮,他睁开双眼,眼前是严深放大的脸。 “月儿。”严深刚说了两个字,于沉月就羞恼地扑进他的怀中,“我现在生气了。”他满脸通红,靠在严深的心口,吐出的气息惹得严深心痒,声音闷闷地,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很生气。”怀里的人活脱脱一只炸毛的小猫,严深讨好地附在对方的耳畔道歉,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对方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训练场上,严深的箭法相较之前大有长进,他放下弓,看着自己射中的靶心,觉得这次的秋猎即使自己表现再差,应该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二哥。”严泓拿着弓朝这边走来,看着对面的箭靶称赞道,“二哥厉害,我自愧不如。”人无完人,他不善于骑马射箭,所以秋猎一向都是别人表现的机会,“看来,这次四妹和五弟遇到对手了。” 四公主严涴琳,是严深一母同胞的妹妹,当年先皇后因难产而死,去世前皇后拉着北麟帝的手,告诉他,她爱这个孩子,让他不要因自己的过世而讨厌公主,所以,从小到大,北麟帝都格外的疼惜这个女儿,让她和皇子们一同读书训练,所以有些骄纵,也比别的女子多一份韧性和直爽。 五皇子严烁,这个名字严深再熟悉不过,因为他就是主角,虽然现在,他在旁人眼中,只是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除了骑马射箭有几分天赋外,对朝廷上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的平庸皇子,可严深知道,他的目标是太子之位,是未来的储君,是个会铲除挡在他面前的一切的狠角色。 这些日子,因为科举和上次的事情,严深和严泓的关系亲近不少,严泓比他看上去要健谈,二人这些日子聊了很多,比如严深永远见不到的,殁于高热,年仅五岁的大皇子,又或者是严泓的母亲,也就是贵妃,她早已不计较当年冲撞之事,希望严深可以放下二人之前的芥蒂,说起陈贵妃,严深想到,书里好像就是她提议让自己回到京城的,自己理应前去拜会。 “真的?”严泓听到这话,心里替母亲高兴,母亲一直记得先皇后的恩情,养育四妹,照顾后宫,如今终于是了却一桩心事,“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 “殿下,皇子妃恐怕要生了。”吕琳琅身边伺候的宫女赶来,严泓听了就要往回赶,立刻将本就不擅长的弓箭随手一扔,“二哥,我先走一步。” 严深记得之前严泓说过,至少要等秋猎之后才会生产,怎么这么早就有了动静?想到沉月与对方交好,一定会为对方担心,可如今他不能进宫,自己还是去帮他看一眼为妙。 “公子,你这几日天天点灯熬油的,终于是完成了。”金珠看着于沉月手里的香囊,这已经是公子做得最好的一件成品了,自从那一日从王府回来,公子和王爷的感情就越发得好,王爷现在每日都会来府里,不是留下来用膳,就是和公子一同写字读书,以前公子还让她在旁边候着,如今,自己总是被支到别处,“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于沉月将香囊放在手心里,上面绣着两朵莲花,他实在绣不好鸳鸯,无奈只能换成别的,不过好在这次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能赶在秋猎之前做好。 “月儿。”于沉月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严深向自己走来,好像有些心事,只见他支走了金珠,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上,“三皇子妃生了。” “真的?”于沉月记得,好像还没到时间,早产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有些心焦地问道,“琳琅和孩子都好吗?” “都很好,有父皇和皇祖母坐镇,怎么会有事。”严深用下颚蹭了蹭于沉月的脖颈,他痒得缩了两下,察觉出对方的不对,“你好像不开心?” 严深向他扯出一个笑容,让他别担心,目光看向于沉月手中的香囊,于沉月见状,顺势将东西塞在他手中,“给你的。”他看着手里的香囊上面那熟悉的针脚,再看了一眼于沉月的表情,心中了然,“你绣的?绣了很久?” “没……也就……几天而已。”于沉月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还是小心地观察着严深的神色,严深握住于沉月的右手,心疼地摸着对方的每一根手指,“我知道你不喜刺绣,以后不要做这些了,扎疼了怎么办?熬坏了眼睛怎么办?”他摸着香囊,觉得里面像是有东西,打开一看,竟是道平安符。 “我昨天一早去庙里求来的。”于沉月从严深手里接过香囊,将平安符拿了出来,“给你带着,保平安的,你快去秋猎了……我不放心……你要是嫌我的香囊丢人,不系也没……” “怎么会丢人呢?我喜欢都来不及。”严深再一次抱住了对方,于沉月的锁骨都被蹭地泛红,严深说话时的气息散在他肩上,惹得他肌肤滚烫,“月儿,谢谢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秋猎 深秋猎场的空气冷得发涩,帐顶上的旗帜在寒风中剧烈地晃动,善荣站在一边,将两手揣在袖子里,很努力的想保持一点温度,抬头看见自家王爷牵着马站在队伍前列,凝神聚气,双眼直视前方,仿佛一声令下就会如离弦之箭冲入山林。 严深自然注意到从身旁传来的目光,他现在坐在马上,只能通过两声咳嗽来缓解尴尬,这次秋猎,他本想把善荣留在于沉月的身边,但小家伙哭着喊着要跟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决心,他无奈只好作罢,这下可好,和自己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当然,现在想不了这么多,他不懂医术,但是严重怀疑古代的头风病就是这么来的,换句话说,已经快要被这大风吹得麻木了。他伸手摸了摸冻僵的脖子,又在马上活动一下筋骨。三皇子严泓和五皇子严烁的性格可谓大相径庭,严泓温润儒雅,前两日又喜得贵子,整个人笑容满面,丝毫没有被寒风所影响,而严烁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严深想上前搭话,都不知怎么开口,他知道,在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下面是多么的暗潮涌动,那可怕的城府现在还未见其冰山一角。 飘散的思绪很快被北麟帝的声音拉回了现实,那过了大衍之年的皇帝依旧声如洪钟,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跟着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再往后是朝中的臣子,那人一声令下,率先冲入山林,紧接着一大批人骑着马紧随其后,那林中瞬间百鸟腾飞,走兽四起。 骑马跟着大部队,耳边只有风呼啸而过以及马蹄踏过泥土的声响,严深没想到除了严泓,另外两位的箭术都如此高超,尤其是四公主严涴琳,很快就捕获了一只飞奔的梅花鹿。 “四妹很厉害对吧。”严泓一箭射偏,让一只红狐逃脱,不禁暗暗咂舌,“寒冬将至,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为琳琅射中一只,用来做条围脖。”说罢,就向着狐狸逃走的方向快马赶去。 严深倒是不急着狩猎,等到大部队散了就放缓了马的步伐,身边跟随的两位侍卫手里拿着被射杀的几只兔子,他数了数,三只,够他交差了。 自己没必要当皇帝心中最棒的儿子,何况这个故事的结尾早就注定,下一任皇帝肯定是严烁不会有错,毕竟他是主角,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马缓慢地向前走着,周围显得格外安静,严深正琢磨着找块空地下马休息,只听得远处草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只通体棕黄,满背黑纹的老虎一跃而出,那虎四肢粗壮,身后甩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嘴里的热气喷涌而出,耳朵灵敏地抽动着,眼神死死地盯着严深正骑着的那匹马。 糟了,怕不是和原书的剧情一样,遇见饿虎了。 严深吓得后脊骨都发凉,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下自己这么努力,居然还是和原书的剧情相连了,不过这次他已经提前训练箭法多时,至少不会像原身那样无用。 此时他只恨那原书写得不够仔细,自己看得不够透彻,手里握着弓,身后箭筒里还剩不少未射出的羽毛箭,身边两个侍卫已经抽出了刀,刀锋冒出阵阵寒光,严深知道严烁会像原书中所写,很快会赶来射杀老虎,自己只要再撑一会儿就好,他深吸一口气,手伸向腰间的那个香囊,有月儿的平安符在,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两名侍卫见状,将兔子丢在一旁,希望可以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可老虎的目光从马移动到旁边的兔子,又很快移了回来,显然是不满意那点塞牙缝的死肉。它缓缓地移动着,那厚实巨大的脚掌踩在地上,将细碎的断枝再次折断,严深盯着它,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箭搭外侧,拇指拉弦将其拉至耳后,凝神聚气,瞄准那老虎的眉心。 见状,老虎稍有停顿,往后倒退了两步,严深不想为此而放下手中的箭,两名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僵持着,一只冷箭从老虎背后射来,笔直刺入脊骨,疼得老虎一声大吼,严深连忙再次瞄准,朝着老虎放出一箭,并未中其眉心,射偏到老虎的肩膀。 老虎吼叫着冲了过来,严深抓起缰绳往右后方闪躲,老虎扑了个空,转头的瞬间,严深又是一箭,射入眉心,后方此时也补来一箭,正中老虎胸口,老虎口喷鲜血,瞬间倒地,很快停止了挣扎。 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手上传来疼痛,严深才缓过神,自己的拇指因为过于用力而被划伤,不过总比没命强,他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努力控制着双手细微的颤抖。 “二哥勇猛。”严烁骑着马凑近,手上还拿着未收起的箭,“想来今日的头筹定是二哥的,四姐怕是有的闹。” “勇猛?不敢当,你那第一箭射得才叫准。”严深命两个侍卫抬虎,自己下马把扔在一边的三只兔子捡了起来,“想来这头筹,你要占一半才是。” 如严烁所说,当他们一同回营将老虎抬出的时候,严涴琳叫嚷着不公平,拉着北麟帝的袖口撒娇,说这两个兄弟合力,不能算数。北麟帝笑着就要让严深和严烁两个人亲自当场把虎皮扒了,给她做衣裳,严涴琳听到这话,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才作罢。 算是有个好的结果,严深在回去的路上这样想,后面的几日,严涴琳更是卖力,而他彻底地放下了胜负心,每日打几只兔子就返回营地,不再山林间逗留,省的再惹出事端。北麟帝嘲他后劲不足,年纪轻轻毫无冲劲,他不在乎,笑着打马虎眼,懒得再狡辩什么,心里恨不得和初为人父的严泓一样,可以提早回京。 “你说什么?淮王回京了?”北麟帝坐在帐内,听到侍卫禀报的话,冷哼一声摔了茶杯,吓得周围的人全部跪倒在地,“臭小子,晚膳都没用,就不能明早一起走?一晚上都等不了?” “王爷,咱们这样提前回京,皇上会不会怪罪我们?”善荣坐在马车上,有些心神不宁地晃着脚,“虽说,太后惯着王爷,同意了这件事,可到底还是……” “无妨。”严深拉开帘子,看见周围逐渐熟悉的景致,心情大好,“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再说了,一晚上而已,说不定他都不会注意到我们。” 金珠熄了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后院有什么声音,她立刻警觉起来,从门口拿起扫帚,朝后院走去,只见一人翻墙而过,刚刚落地站在那儿掸着身上的灰尘,金珠抄起扫帚朝着对方的脑袋打去,结果扫帚在半空中被对方接住,“没想到你身手这样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珠吓得松开了手,对方发出两声笑,朝着金珠走近几步,“你们锁了大门,想来是都睡了,我便想着翻墙进来看一眼就走,没成想弄巧成拙。” “金珠鲁莽,不知是王爷。”金珠将扫帚踢到一边,因为刚刚的行为,眼里露出几分尴尬,“王爷,您不是明日才回京吗?” “不放心沉月,想早些回来看看。”严深一边说,眼睛一边朝于沉月屋子的方向瞟去,“这几日如何?” “公子身体无恙,只是自从前几日公子知道王爷射杀了老虎后,就有些担心王爷。” 严深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他让金珠不要声张,自己看一眼就走,便放轻脚步推开了门。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木炭在火中被炙烤后发出的噼啪声,于沉月侧躺在床上,柔顺的长发散在身后,半张脸缩在被子里,严深俯身下去,盯着对方的睡颜,轻轻在对方的眼角上留下一吻,便转身要走。 “阿深。”自己的手突然被拉住,转头见那人本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到腰腹,手摩挲着自己拇指的伤口,抿着唇一言不发,严深坐到床边,想将人重新塞回被子里,于沉月却先一步抱上了他的脖颈,“我听说了……”他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吓坏我了,还好有惊无险。” “多亏了月儿的香囊和平安符,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严深亲了亲对方的脸颊安慰道,“抱歉吵醒了你,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琳琅,派人从宫里带来的消息。”于沉月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是不会告诉严深,是自己不放心他才让李廷帮忙进宫问的,严深听到吕琳琅的名字,想起她生产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将于沉月抱紧。 他并不想把承庆宫的事情说给于沉月听,让他徒增烦恼,当时他同严泓一起站在院中,吕琳琅在屋内生产,耳边是产妇隐忍疼痛的悲鸣和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送,白布染得鲜红,严泓在门口不停地打转,太后坐在一旁宽慰,北麟帝则见惯了这一切,带着他去了偏殿,“哥儿难以有孕,有了孩子后,生产也更加不易。” 北麟帝冷不丁冒出一句,严深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朕最近一直在考虑,当时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不该将一个哥儿指给你。” “父皇,您这样出尔反尔,似乎有些不妥。”严深连忙下跪,北麟帝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愣了一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哦?不妥吗?朕是怕那个哥儿没趣,朕见过他,那时他进宫,在于太傅身侧,跟个闷葫芦似的,虽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只要你愿意,朕可以另选了个好女子给你。” 严深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直视着北麟帝的目光,开口道,“儿臣知道,父皇的眼光不会错,于沉月是父皇一开始选定的人,这些日子儿臣与他相处下来,觉得他很好,儿臣心里认定了他,还望父皇成全。” 北麟帝看着地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笑,伸出手示意他起身,“朕不过是给个建议,你倒是认真,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旧吧,以后你可别后悔。” “阿深,阿深……”于沉月的声音将严深拉回了现实,他看向对方单薄的衣衫,忍不住多念叨两句,随后将人塞回了被子,于沉月拉着他的袖子,有些不愿他离开,严深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将那只不听话的手放进了被窝,“快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自己怎么会后悔呢?从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从他看到于沉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怨无悔。【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婚礼 于府难得的热闹,金珠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指挥,难得露出一副管事的模样,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明日就是淮王大婚的日子,宫里派了不少人到于府帮忙,张灯结彩,满眼望去都是大红的灯笼和红纸剪成的双喜。 于沉月坐在屋里,手里拿着王府刚送来的信,严深还是照旧叮嘱了对方两句,从每日吃食到生活作息,他总是方方面面都要关心到,于沉月看着信上那不算漂亮的毛笔字,心里热得厉害,他打开一个木匣子,将手上的这封放在里面,其实里面已经躺着不知多少封信了,结婚前的规矩,是三日双方不得见面,所以无奈只得通过书信交流,可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总要麻烦身边的人送来送去。 打开信纸,看着旁边站着的几位来自太后宫里的嬷嬷,于沉月自是不敢多写些什么,拿起笔来简略地回了两句就喊来金珠,让她派人送过去了。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陈嬷嬷与送信的小太监打了个照面,端着好大一盆喜糖走上前,那红色的盆里,每一颗糖都用油纸包着,纸上印着红色的囍字,“王妃,明日花轿过街时分发给路人的喜糖,您要看一眼吗?” “陈嬷嬷费心了,金珠,怎么能让嬷嬷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呢?”于沉月站起身想去帮忙,却被旁边的几位嬷嬷一起拦住,说这些事情王妃不可插手,全都交给奴婢就好。 “这还多?”陈嬷嬷放下手里的盆,后面跟来三个年轻的宫女,两个手里同样拿着糖,另一个手里捧着明日于沉月要穿的喜服,“这两个丫头手里还有不少,您看这身喜服,这可是王爷亲手挑选的,王妃您明日穿着一定很好看。” 也不知他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衣服尺寸,于沉月坐回到椅子上,他知道严深是个心细之人,总能在这些细节上照顾到他,陈嬷嬷走到他身边,附耳过去问道,“老奴给王妃的那几本书,王妃都看过了吗?” 一提起“那几本书”,于沉月脸上一热,眼神不自主地瞄向自己枕头下方,见他不回答,嬷嬷也不避着身后的宫女,继续教导道,“王妃今日再把书拿出来好好看看,明天晚上洞房花烛的时候可不能失礼。” 因为明早要梳妆打扮,还要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下午吉时一到他就要上花轿,一想到今晚这些人都会留在府里,不回宫去,这么多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书于沉月是怎么样都看不下去的。 严深这边也不轻松,明日的宾客,菜品,酒水,所有的东西他都不敢有所疏漏,必须都他亲自过目,红纸黑字,一直忙到了天黑,虽然看的眼睛都花了,但他甘之如饴。 一切就像在做梦,严深拿起桌上已经拆开的信件,笑着用手摸了摸信件末尾写着的那一句——“愿与君携手共白头”,随后也打开一个木匣子,将这封信放了进去,而这个匣子也同于沉月的那个一样,放满了这几日二人来往的信件。 他其实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从一开始的震惊,不解,到现在接受这个新的身份,接受身边新的事物,新的人,他有了新的目标,新的方向。他会把握住现在的一切,严深的手又抚上系在腰间的香囊,他知道,他会做到最好。 终于到了这一天,于沉月一大早就被嬷嬷叫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像个木偶一样的洗漱,穿衣,打扮,化妆,于沉月起初看着那红艳艳的胭脂直摇头,可当嬷嬷把妆画上后,却发现宫里的手艺确实不差,虽然艳了些,但并不俗气,大红的盖头被宫女递了过来,于沉月深吸一口气,由着金珠将盖头盖在他的头上,陈嬷嬷搀扶着,坐进了宫里特制的花轿。 王爷娶亲,京城里的男女老少自然要凑这个热闹,虽然有侍卫拦着,但两边街道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减少,于沉月隔着轿子,听见外面人声鼎沸,金珠和几个宫女站在轿子的两侧,两个手臂里都挽着花篮,那篮子里装满了喜糖,一边走一边往街边的人群里撒去。 于沉月心里紧张,攥着袖口手心都出汗,这种紧张感在轿子落在王府大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被红盖头遮住视线,听到花轿的帘子被掀开,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是严深的手。 严深领着于沉月下了花轿,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汗,小声地在他耳边安抚,“别紧张,有我在。” “王爷领着王妃跨过火盆,以后二人生活红火,王府里人丁兴旺!”陈嬷嬷在旁边说着吉祥话,严深搀扶着于沉月跨过火盆,领着对方进了内厅,厅内坐着太后和皇帝,陈嬷嬷顺势站到太后身边,站在皇帝身边的赵喆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二人礼成,北麟帝和太后互看了一眼,点头示意。 “送入洞房。” 随着赵喆的声音落下,于沉月被陈嬷嬷等人带进了房间,而严深则要留下来招呼众人,皇帝和太后没有呆很久,和到场的官员互道了些吉祥话便很快离开,他们离开后,众人才算是放开了身子,尤其是严涴琳,一点没有公主的架子,拉着严深就要喝酒,还好严深以前就帮人挡酒挡惯了,酒量一直不错,好几杯酒下肚后仍然保持着清醒,严泓是过来人,看严深如此,帮着挡了好几杯,严烁喝了两杯,想来架不住严涴琳如此,自己又是皇弟,扯了个借口就开溜了。 于沉月坐在房内,没坐一会儿善荣端着吃食走了进来,和陪在房里的嬷嬷说,王爷怕王妃饿着,特地命人送来的,说完又怕不合规矩,便塞了几两银子给她们,嬷嬷们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多说什么,只说在王爷来的时候,王妃把盖头盖上就行。 于沉月拿下盖头,只见善荣将吃食摆在桌子,清炒百合、虾仁炒蛋、糖醋排骨、银耳莲子红枣羹,都是于沉月爱吃的菜,善荣一边把筷子递过去,一边说这些都是王爷让人现炒的,都热乎着,让王妃好好尝尝,王爷说如果合胃口就把人都拨到王妃的小厨房。 身边的嬷嬷听着,忍不住发出几声笑,于沉月听见声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红着脸低头默默地吃饭。 到了吉时,严深如愿站在房门口,心里一阵激动,下意识想敲门,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轻轻推门进入,看见于沉月盖着盖头,坐在床边,几位管事嬷嬷站在一旁,见他来了,便将一根玉如意递给了他。 “请王爷掀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严深坐在于沉月旁边,拿着手里的玉如意去挑盖头,大红的盖头缓缓挑开,于沉月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他低垂着眼,不敢看严深,严深笑着坐在一边,拉住了他的手,此时嬷嬷又拿来合卺酒,“请王爷王妃喝了合卺酒,从此永不分离。” 合卺酒甜甜的,一点都不辣,于沉月握着酒杯,感觉指尖都是烫的。喝完了酒,严深让善荣带嬷嬷们出去领赏,说她们陪着王妃辛苦了,要多给些赏钱,说完,众人退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月儿这是,不敢看我?”严深从床上抓了一把花生桂圆红枣,拨开一个桂圆,放进于沉月的嘴里,“月儿今日格外的好看,让为夫移不开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愚笨,早知道,平日里就该多学些夸人的词,害得现在自己只能说出好看二字。 “阿深别取笑月儿了,宫里的衣服,怎么会不好看。”于沉月刚把桂圆核吐出来,嘴里又被对方喂进一颗红枣,他嚼着嘴里的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更何况……还是你亲自挑选的……” 严深将人搂在怀里,于沉月的脸映着红烛,让他忍不住在对方耳边说些情话,“月儿,我会对你好的,这辈子我不会纳妾,不会娶侧妃,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于沉月听到这话,不由得眼眶一热,眼泪夺眶而出,这时脑海里突然想起早上嬷嬷的叮嘱,他害怕新婚之夜自己会搞砸了一切,可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好……以后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 严深用手抹去对方滑落的泪珠,心疼地亲了亲对方泛红的眼角,“傻月儿,都过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的苦,都结束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他亲着亲着,就从眼角滑到了鼻尖,又从鼻尖变成了嘴角,再接着,二人相拥而吻。这个吻绵长且热切,于沉月有些喘不过气,小声地低咛了两句,严深才放过他,看着严深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眼里闪过一瞬像猛兽看猎物时才有的欲望,于沉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主动伸出手去解严深的腰带。 “阿深。”他将脸埋进对方胸口,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颤抖,可还是尽力说道,“让月儿伺候夫君……休息。” 严深拦住对方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扶着于沉月的腰,将人按在床上,“月儿今日已经很辛苦了,就让为夫来伺候月儿吧。” 屋内二人第一次这样注视着彼此,于沉月羞得厉害,抬手扯落了床一边的帐子,严深会意,急忙放下了另一侧的床帐,转身又抱住了对方的腰,不肯松开。 “阿深……我……”于沉月身子轻颤着,大红的嫁衣已被褪去大半,他羞得移开眼,不敢直视对方热烈的眼神,“我……我怕……”明明已经被几次三番的提醒,不能扫兴,可他还是说了出来,他虽然觉得严深不会嫌弃他,不会怪他,但真的说出口,他还是害怕,怕对方嫌他扫兴,怕他直接起身离开。 “别怕……”严深一只手轻抚着对方的面庞,另一只手缓缓地往下游走,安抚着对方僵硬的身子,他知道于沉月的不安,哥儿的身子不如女子柔软,这档子事可能会吃些苦头的,“相信我,月儿,我的夫郎,我不会伤到你的。”于沉月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抱紧了他的脖颈,严深见他如此,心软的厉害,忍不住再一次吻上对方的唇。 就这样,屋内的龙凤红烛将二人痴缠的影子印在帐上,明晃晃地亮了一夜。【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浓情 秋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一点点洒进屋内,于沉月盖着大红的喜被,在床上微动了两下后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严深抱了一夜。 二人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缠绵后的余温,于沉月看着对方熟睡的脸庞,笑着伸出手捏了下他的鼻尖,严深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放在于沉月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于沉月的头自然地靠在严深的心口上,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他轻笑两声,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段与严深相处的时光,自己真的很感谢他,感谢他对自己的好,感谢他也心悦自己,感谢他给了自己希望。 “陈嬷嬷来了。”善荣和李廷站在屋外,看到陈嬷嬷这么早就从宫里赶来,李廷用手肘撞了一下还在打哈欠的善荣,让他进屋去叫人,自己赶忙迎上前去,“嬷嬷,王爷和王妃还在休息。” “无碍。”陈嬷嬷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朝他们点了点头,“时候还早,老奴等一下便是。” 屋内,善荣走到床边,小声地叫严深起床,说陈嬷嬷来了,王爷今日还要进宫,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严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于沉月乖巧的睡颜,他不知对方正和上次一样在假寐,用手将对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紧接着,先是一个吻落在对方的眉间,又不过瘾似的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两下对方泛红的耳垂,然后伸出手仔细地揉了揉,丝毫没有注意于沉月颤动的睫毛,以及被子下已经攥紧的双手。 看着对方脖子上那不太明显的吻痕,想起昨夜对方可爱的样子,严深就恨不得抱着他再狠狠亲一阵才好。 昨夜,虽然一开始于沉月的身子僵得不行,可很快就被他弄得软成一滩春水,他的动作都有所克制,生怕弄伤的对方,每进行一步,都会观察对方的神色,若是有了不适的地方,便会停下来安抚一阵,在这样的攻势下,于沉月很快得了趣。 想到这儿,严深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得了趣的月儿娇得很,不肯让自己在身上留在印子,说今日还要进宫,被看到就不好了,可身下的人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眼角含春,双目带泪,那被亲的发红的双唇颤巍巍地话都说不清,自己哪里忍得住,只得耍赖当是没听到,也不知,等对方醒来,看到他身上的样子,会不会生气。 不过即便是生气,他的月儿也是生起气来最温柔的一个,想到这里,严深更不想起床了,可掀开帐子,看着善荣无奈的脸,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坐起身,离开床上的温柔乡,严深同以前在于府一样,帮床上的于沉月掖好被子,转身吩咐善荣,让进来的人都小声些,别吵醒王妃。 于沉月等帐子重新放下后,悄悄睁开眼,自己用手忍不住摸了摸刚刚严深咬过的地方,身子缩了缩,将通红的脸全部遮盖在被子之下,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善荣帮着整理过衣服后,严深出门和陈嬷嬷客套了几句,嬷嬷奉太后之命送了些赏赐的礼物过来,严深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含糊着道谢,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怎么会看不出些门道,笑着叮嘱他们不要耽误入宫的时辰后就放心地走了。 见人离开,严深立刻回到屋里,小心地打开帐子,发现床上的人正睁着双眸望着自己,他看着于沉月的眼睛,心就软了,笑着坐到床边,支走了屋内的人后问道,“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是我吵醒你了,还是王府的床你睡不习惯?” 床上的人没有回话,只是摇头,严深的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用手指去挠对方的痒肉,于沉月身子颤抖着躲开,结果被严深连人带被子一把搂过,整个人坐到他的怀中,“昨晚,累着你了,辛苦月儿。” 提到昨夜,于沉月臊得不知该往哪里看,严深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趁机偷了几个香,于沉月用手摸着自己的唇,小声地埋怨起来,“昨晚就亲了好久,今天一早你又……也不知肿了没……”昨夜结束后,严深并没有立刻帮忙让他们送热水进来,反而是抱着还在喘息的于沉月,用密密麻麻的吻一点点的安抚着他的全身和那颗躁动的心。 “没办法,月儿总让我情不自禁。”严深说着,将于沉月的里衣稍稍敞开,看着里面满是自己情不自禁的证据,心里泛起一阵心虚,“我让善荣他们拿药膏进来。” “不用了,过段时间它自己就消了。”于沉月重新穿好里衣,将还有些发软的身子靠在对方身上,“你昨晚虽然没听我的话,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用脸蹭了蹭严深的脖颈,小猫似的抓起对方的手,把玩起他的手指,“只是,你要帮我选一件能遮住的衣裳,别在皇上和太后前面失礼。” “月儿……”严深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反握住于沉月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于沉月羞得一下子挣脱开,动作稍大了些,腰上传来一阵酸痛,害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严深的目光转移到于沉月的腰侧,看着他用手揉了几下,知道这又是自己的过错,“很疼吗?” “不疼,有点酸。”于沉月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将严深的手按在他腰上不舒服的位置,“这里,都怪你。” “是我不好。”严深嘴上道歉,趁着离入宫还有些时间,手上也没闲着,一边帮忙揉着腰,一边还不安分地想偷偷吃豆腐,可每次手刚滑到别处,就被于沉月抓了个现行,对方会将他的手轻轻打掉,以示警告。 这次入宫,皇帝和太后都未难为他们,太后看着严深和于沉月,脸上的笑容难以掩饰,北麟帝也难得说了些好话,额外赏赐了不少东西,也并未提及之前秋猎,严深偷跑回京之事。 严深扶着于沉月上了马车,二人这会儿才觉得松泛些,于沉月的身子本就发着软,进宫一趟没能坐下来歇息,这下,刚刚好了些的腰又有了几分酸胀感,严深看出他的不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于沉月本来还推辞,说这样没规矩,万一让旁人看见就不好了,但严深却说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他的身体,况且王爷的马车,他不信有人敢擅闯,这样的话一出,于沉月便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将身子靠了过去。 耳边是车轮滚动的声响,腰间的酸楚被严深的掌心揉化,于沉月的身体没了刚刚的僵硬,放松下来后,竟然涌上一丝睡意,他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神色是藏不住的倦意,严深见状从旁边的箱子中拿出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接着打开窗户交待善荣,将马车驶得再慢些。 说罢,用手拍了拍于沉月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他入睡,“睡吧,离府上还有一段路。” 这段回去的路不远,即便马车夫放慢了速度,还是很快就到王府门口,于沉月刚睡着不久,严深自然是不舍将对方吵醒,便用毛毯将人裹着,从门口一路抱回了屋内。 快入冬了,他怕冻着月儿,出门前就吩咐下人烧上了炭火,现在屋里暖烘烘的,严深遣走伺候的人,亲自帮于沉月脱下外衣,准备两人一起睡了个回笼觉。他的体温高,于沉月一直往在他怀里钻,他不拦着,想起昨夜的缠绵,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可他明白,怀里的人现在禁不起折腾,自己怎么能伤了对方呢,没办法,只好忍着,把自己的心思按下。 金珠在二人吃饭的时候才出现,小丫头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胡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刚进门就被于沉月喊住。 “你去哪儿了?今早我怎么没见着你?”于沉月语气里透着难得的严肃,怎么才入王府第一日,就不知跑去哪儿了,不管怎样也该和他说一声,这样的没规矩,以后怕是要吃大亏的。 “你别怪她,是我让她去办事的。”严深将剥好的虾喂进对方嘴里,再递过去一碗盛好鸽子汤,“特地给你炖的,补身子你多喝一点。” “阿深,我不是要怪她。”于沉月在这些事情上,有着自己的原则,他看向金珠,亲自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金珠,你知道,我把你当妹妹来教导,以前在自家府里,说错话做错事还能商量,现在你随我入了王府,以后要常在宫里走动,你可要把规矩都记在心里。” 金珠知道公子是为他好,认真地保证,以后再不会如此,见她态度端正,于沉月气也就消了,笑着让她去洗把脸,把汗擦一擦,表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 饭后借着消食的由头,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就往别院走,王府有两座较大的别院,这两座别院便是留着给侧妃住的,除去两位侧妃,剩下的人再进门就只能当妾,妾的住所更偏更小,在别院的后面,若是想到王爷平日的住所,就要走好长一段路。 于沉月不明白为什么严深带自己走到这里,西侧的别院,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金珠,仿佛一直在等他们到这儿,看着身边的两人眼里藏不住的激动,他在严深的示意下,缓缓地推开了眼前的大门,霎时间变得不知所措。 屋内的陈设,除了最里面床上的布置,几乎和未抄家前自己的书房一模一样,自己小时候读书,总是挤在爹爹的书桌角上,长大些后他便不愿和爹爹共用一张桌子,自己屋内的桌子也嫌不够大,柜子也不多,便求了爹把离自己院子最近的一处待客用的屋子空了出来,才有了这一方天地。 但抄家之后,什么都没了,他没想到,还能再亲眼看见自己曾经精心布置出来的一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蜜意 于沉月看着周围的一切,失神地伸出手,抚上那红木制成的桌面,桌上摆着和以前一样的笔墨,拉开抽屉,里面是自己熟悉的棋盘和黑白棋子,他又抬头看了看书架上整齐排放的书册,最后眼神落在窗边摆着的琴上。 如果不是自己的琴真的在自己面前被砸坏,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把琴是严深特地命人重新制作的。 “云杉琴面……梓木琴底……一模一样……连琴弦都……”他忍不住将双手放在琴弦上,手指间熟悉的触感,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为……为什么……怎么会……”他现在有太多疑问,为什么明明是用来给侧妃住的院子,现在变成了自己的书房? 严深让金珠出去候着,只留他们二人在屋内,他看不见于沉月的脸,但他知道,对方现在一定很开心,他笑着从后面抱住于沉月的腰,亲了亲他的后颈,“月儿知道,我对你一心一意,想着这么大的院子空着怪可惜的,我的月儿自小就饱读诗书,如今进了王府,怎么能缺了间读书写字的屋子呢?我便命人将此处重新整修,不知月儿可喜欢?这里的摆设我特地请教了金珠,特别是这把琴,我派李廷找了许久的琴匠才……” 话说到这儿,严深感到有些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手上,他转到于沉月的身前,将抽泣的人再次抱在怀中,摸着他的头好生安慰道,“没事了,你的书房、你的琴,都回来了,以后月儿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读书、练字、弹琴,想做什么都可以。”于沉月靠着他的身子,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严深的前襟被打湿了大半,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厌恶,他只觉得心疼,心疼于沉月委屈了这么久,压抑了这么久。 等怀里的人缓过神,严深拉着人坐到里屋的床上,这间别院虽然其他布置全部都做了大改,但床的部分他并未多动,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和于沉月的屋内一样,严深用手拍了两下厚厚的被子,非要于沉月靠上去试试,“你以后要是累了,不必走回去休息,在这儿也一样。” “几步路的事情,王爷不必为月儿费心。”刚说完,严深就毫不客气地将人压在了被子上,二人鼻尖相碰,他佯装生气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又疏远起来,不是纠正了很多次称呼了吗?” “我……”于沉月愣了神,严深见他这样,只能无奈地收回手,有些别扭地背过身去,“月儿这样称呼,倒显得我们夫夫生分。” 于沉月心中一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伤了对方的心,他坐起身,拉过严深的胳膊,第一次主动吻上对方的唇,“对不起,以后不会了,阿深,原谅月儿吧。”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严深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抓住了个称呼的小问题,逗逗眼前的人,想让他不去想以前的事,不要那么伤感罢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月儿居然为了这件事这么主动,两人间的温度因为这个吻而升高起来,动作也变得大胆,严深热情地回应着于沉月,手还不忘在他的身上点火,于沉月被吻得昏昏沉沉,半推半就间再次倒在床上,任凭对方的手指勾住自己腰间的长带,严深看着于沉月喘息的模样,又想起他早上坐在马车里的窘态,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欲望,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远了些。 “阿深?” “好月儿,昨夜……今日若再放纵,我只怕伤了你。”将于沉月扶起,严深压下眼中的躁动,帮着对方理了理衣裳,“我们还有一辈子,来日方长,不急。” 正说着,金珠敲了敲门,说莫公子来了,严深正琢磨是不是于太傅又来了消息,莫其康自己就闯进了院子。严深打开门,看见对方身后站着两个侍卫打扮的小伙,看样子年纪都不大,一个矮的精瘦些,一个高的壮些,两人有着相似的面容,严深猜测,应该是一对亲兄弟。 “草民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严深见他一副要跪的模样,赶紧伸手阻止,也不知对方今日怎么的,可当他发现对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瞄向自己身边的于沉月时,他才了然,便转头和于沉月介绍起来。 “原来公子是莫老将军的儿子。”知道自己爹爹的事情,对方帮了大忙,于沉月抛下王妃的头衔,以太傅之子的身份朝着对方拱手行礼,“爹爹的事情,多亏了舅舅和莫家,沉月不胜感激。” “这可不敢当。”莫其康连忙摆手,不由地多打量了一番于沉月,“正好上次说要给你们带两个贴身侍卫,这不,我亲自给你们送来。” 莫其康将两个小伙往前拉了一把,介绍道,“这一对兄弟,矮的那个是哥哥,叫文昌,高的是弟弟,叫文寿,正好你们二人身边一人一个。”见二人还愣着,莫其康伸手在他们脑袋上各推了一下,“还不拜见王爷王妃!愣着干嘛!莫家教你们的规矩都忘光了吗!”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向严深他们行了礼,莫其康说他们的父母是家仆,他们的爹是莫家的侍卫,娘亲以前跟着老夫人,也学了一身本领,现在二人也算是“子承父业”,功夫都不错,莫家是花了心思培养的。 “这哥哥是个哥儿,正好放在王妃身边。”莫其康一边说,一边抓起文昌的手,将本来藏在护腕下的胎记展示给他们看,严深点着头说他有心,莫其康拍拍自己的胸脯,嘴上没边地打趣了严深几句就离开了。 “以后你就跟着我。”于沉月帮文昌整理了一下袖口,重新帮他带好护腕,遮住了胎记,吩咐金珠带他们二人去房间,收拾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严深看着于沉月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从对方的身后悄悄勾上了他的指尖。 今晚有集市,这件事严深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本不打算出门,但于沉月听闻他回京后还未曾真正看过京城夜间的繁华,便提议现在一同前往。如今天黑的早,集市也开的早,严深搓了搓发冷的手,吩咐下人准备锅子和食材,说回来后要吃暖锅。刚入府的兄弟二人也换上了为他们准备的常服,严深告诉他们,那套侍卫服太惹眼,以后不必穿了。 集市上人头攒动,街边叫卖的声音比往日更响更远,夜幕降临,街边刚出锅食物冒着热气腾腾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卖艺的地方火光冲天,刀剑碰撞的清脆之声不断,货郎一边走一边吆喝,时不时的停下,吐露几句溢美之词,就这样,一笔笔生意在人群间悄然谈成。 于沉月从小见惯了这些场面,这次倒是有了些新的感受,他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面上一热,刚刚严深就这样,趁他不备之时握紧了他的手,怎么也松不开,也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就如一对寻常夫夫一般。 平日里于沉月鲜少用胭脂,饰品也戴的简单,不喜花俏,严深拉着他在好几家铺子上挑选,都没能挑到合自己心意的,他不想扫兴,于是借口想吃糖葫芦把人支走,想着下一家铺子怎么着也要买下一件,却突然被人狠撞了下肩。 严深回来的时候,文昌正押着一个中年人,于沉月站在一旁,正和一位自己不认识的人交谈,那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带着些不成熟的稚气,眼睛占了整张脸的大半,灵动地就像森林里刚出生的小鹿,可嘴上说起话来却一点不吃亏,喊着叫着要报官。 “这人卖假药材骗人!被我戳穿了就想跑!还好公子出手相助,不然让你跑了!” 周围的人听见声音,渐渐涌了上来,幸好此时文寿带了官府的人来,结束了这场闹剧。人群散去,那人这会儿才平静下来,向于沉月道谢,“多谢公子,要不是公子出手,那人就跑了。” “不必客气,是他功夫好,我只会些三脚猫的本事。”于沉月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文昌,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拿着糖葫芦的严深,却因为他这句话眼睛瞪得溜圆,原来月儿会些拳脚功夫?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回去自己定要好好询问一番。 “公子谦虚了,我叫薛苓,想和公子交个朋友。”薛苓?听到这个名字,严深反应过来,他就是薛太医家的那位哥儿,之后会是主角身边不可缺少的一位朋友。 他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于沉月,虽然自己早就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还是要问上一问,“你姓薛,又懂药材,那太医院的院令是你什么人?” 没想到他们会提到父亲的名字,薛苓没了刚才的气焰,他看了看四周,小声回答道,“正是家父,不知二位……” 严深和于沉月相视一笑,悄悄拿出王府的令牌,薛苓见了知道自己失礼,想行礼又被他们拦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帮家里置办物件,逃也似的跑了。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后,二人来到另一家卖饰品的摊子,和前几家一样,于沉月并未看中什么,但还是伸出手拿起一根簪子,“就这根吧。” “这位公子眼光真好,这是最新的样式,城中好多公子小姐都喜欢。”摊主刚说了两句,严深就从于沉月手上接过簪子放了回去,“抱歉,我们不买。” 严深牵着于沉月的手离开,走到一处人少的巷子口,“你啊。”他靠近对方,轻轻捏了一下对方被风吹得有些寒意的脸,“明明是为你买簪子,结果你还要顾及我的感受,若是这种小事都要月儿你迁就我,看我的脸色,那我这个夫君做得也太失败了。” 被对方看穿了心事,于沉月没办法,只能同下午一样,拉着他的手道歉,严深笑着再次与他十指相扣,凑到他耳边说道,“既然月儿知错了,那要甘愿受罚才是。” “罚?罚什么?” “就罚你,陪我吃街边的小馄饨,回家后还要接着陪我吃暖锅。”【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回门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于太傅不在京城,严深便准备和于沉月清晨上山去看他的母亲。 这几日京城气温骤降,显然是入了初冬,于沉月母亲所在的那座山头又比较高,马车到了半路便不能再向前,剩下的路要走过去,严深自然是给于沉月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衣服穿的厚实,上山难免笨拙些,严深不忍他累,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就蹲下身子,说要背他上山。 “不用,我能走。”于沉月看着一路跟在他们身旁的金珠,觉得只有自己这样,有些难堪,不肯让他背,严深见状,说再这样耗下去可就耽误了回去的时辰,于沉月拗不过对方,这才搂住了他的脖子。 于沉月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宽大的后背以及身体传来的温暖,轻轻地用脸在他的背上蹭了两下,对方脚步一顿,于沉月想起昨日,对方缠着自己,说自己对他有所隐瞒,连会武功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他,看着对方认真的脸,自己就忍不住发笑,少时体弱,爹爹特地找人教了一些拳脚,结果自己没有一点慧根,现如今除了手脚反应快些,是什么也没学会,这样丢人的事情,他才不愿意多说。 “你倒好,听了一两句话就断章取义。”于沉月小声地和严深咬耳朵,知道对方在说昨日之事,严深使坏颠了一下背后的人,惹得于沉月吓了一跳,搂住脖子的手也收紧了些,“金珠还在,你别这样。”严深侧过头来朝他微笑,紧接着加快了脚步,将于沉月稳稳当当地背到了母亲的墓前。 “母亲,月儿来看你了。”于沉月一边从金珠拿着的箱子里拿出所带的贡品,一边跪下身子去整理墓前的那些杂草,母亲在他六岁那年离开,他对母亲的印象不多,只记得母亲是个有能力的女子,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他希望,自己也能和母亲一样,将王府管好,不让严深有后顾之忧。 严深见他如此,便双膝跪地,同他一样帮忙清理起来,于沉月急忙让金珠拉他起身,严深却叫他宽心,说不管自己何种身份,都是晚辈。 岳母,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月儿。严深看着墓碑,在心里暗自发誓。 下山时,于沉月说什么都要自己走,山路陡峭,万一摔了可大可小,二人牵着手回到马车边,见人来了,善荣按照严深的吩咐,将刚刚备好的汤婆子递了过来,车内的炭火一直不断,刚进去,于沉月身上的寒气就散了大半,靠在严深的肩上,他觉得自己又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昨日严深派人将于府打扫干净,虽说现在府中无人,但严深并不想少了这方面的礼数,该做到的地方还是要做到,到了门口,准备的人早就在那候着,两人牵着手走进去,府里还留着几分于沉月出嫁时的热闹氛围,墙上的红喜字都还留着,回到于沉月以前的房间,桌前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美食,所有伺候的人都站在一边,严深看不得这种大阵仗,让善荣带他们下去领赏,这下屋里瞬间空了出来。 “等用完午膳,月儿陪我进宫吧。”严深突然冒出一句,于沉月有些不解,他记得没有回门日进宫的规矩,可严深拉住他的手,笑着说道,“不是规矩,我是想着你和三皇子妃关系好,你们许久不见肯定想念彼此,今日你回门,可府内到底冷清,不如进宫和朋友一聚,我与三弟已经商量好了,过会儿我们进宫,顺便看看孩子,我把礼物都备齐了,月儿可不能不去呀。” 于沉月自然不会拒绝,他不知严深为何总能为他想得这么周全。因为要去看母亲,所以今日穿得难免素些,但这身衣服去看孩子,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他站起身想去打开衣柜,可突然想起衣服已经全部搬去了王府,这里已经空了,便有些无措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严深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随后夹了些菜到他的碗中,和他说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一套,等会儿直接在马车上换便可。 进宫的路上,于沉月难得表现出一副兴奋的样子,他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却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严泓在承庆宫的门口亲自等着他们,见人来了,热情地走上前,“二哥,二嫂。”他看向于沉月,忍不住说道,“琳琅见了二嫂这副模样,一定会高兴的。” 吕琳琅此时还未出月子,身体靠在床上,可还是紧张地不断向外张望,直到看见严深他们二人的身影,这才松下眉头,“二哥,沉月,你们来了。” “你们聊,我们兄弟二人出去说。”严深和严泓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很自觉的给他们留下了说话的空间,正巧,严深也有事情想问对方。 “你说开府?”严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自然不会明白严深的用意,严深是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可以早些离开宫中,不要成为严烁针对的对象,特别是在吕琳琅生下孩子之后,“其实,之前我和琳琅就有这样的打算,不过她怀着孩子,父皇和母亲都觉得,在宫里照顾比较妥帖,便没有忙着建府。” 说到这里,他朝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笑道,“最近事忙,琳琅还在坐月子,等科考结束,便到了春节,春节后就是祭天大典,恐怕要等这些事情都结束后,父皇才可能放我出去。” 听了这话,严深也明白自己思虑不周,严泓却扯开话题,和他聊起近日宫中的另一件事,“听说,父皇有意给五弟娶妻,是韩丞相家的女儿。” “女儿?”严深以为自己听错,靠近对方问道,“不是哥儿吗?” 吕琳琅细细打量着坐在床边的于沉月,又挥手让金珠靠近些,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自己那颗悬挂已久的心,终于在今天放下了,“看到你们这样,我真的很高兴。”说着便让身边的宫女去把孩子抱来,让他们见一面。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早就说过,你不用担心。”于沉月还是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孩子,吕琳琅非要他抱一抱,他有些推辞,可从小跟在对方身边的香柏是个胆大的,主动将孩子送了过去,于沉月僵硬着手臂,看着在自己臂弯中睡着的孩子,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但他不敢多抱,自己没有经验,要是弄伤了就不好了,他站起身,将孩子还给了身边的宫女。 吕琳琅笑着说他还是那么谨慎,吩咐香柏取来个盒子,说是他们成婚的礼物,让他务必收下,于沉月接过盒子,对方非要让他当场打开,看看合不合心意,于沉月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对白玉做的鸳鸯坠子,玉体通透,形状圆润,用大红色的软布包裹着,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想来,淮王这样待你好,你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听到对方这样说,于沉月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哥儿有孕不易,但愿他能早日如愿。 香柏送他们出宫,没想到本该空荡的长街上,竟传来几声宫女凄厉的惨叫,她先一步朝着声音走去,看见一位宫女正趴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渗出鲜血,眼里满是惊恐,身边站着两名太监,虽脸上带着几分不忍,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见香柏靠近,这才放了手,脸上露出一丝慌张。 “太过分了。”香柏将地上的宫女扶起,质问道,“宫里的规矩想来忘得一干二净,谁允许你们私下处罚宫女的?” 金珠跑过去帮忙,拿出帕子擦去宫女嘴角的鲜血,那宫女高瘦的身子,看上去如柳枝一般弱不禁风,脸上的红印更添几分可怜,“你们是哪里的太监?” 二人并不认识金珠,但知道香柏是三皇子妃带进宫的,若是闹大了怕不好收场,只见他们低下头,为难地说道,“香柏姐姐,饶了奴才吧,我们也是没办法……”他们越说越小声,“李昭仪,说她偷了东西,非要奴才把人带到长街上责罚。” “我没有偷,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镯子会在自己房中。”宫女盯着他们,满脸的委屈,严深走上前,将她们三人挡在身后,质问道,“这件事,你们主子和贵妃娘娘请示过了吗?” “这……”他们面面相觑,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王爷饶命,奴才不知。” “王爷,还是让香柏把人带去贵妃娘娘那儿,让娘娘处置为好。”于沉月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他知道,这两位不过是受主子的指示,不敢不从罢了,“回去吧,记得告诉李昭仪,若是想要人,就到贵妃那里去领。” 香柏带着宫女朝着陈贵妃的宫殿走去,严深他们只能自行离开,等出了宫门,于沉月挽上严深的胳膊,叹了口气,“阿深,我觉得奇怪,李昭仪再怎么说也是五皇子的母亲,进宫多年,怎么会突然这样惩罚一位普通的宫女?” 原来她就是严烁的母亲,严深知道这位母亲在严烁心里的地位,甚至可以说,严烁之所以那么在乎太子之位,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月儿不必忧心,贵妃掌管六宫,会查明真相的。” 李昭仪进宫多年,并不得宠,但胜在生下皇子严烁,所以北麟帝一直都没有在生活中亏待过她,还让她做了一宫的主位。严深目前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但从今天这件事上看,或许李昭仪并没有原书中描写的那么温柔。【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往事 严烁从严泓那里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去春华宫,就看见母亲正坐在院中喝茶,丝毫没有因为事情而显露出半分焦急。 “母亲。”严烁坐到李昭仪的身边,看着对方一如往常的神色,忍不住问道,“那个宫女的事情,您一点都不着急吗?私自处罚宫女,这样大的事情,陈贵妃心善,将此事压了下来,但万一父皇要是知道,肯定会怪罪母亲您的。” “那宫女手脚不干净。”李昭仪盯着自己的茶盏,慢悠悠地回答,“偷了你父皇赏我的镯子,我不过是小惩大诫。” 李昭仪虽是一宫主位,但整个春华宫中只有她一位妃子,北麟帝已经好几年未曾选秀,但还是鲜少来此,每次到这儿不是过问严烁的生活,就是循例赏赐些珠宝,几乎不会关心她的生活,不会理解她一个人对着空旷的宫殿是多么痛苦,所以,她将感情寄托在北麟帝送来的东西上,才会对这件事格外的生气。 “母亲,我知道您对父皇送来的东西有多么重视。”严烁半跪在李昭仪的面前,脸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无奈,他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劝道,“但是,您没有调查清楚就命人动手,终究是不对,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行事,更何况,那宫女的母亲曾经是皇后身边的……” “皇后什么!”李昭仪一下子甩开儿子的手,将桌上的东西统统砸到严烁的身上,“你父皇就知道皇后和陈贵妃!你也如此?你为何不能再争气几分?如果你争气,你父皇就会多来看我,就不会忘了我!”说着说着,李昭仪开始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严烁,说他这么多年不如严泓,现如今严深回来,也不知他们母子以后还有没有活路。 严烁低着头,苦笑一声站起身来,不顾自己湿了一片的上衣以及散在上面的茶叶,吩咐身边的宫人照顾好母亲,随后向李昭仪行礼离去。 “真不知你这字是怎么练得。”书房内,于沉月站在严深身后,他握着对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练字,“他们太纵着你了,害得你现在就连握笔的姿势都有些不对。” 严深听到这话,生出一丝心虚,原谅他之前人生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碰过毛笔,若不是原身有些本事,自己的字肯定更糟,他实在不习惯一直抓着毛笔,写一会儿字,他的手就不听话的自己挪动了位置,“学生知错,要于先生为我烦忧,实在是过意不去。” “油腔滑调。”于沉月松开了自己的手,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做出一副先生的样子,“记得把今日的字帖都练完,不然可别怪我生气。” “生气?”严深听闻,放下手中的笔,不顾于沉月的挣扎将人抱起,“那学生我可要看看,先生生气是什么样子。” 陈贵妃此时正在院中检查九皇子的功课,九皇子严忻是个哥儿,长得乖巧漂亮,又是贵妃所出,北麟帝甚是喜欢,平日他贪玩,便随由着他的性子,很少责备,严忻见北麟帝来此,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就这样直接冲到对方怀中。 北麟帝一把接住严忻,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两下,假装严肃地问他,“都已经十二岁了,还这么调皮,今后可怎么办?听汪太傅说,你这两日功课又偷懒了?我看是不是要让你八岁的妹妹反过来教你规矩才行?” “忻儿功课偷懒,是臣妾的不是,还望陛下原谅。”陈贵妃拉着严忻要行礼,北麟帝却将二人扶起,他握着陈贵妃的手,神情没有一丝责备,“你哪里能成日看着他们,如今我们都不再年轻,你也不要太劳累,泓儿很有本事,福熙也很听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忻儿呢?忻儿也很听话啊?”严忻站在一边,脸上有些不服气,拉着北麟帝的胳膊不放,“父皇偏心,就喜欢哥哥妹妹,不喜欢忻儿,亏得忻儿昨日还叫膳房送了糖糕给父皇。” “那是给我的吗?”北麟帝一听这话,不气反笑,“你明知朕不爱吃甜食,你让膳房做了糖糕,我不吃,最后还不是赏赐给你,都进你的肚子?你不过是想不被你母亲责罚,说你吃了太多的甜食罢了,朕还能不了解你?” 发现被揭穿,严忻顿时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陈贵妃看他这样,知道今日的功课是问不成了,便让宫女带他去休息,北麟帝拉着陈贵妃的手进了宫殿,照例询问了后宫众人近日的情况,听到一切安稳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还是锦禾与你,最得朕心。”北麟帝拍了拍陈贵妃的手,“锦禾以前,就最在乎宫中的和睦。” “姐姐若是还在,这后宫众人的相处一定会更好,臣妾不过是效仿姐姐,学了些皮毛罢了。” 讲到这儿,陈贵妃难免感伤,想起刚进宫时皇后莫锦禾对她的照顾,那时她们虽年纪相仿,但对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自己不过是刚刚进宫的美人,第一次敬茶,她笨手笨脚打碎了茶盏,而莫锦禾当时正怀着严深,大着肚子不方便,见她这样,不仅不惩罚,还站起身来关心她,问她有没有被茶水烫着,从此,她们便交了心。 后来她有幸得宠,不久就怀了严泓,姐姐比皇上还要关心,经常到她宫里走动,还赏赐了好多东西给自己和下人,告诫他们不可怠慢,生下严泓后,莫锦禾便以“皇子生母,位分不宜太低”的理由,向陛下求了昭仪的位分给她,而这事,在严烁出生时,自己便相仿姐姐,给李才人进了位分,让她做了昭仪。可惜,物是人非,如今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冒失的陈昭仪,而姐姐,也不再是那个鲜活明艳的姐姐。 姐姐走后,她便向陛下请求,让她照顾严深和严涴琳,姐姐的孩子,她当然要照顾,可惜发生了后面的事,严深被送走,如今总算是回了京,了却她一桩心事。 回过神来,陈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宽慰北麟帝,“如今姐姐的深儿回京,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安慰。” “那个臭小子。”提到严深,北麟帝脸色一变,“若不是当时锦禾去的早,朕怕有人再次陷害,也不会把他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握住陈贵妃的手,一想起那事就觉得心有余悸,“臭小子被人蛊惑,拿着剑就要砍你,还好你没事。” “多少年前的事了,臣妾都忘了,陛下也忘了吧,都过去了。”姐姐的孩子,她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他们现在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从陈贵妃那里出来,北麟帝并未回去休息,他带着赵喆,两人来到一处宫殿,四周布满灰尘,院落看上去好久都没有被人来打扫过的样子,杂草丛生,与宫里其他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也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那破败的门内走出一位宫女,她手里拿着半个吃剩下的馒头,先是伸着头望了望,等看清来人的样貌后,顾不得吃,扑通一声就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那人最近怎么样?”北麟帝没有看她一眼,自行推开那脏破的屋门,宫女跪在身后小声的回答,“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除了吃喝就是说胡话。” 北麟帝看了一眼赵喆,赵喆心领神会地把宫女和屋内的两名太监带了出去,北麟帝缓缓关上门,看着床上那缩成一团的瘦弱身躯,那人披头散发,身上虽穿着华服,但明显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布料,衣服袖口衣角都是碎线,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看起来很不合身,北麟帝不嫌弃地坐在床边,伸手掀开那人的裙摆,裙下是一双瘦到干枯的腿,那左脚脚踝上锁着一根厚重的铁链。 “好久不见了,沈茜。”听到名字,床上的人动了两下,她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长发,看着坐在床边,穿着龙袍的北麟帝,污浊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清明,“严……严晟安?” “亏得你,还记得朕的名字。”北麟帝伸手抚过沈茜的脸,原本精致漂亮的面容已经变得苍老,他用手指细细地抚过沈茜脸上的皱纹,眼里充满了嘲弄,“真可惜,你老了。” “严晟安……我问你,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沈茜没有理会北麟帝的话,她那双被自己磨破的手死死地扣住北麟帝的胳膊,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北麟帝甩开她的手,眼里取而代之地是帝王独有的冰冷,沈茜半个身子跌倒在地,他不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像碰了脏东西一样掸掸衣袖,“朕可不记得,你生下过什么孩子。” “严晟安!你混蛋!那可是你亲儿子!你不要他,你把他还给我啊!你还给我!”沈茜嘶吼着,手脚并用,再次攀上北麟帝的小腿,她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嘶吼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乞求,“我求你,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不,只要让我看看他过的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 “沈茜,你疯了。”北麟帝轻轻吐出一句,将抱着自己小腿的沈茜推开,“当年,沈妃因设计谋害皇后,被秘密处死,死前,那七个月大的孩子胎死腹中。”说完,便抬脚就走,走到门口,他轻轻推开那扇破败的木门,那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因沈妃之过,那个孩子不被记录在册,不能葬在皇子陵,即刻送去乱葬岗掩埋。” 沈茜冷冷地看着,突然站起身朝门口冲了过去,她死命地想要抓住那到门缝,想要抓住那短暂的一束光,但脚上的铁链还是将她绊倒,她摔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呼喊,“严晟安!你不得好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避子 金珠穿戴整齐,抬头望了一眼还未全醒的天,慢吞吞地朝往严深的门口走去,善荣见她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从王爷接了礼部的差事,我们都跟着早起,也不知王爷哪里来得精力,明明今早要赶去礼部,昨晚还吩咐李廷他们烧热水。” “知道你们忙,你让李廷别担心,今日有新人过来,以后差事也会轻松些。”金珠靠近对方,将手里刚刚备好的汤婆子递了过去,“还记得前几日那个在长街上被罚的宫女吗?王妃见她可怜,和三皇子妃把人要来了。” “真的?那以后岂不是四个人轮流当差?”善荣听了这话,本来疲倦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我之前值夜班后没得休息,还要一早陪王爷出门,若再不来个人帮忙,实在是吃不消。” “都是十几岁的人,怎么像老了一样,这样倦怠?”金珠捂着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也在打哈欠,善荣拿着汤婆子推开门,突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不满,“我再说一遍,我今年二十五,只是看起来岁数小,王爷调侃奴才就算了,你也这样,小心我跟王妃告状。” 说完,就关上了门,金珠瘪着嘴,心想他还不是小孩子脾气,这么大的人了还告状。 严深睁开眼,挪动了下身子,怀里的人眉头微皱,发出两声无意识的闷哼,他亲了亲于沉月的额头,小心地松开对方握紧自己衣襟的双手,他坐起身,从刚进屋的善荣手中接过汤婆子,伸进被子,放在于沉月的脚边。 “别打扰王妃,等王妃醒了就将早膳端进来,别让他等我。”站起身来,严深将衣服穿好,又亲自绑上长发,看着身边善荣困倦的脸,心中生出几分不忍,“要不今日你在府里休息,本王一个人去也没关系。” “王爷,奴才……”善荣抬起头,准备拒绝严深的好意,可严深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道,“你这几日陪我去礼部,确实是难为你了,我记得前天晚上也是你当值,这样可不行,我放你几天假。” 看了看天,严深知道时辰还早,他和往常一样在门口跟金珠嘱咐了两句,便准备丢下善荣,独自前往,“天色还早,你回去补个觉,等今日那个宫女过来,记得把府里的规矩教给她,其他的事情让别人做就行。” 礼部的事对严深来讲并不算多,凡事都有专门负责的人亲力亲为,官员呈上来的东西由他和严泓两个人共同查看,比起以前在公司的日子,他可轻松不少。 “看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严泓看着手中的文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身边的官员交代道,“过几日科举考试,你们一定不能徇私舞弊,提前泄露考题,否则乌纱不保,考场上若有学子作弊,规矩你们都懂,父皇说了,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律按规矩办,先杖责二十,再拉出去游街,十年内不得再考。” 听到这样的处罚,严深不得不感叹北麟帝在科举方面的严苛,不过他也明白,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在官场上是不会真正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的。 事情忙完,严泓一如既往地准备先走,自从吕琳琅生了孩子,他的心就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们母子,严深看着身边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想着,或许自己以后也会是如此吧。 “三弟,留步。”严深拉住对方的胳膊,有一件事他早就想找对方问清,如今四下无人,正好是个机会,“于太傅流放的事情,我想问一问……” 薛苓坐在酒楼的包间,什么也不敢点,叫了一壶茶,努力听着楼下的动静,终于,包间的门从外面打开,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他摸着胸口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说完,他才发觉不合规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对面的人行礼,“草民参见王爷。” “不用,坐吧。”严深坐在薛苓的对面,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发笑,“不是说了让你随便点吗?” “草民不敢。”薛苓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他扭捏了下身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瓷瓶,“这是王爷的药。” “多谢。”严深将瓶子打开,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看了看,紧接着将东西收进自己的口袋,“你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王爷,我不明白,虽说这药对人身体无害,但……”薛苓低下头喝了口茶,见严深脸上神色如常,便接着发问,“这药,一般是那些整日寻花问柳之人,才会去吃的,避免外面的女人或是哥儿怀上孩子,王爷您……” 他也没想到,自从那一日和淮王他们认识后,严深会独自去找他,问他有没有男子用来避孕的药,他当时虽然震惊,但那是拿了几颗给他,没想到这次,他会再来找自己。 听了这话,严深反应过来,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王妃身子不好,太医说还需要调理,本王不希望他太早怀上孩子,一来,男子服用的药温和许多,那些女子或是哥儿用的避子汤药都太伤身,二来,本王也怕他知道了,会不高兴。” 说完,严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王妃,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报酬。” 香柏今日亲自带着宫女去了王府,金珠和香柏也算是旧相识,见了面难免多寒暄两句,于沉月没有打扰她们二人聊天,看着面前的宫女,她身形消瘦,个子却很高,站在那儿比金珠高大半个头,竹竿子似的,一声不吭地站着,发现于沉月盯着她,局促地低下了头。 “你叫顺心,对吧?”于沉月将人拉到身边,对方仍然低着头,小声的回了句是,于沉月知道,顺心的母亲原本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因为和侍卫有染,有了这个孩子,本来准备偷偷打掉,不曾想被皇后发现,本来是应该逐出宫去,但皇后开恩,知道她在外没什么亲人,便做主留下了她们母女。 可谁能想到皇后逝世,她们母女失去了依靠,她母亲因病去世,留下这个孩子在宫里孤苦伶仃,以前顺心跟着母亲在御膳房做事,母亲走后,管事的太监重新将她分去了李昭仪的宫里,本以为能安稳度日,没想到出了这件事。 “想来,你母亲也是希望你一辈子可以平安顺遂,才会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于沉月宽慰道,“王府和宫里不同,规矩没那么多,你跟着金珠他们好好学,王爷是仁慈之人,不会苛待你的。” “看样子,我回来的赶巧。”严深手里拎着不少点心,金珠和香柏连忙上前帮忙,顺心见状,也准备伸手去拿,但想到自己第一天入府,便还是先跪了下来,“奴婢拜见王爷。” “起来吧,进了王府,以后就是自己人。”严深自觉地坐在于沉月的身边,于沉月看了看摆满桌子的食盒,无奈地笑道,“府里的点心师傅都是挑的最好的,王爷何必再从外面买这么多回来?” “听金珠说,你以前爱吃桂春坊的点心,正巧今日路过,就买了些回来尝尝。”他拿起桌上的四个小一些的盒子递给金珠,“这是你们的,你待会儿给善荣他们送去,顺心,你也有份,一起尝尝宫外的点心。” 另外三盒大的,严深将一盒摆在于沉月的面前,另外一盒推给了香柏,“这三盒东西多,我把坊内所有的点心都买了些,一盒是王妃的,这一盒香柏你拿回宫里给三弟他们,还有这一盒,这是最多的,是给王府内其他人分着吃的。” “原来如此,王爷有心。”于沉月打开食盒,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点心,拍了拍了对方的手,“只是,我怕是吃不完,从我这一盒里再分出一半给王府内的人吧,既然分了点心,自然越多越好,一定要人人有份。” 金珠抱着点心开心地吩咐顺心帮忙,香柏拿着食盒离开,房内静了下来,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严深这时才将头靠在身边的人的肩上,于沉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转头的瞬间,自己的手就被对方攥住。 “是累了吗?”于沉月问道,严深摇摇头,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差点成为我的伴读。” 哥儿做皇子的伴读,就与男子不同,如果说男子是陪着皇子读书学习,那哥儿入宫,就会比男子多学些别的,学着怎样留在皇子身边服侍,一般哥儿当了谁的伴读,基本就意味着他是那位皇子的人了。 于沉月没想到他知道这件事,严深看着他有些惊讶的脸,接着说道,“难怪父皇会把你嫁给我,原来很小的时候你就曾……被父皇看中。” “是啊,要不是当年我不小心掉进水里,生了一场大病。”于沉月苦笑着抱住严深,当年是自己贪玩,进了宫也不老实,寒冬腊月的,还在宫内的水池边玩,一下子掉了进去,不然,自己和严深,应该早就相遇相知了,“说不定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被罚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要想那些,都过去了。”严深从食盒里拿起一块点心,放到于沉月的嘴边,“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然后健健康康地陪我过一辈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独往 科考在即,趁着这段时间城中学子居多,商贩看准时机,特地进购了不少文房四宝,连同宣纸、镇纸等一切文人喜爱之物,应有尽有,有些因为进京赶考而钱财不足的学子,还会将自己的书法或是画作放在街边售卖,人们走在街上,仿佛衣角袖口都沾满了墨香。 于沉月从小就最喜欢这些,他抛下严深,一个人带着金珠和文昌上街去了,金珠跟在后面,看着走在最前面看花了眼的于沉月问道,“公子,为什么不让王……不,姑爷跟着?他明明在家,而且府里的东西比这些好多了,公子就算买了用不着这些。” “他近日忙,下午还是让他休息的好,别让他为我再费神了。”于沉月放下手里的笔,转头又拿起一对镇纸,“每年总有些新奇玩意儿,我可不想错过,再说也能通过字画摊上的东西了解些今年学子们的本事。” 他们走过一处巷口,只听得巷内传出争执之声,他们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两个人影闪过,于沉月认出了其中一人,脚不由地转向了巷子,“公子,刚刚那位好像是韩丞相家的大小姐?” 韩秋容,韩丞相的大女儿,也是韩夫人生的第一个孩子,韩夫人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之后好几年不曾有孕,不过她最终拼了命地生下了个儿子,韩丞相当年很是高兴。 “公子,要不要去看看?”金珠为难地朝着里面探头,于沉月看了文昌一眼,对方心领神会,握紧了腰间藏着的匕首。 “秋容,真的不用了。”男子一身布衣,穿着简陋,但看上去干净整洁,丝毫没有任何的脏乱,他推脱着,怎么也不肯接过对方手中的包裹,“我虽然家境贫寒,但也不是个靠女人接济的人,很快就考试了,熬过这几天,等我高中便一切都好了。” “你母亲病重,没有银子买药怎么行?考试那几日你出不来,把我的首饰当了,请个人来照顾你母亲都是好的,你别在推辞了。”韩秋容身上穿着灰蓝色的短袄,配一件杏黄色软锦长裙,与对面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说什么都不愿放弃,硬是要把包裹往男子的怀里塞,二人都不肯让步,推搡间包裹突然掉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 “秋容,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也知道你的父亲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更不可能认同我,你等我,等我高中,等我有了官职,我一定娶你。”男子趁韩秋容蹲下捡首饰,说完这句话就从另一边逃走了,韩秋容一边抹泪一边收拾好包裹,泪眼婆娑地追了出去。 于沉月看着被遗忘在角落的那一只镂空金珠耳坠,伸手将它捡起,他对韩家知道的不多,但当时爹爹的事情,一部分是由韩丞相负责的,他握紧了那只耳坠,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真的,很想为爹爹翻案。 韩府的大门比于府未落寞的时候还要气派,连门口的小厮身上的缎子布料都比一般人家的好,于沉月站在门口,本来只想让小厮进去通报大小姐,让她出来与自己见面,却偏偏迟迟不见那人回来,正疑惑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那物件被文昌一把接住,等到他摊开手掌后才发现是支断笔,笔杆缺了大半,剩下个孤零零的笔头。 想来是出了事,于沉月顾不得礼数便往里进,院子中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虽有几分老态,但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怒色,一副快要发作的样子,两个小厮压着个公子站在他面前。 “逆子!跪下!”那男子气的声音都在发颤,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走上前伸腿要揣,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连忙冲上前拦住他,妇人满脸的泪珠,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已然是泣不成声,“老爷,求您饶了殊儿吧,他一时糊涂,他年纪还小,才回京城不久,什么都不懂,您就看在殊儿他死去娘亲的份儿上……” “住口!这逆子我今天非打不可!韩秋殊,你一个哥儿,也不知在乡下学了什么狐媚子的本事,不知廉耻勾引五皇子,妄图阻碍你姐姐的婚事,真是太过分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听夫人的话把你接回来!” 韩秋殊生的好看,眼角的一颗小红痣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于沉月看到对方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对红玉制成的镯子,与手腕处的胎记相衬,更衬得他肌肤胜雪。但此时的韩秋殊眼神坚毅冰冷,一点没有要认错的模样,见对面的男子生气,反而笑出声来,“韩仁立,你就非要攀上皇家不可?居然腆着脸去求皇上,想把姐姐配给五皇子,没想到吧,人家不要!只要我这个,你最不喜欢的哥儿,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甘心?” “你!”韩仁立气得推开身边的妇人,一脚揣在对方的小腿上,韩秋殊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 “我告诉你,当你把我送回娘亲母家的时候,我就当我的父亲已经死了!”韩秋殊看着为了自己跪在地上的妇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悲伤,“若不是主母待我如亲子,姐姐待我如亲弟,二人经常的送些物品钱财来接济,外祖母去世后还帮我为她老人家办后事,我和拂柳根本就活不到今天!你算什么东西!生下了我却不管我,你也配我叫一声父亲吗!” “我!”韩丞相气的脸发红,他生气不是因为韩秋殊所说的内容,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生气的原因是这个他不喜欢的哥儿让他在这么多下人面前难堪,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他伸出手指,在韩秋殊面前胡乱指着,显然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来人!拿棍子!今日我就要动家法来处置这个混账!” 于沉月见状,知道自己不得不出言阻止,他走到剑拔弩张的父子二人中间,笑着对韩仁立说,“没想到,我第一次来韩府,就这么热闹?” “淮……”韩仁立的火一下子消了大半,他瞪了一眼身边的人,连忙解释道,“不知王妃前来,是下人的失职,还望淮王妃恕罪。” 韩秋殊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于沉月,当日他有意在巷子里冲撞淮王,本来是想把目标放在他的身上,可谁知观察了几日,发现这个王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于府哪里也不去,当时他就在想,那于府的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刚刚回京的王爷这么留恋,如今当对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几分。 即使场面已经如此紧张,那人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那已经完全失了态的父亲,帮自己说话。 “韩丞相,何必如此动怒呢?家里人,万事好商量,何必要动用家法?况且……”于沉月转过身,看向韩秋殊,“若韩公子真的成了五皇子的人,韩丞相这么做,那可是不给五皇子面子,不给五皇子面子,也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这样,算不算大不敬呢?” 韩丞相知道,今天是惩罚不得这个逆子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王妃教训的是,是臣的失态。”说罢,转头朝跪在地上的妇人望去,“你们还不快把夫人扶起来!在王妃面前丢人现眼!” 韩秋殊见抓着自己的两个人都松了手,拨开众人,亲自跑过去将韩夫人扶起,“母亲……”他低声问道,“母亲可摔着了?”韩夫人摇头,拽着韩秋殊就要走,韩秋殊即使再不愿,也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韩夫人进屋去了。 “王妃里面请。”韩仁立见两人离开,便领着于沉月往大厅走,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下人去准备茶点。 韩府贵气,连端上来的茶水点心都不输王府的规格,于沉月端起那青白釉制成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是今年的新茶,应该是清明前的茶叶,叶嫩茶淡,王府里的大都是立夏之后上供的茶叶,叶片宽大,喝起来也比这味浓。 “不知王妃前来,所为何事?”韩仁立端坐在对面,已经丝毫没了刚刚被气恼时的模样,于沉月开门见山,说是来找韩秋容,也不知对方在不在家。 “臣不记得,王妃曾与爱女交好。”韩仁立眼睛一眯,摆出了那一副官场做派,谨慎地答道,“不巧,秋容不在府上,王妃要是有什么话,臣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只是碰巧捡到了她的耳坠,想来归还罢了。”于沉月让金珠将耳坠呈上,韩仁立瞥了一眼,就叫下人端走,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臣还以为,是臣做错了什么,惹得王爷王妃不高兴了。” 于沉月没有接话,只说既然送回了东西,便不再久留,然后起身往门口走,韩仁立盯着于沉月的背影,用对方可以听到的声音接着说道,“臣,为官数十年,一向办事公正,希望王妃明白。” “本王妃……自然明白。”于沉月虽心里有气,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当了王妃,做事情要顾及王爷,自己本不该过问朝堂之事,父亲的事更理应避嫌,但,他控制不住。 出了韩府的门,刚走了一段,便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与其说跟着,不如说就是特意等着被他发现,于沉月站定脚步,示意文昌不要动手,“有什么事情出来说,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人后面,这样的行为可不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交易 于沉月说完,只见从拐角处,韩秋殊和身边伺候的拂柳二人走了过来,他们虽换了一身和韩府身份不相符常服,可韩秋殊长的不俗,身上更透着一股灵气,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哥儿,韩秋殊走到于沉月面前,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感谢王妃为母亲和秋殊二人解围。” “韩公子不必客气,快起来。”于沉月亲自伸出手将他扶起,想起刚刚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出言提醒道,“听闻韩公子刚到京城不久,在这里还是小心些为妙,这样的心直口快,万一吃亏了可不好。” “王妃教训的是,草民会记住王妃的话。” “不必客气,以后私下唤我于公子就行。”于沉月看着韩秋殊,明白他是个直爽的人,也知道他与韩夫人以及韩秋容的关系不错,想起之前在巷子里看到的一切,他还是决定告诉对方,果不其然,对方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表现的很惊讶,想来韩秋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给他人。 “没想到姐姐居然私下与男人有情。”韩秋殊突然明白为什么前几日韩仁立找她谈话的时候,她会显得那样慌乱,原来是心有所属,“这件事若是被那家伙知道了,只怕姐姐和母亲要遭殃。” “听你姐那样说,想必韩丞相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刚刚应该没有起疑心,你要和你姐好好谈谈,让她这些日子规矩一些,最好不要离开府上。”于沉月帮忙出主意,接着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韩秋殊的身上,“没想到,五皇子与韩公子你……五皇子平日虽言语不多,但行事一向规矩,皇上虽不说,但也很看重这个儿子,在京城中也未曾有过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想来不是个薄情之人,若你们真的……他应该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们很快能成为一家人。” 提到这件事,韩秋殊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些尴尬的神色,他是庶出,母亲很早就病逝离开,那个混蛋将他送去母亲的老家由外祖母抚养,只每月定时给予一些钱财银两,从来没有过去看过他,但他自己很争气,他想着总有一天要进京,所以他努力读书,并且学着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情世故,他明白,要用自身的优势去获取利益。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严烁,旁人不知,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他们如今编了个两情相悦的好理由,不过是希望皇帝可以同意。 “想来,于公子也是明白人,明白身为哥儿的不易,倘若可以,还望于公子可以让王爷帮忙美言两句。”韩秋殊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失败,他一定要往上爬,不会让韩仁立那个老家伙看不起自己。 于沉月看着他的样子,向他点点头,“若是有机会,沉月一定帮忙,不过,希望韩公子也能帮我一个忙。” “我知道于公子需要什么。”韩秋殊看着他这样为自己的父亲努力,他不由得感到心酸,若是自己的父亲也能如此,心里能真正有他的位置该多好,可惜,韩仁立终究是个混蛋,一个让自己娘亲错付了一生的混蛋,让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的混蛋,“只有一件事,若我帮你查出,此事牵扯到韩家,我要你保证,可以护住母亲、姐姐和弟弟,那些罪,就让韩仁立一个人承担。” 待于沉月他们走远后,拂柳才靠过来在韩秋殊的耳边私语道,“公子,看起来这个淮王妃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 “确实,本以为他仗着淮王的宠爱,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子,没想到他是个聪明人,脾气秉性也温和,难怪淮王这么喜欢。”韩秋殊停顿了一会儿,朝着于沉月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我就欠下了他一个人情,虽说达成了交易,但双方关系不对等可不行,下次还是要找个机会把这人情还了才是。” “你说真的?”严深没想到一个下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震惊之余,还惊喜对方居然就这样救下了原作的主角,并且知道了这么多关于韩家的事,“韩丞相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于沉月想起他曾经去牢里看过爹爹,看着以前常常笑容满面的爹爹,那样颓废地坐在阴暗的牢里,他就泛起一阵酸楚,“阿深,不会怪月儿擅自做主的对吗?月儿知道自己鲁莽,但……”他欲言又止,但严深怎么会怪他呢? “我当然不会怪你。”严深抱住对方安慰道,“只有一点,若是涉及到你的性命安危,不可以不告诉我一声就行动,我会很担心你,若是你不听,我才真的会生气。”于沉月闻言,靠着严深乖乖地点了点头,向他保住,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严深想起之前严泓和自己提到的事,他也觉得太过于蹊跷,一个年过五十的太傅居然和皇子身边二十岁左右的洒扫宫女有情,亲笔写下了那么多传情的书信,那宫女竟然也一封封的保存着,简直太刻意了,并且,他不相信于太傅会为了私欲,胁迫对方去偷宫里的宝物,还是祭天用的贡品?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躲过把守的侍卫,将东西偷出,并且放到于府的呢?还放得那么显眼,让人一搜就搜出来了? 可东西在于府被搜到是事实,虽然整件事都透着匪夷所思,但于太傅不认也无济于事,宫女认罪后悲愤自戕,已是死无对证,北麟帝懂得于太傅的为人,可惜当时祭天大典在即,此事不得不尽快给个交代。 “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于沉月明白,急于求成是不对的,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气,“我相信你。” 深夜,一个诡谲的影子偷偷溜进韩府,越过府里的侍卫,从韩秋殊屋子的窗户跳了进去。 “你来了。”屋里早就灭了灯,韩秋殊站在桌边,焦急地等着此人的到来,“怎么样,你这几日去求皇上,有效果吗?皇上会同意吗?” “放心,有二哥的先例在,我一定有办法娶你进门。”严烁摘下面罩,脸上满是笃定,“你放心,我们的交易不会失效,等做了皇子妃,别忘了你的承诺。” 韩秋殊听到承诺二字,手不由地攥紧,想起今日的事,他就更加认真起来,姐姐的情郎快要参加这次的科举了,希望那个穷书生争气,让姐姐能离开这个家,主母能放心,自己也就能放手做事。 严烁看他这样,眼底一沉,他从安排在韩秋殊身边的人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他受了委屈,这才忍不住晚上过来看一眼,想来韩仁立也是个冲动的,自己的人也敢动,这笔账先跟他记下。 这样想着,严烁拽过韩秋殊的双手,握住对方冰冷的手,他止不住眉头皱紧,嘴上还不饶人地责备,“什么还没做,就这么紧张,到时候别给我掉链子才是,你这是站了多久,我不是告诉你我来的时间了吗?手这么凉,不多穿一点就算了,拿个汤婆子捂一捂都是好的,京城的夜不比你们那边,等你觉得冷的时候身子早就入了寒气了,生病了岂不耽误事?炭也不舍得用,这么省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缺什么直接跟我说,本皇子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是,草民遵命。”韩秋殊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严烁,“给你的,绣的不好,我手笨,只会这些简单的样式。咱们虽说是各有所图,但装也要装的像个样子嘛。”见严烁摩挲着手里的荷包,他不免多说两句,“你,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也行,反正我,我也没绣几天……” “挺好的,能用为什么不用?本皇子留着了。”严烁将荷包揣进怀里,一个翻身出去了,韩秋殊望着窗户,小声地说道,“这人,刚刚还叫我别省,现在就能用则用,真是的。” 要是平时,这会儿用完午膳,北麟帝要么在书房批折子,要么应该和几个大臣商量事宜,可今日,他却不同于往常地在作画,画的是冬日里的梅花,正点着花瓣,想起前几日的事,心头微颤,手免不了一抖,那梅花变成污点,没法补救了。 “唉。”北麟帝长叹一声,随手一挥将笔扔在地上,旁边伺候的人见状全跪倒在地,不敢吭声,“都出去吧,朕要静一静。”伺候的众人鱼贯而出,只有赵喆敢逆着人群向前,他走到北麟帝身边,将那支笔拾起,放在手心里,捧到北麟帝面前。 “赵喆,你说,严烁那混小子又犯什么病?”北麟帝没有接过那支笔,自顾自站起身,随意的在书架旁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就放了回去,“什么叫二哥能喜欢哥儿,他就不行?” 昨晚严烁来他的寝宫,说喜欢韩丞相家的哥儿,想娶他做皇子妃,他当然不会同意,两人掰扯了几句,那小子竟然搬出他二哥,说二哥娶了于太傅家的哥儿,父皇都同意,怎么到自己便要阻拦。 一听这话,他就更气了,于沉月再怎么说,也是生在京城养在京城,而那个哥儿,他听人说起过,从小养在偏远乡下,没学过规矩和礼仪,怎么能当皇子妃?自己拿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臭小子躲都不躲,一下砸在他背上,一声也不出,自己也在气头上,对着他的背再踹了一脚。 “滚出去!”一脚不解气,他恨不得再踹两脚,可严烁还跪在那里,刚刚那一下砸的不轻,又挨了一脚,疼的满头大汗,即便是这样也不肯走,若不是这时陈贵妃来了,说了几句软话,严烁恐怕是跪到天亮都不肯离开。 “韩仁立家的女儿,美貌聪慧,文静且识大体,上次太后寿辰,韩丞相送来他们家女儿写的万寿图,太后很是高兴,怎么,这样的女子配不上他吗?” 赵喆依然捧着那支笔,他毕恭毕敬地往前走了两步,“皇上,老奴蠢笨,不懂这些,但奴才想,五殿下这样重情,总比那些不顾情分,整天攻心斗角的皇子好,皇上您也是重情之人,您待皇子们好,五殿下才敢把这些心思摆到明面上说。” “哦?那依你看,朕该怎么办呢?”北麟帝重新坐下,眼睛死死盯着那支笔,赵喆见状,把腰弯的更深,整个人像虾子一样弓起,双手举过头顶。 “老奴有幸侍奉皇上多年,深受隆恩,岂敢为皇上献策。可老奴想着,家和万事兴,五殿下以前从不肯与皇上说这些,如今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哥儿,哪里值得皇上动怒,皇上赏给他就是了,规矩的话,宫里有的是人可以教,要是真有几分本事,和五殿下琴瑟和鸣,殿下肯定还要感谢皇上,若真是个没用的,等五殿下腻了,寻个由头废了便是。” “那要是,没用却一直得老五的欢心,可怎么办?” “皇上是天子,五殿下都是天子的孩子,自然同皇上一样,怎么会喜欢那些蠢笨之人呢?” “你倒是聪明。”北麟帝接过笔,用那支笔重新沾蘸上墨水,将所有的梅花都如同刚刚失误的那朵一样点黑,“罢了,赵喆你让人把这幅墨梅图送去五皇子那儿,跟他说,朕同意了,会选个好日子给他办喜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醉酒 科举考试分为三场,分别考察了学子们的学识、自身的官场能力以及对于国民的治理政策,三场考试并不连贯,每考完一场都会给学子五天的时间休息,让他们能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下一场的考试。京城内一些地方也开设了文人赌局,他们都在赌,都在下注,猜谁会一举夺魁,谁能进入官场,谁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今考试已结束,半月后将公布考试的名次,前三十五名将有资格参加殿试,也就是进宫面圣,由皇帝亲自出题,学子现场作答,严泓和严深二人自然是亲自巡考,以免出现考场上出现任何不妥。 北麟帝将严烁的婚期安排在这几天,宫里结婚的规矩与王府里不同,韩秋殊梳洗完毕后,需要先上花轿,绕京城的大街一周,再从正宫门口抬入,随后和严烁一起前往太后宫中,在太后那边进行仪式,之后才回到五皇子自己的宫里,大摆筵席。 “王爷,善荣准备的醒酒药,记得早些服下。”严深和于沉月是兄嫂,自然要提前赶到婚礼现场,大家都知道,新郎官要有人负责挡酒,严烁自然不会放过自己的两位哥哥,于沉月站在马车前,帮严深整理着有些不平的衣服,“到时候不可因过度饮酒而失了仪态,沉月昨日说的话,希望王爷都还记得。” “月儿说的话,自然都记得。”昨日于沉月特地和严深交代了不少宫中的礼仪规矩,生怕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失态,严深拉过他的手,让他放心,“月儿,你放心。不过每次进宫,你这称呼都显得我们二人生分。” 于沉月听到这话,知道严深在撒娇,但可惜礼数不能废,他将身子贴过去,用手指拉住一点他的衣袖,用一种听起来很为难的语气回答他,“王爷,沉月也不想,但王爷想必也不希望落人口实,以免日后……” “王妃说得对。”严深明白他的苦心,立刻就改了口,讨好似的把人抱上马车,“本王一切都听王妃的。” 宫里的喜事,时间长,牵扯的人多,也比较累,严深和于沉月站了好一阵子,看着那对新人拜天地,接着在众人的簇拥下上轿回宫,他们自己的轿子跟在后面,严深不自主地想起他和于沉月结婚的那一日,心热的厉害,想着反正在轿子里,又没人看着,便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扣,他特地握得很紧,像是知道于沉月会松开,所以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 于沉月此时正在愣神,当严深的手伸过来时,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身边的王爷,那人心虚地把头撇到一边,表面一副怕极了自己的模样,但手上的动作倒是利索的很,于沉月为难地摇摇头,严深装作看不见似的,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 宫里的宴席,京中大小官员几乎都出席到场,严烁象征性的喝了两杯就溜了,留下两位哥哥代替他喝酒,严泓以要照顾孩子为由,喝了一些就不再继续,这下可苦了严深,刚从偏远之地回京,又是新婚燕尔,还这么快有了差事,这酒再不想喝也找不到理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肚,几乎没有什么喘息时间,于沉月脸上的笑容都僵硬起来,看着对方的样子,心里担心得厉害。 于沉月吩咐身边的金珠和善荣,回去之后要让府里准备好热水,再熬些醒酒汤,明日的饮食也要清淡,他看着严深的酒杯再一次空了下来,心想来之前服下的醒酒药肯定是顶不住了。 屋内,严烁和韩秋殊已经完成了仪式,支走了所有的宫人,两人坐在床边,都像不知该做些什么似的,一动也不动,半晌,韩秋殊吸了口气,主动将严烁扑倒在床上,“你发什么呆,明日嬷嬷们来检查,发现我们是虚情假意该如何是好?” 说罢,伸手就要解严烁的腰带,但他也臊的慌,竟半天也没解开,手反而勒红了一片,看着自己的手,莫名的委屈涌上韩秋殊的心头,“你怎么这样,这时候你难道要反悔,你是不是后悔选我了,我都同意了你的要求,你居然现在……你……你混蛋……” 韩秋殊越说越委屈,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严烁的大红的衣服上,严烁心里一紧,翻身转过位置,将人压在身下,用手擦拭对方脸上的泪痕,“我说到做到,不会反悔的。” 韩秋殊本就天生带着一股哥儿的魅,这一哭,那脸上的妆容因为严烁的动作悄悄地晕染开来,被烛火照着,更显得漂亮,严烁一向自持,但面对眼前的人,总会有几分失控,他叹了口气,自己解开了腰带,“你就是心急,想来京城中,再也找不出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儿。” 还没等对方反应,那床边的红帐子就被放了下来,严烁缓缓靠近,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还没到哭得时候,你且把眼泪留着。”说完,两人腰间的带子就都被扔到了床下。 回去的路上,严深一直沉默不语,他抱着于沉月怎么都不肯撒手,喝醉酒的人身子都沉,于沉月实在推不开,严深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就这样盯着于沉月,一直到下了马车,回到府里,他还是如此,怎么都不肯松手,于沉月无奈,只能先让金珠他们去熬解酒汤,自己一个人陪着他呆在屋里。 “月儿,我乖吗?”他们二人坐在床边,严深突然冒出一句,就像是孩子做对了事,需要得到奖励一般,对着于沉月的脸猛亲了一口,“月儿,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听你的话?” 哪里听话了?于沉月想到对方在轿子上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也知道,严深现在醉了,脑袋不清晰,多说无益,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最好,“是啊,阿深今天很乖,特别听话。” “那我有奖励吗?”严深的每一句话都在于沉月的意料之中,正巧那醒酒的汤药送来,于沉月端起碗,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试了试,发现不烫了,顺势就借着这个由头将药喂到了对方的嘴里。 “不好喝。”严深伸出舌头,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好苦好奇怪的味道。” “良药苦口。”于沉月不惯着他,又送了一勺过去,严深表面上不想喝,但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一脸委屈地把送到嘴边的汤药咽了下去。 一碗醒酒汤见底,严深仍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我爱你。”他口齿有些不清晰,但于沉月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月儿,我爱你。”于沉月放下碗,准备让严深躺下休息,结果手刚碰到对方,就被严深一下子抱住。 “阿深,别这样,这个姿势太……”于沉月整个人跨坐在严深的双腿上,腰被对方死死地抱住,他双手搭在严深的肩上,严深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抬着头朝他痴痴地笑,“你……怎地喝了酒后……更不老实了……” 于沉月羞得不知该怎么办,严深却盯上了他,在他的锁骨处轻轻啃咬着,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我爱你。”严深又一次重复着,于沉月身子软了下来,由着他抱着自己欺负了一阵,两人身上都出了些薄汗,严深才终于安静下来。 于沉月扶着对方躺下,自己拿着帕子坐在一边帮他擦身,严深怎么也不肯睡,非要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于沉月被盯得实在受不了,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命令道,“睡觉,不然我就不爱你了。” 听了这话,严深才乖乖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于沉月整理好东西,吩咐站在门口守夜的顺心将今日的衣物拿去清洗,自己走到衣架旁,拿起这几日严深平时穿的衣服,想着是不是一并换了,就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在衣服里搜索了一番,找出个白瓷瓶。 “这是什么?”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转头看向睡在床上的严深,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打开瓶子倒出了两颗,先是凑近闻了闻,紧接着拿出自己的手帕将它们包裹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严深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他头疼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此时他捂着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想着如果那一日自己没有穿越到这里,恐怕第二天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醒了?”于沉月走进屋内,看到严深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需不需要请太医来一趟?” “不用,只是酒醒之后,头疼得起来。”严深露出一丝苦笑,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于沉月见状,知道他不好受,于是坐到床边,朝着自己的大腿轻拍了两下,“把头靠过来,我帮你按一按。” “真的?”严深瞬间来了精神,但只有一瞬,他便又像泄了气的球一般,慢慢地将身子挪过去,将头靠在了于沉月的腿上,“月儿待我真好。” “你啊。”于沉月见对方舒服地眯起了眼,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想起昨晚找到的东西,他还是准备问一问,“阿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太医可有给你开过什么药?” “没有。”严深打了个哈欠,闭着眼侧过身子,将头靠着于沉月的小腹,丝毫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怎么这么问?” “其实,昨晚我收拾的时候,发现你衣服里……有个小瓶子。”一听这话,严深一下子睁开眼,于沉月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看着对方继续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阿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要是有任何不适,可不能瞒着我。” “没,没有。”严深坐起身,将人搂在怀里,小声地解释起来,“是太医院开的,提神的药而已。” “这样,我把药放回原处了,虽说是提神的东西,但最近几日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就不要吃了。”于沉月听了严深的解释,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严深见他并未起疑,在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心想下次要把药换个地方放才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寻求 虽然严深的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于沉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做事雷厉风行,打听到薛苓一直在城东的一间小药铺帮忙,趁着今日严深回了一趟礼部,便带着金珠赶去了药铺。 薛太医家中子嗣多,薛苓又是哥儿,所以从小家里大人的注意力就不怎么在他身上,反正家里的哥哥弟弟都要学医术,索性就一起教了,只可惜哥儿没资格进太医院,不然他也不会只留在这里。 这家药铺的掌柜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里的儿子儿媳在外经商,小孙子留在身边,一个老人带着孩子总归不方便,药铺有时候顾不上,薛苓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后就留下来帮忙,顺便也能帮着周围的百姓看病抓药。 薛苓正忙着在小库房抓药,边找边嘀咕着,一转头看见于沉月站在他身后,吓得手里的称都掉在了地上,“王……” “叫于公子就好。”于沉月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突然来找你。” “这没什么。”薛苓带着他们来到前台,发现掌柜不在,心想一定是又陪着孩子不知去哪儿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怪不得他们进来,“不知于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于沉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从严深那儿找到的药丸,还没等他递过去,薛苓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等到对方将东西放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后背发凉,“于公子从哪里找来这种东西?” “前两日我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于沉月发现薛苓脸色不佳,他自己的疑心也跟着加重,“是什么伤身子的药吗?他跟我说是太医开的提神的方子,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不,就是提神的东西。”薛苓听到于沉月这么说,知道他还蒙在鼓里,便顺着严深的话接着说下去,“王爷,不,他说得没错,我只是没想到太医会开这种药效强的东西,于公子还是要叮嘱他多休息才是。”说完,薛苓将药丸独自收了起来。 “是啊。”于沉月看着对方将药塞进了前台的抽屉,本想拿回东西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确实这些日子比较辛苦,你放心,我会让他多休息的。” “于公子也是,最近京城冷得紧,也要保证身子。”薛苓松了口气,他将找到的草药一份份的摆上秤,量好克数,打开黄花梨木做成的柜子的第二格,抽出一张黄纸包好,再贴上签,“正巧,马上我要出诊,于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不懂医术,恐怕会碍手碍脚。”没想到薛苓会邀请自己同去,于沉月有些惊讶,薛苓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接着说道,“不会的,他们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不知想到什么,薛苓突然笑出声,“于公子,你知道玉华楼吗?” 玉华楼里的哥儿是出了名的,于沉月也有所耳闻,哥儿不似女子,身子不够软,体态不够轻盈,有的哥儿嗓音还不够好听,干那种行当的时候难免会吃亏些,教育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比女子长。 玉华楼还没建成的时候,在别的地方,哥儿本就客人少,有的客人还会以哥儿招呼不周为由,闹事不给钱,所以有的哥儿没办法,只能在暗巷子里干那种勾当,被打被骂是常有的事情,最惨是客人提一些无理的要求,不给钱甚至还要得寸进尺,想哭诉也找不到人帮忙。 几年前,玉华楼的老板来了,她将这些哥儿组织起来,亲自栽培训练,能力实在差但急着用钱的,平时别人接客的时候就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她说反正迟早有一天可以用上,先看着学着,还能拿点钱,有什么不好?她只有一个原则,来这里的客人不能为难自家的哥儿,太过分的要求哥儿可以拒绝,一切交易全凭自愿,出了玉华楼的门就不可以私下再找这里的哥儿麻烦。 那老板有些本事,来这里的客人都算安稳,有不安分的,打一顿扔出去,也没有人敢回来闹事。 没有晚上惹眼的灯火和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白日的玉华楼显得有些冷清,于沉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有些无措,薛苓看他这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里面的人没有那么不堪,都是可怜人,说话做事也有分寸,况且,于公子你来都来了,不会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的对吧。”于沉月看着大大方方走在前面的薛苓,本想让金珠在外面等,但对方说什么也不答应,没办法,他只好带着金珠一同跟了上去。 玉华楼里面的布置并不花俏,看上去更像是普通的茶楼,一眼望去没见到有人招呼,两人在大厅里坐了下来,薛苓自己动手倒了两杯水,喝了两口,楼上才下来个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珠环翠绕,年纪差不多三十岁上下,见了薛苓脸上露出笑,下楼的脚步快了几分,“小苓儿来了,怎么都不喊一声,那招呼的人怎么不见了?不争气的东西跑哪儿去了?”她下得楼来径直朝柜台走去,从柜台后面的小门往后院喊了两声,揪出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天天不着调,没看见小苓儿带人来了吗?今日你真是丢我的脸。”那女子娇俏地掐了一把书生的侧腰,随后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于沉月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嫁了人的哥儿跑到我们这里来,要是被你家那人知道了,恐怕会怪你吧?” 于沉月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穿自己是成了亲的人,他转头看向薛苓,薛苓急忙打起了圆场,“华妈妈,于公子他不会……” “总之就是不行。”女子打断了薛苓的话,态度强硬的说道,“于公子,别怪我态度不好,但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想你因为我们玉华楼和家里人闹不愉快。”说完,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沉月知道对方的心思,他向薛苓笑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随后拉着金珠走出了大门,离开前,他听见女子拉过薛苓,朝楼上指了指,“那可怜见的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为了个负心汉要死要活,我真是白教他了。” “公子,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跟着来了。”吃了闭门羹,金珠有些失落,于沉月却说是他们鲁莽,不知道对方的规矩,就不应该擅闯,“没事,我们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和王爷提起。” 于沉月他们往王府走去,走到一半,他从身上拿出另外一颗药丸,站在在街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药丸放回了口袋。 罢了,他偷偷出来找薛苓帮忙,已经是对阿深的不信任,既然他们都说只是提神的药,那他就不该再有疑心。 前些日子韩秋殊出嫁,临出门前还和韩仁立大吵了一架,气的对方当晚就病倒了,虽对外说是风寒抱病,好几日未去朝堂,但府里的人都明白,老爷是急火攻心,韩夫人看着父子二人斗成这样,晚上总跑到女儿房中偷偷掉泪,韩秋容劝了好几日都没能奏效,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是最清楚的,那股子执拗的劲儿,最像父亲,自己和年仅十三岁的小弟韩秋安则都随了母亲,随和,好说话,还带着几分懦弱。 韩秋容送母亲回了房,站在院子里,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同心结,她紧握在手中,默默地向着天空祈祷,自己的情郎可以高中。 接下来一段时间,礼部的事与严深无关,无非是等待他们放榜,严深索性就日日和于沉月黏在一起,每天早上抱着对方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在床上腻歪一阵,省去了吃早膳的时间,午膳过后两人不是出去逛逛,买点小玩意儿,在街边的小吃摊上点些食物,就是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息,好好睡个午觉。 午睡过后于沉月习惯去书房看书习字,严深还惦记着他手上的伤,总是盯着他,不让他拿笔太久,每次写完字,严深都会抱着他,帮他按摩手腕,于沉月一开始还有些扭捏,后来便习惯了,有时严深会从他的书架上挑本书下来翻上一翻,看不下去了就缠着于沉月弹琴给自己听,虽然他对音律了解不多,但他觉得于沉月弹得就是最好的。 用过晚膳,街上若是有市集就去凑个热闹,没有就在窝在房里聊天,屋子里炭火足,二人身上穿的单薄,有时免不得动情,严深总都能找到借口,说什么反正明日也清闲,月儿最好了,不会不疼夫君之类的话,于沉月每次都是半推半就的由着他乱来,甚至有时候被严深引导着,嘴里也会冒出好几句不成体统的荤话。 可严深总爱夸他好,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于沉月躺在床上羞恼的不行,浑身无力地斜着眼去瞪他,严深被他的眼神逗笑,于沉月见他笑了,便更生气了,趁着对方靠过来,报复似的在对方的肩头留下好几个淡粉色的牙印。 而严深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之色,笑着看于沉月在自己身上咬下印记,又撑着头观察对方因为自己咬过的印记而表现出些许的心虚,于沉月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咬痕,这个时候,严深只要假装疼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就会用自己的舌尖轻轻地舔一舔那处红印,然后将头埋进被子里,背过身不去看他。 “月儿。”严深从后面抱住于沉月,拨开对方的长发,亲了亲他的后颈,“真不知到底该怎么疼你才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妹妹 严深今日进宫,准备调查一下于太傅的事情,问了几个原本在宝库那边当差的侍卫,知道那日于太傅碰巧经过,没有进去。 “为什么那日太傅会绕到宝库这条路?”严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按说,去皇子的书房,根本不需要经过那边。”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侍卫摇摇头,他们懂的不多,没想到因为这件事被牵连,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万幸,“不过那日,四公主来过,她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此时的严涴琳正在射箭场上,她生的高挑,骨架纤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她从小跟着其他皇子们一起学习,不管是读书,还是骑马射箭样样都不逊于男子,今日她将长发束成马尾,脱去发饰,显得干练十足。 严深赶到的时候,严涴琳正挽弓搭箭,当着自己哥哥的面,一箭射中靶心,“哥,难得你来找我。” 严涴琳看着射中的箭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将手里的弓递给旁边伺候的人,接着转过头,将身后的马尾辫甩起一个弧度,给了严深一个眼神,“二哥回京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找我,我还以为哥哥心中只要二嫂,早就没有我这个亲生妹妹了。” 说起这些,严深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毕竟自己不是原身,兄妹间的感情肯定没有那么深厚,但回了京城后,确实应该多照顾一下她,这件事是自己的疏漏,“抱歉,是哥哥不对。” “当然是你不对。”严涴琳讲话毫不客气,她上前两步逼近严深,在二人对视的时候,眼神却蓦地软了下来,“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生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和父皇服个软,搞得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我这些年多担心你,没心没肺的东西,这么多年不曾想过我,回了京也不理我,就连我最盼望的秋猎你也不让着我,和五弟一起欺负我,有你这样的哥哥吗?” 她越说越激动,双手握拳朝着严深的胸口狠狠砸了两下,严涴琳用了不小的劲,害得没有任何防备的严深猛咳了几下,他一只手摸了摸被砸地生疼的地方,一只手抚上严涴琳的发顶,“都是哥哥不好,让妹妹一个人在京城,以后不会了,你从小在宫里,应该也听说过你嫂子的为人,他是个极好的人,以后我和你嫂子一定会一起疼你。” 听了这些话,严涴琳心中的郁结散了些,她挽着严深的胳膊走出射箭场,带着他去马厩看自己的几匹好马,“哥,你看,这几匹都是我的。”她伸出手,先指了指面前的两匹枣红色的马,接着带着严深绕到后面,牵出一匹白马,那白马比其他的马结实许多,鬃毛也看得出来平日被精心打理,就连嘴里发出的声音都比其他马响亮。 严涴琳今日兴致很高,她宠溺地摸了一把马儿的毛,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哥,你看,我的马是不是比嫂子的马漂亮?”她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仰起,眼里闪着光,头左右晃动了两下,那身后长长的马尾也跟着一起摆动。 严深走上前也伸手摸了一把马儿,那马通人性,听话得很,低下头主动去蹭严深的手掌,“我都不知道你嫂子他养了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的马漂亮温顺,一看你就花了心思,不过各花入各眼,何必要和你嫂子的马比呢?” “哼,就你会说话。你也说了,我在京城这么久,自然有点人脉可以调查,怎么说也是嫁给你的人,我查一查他的底,你不会还要怪我吧。”严涴琳将马牵了回去,出来后双手来回地搓了搓,又在严深的袖子上抹了一把,“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 “想问你一些关于宝库的事。” 听到这件事,严涴琳脸色微变,她再次挽上严深的胳膊,声音却比刚才小了几分,“这事儿,父皇都问过我了,我就是太想要那颗夜明珠,才进去看看的,我可没偷出来。” “你胆子不小,我问你,有没有碰过祭天用的东西?”看着严涴琳青涩的面庞,严深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就是于太傅家里搜出来的那些。” “你说那些玉器?那倒没有。”严涴琳揉了揉额头,思索了一阵说道,“我好像记得翻找的时候,拿起过那个盒子,好轻。” “轻?” “嗯,现在想想,不像是里面有东西的样子。”严涴琳说完,放下了挽着严深的手,“果然,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二嫂,不过我是在太傅之后进去的,我的话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 “怎么会呢。”严深知道严涴琳失落,他以前在孤儿院里,最看不得那些弟弟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扣住对方的肩膀,认真地承诺,说以后一定会尽到一个亲哥哥的责任,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受任何委屈。 对方的话让严涴琳很感动,她在宫里这些年,早就懂得宫中的规矩,她没有母亲,养在贵妃身边,虽然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但她明白,自己是女儿,没用的公主会被送走,而她要做父皇身边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那个女儿,她看着严深,撇了撇嘴,还是忍不住抱了上去,兄妹二人无声地拥抱着,严深在这里,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血浓于水。 从宫里出来,严深先去了于沉月最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桂春坊的老板看见他,亲自走出柜台迎接,在这些日子里严深已经和他熟悉了起来,毕竟每次来,他都会买不少东西回去,作为老主顾,自然要多聊几句才是,老板从身后的伙计那里接过食盒,朝着严深笑了笑,“公子今日想买些什么?正巧,刚刚做好一批荷花酥,要不要买几个回去?” “好,还拿一些红豆糕和枣泥饼,都包起来。”严深毫不吝啬地拿出银子递过去,老板笑着接过,很快一盒包好的点心就送到了严深面前,“公子回去趁热吃啊,冬天凉的快,一凉这味道就变差了。”严深笑着接过食盒,听着后面排队的人群里的叫嚷声,隐约听见什么戏班要留在京城,而且要留好长一段时间,但他急着回去,没怎么听清就离开了。 回了王府,于沉月刚刚睡醒,整个人懒懒地窝在被子里,严深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那甜甜的糕点香味就这样诱惑着床上的人,于沉月整个身子在被窝里动了动,看了一眼食盒,随即将眼神投向在一旁换衣服的严深。 “不急,等下我喂你。”严深褪去身上那套华服,今日去了射箭场又去了马厩,难免弄脏,他换了另一件宽大舒适的外衣,没有系上腰带,仍由那衣服散着,他把手洗干净后放在炭火上烘干,紧接着,接过金珠手中的盆,亲自帮浑身散发着困意的于沉月洗漱干净。 “一大早你去哪儿了?”于沉月乖乖地靠着床,看着严深从旁边食盒里拿出一块荷花酥递到他的嘴边,“先尝尝,刚刚做好的荷花酥。” 于沉月总觉得在床上吃东西不规矩,尤其是这种酥点,一边吃肯定一边往下掉碎屑,他特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去吃,结果咬了好几口都没吃到里面的馅儿,严深一只手喂,另一只手放在下面接着掉落的碎渣,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嘴张的大了些,终于一口咬下去,里面淡紫色的内馅显露出来,浓郁的芋头香气混合着牛乳的奶香扑鼻而来。 严深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有些惊讶,确实没想到在这里可以吃到原来世界中非常流行的芋泥馅,老板将芋头和紫薯混合起来,加上牛乳去调和,店铺里没有机器帮忙,都是伙计来做,做出来的肯定没那么细腻,吃起来有一点颗粒感,但于沉月很喜欢,所以严深每次去都会多买一些。 于沉月胃口比刚和严深见面时好了很多,一下子吃了三个,严深抹掉手上的碎渣,倒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嗓子,“刚刚进宫,去查你父亲的事。” “可有什么结果?”于沉月立刻坐直了身子,严深朝他露出一抹苦笑,“抱歉,暂时还没有什么方向,虽然知道四妹曾经进过宝库,但到底是在于太傅之后,所以我想让你写一封信给于太傅,让他讲述一下当日之事。” “好,我现在就写。”于沉月说着就要下床,严深帮他穿好衣服和鞋袜,让金珠取来了纸笔,于沉月很快写好了信,和之前一样,让善荣送到莫府,“希望,爹爹可以想起一些有用的线索。” 见于沉月因为这事又有些消沉,严深握住他的手,开解道,“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岳父现在托人照顾着,虽说流放的日子,比不得京城,但绝对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什么,前几日送来的信中不是还说,岳父现在教身边的人识字,和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不是吗?” 说起前几日的信,于沉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严深看着他振作,自己也笑了起来,“明天我带你去马场骑马怎么样?趁着最近天气好,若是再冷些,怕是去不得了,我听四妹说,你有一匹好马?是养在哪个马场?” “四公主说的?”说起这件事,于沉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我的马,爹爹不允许我买这些,不过马场的主人很好说话,那匹马也有点灵性,像是认主似的,只让我一个人碰,所以,我讨了个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骑马 严深从于沉月口中得知了他以前常去的一家马场,还给那一匹他惯用的马取名为皎皎,想着正好马场在郊外,规模也不大,可以把那里包下,乐得清闲自在,于是当晚就让李廷办妥了此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坐上马车,往郊外赶去。 在去的路上,于沉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他一边和严深讲着以前去马场的趣事,一边不停掀开帘子向外张望,严深看着对方兴奋的脸,知道这次是选对了地方,想起之前吕琳琅和他说过的话,他觉得确实应该多带对方出来走动走动,或许等到明年开春,他可以带着于沉月出去游玩一阵子。 郊外的马场虽比不得宫内,但胜在空旷人少,做起事情来能放开手脚,那老板以前是个到处跑的马贩,后来攒了点钱就带着家人在这里定居,现在已年过四十,蓄着胡子看上去很精神,儿子则选择子承父业,帮着父亲一起照看马匹,那老板看见来的人是熟客,熟练地走上前打招呼。 “原来是于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皎皎都想您了,你知道的,它性子倔,除了您,别人都不让碰。”老板摸了一把胡须,领着人往马厩走,“于公子您是老主顾,要我说,您要真的喜欢这匹马,老板我就割爱,把马卖给您,我绝对童叟无欺。” 听了这话,严深觉得老板的提议不错,于是凑到于沉月身边咬耳朵,“怎么样?月儿你喜欢我就买下?”于沉月听了朝他笑笑,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让皎皎进王府,它正值壮年,进了王府就不能像在马场一样自由,每日被栓着或是成了拉马车的代步马,怕是委屈了它。 老板将牵马绳交到于沉月手中,那马发生一声闷哼,随即向前走了几步,低下头亲昵地去蹭于沉月的手背,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严深这时才明白为何于沉月要给它取“皎皎”二字。 皎皎,是明亮之意,严深知道青色的马随着年龄增长,毛色会逐渐变白,而眼前这匹青色的马,马背上的毛已变白了大半,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青色斑点,它才六岁,听老板说,两年前刚生下小马驹。 “老实说,这匹母马,本来是要专门用来下崽的。于公子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家伙刚生下孩子,之前从来没人说要试它,就于公子就看上它了,没想到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老板对自己养的马还是很有心的,虽然这大半年于沉月没来过一次,皎皎也不愿其他人去碰它,但他丝毫没有怠慢过这匹马的吃食。 老板说话间,于沉月已翻身上马,在马背上顺了顺皎皎的鬃毛,朝着远处张望了一番,“阿深,你们先聊,我去跑几圈。”严深点头,让他注意别摔着,可没想到他刚说完,皎皎就从鼻子里哼了好长一声,像是在表达不满,甚至朝着严深的方向蹬了两下后蹄,于沉月笑了起来,拍着马背安抚它,接着一甩绳子,皎皎心领神会,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老板,我觉得你说的不错,想着买下这马,多少银子?”严深还是决定为了于沉月把马儿买下,虽说皎皎现在是摆脱了种马的命运,可谁能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买下来,到了自己手上,月儿也放心些。 老板见生意能做,脸上的笑容更甚,他知道眼前是个富贵人,能包下马场,还在自己的建议下买了马,这样的客人可不能丢了,皎皎虽然厉害,但性子和其他母马相比,不够温顺,上次配种的时候,踢伤了好几个帮忙的人,那药钱就赔了一大笔,害得生下来的小马驹还不够赚的,可到底是自己马场里的马,这大半年于公子都不来,他还以为这匹马要彻底砸在手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今终于有了转机,自己当然不能放过。 “公子,看您和于公子有些交情的样子,我就给您个便宜价,这匹马我只卖您十五两银子,您看怎么样?”严深其实不懂这些,但十五两银子他还是拿的出来的,他也知道,于沉月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马进王府,所以刚刚才没有同意,好在,他已经想出了办法。 “我给你二十五两,这马留在马场,等同于我托你照顾,以后每年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要负责把马养好,有任何闪失,这银子可就没有了。”严深向善荣使了使眼色,善荣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这五两银子是定金。” 老板颤巍巍地接过银子,放在手里掂量一阵,确认无误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公子您放心,皎皎是我亲手养大的马,我们这儿绝对不会亏待了它,只会比以前照顾得更好。”他们这边刚达成交易,那边于沉月就骑着马回来了,皎皎走到严深面前,骄傲地把脖子一甩,严深看着它,心想这马是买对了,他走到前头,想摸摸皎皎的脸,可它好像还在气头上,丝毫不给严深面子,严深的手刚伸过来,它就把头撇到一边,顺便动了动前蹄,一副要踢他的样子。 老板吓得赶紧亲自摸了摸皎皎的鬃毛,他可不希望刚刚到手的银子就这样没了,万一马儿发疯,踢到人可怎么办,严深却没有因为皎皎的动作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往前又走了两步,小声地在皎皎的身边说道,“好马儿,我错了,不该小看你,你让我摸摸,一会儿我坐在后面,让月儿带着我,辛苦你再跑一段。”听到他道歉,皎皎才把头扭回来,严深顺了几下毛后上了马,从后面抱住于沉月的腰,“我不善骑马,比不过月儿,就劳烦月儿带我跑几圈。” 于沉月扭过头,知道严深在想什么,不过他对自己的骑术一向有信心,这会儿就让对方好好看看,他一夹马肚子,皎皎又狂奔起来,严深坐在后面,发现于沉月的本事相当高,马奔得极快,但他的身形毫不晃荡,手握着缰绳,双眼注视前方,看着他眼里的光,严深的双手不由地勒紧了他的腰,皎皎性子烈,转弯的时候蹄子都不减速,扬起的尘土被马尾甩的飞起,跑了好几圈,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反而有越来越快的趋势,于沉月心中有数,感觉到腰间的手又变紧了几分,便拽了下绳子,这才放慢了马的速度。 于沉月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将一只手覆在严深的手上拍了拍,就像之前无数次对方安慰自己一样,“怎么?你这是怕了?你可是遇到过老虎的人,还怕这个?” 严深把头抵在于沉月的肩膀上,他承认确实小看了对方,虽然吕琳琅说过,月儿的骑术是极好的,但他今日才算是眼见为实,亲身经历了,他蹭了蹭对方的背,用一种于沉月绝对会心软的语气低声说道,“是啊,月儿好厉害,刚刚可吓着我了。”他们此时的位置离老板有一段距离,四下无人,严深在于沉月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但想起刚刚对方这样“吓”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又悄悄添了两个吻,“老实说,猎老虎的时候我也怕,但一想到月儿还在府里等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尽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也不知你这些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要是他收不住嘴,被老板听到就不好了,天气寒冷,于沉月跑了几圈,吹了不少风,身上又出了些汗,严深心疼,怕他着凉受寒,不允许他再跑了,怕他不同意,还答应他以后经常陪着来骑马。等回了地方,严深和老板谈了一阵,说是要他照顾好马匹,老板一一答应着,言语间还透着一股子高兴和轻松劲儿。 老板一路送他们上了马车,于沉月不解地望向严深,严深这时候才和于沉月说清原委,于沉月不免吃惊,养马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别提让马场去养,一年十两是基础,马的寿命不似猫狗,活的更长些,若是老了,生病了,那花出去的银子想来又要高了。 他知道,严深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高兴,严深见于沉月不语,知道对方肯定在担心这笔支出,语气轻松地解释可以在别的方面稍微削减下开支,省出一笔钱来养,自己之前不管家,这笔钱确实花的有点草率,但只要月儿高兴,就值得。 木已成舟,加之自己私心想留下皎皎,于沉月想着,要是再怪他,岂不是辜负他对自己的一番好意,况且自己看过账簿,王府里确实每个月都有不少于余下来的银子,省钱过日子倒也不必,想到这些,便不再纠结下去了。 宫里,李昭仪又丢了一支玉钗,一早便命令众人在宫中寻找,结果怎么也找不到,李昭仪大发雷霆,将桌上的东西都摔在地方,碎片散落一地,不料北麟帝突然来此,看着宫殿内一片狼藉以及跪在地上颤抖着的宫人,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一支钗,你就如此动怒,朕记得你以前是个极温顺贤良的人,怎么如今这般模样?” “皇上……”李昭仪腿一软,跪在地上不知如何解释,北麟帝在殿内走了一圈,看见卧房的枕头下方小半个花朵形状的钗头,掀开一看,正是那支李昭仪苦苦寻找无果的玉钗。 “这是什么?”他拿着钗走到李昭仪面前,当着她和宫人的面将钗摔在地上,接着背过身去,不再看瘫坐在地上的李昭仪一眼,语气冰冷,“若不是烁儿刚刚成亲,朕一定要重重责罚你,你以为,之前在长街处罚宫女的事,陈贵妃帮你,你就可以当没发生了是吗?来人,李昭仪禁足三月,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30 第25章 梦魇 年关将至, 京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吕琳琅今日带着孩子出宫回府,想着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找于沉月聊聊天,于是刚出宫就让马车转了个弯,拐去了前往淮王府的路。 王府内, 于沉月此时和严深还睡在床上, 善荣进屋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 两人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于沉月先坐起了身,看着旁边还用胳膊挡着眼的严深,用手拍了拍他的身子, “我自己去就好, 今日到你再睡会儿了。” 严深将胳膊抬起,露出半眯着的眼睛看向他,于沉月明白他的意思,学着这些日子他的做法, 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严深这才将身上的被子裹紧, 满意地转过身去。 薛苓前些日子被韩秋殊引进宫, 以照顾对方身子为由留在了宫里当差, 太后听闻此事, 先一步召他见面, 毕竟是留在宫里的人, 肯定要试试他的本事, 薛苓自然不怵, 他长的乖巧, 又伶俐嘴甜,太后瞧了后发现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就同意了韩秋殊的建议,留他在宫里,还破例按照太医的月例给他发银子。 今日,吕琳琅特地跟韩秋殊要了薛苓同去,这是薛苓第一次进王府,难免露出几分拘束,吕琳琅见他这样,调侃他明明进宫面见太后都不怕,怎么这会儿倒露了怯? 薛苓想起之前帮严深做的事,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笑,然后心虚地喝了口茶。 “抱歉来晚了。”于沉月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因为严深是兄长,吕琳琅按理说还应该向他行礼,可她站起身,于沉月就让她坐下,顺带着薛苓也免了这些礼数,“都是自己人,又不在宫里,这些规矩还是免了。” 一听对方将他当做自己人,薛苓的内心就更不好受了,偏偏这时二人聊到孩子,于沉月看着奶娘抱来的小家伙,明明上次见时眼睛还一副睁不开的样子,如今却能张着嘴朝他笑,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对方的小脸,结果小家伙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指。 “真好。”于沉月移不开视线,吕琳琅看着他的样子,捂着嘴打趣道,“你现在看着开心,若真怀了孩子,可辛苦着呢,特别是月份大了,行动不便,连写字都困难。” 说完,吕琳琅将薛苓拉到对方的身边,“怎么说,你和王爷成亲也有三个多月了,说不定已经有了?”薛苓听了这话,他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伸出手来帮于沉月诊脉,随后,果不其然,于沉月是不可能有孕的,他朝着两人摇了摇头,“王妃还是要放宽心,孩子总会有的,先养好身子要紧。” 他知道于沉月自从入了冬,就一直在吃太医院开的调理身子的药,严深也是不希望他在这段调理的时间有任何岔子,所以才会主动的吃那些避子的东西,“太医院开的药,王妃至少要吃到惊蛰之后,可不能擅自停了。” “这么久?”于沉月面露难色,他看了眼旁边眼里含笑的吕琳琅,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对方,“你惯会笑我,知道我从小最烦吃药……太医院开的药苦的很……”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吕琳琅说完,让薛苓先回了马车,见周围没了旁人,她小声地和于沉月说道,“不知,最近顺心在你们王府是否还习惯,李昭仪前些日子因为一支钗,将春华宫闹得有些严重,父皇罚了她禁足三月,五弟这些日子一直帮忙求情,都不见效。” “是又有人偷盗?可找到宫里那手脚不干净的人?那顺心之前的冤屈是否可以平反?”想起第一次见到顺心的样子,于沉月的心里就觉得不好受,吕琳琅长叹一声,将事情和盘托出,于沉月听了,泄气似得靠在椅背上,和她一样叹了口气。 吕琳琅本想再多聊一会儿,可身旁的宫女提醒她,说时辰不早,该启程回府了,吕琳琅朝她们点点头,吩咐她们将东西取来,宫女很快就递来个食盒,她当着于沉月的面将盒子打开,“我今日出宫,顺便带了些宫里新进贡的冬枣给你,我记得你以前冬日里最爱吃这个,不知道现在你的喜好有没有变。” “你永远都记得我的喜好。”于沉月让金珠接过盒子,他则亲自将二人送到了王府门口,“琳琅,你刚刚生产完,也要保重身子。” “知道了。”吕琳琅本想关上窗户,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不合规矩地将头伸出窗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沉月,你知道吗,他今年提前回来了。” 于沉月回屋的时候,严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等他,见他回来,便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了?”严深捧起对方有些失神的脸,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别怕,有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于沉月紧紧抱住,对方的手臂抱得很紧,严深能感觉到对方的害怕,他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后,怀里的人才开口道,“阿深,你答应我,这段时间出门的话,身边多带些人,即便是进宫也不能大意,必定万事小心。” 严深心下一沉,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抬起对方的脸,见于沉月两眼泛着泪光,语气忍不住放轻,“到底怎么回事,你别担心,我可是王爷,别人伤不了我。” “没……没事。”于沉月摇头,自己用手擦了擦双眼的泪珠,接着朝严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快过年了,京城来往的人多,你要注意些,宫里也是,你也要……” “你放心。”即便再不聪明,严深也看出于沉月在撒谎,他并不是个喜欢强迫他人的人,既然他不愿意说,那自己也不会逼他,“我全听你的,大不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去,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听他这么保证,于沉月放下心来,他想起刚刚吕琳琅走之前说的话,一时乱了分寸,这会儿缓过劲来,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阿深,我……” “没关系。”严深亲了亲对方的头顶,安慰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深夜,李廷站在门口,虽穿着冬日的棉衣,但仍能感到刺骨的寒气,手里的汤婆子已经完全没了作用,“怕不是要下雪了。”他看着晴朗的夜空喃喃自语,“还好,现在每人都是值夜半宿,很快就换班了。” 正想着,屋内传来一声尖叫,李廷立刻进屋查看,只见严深没有将床帐拉开,隔着帐子对他说道,“快去,让厨房熬一碗安神汤送来。” 李廷听出刚刚是王妃的叫声,但他不敢往床上多看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帐内,严深抱着浑身颤抖的于沉月,细心地安抚着,他用袖子擦了擦对方额头上的薄汗,用被子将人裹紧,“别怕,没事的,只是梦而已。” 于沉月梦魇得厉害,在严深的怀里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攥着对方的衣襟,仿佛恨不得拽下一块布来,嘴里不停重复着“不要”二字,严深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想起白天对方不寻常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大半夜的,居然还没消停。”春华宫里值班的太监提着灯,朝后面亮着烛火的殿内望了一眼,将身子朝着旁边的小宫女挪了过去,“什么经文非要抄到现在,可怜安秋姐姐要陪她一起熬。” “没办法,安秋姐姐是掌事宫女,自然要陪主子。”小宫女靠在门前的柱子上,脸上露出些许怜悯之色,“听说昭仪以前不是这样的,谁知现在……喜怒无常不说,顺心被她罚得那么惨,还好现在脱离苦海,也不知道,是谁嫁祸她。” “谁知道呢。”小太监面色平静,摇晃着手里的灯笼,“或许那人本不想如此,只是碰巧失手罢了,不过,现在李昭仪禁足,也算替顺心出了口恶气。” 喝了安神汤,于沉月稍微平静了些,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严深虽然担心,但此时还是由着他的性子,没有多问什么,不一会儿,于沉月就缩在严深怀里,昏昏沉沉地再次入了梦,可严深没了丝毫的睡意,他从衣架上随意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坐在床边仔细地摸着对方的脸,一点点抚平他皱着的眉,“月儿,你在担心什么?瞒着我什么?” 他本不想如此,但明日,他需要找个机会和金珠好好聊一聊,月儿不愿意说,兴许可以从贴身的人那儿知道些事情。 “阿深……”于沉月似乎又进去了梦魇,严深回过神来,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回应着,“我在,月儿,别怕,我在这里。”听到他的话,于沉月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严深松了口气,紧接着,本来放松下来的人突然抓紧他的手,看着对方不断抖动着的唇,严深凑近了些,从于沉月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他从来不曾听说过的名字,“秦奕……”他害怕地呢喃着,“不要……” 到了下半夜,善荣过来换班,李廷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知道今晚不是个平静的夜,却不曾想,等他到了门口,发现严深正站在那儿,大冷的天外头披着一件衣裳,而里面还穿着里衣,“王爷,小心冻坏了身子。” 善荣赶紧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严深摆摆手并没有接,他抬头看着天,今夜果真下起了雪,天上飘起雪花,他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落到自己的掌心,慢慢地融化成一小滩水。 第26章 将军 雪下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中午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屋内的炭火烤得噼啪作响,严深坐在床边, 握着于沉月的手,对方喝下安神汤后依旧睡得不好,严深撤走了所有人, 只留下他自己, 像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时那样, 一直在床边守着, 寸步不离。 “阿深……”于沉月悠悠转醒,他睁开双眼,看着一旁的严深, 严深见状, 立刻抱起他的身子,让他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好些了吗?要不要我让他们请太医?” “不用。”于沉月半躺在对方的怀里,靠着他的胸口, 屋内很温暖,即使二人只穿着里衣, 也都不觉得冷, 但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中还是被严深强行塞了个汤婆子, “我没事, 过一会儿就好了。” 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 直到于沉月觉得安神汤的药效已经完全散了, 身上有了些力气, 他用手轻轻推了下严深, 示意自己想坐起来, 可对方硬是不让他起身,非要抱着他,于沉月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又不是孩子,怎么今日这样固执?” “你昨晚吓坏我了。”严深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听到他这么说,于沉月知道自己理亏,他默默地垂下双眼,讨好似得蹭了蹭对方的脖颈,严深没有因为于沉月的动作而感到一丝宽慰,他心疼地看着对方,他知道,自己的月儿永远都在为他人着想,所以才不愿意把那些事讲给他听,“月儿,秦奕的事,我知道了。” 严深说完,明显感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一瞬,他看向二人握紧的双手,继续说道,“你别怪金珠,是我非要她说得,你要罚就罚我好了,但她告诉我的事情不多,我只知道你们从小相识,他似乎……对你有些……”严深说到这儿,抱紧了于沉月,希望给对方一些安慰,“我还是,想听你说。” 于沉月点点头,其实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严深一定会因为自己昨晚的行为而询问金珠,所以现在,自己准备将一切都告诉他,“我知道你和金珠都是为我好,我怎么会罚你们呢?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我少时体弱,爹爹曾经找师傅教我一些拳脚功夫吗?秦奕的父亲,就是我的师傅,秦家当时已经代替莫家,掌管了朝中的兵权,爹爹与秦将军关系甚好,秦奕也和我年纪相仿,所以我们那时经常在一起练功。” “但从小我就不喜欢和他靠近,他顽皮,性子野,每次我去他们家,他总要欺负我,我越不愿和他计较,他就欺负得越发厉害,后来我进宫去选你的伴读,结果掉进池中,正巧他同父亲进宫,是他把我救了上来,结果……” “他以救命之恩为由,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是吗?”严深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于沉月朝他笑笑,告诉他没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他越发的过分,我想着,自己没有学武的天赋,便不再去他们家了,正好秦将军带他去边疆锻炼,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我本以为,大家都长大了,他是男子,我是哥儿,大家都会避讳一些,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没想到……” 于沉月握着严深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月儿,算了,我们不说了。”严深忍不住打断他,可对方却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睛,“你让我说,我想说。” “于公子,小将军在里面。”于沉月站在训练场的帐子外,朝着帮忙带路的人点头致谢,他让金珠在门口等着,然后抬手掀开帐子,小心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样子。”秦奕穿着铠甲,将手中的剑随意丢在一边,兵器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伸手想去拽于沉月的胳膊,可被对方躲过,他不满地啧了一声,自己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于沉月低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些年他跟着父亲驻守边疆,脸上已经褪去了以往的青涩,身形也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壮硕,想来,对方已经年过十九,也该长进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非要为难自己不可的少年了。 “不知,秦小将军叫沉月来,所为何事?”于沉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秦奕见他这样,脸上显出几分愠色,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步步逼近对方,“于沉月,今年你生辰已过,太傅可有给你寻个好人家?” “此事与你无关。”于沉月见势不妙,快步朝着门口走去,秦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逼迫他看向自己,“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思。” “什么……你在说什么?”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秦奕没有任何准备放开他的架势,像拎一件物件一般将于沉月甩到了军中专门用来休息的木榻旁,于沉月的后背一阵钝痛,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右手的手腕已经疼得动弹不得,“你想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你都十八了你会不懂这些?”秦奕当着于沉月的面解开自己身上的铠甲,“正好,既然你不懂,那我就教教你,别担心,疼是正常的,哥儿就是硬骨头,比不得女人。” “秦奕,你敢……”于沉月忍着疼痛站起身,看了眼离自己有些距离的门,忍不住高声喊起金珠的名字,却不曾想没有任何人进来,秦奕朝门口瞥了一眼,嘲讽似得笑起来,“看来你身边伺候的人不怎么样嘛,没事,你们两人一起,我也打得过。” 说罢,他朝着对面的人扑了过来,于沉月侧身躲过,朝门口奔去,却被秦奕用刚刚的苹果砸中了小腿,一下子摔在地上。 身上的人很重,于沉月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推不开,他侧过头,看着刚刚秦奕用来削苹果的匕首掉在了地上,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于沉月拾起匕首,朝着秦奕的背划了过去。 “后来,好在秦叔叔来了,原来是金珠在之前就听到秦奕的话,觉得不对劲,就跑去训练场找秦奕的父亲来帮忙。”于沉月说着,松开严深的手,摊开自己的手掌,“当时,我吓得手都在抖,那一刀划得不深,但还是弄得我满手鲜血,他们理亏,不愿意将事情闹大,秦叔叔当着我和爹爹的面,狠狠用鞭子抽了他一顿,这几年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京,等到祭天结束后就会离开。” “原来如此。”严深听完这些,对眼前的人更生出几分怜爱,他亲了亲于沉月的眉心,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没事了,都过去了,难怪月儿会害怕,不过现在一切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我知道有你。”于沉月揉了几下对方的脑袋,继续说道,“你也要注意,我怕他找你麻烦。”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严深又靠近了些,用自己的脸去蹭对方的脸颊,“说起来,你之前提到韩秋殊姐姐的事情,听说那个男的挺争气,榜上有名,已经向父皇求娶韩家的女儿了。” “真的?那韩秋容算是苦尽甘来了。”于沉月想起上次韩仁立那张脸,就莫名地想笑,“想来皇上赐婚,韩丞相不答应也不行。” “是的,所以要麻烦月儿从库房里选一件合适的贺礼,我亲自送进宫,让五弟他们交过去。”严深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想必停了之后,会积起厚厚的一层,行动肯定不便。 于沉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外面的雪确实很大,想起雪停后的景象,忍不住发问,“等雪停了,我们去玩雪吧。” “玩雪?”严深回过神来,怀里穿着单薄的人此时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他装作不明白对方的表情,一脸戏谑地说道,“你觉得你的身体,可以玩吗?” “可以的。”于沉月坐起身,眉宇间没了刚刚的虚弱和难过,长发顺着肩膀滑落,落到严深的手臂上,严深用手拾起一绺长发,用发梢挠了挠对方的鼻尖,“真的可以吗?” “我……”于沉月心虚地摸着发痒的鼻尖,明显底气不足,将放在腿上的汤婆子塞到对方的怀里,有些心虚地侧过身去,“反正,以前爹爹都……都允许我玩,而且自从你回京后,我就按照你的吩咐天天喝药了……总之,你不同意我从今天起就不喝药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态度倒是异常地坚定,严深笑着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隔着里衣亲了亲对方的肩胛骨,“小坏蛋,是不是说谎了?等于太傅回来,我肯定要问个清楚,顺便再向他告状,说你讳疾忌医,看他怎么收拾你。” “你才不会。”于沉月转过头,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才不忍心看我被爹爹训斥呢。”说完,不由严深解释,挣脱开对方的手臂,钻回了被窝。 严深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于沉月缩在床上,整个人抱成一团,他隔着被子拍了两下对方的臀,果不其然于沉月惊得露出脑袋,严深抓住机会捧起对方的脸,咬了一口于沉月的下唇,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27章 示威 雪又下了两日, 京城内完全变了副模样,宫墙上布满了皑皑白雪,冬日的阳光洒在雪上, 散出星星点点的闪光,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宫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 弯着腰扫清宫内的道路, 时不时放下手里的扫帚, 往自己有些发僵的手中吹两口热气。 严深手拎着贺礼, 驻足停留在御花园的池畔,身旁红梅白雪相互映衬,他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雪后的美景了, 自从上班以后, 他更在乎雪后的交通是否方便,上下班的路上会不会因为积雪而有所耽误,他伸出手,用手指点了点红梅的花蕊, 梅花的清香落在指尖,带着些许寒意。 “二哥?”严深回过头, 看见严泓屏退了身边的宫人, 一人朝他走来, “二哥今日进宫, 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 韩家要办喜事, 该送份礼过去。”严深举起自己手中的盒子, 朝严泓晃了晃, “准备交去五弟那儿, 让他们一并送去。” “原来如此,琳琅也命人备下一份,昨晚刚刚送去。”二人肩并肩朝严烁的宫殿走去,严泓想起妻子的嘱托,突然问道,“对了,听说二嫂病了,严不严重?” 一说起这个,严深朝后面的宫人和善荣看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朝着严泓摇了摇头,“不严重,你二嫂贪玩,惹了点小风寒,告诉弟妹让她别担心。” 前天雪停之后,于沉月就迫不及待地要往雪地里冲,等到严深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躺在雪地里,不知打了几个滚了,身上的棉衣被雪弄湿了一片,就连头发也不能幸免。 “顽劣。”严深抱着人回屋,自己的双臂因为对方的棉衣而跟着湿了大半,他将于沉月的衣物褪下,再把还在不停乱动的人塞进被窝,马不停蹄地吩咐下人去煮姜汤,“让他们多放些姜片,屋内再加些炭火,你们赶紧去烧热水,让王妃沐浴更衣。” “之前吕琳琅和我说过你以前的事,我那时还有几分不信,如今,倒是明白的清清楚楚。”严深脱下外衣,从柜子里找出一条长帕,将于沉月的湿发裹住,“不是说堆雪人吗?怎么我就进屋拿个大氅的功夫,就把自己埋进雪里了?” “我踩在雪上滑了一跤,一下子跌进去了。”于沉月抬头望着他,一双眼睛装出几分可怜,“我想着,反正都湿了,这么厚的雪,索性就多躺一会儿好了。”说完,他就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严深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鼻子,听到他摔了,也不过问刚刚对方说的话里面有几分可信,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上对方的膝盖,“疼不疼,有没有伤着,等沐浴结束我帮你上药。” “不痛的,跌在雪上软绵绵的。”二人说话间,热水已经全部送来,严深看向冒着热气的浴桶,将人温柔地抱进水中,隔着热水的涟漪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双腿。 “还好没事。”严深在心里松了口气,“要是磕着碰着,岂不是得不偿失?” “知道,以后不会了。”于沉月浸在水里,热水驱走了寒意,严深站在身后细心地帮他洗着头发,他扬起头,二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严深先一步亲了两下他的眼角,“还想玩雪?” “雪人还没堆完。”严深见对方低下头,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失落,他明白,于沉月对于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完全放下,不然他就不会梦魇的那么厉害,那天他之所以突然转变了情绪,其实是为了转移自身的注意力,也不希望他为他担心,包括刚刚在院子里发生的闹剧,又何尝不是他对于压力的一种释放呢? 想到这些,严深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也柔和了不少,他将头靠近对方,在对方耳边说道,“玩可以,但是不能再将自己弄湿。” “真的?”于沉月猛地回头,甩了对方一脸水,“当然是真的。”严深闭着眼笑,即使不睁开双眼,他也想象地出对方多么高兴,于沉月看着他的脸,慌忙地想用湿漉漉的手擦去对方脸上的水渍,结果却越帮越忙,严深被他的动作弄得心痒,忍不住用头去蹭对方的身子,结果于沉月为了阻止他闹,一掌拍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两人只能一同洗了个澡。 “特地让薛苓来看过,只是有些鼻塞,喝几天药就好。”二人走到光华宫门口,还没等宫人通传,一个雪球就直接砸在了门槛上,两边的宫人对视了一眼,自觉地退到一边。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雪球砸来,严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严泓朝他露出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肯定是严烁在和皇子妃闹,他们二人感情正浓,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为妙。”说完,他憋着笑从严深手中拿过贺礼,交给了门口的人,“等五皇子他们结束,你们把这东西交给他,就说是淮王恭贺五皇子妃姐姐大婚的礼物。” 直到走出很长一段路,严泓才忍不住笑了起来,严深是看过原书的,知道一些事,现在想想,恐怕是严烁和韩秋殊因为什么事情在闹别扭。 “韩秋殊,他可是个厉害人,五弟的眼光确实好。”严泓笑了一阵,抚了两下心口,接着说道,“能说会道,点子又多,严烁一向不爱说话,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但韩秋殊从不惯着他,五弟不愿说,他总能有办法逼他开口,依我看,他可是被吃得死死的。” “感情好是好事。”严深知道他们的感情现在还差一层窗户纸,谁也不让着谁,但过不了多久,韩秋殊就会有孕在身,那时他们的感情就会突飞猛进。 “前些日子,李昭仪被禁足,要不是韩秋殊想到从皇祖母那里入手,让李昭仪抄写经文,哄得太后开心,怎么会被父皇提前放出来?” “禁足?我怎么不知……” “臣秦奕,参见王爷,三皇子。”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严深的话,二人转过身去,严泓看着对面的人,先一步说道,“秦小将军,按说你往年都要再过些时日,怎么今年回来的这样急?” “臣与于公子自幼相识,听说于公子寻得良人,特意提前赶回。”秦奕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严深,严深从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轻蔑,“臣久驻边关,王爷与于公子成婚,本该早些恭贺王爷,结果却拖到现在,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秦小将军一路辛苦。”严深并不怕他,秦奕比他想象中要清秀,本以为边关的风会将人吹得糙些,可眼前的人褪去铠甲,穿得一身常服,若不是那身形一看就是练家子,确实看上去有些读书人的模样,“想来将军还要面见父皇,我们就先走一步。” 秦奕不说话,只侧身让过,严深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提着一只鹰,那鹰眼光锐利,颈部粗壮,双爪勾着宫人手中的栖杆,一副会立刻张开双臂,飞向高空的神气模样。 严深的眼神与鹰交汇了一瞬,那鹰就突然长啸一声朝他扑了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身边没有任何防守的武器,严深下意识举起胳膊挡在胸前,只听布料被无情撕扯的声音传来,衣服里的棉絮被扯出不少。 严泓身边的侍卫赶去帮忙,秦奕带着的人急忙阻止,说这是要献给皇上的东西,你们不可伤害,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拔刀,只能用自己的身子去挡。 秦奕冷眼旁观着一切,轻轻吹了声口哨,本来暴怒的鹰一下子停止了攻击,自己飞回了栖杆上,他从袖口里拿出细绳栓住了鹰的脚,“臣有罪,这鹰性子烈,冲撞了王爷,想来王爷宽宏大量,断断不会和一只鸟计较。” 严深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好在衣服厚,没有抓破,但胳膊上那几道深深的爪印恐怕也会肿好些日子。 回了王府,于沉月还坐在床边看书,见严深进屋,就将书放在一边,红着鼻子迎了上去,“阿深,你回来……”他的声音因为鼻塞有些发闷,虽身体不适,但还是注意到了严深的异样,“是我记错了吗?你出门的时候穿得好像不是这件。” 严深抱住他,尽量不去触碰胳膊上的伤口,自己为了防止被于沉月发现,特地去了街上买了套新的,因为是买的现货,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他的眼睛瞟到床头的药碗,不得不岔开了话题,“这几日倒是听话。”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糖冬瓜,“这是奖励。” “你怎么会买这个,不是去宫里吗?”于沉月打开油纸,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心里还惦记着严深换了衣裳,“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那衣服被我不小心划坏了,就重新买了一件。”严深拉着于沉月坐下,让他不要担心,并向于沉月说起李昭仪禁足的事,他总觉得,这件事和于太傅被冤枉有什么联系。 “月儿你想,同样是宫里的东西不见,然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找到,李昭仪还经历过两次,有没有可能,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让她生气,然后被父皇训斥?” “这……”于沉月从未怀疑到这一点,他曾觉得,是李昭仪自己冒失,现在听严深这么说,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李昭仪的事情,倒是有可能被嫁祸,但我爹爹的事,可惜当时那个宫女已经去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偷到钥匙,打开库门后拿走东西再放回钥匙的,能做到这一切,并且不被发现,一夜之间,真的有可能吗?” 他们正思考着,金珠带着一封信进来,说是五皇子妃从宫里送来的,于沉月打开信,静静地扫视着,突然抬起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深,我们都想错了,我们所设想的一切,都是在那个宫女真的进库房去偷的前提下,那如果,她和我爹爹一样,根本没有偷呢?” 第28章 查证 于沉月看了信后就要进宫, 严深想起秦奕还在宫内,本想一同前往,但于沉月想起之前和韩秋殊的交易, 他并没有与严深说清,所以决定独自前往。 严深不放心他一人,让他把文昌和文寿都带去, 于沉月虽有些疑惑, 但还是照做了, 看着他们乘着马车离开, 严深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狰狞,让善荣赶紧去拿治伤的药。 “轻点,轻点……嘶……”严深生怕那药的气味让于沉月起疑, 特地坐在院子里上药, 善荣比他看上去还要紧张,上药的动作很迟缓,但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僵硬,“王爷, 您这……怕是瞒不住……”善荣看着严深手臂肿起的地方,眼里透露着担忧, “看样子要好几天才能消肿。” “能瞒一天是一天。”严深闻着胳膊上的药味, 止不住的皱眉, “不行, 还是要在院子里多转几圈, 等气味彻底散了再进屋。” “你来得正是时候。”韩秋殊手里捧着汤婆子, 亲切地招呼于沉月进门, 严烁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身上满是水汽, 外面连一件干的褂子都没有,看上去有几分可怜,韩秋殊让拂柳去请人来,自己走到严烁的身边,有脚尖点了一下对方的小腿,“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别在你二嫂面前丢人。” 严烁瞪了一眼韩秋殊,朝于沉月行礼后就默默地带着自己身边的人离开,韩秋殊朝他离开的方向吐了吐舌头,随后拉着于沉月进了屋,“你别理他,一天天净惹我生气。” “是吗?我看你们感情倒是不错。”于沉月拿出信,将它放在了桌上,“你信中说,那宫女被人看见……” “对,她曾说过,是亥时侍卫交替值班时偷走了钥匙,入库偷窃后赶在亥时三刻出宫,她的时间非常紧迫,但现在有人告诉我,发现她亥时正在御花园内与不知道什么人交谈,这样的话,时间就对不上了。”韩秋殊见对方一直在搓鼻子,就命人也拿了个汤婆子给他,“她自己说的,亥时前一直在书房打扫,想来从皇子的书房赶去宝库,不可能偷完东西再绕去御花园。” 于沉月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地点点头,此时拂柳带着个小太监走进屋内,那人战战兢兢地跪下身子,朝他们行礼,“奴才见过淮王妃,见过五皇子妃。” “起来说话。”小太监恭敬地站起身,于沉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不要害怕,把你那晚在御花园看见的都说出来就行。” “是。”太监缩了缩身子,抬头朝二人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接着说道,“奴才在花房当差,那日打扫完花房后,奴才经过御花园,听到有人在假山后面说话,奴才本不想管,但正好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了花房,就准备回去拿,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锦丹姐姐走出去。” “锦丹,就是那个宫女?月黑风高,你确定你没看错?”于沉月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宫女的名字,之前于太傅写的信中从没提及,想来,他是不知道那个宫女姓甚名谁的。 “不会看错的。”小太监怯怯地回答,“锦丹姐姐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她慌张完全没注意到我,整个人还有些……有些衣衫不整。” 说到这里,小太监停顿了一下,又重新跪了下来,“以前锦丹姐姐总是送一些自己做的点心过来,所以奴才与她相识,当时奴才只以为是姐姐在与人……就没有管,可谁知第二天出了事,她也……” “你还记得见到锦丹时,具体的时辰吗?” “记得,从花房到御花园,差不多是亥时二刻。” 将人送走后,于沉月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如果刚刚那个太监说得都是实话,那么偷盗宝物的就另有其人,只是锦丹的情况已经是死无对证,如果就凭借这些证据,是不可能让爹爹回来的,说不定皇上还会以为是他为了帮于太傅脱罪,找了个小太监随口胡说。 韩秋殊在椅子上动了两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最近总觉得困,许是天冷不愿意动弹的缘故,睡得比平时多,见于沉月脸色不佳,便出声安慰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已经找到了些线索,我会继续在宫里帮你。” “那沉月就多谢五皇子妃。”于沉月站起身来,不是以淮王的王妃,而是以太傅之子的身份向他道谢,韩秋殊看他如此,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若不是刚刚和严烁打雪仗闹了一阵,这会儿困得厉害,肯定亲自送他出宫。 拂柳跟在于沉月身边,按照韩秋殊的吩咐将人送到宫门口,结果刚走出去几步,就发现于沉月被人缠上,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于公子,好久不见。”秦奕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于沉月往后连退好几步,文昌和文寿二人走上前,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秦小将军,如今我已经嫁给淮王,你该叫我王妃。” “淮王?”秦奕想起刚刚和严深的见面,看了眼四周,脸上露出些许不解,“真不知于太傅怎么会把你嫁给他,按说当年你没能当成他的伴读,你爹他就该死心。” “是皇上的赐婚,与爹爹无关,将军慎言。”于沉月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转身就要走,结果被秦奕伸手拦下,“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那个王爷有什么好?你喜欢他什么?就因为他在你落魄的时候给了你荣华富贵吗?” 于沉月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绕过他的身子准备离开,“他刚刚回去的时候,你没察觉出什么问题吗?” 秦奕的话让于沉月停住了脚步,“你做了什么?”他当然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和秦奕有关,“秦奕你对他做了什么?” “想知道就自己回去问,或者……”秦奕见于沉月因为严深而露出这么担忧的神色,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再次朝对方伸出手,朝于沉月勾了勾手指,“求我。” “你说真的?”韩秋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听了拂柳的话顿时来了精神,直接坐了起来,“看来,他们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你赶紧派人去查查。”说不定,这次可以还了于公子上一次的人情。 严深坐在院中喝茶,看见马车停在了门口,便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想抱抱对方,谁知于沉月像是没看见他一般,没有和往常径直走进他的怀中,反而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金珠,关门。”于沉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语气冰冷地吩咐着金珠。 金珠跟在后面,神情复杂地缓缓关上房门,严深一脸疑惑地僵硬着脖子转向文昌和文寿,谁知两人脸上也露出和金珠一样的神色,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严深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发现里面没有动静,便又敲了几次,金珠这才将门打开一条缝,低声说道,“王爷,公子让您……让您想想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等想好了再敲门进来。” 见门就这样再一次无情地关上,严深知道对方刚刚肯定是遇到了秦奕,他理亏在先,只能又一次敲响了屋门,金珠露出半个脑袋望着他,严深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麻烦你跟月儿说,就说为夫知道错了,刚刚伤了胳膊,现在正疼着,想请夫郎帮我看看。” 金珠点点头,虚掩着门,严深悄悄透过门缝朝里面望,看见于沉月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也不知看进去了没有,金珠对着他一阵耳语,紧接着,她迈着小碎步朝严深走来,“公子让王爷您进来。”说完,在严深踏进屋内后,就自己从外面关上了门。 “月儿,我……” “胳膊,抬起来。”于沉月打断了严深讨好的话语,眼睛紧盯着他的胳膊,严深一边笑一边挽起袖子,露出受伤的双臂,于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轻轻颤抖着碰到严深的伤口,瞬间红了眼眶。 “月儿,你别哭,都是我不好。”严深急忙坐到他身边,想搂住对方,却被于沉月用手推开,他自己用手抹掉眼角的泪珠,擦了擦眼尾,本就发闷的声音此时带着几分哭腔,“是我不好才对,都是我害得你。” “不是的,你没有任何错处,是他缠着你不放,是他的错。”严深拿出手帕递了过去,于沉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下了,严深见他态度变软,便接着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明你前几日提醒过我,是我不够细心,被他摆了一道,以后都不会了。” “我们是夫夫,人家都说夫妻同心,可你却……”于沉月将擦过泪水的帕子折好,放在手心,“我告诉你我的往事,但你居然连受伤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生气?” “月儿说得对,都是我的错,为夫道歉。”严深蹲在于沉月的脚边,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的双腿上,抬头看着他,“对不起,月儿可以原谅我吗?” 于沉月吸了一下鼻子,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在自己膝上卖乖的严深说道,“我还有一点生气,你今晚先回自己的房间睡吧。” 王爷府中,严深是有自己的卧房的,但他自从于沉月进府后就再没睡过,一听要分房,严深眼睛都睁大了,握住于沉月的手不放,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你胳膊受了伤,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不方便,等伤好了你再回来。”于沉月态度坚决,是铁了心要和严深分开睡觉,严深无奈,只得答应了他。 第29章 家宴 半夜, 严深一个人躺在床上,手臂的疼痛加上少了个贴身的人在侧,他就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以前自己自从工作之后,一直都是以孤家寡人的状态独自居住,现在来了这里, 才成亲三个多月, 自己就不习惯了。 他站起身, 从柜子里找出之前的药, 算着药效又该过了,从里面拿出一颗用水吞服,看着手中的瓶子, 想着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月儿知道真相, 不然说不定自己被赶出家门都有可能,严深想到这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 这是王府,怎么会是他被赶出去?但看今天身边那些人的态度, 这件事自己理亏, 他也不忍心对月儿说什么重话, 说不定真有可能如此。 一想到这些, 严深将瓶子往柜子内又塞了塞, 心想着绝对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 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 向着于沉月的房间走去。 顺心本就是个胆小的, 见王爷过来, 更是不敢多说什么,就这样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严深摸黑走了进去,然后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悄悄关上了门。顺心看着门,心虚地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嘴,本想告诉王爷,王妃刚刚熄灯,恐怕此时还醒着,但刚刚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于沉月刚合上眼,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人,他将半张脸蒙在被子里暗自发笑,严深小心翼翼地脱掉鞋袜,将衣服扔在床头柜上,隔着厚被子抱住了对方,虽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背,但他也觉得安心。 “王爷……”两人之间隔着被子,于沉月动了两下翻过身来,“王爷怎么半夜跑来,不是说好等伤好了之后再回来的吗?” “月儿,我的夫郎,我的乖乖,不生气了好不好?”严深委屈地望着他,手不规矩地动了几下,但还是没有将身子挤进对方的被窝,“为夫真的知道错了。” “什么乖乖……”于沉月隔着被子拍了他两下,其实他从严深进门的那一刻就心软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瞎叫什么……还有,柜子里有被子,你怎么不拿出来盖?” “我们以前都是盖一床被子的。”还好屋内炭火足,不然严深肯定要冻着,于沉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抚上严深的心口,“以后,这些事不许瞒我。” “自然。”严深握住于沉月的那只手,低头轻咬了两下对方的指尖,“以后都不会了。” “那……”于沉月将被子掀开一边,自己往床的内侧挪了挪,“进来吧,阿深。” 严深立刻贴近对方,生怕于沉月反悔似的,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结果碰到了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弄疼了?药上过了吗?”于沉月不放心,下了床将屋内的烛火重新点燃,披上一件外衣坐在严深的身边,“白天的时候光顾着和你生气,没能仔细地看一看,严不严重,明日请太医过来一趟?” “没事,府里的药有用,不需要让他们过来。”严深将伤处展示给他看,已经比白天的时候要好一些,宫里的药见效快,虽然还痛着,但已经消肿了大半,没有于沉月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吓人。 于沉月低下头,对着伤处轻轻地吹气,一阵阵凉风拂过伤口,带走了些许的疼痛,“这样会不会好些?”几缕长发从他的肩上滑过,落在严深的身上,二人贴着近,严深能闻到对方发间的香味,屋里热得厉害,连带着那伤口处的凉风也带上了温度。 “好月儿。”严深抬起于沉月的脸,吻上他的唇,于沉月没想到对方突然这样,但又怕碰着对方的伤口,手上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乖乖地靠着他,任君采撷。 “你……我这几日感染风寒,你不怕被传染吗?”于沉月摸着自己还带有对方温度的下唇,喘着气问道,“坏家伙,趁人不备就……欺负人……” “我可不怕。”严深将于沉月的外衣取下,和自己的衣服一块儿放在床头柜上,手摸上对方腰间的软肉,于沉月轻轻挣扎了两下,就顺从地靠了过去。 顺心在屋外打着哈欠,她困得迷迷糊糊,也不知王爷进去了多久,许是一同睡下了,正这样想着,门突然悄悄打开一道缝,严深透过那一点缝隙喊了她一声,顺心吓得转过头来。 “顺心,你让他们现在去烧热水。”严深说着,朝屋内望了一眼,“热水和浴桶都像之前一样,放门口就行。” 顺心是第一次伺候这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飞快地跑去准备东西,严深关上门,刚回到床上,于沉月就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严深拍了两下对方的后背,亲了亲对方合上的双眼,“睡吧,和之前一样,剩下的清理交给我。” 军营内,秦奕一个人坐在桌前,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想起白天他和于沉月的对话,秦奕晃了两下空荡荡的酒壶,接着一下子将酒壶摔在地上,碎片迸裂四散,其中一片滑过他的面庞,点点鲜血顺着伤口渗出。 “怎么样?要不要求我?”秦奕发现于沉月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变得难看,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说道,“沉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为什么你不肯向我服个软呢?当时于太傅被流放,你宁愿守着那个破宅子,也不愿意来求还在京城的我,为什么?” “秦奕,我刚刚说了,你该叫我王妃。”于沉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再看他,提醒了一下他对自己的称呼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于沉月,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有求我的时候。” 自那日起,秦奕竟再没找过严深他们的麻烦,韩秋殊在宫内仔细地调查过李昭仪宫里那些人的背景,没有一个曾在花房当差,也似乎都不认识锦丹,好像李昭仪之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与锦丹的事情无关。 严深这边也派人调查走访过那些宫人的家眷,和宫里的情况一样,全都并无可疑,没有谁家里横遭变故,也没有人突然暴富,于沉月反复地看了好几遍手里的东西,虽然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别担心,五皇子妃说过,接下来会调查花房里的人,找出锦丹经常去的原因,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可不能不开心,一会儿我们还要进宫赴宴,别影响了胃口。”严深抽走于沉月手中的纸,将宫里送来的衣服摆在他面前,“宫里送来的衣服自是不俗,但我知道,我的月儿穿什么都看。” 于沉月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件天水碧长袍,上面绣着浅青色的如意云纹,下摆处是一只钴蓝色长尾孔雀,宫中过节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服饰规矩,并非一定要大红大紫才显得喜庆,严深督促他换上,于沉月拗不过他,推了他两下,让他去外面等。 相比起于沉月的这一身衣服,严深自己身上那件就普通许多,乌檀色的长袍上,只有衣襟和袖口处有些许的山草花边点缀。 严深在门口踱步,直到里面传来于沉月的声音,他才敢打开门,于沉月走到他面前,用手摸了摸身上的料子,“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入眼?”严深托着他的身子,一下子将人抬了起来,于沉月下意识搂紧对方的脖子,就发现严深朝着他傻笑,“月儿未免太小看自己,简直是让为夫移不开眼。” 宫内的宴席自不必说,即使是家宴,那也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常,北麟帝坐在上面,看着自己的子女们相处的其乐融融,感觉十分欣慰,便借着过年的由头多喝了几杯,太后见此情景,表面上不能说什么,吩咐身边的嬷嬷们赶紧下去备好醒酒汤。 韩秋殊被酒气熏得头晕,满桌的饭菜什么也吃不下,严烁看他如此,便叫人撤了自己的酒,亲自夹了块鱼肉给他,“什么都不吃?我已经让他们把酒换成果汁,这几日你胃口不好,现在好歹吃一点。” “不想吃,想吐……”韩秋殊头晕的厉害,为难地看了严烁一眼,夹起鱼肉放在嘴边,突然手一抖,筷子和肉掉在地上,猛地干呕起来,严烁吓得抱紧对方,立刻让身边的人去请今晚当班的太医,大家的目光聚在韩秋殊身上,他靠着严烁,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严烁将人抱到后面歇息的寝殿,大家都围了过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严深拉着于沉月站在一旁,太医快步走来,向着皇上行礼之后跪下身子诊脉,脸上的表情从忧转喜,紧接着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恭喜五皇子,皇子妃这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 “真的?”严烁脸上难得出现笑意,他看着床上还昏睡着的人,没想到成亲不足三月,这么快就和他有了孩子,太后和皇上也面露喜色,只有严深发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发紧。 “淮王,你们也要抓紧时间。”太后将目光移到于沉月的身上,“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皇祖母说得是,都是孙儿我不好。”严深挡在于沉月前面应付着,“我们以后会努力的。” “你啊。”太后伸手指了指严深,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哀家才说了一句,你就这样,真不知随谁。”说完,北麟帝咳嗽一声,将他们都回去就坐,只留下严烁陪着韩秋殊。 严深看着于沉月有些失落的眼神,小声的安慰道,“我们慢慢来,不急,先养好身子。”于沉月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吕琳琅,又朝寝殿的方向望了望,低下头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 第30章 大家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除夕夜的京城热闹非凡,严深耳边听着车外百姓们的欢声笑语,看向一直沉默的于沉月, 本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能开口。 回了王府,严深让善荣他们先下去准备, 于沉月有些不解, 宫宴结束, 夜已深了, 还准备什么? 严深拉着他回到房内,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于沉月觉得这样的姿势实在不成体统, 挣扎着要下去, 可对方怎么也不肯松手,两人无声的对视着,于沉月知道是自己在闹别捏,自从上了马车就没再和他说过话, 他现在这样,无非是想哄哄自己, 想到这些, 于沉月就先移开了视线, 败下阵来。 “对不起。”于沉月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对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 “我不该和你置气。” “是我不对, 不是月儿的错。”严深一直觉得生孩子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自己是男人, 不需要承受生育的苦, 自然要多为对方着想一些,“是我不希望你这么早有孩子,怕你太辛苦,没有考虑到父皇和皇祖母那边给你的压力。” 归根究底都是他自己私自用药,严深知道皇家对子嗣的看重,于沉月在书里就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才会被原身彻底厌弃,但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要是为了生下孩子,而要伤害母体,他宁愿不要孩子,他以前在孤儿院看过太多因为这样而造成的悲剧了。 “与你无关,哥儿本就难以有孕,偏偏我体弱。”于沉月这样将责任揽上身,严深心里就更加不好受起来,他知道自己作为现代人,一些思想和他们不一样,他不能奢望一下子就改变他们。 “月儿,你听我说。”严深抱着怀里的人,态度是出乎于沉月想象的严肃,严深拉过他的手,一点点摩挲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摸得发烫,“生孩子是一件大事,怀胎十月已是不易,更不要提一朝分娩,多少女人和哥儿因为生孩子而落下不可逆转的伤痛,其实,我们一辈子没有孩子也不要紧,只要你健康地陪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就很感谢老天了。” “阿深……”于沉月没想到严深和他说这些,他心头一颤,重新看向严深,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他,让他的脸颊莫名的滚烫起来,于沉月忍着羞,主动亲了亲严深的下唇,严深笑着抚上他的后脑,加重了这个吻,直到于沉月气息不稳,搭在严深肩上的双臂开始发软,对方才放过了他。 “所以,不要难过,我想,我们的孩子一定也希望有个健康的爹爹,所以等你的身子好了,孩子就会来了。”严深抚上于沉月的小腹,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哥儿可以生儿育女,明明看上去与男子无异,“有我在你身边,什么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克服的。” “谢谢你,阿深。”于沉月终于笑了起来,严深捏了一把他的脸,看着手中的软肉,又忍不住多揉了两下,“傻瓜,说了很多次,我们之间不言谢。” “王爷。”金珠在外面敲门,声音是止不住的兴奋,“东西都准备好的,梯子也搬好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要用到梯子?”严深看着于沉月疑惑的脸,趁着还没走到门口,朝着他的脸又亲了一下,“你出去一看便知。” 二人走到院中,于沉月一眼就看见摆放在面前的烟花筒,顿时明白了严深的心意,严深拉着他,用梯子登上到屋顶,他们坐在备好的软垫上,严深朝下面的人喊了一声,院子里的人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烟花,烟花飞速的上升,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绚丽多彩,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严深拿起放在一旁的大氅,披在他和于沉月的身上,两人十指相扣,依偎在一起,共同享受着这一刻。 严涴琳呆呆地望着自己面前的棋局,手里的黑子刚想放下却又高高地举了起来,最后终于受不了将棋子往旁边的棋奁(lian,二声)里一扔,“哎呀,我刚刚下错了,二嫂求你了,再让我悔一步棋吧,求你了我的好嫂子。” “涴琳,愿赌服输。”吕琳琅坐在一旁,一边做着手里的刺绣一边朝他们望去,“我早上怎么和你说来着?沉月的棋艺可比我好得多,这回你信了吧?”说完,将目光放到坐在她身边和她同样拿着针线的十公主身上,“福熙,你的女红又精进了许多。” “是三嫂教得好。”福熙看着自己手中的杜鹃,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接着吕琳琅的话说道,“四姐,二嫂刚刚都同意你一次了,落子无悔,你不能老是这么耍赖。” “就是,落子无悔。”严忻放下手中的笔,跑到严涴琳身边,装成大人的模样盯着这盘棋,然后缓缓说道,“依我看,四姐你不管悔多少步,也赢不了。” “好小子,你也来教训我。”严涴琳指了指严忻的课桌,脸上略带愠色地问道,“太傅给你留的功课你做完了吗?还落子无悔,观棋不语你不知道吗?”说着,严涴琳看向坐在对面的于沉月,捧着脸问道,“二嫂,求你了,就一步。” “什么一步。”坐在一旁看书的严深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用书轻轻拍了一下严涴琳的头,“福熙和忻儿说得对,落子无悔,输了就是输了,重来便是,别难为你二嫂。”说完,转过身来,再次将书拍在躲在严泓身后的严忻头上,“你就磨蹭,今天都小年了,你还没做完功课,明天太傅就要回宫检查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哥儿,就可以不学,甚至因为有父皇和贵妃娘娘宠着你,就为难和欺负你的先生,知道吗?” “二哥,我没有……”严忻摸了摸刚刚被打的头顶,满脸委屈地拉了拉严泓的袖子,“三哥,你是知道忻儿的,忻儿不是这种人……” “这点我完全同意二哥。”严泓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袖子从严忻的手里抽出,微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九弟,你就是这种人。” 严忻嘟着嘴,正准备再辩解两句,陈贵妃就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只能刚张开的嘴又闭上,“果然,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是对的。”陈贵妃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就高兴,让他们不用拘束,也不必行礼,“今天是小年,就要人多才热闹,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都随我来吧。” 大家一同赶往正殿,陈贵妃拉着自己年幼的一双儿女走在最前面,是不是回头看看大家,“本来,我想让严烁他们也一起过来,但想着秋殊怀着孩子,他们肯定是会去李昭仪那边,我若真请了他们,他们便两头难做,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宴会上,严忻到处跑来跑去,一会儿跑到母亲身边撒娇,一会儿跑到严深和严泓的面前,想讨口酒喝,严深拗不过他,便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结果他尝了一下就吐着舌头跑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猛喝了一大口果汁,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若不是今日陛下有事在身不能赴宴,倘若看到你这样,定要罚你。”陈贵妃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你二哥二嫂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你就不能乖一点?” “母亲偏心,二哥的酒那么苦,而且他刚刚还欺负我来着。”严忻眼睛一转,走到于沉月的身边,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二嫂,二哥欺负我,你要帮忻儿。” 他的脑袋不停地在于沉月的怀里动来动去,双手紧紧地拽着对方的衣袖不放,于沉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着周围的人想寻求帮助,吕琳琅朝他眨眨眼,示意他不必担心,陈贵妃更是放言,让他不用管严忻,过不了一会儿他腻了,就会松开他了。 于沉月看着怀里的人有些不忍,和严深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那,九皇子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一听这话,严忻立刻抬起头,朝于沉月身旁的严深做了个鬼脸,然后凑近对方的耳边说道,“二嫂,你帮我打一下二哥就行,最好能重一些,上次我让三嫂帮我,她揪了一下三哥的胳膊,可疼了,三哥都跳起来了,要不你也揪一下呗,我也想看二哥跳起来。” 听了这些,于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然后伸出了手,严深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就被对方用手指弹了一下,“什……”话音未落,于沉月又弹了两下,虽然不疼,但发出两声闷响,严深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月儿会这样陪着严忻闹,但看着于沉月那无辜的眼神,他是一点火气都没有。 “刚刚三哥弹我的时候,二哥你笑来着,现在到我笑你了。”这样的结果显然让严忻觉得非常满意,他躲到于沉月的椅子后面朝着严深笑,陈贵妃制止了闹剧,让他回到位置上,并吩咐身边的人,不允许他再到处乱跑。 宴会结束,于沉月看着严深的脑门,揉了揉自己刚刚弹过的地方,“疼不疼?”严深听了,学着刚刚严忻的样子,一脸委屈地朝他撒娇,“月儿怎么都不帮我?可疼了。” “严忻还小嘛,陪他玩玩也未尝不可。” 于沉月朝着那处吹了吹,紧张地问道,“真的疼?可是我下手重了?”严深见状,装不下去了,直起身子笑嘻嘻地亲了他两口,告诉他没事,于沉月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陈贵妃从两个孩子的房中回来,独自坐在寝殿中,身边的大宫女递上水,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娘娘,皇上真的又要选秀了吗?不是九年都没……” “是啊,又要开始了。”陈贵妃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皇子们都大了,这是老规矩,选秀不仅是为了陛下他自己,现在这几个孩子身边的人都太少,陛下这次怕是要给他们添新人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这是每个嫁入皇家的人,都不能避免的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元宵 淮王府的别院中, 房内原本的墨香被豆沙和芝麻的味道冲了个干净,于沉月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然后朝手中的元宵又撒了些干粉, 金珠看着对方手里那个不成样子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公子, 我看你的面和得太干, 所以才会合不上, 要不再加点水?” “刚刚不是加过了吗?”于沉月看着桌上的一大盆面, 拿手指尖戳了戳它的表面,“结果加多了沾手,到时候又要加面粉, 本来只准备给阿深做一碗元宵, 现在倒好,这么大一盆就算你们跟着一起吃,估计也要吃到后天。” 一起?金珠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刚刚于沉月往馅里面加糖和油的样子,就觉得现在是不是要想个法子逃了才好? “公子, 你本来就不擅长这些……”金珠一边劝, 一边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盆, 里面好不容易留下的几个看似成功的元宵, 估计还没煮熟, 就会变成一锅甜味的片儿汤, “王爷不会怪你的, 公子, 你再不收拾就赶不及和王爷逛灯会了。” 于沉月为了给严深做元宵, 特地午睡之后躲到书房准备一切,还以要静心练习书法为由不允许严深进来,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虽然猜到了几分,也知道于沉月在某些方面的水平,但他不是个扫兴的人,便顺着他的话同意了。 “还有点时间……”于沉月心虚地放下元宵,朝金珠的盆里看了一眼,这么长时间才成功五个,看来他真不是干厨子的料,“就……至少再做一个,凑个吉利数。” 正努力着,敲门声传来,于沉月看了眼金珠,让她去应付一下严深,金珠无奈只能放下盆跑去了门口,严深一眼就注意到她裙摆上的面粉,用手点了点,金珠这才发觉,连忙在严深指的位置拍了好几下,直到面粉全部消失才停下。 “他还没做完?会不会来不及去元宵灯会?”金珠朝他摇摇头,严深明白于沉月所做的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他往后走了几步,示意金珠跟到院子中来,紧接着用手捂着嘴,小声地问道,“你至少告诉我,他在做什么?别到时候差太远,我认不出他做的东西,岂不伤他的心?” “王爷,公子在给您做元宵。”金珠想起那一盆惨不忍睹的面,忍不住担心起严深的胃,“不过,只怕……” “没事,元宵而已。”严深看着对方扭曲的有些滑稽的脸,笑了两声让她放心,“他做多少我都吃得下,厨房我让他们也准备了,你们吃厨房的就行,你进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快些准备好,我在门口等他。” “是,奴婢多谢王爷。”金珠朝严深行了个礼,然后提着裙子回了屋,严深看着那紧闭的门摇摇头,元宵罢了,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去,怎么她这么害怕? 京城的灯会一般会持续到深夜,街上挂满了彩灯,每盏灯下都挂着一个字谜,街旁的摊子上摆满了可以拿在手中的提灯、面具以及用来许愿的河灯。 严深握着于沉月的手,从摊子上买了两个河灯,准备随着人群一同去河边,将美好的心愿写在灯上,让流水带走点燃的河灯,祈求愿望可以实现。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准备先吃点东西,酒楼生意红火,他们找不到空的包厢,便让小二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于沉月见严深拿着菜单翻阅,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少点一些,回去还要吃元宵。” “客官,说起元宵,不一定要回家吃,我们这里大厨做的也很不错,要不要来一些尝尝?”小二站在一旁,继续介绍了几道招牌菜,严深笑着表示不需要元宵,把小二说的几道菜都点上后将菜单递给对面的于沉月,“我知道,我肯定留着肚子吃家里的。” 等菜的时候,严深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着那本来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如今自己已经渐渐熟悉起来,他开始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期待着今后的每一天。想到这些,他的手摸向旁边自己的河灯。 此时楼上传来几个男人从厢房中走出,其中一人站在楼梯上,眼睛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众人,紧接着快步朝着于沉月他们的方向走去,停在了他们的后面。 “这位我瞧着眼熟,想必是玉华楼里的清环公子?”那人虽然一副书生打扮,但语气张扬,丝毫没有读书人该有的谦卑,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伸出手去摸坐在椅子上那人的脸,只见那人略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厌恶地拍掉对方作乱的手,不曾想竟然惹恼了对方,对方一脚揣在椅子上,吓得他和身边陪着的人一同站了起来,耳环和头上的珠钗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爷告诉你,我有的是钱,昨晚你们玉华楼不肯招待小爷,今日我偏要尝尝你们玉华楼的哥儿和其他地方的有什么不同!” “你看上去不过一介书生,尚未有官职,想来日后即便是有了,也容不得你这样放肆。”于沉月看不惯这种人,他走上前将吓坏了的哥儿护在身后,对方见于沉月长相不俗,穿的也精致,以为二人认识,同是玉华楼的哥儿,便继续吐着那些不干不净地糙话,“这位公子穿着打扮这么好,想来在玉华楼中一定有不少达官贵人肯送钱给你吧,这样吧,你把爷伺候好,你要多少,爷给你多……” “放肆!”严深握住对方想要去摸于沉月的手,站在了他们的中间,接着把对方的手狠狠甩向一边,对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你是谁?多管闲事。” “见义勇为,不需要姓名。”严深往前走了两步,逼着对方退后,谁知对方仍在出言不逊,严深一脚踹了过去,将人踹倒在地,接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碗,一下子摔在桌上,他拿起碗的碎片,一脚踩在对方的大腿上,用那锋利的尖刃靠近他的脖颈,轻轻划出一道血痕,“识相的话,现在就滚,否则我划破你的喉咙,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了话。” 严深的话吓坏了对方,那人尖叫一声后仓皇而逃,于沉月安慰着身后的人,严深则主动去找了掌柜,砸碎别人的东西,又闹了一场,自然是要赔钱的。 “奴家……奴家清环,多谢恩人相助。”清环这时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于沉月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担心,清环看到于沉月手腕上的印记,知道眼前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哥儿,但看对方的样子,想来是富贵人家。 “叫我于公子就好,刚刚不过举手之劳,不管是谁遇见那人闹事,都会出手的。”于沉月看向清环身边的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呆愣地站在那儿,显然是吓坏了,严深此时带着掌柜走来,清环忍不住开口道歉,本想着元宵节出来逛逛,带些好吃的回去给他们,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还麻烦了掌柜。 “不碍事,公子你的东西掌柜的我都装好了,你们带回去吃吧。”严深从口袋里拿出银子,朝掌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这样的场面根本不值一提,他拿了银子,将食盒交到清环手中便离开了。 “都是清环不好,明明知道自己……还害得于公子被旁人言语轻薄。”清环站起身来,就要向严深行礼,严深托住了他的胳膊,开口宽慰道,“不关你的事,不要把他人的过错强加到自己身上,你没有错,菜你赶紧拿回去,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你身边的小家伙吓坏了,回去好生安慰一下。” 清环点点头,转身看了眼被吓坏的小哥儿,拉着他的手离开了。 虽然出了这档子事,但严深他们的兴致没有丝毫的减少,用完膳便携手朝河边走去,他们的灯芯处已经写好的愿望,看着那两盏河灯随着河流一点点漂走,二人的双手也越握越紧,他们就这样站着,直到相视一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河边,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碗黑乎乎的汤,严深拿起勺子在黑水里捞了半天,捞出一坨又一坨奇形怪状的面团,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让于沉月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月儿做的元宵真可爱。”严深捞起一个面团,用筷子挑开上面的缝,果不其然,里面只剩下一点点豆沙,其他的都化在了汤里,“虽然卖相一般,但我们是自己家里吃,不拿出去买,所以味道最重要。” 说完,严深将面团放进嘴里,没想到,却是一股奇怪的味道从舌尖散开,严深不由地咳嗽了两声,于沉月抬起头,看着对方狰狞的表情,知道味道一定也很差,亲自递了杯水过去,“是不够甜吗?还是太甜了?” “没,没有。”严深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我呛着了而已。”接着端起碗,一股脑的将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完,然后将空了的碗放到于沉月的面前,“你看,都吃完了,月儿做的东西特别好吃。” “真……真的?”于沉月有些不相信,但严深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他回了屋,金珠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空碗,朝着严深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怎么剩这么多馅儿?”厨房内,负责收拾的人看着案板上的东西,想着明明都用完了,这些是哪里来的?旁边的厨子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废的馅儿,用不了,你要不相信尝尝就知道了。” 那人满眼的疑惑,盛起一勺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立刻吐了出来,“这……谁把盐当成了糖?还放那么多油?是人吃的吗?” 第32章 选秀 于沉月醒的时候, 发现严深不在身边,他没有着急起身,反倒是将身上的被子裹紧, 缩着身子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一阵。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严深也没有像往常一样, 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他, 等他喊对方的名字时, 严深就会低下身, 亲一亲他的额头,然后连人带被子一同搂进怀里,于沉月看着空荡荡的床头, 心里免不得自嘲起来, 这些日子严深都把自己惯坏了。 他坐起身,刚想喊人,顺心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他醒了, 便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退到一边局促地搓着手, “顺心, 王爷呢?”于沉月自己打湿帕子开始洗漱, 他一向习惯自己做这些, 不过现在严深帮他做过不少次, 总能把他照顾的那么好, “是有事出去了吗?” “是, 宫里派人来传话, 让王爷进宫。”顺心刚说着, 金珠就跟着跑了进来,见于沉月醒了,便快步走到床边,挽上顺心的胳膊,“公子,王爷一早进宫去了,吩咐公子不用等他用早膳。”想起严深早上的样子,金珠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王爷还是在厨房拿了两个包子就上了马车,却不忘让他们帮公子准备你爱吃的燕窝红枣鸡丝粥。” “你惯会打趣我。”于沉月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吩咐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王爷辛苦,让他务必吃饱了再进宫,早膳只有两个包子,那怎么够呢。” “奴婢劝了,王爷不听我也没办法。”金珠说着,拉着顺心一同凑到于沉月的面前,“公子,你自从进了王府,气色真的好了很多,想来那补身体的药确实有用,以前公子老是睡不好,如今,倒是学会赖床了。”顺心听了金珠的话,连忙拉了好几下对方的衣角,她是宫里出来的,这样的话在她眼里,是不成体统的,说出来会被责罚。 然而于沉月只是朝她们点点头,没有任何的责备,笑着让她们下去准备早膳,金珠带着顺心往厨房赶,看着对方如释重负的样子叹了口气,“都在府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习惯王爷和王妃?” 顺心被看穿了心思,支支吾吾地朝金珠说对不起,金珠拉起她的手,难得摆出几分正色,让她不要担心,“王爷和王妃都是很好的人,以后跟着他们,绝对不会亏待你。” 严深赶到宫中,发现严泓和严烁同样被叫来了书房,赵喆亲自接待他们,说皇上很快就到,让他们坐下耐心等待,说完,他便退了出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严泓率先坐了下来,严深见状,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问道,“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多少?” “二哥,我也不知,不过昨晚母亲特地来找我,说我和琳琅成婚也有两年,如今虽有了孩子,但父皇似乎……不太满意。”严烁听了这话,在心底冷哼一声,坐到他们二人的对面,“三哥这话倒是怪了,三嫂生了儿子,父皇还特地取名为永,怎么可能不满意?” “那也难说。”严深看了眼对面的人,心想君心难测,谁能完全了解帝王的心思呢?即便是陈贵妃,亦或者是太后,都不能完全了解,“对了,五弟妹怎么样,身子可还好?”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会顺利生下,但严深更关心的是哥儿在孕期的反应,以后若是于沉月也有了孩子,他也好知道怎么照顾。 “每日着喝太医开的安胎药,除了有些吃不下东西,其他都无碍。”严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这些日子韩秋殊的变化,本来很爱吃的一个人,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好不容易喂进嘴里的东西,也基本都吐了个干净,吃不了东西,安胎药却每日喝的反胃,“过些日子就好了……太医说过了头三个月就没事了。” “还有的忙呢。”严泓想起之前那段日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弟妹才刚刚开始。” “朕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在聊天。”北麟帝没有让太监张扬,直接推门走了进来,严深三人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皇帝似乎心情很好,让他们坐下说话,不要拘礼。 “如今,老三有了孩子,老五的皇子妃也有了身孕,老二,你落后了。”北麟帝说着,让赵喆呈上三份名单,“朕今年,本来准备恢复选秀,但朕顾念旧情,想来后宫中不必再添新人,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都只有正室,侧妃的位置悬空,朕想着遵照旧例,把机会留给你们,刚刚礼部草拟了名单,朕还特地让贵妃看过一遍,不管是女子还是哥儿,都给你们挑了最好的,你们都拿看一看,明天回来给朕答复。” 三人走在长街上,严深打开手里的册子,看了一眼又合上,估摸着至少有二三十人的名字在上面,严泓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为难,想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二哥,五弟,你们二人各自成亲都不到半年,只怕是不愿……” “有何不愿?”严烁抢先答道,“父皇自然是好意,况且我们迟早要纳新人,喜不喜欢没那么重要,完成父皇的要求便好。” “不重要?”严深不可置信地站定在那儿,他知道自己与他们的思想有很大的差距,也知道严烁是主角,惹恼对方没有任何好处,但他还是要说,“当然重要,别人家的女子和哥儿嫁给了你,不是为了让你讨好父皇的。” 严烁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没想到严深会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皇家一贯如此,前朝后宫息息相关,这有什么可愤怒的? “他们将自己的命运放在我们手中的册子上,你随意挑选,满足了父皇,那他们进了皇家,入了宫,身上就背负着家族,你这样随性,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严深靠近他,低沉着声音地说了一句,“想想李昭仪,想想你自己的母亲,你还要你身边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好了,都是兄弟,不要吵。”严泓趁着严烁愣神,拉开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二哥,我送你出宫。”说完,拍了拍严烁的肩膀,让他不要和严深置气。 严深将手里的册子颠了两下,然后随意地扔在马车上,再不去看它一眼,直到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他才深吸一口气,展开笑颜下了车。 于沉月今天特地站在门口等他,见人来了连忙迎上去,严深张开双臂将于沉月抱了个满怀,蹭着对方的脸,严深情不自禁地说道,“月儿,你真好,我爱你。” 听到对方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于沉月轻轻拍了他一下,眼神看向身后站着的金珠等人,严深笑着摆手让他们离开,紧接着抱起怀里有些害羞的人,径直朝屋内走去。 “你……青天白日的,想做什么?”严深直接将人抱上了床,于沉月一边笑一边扯过旁边的被子假意生气地质问,“马上要用午膳了,你别耽误了时辰……” “我可什么都没想做。”严深脱了外衣,坐在于沉月身边,咬了下对方的耳垂,“月儿想让为夫做什么?为夫定当竭尽全力。” “胡闹。”于沉月红着脸,不客气地将枕头拍在他背上,“看你的样子,皇上让你进宫肯定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 “月儿就是聪明。”严深看着对方,眼光变得柔和起来,虽然自己明日已经准备直接拒绝父皇的要求,也不希望让他知道这件事,但是终归是发生了,还是告诉他的好,“父皇,准备为我选侧妃,今日入宫就是为了将适合的人推荐给我。” 于沉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严深是王爷,他的心不可能永远在他一个人身上,虽然大婚那日,他深情地对自己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充满诱惑力的字眼,但是自己也明白,不过是美好的梦罢了,“那……阿深你,选了谁家的女子,或是哥儿?”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严深亲了一下他的唇,摸着他的脸说道,“傻瓜,我不是和你说过,要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我明日进宫就会拒绝父皇的好意,你别担心。” “真的?”于沉月眼里闪过一抹光,但很快又熄灭了,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若严深真的就这样为了他拒绝皇帝的要求,天子震怒,后果不堪设想,严深好不容易回京,绝对不能再有什么闪失,“阿深,你不必为了我如此,我……月儿能得到王爷的厚爱,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请王爷……” “你不信我?”严深双手握住于沉月的双臂,半蹲下身子看着他,“月儿,你信我,我说过就会做到,父皇那边我会想办法说服他,而且,我要是选了侧妃,我不喜欢他,岂不是毁了人家的一生?对他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月儿我知道你明白我,请你相信我,相信我说过的话,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乞求,于沉月忍不住抱住眼前的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扬起下巴不愿让眼泪落在对方的肩上,“我信,阿深我信你,月儿信你,月儿知道阿深的心,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旁人,我都懂。”于沉月当然明白,自己不正是因为严深这样的心才会爱上他的吗? 严深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不愿意和他分开,“小傻瓜,真不知道怎么疼你才好。” 第33章 一心 承庆宫内, 严泓将册子交给吕琳琅,她拿起册子看了一眼后便还给了严泓,“殿下自己选就好, 不用过问我的。” “琳琅,我们自幼相识,你是知道我的, 这名单也是礼部送来的, 我……还是你看吧。”严泓再一次将册子塞到对方怀中, 吕琳琅苦笑着翻开, 看着严泓背过去的身影,出声宽慰道,“其实, 父亲在礼部, 我是知道一些的,想来他们选的人都是极好的,这次不过是让你们认个眼熟,等到了选秀的日子, 你们见了人兴许就不会……” “不会什么?”严泓难得打断了吕琳琅的话,坐到对方身边握住她的手, “二哥都因为这事儿和五弟吵起来了, 琳琅, 这么多年, 我小时候想做你的夫君, 长大了想做你孩子的父亲, 就这么简单……不行, 要不还是听二哥的, 向父皇请旨开府出去吧, 这样你和二嫂平日见面也方便……” “严泓,你听我说。”吕琳琅正色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皇子,和常人不同,我嫁给你,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要惹怒皇上,听皇上和陈贵妃的话,想来这些女子和哥儿,一定和我一样,你会喜欢的。” 还没走到屋内,严烁在院中就听见韩秋殊干呕的声音,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是说过了三个月就会好吗?算算日子也快了,居然一点变好的迹象都没有。 他快步走进屋内,只见韩秋殊抚着心口,整个人趴在床上,他迅速将人扶起,对着身后刚刚赶来的宫女质问道,“不是让你们陪着皇子妃吗?人都去哪儿了?” 宫女将手中的盆放在一边,直直的跪下,“殿下恕罪,刚刚皇子妃吐得厉害,把午膳都吐出来了,奴婢们去收拾了所以……” “你怪他们干嘛?”韩秋殊用尽力气一巴掌拍在严烁的身上,但严烁还是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看着对方那张惨白的脸,顾不上礼节,用袖子擦了擦对方额头上的汗,“又吐了?全都吐了?” 韩秋殊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可不?早知道给你怀孩子这么遭罪,我就不该答应你。”说完,韩秋殊忍不住又弯下了腰,宫女跪着将盆递了过去,颤抖着声音问道,“殿下,太医说,那安胎药要午膳后立刻拿给皇子妃,是不是让他们……” “吃什么药,都滚出去!”严烁一听到安胎药三个字就觉得生气,“去,让厨房再做些吃的,然后把太医叫来,让他们帮皇子妃诊脉,快去!” 韩秋殊耳鸣的厉害,胸口也依然觉得恶心,他靠在严烁身上叹气,严烁想起之前严深对他说的话,再看了一眼身上虚弱的人,手轻轻抚上对方的小腹,“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啊?”韩秋殊觉得一定是他吐多了所以产生了幻觉,他抬起头看着严烁,用手拍了拍他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严烁看着他的样子,本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既然你这么说……”韩秋殊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手却拽住了对方的衣袖,“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第二天一早,严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去抱身边的人,却发现扑了个空,睁开眼,就看见于沉月坐在桌前,“怎么醒这么早?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今日惯例要管理王府的账册,就起了个早。”见他醒了,于沉月放下手中的茶盏朝他走来,“还有,一件事想做。” 严深站在床边,看着于沉月一件一件地帮他穿衣,虽然对方已经好几次告诉他不要乱动,但他就是忍不住,抱着对方的腰不肯松手,于沉月再一次狠心地拍掉对方作乱的手,毫无威慑力地瞪着他问道,“你怎么老是喜欢抱来抱去的……没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月儿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没规矩。”严深冲着他傻笑,惹得于沉月也跟着笑了,此时善荣他们将早膳端了进来,于沉月拉着他坐下,亲自盛了一碗粥递过去,“听金珠说,昨天一早你又急急忙忙地拿包子对付,这样可不行,以后你若有事,我都早起陪你用膳可好?” “那怎么行,我可舍不得。”原来是这样,严深明白过来,他讨好似的在桌下抓住了对方的手,用手指在对方的掌心画圈,“以后都不会了,月儿饶了我吧。” 本想着不知该怎么应付北麟帝才好,谁知到了书房外,严泓和严烁的脸色也一样糟糕,看到他的身影,严泓先一步走上前问道,“二哥,你怎么说?” “我自然是不会选的。”严深看了一眼身边的二人,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没事,父皇应该不会特别生气。” “我也不选。”严烁突然开口,冷冰冰地说道,“二哥昨天说得对,父皇要罚就一起罚便是。” “你们……”严泓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将自己手中的册子举起拍了几下,“你们不早说,害得我昨晚在书房熬了一夜不知道怎么办……看来,父皇今日只能法不责众了。” “金珠,你找到了吗?”王府内,于沉月和金珠正火急火燎地忙着找账册,谁能想到这东西会不见,上面记着王府的开支,要是找不到是很麻烦的事情,“我去王爷的房间找一下,若还找不到……只能全府搜查了。” 严深的房间他很少会来,如果不是为了找东西,他也不会随意去翻对方的抽屉,于沉月站在房中仔细地搜索着,虽没有找到账册,但突然,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瓶子,他发现重量好像轻了,打开后,果然里面的药变少了些,严深不是跟他说,不会再吃了吗?想起严深和薛苓之前的话,不能明说的药,提神的药,莫非是…… 于沉月红着脸摇摇头,不可能,他又不是不知道严深的本事,缠人的紧,不像是需要借助药力的人,但……他将手里的药放回原处,合上抽屉,金珠拿着账册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原来账册和之前他写的书法放在了一起,所以才找不到。 “麻烦你了。”于沉月接过账册翻开看了两眼,对金珠说道,“等我整理完,你陪我去趟医馆。” 北麟帝听了自己三个儿子说的话,气得当场站了起来,拿着茶盏猛喝了一口,接着直接将剩下的茶水连同杯子一起摔了出去,“你们这是疯了?朕好心好意想给你们多找几个人在身边伺候,你们都不乐意?” 三人并排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见他们不愿多说,北麟帝更生气了,不顾旁边赵喆的阻拦,将收上来的三个册子分别砸到他们的身上,接着伸出手指向严深,“你,做兄长的不能给两个弟弟做表率就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别院用来给王妃做书房,还特地命人重新整修,你这是胡闹!” 接着,将手指移到严烁的头上,“你,第二次忤逆朕,不愿意娶韩家的女儿,非要娶那个哥儿,朕已经顺你的意了,现在你居然还不愿意娶侧妃,你想怎么样?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倔?” “你!你……”最后将手指向了严泓,但北麟帝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赵喆见状,赶忙将人扶回到椅子上,“都滚!都滚出去!你们不愿意是吧,那就算了,朕还省一桩事!赵喆,让礼部那帮人都别忙了!专心准备祭天的事!” 关上房门,严深他们才彻底松了口气,看了眼天,时辰不早了,严泓提议一起去他那儿用午膳,严深本想拒绝,但严烁却比他早一步点头,还吩咐身边的人回自己宫里拿酒,说要和他们喝一杯,无奈,严深只好让善荣一趟,告诉于沉月不用等他回来用膳了。 此时的于沉月正好忙完记账,让顺心拿来醒酒药,交给了善荣,让他看着严深,别让他喝多了酒,善荣点着头答应下来,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于沉月和金珠也顺势出了门。 于沉月这次特地挑了一家京城比较有名的医馆,此时到了正午,人本就不多,他们在一旁坐了一会儿便被喊了进去,大夫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人,留着长长的胡须,但满面红光,精神十足,坐在那儿手一挥,示意于沉月坐下,“公子请把手伸出来。” “大夫,不是我看病。”于沉月从口袋里拿出药丸,递到了大夫面前,“我想知道,这个是什么药?” 大夫将药丸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又拿出小刀将它切开,随后点了点头,“公子是哥儿,没有让人怀孕的能力,想来这药,公子是不会吃的。” “什么……意思……”虽然早就隐隐约约猜到几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大夫,这药是……” “是避子用的药,男子服用之后会失去一段时间让女子或者哥儿怀孕的能力。”大夫说完,于沉月只觉得脑袋发蒙,居然是真的,严深他真的…… “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王……不,他怎么会……”金珠忍不住质问起来,对她来说,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王爷那么疼公子,怎么会不想和他有孩子,“公子,我们……我们换一家医馆再看看吧。” “换多少家也一样。”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油纸,将被切成两半的药包好递了回去,“医者仁心,我是不会骗人的。” 第34章 坦诚 难得大家聚在一起, 严泓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一桌子菜,严深和严烁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之前说得轻松, 但真的坐在一起难免有些拘束,严泓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亲自给他们倒上酒。 “这么多年了, 二哥回京, 我们兄弟能聚在一起。”严泓站起身,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以后,我们就一起为父皇分忧。” “还是要你和五弟多费心,为兄……力不胜任。”严深看向他们二人, 现在自己算是摆脱了原书中的轨迹, 原身这时候因为想重新讨北麟帝的欢心,所以举荐自己处理祭天的各项事务,结果最后出了岔子,彻底失去了圣心。 “二哥多虑了, 二哥只是将心思都放在二嫂的身上,不然一定会令父皇刮目相看。”严烁说着, 也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严深并不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生气, 反而笑了起来, 朝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我确实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月儿身上, 不过我就是这种人, 救不了了。” 严烁没想到严深会这么回答他, 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跟着笑了起来,又倒上一杯酒饮下,“是我不好,自罚一杯,二哥莫怪。” “祭天在即,到时候二哥你可不能休息,文武百官都要参加,就连秦小将军他们,也是参加完后才离开。”严泓提到秦奕,严深忍不住说问了两句,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全来自于沉月,所以他想听听别人口中的秦小将军,是个什么人。 “他从小跟着秦将军习武,十一岁就入了军营,跟着父亲一起驻守边疆,真是后生可畏。”严泓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想起秦奕和于沉月自幼相识,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戏谑,“二哥,这是吃醋了?琳琅和我说过,二嫂一向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提起秦小将军,怕是关系没那么好。” “是吗?”严烁撑着头,突然冒出一句,“可我两年前祭天典礼之后,怎么看见秦小将军特地去见了于太傅,求太傅将二嫂嫁给他呢?” 严深酒喝得不多,加上于沉月托善荣送来的醒酒药,一颗下去,基本已经恢复如常,身上沾了些酒气,严深怕熏着自己的王妃,便在到了王府后第一时间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新的衣服后,才敢往于沉月那边走。 刚入院,就看见金珠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见他来了,便挡在门前,严防死守似的,不让他往前一步,“王爷,公子说了,不让王爷进。” “怎么了?是月儿睡下了吗?”严深算算时间,也该到午睡的时候了,他和往常一样朝金珠笑笑,眼睛早就飘到对方的身后去了,“本王就看一眼,月儿不会怪罪的。” “王爷。”金珠摇着头,手把着门不肯退让,想起于沉月之前交给她的话,“公子说,王爷吃的药他已经知道了,公子现在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让王爷稍安勿躁,请王爷回自己的房间吧。” “他……知道了?”严深心头一紧,刚准备为自己辩白两句,于沉月的声音就隔着门从屋内传出,“阿深,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月儿,你听我解释……” “我现在不想听。”于沉月的声音严肃且冰冷,“晚上,我会来找你,到时候我给你机会解释,不过现在……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严深长袖下的手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些颤抖,他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李廷和善荣正偷闲坐在院中,见人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王爷。”李廷刚说了一句,就被严深拉到了一旁,“今天王妃是否进过我的房间?” “是……是的。”李廷发现严深脸色不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跪下身子,“王爷恕罪,奴才不知道王爷不允许王妃进屋,王妃上午找不到账册,所以才……” “原来如此。”难怪会被发现,若不是找东西,怎么会被搜出来,自己明明已经放进抽屉的最里面了,“快起来,本王就是问一下,没有不允许王妃进屋的意思,也没怪你。”说完,转头看向善荣,“今天你去王妃那边伺候着,那边若缺什么要什么,记得尽快安排。” 王府内第一次充斥着如此诡异的氛围,严深和于沉月分别在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几位贴身伺候的人都不得近身,这种气氛一直维持到晚上,于沉月亲自端着晚膳走进了严深的房内。 “我将晚膳端来了。”于沉月站在桌边布菜,抬头瞥见严深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于是直起腰,转过身来对着他,“你是想边吃边解释,还是现在……” “现在。”严深不假思索地回答,伸出手想去牵对方,却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于沉月见状,主动伸出自己的右手勾住了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想这样?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月儿你……你不生气?”严深有些惊讶,他仔细地观察着于沉月的神情,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一丝愠色,和他之前受伤那一次完全不一样,吓得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不对,你是不是特别生气?是不是准备不要我了?月儿我……” 话音未落,一个轻柔的吻就打断了他的话,严深感受着唇上的温暖,呆呆地愣在原地,于沉月结束了这个吻,看见对方这副样子,忍不住发笑,“胡说八道,谁说我不要你了?” “但……你不生气我隐瞒你吗?”严深不太理解,他知道这件事说到底都是他不对,即使被对方指着脑袋狠狠骂一顿,他都心甘情愿。于沉月看他这样,学着以前他的样子,抬起双手捧住对方的脸,“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你是王爷,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让我生不出孩子,为什么你选择了自己吃药?我一开始听到真相,确实有一点生气,但我很快就气消了,我知道,你是不希望伤害我的身子,你之前和我说过很多次,告诉我,我的身子是最重要的,是我老想着子嗣的问题,你才会瞒着我,是我的错,该是你怪我才对,我怎么会怪你呢?” “月儿……” “严深,你听我说。”于沉月抱住对方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我于沉月,是心悦你,喜欢你,爱你,才会想给你生孩子的,自从你上次和我谈过之后,我就不再执着了,我会乖乖吃药,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等我的身体好了,你会和我有一个孩子的,对不对?” “当然,不管是男孩,女孩,还是哥儿,我都会对他好,和对你一样,爱他呵护他。”严深抬起于沉月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承诺,“我会永远爱你和孩子。” “好,我信你。”于沉月笑着又亲了他一下,想起上午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严深的耳边,“老实说,你骗我说是提神的药,我还以为……是那种药呢……” “哪种?”严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突然恍然大悟,低头看着靠着自己,红着脸停不住笑的于沉月,严深不客气地轻掐了一下对方腰间的软肉,“好啊,没想到你是这么看我的?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我?” “没,没有……”于沉月笑着从严深的怀里挣扎出来,结果被一把拽了回去,严深托着他,将他抱到侧面的书桌上,然后将桌上本就不多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旁边的柜子里。 “你要做什么?晚膳还没用,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于沉月猜出了他的意图,他坐在桌子上,看着对方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笑着铺在了清空的桌面上,“菜凉了,让他们重热就是,你看,这是父皇过年时赏的黑貂皮,你嫌它太贵重不愿意穿出去,这下,我想到新的用处了。” 说完,搂住于沉月的腰,将人扶倒在桌上,“阿深……别……唔……”于沉月头上的玉簪被取下,如墨的长发顺着红木桌的边沿滑下,严深放过于沉月的唇,亲上对方露出的肩头,“你一直不愿在自己的书桌前做这些,没关系,我的桌子随你怎么弄都无所谓。” “笨蛋,你……”于沉月忍不住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貂皮,他侧过脸看着自己手里珍贵的物什,心里想着,完了,肯定要扯下不少毛…… 深夜,严深怎么也睡不着,怀里的于沉月动了两下,在他的怀里选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严深笑着抚摸着对方的长发,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想起上马车前,严泓拉着他说的话,他想着自己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当年,若不是太傅来找我,我也不会……不会和父皇求娶二嫂。”二人站在马车前,严泓提起两年前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太傅当时看上去有些心绪不宁,甚至不惜跪下来求这桩婚事,我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他的奇怪之处,想来,一定和秦小将军有关,难怪他会突然来找我,原来是为了二嫂,不希望二嫂嫁给对方,要是我多问两句,说不定就不会……” “事情还未可知,我们不能妄下判断。”严深看着对方自责的样子安慰道,“为了月儿受到伤害,太傅当时的做法,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谁能想到,一年后太傅就被流放,二嫂彻底失去了依靠,父皇也收回成命……不过好在父皇突然将二嫂给了二哥你,成就了一对好姻缘。” 两年前祭天典礼后,秦奕求娶不成回了边疆。一年前回京,祭天前玉器失窃,在于府被发现,韩丞相抄了于府,太傅被流放,于沉月的婚约作废。今年,北麟帝突然下旨,将于沉月赐给了自己……严深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秦奕会吗?因为于太傅拒绝了他,并求了严泓,就花了一年时间设计陷害他?严深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如果真是如此,那秦奕这个人,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得不防。 这样想着,严深将于沉月抱得更紧了几分,于太傅被他弄走了,自己一定会护着月儿周全,一定要早点弄清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第35章 准备 北麟帝似乎因为之前三个儿子都拒绝自己的事情非常生气, 以至大笔一挥,就让严深他们三人一起负责祭天的事,虽然礼部已经准备的十分妥当, 但严深还是因为这件事每日清晨要赶去宫里,于沉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为对方感到辛苦。 吸取上次元宵的教训, 于沉月这次煲汤充分地听取了小厨房众人的意见, 因为都是以前于府的老人, 大都是从小看着于沉月长大的, 所以帮起忙来也格外的仔细。 “公子,不,王妃, 还是让我们来切的好。”厨房的人都围在于沉月的身边, 见他拿起刀,忍不住上前阻止,“让我们把东西切好,王妃你放进锅里就行, 等煮好了我们再叫您。” 于沉月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有些不情愿的放下了刀, 见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于沉月只能退到一边, 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书法习字都很擅长, 怎么这些地方就如此差劲呢? 厨房里的人准备好所有的食材, 拿出一副手套帮于沉月带上, “王妃别弄脏了手, 还是带上为妙。” “你们怎么跟王爷似得……”于沉月小声地嘟囔着,将桌上的食材一一放进锅中,“希望这荔枝干老鸭汤不会像上次的元宵一样,但愿他真的喜欢……” “你是说,锦丹经常送东西过来,是因为之前自己在花房当差?没有其他的理由?”严深每日在礼部那边忙完事情,就会专门去花房询问,如今已经问过好几个在花房的人了,得到的回答都是如此,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是的……锦丹姐姐一向与我们交好,没有和李昭仪那边有什么联系……她不像沉婧,从李昭仪那边被罚过来……” “谁?”严深背着手,在宫女面前踱步了两圈,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沉婧是谁?你们怎么从来没说过?” “是以前伺候李昭仪的宫女,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到这儿来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在这里的,两年前她到了年龄,出宫去了。”宫女低着头,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接着说道,“沉婧来得时候,安秋也经常跑来,安秋是李昭仪的贴身宫女。” 难怪查不到,原来把锦丹和李昭仪联系起来的人出了宫,“那你知道沉婧的去处吗?或者她的家乡在哪儿?” 宫女摇摇头,严深也明白,一个被半路罚过来的人,不和其他人聊自己的事再正常不过,他让眼前的人离开,自己则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于沉月。 冤家路窄,没想到正要出宫,就在半路遇到了秦奕,也不知对方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严深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他,准备就这样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臣,参见王爷。”秦奕突然挡在严深的面前,朝着他行礼,严深点头示意他起身,然后侧过身子准备离开,“王爷留步。”秦奕再一次挡在他的面前,眼神里多出一丝笑意,“臣还有话同王爷说。” “你想说什么?”严深并不想与他多聊,皱着眉发问,让他有话直说,秦奕见他这副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往前走了两步,严深不像于沉月那样讨厌他的靠近,挺直了身子望着他,秦奕靠在严深的耳边,言语中充满了不屑,“若不是我当年大意,沉月现在就是我的人。” 说完,他一脸玩味地看向严深,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愤怒,反而是满脸的无所谓,秦奕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原来他告诉你了?我还以为他会守着这件事直到死呢。” “既然你猜出来了,那本王就不奉陪了。”严深神情严肃,却还是礼貌地露出一丝微笑,“秦小将军要是无事,本王就先走一步。” “他是我不要的人,更是你三弟不要的人。”秦奕盯着他,伸手扣在严深的肩膀上,“你不会真的把他当宝贝吧?恕臣直言,淮王你玩腻了就……” 话音未落,严深第一次动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襟,“请你放尊重些,他是本王的王妃,就凭这句话,本王就要治你罪,其次,既然你嘴上说的这么轻松,那请你离他远远的,别再靠近他。” 严深放下秦奕,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身边的文寿说道,“你去一趟秦家,亲自到秦将军的面前,就说他的儿子在宫里,肆意妄为,口出狂言,本王特地派人过来通知一声,让秦将军按军中的规矩处置。” “好,区区三十军棍。”秦奕并没有因为严深的话而感到害怕,反而更得意起来,“臣就受着,多谢王爷。” 祭天之前,太后有规矩,宫内众人需手抄经文供奉于宫中的祠堂,严涴琳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恨不得逃出宫去,毕竟皇祖母需要的经文都又厚又长,她不礼佛,对上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每次都写到手腕发抖才能结束,皇祖母对她又是极严苛的,如果发现她的字写得不够工整,甚至还会退回来让她重写。 这让她觉得苦不堪言,为什么只有她们女子和哥儿需要抄这些?男子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清闲着?好在,她有个疼人的三嫂,去年她实在写不下去,去三哥那里求三嫂帮忙,没想到吕琳琅真的同意了,模仿她的字迹抄的有模有样。 不过因为这事儿害得吕琳琅身体有些不适,找了太医一瞧,发现有了身孕,大家都很高兴,可严涴琳没想到三嫂有孩子,早知道就不让她帮忙了,害得严泓今年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找三嫂。 “所以你就来找我们了?”严深坐在桌边,正帮于沉月按摩着右手,严涴琳一脸谄媚地站起身,走到于沉月的身后帮忙捏肩,“二嫂,求你了,我知道二嫂可厉害了,就帮我一次吧好不好?我抄了很多很多了,如果嫂子你不帮忙我一定会来不及的,皇祖母会怪我的,说不定还会罚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严深无奈地打断了她,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件辛苦差事,于沉月明明都不在宫中,却还要跟他们一样抄这些,这几日天天点灯熬油,严深坐在旁边陪着,简直心疼坏了,特别是于沉月的手腕还有旧患,这几日药膏又用上了,每次他停下笔,严深都会凑近些帮他按摩一阵,舒缓一下疼痛,“你二嫂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找他……这样吧,我帮你抄。” “你?”没等严涴琳反应,于沉月就先拍了他一下,想起对方的字,不要说模仿了,能自己写好就很不错了,不过在严涴琳的面前,他还是给了严深面子,“算了,我快抄完了,你需要我帮你多少,我抄了就是。” “我就知道嫂子你最好了!”严涴琳在纸上写下了好几本经文的名字,然后用尽了所有她知道的夸耀的话来赞美于沉月,严深实在听不下去,袖子一挥让她赶紧回去,不要耽误了时辰,严涴琳朝他吐了吐舌头,立刻溜之大吉。 “这么多?她倒是不客气。”严深拿起手里的纸,跟着上面的字找到了那几本经文,看着他们堆叠起来的厚度,忍不住摇头,“月儿,还是我来吧。” “你的字,别到时候全退回来,那才是白忙活。”于沉月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开始动笔,严深站在一旁,眼神随着于沉月的动作不停地移动着,“今日你熬了什么?还是前几日的荔枝干老鸭汤?还是淮山红枣竹丝鸡汤?” “都不是。”于沉月想起严深第一天喝到汤时那惊讶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今天的汤听说对你的身子好,你要多喝一点。” 虽然这些日子的汤,他都只有放锅里放准备好的食材而已,但严深还是一副觉得他特别厉害的样子,还说什么,就算是把东西从案板上放进锅里,也是他的一番心意,自己绝对不能辜负,然后就低着头把碗里的汤都喝了。 “真的?”严深弯下腰偷了个香,然后趁于沉月没反应过来,迅速地坐到远处,“没想到月儿现在这么厉害,每次汤都那么好喝,今天一定也不会差。”说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来我要注意一下才行,免得胖起来惹月儿嫌弃。” “那一锅汤,你只喝一两碗,怎么会胖呢?”于沉月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严深的面前,严深不客气地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于沉月不挣扎,学着刚刚对方的样子,用手摸了摸严深的腹部,“再注意,我的汤你也要喝,况且,依我手上摸着的感觉来看,似乎你还没那么快变成个胖子。” “好,今晚我就全部喝光。”严深说着抓起于沉月的手,亲了亲他的胎记,“绝不辜负月儿的好意。” 深夜,严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起身走到桌边,猛灌了自己好几杯水,虽已经过了年,但天气还没暖和,屋内炭火依旧,可他现在却燥的恨不得一脚将炭盆踢翻。 “怎么了?还不睡?”于沉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严深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那儿,撑起身子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月儿,你确定今天那个汤是对我身体好的吗?”严深回到床上,热的不愿意挤进被子,“你那个汤叫什么来着?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 “巴戟杜仲黑豆煲猪尾骨汤,金珠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是适合你这种一段时间比较累的人,补充精力。”于沉月揉了揉眼睛,将被子掀开,脸上满是困意,连说话都慢了许多,“快进来睡吧,很晚了。” 严深点了点头,钻进了被窝,于沉月立刻靠了过来,严深抱着他,只觉得更睡不着了,可怀里的人困意正浓,睡得香甜,他怎么能忍心把对方吵醒呢。 第36章 肚兜 书房内, 于沉月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然后站起身走到桌边,指了指桌上的字, “怎么写成这样?我这些年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不成?” “公子,我错了, 饶了金珠吧。”金珠伸手拽了拽于沉月的衣角, 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那个汤的功效是……我以前听他们说, 就是男人累到不行了的时候喝的,我哪里知道是那个不行……” “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嘴上少说这些话。”于沉月从旁边重新拿起一张宣纸递了过去, 将金珠手底下的纸抽了出来, 拿在手中摇了摇头,“你的字,我看还不如顺心,明明她到了府中才开始学习, 现在都比你写得好,再这样下去, 我看我就要从头开始教你了。” 想起这些日子, 每晚严深都会喝到于沉月做的巴戟杜仲黑豆煲猪尾骨汤, 结果是一直都睡不好, 昨天刚喝了几口就开始流鼻血, 请了太医, 这才知道了真相。 “亏得我信你, 王爷又信我, 我以为是药效不够, 还特地加重的药材的量,差点把王爷补过了头。”于沉月说着,翻开桌上的诗集,“我又没罚你怎么着,就让你抄了一百个字,你就这么多话,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 “公子对金珠最好了,我这就抄。”金珠嬉皮笑脸地再次拿起笔,于沉月这才作罢,“我先回屋,你写好了就拿过来。” 回到房里,将伺候的人都遣走,于沉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深色的包裹,想起里面的东西,脸不禁红了起来,这几日严深回来的都比较晚,他昨日在街上遇到清环,对方非要感谢上次的帮忙,硬是拉着于沉月去了家给哥儿买东西的店,挑了些特别的。 “还好那日将金珠留在了店外。”于沉月小声地碎碎念,打开包裹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哥儿的身子与男子无异,平日里自然用不着这个……于沉月自顾自地摇摇头,早知道,当时对方问他可不可以一同前往的时候,自己就不那么好奇心过盛了,甚至还心猿意马地花钱买了下来。 和肚兜放在一起的,是一个小胭脂盒,里面的颜色同样很红很艳,平日里于沉月绝对不会碰这些,今日,不知怎么心痒得厉害,想起严深这几日,明明身上难受的紧,都不会碰睡着的自己一下,害得他那么狼狈,于沉月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将包裹塞进了柜子里,放在了衣服底下,但内心的那点悸动终究是打败了理智,望着空荡荡的床,于沉月狠狠心再一次打开柜子,拿出了那个包裹。 严深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祭天的事情已经完全准备好,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他刚到院子,就发现金珠他们都站在外面,一问才知是月儿把他们全打发出来的。 “公子看完我的字就让我们都出来了,连晚膳都没有吃。” 听到于沉月这种做法,严深有些不放心,进了屋发现灯火通明,床上的帐子被放了下来,于沉月躺在背对着自己,他大步走过去,以为于沉月是太累了,还在睡觉,所以动作很轻,刚掀开帐子,床上的人就翻过身来,于沉月把自己包裹的很紧,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不知是否因为屋里的烛火太旺,他的脸泛着红晕。 “阿深。”于沉月小声的喊他,声音有点哑,严深抚摸着对方的脸庞,映着烛光,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柔和,“怎么了?这么早就休息?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前几日抄经文累着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吃点东西,虽然从这两天开始就不用再喝药了,但也不能让自己饿着,我让他们熬点粥好不好?你躺着我喂你吃?”于沉月没有回应他的话,先是轻轻的摇摇头,接着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伸出一只胳膊拽住严深的手。 严深看着那只裸露着,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愣住了,于沉月坐起身,将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柔顺乌黑的长发随意散着,只有几绺搭在他的肩头和锁骨上,本就偏白的皮肤,被身上红色的肚兜映衬的更加白皙。 “月儿,你……”不等严深做出反应,眼前的人就抱了上来,本就用来遮盖的被子彻底没了作用,怀里的人有些颤抖,严深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小心地将手覆盖在对方的背上,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心还有一丝凉意,于沉月被激的哆嗦了一下,接着将头靠在严深的胸口。 “阿深……你喜欢吗?”这是于沉月第一次做这种事,太害羞了,明明只有几句话,却说得结结巴巴,“我……我怕你不喜欢……会讨厌这样的……的我……” 于沉月不再往下说,把头埋在对方的怀里,严深了然,知道于沉月对他的好,他怎么会不喜欢呢?他主动吻上眼前的人,用自己的行动回应着对方的心,这个吻浅浅的,没有深入,却还是弄得于沉月浑身发烫,严深松开抱着对方的手,眼睛看向床头的那个盒子,“这是什么?可以打开吗?” 对方点点头,严深打开盒子,一股扑鼻的香味传来,他不解地用手蘸了一点,那鲜艳的红色化在他的指尖,“是胭脂。”于沉月咬着下唇,从嘴里几处这三个字,但很快又补充道,“是送的,对,是买东西送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严深轻笑了两声,用拇指擦上那抹红,然后一点点地涂抹在于沉月的薄唇上,“月儿选的颜色就是好看。” “你……喜欢哥儿用胭脂吗?”于沉月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他坐在床上,明明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肚兜,却感觉不到一点寒冷。 “不,你想错了,我只喜欢你。”严深知道古代的胭脂是可以食用的,于是再次吻上对方,这一次的吻与之前不同,深入且热烈,就像是看准了猎物的猛兽,步步紧逼,于沉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对方的双肩,他浑身发软,从脖子往下泛出一片粉红,他就这样依靠着面前的人,依靠着他的夫君。 “月儿,你知道吗,平日的你就足够让我动心。”严深放过了对方的唇,胭脂已经被他们各自吃掉大半,只留下淡淡的浅红,他先是隔着那艳色的肚兜亲吻于沉月的身体,他的手掌握着对方的腰,能感受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然后他将人翻了过来,先是半亲半咬地触碰着对方的脊骨,紧接着用牙齿解开对方背后的红绳结,那薄薄的布料就这样被冷落在身下,“我知道今天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你第一次做这些,很怕我不喜欢,我告诉你,为夫很喜欢,很开心,我的月儿能这么喜欢我。” 于沉月被严深的举动弄的后背出了一层的薄汗,他转过身来想看着对方,谁知严深直接将一只腿抬起,在他的脚踝处落下几个吻,那吻一直延续着,亲得他从脚尖一直麻到头顶。 “你……你要是喜欢这些,我可以学,没关系……”于沉月紧紧地拽着枕头,眼里噙着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严深用拇指去擦,动作很轻但还是在眼角处擦出一小片红,也不知是对方的皮肤太薄还是刚刚的胭脂,但严深还是忍不住,心疼地去亲他的眼尾,结果那处的红晕反而加深了,“傻月儿,不用你学,你只要享受就好。这些事情,我来做,我来伺候你。” 他怎么舍得于沉月专门学这些事情来讨好自己呢? 身下的人这时候是最娇气的,严深总是说,不知道该怎么疼他才好,平时如此,现在更是,每每到这个时候,力气大些,对方就贴着他的身子,哼哼唧唧地喊疼,可当他真的停下来去安抚对方时,于沉月反而觉得有点不知足,又撒娇似的让他继续,稍微弄点技巧,他就捂着脸不愿意出声,有时候忍不住,就喜欢去咬枕头角,每当这个时候,严深都会把枕头甩到一边,拉起对方的身子,硬是要他出了声才肯放过他。 可真的出了声,放开了,严深又心疼了,知道于沉月脸皮薄,唯有抱着对方的身子,顺着对方的背,责怪自己的不是。 “你今天,吃药了吗?”于沉月满头大汗地靠在严深的怀里,喘着气问道,“你答应我的,我停药了,你就跟着一块儿停的。” “没吃,真的没吃。”严深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在他的肩头落下几个吻,他确实按照约定停了药,“累坏了吧,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饿了,先用晚膳吧。”于沉月撑起身子,却突然不知怎么僵住了,他看向严深,用手指了指衣柜的最上层,“阿深,先不着急用膳,你去那里把枕头拿过来。” “什么枕头?”严深下了床,先从衣架上拿了件外衣披在对方身上,紧接着打开衣柜,从最上面的地方找到一个正方形的硬物。“就是这个。”于沉月激动地点点头,示意他将东西送来,严深看着这个大小,又看了眼床上还未恢复元气的人,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了地上,“这种东西以后都不许用。” “可……”于沉月低下头,双腿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下,“大家都……” “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不许用,知道吗?”严深将地上的东西踢到一边,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背,“我们不需要这些……这样吧,你现在身子不爽,我先帮你沐浴,然后再让他们把晚膳端进来,我喂你吃好不好?” “好吧……”于沉月没想到严深这么不喜欢这个东西,亲了一下他的脸庞,“你别生气,我不垫了就是了。” 第37章 温存 于沉月醒来的时候, 整个脑袋都懵着的,耳边听见木炭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和严深帮自己塞被子时所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麻麻的, 一觉醒来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是酸软的厉害。 “醒了?时辰还早,可以多睡一会儿。”严深细心地将自己的半边身子垫在于沉月下面, 让他能起身得更轻松些, 可于沉月在被子里动了两下就没了劲, 放弃了起身, 转头看向严深脸上的笑意,于沉月脸热的更厉害了,索性将头整个蒙在被子里, 不去看他。 严深小心地去拽被子,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个习惯,竟也不觉得闷得慌,“乖乖,把头伸出来, 这样对身体不好。”于沉月拗不过他,手臂也没劲, 由着他把被子拉下, 一颗脑袋乱糟糟地, 严深伸出手捋了捋他的碎发, 奖励似得亲了一下他的唇, “累坏了吧, 都是我不好。” “你还知道……”于沉月有气无力地回答, 伸出手想拍一下对方结果却扑了个空, 严深见状将身子又往对方的方向靠了靠, 抓起对方的手拍了拍自己,于沉月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容,严深见他醒了没什么力气,想抱他坐起身,结果刚环上身子就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小小的抽吸,连忙停住了动作。 “我弄疼你了?那就再躺一会儿。”严深回到被子里,轻轻抱住对方,于沉月本就觉得暖和,被他抱着更是整个人像泡在温水里,身上软绵绵的,不愿意动弹,他抬起头,眼里映出对方的模样,“放心,那处我帮你看过,没有伤到,也没有肿,只红了一点,我上过药了,应该明日就能好。” 严深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着这些话,于沉月羞得不知该怎么办,毫无魄力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慢慢地转过身去,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谁知严深仗着他没力气,隔着里衣偷偷去亲他的后背,于沉月被激地轻叫了一声,转过头来发现对方也朝着他笑,但他被严深抱着紧紧的,根本就挣脱不开,只能把头转了回来,任由对方欺负。 见怀里没了挣扎,严深撑起身子,去看背对着自己的人的神情,发现对方似乎有一点点生气,见他的脸凑过来,还气鼓鼓地伸出手想打,可严深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笑嘻嘻地开始赔罪,“月儿不生气,知道你累,我不会做什么的,就是忍不住想亲你,你不喜欢我不闹了就是,对了,你要答应我,像昨晚那种小枕头,以后都不许用。” 说起这个,于沉月神情一动,没了刚刚生气的样子,昨晚严深的反应已经告诉他,对方是认真的。 那枕头是硬的,正正方方的,鼓起的部分比较高,是专门用来垫后背的,哥儿不易有孕,很多嫁人的哥儿都会用它,虽然会疼些,用的时间也会毕竟久,但听说能早日怀上孩子。 “昨晚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会用了……”于沉月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郑重地答应了,严深笑着点头,好在昨晚就把那个东西扔出去了,不然用几次,这后背肯定要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到时候可要把自己心疼坏了。 虽然严深嘴上说着时辰还早,但看着透过窗户的阳光以及自己开始叫唤的肚子,于沉月估计快到中午了,于是让严深叫人进来梳洗,严深这次更加小心地把他扶起来,还怕他坐不住,在他身后加了好几个软垫之后才出去叫人。 没了严深的遮挡,于沉月这才发现,昨晚自己的那个肚兜就这么惨兮兮地被放在桌上,深红褐色的桌子更显出那一抹红的亮,想着若是伺候的人进来,看见了可怎么得了?于是顾不得身上酸疼,想站起身把东西塞进衣柜,却不曾自己今日居然连脚都软的厉害,刚落地就双腿打颤,“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严深端着洗漱的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盆放在桌子后就抱起对方,把人放在床边,蹲下身帮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仔细地查看他的身子,害怕他摔着哪里,“有没有伤着?我知道今天你肯定是不希望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的,就让他们把东西拿到门口,谁知道,才走这么一会儿你就吓我。” “抱歉,让你担心,但是你怎么……怎么不把东西收好啊。”于沉月指了指桌上的肚兜,严深反应过来,按照他的吩咐放好东西后,才拿着盛着热水的盆蹲回到他的面前,用手握住对方的一只脚,“是我不对,不该把这样的东西放在外面,但你也不用急的连鞋袜都不穿吧。” 没等回答,严深就用盆里的布包住了对方的那只脚,那布沾满了温热的水,严深仔细地帮于沉月揉搓,他的脚修长纤细,因为常年不见光,更加的白皙滑嫩,昨晚的时候,严深一只手就能轻松握紧他的脚踝,现在被那温水浸泡,接着擦拭后,就连脚背都透出淡淡的粉。 于沉月看他蹲下亲自帮自己洗脚,就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更不要提还洗的这么细致,以至于他整个脸都红了,哥儿和女子一样,脚是私密的,不能随便被人碰的,虽说严深是自己的夫,但他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阿深,那个水不是用来洗脚的……你别……” “无妨,让他们再另外端一盆水进来便是。”严深放下一只,又抬起另一只,动作丝毫没有被于沉月的话打断,忙活完,就把人又塞回了被窝,留下于沉月一个人对着他走向房门口的背影出神。 严深比于沉月想像中还要会照顾人,于沉月再一次感叹,他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也不知在那偏远之地受了多少苦,他一直帮自己洗漱穿衣,甚至还会浣发,想起金珠最初帮自己时的都有些手忙脚乱,严深整个过程就显的更加有条不紊。 他不知道的是,严深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人了,当时在孤儿院,有的是比他小的孩子,严院长身边只有几个帮忙的临时护工,根本看管不过来,严深这个“大哥哥”就不得不走马上任,边帮边学。 “穿好上衣就行,我跟他们说了,午膳在床上吃,让他们端个能放在床上的小桌板过来,你就别下床了,你今日不管是凳子还是椅子,只怕都不会坐着舒服。” 今日午膳吃得清淡,严深特地嘱咐小厨房熬了鸡丝粥,里面多放了些香菇,配上蒸好的排骨和豆沙包,于沉月确实饿的厉害,中午吃的有点撑,吃完靠在严深身上,倦怠的连书都不想看,明明刚刚睡醒,却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累得厉害就再多睡一会儿,我陪你。”听到严深这么说,于沉月点点头,缩回到被子里,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这一觉醒来,于沉月身子轻盈了不少,身上的几处都没有早上那么酸胀,躺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正巧,严深端着晚膳走了进来,见他这样,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他走来,眼里满是笑意,于沉月自然地伸出双臂搂住对方的脖子就要抱,严深一点也不含糊,把人从被窝里直接抱了起来,托着对方的臀,边走边颠两下,抱着在屋里逛了一圈后才把人放回到床边。 “真好,比第一次抱你的时候重了些。”今日严深说什么也不让于沉月下地,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严深倒了杯水递过去,顺便在于沉月的腰上揉了两下,“还是太瘦了些,我还得接着好好养。” “你已经养得很好了。”于沉月喝着水小声地回答道,坐在床边晃着双腿,他本来坐在那里脚就能沾地,以至于这个动作做起来显的有些滑稽,“今晚你喝不到汤了。” “有你在就够了。”严深想起前些日子把自己补成那样就觉得好笑,大半夜的迷迷糊糊流一脸的鼻血,真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以前熬夜的多,自己学着同事买那些保健品吃,也没说吃成那样,“以后千万按照食谱做东西,别擅自加重食材的分量。” “知道了……”于沉月放下杯子,心想着以后再也不擅自修改了,想起厨房那些帮忙的人脸上那种表情,他就早该知道,不可以加那么多东西进去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对吧,你不需要做这些你不擅长的事情。”严深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于沉月的对面,将他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要不这样,下次我做饭给你吃,让你尝尝为夫的手艺。” “你?”于沉月才不相信严深会做饭,但看着对方的脸,还是不愿意打击他的信心,于是鼓励似得点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做一桌子好菜给我吃。” “那当然。”严深亲了一下对方的脚背,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肯定不会比他们差。”于沉月用脚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膝盖,让他话别说的太满,等真的做这些的时候,就知道难了。 “术业有专攻,阿深你的话还是别说得太满。”于沉月收回脚,示意对方把饭菜端过来,心想着男子在家做饭本就少见,只要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他也不一定非要吃到不可。 第38章 看戏 桂春坊的生意一直蒸蒸日上, 严深今日去的早,许多糕点都刚刚出炉,散发着香甜的热气, 老板照旧一边给严深包东西一边闲聊,说起这些日子里京城中的热闹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 就是锦霞阁。 “锦霞阁?”严深这两日刚刚闲下来, 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老板见他不知, 便好心多说了几句,原来是刚到京城不久的戏班子的名字。 京城价贵,所有初来乍到的戏班都没有专属于自己的戏楼, 都是要戏班的班主厚着脸皮去找地段租, 锦霞阁是第一次来京城,班主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与地段的主人谈好了条件,只花了一日, 就把前一个戏班的人都赶走了,就这么一夜之间, 那锦霞阁的牌子就这样挂了上去。 不过好在, 他们有几分真本事的, 阁里的人演出都卖力气, 特别是戏班班主的大弟子香槐, 虽是哥儿, 但唱起旦角来, 嗓音、动作、神韵都不比女子差, 尤其是那一出《百花争艳》, 他在其中扮演牡丹仙子,看过的,没有说不好的。 “俗话都说,哥儿的腰肢硬,但看过香槐演戏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老板胆怯地朝后看了一眼,紧接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严深,靠近他窃窃私语道,“我这里忙,自然是没空看戏,若公子有天能去他们那儿听一听,回头到了我这儿和老板我说上一说,也是好的。” “看戏?”于沉月放下手里的糕点,严深看他杯子空了,便抹掉手上的碎渣,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嗓子,“今日听老板说来了戏班,叫锦霞阁,正好这些日子无事,带你们去看戏如何?” “好,我也好久没看戏了,正好带金珠她们一起去看看。”于沉月欣然同意,二人把金珠和顺心叫进屋,让她们有空去打听一下戏班的情况,金珠很兴奋,她跟在于沉月身边好久,这段时间一直没得休息,能去看看戏放松一下,是再好不过的事。 顺心没有金珠那么情绪高涨,但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兴奋,她从小在宫里当差,没听过戏,宫里的戏班她们是没资格去听的,偶尔在御花园看到戏班子里的人收拾东西,她们都不能驻足停下来多看几眼,因此,能去听戏,是一件非常新鲜的事。 若是正规的大戏班子,肯定会在京城里租个整楼,下面的大厅给普通人家坐,楼上就全是包间,包间里自然都是达官贵人,每段戏之间,都会有人到包间去端茶送水,顺便再给唱戏的人要些打赏银子,若真的有角儿唱的特别好,大家听着激动,直接往戏台上扔银子、首饰,那就是戏班的本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以前和公子去看戏的时候,就有那未出阁的小姐和哥儿往台上扔自己贴身的首饰,珠钗、玉佩、手串,老实说,金珠我不怎么能听出他们唱的好坏,但这样的场面看着就觉得有趣。”金珠刚说完,就发现于沉月朝她微微皱眉,她捂着嘴退到一边,明白自己在王爷面前有些放肆,严深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若是这个戏班有这种本事,倒算他见了世面,于是他看向金珠,笑着说无事,让她们先出去,金珠见状,朝坐着的二人点点头,忘了行礼直接拉着顺心溜了。 “你看她,越发没规矩。”于沉月转向门口,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摇头,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带着笑意,“都是你惯的。” 突然矛头转向了自己,严深吃糕点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了起来,“我?”他吞下嘴里的食物,指向自己,“还好吧……我也没怎么……” “府里谁不知道你好脾气?”于沉月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枣泥酥,斜眼看着他,“和之前京城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里的淮王大相径庭。” 主要是里面换了人。严深有些心虚地敲了敲桌面,想起刚刚金珠说得话,将二人的距离拉近,凑到于沉月的面前。 “对了月儿,当初,你有没有把什么贴身的物什扔出去呀?”严深并不是吃醋,他只是好奇,那样的场面,跟随大众也正常,倒是于沉月听了,立刻喝了口水,语气中有几分心虚,“我……我确实用银钱打赏过,不过从来没有给过什么贴身的东西。”他越说越小声,脑海中浮现出年少时不懂事,看着新鲜,学着那些人往台子上扔过些散碎银两的画面,还好他尚有些分寸,知道贴身之物不是随便可以给的,万一被他人发现,肯定会怪爹爹教导无方,“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我以后只给你……” 听见这话,严深觉得高兴,不顾自己刚刚吃过东西,油着嘴就亲,于沉月摸着自己沾着碎渣的脸,实在忍不住在桌下踢了对方两脚。 严深是第一次到真正的戏院,走到门口,抬头便是戏班的牌匾,那乌黑发亮的四方牌匾,四边是装饰着精致的镂空雕花,中间则是金色的三个大字“锦霞阁”,门内右手边是个柜台,里面坐着售票的伙计,伙计身后挂着今日的曲目,严深把票递过去,伙计拿出他们刻着字的专属小章在上面按上红印,便冲着楼梯口叫嚷着“二楼,云水间,看官里面请!” 楼上听见声音,下来个小伙计,领着他们走过中间的过道,过道两侧均是长案、长条凳,那是楼下普通客人的位置,按照位置,越靠近戏台越贵,但也贵不过楼上的雅间,一楼两侧虽全是窗户,但平日演出鲜少打开,基本都是等到演出结束才会打开几扇,用于通风,那通往后台的帘子,还没开场,也不用掀,淡淡的脂粉香味就顺着缝儿漏出来,熏得人晕乎乎的。 进得包间,稍微低头便能看见戏台,身边的小伙计拿来张单子,上面是戏班里供给客人的茶和点心,但都是要另外加钱的,严深要了两壶茶,再让他们每样点心都上一份,伙计见他点的东西多,知道眼前的人是贵客,便推荐了几道单子上没有的私房点心,严深见他说的天花乱坠,没怎么多说,直接一并都要了。 那人的速度很快,一转眼就带着另一个人一起回来,二人手里各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摆着各色糕点和两套白青花瓷的茶具,小伙计一边殷勤地倒茶,另一边的人则快速地将糕点摆好在桌上,严深点的时候不觉得,真拿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有两盘糕点放不下,交错着摞在了其他糕点的上面。 “会不会点的太多了?”于沉月看见满满一桌的食物,轻皱了下眉头,他并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转身朝着金珠他们招呼,“咱们今日人多,你们一个个可要吃的卖力些,不要浪费了才是。”今日他们带的人多,金珠、顺心、善荣和文昌文寿两兄弟,就连一直不肯出府的李廷都被拖出来一起看。 金珠到底是跟在于沉月身边最久的,她知道自家公子不是那种摆架子的人,便首当其冲地伸手去拿点心,“多谢公子。” 见金珠已经吃上,而王爷王妃也并未阻止,身后的几人就都动起手来,严深见状拍拍身边空着的几张凳子,示意他们一并坐下,既然要出来玩,自然是要玩的尽兴,“今日的戏可很长,都坐下来听吧。” “都坐下吧。门关着,一会儿开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台上,没人会说你们没规矩的。”于沉月亲自拉过金珠和顺心,把她们按到凳子上,严深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其他几个家伙,假模假样地准备站起身,“怎么,再不坐下,本王可也要如此,亲自站起来请你们了。” 听到这话,剩下站着的几人才慌忙地坐下,楼下戏台之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手拿着铜锣,另一手拿着棒槌,蹦跳着走上台,他举起棒槌,朝着铜锣面上“哐哐哐”地猛砸了三下,楼下本来嘈杂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焦在台上,只听得台上的孩子用稚嫩的童音高声喊道,“第一场,堂前状。” 后台,所有今日准备上台的人都在忙碌着,一个小姑娘掀开帘子,径直地绕过身边的人,往最里面的位置走去,看着位置上的人背对着自己,手上拿着笔,还在不紧不慢地上妆,她缓了一下气息,随后说道,“香槐师兄,听前面的人说,今日有贵客,让你好好演。” “棠槿师妹这话就错了。”香槐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手中的笔,嘴里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不管是谁,只要买了票,都是我们锦霞阁的贵客,我们都要卖力,都要好好演。”说完,他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花瓣印记,“今日二楼都坐满了?” “坐满了,云水间那种最大的房间都被人订了。”棠槿指了指帘子,示意香槐可以亲自去看一看,香槐朝她笑笑,跟着对方走到帘子后面,棠槿将帘子拉起一角,香槐抬起头,朝二楼望去,紧接着,他晃了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的对吧,云水间被人订了,师兄你……”棠槿转过头,就看见香槐一脸的震惊,“师兄你怎么了?” “没,你去准备吧,不用管我。”见人离开,香槐又上前两步,将目光对准了云水间的方向,嘴唇微微颤动着,“严哥哥,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第39章 故人 台上的人扮相精致, 戏腔婉转,严深靠着栏杆,他承认自己没什么艺术天赋, 欣赏戏曲的能力远不及他人,但终归是到了戏园子,坐在当中, 倒是能体会出几分滋味。 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 细心地帮他讲解着戏中的故事, 包括每一位出场的人所扮演的角色, 严深一边听,一边用惊讶且带着欣喜的目光看向对方,点头的同时, 他还不老实的想上去握几下对方的手, 结果都被于沉月轻轻地打了回来,“看戏,往台上看。” “耳朵听着,眼睛看哪里都一样。”严深笑容不减, 硬是要凑上去,身后坐着的几个人瞧见这副场景, 都不敢出声, 只能坐直了身子, 眼睛朝台上看, 丝毫不敢斜视。 “最后一场, 百花争艳。”孩子稚嫩的声音刚刚落下, 台下响起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严深和于沉月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人迈着步子缓缓走上台来, 下面顿时没了声响,都在等着台上的人开口。 “三月正好,万物复苏,牡丹我借这春光,开一场百花宴,邀众姊妹同乐。”台上的人刚唱了一句,台下的掌声就再一次响起,这样的待遇,除了他们锦霞阁的香槐,恐怕再没有别人能受得起。 这一场虽然台上有很多人,但香槐的嗓音,身段,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疑都是最好的,连严深这种第一次现场看戏的人都能完全沉浸在对方的表演之中,到了最后,香槐一人站在最前面,银子、首饰,满满当当的落在他的身边,但他并没有去看一眼,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云水间的方向抬头看去。 严深与他四目相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这边还未赏赐,从袖子里找出个大银锭扔了下去,香槐的目光随着银锭的弧度落到台上,他不顾身上的戏服是否会被弄脏,直接蹲下身子,拾起那锭银子冲下了台,在众人的惊呼中跑上了楼。 “我记得没有这样的规矩,台下的人还未散,香槐他凭什么直接跑上去找客人?”台下有人站了起来,不忿地指着楼梯口,“我们也花钱了,他怎么能这样?把你们班主找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上来了?”于沉月看着下面乱糟糟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严深,心里升起一阵不安,“是因为我们?” “我也不知……”严深话音未落,云水间的门就被推开,只见香槐站在他们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文昌和文寿站起身,挡在香槐的面前,可对方丝毫没有害怕,仍然朝严深他们的方向走来,善荣见状,出声制止道,“大胆,你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吗?” 香槐被善荣的话吓得回了神,他看着严深,语气里带着哭腔,“严哥哥……是你吗?你不认识小怀了吗?” 小怀?严深听到这个名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让文昌他们退到一边,香槐便又走近了些,严深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人,从他画着浓妆的脸上找寻着记忆中的那个人,“你是……陈怀?” “是我。”香槐一下子扑进严深的怀里,严深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对方,于沉月迷茫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知该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视线移开。 “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突然扑过来,吓我一跳,小怀,你……”严深还没说完,香槐就先一步趴到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严深转过头来,看向于沉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为难,“月儿,你们先回家,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 “好,那我们就先……”于沉月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就先回去了。” 楼下的叫嚷声依旧持续着,于沉月站在人群中,只见香槐拉着严深的袖子,两个人笑着一同步入了后台,他的心口猛地一阵紧缩。 “严哥哥,你看,这就是我的房间。”香槐没有因为幕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一丝的慌乱,直接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房中,他让严深坐下,自己则泡上一壶牛乳茶,再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包零嘴,全部放到了严深的面前,“随便吃,别跟我客气。”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这样。”见香槐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严深笑着喝了一口茶,“我们许久未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是啊,其实,我都来这里好多年了。”香槐的动作很快,露出本来清秀的容貌,因为他的话眼里露出几分失落,严深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前的陈怀,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在孤儿院里,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了,“难为你了,一个人来到这里,但我觉得你很厉害,刚刚在台上的样子特别棒。” “真的?”香槐笑了起来,发出一声感叹,“我都好久没听到棒这个字来夸人了,果然还是和自己人讲话舒服。”说着,他撸起袖子,将手腕的印记展示给严深看,“你就好了,还是男人,你看,我倒是变成了哥儿。” “男人和哥儿没什么不同。”严深拍了拍他的手,“只要努力都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 “不愧是院长养出来的好哥哥。”香槐又扑了上去,埋在对方的胸口上,遮住了自己的脸,“如果我当初没有被领养走,会是什么样呢……” “我记得你那一户人家特别有钱,你几次回来也穿的特别好,看上去也很开心。”严深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每次回来对方的笑容,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不开心吗?我问过你好多次你都说过得很好,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委屈事。” “没……真的没有……”香槐从对方的怀里抬起头,小声嘟囔着,“就是想象一下嘛……” “你啊。”严深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香槐捂着刚刚被敲的地方喊道,“你怎么还有这种习惯?你以为这里还跟孤儿院一样,可以让你随便敲别人头的吗?” 严深听了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他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姓严,那你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知不知道严是国姓?” “我当然……”香槐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刚刚严深身边有那么多人,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坐到对方身边,严深收起笑容嘱咐道,“以后在外面你不能喊我严哥哥,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也要保密,还有,我们都长大了,今后不要再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我怕你嫂子误会。” “嫂子……你结婚了?”香槐咬着下唇,从嘴里挤出一句,“可你之前拒绝别人的时候,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你怎么知道的?”严深以前确实用这句话拒绝过别人,对方是女生,自己不喜欢异性,但也不想将这件事广为告知,所以才编了这个理由,没想到被他听了去。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找你有事,不小心听到的。”香槐心虚地移开眼,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严哥哥你很喜欢他吗?” “是的,我很爱他。”严深从不掩饰自己对于沉月的爱,香槐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刚刚坐在你旁边的人吗?也是哥儿?” “是的。”严深笑着倒了杯牛乳茶递给他,以前自己总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陈怀对他的感情,但他从来都只把对方当成亲人,就像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所以一直不敢确定,“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我想以后你也会找到喜欢的人,就像我一样。” 严深走后,香槐呆呆地坐在化妆镜前,过了好久,他发出一声苦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瓶药,他用笔蘸上药水,涂抹在自己的花瓣印记上,“没想到,严哥哥会在这里,也没想到,自己就算扮成了哥儿,还是被拒绝了……严哥哥,希望小怀以后做的事,你不要怪我。” 于沉月坐在桌前,望着一桌子的菜,什么也吃不下,拿起筷子停在半空中,又很快放了下来,直到听见严深的脚步声,他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些变化,“阿深,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吃?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饿了就吃,不用等我。”严深抱起对方,在自己的怀里轻轻颠了两下,假装严肃地说道,“月儿你看,我抱起来都觉得轻了。” “又胡说,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话。”于沉月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轻松,严深见他心情不好,知道是因为下午的事,便遣走了身边的人,将人抱到了床边,“不开心?” “没,月儿没有。”于沉月说着,挤出一个笑容,严深亲了亲对方的嘴角,心疼地说道,“要是没有,就不会笑得这么难看了。” “我……”于沉月没办法反驳,严深又亲了两下他的额头,柔声细语地在他耳边问道,“我知道,月儿是吃醋了,以为我喜欢其他人了,是不是?” 听到对方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于沉月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始狡辩起来,“我……我只是担心……他知道你姓严,那肯定知道你是王爷,我……你没告诉我你认识他……我只是……” 严深脸上的笑意加深,于沉月看着他的脸,突然自暴自弃地垂下眼说道,“是啊,我就是……就是吃醋了,是你先给我的承诺,我……我知道我不该嫉妒,你想怎么样,月儿都认罚……” “傻瓜,你吃醋是证明你心里有我,我怎么还会罚你呢。”严深用手抬起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委屈的眼神,心彻底软了下来,“我很高兴,月儿你这样表达你自己的想法,至于我和他,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就像我弟弟一样,老实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清楚,事情有些复杂。” “复杂?”于沉月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点了点头,“没关系,你现在说不清,那就不说好了,既然你说把他当弟弟,我信你,对不起,不应该这样和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月儿,你这可不叫无理取闹……”严深一下子将人扑倒在床上,还没等于沉月反应过来,就伸手去扯对方的腰带,一边解一边挠对方的痒痒,“我这才叫无理取闹。” “阿深,等……等一下……还没吃饭……”于沉月边笑边挣扎着,严深见人笑得发颤,便把人拉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裳,重新系好了腰带,“不逗你了,再晚饭菜都凉了,我们用膳吧。” 第40章 记忆 深夜, 严深见身边的人睡熟,小心地挪动了两下身子,穿好衣裳离开了房间, 一路小跑到了厨房,厨房内还亮着烛火,严深推开门, 就看见善荣站在门后等他。 “王爷, 您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善荣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筐子, 里面装满了食材, 瓜果蔬菜,各种肉类,再加上活的鱼虾, 严深朝他们点点头, 撸起袖子就想亲自上手去摸,却被善荣一把握住手腕,“王爷,要不还是……让他们来吧, 万一您再伤了自己,奴才们就罪该万死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严深不客气地在善荣脑门上敲了一下, 虽然自己来这里大半年, 他没有再亲自动手做过饭, 但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 孤儿院的伙食他帮忙的最多, 工作后自己照顾自己, 厨艺也是朋友间公认的好, 一日三餐加上一碗长寿面, 还难不倒他, “明天农历二月十二,是王妃的生辰,本王不过就是想表达一点心意,看把你紧张的。” 锦霞阁因为下午的事情闹了一通,现在香槐一个人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其余的人围在院子里一合计,干脆明日停戏一天,正准备将牌子挂到外面,门一下子从外面被推开,“谁允许你们停戏的?票不是都卖出去了吗?我刚走了几日,规矩就都忘了?” 进来的人穿着一件深灰直裰,手里拿着折扇,长发肆意地散在身后,走路带风,但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男子不应该有的风情,若不是那青丝中夹杂着些许白发,谁也看不出他已经超过不惑之年。 “班主。”棠槿是戏班里年龄最小的,也最机灵,发现班主生气,立刻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今天下午出了点事,闹得有点大,师兄师姐们也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明天不开戏的好。” “什么事?”班主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香槐不在,便猜到了一些原因,“你们明日正常开戏,我去找香槐。” 香槐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笔,却什么也写不出,那墨汁顺着笔尖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墨点,他想起下午严深的话,想起这些年的日子,自己在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孤儿院,虽然说日子过得清苦,但好在有院长和严深的照顾,他记事的时候,严深就已经是他们当中心理年龄最成熟的大哥了,即使是比他年长几岁的孩子,一般都会和他们这些年纪小的一样,听他的话,受他的照顾。 自己就这样在孤儿院长到了十岁,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对珠光宝气的夫妻要选他当孩子,把他接回去养,直到两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就是他们找的“大师”口中的关键。 “大师的话果然还是有用的,陈怀的出生日期果然对我们家最有利。”当时他躲在门后,看着屋内的爸妈拿着怀孕的b超单子,心跌倒了谷底,难怪他们没有给他改名,原来他们从来没把他当做一家人。 虽然爸妈在别人面前做足了功夫,给他买了新衣服,送他去别人家上不起的学校,但他终究是个外人,是个异类,在学校受尽欺负,回家也不敢和他们说,这些年来,他们忙着照顾年幼的弟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严哥哥。”陈怀又一次来到了孤儿院,他用衣服将自己完全的包裹好,连最上面的纽扣都扣得死死的,生怕被严深看出来一点不妥,“我又来看你们了。” 爸妈每次给他的钱都不少,他每次来都会买不少东西,严深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招呼他坐下,“小怀,不用每次来都带这么多,我们这边什么都不缺,用不着你花钱。” “只是一点心意而已。”陈怀看着严深,用手摸了一下藏在口袋里的那一小盒巧克力,“严哥哥,听说你上了本地的大学……但是我记得你高考成绩不错,去外省的话应该可以有更好的大学可以选择。” “院长年纪大了,我要帮着照顾孩子们,在外省的话会不方便。”严深将陈怀带来的玩具都分给其他孩子,然后打开最高的柜子,拿出一袋东西,“你总是带东西来,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你现在生活好了什么都有,我就买了点你以前最喜欢零食,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吃。” “怎么会……”陈怀看着桌上的零食,揉了揉眼睛,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落泪,“严哥哥,其实我对……” “严哥哥,外面有人找你,是个漂亮姐姐。”陈怀的话被冲进来的小家伙打断,严深摸着对方的小脑袋说知道了,然后转头告诉陈怀让他休息一下,自己站起身走了过去。 陈怀没有听他的,他跟在严深的后面,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在讲话,那个女孩子的话说得很明确,表达的时候有些结巴, “我真的喜欢你。”她红着脸,但眼睛直直得看着严深,没有表现出一点胆怯,“你要是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陈怀的心一下子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知道严深会怎么回答,脚像被胶粘住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抱歉,我真的很感谢你喜欢我,但请原谅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严深朝对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微微朝前鞠了一躬,“老实说,我这样的人,我是准备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不会结婚的。” “但……你以后要是有钱了,也不会吗?”女生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陈怀也因为他的话而大感震惊。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打算,谈恋爱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我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想你这样优秀的人,以后肯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过来。” 看着那个女生脸上失落的表情,陈怀将口袋里的巧克力拿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从那之后,他就减少了去孤儿院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叛逆,越来越放纵自己,严深看出了他的改变,还特地找他聊过几次,结果都是以他的借口和搪塞结束,但严深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等他上了大学,他特地选了个远的城市,可谁能想到,他放纵的太过,和朋友飙车的时候出了车祸,等再一次睁开眼,他就来了这里。 “造孽啊,谁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河边?”这是他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重生变成了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结果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好在之后遇到了他的义父,从捡回他的农家大婶手上带走了他,教他学本事,让他成名,成为了如今的香槐。 最终,他长叹一声,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然后随意地扔了出去,那纸团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停在了班主的脚边。 “义父。”香槐站起身,将手里的笔随意丢在一边,班主点头让他坐下,自己则从旁边搬了个小凳子,“下午的事情,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听到了一点。” “您都知道了……”香槐低下头,和下午的时候一样自己玩起了手指,“都是我的错,是我冲动了。” “你甚少如此。”班主用扇子敲了敲桌面,在深夜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怎么回事,你知道规矩,告诉我到底是谁?别逼我去查。” 香槐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缓缓地开口道,“我只是遇到了那人的儿子。” 班主听了他的话,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又坐了下去,“你遇见了……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再一次用扇子敲击了一下桌面,“但你还是太冲动了,万一暴露了怎么办?明天你正常登台,结束的时候一定要向客人们道歉,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知道了,义父。”香槐向他承诺,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冲动,班主这才放心的离开,临走时,他的目光瞥向窗户的一角,香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班主握了握他的手,随后像无事发生一般关上了门。 香槐听见脚步声远去,这才快步走到窗户边,用力将窗户推开,看见屋外空无一人,他发出一声冷笑,“秦将军一向骁勇善战,不会害怕香槐区区一个哥儿吧?为何还不现身?” “怕?”秦奕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香槐转过身,只见秦奕抱着双臂站在屋内,“我为何要怕你?” “那你还在那儿偷听。”香槐没有看他,侧过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君子可不会做这些事。” “不是偷听,来的时候正好你们在说话,我不便打扰,我可是什么也没听到,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是君子的。”秦奕用手挡住他的动作,逼迫香槐看向自己,“我都和你们合作了,你觉得我会是君子吗?” 说着,他的手就不安分地攀上了香槐的肩,香槐把他的手狠狠甩了下来,他今日心情本就不好,眼前的人还如此不知礼数,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要是没事就滚,你也说了是合作,你再看不起戏子也要给我基本的尊重。” “看来你今天确实出了点状况。”秦奕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底一片冰冷,“那我就先走一步。”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香槐一脚踢倒了身边的凳子,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混账东西,死变态,看不起哥儿还整天毛手毛脚,我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何必捅死他呢?”班主从刚刚秦奕偷看的地方缓缓走出来,在窗外和香槐对视,“既然他刚刚在这里偷听,不管有没有听到,听到了多少,他都留不得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生辰 于沉月和往常一样, 一觉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去碰身边人的胳膊,结果手在床铺上摸了半天却扑了个空, 耳边传来几声熟悉的笑声,他睁开眼,发现严深半蹲在床边朝着他笑。 “早, 我的寿星。”严深一手撑着自己的头, 一手摸上他额前的碎发, “生辰快乐。” 生辰?于沉月坐起身, 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数了数日子,“今天……今天是二月十二!对哦,都过去这么久了……” “小糊涂蛋。”严深坐到他身边, 捏了捏他的脸颊, “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的。”严深知道去年的时候,于太傅已经被流放,府里被抄,于沉月和金珠连基本的生活都过得很困难, 更别提过什么生辰,所以今年无论如何, 他都想让对方多开心些, “长寿面已经做好了, 我帮你洗漱干净, 再让他们把早膳端进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于沉月问完, 觉得自己有点傻, 金珠是个藏不住事情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 “我想, 一定是金珠告诉你的。” 于沉月像个不会动的木偶一样,乖乖地任由严深帮他洗漱穿衣,严深帮他系腰带的时候随手多摸了几下对方腰间的软肉,于沉月被他的动作弄得发痒,忍不住出声制止,严深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的嘴,直到对方有些喘不过气,用手拍了好几下他的肩头,他才停下来。 “是我先问她的,怎么样,有没有奖励?”严深搂着于沉月的腰不松手,用脸不停地蹭对方的脖颈,于沉月笑着推开他不停作乱的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我过生辰,你居然还要奖励?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先留着,以后再用。”严深满意地松开手,从刚进来的人那里接过早膳,谄媚地放到对方的面前,“先吃长寿面,我为了你特地找了个新厨子,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于沉月不知道是严深亲自做的,他真的以为对方为了自己的生辰招了个新人,夹起碗里的面品尝起来,面汤的味道不错,面条的粗细也很均匀,既然是长寿面,那当然要全部吃完,于沉月将最后一口送进肚中,朝着严深满意地点评道,“味道很好,看来你找的人厨艺不错,不过你也不必专门为了我再招人,府里的人够用就行。” “没事,这个便宜,基本等于不要钱。”见于沉月对他的手艺表示满意,严深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他拉着对方的手,炫耀似的讲起了今天的安排,“上午我们去寺庙祈福,中午回来用午膳,下午我带你去马场,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你能骑个痛快。” 京城的寺庙自然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沿着城西热闹繁华的街道一直往前,最著名的华光寺就坐落在那儿,抬头看向高处的寺庙,那檀香和沉香混合的烟雾绕过檐角下的莲花串徐徐往上,络绎不绝的男女老少,还未登上高耸的石阶,就能听见庙里传来的悠扬钟声。 严深和于沉月站在巨大的佛像前,点燃了香烛,正准备跪拜,一位年事已高,穿着袈裟的僧人出声拦在了严深的面前,“阿弥托佛,不知施主是哪里人?” “我?”严深疑惑地看向他,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依老衲看,施主不像是本地人。” “住持说的不错,我夫君他常年在外,刚回京不久。”于沉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开口帮严深解围,“可是我们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冲撞了住持?” “不不不,阿弥托佛。”住持一脸慈祥看着严深,不停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公子不是一般人,与身边之人有缘,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天意。” 说完,住持就借口离开,于沉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严深听得明明白白,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说自己与身边的人有缘,他信,因为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锦霞阁今天下午的戏一如既往的成功,香槐也亲自站在台上为昨日的鲁莽行为道歉,并且今日客人的赏银他分文未取,看着台下的反应,他明白,昨日的事情就会像一阵风一样,吹过之后便不留痕迹,“义父,沉婧已经回到了京城。” 班主接过香槐送来的信,看着信上的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好,当时秦奕以为自己派人下了杀手,绝不会想到是我们在暗中保护对方。” 想起那人高傲蛮横的嘴脸,香槐就觉得恶心,他接过信,脸上露出几分杀意,“若不是要他帮忙在宫里寻找……我们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他一直在拖,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们消息,不中用了,趁着祭天,加上去年那件事,直接解决他吧。” 香槐一个人独自回到房间,将信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看着它烧成了灰烬,“严哥哥,没想到吧,以前都是你帮我,现在,也该到我帮你一回了。” “一定要这么隆重吗?”下午从马场回来,刚到王府门口,于沉月就被严深用红布蒙上了眼睛,二人一路牵着手走到屋门前,他听见对方开门的声音,内心有些忐忑,牵着对方的手也攥紧了些。 “可以了,我帮你解下来。”严深拿下对方眼睛上的布,于沉月眨了眨眼,适应着屋里的亮光,紧接着,眼前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他忍不住发出感叹,“这……怎么会这么大?” 桌上摆着一座用糕点堆起来的小山,山顶的最上面放着一个寿桃,于沉月有些不敢相信,他用手触碰了两下最顶端桃子,才发现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太……”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严深上前搂住他的双臂,关心地问道,“喜欢吗?” “喜……喜欢……”于沉月眼眶渐渐红了,他看向严深,严深见状亲了亲他的眼尾,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辰贺礼,希望你也喜欢这个。”于沉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白色的,小巧的玉坠,“玉最养人,还能保你平安。”严深从盒子里拿出玉坠,带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月儿的脖子这么漂亮,没个东西相衬就太可惜了。” “没有人会夸别人脖子好看的……就你与众不同。”于沉月扑倒对方的怀里,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严深抬起对方的脸,不停亲吻着他的泪痕,“别哭,喜欢就要笑,你一哭我就心疼。”于沉月因为他的话破涕为笑,严深看他笑了,便继续在他耳边讲道,“今天的菜都满意吗?我这个新厨子可不可以继续留在王府里面呢?” “你……是你!今天你说的那个新厨子是……”于沉月没想到是他,想起之前他和自己聊天时说过的话,没想到对方当了真,真的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会做饭。”严深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把放在桌上的蜡烛插进糕点山上,点燃了那根蜡烛,“我之前在那边,那里的人都有这个风俗,生辰那晚点燃蜡烛,闭上眼睛许下心愿,吹灭蜡烛后就一定会实现。” “许愿……”于沉月望着眼前摇曳的烛火,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对方温柔的声音,“不要说出来,默默地许愿才最灵验。” 上天啊。 于沉月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双手交叉放在胸口。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我的心愿,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爹爹可以早日回来,我……我其实是个特别贪心的人,我想和我的夫君,一辈子长长久久,一直相伴到老,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于沉月睁开眼,没有着急去吹蜡烛,他看了眼旁边的严深,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你,夫君。”说完,他吹出一口气,将眼前的蜡烛熄灭,“这么多糕点,我可能要吃很多天了。” “傻瓜,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严深一手摸着刚刚被亲的地方,一手搂上对方的腰,“分给大家吃不就好了?” “可……这些都是你做的……”于沉月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我不想……” “傻月儿,你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严深刮了一下于沉月泛红的鼻尖,又帮他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让金珠他们进来分,留一大块给你好不好?” “好……等等。”于沉月突然拽住了严深的衣袖,“那个,我过生辰,你今天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是,怎么了?”严深坐回到他身边,于沉月红着脸在对方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严深听了他的话,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坏笑,“你说真的?这不好吧,万一累坏了……” “你刚刚还说都听我的……”于沉月红着脸低下头,“不……不许反悔……” 深夜,到了休息的时候,严深靠在床上,看着红透了身子的人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圈住对方的腰“真的要如此吗?过一会儿可没得后悔了。” “不后悔。”于沉月摇摇头,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每次都是你……这次该到我了……要是……要是我做的不好,你不许笑我的……” “不会,永远都不会。”严深覆上他的唇,解下了他头上的发带,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只会越来越爱你。” 第42章 闹事 玉华楼的生意都是从晚上开始的, 大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口,穿着华丽的哥儿站在大门两侧,身上环佩叮当作响, 胭脂水粉的香味不经意间就缠在了过往行人的身上,勾着那些愿意花钱的人情不自禁地迈着虚步踏进楼内。 “今日真是麻烦你了,谁知道那小家伙会突发高热, 唉, 第一次居然弄成这样, 可怜见的, 是妈妈我没照顾好。”华妈妈露出几分不忍,拉着薛苓不停地道谢,“这儿人多, 我招呼不过来, 一会儿小苓儿你自己从后门溜出去,虽说是来治病,但你被别人看见终究不大好。” “知道了妈妈,对了, 上次清环要的香我忘记给他了,他现在在屋里吗?要不我……”薛苓刚准备往清环的房间走, 华妈妈立刻制止了他, 示意他别去, “别去别去, 清环正为小家伙报仇呢, 估计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报仇?”薛苓不解的皱起眉, 华妈妈叹了口气, 就把他往后面隐藏的楼梯口推, “我真是糊涂了, 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没成亲的哥儿不懂也正常。” “妈妈……”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清环快步走了出来,他穿戴整齐,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见薛苓,直接把人拉到身边,“怎么样,他人没事吧?” “没事,药已经服下,等今晚退了热便好了。”薛苓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想起刚刚华妈妈说的话,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华妈妈说你报仇还要一阵子,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多亏你的药。”清环朝房门口看了一眼,脸上闪出一丝怒火,“我可专门在香里加大了药量,管他是什么将军,明天醒来的时候肯定头昏脑涨,走不动路。”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玩火,万一惹恼了他怎么办?”华妈妈用袖子拍了一下清环,“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其他我都不怕,就怕他知道你下药后再伤了你,男人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把小幺弄成那样,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管他姓秦的是什么人,到了我们这里,就要守我们的规矩。”清环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就难过,大家都是苦命人,不得已才在玉华楼安身,即便做着这样的生意,那也是活生生的人,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凭什么让人这么糟践? “姓秦的……将军……”薛苓脑海里浮现出韩秋殊和他提起过的事情,“能带我进去看看吗?”清环表示没问题,并告诉他,刚刚自己不仅在香中加了点料,还在酒水里也下了药,“混蛋东西,自以为能喝,没想到几杯下肚就昏睡过去,起不来了。” 薛苓走进屋内,床上的人背对着他,呼吸平稳,他头往前伸了伸,看到了对方的脸,确认过对方就是秦奕后,薛苓转身准备离开,结果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拽住了手腕,狠狠地摔在了一边,要不是他用手扶住了桌子,恐怕就要整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还以为是那个哥儿又回来了,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秦奕站起身,随手在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拿起桌上的香炉,将里面香灰倒在布上,紧接着包好放进口袋中,“看来这东西是你给他们的,没想到薛太医家的哥儿和玉华楼有联系,要是说出去,只怕薛太医这院令也当不下去了吧?” 说着,秦奕将酒杯中剩下的酒全部泼在薛苓的脸上,“蠢货,你们不会觉得这点小伎俩能骗到我吧?我在塞外的时候,遇到的东西可比这厉害的多。” 于沉月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享受着严深的按摩,对方的力道恰到好处,缓解了腰背的酸胀,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舒服了?”严深想起昨天晚上对方明明累得不行,却还要撒娇逞能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笑着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度,“以后还是我来吧,你别累坏了身子。” “我只是想主动一点,谁知道那么累……”于沉月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却怎么也藏不住通红的耳尖,“以后再也不看那书了……” “王爷,五殿下来了。”因为严深吩咐过不让他们进来,所以善荣只能隔着门喊了一声,严深没想到严烁会来,按说这段日子韩秋殊安胎,他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怎么会突然出宫? 他帮于沉月翻过身来盖好被子,刚打开门就看见严烁小跑着到了院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焦急,严烁见他出来,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严深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哥,能不能随我去一趟秦家。”严烁张望了一番,急匆匆地说道,“麻烦二哥了,昨夜秦奕不知为何抓了薛苓,今早派人到我们宫里传话,秋殊急坏了,我怕他动了胎气,就让他留在宫里,听说二嫂和秦小将军以前很熟,若二嫂同去,我想着不管什么事,都能帮着求个情。” “你别急,薛苓到底是宫里当差的人,他不敢怎么样,我随你去便可。”严深不希望于沉月和秦奕再有什么交集,准备一人和严烁前往,但于沉月在门后已经听到了一切,他穿戴整齐后推开门,“我与你们同去。” 于沉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秦家,这次他的心境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照他对秦奕的了解,薛苓恐怕要吃苦头。 “秦将军有事外出,如今府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将军一人管理。”帮忙带路的侍卫将他们引进屋内,秦奕看见他们三人,竟然表现出一丝诧异,他起身行礼,严烁不等他做完那些礼数,手一挥直接问道,“人呢?” “五殿下别急,臣这就把人带上来。”秦奕嘴上说着,眼神却一直定在对方身旁的于沉月身上,严深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间,将于沉月拉到自己身后,可秦奕的视线没有挪动分毫,仿佛可以透过对方的身体看到后面的人。 薛苓被两个侍卫拉了上来,虽然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但他低着头缩着身子,明显整个人都在发抖,走到大厅内,抬起头看到严深他们才回过神来,“王爷,王妃,五殿下,我冤枉,没有准备刺杀将军!” 下毒?于沉月看见对方戴着手铐,心头一紧,上前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起来,发现本来白嫩的手腕处已经被磨破了皮,“秦奕,你知不知道刺杀是非常严重的指控?在事情没查清楚以前,谁允许你私自用刑的?” “王妃这可就冤枉了臣,我不过是把他关进柴房,至于手铐,是臣怕他私自逃走,不得已而为之。”秦奕从口袋里拿出昨夜的香灰,倒了一些在桌上,“五殿下,你看,这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原料产自塞外的迷魂香,臣可不会随便冤枉他人,况且这薛苓还是您身边的人,臣若不是有证据,也不会那样轻易的把人带回来。” 秦奕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拎着个人进来,那人只穿着里衣,散着头发看不清脸,但明显是被人打了板子,鲜血顺着无力的双腿流到地上,形成两道血痕,侍卫将人直接摔在大厅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那人就像是昏死过去一般,紧闭双唇不发一声。 “清环!”薛苓扑上前去,整个人跪在地上,把清环扶了起来,“他们对你怎么样?除了打你板子,有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 清环无力地拽住薛苓的袖子,用指尖触碰了两下对方手腕渗出的鲜血,薛苓小声地告诉他自己没事,于沉月帮他一起扶住了清环,想一起用力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可清环双腿发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于沉月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清环不要擅自出声,“没事的,我知道你没做过,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 “你还敢说没用刑?”严深看着清环身后一片血红,顿生一股寒意,“本王不管你在边疆是什么规矩,到了京城,在天子脚下,谁允许你在自己家里私自动刑,还把人伤成这样?你若真觉得他们有罪,大可以交给京城的衙门处置,到时候事情自会分明。” 严烁蹲下身,抬起清环的脸,对方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汗水洗去了大半,干裂的嘴唇也被自己咬破,整个人看上去好不可怜,“你是谁,和薛苓什么关系,昨晚发生了什么?” “奴家……清环,是玉华楼的哥儿……前夜……秦公子伤了我们楼里的人……咳咳……昨晚我才会和薛苓要的迷魂药……想教训他一下……”清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于沉月从怀里拿出帕子,细心地帮他擦拭,严烁看向秦奕,他本就因为此事对他不满,现在看到薛苓他们二人的情况,心里更是恼怒,“你不能单凭一个迷魂药就觉得他们预谋不轨,无论如何,今日本殿下一定要把他们带走。” “五弟。”严深拉住严烁,秦奕却突然谦卑起来,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清环,“殿下要带人走,臣无话可说,只是,薛苓能拿到塞外的东西,还与玉华楼这样地方的人关系亲密,只怕是不能再留在宫中当差,我听说,当时他进宫,是得了太后的赏识,还望殿下可以一视同仁,将此事禀报皇上和太后。” 第43章 教训 “你这是在威胁本殿下吗!”严烁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 他指了指秦奕,眼里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他是皇子,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刚刚得到一些兵权的小将军,居然敢和他这么说话,“你以为我不敢告诉父皇他们吗?你作为臣子, 在玉华楼这种地方与他们的人发生矛盾, 听清环所说还蓄意伤人, 你觉得父皇会饶了你?你一样要受罚!” “不要, 五殿下,求您了……”薛苓朝着严烁和严深叩头,他深知, 若此事闹大, 父亲的职位不保,就连刚刚入职太医院的几位兄长和家中未曾出嫁的姐姐都会受自己的牵连,“是薛某的错,与家里人无关, 我可以不留在宫中,但求您不要告诉皇上和太后, 我求求您……” “不是他的错, 殿下, 王爷, 是清环冲动, 是我的错, 就算把我打死我都心甘情愿, 你们放过小苓儿吧, 求求你们了……”清环也挪动着疼痛的身子, 转向他们,和薛苓一样不停的磕头,于沉月心软,拉着他们两个人直摇头,严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更是看不得的,他拉过严烁,小声地对他耳语道,“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好,弟妹不是还等着你带人回去吗?若真如此,把薛苓赶出宫,你怎么向他交差?他还怀着孩子,受不了刺激。” 严烁知道严深说得对,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即使秦奕真的受到惩罚,薛苓也脱不了干系,不能全身而退,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问道,“那秦小将军,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呢?” 秦奕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若是王妃愿意同我单独聊一聊,臣倒是可以考虑让殿下把人带走。” “你休想。”严深当然不会同意,于沉月却点点头,走到严深的身边安抚道,“没事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好吧,知道你救人心切,我就在外面等你,小心一点。” 于沉月跟在秦奕的后面,随他进了里屋,秦奕让他坐下,可于沉月不愿,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子靠在门上,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独处。”秦奕往前走了几步,想拉近双方的距离,于沉月侧过身子,和十八岁那年一样,不愿意与他亲近半分,秦奕看他这个样子,发出一声冷笑,“也不知道那个王爷喜欢你什么,一个哥儿这么不解风情,无趣的很。” “我和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之前于沉月还因为会顾及他的一点颜面,但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请你放尊重些,你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了,该知道些分寸。” “是啊,你说得对。”秦奕的眼里露出一丝贪婪,他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今天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正好,我也嫌她碍事,这样吧,求我。” “你说什么?”于沉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秦奕看着他这副样子笑了两声,接着重复道,“求我,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了他们,怎么样?”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于沉月盯着他,眼里竟露出几分怜悯与同情,他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你真的疯了,秦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癫狂?” “癫狂?沉月,若你当年能听我的话,乖乖成为我的人,就不会有今天了。”秦奕站起身,于沉月没有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迅速地打开门,将人关在了屋内,严深站在门外的角落里,见人出来立刻上前抱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只可惜,我们要换个方法救人了。”于沉月看向身后,秦奕居然没有直接冲出来,他用手抚着心口,小声地问道,“金珠带人来了吗?” “来了,严烁正在大厅里和秦将军聊着呢。”严深拉着于沉月往大厅里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砸东西的声音,严深用手捂住于沉月的耳朵,让他别听,于沉月却笑着放下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害怕秦奕了。 “王爷,王妃,小儿鲁莽,还望恕罪。”秦将军见他们完好无缺的出来,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回来的及时,秦奕还没有闯下大祸,于是立刻跪在他们面前,为自己的儿子道歉,于沉月看着从小教自己武功的秦将军,急忙和严深一同拉起对方,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将军为国征战,保卫疆土,是北麟的功臣,至于秦奕……将军只要以后好好管教便可。”话虽这么说,但于沉月自己知道,秦奕性子别扭,以前又受尽了家里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求什么得什么,早就被惯坏了,是再也教不好了。 薛苓扶着清环一步步走出秦府的大门,说什么不愿意直接回宫,铁了心一定要先送清环回玉华楼,严烁看着清环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能多说什么,便和薛苓一起将人搬上了马车,还派人按照薛苓的要求,立刻回薛家去取需要用到的药材,“二哥二嫂,多谢。”他的话一向不多,但和韩秋殊一样,不喜欢欠人情,这次的事,是于沉月让金珠去请回的秦将军,他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放心,绝不和你客气。”严深朝他挥手告别,于沉月则回身看向府内,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皮甲的人跑了出来,“月哥,好久不见。”眼前的人身形健硕,脸上却还带着些孩童的稚嫩,严深看对方拉住于沉月的袖子,好像很熟的样子,脸上有些不解,于沉月帮对方擦了擦头上的汗,无奈地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不过确实是长大了,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不然你父亲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爹一向最惯哥哥了,都把他惯坏了……”少年说起秦奕,不免有些伤感,“月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当年你为了帮我和他争吵,他也不会纠缠和欺负你这么多年……” “与你无关,小恬你不要自责。”于沉月安慰道,“他一向看不起哥儿,你是他亲兄弟,他还那样对你,如今你只要在军营里听你爹的话好好做事就行,不用管他。”说完,于沉月将人拉到严深的面前介绍起来,“王爷,这是秦恬,秦奕的兄弟,是个哥儿,刚进军营不久,这次若不是他骑马加急去找秦将军,可就来不及救人了。” “原来如此,多谢。”严深朝他点点头,看见于沉月手上残留着血渍,便从自家的马车上取下水壶,将水倒在帕子上帮于沉月擦手,“手上还留着血,赶紧擦一擦。” “没关系的,一点点而已。”于沉月不好意思地看向身边的秦恬,秦恬笑着打趣道,“果然,月哥找了个好人家,幸好没成为我嫂子。” “小恬,你错了,他不过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娶我的。”于沉月想起秦奕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因为他是个不会付出真心的人。” “逆子,你是不是真疯了?皇子你也敢得罪!”秦将军一脚揣在秦奕的背上,秦奕跪在地上,低着头咳了一声,秦将军见他这样,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棍子就要打,“我怎么教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秦奕抬起头,脸上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当年在塞外,你非要带我回来,母亲以死相逼,不是也阻止不了你?” “你……”说起秦奕的母亲,秦将军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的母亲,当年在塞外,与那样的异族女子发生感情,还生下了拥有外族血统的秦奕,但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流落塞外,于是他决定把孩子带回北麟,可异族的女子他却不能名正言顺的给一个身份。 “别带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别带走他……”他到现在都记得,对方自尽之前最后的样子,那样充满恨意的眼神,他没想到那样柔弱的女子会夺过他腰间的佩刀,为了自己的孩子想拼死一搏,可终究是败了,他在外多年,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靠种药材为生的弱女子,他想把人扶起来,想再好好谈谈,可她就像山崖上随风摇曳的野花,用那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你杀死了我的娘亲。”秦奕抬起头,那眼神就和当年的女子一模一样,“你也是个骗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所以你就像我一样,在塞外找了个女人,还让她有了孩子?”秦将军闭上眼,他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眼神,一瞬间,他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棍子随意扔在地上,背过身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娘绝不会希望你成为现在这副模样,如今我知道,那个女人身体不好,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在塞外,可怜我那未出生的孙儿,在他娘亲的肚子里才几个月,你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罢了,我已经派人接那女人回北麟,也通知你母亲尽快从娘家回来,等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们来养,不需要你这个父亲。” 秦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双手,秦将军径直走出了门,和身旁的侍卫吩咐道,“找人看着他,跪满一个时辰才能起来。还有最近军营里的事务都交给恬儿,不允许他再插手,你们也不允许再听他的调遣,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44章 恳求 回了王府, 于沉月的心还是悬在那里,他很想去玉华楼看一下清环的情况,但是那儿毕竟是烟花之地, 恐怕严深不会答应,晚膳的时候,他好几次主动提起, 但话说了一半又自己咽了回去。 “吃完饭想不想出去消消食?”严深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主动抛出话, “顺便去看一下清环, 看看他伤势如何?” “真的?”于沉月激动地丢下筷子,看着严深脸上的笑容,发现自己失态, 窘迫地低下了头, “阿深你不会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我去吗?” “不会。”严深帮他加了块排骨, “他们也是人,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既然月儿担心他, 把他当朋友,那去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 又将剥好虾肉的碗递到对方面前, “看你欲言又止好几次, 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思, 先把饭吃完, 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于沉月咬了口排骨, 严深摇摇头, 帮他再添了碗汤, “我想, 若是我在场,你们一定不方便说话,一会儿送你到了玉华楼,我就把马车停在一边等你。” 今夜难得玉华楼没有开张做生意,连屋檐上的灯笼都熄灭了,于沉月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用力地敲了两下,里面出来个穿着朴素,斯斯文文的男子,于沉月记得,上次他来得时候见过,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在一楼柜台前招呼的。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开门。”那人一边说,一边回头朝门缝里面望去,“估计我们这儿好几日都不会做生意了,公子还是去别处的好。” “我是来看清环的,我是他朋友。”于沉月礼貌地露出微笑,那人听了这话,直直地盯着他,看上去有些不信,接着低声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砰的一下关上门,于沉月凑近了些,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脚步声变响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门开了半扇,华妈妈红着双眼,沙哑着声音招呼他进来,“是于公子对吧,上回多有得罪,是妈妈我有眼无珠,没能好好招待你,这次清环和小苓儿的事情,听他们说多亏了你的帮助,快进来吧,他在楼上。” “妈妈别这么说,上次是我鲁莽才对。”于沉月跟在对方的后面,上楼来到了清环的房间门口,华妈妈先是拦住了他,自己伸出手又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我可怜的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血肉模糊的……看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现在也不管什么会不会留疤了……只要以后能正常走路我就谢天谢地了……” “妈妈你别哭,清环不会有事的,薛苓怎么说?”于沉月从怀里拿出帕子,华妈妈摆摆手不肯接下他的东西,自己掏出了一块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脸,“小苓儿说还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况,还说人要静养,最好能让清环搬出去住,我这几天已经开始忙着找宅子了……虽说是干这行的,但到底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放在心里,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别担心,这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找清环的麻烦,对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清环只说是对方弄伤了楼里的哥儿,真有此事?”他知道秦奕干得出这种事,特别是烟花之地的哥儿,肯定是伺候的人哪里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有了不顺心的地方,所以才会找借口打骂。 “你说小幺?唉,说来也是个苦命的,前天夜里是他头回伺候人,你说,第一次总有些拘谨和不适应,更何况是哥儿,身子本来就硬,谁能想到被那家伙捆着身子塞着嘴,用鞭子打的满身是血,连喊都喊不出,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的时候,那布条和绳子还在他的身上,真的是……” 华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抽泣起来,今日她未施粉黛,整个人憔悴不堪,身形晃荡,要不是于沉月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已经要栽倒下去,于沉月赶紧喊楼下的男子上来,让他帮忙把人扶回了房间,他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推开了清环的屋门。 “于公子?不,应该叫王……”清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于沉月连忙过去阻止,清环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脸上露出些歉意,“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情麻烦您和王爷了,明明上次元宵节就已经……清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用不着,我和王爷都不需要你的回报。”于沉月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关切地询问道,“可好些了?本想给你带些吃的,但不知道你要忌口些什么,这次就没带,等下你同我说,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带给你吃。” “不用了,清环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让王妃带东西给我吃?”清环苦笑了两声,想起之前自己不知好歹,自己这样流落烟花的人,还带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哥儿去逛街,真是太没脸了,而于沉月则拿起一旁的头绳,亲自帮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发髻,“不要这么说,我和王爷都不是看中身份的人,今日我来看你,王爷也是同意的,实不相瞒,他正待在你们楼旁边的马车里休息,他是个随和的人,我也是,以后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于公子就好。”说着,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伏在清环的耳边,“还要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不然我出门会很不方便。” “一定。”清环点点头,看着毫不顾忌地坐在自己身边的于沉月,眼眶一热,他搓了搓鼻子,不希望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想起今天回来的时候,楼里的人都哭得泣不成声,他不想再哭出声来,引得旁人感伤。 “清环哥哥,你怎么样了!”突然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于沉月立刻站起身,只见对方直接跪在了清环的床边,他散着头发,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的身子颤抖着,紧紧握住清环的双手,“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会伺候人的话,就不会害得你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小幺,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他们照顾好你吗?你还发着热,快起来啊!”清环想用力把人扶起来,可他疼得厉害,怎么都使不上劲,于沉月帮忙拉起对方,这才发现,原来就是元宵节那晚,清环带在身边的人。 看着对方那张瘦弱的,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严深第一次见到自己那晚,自己是不是也这样狼狈?想到这些,不由地多生出几分怜悯,他扶着人坐在一边,按照清环的吩咐从柜子里拿出衣裳披在对方的身上,无意间看见对方手臂上的鞭痕,心里更加难过,出声安慰道,“小幺,没事的,清环休息些日子就能好了,不要太担心。” “这是于公子,若不是他,我可就回不来了。”清环趁着小幺愣神,赶紧向对方介绍起来,他看着小幺那张稚嫩的脸,虽然很唐突,但还是咬咬牙向于沉月求道,“于公子,可不可以求您帮个忙,这孩子可怜,从小没了父母,一直颠沛流离,从一家卖到另一家,又受了那样的苦……不知道于公子能不能发发善心,把人赎出去,带回府里给口饭吃。” “哥哥……我不走……我来了玉华楼就是这儿的人……我哪也不去……”小幺忍不住喊了起来,清环撇过头去,厉声说道,“你闭嘴!你懂什么,前夜那个混账把你打成那样,血肉模糊的,就算不留疤,你以后还能和我们一样接客吗?你心里过得去吗?于公子,钱不用你出,我这儿还有些体己,再和妈妈说两句软话,够赎他出去的了,他还小,还有希望,不像我们……我们这样残花败柳的身子,一辈子注定就是干这行了,也没什么其他的出路……算我求求您,您就当府里多养个小猫小狗的,让他学点本事,饿不死就成。” 清环说完,撑着身子爬下床,于沉月吓了一跳,想过去扶起他,清环冲他摇头,然后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实木的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震得于沉月浑身都在颤抖,“求您了,带他走吧。” “你……你先起来……我……”于沉月哽咽着,和满脸清泪的小幺一起把人扶回了床上,他侧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不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问一问他。” 外面下起了小雨,严深看大门开了,便撑着伞走了过去,于沉月见他过来,红着眼扑进他的怀里,“阿深……” “怎么了?怎么哭了?莫不是清环他有什么不好?”严深紧张地抱住对方的腰,于沉月摇了摇头,他知道王府招人的规矩,家世不清白的人是进不去的,像他们这种身份,若是被宫里的人查出来,只怕难以说清,他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严深说了个清楚,他知道为难,但还是试探地问道,“你看,有可能……把人留在府里吗?” “确实有几分困难。”严深帮他擦了擦泪水,轻声说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不能留在王府,留在别处不就行了,前些日子莫其康和我抱怨,说身边伺候的人不够细心,想再找些人,我想着是个机会,把人放在莫家岂不是正好?” “真的,那太好了。”于沉月回身朝楼上张望,发现小幺正靠在窗边看他们,被发现后便急匆匆地关上了窗,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抱着严深的手,严深顺着他的目光朝楼上看去,发现窗户关着,便亲昵地刮了一下于沉月的鼻梁,“去吧,把事情处理好,我在这儿等你。” 第45章 办妥 回到楼内, 于沉月向他们表明了态度,若小幺真的肯走,他们会给他找一个好的去处, “赎身的钱,我去和华妈妈说一说,你就不要出钱了, 那些钱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 要自己留着。” 于沉月俯下身拍了拍清环的手背, 让他放心, 小幺拽着清环的衣角,咬着唇不出声,不停地摇着头, 清环看他这样, 狠心地扳开他的手,将头转到一边,“小废物,你不是干这行的料, 能逃出去还不快跑!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清环……”于沉月看着小幺失神的样子,示意清环别再说了, 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让小幺走得痛快, 才说这种话, 但终究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这样的感情, 哪里是几句伤人的话就能冲淡的, “小幺, 你先回自己的屋里去。”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幺的额头, 发现他还没完全退热, 便将对方身上的衣裳裹紧了些,“你还病着,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事都是后话,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 小幺怯怯地朝他说了声谢,然后将清环的衣裳取下,叠好后放在桌上,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见人走了,清环又转过身来,盯着人离开的方面出神,“他像个小猫似的,一看就好欺负,于公子您不知道,有些客人就喜欢欺负他这样的,唉,那晚他也是……那混蛋非要玩些过分的,他不同意,又不会说些委婉的话,才会被打成那样……” “他虽然年轻,但我想他是懂的,是明白你的苦心的。”于沉月让清环好好休息,自己则独自去找了华妈妈,听到他想帮小幺赎身,华妈妈没有一丝惊讶,反倒是觉得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是清环和你说的。”华妈妈喝了口茶,继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是他向你求的,对吗?”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看穿,于沉月将本来准备好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有些紧张地说道,“妈妈……其实……” “你把人带走吧。”她打断了于沉月的话,从身上抽出小幺的卖身契,就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在今天和她商量一般,连卖身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要钱了,我不缺这点银子,是我的错,没教会他什么,要是真把人教好了,他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于沉月小心地接过对方递来的卖身契,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华妈妈帮他倒了杯茶,坐在他的对面接着说道,“其实,我楼里的不少小家伙们都存够了钱,都可以出去,但你也知道,女子和哥儿没有家里的依靠,又是做这一行的,我这楼里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连那些招工的告示都看不懂,出去了能干些什么呢?就算有活干,要是被人认出来,知道了之前的事,肯定会被人说闲话,被人在背后议论,所以,他们索性就不走了,大家都是可怜人,聚在一起能互相取个暖。”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幺的。”于沉月接过茶杯,朝她郑重承诺,华妈妈看他一脸严肃,反而笑了出来,“你?你也比他大不了多少,能帮他找个地方,让他不愁吃喝已经很好了,他出去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总靠别人是不行的。”她拿出帕子朝于沉月挥了两下,告诉他等人过两日病好了,就让薛苓通知他来拿人,“放心,不会让人跑了的。” 于沉月回到马车上,将头靠在严深的肩上,他从小生活在京城,这么多年只见过城里的繁华,即使于府落魄了,他识字,懂道理,出去抄书别人听了他的谈吐也会对他高看几分,从来没想过,在这盛世景象之下,所呈现的远远比他在书里读过的还要真实可怕。他同情他们的命运,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改变这一切,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让他不由地抱紧了严深的胳膊。 “怎么了?”严深握住他的手,出声问道,“你看上去很累,是事情有什么变故吗?” “没有,只是……”于沉月抬起头,一双眸子里藏着难以诉说的情愫,“阿深……你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或者我嫁的人不是你,我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严深想起原书中对方的结局,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觉得有些诧异,“出了什么事?谁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于沉月看严深这样的反应,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便笑着宽慰道,“我只是说如果……你知道的,我爹虽然是被冤枉的……但我到底还是罪臣的孩子,如果你没有来到我的身边,我是不是还会和金珠一起留在于府,或者被其他人收了做妾,更有可能,当时就跟爹爹一起被流放……” “不要胡说。”严深抱紧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没有如果,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父亲事情也有了眉目,而且我们成亲都半年了,说不定过几个月孩子都有了,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不要再想这些不存在的事情了好吗?” “嗯……好。”于沉月拍了拍对方的背,享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听你的,我不想这些了。” 几天后,严深和于沉月去接人,看到的是穿着朴素,卸去妆容的小幺,他手里拎着个包裹,小小的一个,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我把唯一的一点儿首饰和衣裳都给他们了……妈妈说,在外穿着不合适……换了些等价的银子给我……” “别害怕,跟我们走吧。”于沉月将人带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玉华楼的人都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小幺离去,一门之隔,人与人就差之千里。 “等到了那儿,别人若问你的家世,你就说是我的远方亲戚,过来投奔我的。”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帮他整理了下衣裳,“以后你可不能再叫小幺了,听薛苓说你从小不知道姓甚名谁,你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姓于,我想了想,云兴是个好名字,以后你就叫于云兴好不好?” “好……”小幺说着就要哭,他已经从清环那里知道了于沉月他们的身份,没想到对方不嫌弃自己,还愿意给他取名字,于沉月拿出帕子帮他擦泪,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吸着鼻子道谢,“谢谢哥哥,以后我就是有姓有名的人了……” 到了莫家,莫其康和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严深,见车来了,便热情的迎了上去,伸手掀开了帘子,脑袋直往里钻,“那小家伙在哪儿呢?让我看一眼!” 严深看着那颗乱动的脑袋,抄起马车上的软垫就打了过去,“你小心把人吓着。”莫其康直接迎面挨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缩了回去,于沉月牵着小幺,也就是现在的于云兴的手下了车,让他过去给对方看一眼,莫其康在眼前乖巧瘦弱的人身边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十八了?真的假的?看上去不像啊,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我十七岁的外甥小一大圈。” “你外甥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能比吗?”严深不客气地给了对方一下,莫其康假装疼得叫了一声,吓得于云兴身子颤了一下,躲到了于沉月的身后。 “倒是个胆小的,没事,进了莫家以后就好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们带来的人自然不能做那些苦差事,我四哥家的小哥儿正好到了读书的年纪,身边缺个人伺候笔墨,让他陪着怎么样?正好跟着一起学。” “那太好了。”听到可以读书习字,于沉月连忙帮着答应下来,“以后云兴就麻烦舅舅你多照看着了。” “小事。”莫其康笑着拍了拍于云兴的肩,紧接着从地下捡起块小石头,朝着后面扔了出去,“滚出来臭小子,都看见你了,这么没规矩,看我怎么向三姐告状。” “舅舅,在外人面前给我点面子。”看上去和严深他们比稍显稚嫩的男子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朝严深他们行礼,“大哥大嫂好。”说着,他绕过他们凑到于云兴的面前,仔细地观察起来,“我听到了,你叫于云兴对吧?以后进了莫家就是自己人,我叫莫啸成。” 莫其康的二姐没有嫁人,是招的上门女婿,对方是个读书人,进了莫家的门后才得了功名,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了,生的孩子也姓了莫。 “你……你好,少爷。”于云兴乖顺地朝他行了礼,莫啸成透过袖口隐约看见对方手腕上的印记,想看得清楚些,便抓起他的手,谁知于云兴害怕地大叫起来,于沉月立刻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安抚,“不好意思,他有些怕生。” 其实于云兴自从秦奕那件事发生后,就有些害怕男子的触碰,身上还有未消失的鞭痕,他刚刚被莫啸成抓起手,以为是被对方看到了手臂上的伤疤,所以才会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紧紧地拽住于沉月,浑身颤抖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是我不好……”莫啸成呆呆地看着对方,在于沉月的怀里缩成一团,好不可怜,“我就是想看清楚,看你是不是哥儿,我才……” “还不快滚回去,吓着人了吧。”莫其康没好气地轻踹了对方一脚,“以后他跟着你四弟,你小子少去打扰人家。” “什么?四弟才多大?要跟……也该跟着我啊……”莫啸成趁莫其康还没真动手,最后看了于沉月怀里的人一眼,然后逃也似得离开了。 第46章 洗冤 于云兴留在了莫家, 分别前,他依依不舍地抓着于沉月的手,“哥哥……我会好好的学……好好的干活……不会给你丢人的……” “我知道, 你没问题的。”于沉月放心地点了点头,“过些日子我来看你。” 回到车上,于沉月掀起帘子, 朝下面的人挥了挥手, 虽然只短短的相处了几日, 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随着马车疾驰而去,莫其康看向呆呆地站在自己身边的于云兴,带着他进了家门。 “刚才莫其康和我说, 父皇这些天都有召见他父亲进宫, 不知在谈些什么。”莫家没了兵权,现在军中的事情大部分都由秦家在管,这么多年也未有什么不妥,北麟帝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难道是对秦家不满,想将一部分的权利还给莫家不成? “莫老将军年事已高, 膝下的几个孩子虽然都有一身的武艺, 但自从收了兵权后, 就一直养在府里, 不仅从未上过沙场, 而且没有驻守过边疆一天, 军中的威望早就不比当年, 若就这样让秦家交出兵权, 恐怕很难服众。”于沉月说着打了个哈欠, 严深知道他这两日费心,便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在对方的身上,然后将人搂进了怀里,“别想这些了,睡一会儿吧。”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王府,严深怀里的人已然入了梦乡,严深自己也有些困倦,却突然听得一声嘶吼,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于沉月身子不稳在严深的怀里晃了两下,从梦中惊醒。 严深揉了两下太阳穴,先是查看了一下于沉月的情况,紧接着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只见一位陌生女子拦在马车前,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身上的衣服也很是破烂,裙角有些开裂,袖子上打着补丁。 “王爷。”她双膝跪地,看见严深从马车上走下来,突然哭出了声,“民女沉婧,曾经是宫中伺候李昭仪的宫女,锦丹姐姐当年的事,民女知道事情的真相。” 事关重大,严深在听完沉婧的讲述后,决定立刻带她进宫面圣,于沉月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严深明白他对这件事的重视,没有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北麟帝刚批完今日的奏折,赵喆就将话传到,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严深和于沉月带着个女人走了进来,“儿臣参见父皇。” “淮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北麟帝见严深和于沉月二人神情凝重,眯着眼问道,“什么事,说。” “父皇,请您看一眼这位女子。”严深让沉婧抬起头,北麟帝用手指了指,沉婧跪在地上,匍匐着往前挪动了两步,“你是?” “奴婢沉婧,曾经在李昭仪宫里当差。”沉婧耸着肩,不敢直起腰来,“两年前奴婢到了岁数,就出宫去了。” “既然出了宫,还回来作甚。” “奴婢……奴婢也不想……”沉婧俯下身,朝着北麟帝磕了个响头,再起身时,说话已经带了哭腔,“但是奴婢知道去年偷盗宝物的人不是于太傅,而且另有其人,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被人追杀,差点活不成了,所以……还望皇上为奴婢做主。” “去年的事,你前年就出了宫,怎么会知道?”北麟帝盯着地上的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说于太傅是被陷害的,那你告诉朕,幕后之人是谁?” “是秦将军的儿子秦奕,奴婢会知道,是因为秦奕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诬陷于太傅盗宝的宫女叫锦丹,当年秦奕为了骗她帮自己的忙,假意与她相好,因为秦奕远在边疆,所以二人一直书信往来,当时奴婢被罚去花房当差,锦丹常来,一来二去便相熟了,锦丹忙起来的时候,会让奴婢帮着送信,直到奴婢出宫前,她才把事情全都告诉了我,说是等她到了年纪出宫,就来找我,还说……说希望我同她一样,早遇良人。” 沉婧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了一阵,北麟帝示意她继续,她不敢违抗,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我们两个虽然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但我老家偏远,家中还有弟妹要养,便留在京城做工,与锦丹也未曾断了联系,每月一封信,从不间断,直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突然寄信给我,说秦奕这次回来,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开始不停地打听有关于太傅的事情,还逼着……逼着她刻意地接近对方,她不同意,秦奕便动手,还用她家里人来威胁,她没办法,只能从命。” “朕清楚的记得,于太傅说不认识她,看来秦小将军的计策没有成功。” “是的……所以,秦奕便换了个方法……他先是收买了当天的戏班,让他们特地挡在于太傅平日里走的那条路上,害得他不得不转过弯去,从库房的门口经过,接着让锦丹晚上在御花园里等他,那一晚,他说了很多的好话,说得锦丹迷了心窍,然后就告诉她,让她亥时三刻出宫……锦丹没有多想,按照他的吩咐去找了嬷嬷,只说是家里有事,非要现在出宫不可,甚至下跪来恳求,嬷嬷不忍心就同意了,给了她通行证,让她明早就要赶回。” 沉婧深吸一口气,想稍微缓和下情绪,结果呛了风咳嗽了两声,她摸着心口好一阵,才接着说道,“之后,她按照指示,在于府的后墙那边找到秦奕,此时对方已经将东西放进了于太傅的书房,接着,秦奕拉着她,开始威胁,说明日如果不能按照他的要求,陷害于太傅,就……就杀了她的家人,秦奕让她自己选,是死她一个,还是全家陪葬……锦丹没得选,所以……才会如此……” “捉贼拿脏,你有证据吗?锦丹已死,没有证据,单凭你一面之词,朕如何信你?”北麟帝没有因为沉婧的话而面露同情,反而是沉下了脸,沉婧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泛黄的布包裹着的物件,“在锦丹回宫之前,她特地来找了奴婢,将此物送到了奴婢的手上,她说……希望她死后,奴婢可以帮无辜之人沉冤得雪……” 赵喆接过沉婧手里的东西,递到北麟帝的手边,北麟帝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低沉着声音,和赵喆说道,“让秦奕速速进宫。” 秦奕来到书房,看见跪在地上的人的背影,并没有认出沉婧,直到走到身边,眼里才闪过一丝诧异,“臣,参见皇上。” 北麟帝看着他沉默不语,将手里的东西把玩了一番,秦奕拱着手低着头,看不见北麟帝的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臣不知,皇上叫臣来所为何事?” “秦奕,你也算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北麟帝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他面前,“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朕,都替你父亲寒心。” 秦奕看着地上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没想到沉婧还活着,还会再回到京城,回到宫中来告发他,他咽了咽口水,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臣不知……错在哪里……” “盗取宫中祭祀所用的玉器,并且嫁祸他人,杀害宫女,难道不算错吗?”北麟帝的声音突然提高,见帝王发怒,严深和于沉月一同跪了下来,北麟帝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你仔细看看,这是早年朕赏给你的黄玉扣,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出宫两年的小宫女手上!” 思绪回到最后和锦丹在御花园的那一晚,秦奕想起那天,锦丹抱着自己,手细细地摸着他的腰带,当时他根本没多想,皇上赏赐的东西太多,这枚黄玉扣根本不值一提,他根本不在乎锦丹,所以随手拿了件衣服和腰带就去找她了,谁能想到,竟然会成为他的罪证。 “皇上,臣真的不知……或许是哪日臣进宫的时候,与人相撞,碰掉了这黄玉扣,被不怀好意地人捡去了也说不定……”秦奕看向沉婧,他没想到自己的人失手了,明明接到信,说人已经解决,毫无后顾之忧,“皇上,秦家多年来忠心耿耿,臣跟着父亲,一直久居边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儿臣参见父皇。”北麟帝抬头望去,发现严烁带着人,竟然直接闯了进来,“请父皇恕儿臣鲁莽。”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北麟帝训斥起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严烁跪下身,朝着严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儿臣知道父皇此时因于太傅的事情烦恼,正巧,儿臣身边也有个人知道此事的真相。” “奴婢安秋,拜见皇上。”安秋的眼神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秦奕,仿佛是想把他盯出个洞,“皇上,奴婢是李昭仪的贴身宫女安秋,锦丹……其实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同母异父,所以宫里无人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经常会约在花房,所以,奴婢就知道了一切……” “是吗?那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吗?”安秋听到北麟帝这么说,伸出手指着秦奕,大声地吼着,“就是他!欺骗我妹妹的感情,还利用她,害死了她!” “胡说,你有何证据?”秦奕转头看向她,他竟不知锦丹还有个姐姐。安秋从怀里拿出一沓信件,哭着交给了赵喆,“皇上,这些是秦奕写给锦丹的信,虽然每次都只有寥寥几笔,但皇上明鉴,真的是他的笔迹。” 秦奕看着呈上去的东西,彻底慌了,他记得已经派人销毁了才是,“不可能,怎么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亲眼看着烧的,不可能还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没想到吧,锦丹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她把你的信临摹了好多遍,你烧的不过是锦丹的东西,真正的信她那晚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 听到安秋这么说,秦奕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输了,就如同现在地上那碎掉的黄玉扣一般,北麟帝命人将他扣押,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父皇,于太傅受此冤屈,不知可否,现在就命人接他回来,免受流放之苦。”严深说完,北麟帝点了点头,他看向于沉月,说道,“朕会立刻为太傅平反,并派人接他回京,与淮王妃团聚。” 第47章 看穿 在回去的路上, 于沉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整整一年,爹爹和他受尽了委屈, 如今终于沉冤得雪,严深抱着他,任由对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于太傅很快就会回来, 没事了, 已经真相大白了。”严深拿出帕子, 轻轻擦拭着对方眼角的泪水, “一会儿就到家了,让金珠他们看见你这样,又要担心了, 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傻瓜。”于沉月破涕为笑, 他的眼眶中还噙着泪水,那双明亮的眸子透过泪光,就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让人移不开眼, “你惯会哄我,若是被爹爹看见, 一定会怪我没规矩。” “怎么会呢?”严深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虽然他对于今天的事还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自己派人找了沉婧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 今日却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之前自己旁敲侧击了安秋好几次, 对方都不肯透露一点真相, 刚刚却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一天, 似乎发生了太多巧合的事情,但他现在看着于沉月的笑容,觉得这些事一点都不重要,“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没规矩才对。” “才不会呢……”于沉月小声地嘟囔了两句,接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搞清楚,安秋,才是真正偷走镯子的人对吗?为什么她要冤枉顺心呢?” “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说起这件事,严深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顺心被打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有办法轻易地拿到李昭仪的首饰,还不容易被发现,那自然要是贴身伺候、可以随意进出的宫女才行,过了几日李昭仪被罚,我就更加确信,是她身边的人所做,想来安秋是不满李昭仪许久,想给她一个教训,结果第一次不太顺利,结果不小心冤枉了顺心,看她被打的那么可怜,所以才有第二次。” 严深说到这里,拍了两下于沉月的手背,“我特地调查过,安秋是大宫女,平日里会负责给李昭仪梳头更衣,伺候的时候自然要打开首饰盒,趁着这个机会随意拿走一个,是不是很难被人发现?只要她在李昭仪没发现之前,先一步装作发现东西被偷的样子,将自己从嫌疑人变成事件的发现者,就很难被人怀疑到她自己的身上,她亲自带头去搜,想把偷出来的东西随便放在那儿都可以,到时候就说是自己搜出来的不就行了。” 于沉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一次为什么会失败?” “我私下问过顺心,她说和自己一个屋子的宫女是个脾气暴的,安秋带人搜查的时候埋怨了几句,和她们发生了口角和推搡,安秋上去拦,估计就是在大家都关注他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最后被人在屋里发现,安秋当然不好承认,只能推给了顺心。”严深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不由地叹了口气,“顺心可怜,不曾想被冤枉,那李昭仪确实罚人太过,安秋跟了她那么久,居然因为对方梳头的时候弄疼了她,就当众罚她长跪,还威胁说若再有下次,就等明年她离宫的时候减少该给她的银子,安秋怎能不怀恨在心呢?” 他自己以前也是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每月的薪水拼命努力,如果他的老板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扣钱,他也会不高兴的。 从那天起,秦家就变天了,不仅收走了大部分兵权,连去大牢里探望秦奕的资格都没有,北麟帝的原话是,祭天在即,秦将军还是先忙好手上的事,不要分心为好。 “父皇明着拿祭天当幌子,实则是威胁,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的儿子就难活了。”严深牵着于沉月的手来到大牢前,小心地叮嘱道,“你想见他我不拦着,但还是那句话,要小心谨慎些。” 于沉月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小心,随后松开严深的手,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现在是白天,牢里昏暗无光,唯有墙上那小小的,竖着栏杆的窗口与外界相连,于沉月随着看守的侍卫一路向前,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外,侍卫帮他打开门,于沉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你去外面等着。” 侍卫拿着银子离开,于沉月一步一步,踩着散在地上的草席走了进来,眼前的秦奕早就没了以前的神气,他被废了武功,被铁链拴在墙上,还日日被喂食软筋散,如今,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见面。”于沉月看着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我上一次来这儿,还是皇上开恩,在爹爹被流放前许我同他道别。” “所以,你现在是来取笑我的?”秦奕抬起头,脸上露出不服气的嘲弄,“看到我这副模样,你的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我告诉你,我秦奕,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于沉月并没有被他激怒,他冷静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从小到大都是……” “因为你贱!”秦奕四肢的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阵阵响声,他撑起身体,想靠近对方,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像野兽一样低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作对?于沉月,你就是贱!小时候我欺负秦恬你非要帮他出头,大了些以为自己能山鸡变凤凰,想进宫当淮王的伴读,冠笄礼后你父亲拒绝了我,然后不知廉耻地去求自己所教的三皇子,想把你配给他,笑话,他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当时我能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可惜,是我输了,棋差一着。” 秦奕盯着他,突然自己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牢房,让外面看守的人都听到,“不对,不是一着,我根本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淮王的人,也不知你给他下了什么蛊,灌了什么迷汤,他那么喜欢你,会为你拼命找出真相。” 于沉月一言不发,淡淡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再次惹恼了秦奕,他挑起双眉,往于沉月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可惜,真可惜,当年我心软,把你从水里救了上来……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那几日你在宫里,我也正好日日同父亲入宫,便在早些时候花了点银子,买通了跟着你的太监,命他把你带到水边,你那时候站在那儿,我藏在假山后面,把手中的石头轻轻往外一弹,打在你的后脚筋上,你就腿一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我看着你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我想着,若你真的死了,就不好玩了,所以我假装经过,把你救了上来,当时你浑身湿透,往外不停干呕的样子,现在想想我还是会好笑。” “果然是你。”于沉月闭上眼,他曾经也想过,为什么跟着自己的太监会不见,为什么秦奕会突然出现,原来都不是巧合,“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还非要娶我?甚至还想逼迫我?” “因为我对你有情……”秦奕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扭曲起来,他伸出右手,尽力想去触碰于沉月的衣角,“不过不是爱,我只是想看到你伤心难过,想看到你不高兴,想看到你服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必须是我的人!因为这样,你才会永远绝望……你知道吗?看到你以前脸上的那副神情,我有多开心……” “那现在,你开心吗?”于沉月看着眼前疯癫的人缓缓开口,“秦家因为你,被皇上降罪,你家里的人甚至不能来牢里看你,秦奕,你是疯了,但好在你没那么疯,你那么恨我,如果你被揭穿的那天任何冲动的行为,想来你自己也知道后果,株连九族,你家里的所有人都会陪葬。” “不对……”于沉月突然摇了摇头,“你根本不在意他们,你永远都是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不喜欢你,和你作对,你就要毁掉我,秦家每年回京都会进献宝物,去年你就是利用这个机会,以要将边疆的玉石雕刻为由,迟了些日子送宝入宫,在进入宝库的时候趁机偷走玉器,还利用无辜的锦丹……可怜,她临摹是一把好手,你让她仿造我爹爹的字迹,伪造二人来往的书信,没想到,最后你也被她骗了,让她得以保留下你的罪证……” 于沉月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走出牢房,他将门再次锁紧,隔着门和秦奕对视了一眼,“你肯定还妄想着,秦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那你可就错了,你犯的罪,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现在能活着和我说话,已是皇上开恩,秦家,能称之为将军的,也不止你一个。” 身后秦奕的吼声越来越小,于沉月走出牢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芒,用袖子遮了下眼睛,紧接着,严深就站在他面前,用身体帮他挡住了阳光,“谈完了?” “是啊,都结束了。”于沉月把头靠在严深的心口,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把人都赶走了?” “不是我干的,是快到换班的时辰了。”严深忍不住亲了两下对方的脸,然后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想亲你,所以给了点银子让他们提前一点离开而已。” “我就知道……”于沉月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他学着严深的样子,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当作回礼,然后主动拉起严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快走吧,一会儿换班的侍卫看见了不好。” 第48章 祭天 春日的清晨, 天是雾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寒意, 柔和的点点晨光穿过薄雾,洒在京城的长街上,祭天的队伍迎着这晨光, 朝着西郊祭祀的天坛方向, 浩浩荡荡地走去。 “今天居然要起这么早。”严深在车里伸了个懒腰, 晃了两下冕服的带子, 今日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一同前往,连服饰都是特制的玄衣纁裳, 帝王的冕服则更加不同, 除去只有北麟帝才能使用的龙纹,两只衣袖和下摆都绣满了日月星辰,无不彰显着尊贵。 “没想到祭天之前还要吃素,感觉带子都松了。”祭天之前, 所有参见的人都需斋戒三日,严深虽不说什么, 但他从没到这个世界之前, 就没有吃纯素的习惯, 所以难免觉得有些清淡, “月儿, 回去之后吃暖锅怎么样?让厨房里的人多准备些肉。” “适量就行, 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于沉月让他站起身, 自己亲自帮他解开带子, 再重新系好, “是你最近太忙才会如此,爹爹要回来,你特地找人修缮于府,以前只是修了我的屋子,如今是全部,自然累些,其实你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着都觉得辛苦,如今都快完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 “好,都依你。”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扶着人坐下,“我知道你劝了我很多次,但我想和岳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个好印象,不希望他不喜欢我。” “不会的……”严深其实一直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于沉月的私事,于太傅送来的信件,他从来没有私自拆开过,于沉月不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地过问,其实于太傅的信里总是会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严深的放心,有时候于沉月看了都忍不住发笑,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爹爹真的很喜欢你,相信我。” 严烁的马车上,韩秋殊吃光了一整盒素饼,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又放下好几次,终是认清了事实——他带的东西都被他自己吃光了。 “我好饿。”韩秋殊摸着有些圆滚的肚子,瞪了一眼严烁,“孩子也饿。” “等回了宫就好,暂且忍一忍。”严烁抚上韩秋殊的手,眼神变得柔软起来,跟着一起摸了两下对方的肚子,“之前什么都吃不下,瘦成那样,这几日斋戒,你倒开始有了食欲。” “我也不想这样!”韩秋殊没好气地蹬了两下小腿,因为怀孕的缘故,动作有些笨拙,“二哥的事情和那老东西没关系,害得我没能抓到他的把柄,我就已经够生气的了,现在还要斋戒,今晚再吃不到荤腥我就要疯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韩丞相虽然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但官场上的正事,他办的都还算公正,你若真的想扳倒他,我们可以另想办法,至于荤腥,这点小事我今晚还是能办妥的。”韩秋殊听见严烁这么说,便不再闹腾,他当然知道不可心急,自己怀着孩子不方便,严烁帮了他很多,他撑着身子又靠近了对方一点,靠在对方的身上,“知道你辛苦……我最近火气大,还老是找借口拿你出气,真的很不好意思……” “真的只是最近吗?”严烁低头问道,韩秋殊心虚地侧过脸去,“你一进宫就开始欺负我,我可是忍到了现在。” “我哪有?是你老是惹我生气。”韩秋殊嘴上不饶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自顾自地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哈了个哈欠后闭上眼睛,自然地把严烁当成睡觉的垫子倚着,“好累,天不亮就起床结果还吃不饱,要是二嫂怀孕,你二哥就绝对不会让他这样累着。” 严烁听了,眉头不免皱了起来,将手伸到韩秋殊的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我待你不好?说得好像你和二哥二嫂的关系很好似的。” 韩秋殊抬起头,看着严烁的脸,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他想把笑声藏在袖子里,可声音还是从指尖,从袖口漏了出来,“你吃醋?吃你二哥的醋?原来你也会吃醋,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要再对我好点,你让我满意了,我自然就不会再提别人。” 严烁意识到自己失态,可嘴上不饶人,他扭过头不看在自己怀里笑得发颤的人,一抹红爬上他的耳根,“胡说什么,是你困了才会有这种错觉,你……你熬不住就先睡一会儿,反正还有一段路……” 韩秋殊看他这样,起了玩心,说什么都不肯睡,非要盯着他看,严烁咬着牙,想放两句狠话,可无奈自己对着韩秋殊怎么都说不出,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他听自己的话才对,结果自从进了宫,自己反而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天坛外,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步行过去以表虔诚,严深他们走在队伍的前列,看着最前面自己父皇的背影,一步步走到天坛中央,再一步步迈上高台,祭祀官跪在台上等候,祭天所用的祭品早已准备完善,整齐地摆放在祭台之上。 “跪——”随着祭祀官的高呼,北麟帝跪下双膝,向着上天参拜敬香,高台下的众人跟随着他们的君主跪下了身,敬香完毕,北麟帝并未让人搀扶,独自站起身,回到台下,将太监手里捧着的玉器端起,一个人再一次走上高台。 北麟帝再次跪下身子,将手里的玉器高高举过头顶,祭祀官跪着将它们同祭品一样放置在祭台之上,把准备好的酒送到北麟帝的手上,他接过酒杯,将酒洒在天台上,台下陪祭的皇子、群臣,都低着头,随着祭祀官的话,和北麟帝一起三跪九叩,敬献苍天,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最后,北麟帝站起身,看着准备好的祭品全部被送进火炉之中,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被烧成灰烬,意味着这些被神灵带回天上享用,他作为帝王的愿望将会实现。 回去的路上,北麟帝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身边的赵喆说着午后的事宜,突然,寒光乍现,他的身体向后仰去,伸手抓住了飞来的物什,北麟帝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睁开眼,发现是一支箭。 赵喆看了一眼皇帝手里的东西,又看向帘子上被捅破的洞,一向谨慎的他惊出一身冷汗,大喊道,“有刺客!”本来安静的队伍因为这句话瞬间大乱,北麟帝的马车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他面带寒意,当着赵喆的面缓缓抬起一只手,“抓人,朕要活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严深下意识伸手拉住身边的于沉月,将人护在身后,文昌和文寿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围了上来,护在马车的左右。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想,自己居然改变了这么多书中的情节?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想掀开帘子,寻找一些线索,但一只箭冲破了防守,直接飞进了车内,插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严深知道事态越发严重起来,他从身后的箱子里抽出剑,仔细叮嘱着身边的人,“现在我要去父皇那边,月儿,你小心地躲在这里,我让文昌他们上来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 “阿深,别……”于沉月拽住对方的衣袖,他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知道对方是非去不可,自己留不住他,于沉月红着眼眶,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你……你去吧……小心些,不要受伤。” “你放心。”严深摸了摸腰间的香囊,“你忘了?上次给我的平安符,我可是还带在身上的。” 马车外,乱箭纷飞,严深未穿甲胄,提着剑朝北麟帝的马车奔去,严泓也恰好在同一时候赶到,他们掀开门,看见北麟帝端坐在正中,没有丝毫的害怕,脚步躺着一支被掰成两半的箭。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严深和严泓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忘记规矩,严泓见皇帝脸色未变,小心地说道,“五弟和儿臣说,弟妹怀着孩子,不能及时赶来救驾,还望父皇恕罪。” “无妨,老二老三,坐。”北麟帝让他们同坐,二人不解地面面相觑,北麟帝看着他们的模样,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你们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和老五一样,护住自己的身边人就行,朕还没有无用到需要自己的儿子来舍命相救。” 严深坐在北麟帝的身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紧,他听见外面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小,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皇上,刺客已经抓到。”赵喆隔着帘子说道,“虽然死了两个,但其他的人均已活捉。各宫妃嫔、皇子公主、各位官员,都没有受伤。” “嗯。”北麟帝发出满意的笑声,眼神飘到身边的两个儿子身上,“听到了?还不回自己的马车?” 于沉月站在外面,看见严深朝他走来,自己心急先一步冲了上去,“阿……王爷,您没事吧?”他想抱住对方,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于沉月摇摇头,严深知道在外有诸多不便,他的眼睛看向身后,发现侍卫们正押着几名刺客经过,想来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马车上最好,之前在府里,严深都是让于沉月先上马车,但按照规矩,其实是王爷为尊,凡事都应该是他为先,他上了马车,弯下腰想伸手把于沉月拉上来,谁知身后其中一名刺客突然暴起,抽出腰间藏好的匕首,朝严深的方向扔了过去。 “不要!”于沉月一只脚刚踏上马车,人还没站稳,看着严深背后飞来的匕首,用尽全力推开了对方,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小腹传来一阵巨痛,身体一下子动弹不得,直接摔了下去。 第49章 受伤 好疼。 于沉月眼前的景象越发的模糊,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他的手不自主地动了两下,耳边传来严深的呼喊, 对方抱着他,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月儿, 月儿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我……没……没事……”困意袭来, 于沉月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只能好好地睡一觉,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现在好想摸一下严深的脸,可刚伸出手, 就被对方死死地攥住, “你在……抖……”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严深的恐惧,“别……怕……” “傻瓜,为什么……”严深移开视线, 不愿去看那把插在对方小腹上的匕首,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安慰怀里的人, “我不怕, 太医马上就会为你医治, 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沉月!”吕琳琅不顾形象地冲了过来, 哭着跪在地上, 严泓蹲下身搂住她的肩膀, 才能稳住对方的身形, “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 怎么会……” “没……你别……”于沉月看着自己的好友哭得梨花带雨,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让对方放心,结果身子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别哭……” “二哥二嫂。”严烁带着薛太医赶来,韩秋殊怀着孩子看不得血,他劝了好久才阻止对方擅自跑来,“此处离城不远,父皇已经下旨宫里剩下的太医全部赶去王府,他让你们立刻回去。” “王爷。”薛太医提着药箱跪在严深的面前,简单观察了一下于沉月的伤势,“微臣还请王爷先将王妃抱上马车,尽快回王府医治,把匕首拔出来要紧。” 严深朝身边的人点点头,将于沉月平稳地放在马车上,薛太医立刻拿出药粉进行止血,并仔细检查了一番对方小腹上的伤口,严深按照对方的吩咐,将马车上所有的软垫和衣服都拿了出来,围在于沉月的身边,他握着对方的手,虽然嘴上说着鼓励的话,但看着于沉月惨白的脸,他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 快马加鞭到了王府门口,几位太医早就等在那里,金珠和善荣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严深抱着于沉月下来的时候,和严深一样,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两个人顿时慌了手脚。 “王爷,公子怎么了?公子你别吓金珠……”金珠跪在床边,看到于沉月身上还插着匕首,差点就要哭得昏死过去,“公子,老爷快回来了,你不能有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今天……” “傻……你……别哭……”于沉月艰难地从嘴里冒出这几个字,然后用手指在严深的手心划了几下,严深红着双眼让金珠站起身,太医们仔细检查着于沉月的伤口,为首的薛太医谨慎地对严深说道,“王爷,微臣不敢隐瞒,匕首插得有些深,需要先拔出匕首,然后查看伤口,看是否需要缝合。” “缝合……你是说用针?”严深努力搓着于沉月变得有些冰冷的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里的医术到底能治疗到什么程度,即使是在他那个世界,这也是要做手术,送进手术室的大事,他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除了相信眼前的太医,他没有任何选择,“薛太医,我不懂这些,但我相信你们的医术,月儿不能再拖了。” 薛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麻药,化开后交给严深,严深端着碗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将药一点一点地喂进于沉月的嘴里,“别怕,月儿,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于沉月的头轻轻侧向对方,麻药起效的很快,薛太医不放心,还将参片放进他的口中,严深看着怀里的人闭上眼,薛太医用双手握住匕首,说道,“王爷,微臣要拔了。” 严深听到他的话,转头看向那把匕首,无声地张了张嘴,他害怕,怕血止不住,怕床上的人即使喝了麻药,也受不住疼,继而再出什么事,但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哑着嗓子说道,“拔吧。” 匕首拔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不听使唤地紧缩了一下,看着溅出的血,严深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他那么努力的想让于沉月快乐,不想他像原书里描写的那样,那么悲惨,那么无助,可现在,对方气若游丝地躺在自己面前,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握住对方的手,默默地陪在对方的身边。 “王爷,血虽然有些止不住,但好在没有伤及身体内部,微臣现在要帮王妃缝合伤口,止住他的血……”薛太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从药箱里拿出针线,将针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炙烤,严深看着对方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道,“薛太医,缝合之后……是不是只要等伤口愈合就行?月儿就会好起来?” “这……”薛太医拿着针的手顿了一下,看向于沉月的伤口,“王妃的伤口只要细心缝合,调理几日便会好起来。” “好,这样就好。”严深满脸担忧地看着薛太医缝针,明明不是自己动手,却还是急的满头大汗,薛太医到底是太医院的院令,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沉着冷静地完成了缝合,将药粉洒在伤处,紧接着用布裹好,做完这一切,他跪下身朝着还处于紧张之中的严深说道,“王爷,微臣已经帮王妃处理好伤口,之后的几日是关键,微臣恳请王爷能多……” “一切都听薛太医的。”严深打断了他的话,薛太医带着身边的人退到屋外,在院子里商量之后需要的药方,金珠又一次跪在床边,严深知道金珠陪了于沉月这么久,怕她受不住,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都是我不好,月儿,要是我能多注意一下身后,你就不会……”严深抚摸着于沉月的脸,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再将对方已经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醒来。 “阿深……”于沉月呢喃着,严深本就坐在床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凑到对方面前,“我在,月儿,我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于沉月缓缓睁开双眼,他看见严深仍旧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泪水顺着对方泛红的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伤口疼不疼?太医们已经去抓药了,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好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伤口还有点疼,但是可以忍受。”于沉月看着严深的脸,以前都是对方帮自己拭泪,如今倒是变了身份,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对方的眼角,然后点了两下对方的鼻尖,“别哭,你这样哭,让旁人笑话,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就想看着你。” “月儿,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才会让你受伤。”严深抹了两把眼泪,将身子又靠过去一些,仔细地观察着于沉月的神色,“我让厨房熬了清粥,等会儿喝一点,再吃了药,睡一会儿,你现在需要休息。” “知道了。”于沉月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没了力气,但他还是撑着精神,不想严深太担心自己,“可惜了,吃不上暖锅,好想吃肉呀。” “傻瓜……”严深颤抖着声音,眼泪再一次落下,“等你好了,想吃多少我都不会拦着……” 晚上,他和金珠两个人一起守着于沉月,严深一刻也不敢睡,时时注意着对方,生怕他有任何不妥,一开始,于沉月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到了后半夜,不知怎么的发起热来,烧得浑身滚烫。 严深立刻派人去请了太医,他先用沾满冷水的帕子先敷在于沉月的额头上,试图帮对方降温,金珠在于沉月的耳边喊了好几声,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严深的心坠入了谷底,他无力地看着太医们赶来,和白天时一样围在于沉月的身边。 “王爷,微臣刚刚检查了伤口的恢复情况,王妃只怕……”薛太医带着众人跪下,不敢去看严深的脸色,“只怕什么?”严深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阵寒意席卷全身,“说。” “王妃体弱……受了这样的伤,突发高热,微臣只怕王妃的身子会……会熬不住……” “熬不住?”严深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他自顾自地帮于沉月又换了块帕子,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说熬不住是什么意思?” “王爷,微臣会再开副药方,让王妃服下,相信王妃吉人天相,一定可以渡过难关。”太医们跪在地上,严深终于转过身来,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他们,质疑?愤怒?或者可以直接高呼一声,如果治不好王妃,就让你们陪葬?但这一切都不会让于沉月好起来不是吗?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 他平静地说着,太医们站起身,不敢有丝毫怠慢,新的药方写了出来,金珠肿着双眼去帮忙煎药,严深赶走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留在了于沉月的身边。 “月儿,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真的会结婚。”严深不知道床上的人能不能听见,但他还是靠近了对方,试图和他多说些话,“不对,按你们这儿的说法,叫成亲。老实说,我没办法把我以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因为除了我的名字,其他都不是我自己的……” 他哽咽着,强忍着泪水扯出一个笑容,“我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你就当可怜我……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第50章 梦境 于沉月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地, 不知道在哪儿,意识就像是海上的一叶小舟,随着浪花不知漂向了何方。 我在哪儿?他看向四周, 好奇怪,明明自己站在这里,周围的人就像看不到自己一般, 他朝着熟悉地巷口走去, 里面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 可是匾额去哪儿了?他迈进院子, 里面居然和严深没有来之前一样荒芜杂乱,他看见金珠坐在凳子上,一边哭一边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金珠?”他喊了两声, 发现对方真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站在对方的面前伸出手,发现居然穿过了对方的身体,“怎么会……”他还来不及惊讶,就看见金珠站起身, 嘴里接着说道,“什么破王爷, 看不起公子, 嫌弃公子是哥儿, 回京这么久都不愿意派人来看一眼……” 王爷?金珠是在说阿深?于沉月跟在金珠后面, 一起走回了房中, 他愣在原地, 因为屋子中, “自己”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咳嗽, 金珠连忙倒了杯水给“自己”, 于沉月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恍惚,为什么不一样? “公子,王爷去秋猎受了训斥,居然怪到你的头上,你这都快出嫁了,他都没过来关心过你一回……”金珠的语气很不忿,半躺在床上的“自己”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轻声劝道,“算了,金珠,不要太为我难过,等进了王府,你可千万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免得落人口舌。” 于沉月就这样站在他们身后,突然,眼前的场景变了,从破败的灰变成了炽热的红,他认出了自己的身影,“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床边,双手紧张地攥着衣摆,等着王爷进屋,于沉月坐到“自己”身边,盯着那摇曳的红烛,覆上他的手,“别怕。” 虽然屋内的人听不到,但他还是希望给眼前的自己一点力量,可他们就这样坐着、等着,直到烛火熄灭,直到天亮,严深都没有来。 “王妃,王爷说让您立刻更衣洗漱,准备进宫。”善荣怯生生地推开门,那张小脸没有于沉月印象中的喜悦,他朝着屋内的“自己”行礼,然后对一旁同样陪了一夜的喜娘说道,“王爷让你们立刻回去,今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许说。” 等屋内的人都离开后,于沉月心里止不住的难过,他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摘下盖头,“自己”一夜未眠,脸上满是疲惫,他双眼通红,强忍着泪水更衣,因为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连金珠都不在,所以他的动作很慢,等他忍着不适跑到门口的时候,严深正背对着他,没有看他一眼。 “这么慢,不想进宫就滚回去,你知道本王一个人等了多久吗?”冰冷的话从严深的嘴里吐出,于沉月从来没有见对方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过话,他遇到的严深,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好说话的,他从来不会如此地对自己疾言厉色,好像凡事只要稍微撒个娇,或者退一小步,不管什么事情就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解决。 “对不起,我……” “还敢说话!滚上来!”严深一个人上了车,“自己”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于沉月愣在原地,注视着那辆熟悉的马车,载着不熟悉的人离开。 “都是你的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于沉月转过身,刚刚明明站在门口,现在居然又回到了府内,他看见严深指着“自己”,将手里的茶杯摔在“自己”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可“自己”只是捂着嘴不停地咳嗽,不敢出声反驳,“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把你嫁给本王,娶了你这种哥儿,生不出孩子就算了,在床上也毫无新意,硬的跟木板一样,本王真是倒霉透了!” “你做什么!”于沉月挡在“自己”的面前,他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陌生王爷的面容,虽然和他所认识的严深长相无异,但绝对不是他的阿深,即使对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还是站了出来,“他身体再不好,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可以这样羞辱他。” 严深穿过他的身体,一脚踹倒了桌子,紧接着恶狠狠地朝于沉月的方向指了指,“你等着,本王迟早有一天休了你这个病秧子,扔掉你这个累赘。” 身后传来隐忍的哭声,于沉月正要转身查看,自己眼前的场景居然又一次变了,他站在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前厅,迎面躺着个瘦弱的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居然发现还是他自己!他身子单薄,只见身后突然冲过来两个壮汉,将“自己”的身子拎起,门前走来个妇人,毫不留情地拿起竹条往“自己”的身上抽了两下,对方昏昏沉沉地发出两声闷哼。 “怎么,还以为自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吗?被卖到我们这里,骨气可不能当饭吃,又不是第一次碰男人了害羞什么?你们把他拉到柴房去,别给他饭吃,再关两天甭管他愿不愿意都给我接客!” 刚把人拉走,就听见那老鸨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怪我瞎了眼,买了这个赔钱货,哥儿本就难卖,这下倒好,还是个硬骨头,老娘这回算是赔了。”她越说越大声,但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拉住身边路过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商量起来,“你还记得镇上的那几个老爷吗?就是上回嫌弃不够尽兴的那几个?我看,不如就让那个赔钱货伺候他们,反正哥儿身子骨硬,玩不死就行,他们每次出手都那么阔绰,这样有钱的主,我们可不能损失。” “可是妈妈……第一次就找他们,会不会太……”那女子自然知道镇上那些所谓的老爷的品性,不免为新来的担心两句。 “会不会什么?我听人说,他们刚从京城回来不久,想来那京城的货色还没玩够,这家伙他们保准喜欢,怎么,你这么担心他,要不你来替他接客?”老鸨嘴上这么说,那木条划过女子精致的脸庞,那女子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妈妈,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记在心上……” 于沉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很想干呕,他摸着心口,觉得一阵苦水从心底泛了上来,“我……居然真的……”没想到,那个王爷真的把他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他了解自己,如果真的要逼迫他做这档子事,他当然是宁死不从。 “阿深……”他突然好想再见到自己的严深,他转头朝门外跑去,看着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他无助地看向天空,喃喃自语道,“阿深,你在哪儿?” 北麟帝因为祭天一事,惩罚了所有负责的官员,特别是秦将军,因为他儿子的事,一错再错,更是惹得天威震怒,“你说,淮王妃还昏迷着?”傍晚,北麟帝到陈贵妃的宫殿用膳,陈贵妃亲自将参汤端到他面前,面露难色,“是啊,可怜淮王陪了整整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好转。” “赵喆,你亲自去告诉太医院的那帮人,如果治不好,朕要重重责罚他们。”北麟帝喝了一口参汤,站起身来牵起陈贵妃的手,“这些日子,朕忙于前朝,后宫就要麻烦你一人多费心了。” “臣妾定当管理好后宫,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北麟帝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早些歇息吧,朕一个人在宫里走走。” 初春的气息早就布满六宫,可唯有此处仍是一片狼藉,北麟帝再次推开那扇门,里面的人和之前一样,瘫在床上毫无生机,仿佛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 听到不寻常的脚步声,床上的人蠕动了一下身子,可刚转过身来,她脆弱细长的脖颈就被用力的扼住,“你……”她拼命的挣扎着,如枯枝般的手指用尽全力想掰开对方的手,但依旧是徒劳,终于,北麟帝看她的挣扎变弱,才放开了手,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大口的呼吸着,“严晟安……你……你做什么……” “是你的人干的。”北麟帝的眼神就像一把剑,恨不得直接刺穿对方的心脏,“沈茜,当年朕念及旧情,让你选,是一杯毒酒赐死,还是永远幽居冷宫残存于世,你选择了后者,可朕没想到,你的手居然这么长,还能伸出宫外。” “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茜摸着阵阵发疼的脖子,看着北麟帝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出了声,“严晟安,你遭报应了对吧?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毫无悔意!老天肯定会惩罚你的!谁死了?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你最爱的嫔妃?对了,我忘了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孩子,你最爱的人是皇后,但她也被我害死了!” “你觉得,你害死了锦禾,你就不会遭报应吗?”北麟帝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平静,“沈茜,你错了。你和后宫中其他的妃嫔不一样,你的孩子,岂能和朕其他的孩子相提并论。” 他低下身子,厌恶地盯着沈茜,“你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好好的在这里待着,你放心,有朕在,你一定会和朕一样,长命百岁。”【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现实 夜晚, 严深帮于沉月擦过身子,再将冷水中的帕子拧干,放在对方的额头上, 床上的人依旧昏迷着,高烧持续了两日,太医们每次诊脉后的脸色越来越差, 严深不是傻子, 他明白若再没有好转, 于沉月只怕是…… “王爷, 公子的药。”金珠小心地将药端到严深的面前,严深盛起一勺送入于沉月的嘴中,对方没有任何吞咽的动作, 那汤药刚喂进去, 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严深拿出手帕帮他擦干净嘴角,让金珠先去休息,过一会儿把粥端进来, 金珠吸了吸鼻子,背过身的同时抹了把泪。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药。”严深抚摸着于沉月的脸, 苦笑着喝了一口, 然后俯下身子, 覆上对方的唇, 嘴对嘴将药喂了进去, 这样循环往复, 直到药碗见了底, “月儿, 良药苦口,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喝,不可以这样闹别扭……我让他们给你买了很多很多糖,等你醒了,随便你怎么吃……好不好?月儿,求你了……快点醒过来……” “这……又是哪里?”刚才自己还在街上游荡,现在突然又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天空下起了暴雨,于沉月抬起头,面前的铁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孤儿院。 “好孩子,你别怨妈妈……”身后突然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位女子,于沉月下意识去扶,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收回手,这才发现对方的穿着与他所见过的人都大有不同,“妈妈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对不起,我的孩子。” 女子哭着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门口,然后朝旁边的柱子上按了一下,周围发出一阵铃声,地上的婴儿被吵醒,发出刺耳的哭声,单薄的身躯在雨中瑟瑟发抖,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转身离开,于沉月蹲下身,盯着眼前的孩子,谁知对方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停止了哭声。 “你……看得见我?”于沉月伸出一根手指靠近他,婴儿稚嫩的小手想握住他的手指,却扑了个空,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使小家伙满意,他噘着嘴又哭了起来,于沉月不知该怎么办,自己这样的身子,想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是谁来了?”铁门缓缓打开,又是一位在于沉月看来,穿着有些奇怪的瘦大叔,他蹲下身将婴儿抱起,跑回到屋檐下,熟练地摇晃着,嘴里唱着歌谣,婴儿很快再一次停止了哭闹,咧开嘴笑了,“看来你以后就是我们这儿的人了。”大叔露出慈爱的眼神,抱着孩子打开了房门,“既然你身边没有留下字条,无名无姓的,你就随我姓严,我保证把你养大。” “姓严……” “严生!”于沉月回头,刚才还是冬日的夜晚,转眼就入了夏,枝繁叶茂的树下蹲着个小男孩,听到有人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石头,“你们又闯祸了?” “抱歉抱歉。”迎面走来几个高个子,明明比眼前的男孩高很多,说话却十分客气,“严哥,求你了,帮我们打个掩护,有点事情晚上回来的迟,今日你替我们做饭打扫,改日一定会还回来的。” “不用了,都是小事,你们早去早回,别惹祸就行。”男孩目送他们离开,转身想回到树下,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院中,“不好意思,请问你找谁?”男孩走到于沉月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于沉月还穿着之前的冕服,和他们相比难免奇怪,于沉月望着男孩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好奇地问,“你看得见我?” “是啊,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热吗?”男孩拉着他坐到树荫下的长凳上,紧接着独自一人跑回屋内,于沉月看着地上用石头写的无数个名字,陷入了沉思。男孩很快跑了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哥哥渴不渴,喝点水吧。”于沉月接过面前透明的水瓶,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男孩看出了他的窘迫,帮他拧开了盖子。 “谢谢你。”于沉月笑着道谢,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我叫严生,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严生……”于沉月的目光再一次放到地上的字上,轻声问道,“地上是你的名字?为什么写这么多遍?” 男孩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旁人,于是凑到于沉月的耳边小声说道,“因为我想换个名字,想把生这个字换掉。” “为什么?” “我其实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这个字怪怪的……”男孩坐到他身边,一边晃着双腿,一边朝于沉月笑,“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给我想个字?” 于沉月看着眼前的男孩,对方稚嫩的笑脸与自己熟悉的那张脸重合,他拉起男孩的手,在对方的手掌中写下来那个字。 “深……”男孩盯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起来,“严深……严深……哥哥好厉害!我喜欢!而且读起来也差不多,这样以后院长就不会怪我了。”男孩重新捡起石头,在地上写下来“严深”二字,“哥哥,你看我……咦?人怎么走了?”男孩望着凳子上开着盖子的水瓶,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于沉月好奇地观察着眼前那闪着光的物件,上面写满了自己不认识的字,正琢磨着,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严深,你还不下班?” “是啊,还有点工作,做完了才能走。” 于沉月循着声音走到门前,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见严深推开门,穿过他的身体走了进来,“唉,这家伙,早不把文件给我,快下班了才说。” 严深打了个哈欠,对着那发光的物件不知在做什么,于沉月悄悄站到他的身后,看着对方的短发出神,原来阿深剪了头发是这样的,穿这件黑色的短衫看上去也不错。 “喂?”严深身边的东西突然亮了起来,于沉月吓了一跳,只见对方拿起那个小盒子放到耳边,对着那东西说起话来,“李总,你说还有一份?又是全英文的……行,我今晚搞定它……”放下盒子,严深按了按太阳穴,于沉月看他疲惫得紧,自己也不由得替他担忧起来。 他就这样陪着对方,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严深敲击那奇怪物件时所发出的声响,这样的和谐直到严深又一次拿起手边的小盒子时才被打破,“李总,你发给我的是什么?小说?什么小说?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你随便搜一搜,能搜到几千万人……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空会看一眼的……好好好我现在看……” 发光的物件上面换成了他认识文字,于沉月靠近了几分,发现居然讲得是韩秋殊,上面写的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怎么会这样?小说……难道自己是书里的人吗? “怎么回事这个王爷。”严深喝着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文字,“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哥儿?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他。” “阿深……”于沉月还没缓过神来,严深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鲜血从他的脑后溢出,于沉月跪在地上,无助地看着对方闭上了眼。 “月儿……” 谁在叫我?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于沉月站起身,身处一片虚无之中不知该往哪里走。 “月儿,求你了……” 阿深,是阿深的声音。于沉月仔细听着,然后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远处出现一个光点。 “月儿,求你了……快点醒过来……” 于沉月跑进亮光之中,他睁开眼,发现严深正跪在自己的床头,他动了两下被对方握着的手,轻轻喊了一句他的名字,“阿深……” 听到他的声音,本来低着头的人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望着对方憔悴的面容,于沉月忍不住皱眉,可对方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看见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高兴地叫出声来,“月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善荣,金珠,快!快去叫太医!” “你怎么还在哭,我才睡了一会儿。”于沉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严深摸了摸他的额头,泪眼婆娑地笑起来,“傻月儿,什么一会儿,你睡了整整三天,烧了整整三天,你吓坏我了知道吗?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也退烧了,你现在没事了。” “三天,这么久?”于沉月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难怪你会……抱歉,让你担心了,看你的样子,这几天累坏了吧。”也不知这几日他有没有睡过,是不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严深听了他的话,表示只要他能醒来,不管做干什么自己都愿意,于沉月听到这话,垂下眼,小声地对着严深说了句傻瓜。 “公子!”金珠提着长裙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了于沉月的面前,“公子你终于醒了,金珠要被你吓死了……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这几天她也不知哭了多少回,双眼肿的厉害,于沉月看着她的样子,出声安慰道,“别哭了,眼睛都肿了,等太医来了我让他们给你拿点药膏擦一擦,是我不好,害得你们担心。” “不要这么说,是我没保护好你。”严深还攥着他的手不肯放,于沉月想起昏迷中经历的一切,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看向严深,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很好,真的很好。” 第52章 坦言 严深坐在床边, 将最后一勺粥喂进于沉月的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 “真好,都吃完了,前些日子你昏迷着, 每次都只能喂进去一点儿, 看得我着急。” “话虽这么说, 但最近你也喂得太多了。”于沉月不急不慢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 他何尝不知道严深这些日子辛苦,修整屋子再加上照顾他,在于沉月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憔悴。 饭后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 严深亲着他的额头,帮他把身上的外衣裹紧了些,自己则别过脸去,忍着倦意悄悄打了个哈欠, “等会儿吃了药,你再休息一下, 于太傅估计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 父皇会先召他进宫, 我会派人去宫门口接他。” “我知道。”于沉月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心疼地握住对方的手, “这几天, 我不是吃就是睡, 倒是你……费心费力地照顾我……今晚金珠他们在我身边就行, 无论如何你都要回自己房间去睡, 不能再在我床边打地铺了。” 严深揉了揉眼睛,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确实熬得有些久,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我没事,你知道的,不靠着你我不放心,会睡不着。” “严深。”于沉月有些恼火地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一边,摆出一副不愿意和他挨着的样子,“你很累了,需要休息。我爹爹快回来了,你不会就想用这张颓废的脸见他吧?”于沉月想起自己梦里对方的样子,一样是这么没有精神,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好觉了,怎么在那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他是这样,现在陪在自己的身边还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心软了,特别是看见严深那明明没有做错,却略带愧疚的眼神后,于沉月拽了两下对方的衣袖,说话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好了,是我话说重了,对不起。但你这样真的很让我担心,还有……等明天你醒了之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严深看他不生气了,急匆匆地把身子又借给他靠,于沉月盯着自己的手心,眼里多了几分纠结和迷茫,“和你说了……怕你就睡不着了……以为我发癔症……” “不会的。”严深搂住于沉月的腰,将头轻轻放在对方的肩上,“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于沉月歪过头去,和严深的头碰到一起,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还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我看见,梦里的你很讨厌我,觉得我是累赘,我的身体也很差,你待我很不好,说想丢下我,之后……你就真的把我丢了,丢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妓院,让我去接客。” 听到这些,严深的头抬了起来,于沉月以为他会觉得自己疯了,或者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比如梦里的事都是假的,不作数的,说不定还会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可结果,他的眼神充满的震惊,他就这样盯着自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伸出手,捧起对方靠近的脸,用力的揉了揉,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打趣道,“阿深,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对吧?要是你敢,我不会饶了你。” “当然不会。”严深缓过神来,抓住于沉月作乱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你。” “那好……”于沉月露出一抹微笑,接着说道,“其实,我还做了一些关于你的梦。梦见,你在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生活,小的时候你不叫现在的名字,你拿石头在地上写字,说要改名,接着你长大了,好像很忙,我站在你的身后,盯着你的背影,原来你短发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那些字我都看不懂,只能陪在你身边,再然后……你受伤了,倒在我面前……” 于沉月将手抽出,右手摸上严深的后脑,“好像是这里,鲜血就从这里流了出来……然后我就醒了,对了,我记得梦里你当时好像在看一本书,讲得是我身边……”话音未落,于沉月就被严深抱住,他被抱得很紧,能感受到对方胸前的起伏,“阿深……” “月儿,其实我……” 要告诉他真相吗?严深有些退缩,他会不会讨厌自己,自己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是个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这样残忍的差距,他会怎么看自己? “所以是真的?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于沉月并没有特别惊讶,严深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成为了王爷,来到你身边,我……我是骗子。” “才不是。”于沉月抬起他的头,直接吻了上去,严深呆呆地愣在那里,好像连呼吸都忘了,于沉月很少主动,动作显得青涩又别扭,但还是强硬地占据着主导位置,直到自己先撑不住,分开了彼此,“你不是骗子,是我的夫君。” 锦霞阁内,香槐刚结束今日所有要唱的戏,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将头上的饰物全部摘下,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班主摇着扇子走了进来,顺手帮他关上了敞开的大门,“确实,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不要说保人,秦奕现在能秋后处决,已经算是万幸。” “是啊,好在他还有一丝人性。”香槐抹去脸上的妆容,用温水仔细的擦着脸,“我多怕他不在乎我们的威胁,非要拼个鱼死网破,那女人毕竟怀着他的孩子,若他把我们供出来,我们难道真要杀了那女人,来个一尸两命?”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班主双手覆上香槐的双肩,低声说道,“等他死了,再放了那女人,不要心急,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刺客的事情闹得有些大,我们就好好地唱戏,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于沉月若有所思地缩在严深的怀里,听着那些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你醒了之后就变成了王爷?” “是的,我当时就想早点遇见你,和你见面,想……想对你好一点。”严深有些不好意思,于沉月盯着他的脸,笑着发出一声轻哼,“原来你是早有预谋,难怪第一次见面就对我那么好。” “我……”严深难得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沉月想起他们的初见,想起他们这些日子的点滴,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情,即便再怎么早有预谋,也是真真切切,怎么也都假不得的,“阿深,你们那边没有哥儿,那我们之间该怎么称呼?” 严深想了想,若是在他那儿,于沉月就应该是男子,这称呼倒是有些难办,“寻常夫妻,夫称为老公,妻则为老婆,你不是女子,但却是我的妻,我想我叫你老婆或者老公,都不算错。” “老公……老婆……”于沉月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听上去不错,读起来也觉得朗朗上口。” “是吗?你喜欢就好。”金珠敲响了屋门,严深从对方的手里接过药,将药端到于沉月的面前,“该喝药了。” 看着面前冒着苦涩热气的汤药,于沉月捂着鼻子皱起眉,整个人往后退了些,想离那碗棕黑色的东西远一点,“一定要喝吗?我感觉我好的差不多了,不喝行不行?” “这可不行。”严深盛起一勺,先放在自己的嘴边吹了吹,又亲自试了试温度,再举到对方的嘴边,“听话,药一定要趁热喝。” 见药已经到了嘴边,于沉月张开嘴,闭着眼将那一勺药喝了进去,入口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变得狰狞起来,严深捏了一下他的脸,不慌不忙地又一次搅动起手中的勺子。 “等一下!”于沉月握住对方的手腕,严深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对方摇着他的手,竟然撒起娇来,“求你了,不喝了好不好,老公。” “月儿,你……”严深的身子僵直了一瞬,被于沉月捕捉到了,没想到他们那边的称呼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于沉月知道不能讳疾忌医,但真的每日不仅要喝好几次,而且身上还要换药,自己已经从内到外都是药味了,还不能沐浴更衣,只能擦身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求你了,老公,我的好老公,薛太医的药方真的太苦了……”说着,于沉月还将满是苦味的唇贴在严深的脸上亲了一口,“就一晚,好不好?老公我保证我明天一定按时喝药。” 严深放下碗,丝毫不介意于沉月身上的药味,狠狠地亲了亲对方,虽然刚刚的那几句话确实让他浑身发麻,但是他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嗯,确实很苦。”说着,严深舔了舔嘴唇,“现在还不算晚,我让善荣他们去给你买些果干和糖回来好不好?药你觉得苦,明日我会去找薛太医,看看能不能稍微改一下药方,但是不喝是不可能的。” “老公……” “乖一点,月儿。”严深再一次举起了勺子,“喝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我,求你了,我的好老婆。” “好吧……你让善荣多买一些,这几天府里的糖我都吃完了……”于沉月知道没办法妥协了,无奈只能低头将送到嘴边的药又一次地咽了下去。 第53章 父子 于承风入仕为官多年, 自从做了太傅,这争名夺利的心算是彻底淡了下来,于沉月三岁的时候没了娘亲, 自己长情,不愿再娶,好在孩子是个省心的, 这些年平安长大, 虽说少时在御花园不慎落水, 生了场大病, 身子弱了些,但反正他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好养着, 等到了年岁, 给他找个会疼他的夫婿就行了。 他一直想,沉月虽是哥儿,但他是太傅,还是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当个正妻, 好过当妾看别人的眼色,可直到那一日, 秦奕在长街上拦下自己, 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 现在想想, 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太傅, 臣是真的想娶沉月。”于承风看着秦奕, 这个可以和沉月算作青梅竹马的孩子, 如今长大, 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 说话做事看上去也很有分寸,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沉月对他无意,他也不想强求,于是婉言拒绝。 “于太傅是觉得,臣配不上您的孩子?”秦奕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于承风连忙解释,却不想对方露出另一副嘴脸,完全没了刚才晚辈的样子,“沉月是个哥儿,又自小体弱,也不知以后能不能生出孩子,想来,到哪里都是做妾的命。能成为秦家的妾室,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于承风不想和他多说,但他是晚辈,又出言不逊,他不得不训斥两句,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一甩袖子离开,回到家时,才细细回想起对方的话,突然觉得一阵后怕,秦家深受天恩,若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而报复到沉月的身上……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豁出脸去,找了三皇子,想让沉月的婚事快些定下,沉月若是做了严家的人,秦奕应该就不敢再动他了。 但终究是他错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诬陷,还是偷盗玉器这么严重的罪,东西在他的书房的屋顶上被找到,自己还被从未相识的宫女指认,这么多年的一切,一下子崩塌,毁于一旦。 “于太傅,知道朕为何今晚来看你吗?”在于承风被判处流放的那晚,北麟帝特地来找他,他跪在对方的脚边,猜不到对方的意图,“朕知道你是冤枉的,委屈你了,但……朕有自己的考虑。” “只要皇上相信臣是无辜的,臣流放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想起自己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沉月,只怕是无福和三皇子……” “朕知道,朕会为他重新选一户好人家,不必跟着你流放吃苦。”北麟帝让于承风抬起头来,接着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 “有,但臣不敢言。” “笑话,有朕帮你赐婚,谁不敢接?” 于承风再次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引得龙颜大怒,但为了孩子,他不得不说,“皇上,当年若不是沉月落水,想必现在,沉月已经是二殿下的人了。” “哦?你的意思是……” “臣斗胆,请皇上将沉月……赐给二殿下。”于承风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他看不见北麟帝的神情,但他猜测自己受冤这件事和秦奕有关,他知道秦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臣知道,二殿下在外,皇上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人接回京城,但又不想太惹眼,沉月如今已经不是太傅之子,是罪臣家的哥儿,不如……就借这个赐婚的机会,让殿下回京……” “你倒是聪明,确实,给他选一个罪臣家的孩子,在别人看来,朕像是彻底放弃了深儿。”北麟帝站起身来,走到于承风的身后,“朕会下旨,封严深会淮王,即刻回京,娶于沉月为……王妃。于承风,你安心的去吧,流放之地偏远凄苦,朕会让他们多照顾你的。” “太傅,到了。”赵喆笑着将人引到了书房外,于承风这才回过神来,他笑着朝赵喆浅浅鞠了一躬,接着走了进去,熟练地跪下身,“微臣……不,草民于承风叩见皇上。” “起来吧,朕知道你受苦了。”北麟帝看着眼前的人,比一年前苍老了些,但他知道,自己和淮王都有派人照顾,比起其他的那些犯人,他已经好了很多,“朕想着,复你太傅之职。” “皇上,草民年事已高,怕是不能担此重任,教育皇子了。”于承风说着,伸出自己的手,以前那双握笔的手,如今却变得粗糙起来,虎口和掌心都带着未痊愈的伤,“这样的手,殿下们见了,要笑话草民的。” “这样……那朕就给你个闲职,可不能再推脱。”北麟帝看向窗外的天,悠悠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想来淮王已经派人在宫外等候了。” 坐上王府的马车,看着窗外熟悉热闹的街道,身边的金珠和以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只不过这次,说得全都是沉月和王爷之间的事,“老爷您不知道,王爷把别院重新修整,给公子当书房,公子不知道多感动……” 于承风听着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想起于沉月信中那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对严深的喜爱,他没想到,自己的决定居然歪打正着,让孩子有了一门好姻缘。 “金珠,沉月已经是王妃了,你怎么还称呼他公子呢?”于承风明白,虽然严深对于沉月很好,但规矩不能破,“沉月要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你也要记得提点两句,不能一味地惯着他。”金珠心虚地瘪了瘪嘴,平日里,都是公子提点她的地方比较多。 到了王府,严深早就等在门口,见人下了马车,他上前几步,想亲自去搀扶对方,于承风吓得缩回手,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王爷,草民岂敢……” “岳父,都是自家人,不要计较这些,你我相称便好。”严深的手还悬在半空,于承风没办法,只能靠上对方的手臂,“王爷费心,不知沉月这几日身体如何?” “月儿恢复的不错,说起来都是我不好,害得沉月受伤,让岳父担心。”严深带他直接去了于沉月的屋子,因为于沉月暂时还不能下床,所以不能出门迎接,“月儿很挂念岳父。” 于沉月此时正焦急地坐在床上,看见于承风走来,他忍不住朝门口喊了一声爹爹,于承风听到他的声音,自己的脚步也快了几分,进到屋中,看见于沉月坐在床上,忍着泪水朝他笑,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将人抱进了怀中,“沉月,孩子,你……你怎么样?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他当然知道严深把于沉月照顾的很好,但他还是想听自己的孩子亲口告诉他,告诉他一切都好,他才能安心,于沉月抱着他的父亲,他知道爹爹的不容易,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还要去那种地方受苦,“爹爹,沉月一切都好,都怪我,都是沉月没用,现在才把您接回来。” “没有,我的沉月已经很努力,做得很好了。”于承风帮怀里的人擦了擦眼泪,然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笑着说道,“王爷把你养得好,我看你都胖了。” “哪有……阿深,不,王爷都说,我受伤的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于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飘向站在一边的严深身上,“我胖了吗?” “哪有。”严深和于承风一起坐到他的身边,严深故意盯着于沉月的脸,打趣道,“岳父您不知道,他啊,怎么都养不胖。” “确实,沉月被养得确实挑嘴。”于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王爷有所不知,沉月从小就嗜甜的很,小时候疼得晚上都睡不着,到了夏天又喜冰,明明冬日的时候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说怕冷,但到了盛夏,却又背着人偷喝刚拿出来的酸梅汤……” “爹爹!”于沉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红着脸瞪了一眼还在偷笑的严深,“别……别在王爷面前说这些……” “岳父提醒的事,小婿记下了,等到了夏天一定会看紧了他,不会让他偷喝。” 晚膳也是在于沉月的房中用的,严深搬了张小桌子架在于沉月的床上,虽说看上去十分别捏,但总不能他和于承风在一边吃,把于沉月一个人晾在床上。 严深和往常一样,先将盛好的鸽子汤递给于沉月,然后又往他的碗中夹了好几块排骨,丝毫不避讳于承风的目光,“你昨天说想吃蒸排骨,今天我就让他们多做了一些。” 于沉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的于承风,“爹爹你快尝尝,都是以前府里的人做的,王爷把他们都找回来了。” 于承风尝了一口,发现确实是以前府里的口味,没想到严深为了沉月连这些事都能办妥,看对方的眼神更多了些满意,严深端来一壶酒,于承风见状摆了摆手,他一向不贪酒,今日还是算了,严深见他拒绝,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连忙说道,“岳父,于府已经全部修缮完毕,今晚您就能回去住了,我也拨了些人过去伺候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我说便是。” “王爷不必这么麻烦。”于承风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露出欣慰地笑容,“草民岁数大了,不在乎这些,只要王爷和王妃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安逸,草民也就安心了。” 第54章 情迷 于沉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不需要再卧床休息,他摸着小腹上的那道疤,鼻腔里还充斥着身上残留着的难以消除的药味, 决定要好好地沐浴修整一番。 于是他特地把严深支走,安排他明日一早去莫家,因为自己爹爹回来的原因, 于沉月想着把于云兴接回于府, 这样就不用再麻烦莫家的人照顾, “爹爹知道了这件事, 觉得可以把云兴收为义子,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于府,爹爹会教他读书习字, 不用再让麻烦他们了。” 严深也觉得是件好事, 于沉月现在是王妃,和于承风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见面,让于云兴陪在对方的身边,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 “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问清楚云兴的想法,我不想强求……”于沉月知道于云兴虽然看着唯唯诺诺地, 嘴上也不说什么, 但还是个有主见的人, “总之, 你告诉他, 就算他不愿意, 我们也不会介意, 不会生气, 我们只是提出个建议, 不是想为难他。” 第二天出门前,严深和往常一样,坐在于沉月的床边,看着对方的睡颜,亲了亲他的额头,心里盘算着,今天应该可以回到这儿,不需要再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屋子里了,想到这些,他看对方的眼神更多了一分温柔,在吩咐过于沉月身边伺候的人后,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公子,王爷走了。”金珠轻轻摇了摇于沉月的身子,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和金珠对视了一瞬,立刻掀开了被子,“都准备好了?” “沐浴用的水和香澡豆已经备好,是不是现在让他们搬起来?”于沉月朝着她点了点头,要趁着严深回来之前赶紧洗,不然……恐怕要洗很久。 顺心和金珠拉开屏风,那屏风上的山水雀鸟图上映出于沉月的影子,他脱下里衣,慢慢跨进浴桶里,让温热的水抚遍全身,他捻起一颗澡豆,把它放在手心,用水打湿后搓了两下,他凑上去闻了闻,香气扑鼻而来,于沉月将澡豆放回水中,发出一声长叹,今天终于可以洗掉这一身的药味了。 “王妃,善荣刚回来说,王爷从莫家出来后会帮您买点心,顺便还会送一些给于老爷,所以还会再回来的晚些。”顺心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于沉月回了句知道了,便把自己整个人泡进了水中,既然不着急,那他就多享受一会儿。 严深此时坐在院子里,见顺心出来,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告诉他了?”顺心点点头,退到了一边,和李廷一起看向他们中间的善荣,善荣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咬着牙小声地说道,“又是我?好家伙你们两个闷葫芦一肚子坏水,要问就自己问。” “我听得见……”严深看着对面三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他不希望我陪着,特地把我支开,我当然要假装不知道,遂他的愿,让他开心才是。” 过了好一阵子,金珠拎着剩下的水出来,严深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前,他没有直接闯入,而是郑重地敲了敲门,“月儿,你在做什么?我能进来吗?” 那语气里夹杂着藏不住的笑意,和那种十五六岁少年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带着的不成熟,于沉月吓得发出一声轻叫,听到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将刚穿上身的衣服裹得紧了些,“我……我刚才在沐浴……你进来吧。” 严深慢步走进屋内,空气中还带着些水汽,他自然地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长布,再从柜子里取出毯子披在于沉月的身上,于沉月坐在床边,严深则站在他身旁,帮他细心地擦干头发,这里没有吹风机,大家的头发又普遍较长,因此这是项体力活,不过严深倒是干得开心,于沉月刚沐浴完,身上带着香澡豆和花瓣混合在一起留下的香味,头发上的香气则更浓郁些,连擦干用的长布上都沾满了气味。 “怎么不等我回来?”虽然是明知故问,但严深还是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于沉月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话后动了两下身子,耳垂慢慢红了起来,“你……谁让你之前……” “之前?”严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头油,用掌心的温度把它捂热,然后细细地抹在对方的长发上,借机亲了一下对方的耳垂,惹得对方身子一颤,“之前,我怎地?” 于沉月从脖颈处泛出一片粉红,咬着下唇不愿再出声,严深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便放过了对方,细心地忙着手里的事,二人一时无言,但心中都因为刚才的对话而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就差一点儿,便会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阿深……”严深帮他擦完头发,于沉月突然叫住了他,他没有转过身,只是伸出微颤的手,想去拽严深的衣角,严深没有给他机会,主动握住了那只作乱的手,然后圈住对方的腰,把人翻了过来。 “还说我,那你在做什么?”严深的眼里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情愫,于沉月心虚地移开视线,感觉到对方搂住自己腰侧的手臂紧了几分,周围的空气越发的燥热起来,他能感觉到严深的呼吸有些变重,呼出来的热气仿佛要烫伤自己,“我……” 未等他把话说完,严深就锁住了他的唇,一点点撬开他的牙齿,慢慢地侵入他的领地,于沉月的身子一下子化成了水,沐浴后的身子没有便凉,反而越发热起来,他无力地靠在对方的身上,肩上的毯子随着两人的动作一点点滑落,严深没有停止亲吻,慢慢将身体覆了上来,让于沉月藏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他们仿佛处在夏日闷热的午后,急需一场暴雨冲刷洗净。 严深的手从于沉月上衣的下摆处伸了进去,滚烫的手掌和指尖,带着半凉的空气触碰到于沉月光滑的肌肤,惹得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的手越往上,于沉月的身子就颤得越厉害,里衣已经完全敞开,身下的人一览无余,裸露的肌肤上散发着普通的澡豆香气,却足以让严深心猿意马。 “月儿……”严深放过了对方的唇,于沉月喘着气,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臂,看着对方将薄被盖在他的身上,不解地问道,“做什么?” “怕你害羞。”严深将脑袋探进了薄被中,随着被子的起伏和对方的动作,于沉月有些明白过来,轻轻蹬了两下双腿想让他出来,但这样的动作显然无济于事,反而被抓住了脚踝,他羞怯地用手臂遮挡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脸通红,由着对方乱来,他想阻止对方,却开不了口,因为一张嘴他的声音就会抑制不住,唯有无奈地放弃了挣扎,直到他喘着气动弹不得,严深才伸出头来。 “你……你怎么这样……”于沉月抓起旁边的枕头丢了过去,他用的力气很小,丢在严深的身上也不疼不痒的,严深用手背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拍了拍对方身上的被子,而被子下面遮住部分,是不能让旁人窥探的春色,“乖宝,也帮帮我,好不好?” 他语气委婉,动作却快人一步,于沉月根本来不及回应,对方就自觉地靠了过来,于沉月也知道对方这段时间辛苦,况且自己也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他帮对方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又亲了两下对方有些发干的双唇,默认了对方的想法,严深搂着他,怀里的人乖巧得紧,他心软得不行,连带着动作都慢了下来。他知道于沉月身子弱,并且刚刚恢复,所以不想只让自己高兴而伤害对方的身体,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双方都愉悦才能叫情事,否则,只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过分的、充满借口的霸凌而已。 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晚,二人心照不宣,毕竟重新擦身、换床单这些事耽误了些时辰,饭后,严深谄媚地拿出药膏,说要帮对方擦药,结果手刚往被子里伸就被对方狠狠地拍了一下。 “不用你,我自己来。”于沉月眼角还泛着红,说起擦药,被子里的双腿动了两下,伸手不自然地拉了一下衣襟,挡住里面星星点点的淡红色痕迹,“明天要是肿了,我跟你没完。”早知道他精力这么旺盛,就该用手的,至少不会影响走路。 “好好好,跟我没完。”严深知道于沉月不是真的生气,自己这回确实过分,明明之前还想着要克制,可自己到底是意乱情迷了些,虽然没伤着,但确实过了火,错在自己,被对方打几下,骂几声,都是应该的。他没皮没脸地又贴了过去,打开铁制的小药盒,挖出一小块淡黄色的药膏,“这是特制的,涂了药就不痛了。”那药膏涂抹上后泛起阵阵的凉意,驱散了大腿内侧的疼痛,这次严深的手倒是老实,可嘴上还没个正经,“是不是好多了,还疼的话我帮你吹吹?” “才不要你吹,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做些什么。”于沉月斜眼看着面前赔笑的人,那副略带严肃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分崩离析,一下子笑出了声,严深知道他气消了,搂住对方又亲了好几口,于沉月假装嫌弃地推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登徒子,紧接着又反悔似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严深重新靠了过来。 第55章 意乱 深夜, 莫家其他的屋子里都早早熄了灯,只有于云兴还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字,他到现在还是不习惯握笔, 写几个字手就开始疼,但他相信,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收获, 他放下手里的笔, 看着宣纸上自己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 想起上午严深和他说的话—— “真的不去?想留在这儿?”严深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干脆, 虽然知道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是有什么麻烦吗?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不是的。”于云兴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现在的生活已经来之不易,他不敢再奢求更多,“我……我还是想留在这里……每个月拿……拿工钱……” “原来如此。”严深明白,自己没有过对方的经历, 不应该过多干涉,“既然这样, 我明白了,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可以随时去王府找我们。” 他终究和他们不一样。 于云兴低下头, 一滴泪落在宣纸上, 晕开了写好的字, 他慌忙地想用手去擦, 结果越擦越糟, 把宣纸都弄破了。 “云兴。”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于云兴将弄破的宣纸折好,塞进了抽屉里,然后走到窗边,“三少爷,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什么明天?开门!你不开我就从窗户爬进来。”莫啸成好像有点生气,于云兴不敢违抗,便回了声知道了,然后走到门口帮他开门,结果门刚打开一条缝,莫啸成就冲了进来,握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少爷……您别这样……”于云兴的手腕被抓得吃痛,对方用脚踢上门,拉着他坐到了床边,“我问你,你要走?” “我没有,我不走。”于云兴疼得厉害,好看的小脸皱得不成样子,莫啸成发现自己过了火,这才松开了他,看着对方泛红的手腕,自己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些,“不走?真的?” “真的……”于云兴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揉着手腕,莫啸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拽过他的手,仔细地看了起来,“娇气,我都没使劲就红了。”嘴上这么说,他却亲自帮对方揉了揉手腕,还关心地询问了两句对方最近的生活,“我就说嘛,我们莫家没亏待你,怎么好端端要走……” 两人之间的动作太过暧昧,于云兴的脸忍不住红了,想慢慢抽回手,结果一下子就被对方发现,硬是不让他走,莫啸成皱着眉,盯着他的脸,心里直犯嘀咕,漂亮的哥儿他不是没见过,端庄知礼更不在少数,怎么自己偏偏对这个胆小的娇气鬼这么在意呢?莫啸成停下手中的动作,别过脸去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听我的话,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细的,要是惹我不高兴,小心我说出去。” 说完,他转过头来,却发现于云兴本来微红的脸上没了血色,连看他的眼神都比往常多了些许惊愕和恐惧,“不,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云兴你听我说……”于云兴一下子站起了身,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莫啸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这十七年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的情况,“云兴,我……” “少爷,奴才要休息了,要是被别人发现您又在这里,您肯定还会像上次一样受罚。”于云兴小声地说着,在长袖下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莫啸成想去牵对方的手,但手伸过去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在怕什么,他居然在怕云兴甩开自己。 自己竟然懦弱成这样,莫啸成不敢相信,转头离开了,于云兴坐在桌边,将刚刚的字重新拿了出来,摊开在桌子上,想继续往下写,可这一回,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砸在纸上,他不再用手去抹,只是呆坐着,坐到脸上的泪流干流尽,他才站起身来。 “我这些日子……到底在想什么……”于云兴将自己的东西整理起来,就如同刚来时一样,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放进了那个深蓝色的包裹里,收着收着,竟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平日里他对你好一点,你就以为自己能喜欢他了?小幺,你怎么还不清醒……你不配……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过是看你的出身……想逗逗你罢了……” 莫啸成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一亮就闯进了下人住的地方,把刚起床洗漱的众人吓了一跳,他径直走到于云兴的房间,用力地扣了扣门,不顾其他人眼光的大喊,“云兴,我错了!你开门我们谈谈!” 因为严深和于沉月特别吩咐过,只有于云兴是一个人住的,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啸成见状,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收拾整齐,连桌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有人住过的感觉。 “人呢……”莫啸成打开衣柜,发现连衣服都不见了,心中一阵恐慌,窗边的灯下压着一张纸,他打开那张纸,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整个人站都站不住,那张纸从他手中滑落,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走了,对不起,别找我。” 他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走了,他能去哪儿呢?他无父无母,那么可怜的一个哥儿,娇气的要命,什么也不会,字都写的歪七扭八,连吃饭都比别人小口,他一个人怎么生活?莫啸成转身去找了莫其康,听到这个消息,对方也显得十分震惊,问过看门的守卫才知道,于云兴昨夜说有紧急的事,非要去王爷那儿,他们才放行的。 “王爷……”莫啸成知道,若是真的去了严深那里,于云兴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不定就再也和他说不上话了,一想到这些,他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莫其康则表示,自己先去王府问一问,若真的在那儿,他们也可以放心,“我就怕这孩子失踪,找不到了可怎么办。” 莫其康的话更是给了莫啸成一闷棍,如果于云兴失踪,他再也见不到对方,他该怎么办?本来他好好的,终于脱离了苦海,待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要说那种话,害得他离开……想到这些,莫啸成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事与愿违,于云兴没有去王府,严深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吓坏了,于沉月还没醒,他先召集了府里的人去找,莫其康也准备回家,准备派人去城外搜寻,莫啸成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马厩里牵了匹快马,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了出去。 闹市骑马是违法的,莫啸成特地选了小路,清晨街上无人,一路狂奔到郊外,望着空旷的原野,他大声喊道,“云兴!你在哪儿!”从昨夜他回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久,万一于云兴坐马车离开,自己……想到这些,莫啸成骑马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心口好痛,痛到快要握不住缰绳,他想起前几天带对方来看自己的马,自己还说要带他来这里跑上几圈,现如今,那人却因为他的过失而离开了。 往前又走了些路,突然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看见一个蓝色的东西,走近看去,居然是个包裹,“是他的东西。”莫啸成下了马,不放心地打开,最先看到的是几件对方常穿的衣裳,他拿起包裹,眼神顺着山坡往下,在坡子下面的一颗大树下,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云兴!”他将马丢在了原处,一路狂奔到了树下,于云兴坐在树下,靠着树干睡着了,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莫啸成红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少爷,您怎么……” “对不起,对不起云兴,都是我的错……”莫啸成跪下身子,一把抱住对方,“我胡说八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少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于云兴看着莫啸成泣不成声,眼前的这个人,比起自己,明明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算是挨了打,犯了错,也都是笑嘻嘻地,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别哭了,少爷,我没事。” “是我的错,你打我,你打得消气了,就不会走了。”莫啸成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于云兴吓得缩回了手,莫啸成愣了一下,然后居然自己给了自己两巴掌,“都是我胡说,害得你伤心才会走的,你别走,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从来没有嫌弃你,我喜欢你,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原谅我胡说八道好不好?” “少爷,云兴是……是残花败柳的身子,不值得您这样。”于云兴从身上拿出帕子,想把对方擦一擦泪水,结果自己却也哭了起来,“您不应该喜欢我,我不配。” “你值得。”莫啸成再一次抱住对方,他抱得很紧,很害怕眼前的人突然又消失不见,“你才不是什么残花败柳的身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哥儿,你是我想留在身边守护的宝贝,所以,不要走了,行不行?” “少爷……”于云兴靠着对方结实的胸膛,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明明那么不成熟,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这么感动,也让他这么相信,“我信你,我原谅你了,其实是我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才对。” “没有没有,是我嘴欠,你不走了,你相信我了对不对?”于云兴点了点头,莫啸成高兴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想把人拉起来,一起骑马回去,结果刚起身,于云兴就疼得叫了一声,莫啸成立刻紧张起来,这才发现对方的右脚踝肿了一片。 “昨晚天太黑,摔下来伤了脚。”于云兴不好意思地抓住对方的衣襟,莫啸成心疼地看了一眼,紧接着蹲下身子,指了指后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第56章 鞭策 人找到了, 没出什么大事,但莫啸成这顿打是肯定跑不掉了,于云兴坐在院子里, 听着鞭子落在对方身上的声音,偏过脸不忍心看跪在地上的人。 “云兴,没事吧。”王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门口, 于云兴想站起身来迎接, 可脚上的疼痛阻止了他, 于沉月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子,确认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脚伤严重吗?影不影响以后走路?” “哥哥你别担心, 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擦点药休息些日子就好,不影响走路的。”于云兴说着,眼神不停地示意于沉月往旁边看, 想让对方帮一帮莫啸成,可这次于沉月就像是看不见他的暗示一样, 吩咐身边的人去收拾东西, 说什么都一定要带他回于府。 “二姨, 这小子还差多少?”严深走到莫啸成的母亲——莫清雪的面前, 他知道这次莫啸成闯了祸, 惹得于沉月很不高兴, 莫家肯定也要做出表示, “差不多了吧, 我看打得挺重。” “王爷放心, 他死不了。”莫清雪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平日里没个正行,犯点小错总能被他糊弄过去,这次正好让她抓住机会,将以前的事情一并教训了才好,“三十鞭而已,只要王妃消气就行,这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好,谁能想到这家伙偷听我和其康的对话,还借机威胁云兴,等三个月后他满十八,我就送他去军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原来如此。严深挑了挑眉,看见于云兴满脸愧疚地坐在于沉月的身边,而于沉月的脸色相当的难看,看来对方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严深叹了口气,蹲在莫啸成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小子,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留下对方有很多种办法,你怎么就选了最差的呢?” “哥,对不起。”莫啸成咬紧牙关,朝严深露出乞求的眼神,“拜托了哥,别让云兴走。” “这可由不得我。”严深抬头看了一眼于沉月,于沉月朝着他的方向坚定地摇了摇头,严深明白,求情已经没用了,“云兴是你嫂子家的人,他不同意,我当然是听你嫂子的。” “哥哥,我能不能……”于云兴伸出手,轻轻拽住于沉月的袖口,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不走……” “云兴,老实说我不该不尊重你的想法。”于沉月看着他的脸,于云兴的眼角还泛着红,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但,你就不怕他真的说出去?以防万一,还是回于府比较好。” “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于云兴想起早晨对方和自己承诺过的话,便鼓起勇气,想继续为他求情,“他虽然总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有时候也有点得寸进尺……但……他分得清是非,不会真的做那样的事。” “月儿,要不再给莫啸成一次机会?”严深走回到于沉月的身边,他知道莫家不是那种在乎门第和身份的家族,这两个人有缘,说不定真的能成,“云兴觉得他不会,那我们就信他一次。” “这……”于沉月想了想,自己一觉醒来,听到这样的消息确实是乱了方寸,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于云兴受委屈,可既然对方愿意在自己的面前替他说话,或许还是可以考虑一下,“那好吧,不过若是他还敢这样欺负你,我绝不会再妥协了。” 莫啸成的身体一向结实,但一下子三十鞭抽到身上,还是会有些不适,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床顶,想起昨晚和今早的一切,就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巴掌。 “少爷……”于云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莫啸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对方又敲了几下门,他才有所反应,“少爷,我能进来吗?” “进来,能进来。”莫啸成坐起身,但突然觉得自己躺在这里更容易让对方觉得可怜,于是又躺了下来,顺便还发出几声难耐的苦叫,“云兴,你脚还疼不疼,有劳你来看我,我好疼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不是都说开了吗,我脚现在好多了,不疼了,我也原谅你了,也不走了。”于云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莫啸成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身去扶,于云兴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并让对方继续躺着,他坐到床边,将怀里的药一瓶一瓶地放在枕头旁,流露出关心的眼神,“很疼吗?我拿了药给你,抹了之后就不疼了。” “云兴你真好。”莫啸成咧开嘴朝他笑,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拉住对方的手,“云兴,你帮我擦药可以吗?我背后火辣辣的疼,自己又摸不到,而且我的手粗,上药的时候不疼的地方也抹疼了,你的手嫩,就帮帮我吧。”说完,莫啸成的目光放在对方的手指上,于云兴抽回手,红着脸摇头,说他们这样别人看见不好,还是让伺候莫啸成的小厮来做这个比较合适。 “不会的,你是最好的,求你了云兴,可怜可怜我吧。”莫啸成重新握住对方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让对方就这样离开,“我知道我坏,用那种话来威胁你,这三十鞭是我应得的,可是上次四弟的小狗腿受伤了你还帮它换药,怎么到了我你就不行了。” “谁会把自己和小狗比较啊?”于云兴听了他的话,捂着嘴笑了起来,“它那么小,你都多大了。” “也没有多大,云兴,求你了,就一次,我……” “我什么啊?”莫啸成的话还没说完,莫清雪就直接推门而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云兴你回去休息吧,路上慢点,我帮他上药。” “好。”于云兴朝莫清雪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莫啸成,然后就离开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莫啸成一下子坐起了身,不高兴地控诉道,“好不容易和云兴单独相处一会儿,你怎么老是来破坏。” “哼,我还能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去找过人家多少次?上次我把你从人家房顶上拽下来,你都不记得了吗?”莫清雪一边帮莫啸成上药,一边指责对方的不是,“娘也不是那种阻止你们交往的人,云兴可怜,你说话做事当然要注意些,结果呢?差点把人吓走了。” “娘,你看出来了?”莫啸成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得这么透彻,“我还怕您和爹不同意呢。” “笑话,你也不想想,你爹高中之前就是个街边摆摊卖书画的穷书生,我不还是和他成亲了?”莫清雪一掌拍在莫啸成的背上,疼得对方吱哇乱叫起来,“你要真对他认真,等你再大些,有了官职,娘替你去王妃那儿提亲,保证八抬大轿把云兴抬进我们莫家的门。” “真的?”莫啸成皱着眉,动了动肩膀,“那我先替云兴谢谢娘了。” “你啊。”莫清雪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长大了,快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莫家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可以上阵杀敌,等你进了军营后,你一定要珍惜机会,知道吗?” “唉。”于沉月坐在书桌前,忍不住又一次叹气,严深走到他的面前,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叹气,明明说要作画,可却一笔未动。”严深指了指桌上空白的画布,于沉月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又是一声长叹,“你说,云兴和啸成,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了。”严深把桌上的东西收走,一把抱起对方,将人放在了桌上,“我觉得他们很配,你在担心什么?” “要是以前,莫家没有兵权,不用出征,倒算是个好归宿。”于沉月靠着严深的胸膛,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接着说道,“阿深,我知道,我不该说这种话,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觉得,为国捐躯,是每一个将军都……但是,自从爹爹离开我之后,我就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够了。” “我知道了,你原来在担心这些。”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想多给予对方一些安慰,他知道于沉月经历过变故,即使现在失而复得,伤疤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他确实没有对方考虑的这么多,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虽然现在边疆安宁,但万一几年之后有了什么问题,莫家不可能不派人上前线,莫老将军年事已高,膝下的孩子要么在京中有官职,要么就是女子,除了现在无所事事的莫其康外,不可能那么容易离京,那么,莫啸成终有一天是要担此重任的。 “我想莫家一定比我们更会考虑这些,云兴肯定也知道,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这些可以阻止的,就像你我一样,你已经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虽然很诡异,但你还是接受了我,再说了,现在北麟昌盛,周边的各国都与之交好,说不定,莫啸成一辈子都会留在京城呢?你不能因为害怕,就强行断了他们的感情不是吗?” 于沉月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但抱着对方腰的手却紧了几分,严深没有再说下去,他就这样抱着对方,直到怀里的人缓过神来,他亲了亲对方的脸颊,那双抱着对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说: 于云兴和莫啸成的故事,具体我会放在完结后的番外篇中。 第57章 夏日 如果说严深有什么事情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不适应的, 那一定是炽热的夏天。 今年的冬日特别冷,严深当时坐在摆着炭盆的温暖屋子里,抱着自己的夫郎的时候, 他就该想到夏天来临的时候,一定是出乎寻常的热。 “太热了。”夏天的衣服轻薄,但暑热依旧难耐, 严深摇着扇子, 自言自语了两句, 拎着于沉月需要的东西走回王府, “之前不觉得,现在就知道空调的好了,唉, 连个电动风扇都没有。” 别院的书房内, 于沉月端着冰镇好的一大碗酸梅汤,刚准备喝上一口,身旁的金珠就忍不住出声制止,“公子, 王爷说了,你一天只能喝一碗, 这都……第三碗了, 万一被王爷发现怎么办?” “怕什么, 今晚回爹爹那里吃饭, 我特地让他去买爹爹最喜欢的茶叶, 那店铺远着呢, 且回不来。”说着, 于沉月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金珠, 端起碗抿了一口, 满嘴酸甜的梅子香味,让他难以放下手里的碗,“我慢慢喝总行了吧,真是的,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老是偷偷告状。” “可公子,小时候你喝多了冰的容易肚子疼,有时候贪食的太过头,还会发热和喉咙痛,我也是没办法……”金珠无奈,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夏日贪凉,怎么劝都没用。顺心听着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总觉得不放心,便慢慢走到门口,朝着屋外望了几眼,结果一眼就看见严深拿着东西往这边赶,赶忙说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这么快?”于沉月吓得放下了碗,看了看四周,翻箱倒柜了一阵,最后拉开书桌最大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些,把还盛着酸梅汤的碗,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拿了块布盖在了碗上,这才合上了抽屉,看着没有任何破绽的书桌,于沉月终于松了口气。 “月儿,你要的茶叶。”严深刚走进屋,于沉月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也没有打开,就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把人推了出去,“不错,是这个。正巧,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你陪我吧。” “什……”严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出了房间,于沉月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外走,“等一下,月儿,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对方的举动太过反常,让严深不得不起了疑心,他夺回主动权,吻上对方的双唇,尝到一丝酸甜熟悉的味道,“你吃什么了?酸酸甜甜的。” 其实严深已经猜到了,肯定是于沉月又背着自己偷喝酸梅汤了,虽然之前于承风告诉过他几次,但他都以为自己能看住,没想到防不胜防,他摸着自己的唇,笑着问道,“还有点凉丝丝的,你刚才在书房,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没有,你想多了。”于沉月心虚地朝他笑了笑,严深搂着她又回到屋内,于沉月有些不安地坐在别院的床边,而严深则站在那儿,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可有惩罚。” “都说了,是你想多了。”于沉月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当严深看向书桌时,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严深当然没有放过他的这个动作,笑着走到桌边,用手指了指最大的抽屉,“如果我没记错,酸梅汤的碗大概只能放在这个里面吧?” “不,不知道你说什么。”于沉月还在狡辩,可对方已经伸手打开了抽屉,看见那块白布,忍不住笑出了声,“月儿,你怎么这么可爱?你觉得这样有用?”严深把碗端到他面前,轻轻晃了两下,里面的酸梅汤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于沉月的眼神也随着它一起晃动。 “午膳前,你说热便喝了一碗,午膳的时候你又说是没胃口要再喝点开胃,我就同意你喝了一碗,这一碗,你还有什么借口?”严深把碗放回到桌上,坐在于沉月的身边,想听听对方怎么辩解,“我……我就是太热了才会忍不住想喝的……”于沉月明显没有底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索性就不找了,“都怪今年夏天太热,不是我的错。” 严深看着平日里那个循规蹈矩的于沉月,如今为了一碗酸梅汤和自己耍赖,他只觉得高兴,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就这样被对方的小情绪戳中,他想看到更多,更多不一样的月儿,越来越自在的月儿,严深笑着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软下语气说道,“我知道暑气难消,但还是要顾及你的身子,薛苓也同你说过,切不可贪凉,这酸梅汤,冰镇过后拿出来,太过寒凉,等一等,等到稍微温热些的时候再喝也不迟。” “知道了……”于沉月乖巧地靠在对方的身上点了点头,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理亏,“那你不生气了?我应该不需要受惩罚了吧?” “我本来也没有生气。”他明明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嘴上说说,没有真的罚过他一次。严深看向书房那一盆已经完全融化的冰,重新端起了酸梅汤,“惩罚就算了,饶你一回。这里的冰都化了,你不是要回去睡午觉吗?我让他们再搬几盆过去,这碗汤等你睡醒了再喝。” 于承风如今换了闲职,也不需要日日进宫,闲来无事,时不时就会和于沉月他们小聚一番,今日又是如此,待到傍晚时分,那王府的马车就驶到了于府的门口,严深拉着于沉月下了马车,将手里的茶叶递给在门口等待的于承风后,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岳父,我们来了。” 一开始于承风还会有些不习惯,毕竟是王爷,尊卑有别,这样寻常人家的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可严深没有架子,说话做事又十分妥帖,几次三番之后,他也就默认了,“快进来吧,菜都备好了。” 饭桌上,于沉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又盛起一勺话梅番茄,于承风坐在对面,酸的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诧地问道,“沉月,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太酸了吗?”今早王府派人过来送食谱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倒是察觉出些什么,“要不要让他们先把冰糖绿豆汤端上来?” “不酸,我最近身上懒懒的,总没胃口,吃点酸的正好。”于沉月擦了擦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吃有什么问题,“绿豆汤……我怎么记得应该是酸梅糕?” “是我改的。”严深也觉得最近于沉月有些太过于喜酸,今日送食谱前,他特地看了一眼,命人偷偷改了最后一道甜点,“你最近喝太多酸梅汤了,晚上又吃酸梅糕,你不会觉得胃难受?”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绿豆汤了,怎么才一年就换了口味?”于承风命人将那盘糖醋排骨摆到自己面前,说什么都不肯让于沉月用汤汁去泡饭,“王爷再怎么惯着你,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可以再吃了。” 饭后,严深和于承风说,今日他准备和月儿宿在于府,明天一早再走,于承风连忙推辞,既然嫁入皇家,那就和寻常人家不同,能经常回来吃饭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有留下来住宿的道理。 可严深却说,这是孝道,月儿和自己都想多陪陪他,虽说他的话句句言之有理,于承风也终归是答应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身边伺候的人,明天天一亮就必须叫他们起床,要早些回去才是。 “真的?爹爹同意了?”于沉月躺在自己原来的那张床上,高兴地坐起身来,伸手就要抱,严深不客气地抱起对方,将人轻轻压在了一旁的衣柜上,“如何,你夫君是不是应该得到些奖励?” 眼看他的手指已经勾到了自己的腰带,于沉月笑着朝他不安分的手拍了两下,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爹爹让我一会儿去他那边拿点书,你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奖励,好不好?”严深知道长辈的事耽误不得,没办法只能缓缓地把人放了下来,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免得被看出什么。 于沉月赶到书房,于承风先是赶走了身边的人,然后面色凝重地让他坐下,于沉月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敢先出声,对面的人看着他这副样子急忙开口问道,“沉月,最近身子怎么样?” “身子?”原来是问这个,于沉月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结果一口没喝上就被于承风抢了过去,“问你话呢,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爹你别担心,两个月前薛苓给我把脉,就说我恢复的很好。”于沉月盯着对方手里的茶,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喝,于承风叹了口气,从另一个壶里倒了杯温水递给了他,“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喜酸,而且身子乏力,总是嗜睡?” “这……”于沉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之后反问道,“好像有点,今年夏天热得慌,吃不下东西自然喜酸,晚上蝉鸣不断,睡不好,白日困倦也是件平常事,为什么这么问?” “傻孩子,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于承风听到他这么说,本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你最近这样的反常,我是在想,你会不会有了孩子,你自己却不知道。” 第58章 变化 回屋的时候, 于沉月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的对话,怀孕,自己真的有了吗?他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感觉掌心连着指尖开始发麻,他和严深对于孩子的事情其实心照不宣,两个人都不着急, 不急着这么快有孩子, 特别是在他受伤之后, 严深本来就把他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如今就更紧张了。 “月儿。”严深接过对方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抱起对方的腰,于沉月被他的动作吓得回了神, 下意识挣脱开对方的怀抱, “别,我……我不想。” 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会伤到他的。这样的话于沉月没有说出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 严深顾及他的身子,每次都是浅尝辄止, 直到半个月前他们才重新……于沉月有些心烦意乱, 难道真的这么巧吗? 严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到对方拒绝, 他并没有生气, 只是把人拉到了床边, “是我不好, 在岳父这里做这档子事, 确实让你为难, 夜深了,我们睡吧。”见对方心不在焉的,严深主动把他脱下外衣,刚想帮对方解下头发的发带,突然就被于沉月拽住,“怎么了?” “阿深,我……”于沉月张了张嘴,想起于承风的话,还是泄了气般地放下了手,“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你先别告诉王爷。”爹爹是这样说的,于沉月躺在床上,明明十分闷热,却还是整个人缩进严深的怀里,“要是没有孩子,让王爷空欢喜一场,终归是不大好。” 半夜,于沉月因为这件事睡不着,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一点点地把自己的身子挪出了严深的怀抱,刚准备起身,身边的人就伸出长臂,一把将他抱了回去,“还不睡?太热了吗,我帮你摇扇?” “不是的,我在想事情而已。”于沉月翻过身来,用手抚上对方的脸,在黑暗中描绘着自己熟悉的容貌,“抱歉,吵醒了你。” “没有,我正好醒着。”严深将人抱紧了些,于沉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他守在自己的床边,陪了自己一夜,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即使是他对自己早有目的,也让自己那么感动,“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这里。” “记得,不敢忘。”严深亲了亲他的眼尾,“你高烧不退,吓坏我了,你知道吗,那一晚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把你养好,好好的照顾你。”怀里的人听到他的话,羞怯地笑了两声,也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腰肢,“其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你累得睡在床边,我就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想碰碰你,又怕弄醒了你,想看清你的容貌,但你低着头,我不敢离你太近,只能帮你整理一下衣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傻月儿,现在我们不是都做到了吗?”严深覆上对方的身子,在他的眼睑上、脸上、脖颈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我们现在正抱着彼此,望着彼此,对不对?” 夏日炎热,明明只是安抚的轻吻,却很快变成两人之间动情的拥吻,潮湿闷热的空气化作他们身上真实的汗珠,对方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里衣内,于沉月想拉开他们的距离,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收回了手,严深看着他的脸,忍下心中难以控制的悸动,“抱歉,说好不做的,差点伤着你。” “没,是我扫兴。”于沉月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但顾及可能会有的孩子,实在是没法子,严深起身喝了几杯水,缓解了心中的燥热后回到了床上,“不是的,你当然可以拒绝,别说扫兴这种话,这是两个人的事,自然要双方都乐意才行。” 第二日天刚亮,于承风就派人喊他们起床,严深他们半夜才睡,以至于他醒来时感觉头脑发昏,站都站不起来,看向身边因为不想起床而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的于沉月,无奈地笑了笑,“月儿,要不你换了衣服再接着睡,我抱你上马车?” 于沉月挣扎着露出半个脑袋,点了两下头后,反应过来不合适,立刻摇了摇头然后缩回了被子里,严深慢慢地把人拉出来,最后还是在于承风的目送下,把人抱上了马车。 醒来的时候,于沉月看着熟悉的房间,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王府,金珠站在床边,见人醒了便端着热水走上前,“公子,你醒了,王爷有事进宫去了,吩咐奴婢帮你洗漱,奴婢已经按公子昨晚的吩咐,趁王爷不在就让薛公子过来,现如今人已经在院中等着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于沉月一边洗漱一边问,金珠表示不知,只说是三殿下要严深去的,不是皇上的意思,一听这话,于沉月松了口气,但突然想到自己清晨和严深的对话,不由地多问了一句,“我早上是怎么回来的?” 金珠没说话,就是朝他笑,于沉月在她的笑声中逐渐红了脸,心想没想到严深真的一路抱他上了马车,最近自己确实太懒惰了,怎么连起床都这么困难,肯定被爹爹看见了。想到这些,他连忙让金珠去请薛苓进来,嘴上说是不能让对方等太久,实则是不希望再谈论这个自己引起来的羞人话题。 将自己近日的异常情况告知对方后,薛苓让他伸出手,于沉月的心忐忑不安,不断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色,薛苓放开手,从药箱里拿出纸笔,他知道眼前的人在期待什么,但他作为医者,不可以欺骗自己的病患,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朋友,“沉月,很抱歉,你并没有怀孕,应该是你肠胃不适,脾胃失调才会出现这些症状,没关系,我开个方子,吃一段时间就好。” “我……我没有怀孕?”于沉月愣愣地望着他,薛苓点点头,于沉月的心坠到了谷底,虽然他早就猜到,但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的难过,薛苓知道他难过,出声安慰道,“别担心,孩子总会有的,哥儿本就困难些,再说了,王爷疼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怪我,是我自己……”于沉月表示自己没事,薛苓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刚走到王府门口,就和刚下马车的严深打了个照面,见于沉月叫了太医,不由地担心起来,拉着薛苓多问了几句,对方将情况告知后,严深还特地嘱咐他,不要开汤水,做成丸药吞服比较好,“他本就抗拒喝药,最近又不得不服用了那么多,这次就别再让他喝了。” 回到屋内,于沉月不想将事情告诉对方,没想到严深看到他这副模样,却先一步问道,“你没怀孕,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于沉月有些惊讶,他不由地躲开对方的目光,一个人坐到了窗边,“刚才薛苓告诉你的?” “不是,他什么也没和我说,是我就猜到了一些。”严深帮他打开窗户,柔和的风拂过于沉月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昨晚岳父在饭桌上那样问你,从他那里回来后你又那副样子,我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于沉月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敏锐得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深让善荣端来一碗早就备好的红枣银耳汤,放在了他的面前,“我娶你回来又不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用这件事来评判你的价值,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你伤心,我也跟着伤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严泓要开府了,很快你就能和从前一样,常常和吕琳琅见面。” “真的?”开府是件大事,这些年北麟帝未立太子,陈贵妃盛宠不衰,严深又一直在外,大家虽都不敢议论,但心里都认为太子之位肯定是严泓的,更何况现在吕琳琅生了皇孙,所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开府出宫,“那太好了,琳琅以前经常和我说,在宫里待久了,那些规矩压在身上,日日都觉得乏累,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同意?” “是,我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府邸的事。”严深见他脸上又有了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和三弟特地选了个离我们这儿近的位置,以后你们见面也方便。” 严泓开府,确实是件让严深都没想到的事,之前他和对方提过,但对方的态度都有些模棱两可,严深本以为摆脱不了原书的控制,他会在宫里因为太子之位而被严烁针对,最后心灰意冷地离开,没想到他自己会私下去找北麟帝,还让陈贵妃帮他说话,大夏天的在北麟帝的书房外求了好久,对方才终于松口。 虽然北麟帝明面上生气,嘴里还说着让他赶紧滚蛋,自己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他,可心里还是舍不得这个儿子,还未出宫,甚至连封号都没定,就借着开府的事给了很多赏赐,就连选址这件事,都没有交给礼部的人去做,反而是让严泓亲自去挑,所以今日严深才会进宫,帮着严泓参谋。 “现在就剩严烁,他是唯一还留在宫中的成年皇子。”原书严深并没有看到最后,他看到严泓离开后就没再看下去,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书中的情况,不知道后面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现在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严深眼含深情地望着于沉月,于沉月受不了他的眼神,默默地喝起了汤,谁知对方没有一点自觉,于沉月红着脸,没办法将身后的靠垫拍在了对方脸上。 第59章 周年 闷热的夏日终究随着日升日落而逐渐远去, 夏风带来的暑气被萧瑟的秋风卷走,转眼天就凉了。 韩秋殊也在这个金秋时节诞下了一名女婴,取名为初思。据吕琳琅说, 他生产前一日还在和严烁吵架,结果气到生产,把隔着门生闷气的严烁吓坏了, 几个时辰之后, 孩子顺利降生, 可躺在床上的韩秋殊还憋着一肚子气, 不允许严烁进屋看他,对方求了好久才松口,进屋后, 严烁握着他的手表示, 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和他商量,绝不会再惹他这样生气。 “都是做爹爹的人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吕琳琅坐在床边,和进宫的于沉月一起逗弄着怀里的初思,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对方的小手,惹得小家伙朝她笑了起来, “也就你敢这么和五殿下置气。” “谁让他非气我不可, 我给他生孩子, 怀胎十月, 一朝分娩, 累得要命又疼得要死, 他还敢那样和我说话。”韩秋殊躺在床上, 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床垫, 于沉月担心他受风着凉, 连忙帮他把手放进被子里,“他不是已经道歉了吗?况且你在坐月子,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韩秋殊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吕琳琅怀中的初思就先一步哭了起来,小小的婴儿不能说话,只能用哭来表达不满,床边的二人哄了一阵发觉无济于事,没办法只好将孩子交给了乳母,乳母抱着孩子熟练地喂了奶后,小家伙停止了哭泣,慢慢闭上眼在乳母的怀里睡着了。 吕琳琅让乳母把孩子带下去,于沉月则望着孩子离开的方向出神,韩秋殊见状,将不安分的手又抽了出来,拽了两下对方的衣袖,“你和二哥早晚也会有的,到时候可有得你累。” “沉月,别担心。”吕琳琅往对方的身边靠近了些,将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的背上,“缘分到了,就来了。” “谢谢你们。”于沉月朝他们二人笑了笑,韩秋殊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等琳琅你出宫,我身边就没个人一起说话了。” “我们会经常进宫来看你的。”说着,吕琳琅和于沉月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的是,韩秋殊进宫前,和严烁的目标就是希望严泓可以封王出宫,这样,宫里的消息他们就不会知道的那么快,严烁就能事事为先,一步步成为北麟帝最喜爱的孩子。可如今,真的得偿所愿,严泓封了晋王,吕琳琅跟着出了宫,他竟然觉得身边突然变得冷清起来,心里也会生出一丝不舍。 送于沉月出宫的路上,吕琳琅身边只带了香柏,望着那道门,想想再过两个月,自己也能像对方一样这么轻易地,大步地走出去,她脸上就止不住笑,“到时候,我日日去找你,你可别嫌我烦人。” “我只怕你不来。”于沉月上了王府的马车,掀开窗帘和她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才放下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放着一只白玉镯,那玉温润清透,洁白无暇,这是先皇后的遗物,是为严深未来的妻准备的,今日他刚入宫,就被太后请到了自己的宫中,将此物交给了他。 太后握着他的手,亲自将镯子交给了他,虽说于沉月的母亲是太后母族中的养女,但终究是母家的人,又嫁给了自己的孙儿,怎么会不关心呢? “沉月,你也知道,严深是锦禾唯一的儿子。”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懂了太多,看透了太多,严深现在宠着他,保不齐是因为现在还新鲜着,在皇家,他们生下孩子,才是唯一的指望,“子嗣的事,哀家不愿再讲,但……快些总没坏处。你父亲对你母亲一心一意,可这世间有多少男子,能和你父亲一样,我想你也清楚。”男人的话若是全当真了去,那她早就死在宫中,这太后的位置,也不会是她来坐。 “你的夫君不是普通人,趁年轻,趁他还在意你,在意他说过的承诺,生个男孩保住你王妃的位置,才是最好的。”想到太后最后的叮嘱,于沉月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一年了,他和严深不在乎孩子,可身边的各种声音从来没有断过,今日太后亲自和他说这些,让他的这颗心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但他不愿意再把这些事说给严深听,让他也徒增烦恼,所以下了马车后,于沉月装作无事的样子,一如既往地由着门前的严深拉住他的手,等他们进了屋后,和往常一样腻了一阵,只不过这一次,对方似乎要激动地多,有些忘了分寸,他不得不用手在对方的背上拍几下,才停下了这个吻。 看着对方的笑容,他没有询问原因,午膳很快就端了上来,满满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严深遣走了身边的人,亲自为他布菜,于沉月尝了一口面前的鱼,严深脸上的笑意更甚,于沉月放下筷子缓缓开口,“都是你做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尝出对方的手艺,严深撑着下巴点点头,并告诉他,因为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所以要自己做菜庆祝,略表诚意。 “九月二十八……”于沉月想起来了,去年的今天,是二人成婚的日子,“你……居然记得?”他们这里没有庆祝的习惯,于沉月没想到严深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为了今天特地下厨。于沉月觉得自己变得爱哭起来,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又变得湿润了,他用手背抹去眼角快要掉落的泪珠,重新拿起了筷子,这个男人真的愿意事事亲力亲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饭后的点心,依旧是从桂春坊买来的荷花酥,于沉月咬了两口,突然发现糕点的中间夹着个东西,他疑惑地将里面的物件拿出,发现是个用糯米纸包着的指环。 “这……”还没等他出声询问,严深就从他的手中接过指环,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指环,“月儿,这个指环是我特地找人打的,在我们那里结了婚的人都会戴这个,我一直想今天该送什么礼物给你,想来这个是最合适。”说着,严深帮于沉月将指环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指环内侧我让他们刻了一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月儿,我爱你,谢谢你帮我挡刀,谢谢你知道了真相后还陪在我身边,不怨我骗你,让我继续做你的夫君。” “阿深,我……你……你不用……不用这样的。”于沉月颤抖着手,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深将另一枚指环交给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指,“月儿,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我愿意。”眼前的景象被自己的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但于沉月依然可以将指环准确地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都怪你,以前我没有这么爱哭的。”爹爹流放的这一年,不管多苦,他都没有在外人和金珠的面前流过眼泪,可自从和严深在一起后,却时常被他感动到哭得停不下来。 他以前未有婚约的时候常常在想,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眼前的人,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呵护他,照顾他,包容他,他带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特有的爱,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更真挚,更坦诚的自己。 严深帮他仔细地擦去满脸的泪痕,摸着对方的手,亲吻了一下于沉月的指环,“是,都怪我。月儿,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答应。” “是什么?”于沉月抬头望着他,眼眶还泛着红,严深亲了两下他的眼尾,挤上他的椅子,从背后缓缓抱住对方,“你还记得之前你生辰的时候,你说过会给我奖励。” “记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这件事,但于沉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严深想要的奖励,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会同意的。 “我……我知道你自从那件乌龙之后,心里一直就有个疙瘩。”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确认无恙后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你再难过,与其留在京城闷着,不如出去走走,看一看大好河山,所以我向父皇说了,我想带你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他已经同意了,我们把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后,就可以启程。” “出去?你说真的?” 为什么他又看出来了?为什么自己总是掩盖的不够好?于沉月靠在严深的肩膀上,心中五味杂陈,是自己不好,受那些想法的影响太深,早晨太后的话也是,他很难不去思考,没想到自己居然耽误了对方。 虽然严深不是他们这里的人,但这些日子,他都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王爷,经常向自己的爹爹请教,还会去莫家精进武艺,连字都好看了不少,而现在却因为自己要做出离开京城的举动,“你不用耽误自己,我其实不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严深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根本不觉得有耽误什么,他一直都希望身边的人快乐,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你没有耽误我,月儿,你说过会给我奖励的,可不能反悔,老实说,我自己也想去看看这里的风光,书上写的再好,都不如亲眼所见,我希望那时候我的身边有你,我的好月儿,答应我吧。” 于沉月笑了,一双含泪的眸子闪着光,他伸出手来抱住了严深的脖颈,手上的银指环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他不再去想早晨的事,不再去管旁人怎么说,他现在所想的,就是陪在严深的身边,“好,我答应你,我不反悔。阿深,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的万物。”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去拒绝眼前的人,阿深这么为他着想,他怎么能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于沉月松开手,从怀里拿出那只玉镯,把他交给了严深,“这是先皇后的镯子,说是等你成亲后,要交给你的妻子。既然我们要出门,这么贵重又易碎的东西还是留在王府比较好,等我们回来之后,你亲自帮我戴,好不好?” “好。”严深接过玉镯,重新抱紧了对方,“我们什么都不用想,把那些令人难过的话和事全都忘掉。”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汉代苏武的《留别妻》 第60章 旅途 晋王府内, 吕琳琅心不在焉地坐在院中,手里拿着剪子和面前的盆栽较劲,准备帮其去除过密或过于老化的枝条, 但她手法有些粗糙,本来枝繁叶茂的五叶松,经过她的修剪后叶子掉了一地, 看着那光秃秃的枝丫, 吕琳琅叹了口气, 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又毁一盆?”严泓出现在她的身后, 望着那盆惨不忍睹的松树,发出了无奈地笑声,“还在想二嫂的事?知道你心痒, 这几日不忙, 要不我也带你和孩子出去玩一趟?” “别了,万一有什么事急召你入宫怎么办?算算日子,沉月出去一年多了,虽说每月都有寄信给我, 但始终是见不得面,你又经常早出晚归, 只留我和永儿两个人在家。”严泓将双手搭在自己妻子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知道对方的苦, 可父皇这一年交给他的事情越发的多, 他身为儿臣, 怎么能拒绝?他倒也希望能和严深一样出去游山玩水, 可天不遂人愿, 严烁不知在忙些什么, 大部分的事情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现在肯定是走不掉,如今他只盼着对方能快些回来,兄弟二人一同分担,“抱歉,辛苦你了。” “从嫁给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辛苦。”吕琳琅转过身来,牵住了严泓的手,“好在,我不后悔。” 据说北麟地界内最高的山是坐落于最北边的白峰山,站在巍峨的山巅上极目远眺,淡淡地云雾环绕在四周,薄雾之下,满目苍翠净收眼底,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切内心都会平静下来,忘却人世间的烦恼,静静地感受属于大自然的美。 山顶上有一家客栈,供过路来往的行人落脚歇息,掌柜是个微胖的老年人,说话缓慢平和,做事沉稳老练,如今店里的人不多,他独自坐在柜台后面,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掌柜的,多谢你的帮助。” 听到对方的话,掌柜抬起头,笑着朝面前的男子略微颔首,“公子客气,这地方高,平日里买卖东西不易,那货郎一月才来一趟,你是赶巧,我和他相熟,写封信让他帮你带些东西,小事一桩。” 男子听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掌柜摆摆手,说举手之劳,不肯收下,男子只好作罢,抬脚朝楼上走去,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前,他先是轻轻敲了两下,那屋门缓缓推开,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小声地朝屋外的人说道,“王爷,公子刚才还在看书等您,没想到一会儿睡着了。” 当时听说要出门远游,金珠和善荣是说什么都要跟着,严深其实是想把身边的人都带上,但最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招摇为好,于是将李廷和顺心留在了王府,并嘱托他们和于承风一起打理府里的事。 出门在外,便不像府里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严设和于沉月并没有让他们像以前一样时时陪在自己身边,像现在这样,住在别人的客栈里,都会给他们安排自己的房间分开住,特别是文昌文寿,这样做便于他们休息整理。 “知道了,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我来照顾月儿。”严深推门而入,此时的于沉月手上拿着一本书,就这样静静地睡在屋内的躺椅上,他先将自己的东西和对方手上的书一起放在桌上,再小心地横抱起躺椅上的人,想把他抱回床上,结果刚走了几步,怀里的人就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于沉月闭着眼,张开双臂抱住了严深的脖子,将头靠在对方的心口乱蹭,一边蹭一边窃窃地笑了起来。 “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严深没有责备对方乱动,轻轻地把人放到床上,耐心地帮于沉月褪去衣裳和鞋袜,正准备去拿被子,床上的人却睁开眼,搂着他不肯松手,不让严深去拿,其实于沉月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还是稳稳地圈住了严深,严深假装生气地咬了一下对方的鼻尖,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去蹭他的脸颊,双手趁机挠起了对方身上的痒痒肉。 “山上冷,不盖被子要着凉的。”趁着对方笑得松了手,严深顺势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于沉月笑着趟进严深的怀里,咬着下唇,用手指勾在对方的衣襟上,“你好慢。”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都等睡着了。” “是是是,都是我太慢了,绝不是因为你爬山太累,还倔强地不肯让我背所致。”严深抓住他作乱的手,用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这一年多以来,月儿想去哪里,他就跟着陪到哪里,半个月前对方心血来潮想爬白峰山,所以很快他们就从海边赶到了山顶,并且在这座客栈里住了一天一夜。 “当然不是。”于沉月心虚地撇过头去,他知道对方惯着他,不想继续说下去,可严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搂住对方的腰,不让他脱身,含住对方的耳垂用牙齿轻咬了两下,“小坏蛋,还敢说不是?” “我……”看着严深脸上的坏笑,于沉月假装气恼地拍了对方几下,挣扎着说道,“我只是想多看看沿路的风光而已。” 见对方把头重新埋进了他的怀中,严深的心和动作都软了下来,什么重话都出不去了,虽然自己很想告诉月儿要量力而行,但说真的,他又不想做一个扫兴的人,“罢了,已经到了山顶,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昨天说想看日出,明天我们就去看,到时候可别赖床,不然……我真的会抱你出门。说起来,上次在山间泡温泉,明明是你起了兴致,结果动静大了,差点被人发现,好在我抱着你躲到了山石后面,现在我的肩膀上还留着你的牙印。” “你还好意思说!”于沉月抬起头,想起那件事,他羞得满脸通红,“我当时都听见了掌柜走过来的声音,告诉你后你还非要继续,是我起的头不假……但你怎么……怎么收不住呢……我没办法才咬的,不然肯定让别人听见了。” 严深被他逗得笑出了声,这种事哪里是说收就能收的?他在被子里的手偷偷往下,然后捏了一把对方腰间的软肉,“月儿好不容易如此大胆,有这样的要求,为夫若是半途而废岂不让你失望?” 油嘴滑舌。想起那晚自己被严深抱回房里的样子,于沉月将脸埋在被子里,现在想想,说不定人家当时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让他们难堪罢了,一想到这些,他就不愿再理对方,严深松开使坏的手,下了床拿起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从被子下面的缝隙中塞进去,“你要的书,看看是不是这几本?” 于沉月背对着他,在被子里动了几下,伸手把书拽到了自己身边,翻开书确认之后兴奋地坐起身来,“没错,是云兴和薛苓要的医书,还有清环要的译本。” 那年冬天,北麟帝用一杯毒酒赐死了秦奕,将尸体归还了秦家,此后,兵权正式重新回到了莫家的手上,至于秦恬,虽被他的哥哥连累,但莫老将军惜材,特许他留在军中效力,莫啸成年后入了军营,于云兴则回到了于府,陪在于承风的身边,成为了他的义子,除了读书习字,现在也跟着薛苓学习医术,听说,有时候莫啸成训练受了轻伤,还会特地趁着夜色跑去于府找他医治,于承风警告过多次,但效果甚微。 而清环,自从伤好了之后,就开始自学外邦文字,想着另谋出路,如今已经掌握不少,于沉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高兴,自此,在旅途中若是看到什么新鲜的译本,都会帮对方买下,托人送回京城。 严深回到床边,握住对方的脚踝,示意他继续躺下,“腿和脚还酸不酸?帮你捏一捏?”于沉月把书放在床头,重新钻回了被窝,如果说一年前的他还会觉得不好意思,那如今,他已经学会坦然接受对方的好了,“酸得紧,月儿多谢夫君。” 白峰山的山顶风大,隔着窗户就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于沉月被严深熟练的手法弄得昏昏欲睡,抓着被子的手也慢慢松开,见他一副快要再次睡着的样子,严深慢慢将对方的双腿塞回被子后,站起身来把窗户锁紧,准备一起睡个午觉。 于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动静后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紧接着伸出一只脚,用脚趾去碰严深的背,对方此时在床边刚脱下外衣,那不安分的大脚趾一下就溜了进来,点在严深的脊椎骨上,他的脚虽还带着一丝暖意,但趾头仍被严深的体温烫了一下,感觉到对方的触碰,严深转过身去抓,于沉月没防备,被他逮了个正着。 “越发淘气,从哪里学的这些,刚才不是还困得厉害嘛。”严深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恼,把那只露在外面的脚塞回了被子后,自己钻了进来,伸手抱紧对方,在怀中人的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于沉月被他的动作激地浑身一颤,不敢再放肆,严深摸着他的长发,柔声细语地威胁道,“再不听话,就莫怪我惩罚你了。” “皇上。”皇宫里的一切似乎都和一年前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或许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北麟帝和往常一样批阅奏折,看不出悲喜的脸上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赵喆走到北麟帝的身边,低沉着声音在他的耳畔说道,“冷宫里那位,又闹绝食了。” “又闹?”北麟帝拿着笔的手停顿了一瞬,眼底露出一丝寒光,没想到安静了这么多年,严深刚回来一年就开始变得不安分,正好严深找他想出去游历一番,自己权衡之后便同意了,刺客一事还没找她清算,知道自己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去了,所以才闹了一回又一回,“把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换了,找两个老练的嬷嬷看着,若再绝食,就把饭菜换成米粥,直接给她灌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身孕 白峰山的山脚, 三匹快马在林间疾驰,为首的白马鬃毛随风飘荡,马蹄声若擂鼓, 快而有力地敲击着地面,扬起一阵尘埃,驱散了林间的薄雾。 “好马儿。”于沉月坐在马背上, 左手紧握缰绳, 右手再一次拍了两下身后的人, “阿深, 我都说了不用,你非要和我同骑一匹马,现在你的身子过于僵硬,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严深僵直着身子, 脸被风吹得生疼,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苦笑起来,抱住于沉月腰肢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再次缩紧,原来他的本意是怕对方控制不好, 自己坐在后面,万一摔了还能帮他垫个背, 谁知现在自己倒成了累赘, “月儿你骑术高超, 为夫自愧不如, 我会抱紧我的夫郎, 绝不会掉下去的。” “那你可抓紧了, 我要加快了, 等到了到山下的镇子便好, 你再坚持一会儿。”说完, 于沉月用脚踢了踢马肚,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公子的骑术越发娴熟,只是可怜了坐在后面的王爷。”金珠望着白马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文昌的身后暗自偷笑,一转头就看见善荣和文寿在另一匹马上斗嘴,自从出来后,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好像越发变多了,明明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并未如此,她轻轻拍了拍文昌的后背,对方关切地回过头来询问,金珠用眼神示意他朝身边二人的方面看去,“早知道他们在马背上也能吵,上马前我就和善荣换了。” 文昌听她这样说,反而不赞同地摇摇头,表示兄弟间就是这样,越吵感情越好,让她放宽心,不必理会他们,“况且文寿是男子,你还是跟着我比较好。”他和金珠相处这么久,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有话直说,没什么心机的直爽性子,但有些事还是要避讳些,不然王妃也会怪罪她的。 到了镇口,于沉月主动将严深扶下马,看着对方惊魂未定的样子发笑,严深捂着麻木的腰,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本还想再多说两句,但见其他人已经跟了过来,便闭上嘴作罢了。 镇子虽小,但还算热闹,镇上的百姓都彼此熟悉,见他们是生面孔,遇上的人都会忍不住和他们多聊几句,善荣涣散着步伐走在最后,用手搓了搓发堵的鼻子,文寿没好气地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谁知他晃晃悠悠地竟然一副快要摔倒的样子,文寿连忙伸手扶住对方,“没事吧?” “头有点晕,可能刚才在马上受了风。”善荣用手按了几下太阳穴,但症状并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的严重,严深发现了他的异常,走到身边抚上他的额头,掌心传来不寻常的温度,应该是有些发热,“先回客栈,文寿你去医馆找个大夫过来,帮他医治。” 善荣的病不算严重,大夫简单的把过脉后,帮他开了副药,接着和严深他们嘱咐了两句,医馆派来的大夫是个女子,穿着粗布麻裙,两鬓斑白,有些年纪而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细纹,她语气温柔,待人和善,眼里透露出医者的仁爱,严深没想到这样的小地方居然有女子可以学医,他不由地想起薛苓,明明身在京城,一身的医术却因为是哥儿,所以成为太医的道路走得那么艰辛,不免高看了眼前的女子几分,“多谢大夫,不知可否帮我的夫郎也诊一诊脉。” “我?”于沉月有些不解,严深扶着他坐下,在他的耳边细声解释道,“这些日子舟车劳累,你之前又受过刀伤,我怕你身体不适,今日即使善荣没有发热,我也会叫他们请人过来帮你看一看的。” 大夫搭上于沉月的手腕,手指细微地动了几下,抿着嘴一言不发,严深有些紧张的把手搭在于沉月的肩膀上,于沉月看向他,意思是让他不必紧张,严深虽朝他笑,但手上的动作却紧了几分,大夫松开手,朝着于沉月露出浅笑,“恭喜公子,看脉象,公子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公子和孩子都无恙,要仔细照顾着才是。” 于沉月听了她的话,惊得忘记收回了手,他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一年前,他曾经也想过自己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但当孩子真的来到他的身边,他竟然觉得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金珠走到于沉月的身边,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兴奋地从包裹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大夫的手上,这是富贵人家讨好兆头的规矩,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大夫,这是我们公子赏的,不要推辞,收下吧。” “这……” “大夫你拿着,这是规矩,你不拿反倒叫我们难做。”于沉月笑着派文昌送对方回去,一回头,就看见严深还站在那儿,双手仍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笑着接过对方的手,略带轻松地问道,“王爷,莫不是傻了?” 严深确实是傻了,他没想到真的会有孩子,像在做梦一样,不,应该说,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自己很快就要当父亲了,他想起以前,结婚、生子,这些事情似乎都离自己很远,他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学校老师教给他的那种所谓的家,读大学之前甚至都没有住过四人间,他和许多孩子睡在一处,半夜哪个弟弟妹妹不舒服了,哭闹了,自己还要起来帮忙照顾。 高中毕业后,他考进大学,放不下孤儿院里的大家,选了本市的大学就读,毕业之后很快找了工作,搬了出去,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一个人生活,他曾经觉得,自己身边那些不会说话的家具,就是他以后二三十年生活的全部了,谁能想到,自己在一本书里,找到了爱的人,还和所爱之人有了爱的结晶。 “月儿……我们……”他张了张嘴,开合好几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于沉月站起身,拉着严深的手,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阿深,你摸摸他,他才一个多月,还这么小。” 金珠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严深的手有些发颤,他顺着于沉月的意思摸着对方的小腹,他明白,孩子会一天天长大,眼前的人也会一天天变得辛苦,哥儿生子的艰辛,他不得不重视。 想到这些,严深心疼地搂住于沉月的腰,把他扶着坐到床边,他自认是个还会说话的人,可现在,望着自己带回来夫郎,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两人对视了一阵,他才缓缓说道,“月儿,谢谢你,愿意为我们两个人生孩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 于沉月点了点头,同往常一样,笑着将身子贴了过去,两人依偎着,共同享受着这一刻,“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过了一会儿,严深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对方,于沉月不知他在想什么,刚想询问,就听见他突然说道,“坏了,忘记和大夫要安胎药了。” 还没等于沉月回答,他就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你要安胎,我们必须赶回京城,那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我真糊涂,连你有身孕我都感觉不到,还让你早起看过日出后就骑马,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累着,上个月我们在海边,我和你还跟着船家去捕鱼,海上风大浪大,幸好你没事,等善荣身子好了,我们就回家,反正父皇也催了好几次,正好合他的意。” 看着对方如此紧张,于沉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确实之前自己的一些事有些过于大胆,不应该怀孕的时候做,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出一身冷汗。于沉月见对方嘴里还在说个不停,已经开始说起孕期要忌口的食物,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对方是不会停下来的,于是撒娇似的朝严深张开双臂,“阿深,抱。” 听到他的声音,严深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放下收拾到一半的东西,将人抱了个满怀,“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原谅我,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我不应该这样忙活,应该先关心你才对。” 严深的手臂越缩越紧,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刻入骨血,见他和自己道歉,于沉月知道对方会错了意,便贴近了身子,两人额头相抵,腻了一阵才放开彼此。 “傻瓜,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收拾东西还太早,我们才刚到这儿,善荣也还病着。我们要先写信通知皇上和我爹爹,再让顺心他们把府里好好打扫一番,还有我们的马车之前赶路弄坏了车轮,停在离镇子不远的驿站那儿,要赶紧找人来修。” 于沉月觉得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自己越发的依赖他,严深亲了亲他的脸,接着蹲下身来帮他脱掉鞋袜,“好,我现在就写,你今天起的早,现在肯定累了,好好躺一会儿,等写完信,我帮你去买点果干,酸酸甜甜的好开胃。” “果干倒不急,你先把信写好。”于沉月靠在床上,想起这一年多以来,所有的书信都是他代笔,他想起身帮忙,却被严深制止,无奈,他望着严深的背影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大有长进,但还是要写得再工整些,别让皇上责备你的字。” “放心,绝对不会。”严深现在习惯了用毛笔,加之这副身子之前就有些底子,如今他的字,已经有了几分原身的神韵。 严深看着自己写完的字,自顾自地感叹道,自己真的越来越像这个世界的人了,紧接着,他转过身来,亲了一口刚拿起书来看的于沉月,“这都是你的功劳。” 第62章 归程 皓月当空, 月光洒在路边的两辆马车上,于沉月在马车里翻了个身,一如往常地伸手想抱住身边的人, 没成想却扑了个空,他皱着眉,手在微凉的垫子上摸索了半天, 确认严深真的不在自己身边后, 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黑暗中, 马车里一片寂静, 唯有春日稍带寒凉的夜风不时卷过帘子而发出的微颤。于沉月的睡意消了大半,随意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件外衣披上身,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急忙掀开帘子, 只一眼,就看见坐在火堆旁那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朝着那人的方向轻声唤道, “阿深。” 听到于沉月的声音,严深转过头来, 只见对方一个人穿着单薄地站在马车上, 眼里带着些许担忧, 他急忙站起身来, 走上前去将人抱下了车, 并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怎么不睡?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 刚才翻身发现你不在我身边, 吓得我睡不着了。”靠在对方的肩上, 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于沉月紧绷的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声音缓慢而慵懒,耳边传来木柴燃烧后发出的噼啪声,他的手不自主地抱紧对方的腰,贪婪地闻着对方衣裳散发出的皂角香气,“今天不是你守夜。” 严深细心地打理了一下对方有些打结的发梢,眼底一片柔软,他帮于沉月裹紧了衣裳,慢慢扶着人坐下,火堆散发着炽热的光,映在他们二人的脸上, “对不起,我睡不着,就和文寿换了班。” 就如同文昌所说,兄弟之间越吵感情越好,善荣生病那几日,文寿一直细心照顾着,所以很快善荣的身子便痊愈了,他们如今正在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算算日子,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便能到了。 身上重新变得温暖起来,于沉月消散的困意也逐渐涌了上来,他揉着眼睛,身子越发地往严深怀里钻,对方没有阻止,只是轻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别揉,仔细肿了。”说着,他安慰似的亲了亲对方快要闭合的眼睑,“我抱你回马车上睡?” 对方的声音又轻又柔,就像是怕伤着怀里的人一般,于沉月固执地摇着头,另一只手从下方拽住了对方的腰带,明明已经困得厉害,却还是努力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不要,我想陪着你。” “那好,都依你。”知道自己理亏在先,严深便遂了他的意,拿出对方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一起放在掌心捂热,于沉月见他妥协,仰起头来,双唇轻碰了一下对方的下颌,“你有心事?” “没。”严深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只是在想这一年多旅途的经历,特别是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我们当时在大山里和当地的村民一起聚会的事。” 于沉月抿着唇,不知是因为旁边的火光,还是那一晚的记忆,脸渐渐红了起来,他看向自己的小腹,是了,就是那一次有的孩子,他们都心知肚明,当时和村民们聚会后,马车刚驶出大山,他和严深就情不自禁地在昏暗的马车里…… “我也记得,那日碰巧是他们的节日,我们穿着他们的服饰走在人群中,端着酒杯和他们庆祝,之后……我们就……”于沉月说到这里,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胸口,严深看着他的样子,发出几声闷笑,用自己微凉的指环去触碰对方泛红发热的耳垂,“也不知是谁,刚上了马车就想解我的腰带,当时文昌正驾着车,要不是我让他们出了大山就停下休息……” “我,那时醉了……不记得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于沉月打断了他的话,倔强地在严深的怀里扑腾了两下,现在想想,幸好他们一直都是两辆马车,要是被金珠他们看见可有的麻烦,严深笑着扒出他的脸,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趁机亲了两下对方的薄唇,“傻瓜,我可没醉,记得清楚着呢。” 严深知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穿着异族服饰的于沉月醉倒在自己的怀里,一边笑一边贴着自己的身子,月光浓的像牛乳,透过马车的小窗渗了进来,照在彼此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严深就这样盯着他的笑脸,移不开视线,于沉月咬着下唇,主动凑上前,眼里还带着化不开的醉意,“阿深,亲我。” 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心爱之人这样说,他怎么忍得住?好在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其他人都在另一辆马车上休息,对方的手趁着亲吻的空隙已经悄悄地解开了他的腰带,他不甘示弱地伸手覆上于沉月的后脑,将人缓缓地放在马车用来休息的垫子上,直到他们都无法呼吸,才放过对方的双唇。 “阿深,还……还要。”于沉月软着身子松开手,胸口快速地起伏着,想早些稳住呼吸,严深笑着又吻了上来,这一次比刚才要温柔绵长的多,于沉月的手随着他的吻的深入,一点点地抱住他的后背,那双手握紧了他的衣衫,但很快就被他弄得指尖发颤,他们头上异族人的饰品随着二人之间的动作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的清脆悦耳。 想到这里,严深才缓过神来,低头朝着怀里的人笑,于沉月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扯过他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严深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睡觉,于沉月闭上眼,在对方轻柔而有节奏的拍打声中再次睡了过去,严深看着对方的睡颜,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回马车,重新帮对方盖好被子,刚准备离开,没想到自己的衣袖还被对方攥在手中,他无声地笑了起来,重新坐回到于沉月的身边,“月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护你们一辈子的。” 马车终于驶进了京城,一切还是那么热闹,穿过熙熙攘攘人群和宽阔的大街,淮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严深掀开帘子,发现于承风带着李廷和顺心已经站在了王府门口,看见他们的马车,三人都忍不住上前迎接,于沉月被严深搀扶着下了马车,面露喜色地来到他们面前,“爹,我们回来了,你可一切都好?李廷和顺心,王府离得事,麻烦你们一直帮着我爹爹。” 于承风朝他点点头,拉着他的胳膊,仔细打量着他,最后目光放在了他的小腹上,“我一切都好,王府里的众人也是,倒是你,真的有了?” “岳父放心,沿路我们找了好几个大夫,绝对错不了。”严深他们进了府,发现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和他们离开前一样,连院中的花草都被精心的打理过,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这段时间麻烦岳父费心,还有李廷和顺心,你们也辛苦了,管理整个王府里的人和事,本王会给你们应得的休假和银子……不过,要等些日子,等到王妃生下孩子。”说着,严深拉住了于沉月的手,“你们要尽心伺候王妃,等孩子平安出生,本王定会重重有赏。” 于沉月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用手点了点对方的掌心,提醒道,“还要进宫面圣,换衣服要紧。” 殿内,北麟帝端坐正中,身边两侧坐着太后和陈贵妃,两旁站着各自贴身侍奉的宫女,太监和嬷嬷,见严深他们来了,太后脸上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加深邃,陈贵妃看他们的眼神里也透露着喜悦,而北麟帝则面色如常,看着殿下的二人跪在自己面前,“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祖母,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赐座。”北麟帝微微颔首,严深扶着于沉月站起身,太后吩咐一旁的陈嬷嬷端上点心,精致的做工和糕点自身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让人不禁感叹,宫里的手艺,自然是外面的店家所不能比的,太后笑着说道,“不必拘礼,沉月现在怀着孩子,自然要多吃些。” 于沉月看着面前那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有些无从下手,严深从精致的青花瓷盘里拿起一块,放到他的手边,“既然皇祖母说了,你就好好尝尝,这是皇祖母宫里的枣泥糕,听说是最好吃的。”一股红枣混合着熟透了的糯米的香气扑鼻而来,于沉月张开嘴,在糕点四四方方的小角那里咬了一口,那枣泥混合着糯米,本身自带的甜味夹杂着米蒸熟后的清香,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若你们喜欢,这厨子你们就带回王府。”太后笑着朝陈嬷嬷看了一眼,对方会意后退了下去,严深看了一眼身边吃着糕点的于沉月,笑着回答道,“若皇祖母愿意割爱,那此人孙儿可真就带走了。” “你倒是不客气。”北麟帝像是被严深的话气笑了似的,发出一声闷哼,“既然回来了,就静下心来,和你的两个弟弟一样,学着替朕分忧。” “皇帝。”太后露出几分不满,拿起手上的拐杖朝着地上敲了两下,“淮王他们刚回京,沉月又有身孕,何必如此心急呢?” “母后……”北麟帝叹了口气,和陈贵妃对视了一眼,无奈地一甩衣袖,“罢了,见你们一切安好,朕也算放心,你们先回府休息,朕会让薛太医去你们府上诊脉,其他的事,以后再议。” 第63章 初期 马车从从宫里慢悠悠地回到府上, 吕琳琅已经收到他们回京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在院中等着他们了,于沉月原本还有几分困倦, 但此时二人相见,睡意竟全消了,他激动地快走上前, 不曾想却被对方出声制止, “慢点, 仔细摔着, 都是要当爹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知道了,我刚回来你就训我。”于沉月放缓了脚步, 笑着握住了对方的手, 关切地问道,“永儿最近如何?风寒好了吗?”最近的一封信上,吕琳琅说严永患了风寒,整日哭闹着不肯吃药, 还说和他一模一样,调侃于沉月不爱喝药的时候耍赖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好了大半, 你怀着孩子, 身子本来就弱, 怕他把风寒传染给你, 今日便没带他过来。”吕琳琅和于沉月走在前面闲聊, 严深自觉地退到他们身后, 默默地和身边伺候他们的金珠和香柏走在一起, “等他好了我一定带他见你, 他现在会说话了, 你知道的,小孩子总会说些匪夷所思的话,听着真叫人觉得有趣。” 于沉月听她说着那些关于孩子的趣事,用手摸了两下自己的小腹,心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和永儿一样有趣?他和严深从来不在乎这个孩子是男孩,女孩还是哥儿,只要平安降生,都是他们两个人的宝贝,他们只盼望着,孩子可以健康快乐,舒心自在地过一辈子。 刚回王府的那几天,于沉月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可到了半个月后,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比如起床的时候会经常感到头晕目眩,闻到以前最喜欢的燕窝红枣鸡丝粥会感到恶心干呕,四肢乏力使不上劲,晚上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会腰酸背痛。 虽然变得嗜睡,但半夜偶尔还会惊醒,吃不下东西不说,安胎药是一碗都不能少,以前他还能和严深撒娇耍赖,可如今为了孩子,他就再没了推卸的理由。 严深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心疼地接过对方手中的空药碗,脸色比于沉月的还要难看,“月儿,要不晚上那顿就别喝了,你现在几乎是把药当饭吃,我实在看不下去。” “那怎么行,为了孩子当然要喝。”于沉月床头的食盒里拿出一颗酸果干,冲鼻的酸味化解了嘴里的苦涩,他捂着心口,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阿深,我想吃梅子鸭。” “我现在就让他们去做。”严深将碗交给金珠,嘱咐她去厨房,让厨房里的人赶紧去做于沉月想吃的菜,紧接着他立刻回到于沉月的身边,一手将靠在床边的人抱进怀中,一手帮着对方轻敲着酸胀的腰背,“月儿,还有什么吩咐?” 于沉月无力地摇了摇头,腰间的酸胀随着对方的动作逐渐缓解,严深毫不顾及对方刚喝过药,亲了亲怀里的人那略微发苦的双唇,“辛苦你了,为了孩子受这些苦。” “别这么说。”于沉月艰难地动了两下身子,在严深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只要我们的孩子能健康平安的出生,这些都不算什么。” 晚上,于沉月坐在床边看书,严深亲自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他将盆放在了对方的脚边,然后蹲下身就要去脱对方的鞋袜,“做什么?”于沉月不解地看着他,他近日腰酸的厉害,弯不下腰,自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严深解释道,“听薛苓说,睡前泡一会儿脚,对你现在有帮助。” 他将于沉月的双足放进盆中,温热的水滑过他的脚面,暖意顺着双腿逐渐蔓延到全身,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以后我每日都帮你泡脚,再帮你捏腰捶背,你晚上就会睡得舒服些。”严深抬起头,炙热的目光让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他放下书,羞怯地低下头,双脚局促地搅动着水面,直到对方用帕子细心地擦拭干净他的每一根脚趾,再将他整个人塞回被子中,他才用被子捂住半张脸,朝着严深出去的方向小声地笑了起来。 于云兴第二天是和薛苓一起来的,他比一年前长高了些,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袍,衣襟和袖口上绣着折枝暗纹,整个人再也不是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走到于沉月的身边,亲切地叫着对方哥哥,于沉月发现他的改变,眼里透露出些许欣慰,“真好,听薛苓说,你近日来医术小有所成。” “都是薛哥哥教得好。” 于云兴说着,看向一旁的薛苓,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眼底露出几分笑意,薛苓则意味深长地用肩膀碰了一下对方,然后笑着和于沉月说道,“云兴能进步这么快,主要是他经常实践的缘故。” “实践?”听到薛苓这么说,于云兴的脸逐渐红了起来,于沉月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便猜到了几分,拉过对方的手低声问道,“是莫啸成?” 想起自己爹爹在信中把莫啸成批得一无是处的样子,于沉月就觉得好笑,虽都在京城,但那军营离于府距离甚远,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经常往他们那里跑的,还次次半夜翻墙进入,说过多次却屡教不改。 于云兴没想到于沉月知道的这么多,面上一惊,紧接着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于沉月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并表示,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他就和王爷同莫家商量,帮他们赐婚也未尝不可。 听到“赐婚”这两个字,于云兴的脸更红了,薛苓挤到他们中间,和于沉月一同盯着于云兴不放,直到进了屋,身边的两个人收敛了目光,他的面色才慢慢缓和过来,和于沉月说起了之前从莫啸成口中听来的一件和秦家有关的事。 “孩子?你说真的?”严深听到这个消息,还没等于沉月有所反应,就先一步出了声,“你说他是秦奕的孩子?” “是的,秦老将军……不,他现在革去了官职,应该叫秦老先生了,是他亲自派人接回来的。”说到这里,于云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怜悯之色,“可怜那个女人,一个人在边疆受尽了白眼和苦楚,到了京城没几日便早产,生下个男婴后就撒手人寰。” “稚子无辜。”于沉月想起和秦奕最后见面时的场景,没想到他还辜负了一个可怜的女子,心中难免一阵恶寒,“我想,秦老先生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半夜,莫啸成和往常一样,快马赶到于府的一处墙角,刚准备翻墙而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又翻?你可真大胆,不怕到时候你岳父不肯把云兴嫁给你?” “王爷。”莫啸成停住了动作,转头就看见严深朝他走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您怎么来了?我听云兴说,王妃近来身子不太舒服,您不是应该……” “上次的事,没受罚吧?”听到这话,莫啸成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朝眼前的人赔笑道,“没有,还要多谢王爷帮忙,不然我肯定逃不了一顿打。” 那日严深和北麟帝谈过出游的事后,本打算直接出宫,没想到却看见莫啸成一个人往天牢的方向走,他心中顿觉不安,便跟在了后面,果然,他趁着和家里人入宫,偷偷溜到此处,想支开守卫,独自去找秦奕。 可天牢不是人人都能随意进出的,严深站在他的不远处,看见对方和守卫交涉无果后,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帮忙,他拿出几锭银子分给了看守的人,示意莫啸成进去,“今日的事,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王爷的威严加上银子的贿赂,守卫们当然会守口如瓶,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赶到牢里的时候,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莫啸成到底是年轻气盛,想来于云兴之前发生的事已经被他全然得知,他愤恨地从怀里抽出鞭子,二话不说朝着秦奕就打,被铁链锁着的人无处藏身,已经没有武功傍身的他咬着牙硬生生接下了对方如雨点般落下的鞭子。 “行了,别把人打死。”严深本想冷眼旁观这一切,但对面虚弱的人几乎快要变得血肉模糊,他不得不拦住了莫啸成再次挥动鞭子的手,“知道你想为云兴报仇,但他要是提前死了,你可逃不掉干系,我猜你绝不会想下一次让云兴哭着到牢里来看你吧。” 莫啸成高举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秦奕吐出一口血,一脸冷笑地盯着他们,眼里露出渗人的寒光,可莫啸成完全不惧怕他的威压,收起鞭子慢步走近对方,“这些鞭子,都是你应该的,你死前应该偿还的。” 严深让莫啸成先走,他的眼神飘向秦奕的牢房,转身又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刚才的守卫,“买些好点的金疮药,保住他的小命,最好能别留疤,还有,别让里面的人在行刑之前就死了。” “那次的事是我欠你的,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见云兴,王爷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严深刚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莫啸成就直接翻了进去,他看着空荡荡的墙角,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习惯?莫家谁教他的?” 他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转了回来,直勾勾地盯着这面墙,喃喃自语道,“好像我有一次见月儿也是从这里翻过去的……看来是墙的问题。” 第64章 心绪 锦霞阁比一年前更加卖座, 严深此时站在后台,耳边是前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棠槿已经卸了妆, 一边吃着对方带来的点心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他。 香槐结束了今日的最后一场戏,掀开帘子就看见棠槿吃的满嘴碎渣,忍不住在严深面前摆起了师兄的架子, “棠槿, 我说过多少次, 后台不让吃东西。” 对方心虚地咽下嘴里的食物, 用手背抹去自己的嘴角的残渣,朝香槐赔笑道,“抱歉师兄, 以后不会了。” “你总是这么说。”香槐皱着眉, 用手指点了两下对方的肩膀,这才转身看向一边的严深,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掐着滑稽的戏腔说道, “跟我走吧,公子。” 再次来到对方的房中, 里面的布置和之前大相径庭, 严深看着里面那些富贵华丽的花瓶和装饰屏风, 以及对方梳妆台上紧致的珠钗, 不由地感叹道,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以后你们戏班肯定会越来越好。” “那就承你贵言。”香槐同第一次一样, 倒了杯牛乳茶给他, 严深闻着香气, 似乎连这里面的茶叶都比变用得要名贵些,“要不是你嫂子这几日身体不适,我一定带他过来和你好好聊聊。” 自从严深和于沉月坦诚相见后,他就将香槐的事情也告诉了对方,于沉月很同情他的遭遇,也为他失去了原本的好生活而感到惋惜,可惜这些日子他容易头晕想吐,戏园子这种热闹地方,稍不留神又容易发生碰撞,所以这次香槐邀请他们过来,严深只好一个人独自前往。 “嫂子怀着孩子,当然要多注意些。”香槐背过身去,在严深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苦笑,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环形红玉佩,那玉佩清透纯亮,做工精细,雕刻着古朴繁琐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严深想起先皇后送给于沉月的玉镯,眼前的这块玉,绝对不比那个差,“给你,算是我给未出生孩子的礼物。” “多谢,不过这也太贵重了。”严深接过玉佩,拿在手里仔细地把玩了一番,香槐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你现在是王爷了,给你的东西自然要最好的,再说了,我现在也有点小钱,这个还不算什么。” 严深看他这副样子,笑着又打趣了两句,便将东西收进了怀中,按照对方的意思,他和香槐讲了些旅途中发生的趣事,直到快要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才离开。 “走了?”香槐刚送严深离开,还未进屋就看见班主坐在刚才严深所坐的位置上,眼神瞄向了刚才他拿出玉佩的那个柜子,“东西交给他了?” “是的。”香槐低下头,背过手去默默握紧了双拳,“他已经带走了。”班主听了这话,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这毒性子烈,我们下在玉佩上,不仅孩子生不下来,而且连那个淮王妃的身体也会大有折损。” 香槐望着班主离去的背影缓缓地关上了门,然后将耳朵靠在门上,确认人已经走远后,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手指在台下移动了几下后,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包药粉,“对不起义父,我真的做不到……”想起以前和严深相处的日子,大家一同在孤儿院互相扶持,一起学习交流,一起生活的时光,他真的做不到,他没办法伤害对方,伤害对方所爱的一切,香槐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然后将屋内的火盆点燃,毫不犹豫地将东西扔了进去。 于沉月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书,却没有一点读下去的心思,此时严深推门而入,一言不发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做什……唔……”于沉月刚出声,就被对方吻住了双唇,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贴近对方,瘫软在对方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上了书房后面的床铺,“别……孩子……”于沉月小声地叮咛着,不敢去看严深的眼神,严深靠近他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咬上他的耳垂,紧接着一路往下,亲上了他的腰窝,“我想,你不会想让我现在停下来的,对吧?” “哪有……”于沉月红着脸,手渐渐抱紧了对方的双臂,“你……你慢一点……小心孩子……”严深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笑,接着扯下了一旁高高挂起的床帐…… 睁开眼,眼前不再是自己刚刚梦中所在的书房,于沉月满头大汗地坐起身,他咽了咽口水,双手捂住自己止不住泛红的脸,又是这种梦……他已经不记得这段时间自己做过几次了,一次比一次羞人,从一开始单纯的亲吻,现在竟然变成了…… “月儿?”严深的声音让于沉月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对方在黑暗中帮他点燃了烛火,屋里变得明亮起来,也将他的窘态呈现在严深的面前,对方看着他有些失神的模样,关切地伸手想搂他入怀,可于沉月想起刚刚的梦,自己现在浑身是汗,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便摇着头拒绝了对方,严深满脸担忧地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没,不是……不是噩梦……”于沉月抱紧了自己的被子,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严深见他出了一身汗,神情还带着些许恍惚,便吩咐门口的金珠打了盆热水,准备帮他擦个身子,谁知这件小事,对方居然也要自己一个人做,不让他插手,“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于沉月强硬地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向严深下达了逐客令,“一会儿好了我叫你,你才许进来。” “可是你自己擦不到后背,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严深放缓了语速,拧干了盆里的帕子,温柔地帮他擦拭着脸颊,于沉月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严深没办法,将干净的里衣放在了他的手边,“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喊我。” 于沉月自己一个人细细地擦拭着身子,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可想起刚才的梦,不免又局促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竟会连梦里都想着那样的事? 严深回屋的时候,于沉月正背对着自己,显然一副睡着的模样,他轻笑了两声,准备将对方换下的衣物交给下人,没想到手一翻,却在其中发现了意外之物,他脑海里想起之前自己询问薛苓的话,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出声,只是微笑着回到了于沉月的身边,伸手搂上了他的腰,在对方的后颈处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第二天,于沉月以为严深会追着他问个不停,毕竟自从自己怀孕后,对方就对他更加的关心和照顾,没想到这次他却什么都没说,于沉月的心口一阵发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昨晚自己表现的一切也显得那么矫情,他开始觉得后悔,好像有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难以呼吸,喘不过气。 一直到晚上,严深帮他泡完脚,端着盆走了出去,他一个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静静地等对方回来,眼里仍带着化不开的难过。 “你想谈谈吗?”严深看着被子里的人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没关系的,你知道我从不逼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回答他的,是对方短暂的沉默,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他们相视的脸庞,终于,于沉月低声说道,“昨晚,我没做噩梦。” “我知道。”严深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做了一些不能明说的梦。” “你……你是怎么知道……”于沉月有些紧张地拽紧了被子,严深注意到他的动作,面色如常地抽出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昨天换下来的衣物里有你的亵裤,我便猜到了。” 没想到怀孕真的会对人影响这么大。严深心疼地握紧于沉月的手,明明已经成亲两年,明明他们已经如此的熟知对方的一切,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也是那么的亲密,现在却因为一个梦而觉得羞耻,甚至过了一天,对方看上去还是无法释怀,“没关系,我问过薛苓,都是正常的,怀孕的时候也会有这些需求的,甚至有可能还会比平时更需要些。” “真的?”于沉月略带疑惑地开口,严深凑上前去,先是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吻,然后耐心地解释道,“真的,所以你不要因为这种事而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这么辛苦,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既伤神又伤身,我会担心的。” “阿深,对不起,我昨晚不该那样。”于沉月抬起头,亲了一下对方的鼻尖,“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变得有些容易紧张又固执,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都没有怪你,何来原谅之说?”严深笑着轻咬了两下对方的唇,于沉月望着他的眼睛,那双充满爱意和真挚的双眸,让他终于释怀,接受了自己的变化,和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想再亲一下吗?”严深主动问道,于沉月点点头,接受了对方落下的吻,严深吻得仔细,让床上的人完全放松了身心,他的手顺着被子的缝隙滑了进去,覆上对方的小腹,“等孩子到了三个月,我们再继续也不迟。” 第65章 生病 头晕目眩, 浑身无力,严深此时躺在自己的床上,顽强地取下自己头上微热的帕子, 将它随意丢进一旁的水盆里,无助地闭上了眼,谁能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不舒服? 几天前, 北麟帝终究是按捺不住, 给严深在礼部领了个差事, 邻国使臣进京的日子越发临近, 他希望严深作为如今的长子,亲封的王爷,有能力可以出面迎接, 尽自己的一份力。 严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北麟帝的圣旨已经拟好,甚至已经先一步和礼部的官员交待了此事,君无戏言,对方完全没有给他推卸的机会, 接过赵喆手中那看着轻巧,实则却仿佛有千斤重的圣旨, 严深无奈, 只好跪地谢恩, 然后做好准备第二日去礼部报道。 “礼部?”于沉月放下手中的笔思索了一阵后, 看着严深不自信的样子, 走上前去笑着宽慰道, “琳琅的父亲是礼部侍郎, 专门负责此类事宜, 阿深你就跟在吕侍郎的身边, 安心做事,定不会出错。” “我只怕忙起来早出晚归,不能陪在你身边,你和孩子会怪我。”严深的手抚上于沉月微微隆起的小腹,用手指轻轻地在上面画圈,于沉月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弹了一下对方的手背,“痒得很。你放心去,我和孩子才没那么小气。”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自己都没有底气,严深看他这般模样,心里更添两分不舍,虽皇命难为,但他已经盘算着,自己要多努力些,早点做完事情,这样每天就能尽快赶回来。 如今于沉月肚里的孩子已满三月,他的胃口相较之前,也变得好了起来,不再那么容易恶心难受,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自身性子的变化,变得越发离不开严深。 严深经常发现,自己的月儿会忍不住地躲在书后偷偷望着他,亦或是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想要去牵他的手,明明自己只是吩咐些小事,出去几步路的距离,对方却还是要如影随形,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怀里的人那不安而僵硬的身子逐渐变得柔软。 “会热吗?要松手吗?会不会抱得太紧?”严深每次这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没办法,怀里的人只要摇摇头,或者是用手揪住他的腰带,他就败下阵来,什么都依着对方了,“看来月儿肚子里的,是个黏人又爱撒娇的孩子。” 可现在,突如其来的病痛打破了一切,昨天第一次去礼部,只顾着做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他才发觉有些不适,鼻塞头昏,险些站不住脚,等到了午后便发起热来,现在不得不一个人回到自己闲置的屋内,和于沉月分开居住。 善荣此时端着白粥和药走了进来,白粥的清香掩盖不住中药散发的苦味,严深缓缓地走下了床,拒绝善荣想扶住自己的好意,独自坐到桌边,看着浓浓的汤药,用手捏了两下鼻梁,“本王没事,倒是你,快出去吧,别再传染给你。” “王爷,让奴才照顾您吧,您一个人待在屋里,奴才实在不忍……”严深看对方这副模样,笑着说自己好了许多,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药一饮而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碗塞进了他的怀里,“本王现在身子不适,不能亲自照顾王妃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你们多帮忙,若你们都被本王传染了,一起生了病,谁来照顾王妃和孩子呢?” 善荣没有反驳,就这样抱着空碗走了出来,一转身,迎面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于沉月,他立刻跪下身子,挡在了对方的面前,“王妃,王爷说了,您不能进,万一将风寒传染给您和孩子,这……这奴才罪过就大了。” “我不进去,善荣你把门打开,我看一眼就走。”于沉月让金珠将人扶起,自己焦急地朝对方的身后张望,严深听到动静走到门前,撑起精神隔着门安慰起对方,“月儿,你回去吧,我没事,薛苓都说了只是普通的头疼脑热,休息两日便可痊愈。” “但……”于沉月听到他的声音,确实悬着的心有所放下,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子特殊,不能让对方在病中为自己着急,想到这儿,他往后退了几步,从金珠手上接过食盒,交给了门前的善荣,“这是我让小厨房炖的鸡汤,你让王爷趁热喝。”说完,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送来的鸡汤逐渐瓦解了嘴里因药物而带来的苦涩味,严深虽然不怕喝药,但还是觉得另一个世界的药片对于治疗这些小病要更方便快捷些,他重新回到床上,望着床顶,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的场景,那时的院长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虽嘴上说着“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要是有下次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医院”这样狠心的话,可手上却依旧为了自己忙个不停。 想起院长,严深未免感到遗憾,从小到大,他未曾叫过对方一声父亲,因为院长曾对他说过,“我不是你的父亲,我不能占了别人的位置,虽然你随我姓,但你和孤儿院里的其他人一样,要叫我院长。” 想到这儿,严深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其实在他心里,对方早就是他的父亲了,也不知道严院长在那个世界怎么样了,知道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不在了,会不会很伤心,可惜,他看不到现在自己这副模样,自己也不能把于沉月他们介绍给对方。 严深叹了口气,若早知如此,自己给孤儿院孩子们买的东西就该早些送去,下个月的房租也不必为了那点打折的小钱提前交给房东,还有本来打算养的那条小流浪狗,窝和狗粮的快递还在路上,狗还留在宠物医院,没能接回去,绝育都做了,现在没人给报销医药费,当时自己就不该主动承担下来,应该给它找个领养才对…… 真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严深本以为,自己变成了王爷,就会很轻松地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可那些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他一辈子都会记住的经历,想忘是忘不掉的,他会永远感恩。 午后睡了一觉,发了一身的汗,烧退了,头也不再疼了,连身体都变得轻松起来,严深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的胳膊,就听见屋外传来善荣的声音,“王爷,五皇子妃来了,说是和王妃叙旧。” “你有了孩子,我还没来看过你,今日严烁出宫办事,我就顺便讨个巧,一同跟出来了。”韩秋殊今日来访,带了不少宫里的锦缎,说是送给孩子,给孩子出生后做衣裳穿,“你不知道,孩子长的可快了,初思两个月前的衣服,今天穿着就嫌小了,害得又要麻烦他们重做。” “劳你费心。”于沉月伸手摸着面前光滑柔软的缎子,朝韩秋殊微微一笑,却不曾想对方却突然站起身来,凑近了身子,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指环,“二哥进宫的时候,我看见过他手指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原来你们的是一对。” 于沉月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细,不好意思地缩回左手,“是他有心,我倒是做得没他好。”说着,他不自主地用右手掌心挡住指环,不让韩秋殊继续盯着,对方见他害羞,便不再多说什么,那目光转而慢慢地往下移,移到了他手腕处的玉镯,“真好看,这镯子也是二哥买给你的?” “不,这个是……” “人家都说,白玉珍贵,世间少有,可我倒喜欢红玉,衬的人肌肤胜雪。”韩秋殊打断了于沉月的话,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等你的孩子出生,我送他块好的怎么样?” “你的心意我知道,绸缎已经很好很实用,不需要再送其他的东西,而且,实不相瞒,王爷的朋友前些日子刚巧送了一块好玉。”于沉月看向金珠,让他将香槐的玉拿来,“你喜红玉,自然比我懂得多,正好你帮我看看,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也好言之有物。” 韩秋殊举起金珠呈过来的玉佩,皱着眉仔细地盯着它,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后,有些为难地说道,“沉月,我能拿到院子里看吗?院子里光足,我才能看清。”于沉月朝他点点头,对方拿着玉突然急切地向外跑去,结果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手上的玉佩就这样甩了出去,摔成了碎片。 “没事吧?”于沉月连忙走上前查看他的情况,金珠和拂柳扶起倒在地上的韩秋殊,对方吃疼地倒吸了口凉气,捂着膝盖向他道歉,看着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玉佩,于沉月脸色无恙地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人没事就好,为了块玉佩把人摔坏了,再贵重的东西都变得不值钱了。” 拂柳用手帕将地上的碎片细心包裹起来,然后塞进了自己的怀中,韩秋殊看着她她做完这一切,然后拉起于沉月就往屋里走,脸上赔笑道,“碎片还是我们带走吧,万一再划伤你的脚,回头我一定还你个新的,更好的玉佩。” “不,不用……”于沉月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他回到位子上喝了口温水,压下心中的不解,想着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加之严深病了,不在自己身边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第66章 见面 吕侍郎曾听自己的女儿说过, 淮王并不似传闻中那样任性妄为,暴躁易怒,是个随和友善, 谦逊有礼的人,但他未与淮王有过交集,始终觉得空穴来风, 未必无因, 如今共事, 严深毕竟是皇子, 他本想着多加小心,只要对方行事不过,出点小纰漏, 他都可以和手下的人共同应付, 只要能顺利让外国使臣和皇上满意便可。 出乎意料的是,严深和他初见时,他对众人的态度就是那么的平易近人,等到他们将所需的事宜进行整理和规划的时候, 对方又谦卑地向自己寻求建议,吕侍郎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 女儿的话是对的, 只可惜, 第二天回礼部的时候, 他就听说淮王病倒了, 需要休息几日。 虽然生病耽搁了些, 但今日严深去礼部的时候, 吕侍郎已经将这几日该做的事都悉数做好, 变成文书呈了上来, “我病的这些日子,侍郎费心了。”严深接过对方的文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多怕接下来的日子需要和以前在那个世界一样,为了完成任务而加班加点地赶工,“本王会尽快看完,确保万无一失后,便同吕侍郎一起处理接下来要做的事。” 香槐没想到自己会收到于沉月见面的邀约,他来到约定的酒楼,被小二一路带上二楼的雅间,推开门,只见对方已经坐在桌前,不知等了自己多久。 见人来了,于沉月笑着站起身来,准备上前迎接,却不曾想立刻被香槐摆手拒绝,“嫂子你坐,不用起身的,况且你还怀着孩子。” 于沉月愣了一瞬,捂着嘴笑了起来,吩咐金珠去外面等着,香槐稍显局促地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不知嫂子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想起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自己只顾着严深,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这样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但没办法,他们的遭遇,任谁遇到了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人之常情罢了,想到这里,香槐告诉自己要放宽心,不能太过紧张。 相比之下,于沉月面色如常,他现在不能饮茶,便和酒楼里的人要了杯热水,他捧起冒着热气的杯子,笑着对香槐说道,“其实,阿深已经把你和他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什么?”香槐有些诧异,将身子往于沉月的方向凑近了些,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什么事情?他告诉嫂子你什么了?” “就是……你们来自别的世界这件事,还有你们在那个世界的过往,我都知道了,我也……相信了他的话。”于沉月说完,对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于沉月低头吹散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喝了口杯子里的水,香槐有些拿不住手里的茶盏,背后冒出一阵冷汗,连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道,“嫂子你……你知道了我们以前的事?你相信了?不觉得奇怪?那……那我……嫂子我以前是喜欢过严深,但我现在不喜欢了,真的,他应该也和你说过,他很早以前就拒绝了我……嫂子我们没什么……上次见面是个误会,我太激动了才会……” 看着香槐手忙脚乱地样子,于沉月惊讶之余,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轻笑,“是嘛,原来你喜欢过他?这件事我倒是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香槐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都怪自己多嘴,竟一口气都说出来了。 于沉月见他脸色泛白,不禁宽慰道,“没事,感情的事情是控制不住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怪你,你别担心。”说到这里,于沉月见他面色缓和了不少,便接着说起自己的事,“其实,是阿深的生辰快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因为我身子刚好,他不想我辛苦,所以生辰过得很简陋,第二年,我们在外头,也是吃了一顿饭就草草收场,今年,我想帮他庆祝的隆重些。” 于沉月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不自觉地看向手里的杯子,“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们那边是怎么庆祝的,我想在府里给他过一个那样的生辰。” “生辰……”香槐在来之前,曾经想过无数种见面时的场景和对方的理由,但都没有想过会是如此,他突然有些明白,严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恐怕不知道,以前在孤儿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庆祝每一个孩子的生辰,每个月十五号,院长会将本月过生日的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买一个大一点的蛋糕,大家一起庆祝,没有哪个孩子是特殊的,所以严深对自己的生辰一向不在意,香槐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自认为还算自然的笑,朝于沉月的方向坐近了些,“没问题,嫂子,我和你说一说。” 严深带着于沉月要的糕点赶到的时候,雅间里的两个人已经聊开了,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二人的笑声,人都有好奇心,他缩回正要敲门的手,见四下无人,朝金珠和善荣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便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真的嫂子,你相信我,对了,还有一次,哥他当时被同学……不,你们这里应该叫同窗,灌醉了酒,又不敢让院长知道,就想从我们孤儿院那个后墙翻进来,但我们那个院子的墙上是有刺的,结果哥那个长裤就被划……” “好小子,趁我不在说什么呢!”严深想不到香槐会揭自己的老底,直接推门而入,朝着对方的肩上拍了一掌,“你说什么不好,竟然和你嫂子这样调侃我?嗓门还那么大,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跟我说实话,你说了多少?” “不怪我,是嫂子想听。”香槐摸着泛疼的肩,朝于沉月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对方看了他一眼,立刻伸手拉住了严深,“阿深,是我想听,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你别怪他。” “月儿,我没怪他……”严深看向善荣手里的两盒糕点,将其中的一盒放在于沉月的面前,然后将另外一盒拿在手里,朝香槐瞥了几眼,最终还是交到了对方的手上,“你嫂子让我买给你的。” “谢谢嫂子。”香槐赔笑着接过食盒,此时他才注意到严深手上的指环,好像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带上了这个,自己当时都没在意,可现在……香槐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用手捂着嘴,还在偷笑的于沉月,对方无名指上戴着相同的指环,闪烁着一样的光芒。 原来是对戒。 香槐难免失落,他猜到是严深的主意,他没想到,以前那个会拒绝他人感情的人,说着一辈子不会结婚,不想耽误别人时间的人,现在居然会为自己的伴侣做这样的仪式,即便在这个世界,指环并没有被赋予任何浪漫的,相守一生的意义。 “香槐,糕点一会儿再吃,我们先用膳,你看看想吃什么。”于沉月将一旁柜子上的食谱交到了对方手中,严深见他还在出神,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放心,我们请客,随便你吃。” 望着食谱上密密麻麻的字,香槐随意扫了几眼便开口说道,“那就来个水煮鱼,辣子鸡和麻婆豆腐吧。”说完,他放下食谱,发现身边的两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于是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你唱戏,可以一下子吃这么多辣的菜吗?”严深知道香槐以前就喜辣,但今时不同往日,唱戏的人若不能保护好嗓子,还如何上台演出,“小心弄坏的嗓子。” “不会的。”香槐态度强硬,于沉月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按照他的要求将这些菜一一告知给了小二。 等满满一桌菜都上齐后,香槐有些震惊,他们居然会和身边伺候的人一同用膳,严深这样就算了,没想到于沉月也是如此,大家围坐一桌,作为王妃的他丝毫没有觉得别扭,还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的,唯一让香槐感到不舒服的,恐怕就是自己非要点的那些菜了,他其实很久没吃过这么多辣的东西,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但碍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夹了很多到碗中,并将这些菜全都咽了下去,这样的做法害苦了他,胃部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灼热感,灌下几杯茶水都不见好。 到了分开的时候,香槐强忍着不适,准备回到戏班后再请个大夫,不曾想于沉月悄悄把他拉到一边,从怀里拿出包东西塞到他的手里,“给你,这是我让金珠去叫小二的时候顺便买的,你刚才吃了很多辣菜,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这里面是药,一种是治嗓子的,药粉混在糖块里,你不舒服的时候拿一块放在嘴里含着,甜甜的一点儿都不苦,含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另一种专治胃痛,拿热水冲服,一次一包,一般吃个两三包就能痊愈。” “谢……谢谢嫂子……”香槐没想到对方考虑的这么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沉月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心,还说以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他们,让他不要因为自己戏子的身份感到尴尬,“其实,无论做什么,不过都是为了生存,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又在聊什么?”严深凑到他们面前,好像生怕香槐再说出什么引人发笑的往事,于沉月笑着和他打马虎眼,催促着他赶紧上马车,两人就这样在酒楼门口和香槐道了别,香槐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将怀里的东西和手上的食盒握紧了几分,最终,他释怀地笑了一声,朝着戏班的方向走去。 第67章 理解 回去的马车上, 严深握住于沉月蠢蠢欲动的手,看穿了他的心思,将人搂进怀中, “抱歉,明明只是小小的风寒,却让这么你担心, 还要你一个人照顾肚里的孩子。” “不, 是我太黏着你。”于沉月摇了摇头, 笑着在对方的怀里动了两下, 他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总离不开人,好在严深愿意包容他的一切,刚才有旁人在场, 自己不能和对方太过亲近, 现在终于能如愿以偿,反倒是他在安慰自己,于沉月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自己不知为何, 每当二人独处时,总是会失去以往的冷静和自持。 严深看着对方有些湿润的双眸, 先是亲了一下他的下唇, 可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够, 便低下头, 加深了这个吻, 于沉月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二人紧握的双手逐渐十指相扣, 因为孩子的缘故, 他们小心翼翼地相互吸引着彼此, 却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各自的理智。 “阿深……”于沉月的另一只手搭在严深的肩上努力地想攥紧对方的衣裳,可他浑身泛软,指尖发麻,手指无力地顺着对方的衣襟滑落,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严深听到了他的声音,以为他哪里不适,便立刻停下了动作,“不舒服吗?”他紧张地摸向对方的小腹,焦急地询问着,于沉月正靠在他的胸口喘气,见他如此,便朝他笑笑,用手摸向他的脸,“阿深,我没事,孩子也无碍。” “快到王府了,是我心急。”严深不敢再有什么其他越矩的行为,他们之间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于沉月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用袖子挡住嘴,偷偷笑了起来,难怪香槐会和他说,眼前的这个人曾经那样正经地告诉过别人,自己不会耽误别人,要一辈子不成亲,现在看来,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不继续吗?”于沉月试探性地问道,得到的回答,就是严深坏笑着再次伸出手朝他扑来,只不过这次,对方没有搂住他的腰,而是捏着他的脸,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可以,不过要等下次薛苓帮你诊过脉,确保你和孩子这段时间一切都好才行。” 近日事忙,严深今天又不能及时赶回府上用午膳,于是便托人请于承风过来,陪在于沉月的身边,饭桌上,于沉月提起韩秋殊送来的锦缎,忍不住向自己的爹爹说道,“琳琅曾经在永儿还未出生的时候,就给他坐了一套衣裳,我就想着,或许我也能做一套送给自己的孩子。” “你?”于承风放下汤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可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以前于沉月为了不学这些东西,和他斗智斗勇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怎么如今倒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你还是算了。从小就不愿做那些东西,让你学你也不肯学,如今倒是心血来潮,变得勤快起来,我看,你还是别糟蹋了人家五皇子妃送来的好东西为妙。” “爹爹,我刺绣的本事没那么差。”于沉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虽说除了两年前送给严深的那个香囊,自己再没有绣成过其他东西,但为了孩子,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阿深让您来陪我,您倒好,就会取笑孩儿。” “不是我取笑你,我看着你长大,你的本事我最清楚。”于承风满眼的无奈,将严深刚派人送来的果干朝于沉月的方向推近了些,感叹道,“看着你这副样子,倒是和你娘当初怀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听到爹爹这么说,于沉月放下手里的果干,将身子坐正了几分,“娘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怀着我的时候也会黏着爹爹吗?” “是啊,和你现在一样,当年我一定要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行。”太后的母族向来都有将孤苦无依的孩子收做养子的习惯,于沉月的娘亲便是其中之一,在于沉月仅存的记忆里,她是个能干,有本事,又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如今听到这些,他免不了觉得有些吃惊,“爹爹您怎么从未和我说过?” “傻孩子,我和你娘的事情,哪里是什么都能说给你听得,就像你和王爷的事情,以后你肯定不会事无巨细地说给你们的孩子听吧。”于承风咳嗽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让于沉月继续问下去,“看你这些日子的反应,你这一胎倒像个哥儿。” “哥儿?”严深回府的时候,于承风刚刚离开,于沉月正脱去外衣,准备上床歇息,见他回来,便停下动作望着他,严深稳稳地把他抱入怀中,亲了一阵后才将其送回床边,“岳父真的这样觉得?” 若真的生个和于沉月一样聪慧的哥儿,他当然求之不得,“对,爹爹说,娘亲怀着我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离不得亲近的人。” 于沉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的手不放,严深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然后亲昵地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原来月儿以前在岳母肚子里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模样,难怪现在我们的孩子会和你一样,这样看来确实不假,像个哥儿。” “我哪有?”于沉月红着脸反驳,严深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衣裳,帮他挂在架子上,于沉月在床边摇晃着双腿,瞥见对方腰间熟悉的香囊,看着自己费了好些时辰才绣上去的东西,心中一热,伸手解下后看了一眼里面的平安符,便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严深有些不解,刚要发问就听见对方小声地说道,“这个都旧了,我过些天帮你做个新的。” “不用,刺绣伤神。”坐在于沉月的身边,严深帮他拔下头上的簪子,长发瞬间如丝绸般散落,带着淡淡的清香,惹得他忍不住靠近,“怎么好端端地想起刺绣的事?” “秋殊送来了不少好的绸缎,我想着亲手帮孩子做件衣裳,正好香囊也一并帮你换个新的。”于沉月用手推了推对方越凑越近的脸,神情透露出明显的不自信,“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刺绣的本事太差?” “没有。”严深笑着抬起于沉月的手,摊开对方的掌心,捏了捏他的指腹,“我是怕,万一你伤到自己怎么办?孕期本就容易疲累,你的手要是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我要心疼的,如今你怀着孩子已是不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做便可,不需要你再为孩子劳心劳力了,况且我们有专门的绣娘,你要是做了她们的活,那她们该干什么?若是平日里觉得无趣,我让他们再帮你采购些书和笔墨好不好?” “可我……就是想给孩子留一点儿自己的心意。”于沉月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他转过身去,将脸躲在长发的阴影里,严深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明明知道怀孕的人容易情绪波动,现在却在这种小事上和对方纠结,让他难受,真是自己的过失。 严深伸手抱住于沉月的腰,将下颌抵在他的锁骨处蹭了蹭,轻声说道,“好吧,不过要量力而行,不可太过劳累,还有晚上的时候不许偷偷地点灯熬油,熬坏了眼睛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点你放心,我有分寸。”于沉月听了他的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想转过脸来没想到却和刚抬起头来的严深撞了个正着,“疼不疼?”严深帮他吹了吹泛红的额头,于沉月则关心地用手去触碰对方脸上被撞到的地方,两人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一同笑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撞到你了。”于沉月说着,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严深蹲下身,帮他脱下鞋袜,趁机挠了挠对方右脚的脚心,惹得于沉月用脚尖蹬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我也有不对,不该让你不高兴,韩秋殊送来的缎子你想用就用,缝坏了再让他们去买,给你买最好的,衣服做不完也没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开心最重要。” “知道了。”床上的人盖上被子,一边笑着,一边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倦得厉害,你陪我躺会儿。”严深点点头,听话地躺在对方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哄他入睡。 屋内静了下来,于沉月也在对方轻柔的拍打声中逐渐恢复了冷静,想起刚才自己任性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后悔和酸涩,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拽住严深的手指,“阿深,对不起,我刚才……那么任性……琳琅和我年纪相仿,她那么厉害,已经成为了一个好母亲,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好爹爹,我读过很多书,可是没有一本能教我怎么做,我惶恐自己做的不好,害怕孩子不喜欢我……所以才会想着效仿她,多和她学一学……” “傻瓜,难怪你会……”严深抱紧了身边的人,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无助,“你明明最不擅长刺绣,却为了孩子愿意尝试,月儿,你会是一个好爹爹的,你放心,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没关系,人无完人,我们可以一起学,一起努力做一对合格的父亲,把孩子养大,教好,让他做个好人,别怕,我也是孩子的父亲,我会陪着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为了孩子为难。” “好。”于沉月将面埋在对方的心口,不想让严深看见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我们一起……一起努力……” 怀中的人呼吸变得平稳,严深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他悄悄松开手,从枕头下面拿出那个陪伴自己许久的香囊,重新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哪里旧了,明明还很新。”严深低头看了一眼香囊,又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人,便重新回到了对方的身边,用手指轻触着对方的睡颜,“新到怎么看都看不够,想一辈子带在身上。” 第68章 蛋糕 严深回府的时候, 于沉月还在熟睡,他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严深伸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脸颊,床上的人轻轻哼了几声,蹭了两下他的手指, 像只慵懒的猫。 见人睡得香甜, 严深自是不愿扰人清梦, 便顺手从屋里的书架上抽了本书, 坐在床边一边看,一边等着对方醒来。“阿深……”于沉月半睁着眼,显然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严深将书随意地丢在一边, 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对方的手熟练地攀上他的脖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眼前的人还未完全清醒, 泛软的身上还带着被子里的热气,严深满眼柔情地看向面前撒娇的人, 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忘了?”于沉月打了个哈欠, 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 今天是五月初八, 你的生辰, 我怎么会忘。”说着, 他将头凑到严深的耳边, “生辰快乐,夫君。” “谢谢我的夫郎。”严深顺势抱住对方的腰,帮他坐起身来,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使得对方动作有些不便,所以他对于沉月照顾也越发的细致,“北麟的官员在生辰那天可以休沐,你忘了?” 他原来也不知道这件事,今天去礼部的时候,还被吕侍郎略带疑惑的眼神逗笑,对方说没想到王爷这般勤勉,在生辰这天都不忘来此,他这才知道,原来今天他是应该休息的。 于沉月皱着眉思索了一阵,直到睡意完全消散,脸上才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说得对。”本想着趁对方出去的机会,他可以有时间布置好晚上的事,结果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好在,昨日已经做了不少准备,“最近太忙,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忙?”严深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于沉月当然不希望对方现在就得知他的计划,连忙解释道,“没,就是孩子……” 说到孩子,二人的眼睛一起看向于沉月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长到四个月了。” “是啊。”于沉月亲昵地握住对方的手,一起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他们在一起都快三年了,可他总觉得,他们第一次相识就像在昨天似的,“日子过得真快。” “对了,说起孩子,你还记得,之前香槐送给孩子的玉佩被韩秋殊不小心摔碎了吗?”严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块玉佩和一只手镯,他将玉佩拿了出来,放在于沉月的面前,“这是他今天特地命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赔礼。” “我都说了不用,没想到他还记挂着,真是有心了。”于沉月接过对方手里的玉佩,然后看向盒子里的那只玉镯,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身上已经带了不少东西,你送我的玉坠,指环,还有你母后的镯子,现在我怀着孩子,逐渐变得行动不便,这只……既然是和玉佩一起送来的,那就留着,等孩子大一些再送给他。” “也好。”严深将两件饰物一同收进盒子里,眼睛顺着于沉月半敞的衣襟往里看去,自己送的坠子正明晃晃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月儿……”他突然趴在对方的胸前,用嘴叼起红绳,还没等于沉月反应,就这样将玉坠拎到他的面前。 “做……做什么?”于沉月红着脸,推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可对方逐渐将他逼到了床角,眼里的诉求似乎已经不言而喻,“大白天的,不做。”要是现在做那档子事,他的计划一定就泡汤了。 听到他的话,严深又笑了起来,搂住于沉月的腰将人拉进怀里,将头靠在对方的胸口,“好好好,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每天回来的时候是哪个小坏蛋缠着我。”于沉月不答,伸手在对方的腰侧掐了一下,明明不疼,可严深还是发出一声轻叫,害的他以为自己出手重了,掀开对方的衣裳后才发现被耍了一道。 午后,严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为什么今天于沉月不愿意和他一起午睡,为什么非要把他赶到这里,还派人看着他,不让他出去,想必现在,对方不知道在府里的哪个角落正忙着吧。想到这些,严深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撑着头朝着一旁看上去有些紧张的顺心问道,“王妃在做什么,你真的不能说?” 顺心摇了摇头,然后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了一下步伐,严深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做起自己的事来,天色渐渐暗淡,他点燃了屋内的蜡烛,看着脸色越发焦急的顺心,正准备让她先回于沉月那边伺候,金珠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王爷,公子让您过去。” 和之前自己给他过生辰的时候一样,于沉月用布蒙住了他的眼睛,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屋内,“好香,是什么?”刚进屋,严深就闻到一阵香甜的气味,于沉月笑着帮他解下遮挡着视线的布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半圆形淡紫色物什,“这是……” “是蛋糕。”于沉月有些局促地拉着他坐到桌前,“我自己做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严深不记得和于沉月说过蛋糕的事,毕竟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其他有家庭的孩子不一样,未免于沉月为他伤心难过,所以他总是会特意地避免告诉对方一些事,包括自己这些年来那些略显拥挤的生日聚会。 “我找遍的书,也问了京城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做奶油和里面的胚子……”他站起身,将蜡烛插在眼前的“蛋糕”上,自从在香槐那里听到了这些后,他才明白,为什么严深第一次给他过生日的时候,要用糕点堆一座小山,为什么要让他许愿,既然对方都这样为他做了,自己当然也要如此,“没办法,我只能自己试,可做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用,最后没办法,我想起你经常在桂春坊买的那个荷花酥,里面的馅料应该和奶油差不多,所以就……想着把馅料铺在外面,里面包着酥皮。” “傻月儿。”严深拉过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他知道桂春坊的掌柜是不可能把自己的配方卖予他人,也不知道于沉月为了这个东西在厨房忙活了多久,“天越发的热,你还往厨房跑……其实,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你和孩子就已经是上天给过我最好的礼物了。” 听到他的话,于沉月心里酸胀的厉害,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彼此,“我点蜡烛,你快点许愿吧。” 眼前烛火摇曳,严深闭上眼,在对方热切的眼神中许下了心愿,“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告诉别人就不灵了。”严深将人抱上自己的双腿,于沉月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了些,“你……你还要切蛋糕的,抱着我就不能……” “可我想你喂我吃。”见他不肯松手,于沉月没办法,红着脸切下了一块,只是,当严深看着对方盘子中满满当当的芋泥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的宝,酥皮在哪里?” “我……我真的很努力去尝试了,但是真的来不及……”他不愿再说下去,用盛起满满一勺塞进了对方的嘴里,试图阻止他继续发问,“所以,就只能用馅料搭了一个。” 原来如此。严深细细品尝着嘴里的东西,然后用满是芋头香味的唇朝着于沉月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需要酥皮,这个蛋糕非常的好吃。” “真的?”于沉月有些不相信,但严深朝他十分正经地点了点头,他才松了口气,盯着眼前的盘子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容没能维持很久,等到严深将吃剩下的东西全抹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只能羞得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了。 “月儿,我帮你擦个身子再睡。”严深露出餍足的笑容,从屋外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于沉月赤裸着身子,任由对方将他扶起,可突然间感觉胸前有些湿润,他下意识去摸,没想到居然摸到了些许乳白色的汁液,他瞬间反应过来,在严深同样震惊的眼神中用手挡在了胸前。 “阿深,我……按理说四五个月就会……但哥儿一般会晚一些,我怎么……”于沉月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自己身子的变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严深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要缓解他的紧张与不适,“没事的,明天找薛苓过来看一下便可。”严深以前一直以为哥儿不会有奶水,没想到他们居然和女子无异,“原来哥儿也会有……” “当然会有,不然那些普通人家,请不起乳母的人怎么养孩子?”于沉月忍着身体的酸痛,“现在什么时辰?过子时了吗?”严深一时被他的问题弄得有些发懵,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刚过了子时。” “那就好……既然过了子时,那现在就不是你的生辰了……”于沉月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抓起严深的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都怪你!都红了!又红又肿!要不是你总是……总是不放……我……我怎么会这么早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月儿你消消气。”严深一下子被砸中,看了一眼怀里的枕头,然后赔笑着再次凑到于沉月的面前,从盆里拿出温热的帕子,想帮他擦一擦,可对方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强硬地抢走帕子,“我自己来……不用你……” 第69章 外人 前些天, 于沉月确实是信誓旦旦地要为自己的孩子做件衣裳,但当他真的开始动起手来,才发现这是件困难事, 今日琳琅跟他讨论了一上午的衣裳样子,可现在,都快到吃晚膳的时辰了, 他还只是拿着那块布料, 手里的动作缓慢而迟疑。 “唉。”于沉月难得对自己这样没自信, 他放下料子, 从另一个篮子里拿出针线和绣了寥寥几针的绣花绷,他可没忘了重新给严深做个香囊,“这次, 绝对不会把鸳鸯绣成鸡。” “都什么时辰了, 还在忙?”严深刚进屋就看见对方坐在床边忙活,忍不住出言阻止道,“月儿,天快黑了, 小心熬坏了眼睛,休息两日再做吧。” “我今天上午刚把东西从柜子底下拿出来, 你就让我休息。”于沉月虽然还在和手里的刺绣较劲, 但还是不忘关心对方这一天的事宜, “使臣来访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是, 那天我要早些去礼部做准备, 然后接待使臣直到宴会开始, 所以不能回王府接你, 辛苦你自己进宫。”于沉月听到他的话, 这才放下手中的针线, 抬起头来看向他,“我知道,这些都是规矩,你不用担心,有金珠和顺心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和三弟他们打过招呼,到时候你们一并出发,他们夫妻二人会在宫门口等你。”严深蹲下身子,将对方的右脚抬起,一手握着他的脚踝,一手帮他按摩脚底,“还疼吗?昨晚抽筋得那样厉害,今日我让他们送来的牛乳可都喝了?” “喝了,牛乳本就珍贵,你还让他们寻了蜂蜜一同送来……”于沉月看着对方的动作,抿着嘴将声音放轻了几分,“真的不必如此,普通的白糖也是一样的。” “你爱吃甜的,蜂蜜对你身子好,再说我这些日子忙于礼部之事,晚上睡觉沉,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你都这样好几日了,要不是昨夜你实在疼得厉害把我闹醒,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昨晚,严深睡得正酣,朦胧之间耳边传来一阵闷响,睁开双眼时,身边的人正抓着自己的被角,宁愿将下唇咬出血来都不愿意朝他喊一声,若不是疼的实在受不住,用手锤了一下床铺,他根本就不会醒来。 此时的严深慌得不知该怎么办,他不清楚状况,甚至有些不敢触碰对方,正要叫人去请太医,于沉月才伸出手来,拽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告诉他,只是抽筋罢了。 “只是抽筋罢了?昨晚吓坏我了知不知道?以后不舒服就把我摇醒,特别是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说到这里,严深直起腰来,亲了亲对方唇上因昨晚留下的浅浅的疤痕,“再有下次,我肯定会罚你,真的。” 你才不会。于沉月在心里默默地笑了起来,他对眼前之人的脾气了如指掌,他的阿深,永远只会嘴上硬气,其实私底下,是最容易对他心软的人,“阿深,你明日休息,我想去看看皎皎,你陪我好不好?” “好,不过你绝对不可以骑马。”想起出门在外的时候,对方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策马扬鞭,在山间疾驰的场景,严深到现在都能吓出一身冷汗,于沉月无奈地用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胸口,真不知他怎么会这样想,自己才不是那种肆意胡闹之人。 “公子,公子,您慢点,公子……”京城热闹的大街上,一名身材娇小的男子格外引人侧目,不仅因为他穿着宽大到有些不合身的衣服和那与旁人明显不同的肤色与瞳孔,更因为此时的他正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停张望着朝前面的人喊道,“公子,桑梓走不动了,求您歇会儿吧。” “不行,前面还有家铺子。”前面的人转过身来,稍显瘦削的脸颊上一双圆眼带着狡黠灵动的光,过于白皙的肌肤衬着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宛如晶莹剔透的琥珀,让人不自觉地会被他的目光吸引,右耳带着一只精致的玉雕莲花耳饰,淡黄色的发带将棕褐色的头发挽成麻花,搭在自己的左肩上。 只见他一把拽过对方的胳膊,拉着人往前跑去,“我们好不容易提前溜出来,当然要多走走看看,听说桂春坊的点心特别好吃,我们一定要尝一尝。” 看着摆在面前颜色丰富,品味繁多的点心,一时之间让人看花了眼,不知该如何挑选,“桑梓,反正我们有钱,不如就让他们都拿一点?” “公子,这要是被……被您哥哥知道了,肯定要责怪您的……”桑梓小声地提醒,可眼前的人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让铺子里帮忙的伙计每样都拿了一些,然后用力搂过桑梓的肩膀,假装恶狠狠地威胁道,“我伊莱斯被大哥强行送来北麟已经很惨了,你虽然不是从小跟着我的,但这件事你不会向那家伙告状的对吧?” “绝对不会。”桑梓努力扬起嘴角,尽可能的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微笑,“公子,您知道的,我和您是一条心。” “那就好。” 对方松开了他的身子,桑梓有些吃痛地揉了两下肩头,正好看到掌柜拎着食盒从他们旁边经过,一股酸甜的香气透过食盒的缝隙散了出来,“掌柜,里面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伊莱斯拦住了他,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物件,掌柜见他虽穿着北麟的服饰,但身形样貌明显不是他们这里的人,便笑着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客官,这是青梅糕,刚做出来的,里面的馅料是我们店里特制的梅子酱,酸甜可口,绝对好吃。” “看上去不错,多少钱,我要了。”伊莱斯刚准备拿银子,掌柜就朝他摆摆手,指了指傍晚的天空,略带歉意地说道,“真不巧,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盒,已经有人订了,不能给您。” “这……”伊莱斯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对方就端着点心走了出去,将手里的食盒交到了刚来到门口的人的手上,“公子来的巧,这不,刚做好,这青梅糕您的夫郎肯定爱吃。” “有劳掌柜。”眼看人要走,伊莱斯不顾身边桑梓的劝阻,直接冲上前抓住了对方的小臂,“请留步。” 那人见状立刻转过身来,他没有立刻甩开伊莱斯的手,反而笑着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要说?” 伊莱斯有些窘迫的放开对方的手,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眼前的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微蹙的剑眉下,深邃的双眸透露出带着一丝疑惑,这样一张本该倔强而坚毅的脸,却给人一种温柔如春风之感,让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就……我愿出三倍的银子,买下你食盒中的青梅糕,不知你可否……答应?” 对方听了这话,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伊莱斯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不答应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很快,对面的人再一次浮现出笑容,跟桂春坊的掌柜要来一个空的食盒,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的青梅糕装了进去,“抱歉,我不能全给你,因为我的夫郎喜欢,我不能让他吃不到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只能给你一半,银子就算了,就当是我们有缘,我和夫郎一起请你吃。” “怎么这样慢?”于沉月站在街对面的馄饨摊子旁,见严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才松了口气,“阿深,是遇到什么被牵制住了吗?” “没有。你站了多久?累不累?下次坐着等我便可。”严深扶着他慢慢坐了下来,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只是遇到个也想吃青梅糕的人,结果我们是最后一盒,他说想用银子买下,我觉得不妥,便送他一半,月儿你不会怪我吧?” 于沉月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生气,自己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是他,恐怕也会做出和严深相同的决定。二人说话间,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老板摆上了桌,望着碗里精致小巧的馄饨,严深用勺子盛起一个,放在嘴边吹散了热气,递到身边人的嘴边,“小心烫。” “我自己来就好。”于沉月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四周,然后用手点了点严深的腰侧,“在外面你别……” “怎么,我自己的夫郎难道喂不得,别人还能说些什么不是?”见他固执地不肯放下手,于沉月没办法,张嘴咽下了勺中的馄饨,随后望着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皎皎不喜欢你,果然是在吃你的醋。” 他们今日去马场,皎皎对他们二人的态度简直相差甚远,上一刻它还将头埋在于沉月的掌心里撒娇,转头就用嘴扯住了严深的衣角,要不是于沉月及时制止,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只怕是保不住了,“我真没想到它会生气,它本就对我们出游这件事不满,这次见面,你不仅怀着我的孩子,身上还满是我的气味,所以才会如此,看来下次出去的时候,不能忘记带上它。” “公子,您再不走,肯定就来不及赶回去吃饭了……”伊莱斯站在不远处,透过人群看着他们,直到桑梓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看向了自己右手的手腕,“走吧,确实晚了。” 日渐西沉,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们主仆的肩上,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桑梓跟在伊莱斯的身后,小声抱怨着手里物件的沉重,丝毫没有注意到伊莱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自嘲地勾起一抹嘴角。 第70章 使臣 元昭和北麟一向和睦, 此次使臣前来,一来是为增加两国的贸易往来,解决边地百姓之间的矛盾, 使得他们可以安居乐业,二来也是表达友好,促进两国邦交。 “父亲为表诚意, 此次特地派我和三弟前来, 希望不会因为前些日子边地所发生的冲突而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德西索是元昭王的长子, 从小就精通两国语言和文化, 严深看着身边金发碧眼的男子,突然觉得有几分回到了以前和外国人谈生意的时候,“自然不会, 父皇也希望可以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才会派本王前来迎接。” 德西索微微颔首,目光朝着身后望去,却没有发现意料之中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略显严肃地向身边的人问道,“人呢?” “回太子殿下, 三殿下还在更衣。”听到侍女的话, 德西索脸色微变, 对着他们呵斥道, “荒谬, 还不快去催, 真让人看笑话。” “无妨, 等一等便是。”严深知道这元昭国的三王子是个哥儿, 听吕侍郎说, 此次对方跟着太子殿下前来,有很大的可能是元昭帝希望和北麟联姻,两国一向有这样的传统,北麟帝的妹妹当年就嫁与了对方的表弟,如今夫妻和睦,住在元昭的帝都。 “大哥,我都说了不去了,不用等我。”门内的人明显带着几分不愿,特地用很大的声音朝着德西索叫嚷,严深听着对方的声音竟觉得有些耳熟,德西索刚准备亲自进去把人揪出来,门就从里面一下子被推开,走出来的人睡眼惺忪,毫不避讳地打着哈欠,明显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你们谈事情,我这种哥儿一向是不参加的,不去也没什么不好。” “伊莱斯,你太放肆了。”德西索阴沉着脸,低声训斥起自己这个没规矩的弟弟,“让淮王殿下在这里等你,你还觉得理所当然,父亲和老师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大哥,我没……”伊莱斯的目光转移到严深的身上,脸上的神色微变,露出些许诧异,“是你?你是王爷?” “原来那日遇见的人是王子殿下,失敬。” 严深也没想到,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来北麟游玩的富家子弟,没想到却是王子,难怪出手那般阔绰。 德西索没时间询问他们认识的原因,现在最不能耽误的就是进宫,即便对方有再多的不愿,德西索都必须把人带进皇宫,趁着伊莱斯愣神,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边的侍卫心领神会,悄悄架起伊莱斯的胳膊,准备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进宫的马车上撵,伊莱斯拗不过他们,被直接扔上了马车,桑梓跟在他的身边,想方设法地努力遏制对方即将爆发的怒火。 “混蛋大哥,你等着,我肯定会向父亲和王后告状的,你等我……”伊莱斯掀开帘子怒视着前面的马车,“你等我……等我回去……如果……如果……如果我能回得去的话……”想起来时母亲的嘱托,伊莱斯咬着牙,安稳地坐回车里,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不过很快,他就看向坐在一起的桑梓,朝他勾了勾手,“等会儿你跟着我,别跑丢了。” “跑了!什么时候?”德西索低估了自己弟弟的闹性,早知如此,就该多派几个侍卫跟着,“皇宫这么大,他能跑去哪儿?” “不用担心,本王会命人在宫里搜寻,父皇已经在殿内等候殿下,还是不要误了时辰的好。”严深和善荣小声吩咐了几句,德西索朝高耸的宫墙望了一眼,终是摇了摇头,随后跟着对方进了宫殿。 严忻正好刚做完功课,准备去御花园放风筝,在半路就遇见了进宫的于沉月,他把风筝往身边的宫女怀中一丢,蹦跳着上前拉住了对方的衣袖,“二嫂,你怎么进宫了,这是要去哪儿?不如陪我放风筝吧。” “抱歉,今日有事,不能陪忻儿你玩耍。”于沉月现在的身子蹲不下,只能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严忻失望地撅起嘴,看着脚尖嘟囔起来,“嫂子你和二哥出去那么久,很长时间没进宫看我了,这几天我看见二哥,他也这么说,你们都不愿意陪我……” 于沉月知道他说得都是实情,自己如今不便,琳琅搬出了宫,秋殊鲜少与他见面,严忻身边能说话的人变少了,难免会不习惯,陈贵妃将严泓他们叫走,皇上那边也还未开宴,想来还有点空闲,不如就陪他玩上一阵,“好吧,我陪你玩,不过我确实有事,一会儿就要走,到时候你不能再生气了,好吗?” 御花园的景致一向是宫里最好的,于沉月牵着严忻漫步在园中的小径上,两侧的花草树木都经过宫人细心的照顾,此时正是盛放的时候,微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一片叶子掉落在严忻的肩头,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满心满眼都是宫女手里的风筝,“这风筝是三哥昨天从宫外带给我的,别人都没有,四姐老是炫耀二哥从外面带给他的东西,也该到我了,我要把风筝放得高高的,让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见。” 严深他们出门这么久,自然不会忘了给京城的众人带东西,但对于严涴琳,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他作为哥哥,年少时没有陪在对方身边,现在也不能在京城照顾着,心里难免歉疚,所以对于她,总会特意给的比旁人多些,甚至有一次,他们寻得一匹好马,连夜就命人送回了京,几天后,这匹快马就出现在严涴琳的马厩里,可把严忻羡慕的不行,虽然他不会骑马,但也要当着四姐的面说一句二哥偏心。 严忻让宫女拿着风筝跑远了些,自己低头将风筝线拉长,当着于沉月的面开始跑了起来,也许是动作略显生疏,那风筝在天空中摇摇晃晃了半天,不升反降,坠在了御花园的一棵树上,虽不算高,但仅凭他们几人是拿不下来的。 “什么东西?”伊莱斯躺在树上发呆,突然从空中掉下个东西落到自己的怀里,他循着风筝线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见了树下的几人,“小家伙,这是你的?”他先是朝手里拿着线的严忻挥了挥风筝,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于沉月的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淮王妃了。” “公子,看你的样貌应该是元昭人,不知可否帮我们个忙,将风筝还给我们。”于沉月猜测此人应该就是今日进宫的使臣,现在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妙,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将严忻护在身后,伊莱斯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不急,你打扰我休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风筝挺漂亮,要不借我玩会儿?” “不行!”严忻在于沉月的身后喊了起来,生气地朝树上的人吼道,“三哥带给我的东西,我还没玩呢,才不借你。” “那我就不还给你了。”树上的人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朝着他们的另一边喊道,“桑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王后怎么会让你这样胆小的人陪我来北麟,还不出来?” 这时,于沉月才注意到,原来在树后还藏着人,只见对方从树后颤巍巍地走出,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解释道,“对不起,我们殿下今天有些不开心,所以才会……哎呀!”话音未落,伊莱斯就朝他扔了段树枝,没好气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严忻见他没有要把东西还给他的意思,忍不住用脚踢了踢树干,可他的力气太小,伊莱斯坐在树上,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力量,他们一时之间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伊莱斯往树杈的前端挪动了几步,随手又折了段树枝朝他们的方向扔去,于沉月不恼,反而借此事开口道,“公子,御花园里的树不能轻易毁坏,若是被发现,负责这片的宫人是要受罚的,还请公子为了他们,下来说话可好?” 听了这话,伊莱斯觉得有理,宫人无辜,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连累他人,“好,我这就下来。”他伸手去抓树干,又不愿放下手里的风筝,严忻气不过,猛拽了几下手里的线,未曾想伊莱斯被他的动作吸引,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眼看即将摔在严忻的身上,于沉月立刻拉着他往后拽,结果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两个人一起撞在了后面的山石上。 “金珠……顺心……快,叫太医……”腹中传来一阵绞痛,于沉月有些站不住,伊莱斯反倒是在最后一刻被桑梓接住,整个人倒在对方的身上,毫发无伤。 他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和桑梓一起上前扶住了于沉月,帮着查看他的情况,严忻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脸上布满了泪水,于沉月挤出一抹笑容,看向陪着严忻的宫女,让她不要声张,先将九皇子带回宫里,可严忻抓着他的袖子,怎么都不肯走,“别担心,我没事的……”于沉月满头的汗,却不忘先用帕子帮严忻擦拭泪水,“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想这样,别自责。” “月儿!”严深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就从正殿赶了过来,不顾身边众人的目光,直接上前抱住了坐在床边的人,于沉月脸颊泛起微红,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都怪我不好,在石头上撞了一下,让你担心了。” “王爷放心,王妃虽有些腹痛,但未曾见红,孩子没有大碍,只是胳膊撞得有些青紫,臣配些药膏,涂抹几日便可痊愈。”薛太医低着头,自觉地退到了一边,严深悬着的心随着他的话慢慢放下,紧绷僵滞的身体方才松泛些,“吓坏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忻红着双眼,刚停下的抽泣声再度响起,陈贵妃让身边的人帮他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伊莱斯努力地想要往哥哥的身后躲,却对方被一把抓了回来,“自己犯的错,自己受着。”【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宴会 严深知道此事是个意外, 但若是自己陪在对方的身边,这样的意外便不会发生,宴会即将开始, 按照薛太医的嘱托,于沉月最好还是留在偏殿里休息,不要一同前去为好, 可严深不愿意让他一个人留在此处, 便同陈贵妃请示, 想留在这里陪着对方。 “这……淮王, 此次的宴会全都是你负责的,若你不在场……怕是不好……”陈贵妃为难地看了一眼床边的人,于沉月明白她的意思, 若他不出席, 想必皇上肯定会生气,元昭国的人也会觉得未能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他连忙握住了严深的小臂,“王爷, 臣妾无事,您去吧, 有金珠和顺心陪在我身边, 没问题的。” “可……”严深放不下心, 德西索看到这副场景, 知道这件事是他们理亏, 不由地用凌厉的目光剐了一眼身旁的弟弟, “没关系, 这事确实是伊莱斯的错, 我们要向王妃道歉。”说着, 用手狠狠压了一下伊莱斯的头,逼迫他低头,“王爷与王妃情深,我想留在偏殿也无妨。” 盛大的晚宴如期举行,宴会上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享受着此刻的欢愉,那时而悠扬时而热烈的乐声从正殿传来,传到了于沉月的耳中,让他忍不住被其吸引。 “你啊,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严深将晚膳端到于沉月的面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让他可以靠着自己舒服些,因为是在偏殿,他又将伺候的人全部赶出,所以对方虽有些扭捏,但还是乖巧地没有挣扎,“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一次就够了。”对方先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然后端起食案的鲍鱼鲜虾粥,盛起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试过了不烫,今日你的食物本就与旁人不同,我便让他们端到这里来了。” “其实不必这么费事,我不能吃的东西直接撤掉便是。”于沉月尝了一口勺子里的东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严深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喜欢吗?知道你最近馋鱼虾,特地让他们煮的,不够还有,多吃一点。” “你忘了前日薛苓说的话了?喜欢的吃食不能贪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怀里人喝粥的速度却没有变缓,严深朝一旁剩下的菜猛夹了几筷子送到他的碗里,然后笑着赞同道,“是,我知道,前段日子你吃了太多点心,如今要忌口。” 他也没想到,薛苓这次诊脉后会稍显严肃地将他拽到一边,告知他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让于沉月吃任何的甜食,“一点儿都不行吗?” “最近王妃吃得太多了,太多的糖对胎儿和他本身都不好。”说着,薛苓看了一眼坐在里屋的于沉月,“就……从现在到孩子出生,都戒了吧,点心,蜂蜜,甚至是平日里的膳食,也要少糖,不然……若是胎儿过大,我怕他会难产。” 提到难产二字,严深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二话不说,当天晚上就命人厨房的人,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做糕点,并且亲自查看了食谱,将甜味的菜全部更换,于沉月虽心中不愿,但知道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便坦然地接受了。 “原来那日你在桂春坊遇到的人是他。”于沉月心中了然,肯定是他们一起吃馄饨的时候被对方碰见,所以对方在御花园与他见面的时候,才会那么肯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也是可怜之人,自己是个哥儿,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有所作为,这次这么重要的会面,太子偏偏带上他,只怕……怕是回不去了……” “你指联姻?吕侍郎也说有这个可能,比起这个,更让我在意的是,他们元昭的皇子居然如此精通我们的语言,而我们却听不懂他们的话。”于沉月听他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帮清环带的书,我顺便拿着看了一些,学了些元昭的文字,又向清环请教了一些说话的技巧,如果以后,你在什么地方需要帮忙,或许……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一份力。” “怎么会,我怎么会介意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我的月儿这么厉害,居然能自学一门语言,为夫真是自愧不如。”严深不得不对怀里的人表示佩服,他伸出手来,摸着对方的脸颊感叹道,“我想,你比我更适合做官,如果月儿你不是哥儿,一定会是个勤勉自立的好官。” 于沉月被他的话逗乐,一边笑一边打掉对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成,比起别人可差远了。”他小的时候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或许有一天,哥儿和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读书做官,为国效力,可现在……他不自主地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起来,“我是你的夫郎,是我们孩子的爹爹,哪里还能想这些不切实际的话……” 严深看出对方的惆怅,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唯有将人抱紧些,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支持他,“宴会结束还有些时辰,要不要睡一会儿?”于沉月点点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确实现在就开始犯困,严深将一旁的薄被盖在了对方的身上,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紧接着用手拍着他的身子,哄他入睡,“睡吧,等结束了我再喊你。” 伊莱斯喝了些酒,觉得宴席上的歌舞实在吵闹,便借着醒酒的由头跑了出来,他看着偏殿紧闭的大门和一旁的人,迈着步子寻到一处无人的窗边,悄悄地打开了一丝缝隙,伸着脖子想往里窥探,谁知刚往床边看去,就和抱着于沉月的严深对上了双眼,“谁?” 要不是于沉月刚刚睡着,严深肯定要走过去一探究竟,他的声音不大,但伊莱斯还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地想关上窗户,谁知手一用力,窗户反而被推开,将他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抱歉……我本来是来道歉的……但……听到里面没声音,就想从这里看一眼……” 因为北麟帝在正殿,且本身偏殿不被使用的缘故,此处的守卫被调走了大半,不然绝不会给他可乘之机,严深怀里的人翻了个身,皱着眉醒了过来,看见伊莱斯站在窗边,立刻扶着严深的手臂坐了起来,“三王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不,那个,下午的事,对不起。”既然醒了,伊莱斯觉得不能白跑一趟,于沉月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笑着和他说了句没关系,对方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赔笑一边帮他们关上了窗户。 回到住所,德西索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简直不敢相信伊莱斯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王子该有的风范,反而是到处惹事,还差点还得怀孕的王妃流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一点像是个王子!你难道还是个三四岁的孩童,没有读书明礼吗?” 站在他对面的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德西索见他如此,气愤地将桌上的书扔到他的身边,怒吼道,“伊莱斯!看着我!” “德西索,我敬爱的大哥,我们的太子殿下,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件事。”伊莱斯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感受着他的怒火,眼里出现了一抹嘲弄,“为什么是我?” 德西索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忍地侧过脸去,默默地攥紧了双手,没了刚才的气焰,“没有为什么,伊莱斯,这是父亲的决定,你从小就该知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想知道!”伊莱斯一脚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哥儿从小跟着你们男子一块儿学习北麟的文字和语言,为什么父亲成年的儿女里只有我到现在还没有婚配,为什么只有我跟着你过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有所选择,为什么你和二姐就可以!四妹五弟都可以!为什么!” “伊莱斯,你冷静一点。”德西索试图安慰自己这个面临崩溃的弟弟,可对方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到了墙上,“冷静?我怎么冷静?你连他都杀了我怎么冷静!” “伊莱斯!”德西索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态度强硬地拽住了对方的胳膊,“你知道,要是我不出手,被父亲知道了,他可能会被千刀万剐,折磨到死。”伊莱斯疯狂地摇着头,试图甩来对方的桎梏,他不顾形象地哭喊着,控诉着自己身上的一切,“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哭,为什么我能学的比其他人多,她会那么难过,直到我长大了我才明白,原来,我是礼物,是父亲拿来送来的精美礼物!从小到大,只有他是真心待我的,为什么你要杀他,为什么……” “因为他作为你的贴身护卫,胆大包天竟然敢觊觎你!”德西索朝着伊莱斯冷冷地说道,他当时虽听了些风言风语,但谁能想到,自己的弟弟会真的和侍卫苟合,还被他当场捉住,“伊莱斯,你没得选,即使这件事被捅到了父亲那里,你还是会被送来北麟,如今木已成舟,我也很难过,从小朝夕相处的弟弟要远离故土,还是我这个大哥亲自送来的,你好好地洗个脸,休息一晚,明日还要接着进宫,别再出什么岔子。” 说完,德西索眼里露出几分感伤,伊莱斯双腿发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德西索将他扶坐到椅子上后,关上门离开了。 “是啊,木已成舟……”伊莱斯呆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双手却再一次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木已成舟,但我并不是没得选择。” 第72章 侧妃 伊莱斯昨日所说的话, 让德西索有些犹豫,考虑再三后,决定今日独自一人入宫, 北麟帝在听到元昭国有联姻的想法后,并没有拒绝,只是委婉地和他表示, 自己不纳新人已久, 且三王子的年龄与他相差甚远, 怕是不妥。 “朕成年的皇子都已娶亲, 若是让你们的殿下做侧妃,岂不是亏待了他,放心, 朕会在北麟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听到对方这么说, 德西索自然同意,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进入后宫,要是嫁入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 想来伊莱斯也会觉得比在皇宫里自由的多,等到他离开, 北麟帝身边的赵喆才出声询问道, “皇上不愿让元昭送来的王子入宫, 老奴斗胆问一句, 可是皇上因为当年……” “你倒是聪明。”北麟帝打断了他的话, 伸手接过了对方送来的茶, “当年, 朕还是太子, 妹妹被送去元昭, 朕纵有万般的不舍,但却无能为力,好在她没有入宫,如今在帝都,她生活的安逸自由,和夫君举案齐眉,孩子们也都平安长大,这些都是后宫中的女子难以得到的,既然如此,想必此次对方也希望朕可以拒绝,若朕真收了那个比晋王还小的王子,那才是错了。” 说到这里,他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记得这次的状元还未娶亲,朕本想着等两年,把他留给涴琳,罢了,你命人让他进宫一趟。” 回到住所,德西索就看见伊莱斯一个人坐在厅内,他将刚才北麟帝与他交流的话告诉对方,谁知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反倒是愣愣地和他说道,“大哥,我已经决定了……” 淮王府内,吕琳琅又一次过来帮于沉月做衣服,但是依旧没什么成效,严深瘫在院中的躺椅上,感受着午后的日光,耳边时不时传来屋内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后笑着将身上的毯子盖紧,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就听到李廷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王爷,宫里来人说让您立刻进宫。” “现在?”不是上午刚进过宫吗?刚回来一会儿,怎么又要去?严深茫然地望着门口等候的马车,叹了口气后默默地站起身,“让他等一等,本王先和王妃说一声。” 来到大殿,严深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北麟帝坐在上面略带戏谑的神情,以及德西索一旁讳莫如深的脸色,让他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儿臣参见父皇。” “淮王,起来吧。”北麟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将目光转向德西索,“如今,有一桩美事摆在你的面前,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美事?”严深有些不明所以,德西索走上前来,恭敬地朝他行礼,低声说道,“淮王殿下。” 其实德西索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弟弟会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若伊莱斯真的开心,他这个大哥,这点脸面还是能豁出去的,“我三弟对王爷一见倾心,不求正妻,只求侧妃之位,还望陛下和王爷可以成全。”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甚至没有给他准备的机会,严深迷茫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德西索,然后抬头望着身处高位的北麟帝,而对方只是微笑着看向他,丝毫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淮王殿下,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况且我想您的王妃也需要知道此事,但我知道,您和王妃都会以两国之间的友谊为重,不会亏待我的弟弟。” 德西索的一番话,让严深没有办法当场拒绝,他很快就回到了王府,此时吕琳琅刚刚离开,于沉月见他回来,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将手里做了大半的衣服拿给他看,“阿深,你看,是不是看上去还不……”他的话还没说完,严深就抱了上来,于沉月察觉到他的异样,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严深抱着他,一点点地移动到床边,让于沉月坐下,对方的肚子快六个月了,他抱着对方的时候并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到月儿和孩子,“月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你别太激动好吗?” “怎么了?你这么严肃……”于沉月有些担心地摸着小腹,严深叹了口气,将刚才在宫里的事情告诉了对方,“这……为什么……”严深在回来的路上有想过无数种对方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但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于沉月只是盯着自己,然后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月儿,你……你没事吧?”他有些不敢相信,可对方反倒抚上他的胳膊,宽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古怪,为什么他会突然选你,老实说,明日我想亲自和他谈谈。” 一见倾心这种话,于沉月是断不会相信的,而且从对方和严深两次的交流中来看,应该不是用喜欢两个字就能简单说清的,想到这些,第二日,他就带着金珠去了伊莱斯的住所,提出想和他单独聊聊。 “真是稀客,没想到王妃会自己一个人来找我。”伊莱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收起了前两日的崩溃和无助,他翘着腿,托着腮,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望着对面坐得规规矩矩的于沉月,“不知,王爷是否知道此事,别到时候伤了你们夫夫的感情。” “无妨,王爷不是那种人。”于沉月让金珠将食盒端到对方的面前,然后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下去,“这是桂春坊的青梅糕,知道你喜欢,特地买给你的。” “那我不客气了,正好有点饿。”伊莱斯当着他的面直接打开了食盒,拿起一块就放进了嘴里,“王妃有事请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那……我就实话实说……”于沉月看了一下周围,确认身边没有其他的人后,垂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想,殿下你同我是一样的。” “什么?”听到他的话,伊莱斯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本王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怀孕初期,还是不要饮酒为好。”于沉月抬头看向他,从对方变化的脸色上,明白自己没有猜错,“还有爬高,太危险了,那一日若不是殿下身边的人接住了你,恐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莱斯冲到他的面前,将身子向对方压近,脸上出现一抹愠色,“你最好不要乱说,你知道,在我们那儿,胡说八道,散播谣言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说着,他靠近于沉月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是要被割掉舌头的。” “沉月的舌头,对伊莱斯殿下来说一文不值,只是怀孕这件事,若德西索太子知道了,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于沉月没有被对方的气焰吓到,他平静地和对方分析起现在的局面,“我不知道殿下到底有什么安排,但是既然你亲自选择了淮王,选择了我们,若再对我们所有隐瞒,你觉得这个孩子可以瞒得了多久?” 伊莱斯喘着气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喝了一口桌上的茶,于沉月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将茶盏往旁边推了推,“怀孕的时候,最好也不要饮茶。”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伊莱斯收起来刚才的怒火,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两份钦佩,“就凭我和你一样想吃青梅糕?” 于沉月摇摇头,他表示,人在危机时刻的动作是装不出来的,当时伊莱斯从树上掉下来,下意识去保护自己的小腹,这一点,和撞在山石上的自己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就猜测,或许殿下同我一样,肚子里有必须好好珍惜和保护的人。” “你痛成那样,居然还能观察的如此仔细。”伊莱斯不得不对眼前的人表示欣赏,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于沉月再次坐下,“可惜,你和我一样是个哥儿,不然,肯定大有作为。” “我想,哥儿或者女子,一定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于沉月看向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殿下是如何安排的?” “你放心,我伊莱斯绝不会进王府的大门。”伊莱斯眼神冰冷地望向指尖,将指尖的那一点糕点碾成碎屑,“我绝不会听命于我那无情无义的父亲,我会在大婚那日假死,再一口鲜血喷在大哥的脸上,让他知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这样做好像在你们这儿好像有点晦气,王妃你不介意的,对吧?” “那倒不会,只是这样做太过激进,元昭帝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你的母亲?虽然是侧妃,但毕竟关于两国,你在婚礼上这样做,怕是不妥。”于沉月细细思索了一番,继而开口道,“不如,你先进了淮王府的门,等到你大哥回去,再自称患有隐疾,将一切安排妥帖后,假死离开也不迟。” 伊莱斯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大哥走了,一切便尘埃落定,到时候他再跑,父亲是怎么也抓不住他的,可是他没想到,于沉月会为他考虑这么多。 “你放心,我有信得过的大夫,会帮你照顾好孩子的。”于沉月说完便准备离开,伊莱斯望着他朝着门口走去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了对方,“王妃!若是我真的喜欢王爷,你还能这么淡然的和我说话吗?” 于沉月回过头,眼里闪出一丝笑意,“老实说,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会怪你,那个伺候你的哥儿,名字叫桑梓,在我们这里,这个名字意味着故乡,我能想象的出,你远道而来的痛苦。”说到这里,于沉月看向了自己的指环,想起了以前严深给他的承诺,“而且,我信他。” 第73章 进府 于沉月刚下马车, 就看见严深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严深则没有因为他的笑容而放松半分, 仍旧紧张地扶着他的身子,询问刚才的情况。 “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于沉月和严深单独进了屋, 将和伊莱斯谈论的事情娓娓道来, 严深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不过很快, 他就反应过来,事情被他们二人私下商量过后,这侧妃自己是娶定了, “月儿, 真是委屈你了。” “傻瓜,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于沉月靠在对方的肩上,眼里多了些惆怅,“他才委屈, 自己喜欢的人不在了,又被迫嫁到这么远的地方, 若我们不帮他, 只怕他再也回不去家乡了。” “你说得对, 既然都决定了, 那我自然是支持你。”严深亲了亲他的双唇, 扶着对方的腰, 小心地将人抱上了床, “人们常说, 一孕傻三年, 你怎么还越发聪明了。” 于沉月笑着搂住他的脖颈,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背,“民间俗语不可尽信,再说此事也算是一举两得,一来,能帮伊莱斯摆脱困境,重获自由,二来,元昭与我们联姻,两国的友谊能因此更加长久,边地没有战乱,是百姓之福。只要我们将假死之事办妥当,一切都不是问题,想来此事还需要薛苓的帮助,你这几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不要露出破绽,剩下的交给我。” 严深看着床上的人,怎么看怎么欢喜,眼前的人永远都是那么的会为他人着想,也永远能让他着迷,“月儿,我爱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到底该如何疼你,我真是没办法了,你永远都让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你。” “大白天的,说什么呢……”于沉月被他说得害羞起来,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总能随时说出这些羞人的话,虽然严深曾经煞有介事地告诉他,在他们那里都是这样直白的表达爱意的,但他总感觉自己有种被骗的错觉,在他思考的同时,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头上,拔下了他头顶的簪子,“你,青天白日的……至少等到晚上再……” “什么?”严深停下手上的动作,于沉月脸颊泛起微红,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神情,严深明白过来,坏笑着去抢对方的头上的被子,“我可什么都没做,拔簪子只是打算让你躺在床上休息能舒服些,月儿难道是想……” “我,我什么都没想……”对方不肯将被子拿开,但却羞得连手指的关节都泛起了粉红,严深隔着被子猛亲了一阵,这才松开手放过了对方,刚准备离开让于沉月可以露出脑袋来休息,自己的衣袖却被对方拽住,只见于沉月还将头蒙在被子里,只伸出一只胳膊,声音粘腻地就像是半融化的糖块,“别走……陪我……” 之后的几天,他们的计划如期举行,德西索发现这些天自己的弟弟脸色变得不太好,可随行的大夫瞧了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无奈只能用水土不服来解释,并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药,“水土不服?昨夜吐了半宿,现在人都下不了床了!”德西索指着门让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夫全部滚了出去,望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他也开始觉得头疼,淮王答应了联姻,消息已经传回了元昭,若是现在伊莱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父亲一定饶不了他。 “大哥。”伊莱斯强忍着不适伸出手来,想让对方扶起自己,“别怪他们,咳咳。”德西索扶起他虚弱的身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好些了吗?那群没用的庸医……我马上就去宫中请太医,相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没事,不需要麻烦你去宫里,比起这个,我有一件事,想请哥你帮忙。”伊莱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桑梓,德西索会意,让伺候的人全都站了出去,留下他们兄弟二人在屋里,此时,伊莱斯阴沉着脸,继续说道,“桑梓,你带回去,不要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他是母亲特地从身边拨给你的。”德西索不明白他的用意,可伊莱斯却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发出一声冷笑,质问道,“你也知道,他是你母亲身边的人?我没想到,你连王后的人也敢染指。” 德西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他松开对方的手,站起身来在他的面前徘徊了几圈,“他告诉你的?” “还用告诉?这一路上,他好几次半夜从你房间出来,谁看不出?我知道你这次回去就要和大臣的女儿结婚,所以你才会想把他留在这里,还让王后给他改了名字,可惜,他懂得不多,并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伊莱斯说到这里,垂下了双眸,细长的睫毛留下浅浅的影子,“他还傻傻的以为,你对他是真心的,其实,你早就准备不要他了。” “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德西索回到了床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是太子,我不会娶一个平民的哥儿做太子妃,你应该清楚。” “但你……咳咳,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床上的人激动地咳了起来,德西索帮他倒了杯水,伊莱斯一饮而尽后才缓了过来,“带他回去吧,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 又过了两天,伊莱斯的身子看上去像是变好了,德西索很高兴,也终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联姻的日子就快到了,淮王府中和两年之前一样,挂起了满院的红绸和灯笼,那个许久不住人的东院被重新收拾干净,迎接侧妃的到来。 “沉月,你真的没事吗?”吕琳琅看着同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绣东西的人,眼里透露着深深的担忧,她知道怀孕的痛苦,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严深娶侧妃,因为是联姻,对方是邻国的王子,自然也就没了其他侧妃该有的下跪敬茶等环节,这样想来,于沉月这个王妃,恐怕是管不住对方,“要我说,二哥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里的孩子,为了孩子,你可不能意志消沉下去。” “琳琅,你这话倒是和我爹爹说得一模一样。”于沉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自从联姻的事情定下后,身边的人都在不停地和他重复着差不多的话,伊莱斯的事不能声张,也难怪他们会为自己着急,“放心,我真的没事,而且我觉得伊莱斯王子挺好相处的,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 到了那天,伊莱斯虽是侧妃,但北麟帝特赐以正妃的礼节入府,满街的锣鼓声响彻天际,于沉月坐在府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自己的夫君站在那里,牵着对方的手,做着和自己入府那一日相同的事。 “公子……”金珠暂时还不知道实情,看着于沉月在礼成之后,一个人回在屋内的孤单背影,她忍不住替对方难过起来。 夜深了,屋里难得的安静,于沉月独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早就看过的书,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远方,以往到了这个时辰,严深会坐在床边帮他捏腰揉腿,或是殷勤地帮他往肚子上擦油,顺便还会趁机将耳朵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自顾自地和未出世的孩子说话,但今晚,偌大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严深靠在窗边,有意无意地朝盘腿坐在床上,不顾身份吃东西的伊莱斯看去,对方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围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今晚的喜娘,所以当严深应付完所有事后,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动作的迅速。 “你要是想走,那就快走。”伊莱斯用袖子将一床的空壳甩在地上,然后独自瘫倒在床上,“你们王府的床就是软,比这段时间在驿站住的舒服多了。” “你喜欢就好。”严深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伊莱斯忙了一天已经困得厉害,直接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指了指门口对他下了逐客令,“我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你不睡我和孩子还要睡呢。” “稍等,等事情办好,我即刻离开。”屋外的天色越发昏暗,严深的心还悬在半空,终于,善荣小跑着来到窗边,靠着窗沿小声地说道,“王爷,都办妥了,今晚伺候的喜娘和奴婢都发了双份的赏银,奴才更是好好叮嘱了一番,她们绝对不会多嘴。” “那就好。”听到他这么说,严深松了口气,伊莱斯直接把人赶走,虽说是奴婢,但他们也是人,该做的事没能做成,得不到银子,肯定会对他不满,万一多嘴在宫里说了些不该说的,一定会惹祸上身,所以严深急忙让善荣去拦住她们,然后给了她们双倍的银钱,叮嘱她们不要乱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给足了银子,一定会比不给要好办事的多,“王妃睡了吗?” 善荣摇了摇头,严深看了一眼已经盖上被子,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伊莱斯,不顾身份的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把同在窗边的善荣吓了一跳,伊莱斯躺在床上悄悄睁开眼,看着窗外的主仆二人细心地帮自己关上窗户,叹了口气后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双眼。 第74章 计策 王爷娶亲, 还是元昭国的王子,涉及两国邦交的大事,自然是街知巷闻, 何况是以正妃的礼仪入府,大红的轿子穿过京城的长街,城内几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出来感受这喜庆的场面, 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锦霞阁今日得闲, 听着外面的锣鼓声, 香槐看着阁内的人全部站在门口看热闹, 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转身准备离开,“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凑个热闹?”班主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香槐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来先是朝着班主和站在他身边的人行了个礼,随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有点累,想回屋休息。” 其实他只是有点感伤, 没想到这么快,严深的身边就多了新人, 明明上一次和于沉月见面的时候, 对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好到让他直接放弃了与之相争的念头, 可为什么, 才过了几个月, 他们的感情就容纳下了第三个人的存在。香槐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比严深多, 看惯了身边其他人的遭遇, 可现在, 自己仍然会为于沉月感到难过。 班主的目光紧盯着他,直到香槐的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他才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演出。” 望着香槐离去的背影,班主脸上的笑意渐深,接着转头看向一边,“五殿下,香槐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无事。”严烁背着手,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四周,“二哥娶侧妃,按理说我不该在此,但本殿下今日特地前来,是为了拿一件物什。” “不知殿下想要的是什么?”班主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神情,严烁好奇地夺过对方腰间的扇子,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人,我已经找到了,不过我需要一件东西,一件……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严深没想到自己作为王爷,在自己的王府里,有一日为了见王妃居然要翻墙。终于到了于沉月的窗边,他先是朝着听到动静赶来的文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打开窗户朝里面张望。 屋内,于沉月没有听到动静的声音,一个人躺在床上,身子背对着窗户,看不清他的脸,“月儿。”严深忍不住直接翻了进去,床上的人这才听到声音,稍显笨拙地动了两下,“抱歉,我回来晚了。” “阿深,你怎么……怎么过来了?”严深熟练地帮他翻过身来,看着对方攥紧自己衣襟的手和逐渐变红的眼眶,他慌忙地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怎么哭了?别哭,我的夫郎,我的月儿,你一哭我心都跟着颤……” “没,我,我不想哭的……”于沉月努力控制着眼泪,可怎么都控制不住,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严身小心地想帮他擦去泪痕,却不知为何却越擦越多,他捧起于沉月的脸,用一个接一个温柔的吻,慢慢地吻去对方脸上的泪珠,也一点点地安抚着对方不安的心,“没关系,我知道虽然都是假的,但你看到那样的场景,觉得不开心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感情,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不能违抗父皇的命令,害的你难过。” “不是的……我没有难过……”于沉月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慢慢将头靠在严深的肩上,有些自欺欺人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因为怀着孩子,我才会……” “好啊,现在都学会把事情推给宝宝了。”严深笑着刮了一下对方通红的笔尖,然后顺着对方的眼神,点了点他的肚子,“等孩子出来,我定要向他告状。” 于沉月被他的语气逗笑,他闷哼了一声,在对方的脖子上轻轻留下一个牙印,“你敢,不许你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不敢,月儿说不许,那我定然是不会做。”严深脱下自己身上的喜服,随意地扔在地上,将靠垫放在对方的腰侧,细心地解开对方的上衣,“今晚擦过油了吗?”孩子越长越大,于沉月被撑的肚皮有些发紧,薛苓特地配了一款油膏,用来舒缓对方不适的感觉。 “擦过了。”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摩挲着,于沉月觉得有些发痒,刚准备想移开身子,对方就整个人靠了过来,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二人四目相对,放在肚子上的手也慢慢地往下移动了几分,“月儿,今天是个吉日……”严深说着,咬上了对方的耳垂,放在舌尖细细地□□,于沉月最受不了这个,但每次严深都会坏心眼地欺负他,直到他浑身软的动不了才会罢休,“阿深,别……停下……你又这样……” “哪样?”严深松开了对方的耳垂,喘着粗气问道,“我又哪样?你想让我停下还是别停?”于沉月不说话,本来半躺的身子被对方整个放倒在床上,腰间的软垫也被放在一边,里衣慢慢地被剥下,指尖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起来,“阿深……” “月儿,你知道吗?今天,我满脑子都是你,现在我的心情,就和两年前你进府的那天是一样的,月儿,我爱你。”说着,他覆上对方的唇,于沉月的眼角又流出两行清泪,一吻结束,他用手背抹去泪水,笑出了声,“我也是,阿深,我还是那么的爱你。所以才会……明明是自己的安排,明明都是假的,我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难过……你原谅我刚才的失态,好不好?” “傻月儿,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爱你。”严深俯下身,给了对方一个更加深入的吻,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仿佛都融化在他们的缠绵之中。 第二天,于沉月昏昏沉沉地醒来时,严深已经陪着伊莱斯去为德西索送行,到底是怀着孕,身体现在疲乏的厉害,望着站在床边藏不住笑的金珠,他竟觉得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公子,昨晚王爷偷偷回来,还吩咐将备好的热水都送来我们这边,看来,王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公子的。”她将对方扶起身,于沉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随后交代道,“你去把顺心和李廷叫来。” 德西索站在马车旁,和伊莱斯做着最后的告别,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已经成为了北麟王爷的侧妃,和父亲想象中的一样,为了元昭献出了往后的余生,“已经嫁了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 “大哥你放心。”伊莱斯一边答应着,一边伸出手来挽住了严深的胳膊,和他装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王爷和王妃都待我很好,今后我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德西索看着他们二人挽着的手臂,露出欣慰的笑,“你先回王府的马车上等,我有几句话要对王爷说。” “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伊莱斯嘀咕了两句,不情不愿地先上了马车,他最烦大哥的这种态度了,和父亲说话的样子一模一样,“算了,看在你带桑梓离开的份儿上最后原谅你一次。” 德西索朝伊莱斯的方向看去,见他放下了帘子,才将严深拉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这封信我交给你,等过个十年八年的,你亲自交给伊莱斯。” “为什么?”严深有些不解,德西索叹了口气,不愿意将缘由说给他听,只是说了一句“有缘无份”。 回到王府,伊莱斯看着自己屋前站着的两个陌生面孔,没有理会直接走了进去,坐在桌子前吃起了于沉月为他准备的糕点,“看来,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不然王妃也不会安排你们过来伺候我。”顺心和李廷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点了点头,伊莱斯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床上歇息,门口就传来于沉月的脚步声,“抱歉,来晚了些。” “没,按说我今日还该同你敬茶。”伊莱斯冷不丁开起玩笑,于沉月见他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向他介绍了站在一旁的两人,告诉他以后若有任何事,他和王爷不在府上,都可以拜托他们,“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侧妃说。” 伊莱斯望着关上的屋门,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于沉月从袖子里拿出德西索交给严深的信,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是德西索殿下交给王爷的,说是几年之后再给你,但王爷不忍心,便交予我手,让我亲自递给你。” 手上拿着来自元昭的信封,伊莱斯不知为何内心莫名地紧张,他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封书信,是他非常熟悉的德西索的笔迹,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对方的双手开始发颤,突然,伊莱斯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开始嚎啕大哭,“混蛋!大哥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他还活着……你不会狠心地杀了他,我就知道!” “你没事……”于沉月正准备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谁知对方突然站起身来,随手将信一抛,一边骂一边开始收拾东西,“混蛋大哥,还瞒着我,还几年之后,你怎么不等我入土了你再告诉我?王妃,计划有变,我假死之后不会留在北麟,我要回元昭,有很重要的人在那里等我。” “好,没问题,但你先冷静,现在收拾东西有点早。”于沉月想帮他把信捡起来,却发现自己实在弯不下腰,伊莱斯朝他瞥了一眼,急忙跑过去扶住对方的身子,“王妃你千万别乱动,我可经不起你吓我第二次。” 听他这么说,于沉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肚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75章 至亲 自从伊莱斯看完信后, 严深总觉得计划实施的速度就变快了,比如上午顺心刚告诉他们,侧妃身体有些不适, 下午伊莱斯就开始咳血。 “会不会太假?那手帕里血包的量我怎么觉得有点多呢?”严深作为局内人,看待这件事的发展自然与旁人不同,于沉月收起自己搭脉的手, 笑着解释道, “放心, 薛苓的药不会错, 伊莱斯心急,所以药下得猛了些,看上去症状自然也要重些。” 读过那封信上的内容后, 伊莱斯毫不避讳地将信还给了他们, 上面是元昭国的文字,严深不懂,但于沉月看了个大概,看着对方喜极而泣的样子, 自己也为他高兴,“昨日借着出去的机会, 让伊莱斯和清环见了一面, 以后在外能有人陪在身边, 互相照顾着, 终归是好事。” 既然伊莱斯决定回元昭, 于沉月想着是个机会, 不如让清环同他做伴, 之前他与对方谈了好几次, 知道秦奕的事对其影响很大, 他现在苦学外邦文字,久而久之便有了想要离开北麟的想法,但缺少契机,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熟络的朋友,难免心生胆怯,昨日于沉月将伊莱斯介绍给他认识,他们聊得很投缘,当即同意了这个建议。 “王爷,王妃的身子无恙,孩子也很健康,只是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但还是要记得每日多走动,免得生产时王妃会使不上劲。”薛苓说着,将新开的方子交给了金珠,便站起身来朝东院走去,“臣去看一看侧妃。” 之后的一段日子,伊莱斯整日卧床不起,和之前德西索在的时候的情况一样,而且还有越来越糟糕的趋势,顺心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好几次地将咳出血的帕子端出来,淮王侧妃病重的消息,就这样和他们想象中一样不胫而走,一直传到了宫里。 “病重?”北麟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盯着眼前局势尚未分明的棋盘,掌心里的几枚还未出手的黑子被他捏得细微作响,“是,听之前派去招待使臣的人说,当时伊莱斯殿下的身子就不太好,也是这个样子,成亲前吃了几日他们那儿的药,才勉强……”说到这里,赵喆停了一瞬,悄悄抬起头,见对方神色如常,他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道,“皇上,薛家的那个哥儿已经去了,是不是要太医院再派人去淮王府上为侧妃医治?” “不必,那个哥儿和朕的孩子们走得近,他去就行。”北麟帝说着,用食指和无名指捻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赵喆了然,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陈贵妃见人离去,这才开口道,“陛下,伊莱斯王子怕是到了北麟还未适应,等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是吗?”北麟帝看着棋盘上对方刚放下的白子,不由地笑出了声,“你看,你刚才这步棋走错了,朕怕是要赢了。” “臣妾不善下棋,还望陛下指点一二。”陈贵妃随意地抛下另一颗白子,刚才来不够明朗的棋局几步之间胜负已定,“其实,陛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对不对?” “不,不是打算,朕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朕与锦禾的孩子到底可以做到何种地步。”北麟帝说着便搅乱了棋盘,光滑圆润的黑白玉棋子交织在一起,印在北麟帝的眼眸之中,他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牵起陈贵妃的手,“不谈那个臭小子,对了,忻儿这两日好些了?” “陛下请放心,忻儿没事,那日他确实被吓得不轻,好在沉月是个稳重的,知礼数识大体,明明自己撞在山石上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了,还能安慰忻儿。”北麟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他确实对于沉月有所偏见,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那么喜欢他,不惜愿意为他离开京城,但现在看来,他当时是错了,“最好,他这一胎是个男孩。” “陛下说笑了,那是淮王的孩子,陛下的孙儿,即使沉月生的是个女儿,或者像他一样是个哥儿,您也会一视同仁的疼爱的,不是吗?”两人肩并肩一同往严忻那屋走,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严忻抱怨的声音,“我不写了!还有这么多!以前三哥三嫂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帮我写一点,现在都靠我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一支还沾着墨汁的笔就从里面飞了出来,直接甩在他们的脚边,那墨水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渗进了地板的缝隙,陈贵妃身边的宫女立刻跪下身子将笔拾起,北麟帝和陈贵妃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严忻带着谄媚地笑容一点点挪动到门前,“父皇,母亲,忻儿知道错了……” “认错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不过其他方面,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北麟帝接过宫女手中的笔,将它还到严忻的手中,“原来以前晋王和晋王妃都在偷偷地帮你做功课,难怪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朕明白了,难怪他们搬出宫的时候你那么伤心,原来不是兄弟情深,是没了帮忙的人。” 严忻摇了摇头,使劲地摇晃着北麟帝的胳膊,不时地向一旁的陈贵妃投去求助的目光,“没有,忻儿是真的舍不得三哥和三嫂,而且……而且以前他们只是会帮我讲一讲看不懂的内容,让我理解的更透彻而已,不会真的模仿我的笔迹,帮我完成功课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北麟帝拿起他的功课,一边看着上面乱遭遭的涂鸦一边数落起他的毛病,“要不是于承风不愿意再胜任太傅一职,朕一定会命他好好管教你,只要你能学到你二嫂的一半,朕就很高兴了。” “还好他不当了……”严忻小声地嘀咕起来,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对方的本事,之前于承风作为三哥的太傅,有一次,他偷偷摸摸去找三哥玩,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不仅当面被考了一番功课,还因为功课不佳被他直接命人送去了母亲那里,害的他被训斥,“他最严苛了……幸好二嫂不像他……” 傍晚,薛苓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把药箱放在椅子上,身后就传来自己父亲暴怒的声音,“逆子,跪下!” “父亲,我怎么了?”薛苓不明所以,但薛太医很快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按照父亲的话照做,双膝跪地,等待着他的审判,“逆子……”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却始终没有落下,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头,放弃似的收回了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颓废,“淮王是不是让你帮忙做了些什么……” 薛苓没有出声,双手握紧了自己的膝盖,薛太医冷哼一声,伸出手指了指薛苓的额头,“我知道,你怨我,怨我以前嫌弃你是哥儿,怨我不喜欢你,不给你机会,不错,是我小看了你,你现在倒是厉害,淮王、晋王、五殿下,皇上成年的三个皇子面前,你都混的如鱼得水,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三方相争,头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你!” “父亲,我跟他们没有……” “上次在秦家发生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哥儿,跑去那种烟花之地多久了?有没有被认识的人看到?要是被认出来,我们薛家的脸往哪里放?他们那种人难道没有钱去请专门的大夫,需要你上门倒贴?” 薛苓听到他的话,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失望,他知道父亲一向看不起哥儿,更不要提那些流落烟花的可怜人,若是一早让他知道了,不知道家里要徒增多少事端,所以,他谁也没说。 “你老实跟我说,淮王的侧妃到底生的什么病?”薛太医进一步向前,将薛苓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逼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你知道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淮王的侧妃出了任何的问题,你猜,皇上会让谁来给元昭一个交代?是淮王吗?不,那是先皇后和他的亲生儿子,是王妃吗?自然也不是,他是王爷的夫郎,他的肚子里怀着皇家的血脉,那么你觉得,剩下的人里面谁会被推出来?” 薛苓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相信严深他们会处理好一切,况且,他和父亲并不亲近,比起他,父亲更喜欢母亲生的其他几个孩子,自己甚至从小就没有贴身的丫鬟或是小厮,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单独聊过天,没想到头一遭就是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因为伊莱斯病重的消息传到了太医院,淮王选了自己来为侧妃医治,他怕自己医术不佳,会害的全家陪葬,所以才过来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薛苓挺直了腰板,朝着薛太医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病因……还没有查清,我想我会更努力……” “够了!”薛太医背过身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终于,他长叹一声,决定不再追问下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搞不定,你可以来找我,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帮你……苓儿你长大了,你母亲说得对,你我疏远至此,都是我的错……”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薛苓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第76章 刺客 今日晚膳后, 严深和于沉月去了东院,美其名曰看望侧妃的病情,实则是继续商议计划, 伊莱斯此时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不止是薛苓的药令人反胃,肚子里的孩子也让他变得毫无食欲, 整个人看上去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圈。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于沉月坐在他的对面,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因为药物所致而造成的假象, 他真的会为伊莱斯现在的样子感到担忧, “真的不打算等到我的孩子出生?” “不了,喜事撞丧事,你们这里不是说不吉利吗?”伊莱斯从床头柜上的碟子里拿起三四颗果干, 一口气全放进嘴里, 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就算我们是假的,但日后说起来终归是不太好,我阿父曾经有个侧妃, 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病死了,在大家都该照顾我的时候, 我的爹爹和阿父还要忙他的后事……算了, 还是不要了, 我早点离开比较合适。” 说完, 他鼓着嘴缩回了被子里, 严深和于沉月相视一笑,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对方的面前, “你倒是懂得多, 不过我和月儿都不在乎, 你不必为了我们过多考虑,尝尝这个,是不是和你在元昭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阳糖?你们从哪里得来的?”伊莱斯打开油纸包,从中挑出一颗放在嘴里,一股熟悉的酸味涌上舌尖,是北麟这里任何果干都代替不了的,“就是这个味道,酸中带甜,我从小吃到大的。” “喜欢就好,是宫里送来的,这糖是元昭特产,我们想着你一定喜欢,便都拿来给你了。”于沉月咽了咽口水,他这段时间戒糖,看对方吃的这么津津有味,他仿佛嘴里也感觉到了那股子酸味,“听说这阳糖是用你们那里独有的一种酸果制成,你们进宫的时候带了不少,德西索还将此糖的食谱留在了御膳房,想来也是为了缓解你的思乡之情,要是我也能吃上两块就好了……” “没事儿,等以后我回了元昭,再买些果子寄给你,让王爷带去御膳房。”即便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于沉月还是对他表示了感谢,伊莱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将目光转向于沉月已经圆滚的小腹,笑着朝他伸出手,“王妃,听说小家伙五个月后就会动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最近他闹得厉害。”说着,于沉月被严深扶到伊莱斯的面前,将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如此,说不定比我的还要闹腾。” “小家伙现在就够不省心的。”伊莱斯想起这段日子的苦,忍不住说道,“等我回元昭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为了我们的孩子有多努力。”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枝头,金珠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再将一杯刚倒好的热水端到于沉月的面前,“公子,小心烫。”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于沉月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让严深去书房帮他找书,现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金珠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门虚掩着,留了一条小缝。 不对劲。 于沉月没缘由地觉得心慌,他伸手想捧起茶杯,却不小心抖了一下将杯子摔在了地上,陶瓷迸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尖锐的碎片混杂着滚烫的热水飞溅到了他的衣摆和手背上,他用右手的拇指漫不经心的擦去左手虎口下方开始往外渗血的细小伤口,一抬头,严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想必是听到了刚才的声音。 “没事吧?”他只浅浅瞥了一眼地上弥漫开的水渍,就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于沉月的身上,对方正准备将手藏在身后,不曾想却被他一眼看穿,“手伤着了?” “没事,划了一下。”于沉月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严深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帮他分担了一些身体上的重量,将人扶上了床,“抱歉,我现在笨手笨脚的。” “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只要人没事就好,这点东西算什么。”看着对方手上的伤口,严深立刻让金珠进来收拾,顺便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因为于沉月有孕在身,一些成效快的药不能使用,他们屋子里便只留下了一些普通的,“还是擦点药吧。” 于沉月盯着眼前稀松平常的药膏,心中的不安竟觉得再次加剧,严深将涂上药膏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驱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睡吧,不然明日某人肯定还要赖床。” “阿深……”他出言叫住了严深,一番思索后将刚拿来的书放回到他的怀中,“你拿错了,不是下册,是上册。” “上册?我难道听错了?”他免不了有些迟疑,于沉月撒娇似的让他再去一趟,没办法他只能捏了两下对方的脸颊,重新站起身来,现在孩子月份大了,开始出现顶胃的情况,于沉月的胃口变小,有时候吃两口就饱,好不容易有些圆润的脸,就这样一点点地再次消了下去,“等我,我很快回来。” 见人离开,于沉月将手伸进床垫之下,在床板中有一个暗格,那里面藏着一把匕首,是严深给他用来防身用的,可他现在身子笨拙,才刚抓住暗格里的东西,一道寒光就闪过他的面庞,耳边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想活命的话就乖乖把手拿出来。” 听着对方蹩脚的口音,于沉月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听话地伸出手,没有拿出匕首和对方硬碰硬,反而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眼前的刺客穿着一袭黑衣,脸部用面具遮挡,看不出对方的真容,他将手里的长剑往于沉月的脖子上靠近了两分,目光凶狠地凝视着他,“侧妃在哪里?” “果然,你是来找伊莱斯的。”于沉月坐在床边,神色如常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你应该就是他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情人……” 刺客的手颤了两下,不知是被他识破了身份,还是因为话中的那句念念不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伊莱斯他在哪里?” “伊莱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选择了联姻,你现在这样会打乱他的计划。”严深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只见他推门而入,没有喊人,没有叫嚷,一个人走到了于沉月的身边,“本王已经遣走了院子里的人,让金珠独自去叫伊莱斯过来,王妃现在怀着身孕,你若真的需要人质,本王来换他。” “阿深……”于沉月看着严深挡在他的面前,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剑身,将剑锋指向了自己,“别对我的夫郎和孩子下手。” 伊莱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和舒瓦尔重逢,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脸,对方的身形、举止,包括拿剑的姿势,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这个面具是他送给对方的!看着舒瓦尔举着剑的手,伊莱斯忍不住冲上前朝着对方的胸口就是一拳,“你在干什么?你是疯了吗?放下你的剑!你这个蠢货!” “殿下,我……”舒瓦尔看着扑过来的人,听话地将剑扔在了地上,严深一脚将地上的剑踢了出去,随即抱着于沉月往旁边挪了几步,舒瓦尔摘下面具,不顾身边的二人直接抱住了正在拳打脚踢的伊莱斯,“对不起殿下,我来晚了。” “混蛋东西……”伊莱斯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知道自己现在虚弱着,要是以前他非要再打两下不可,眼前的人反正就是一身的蛮劲,再怎么打也不会疼,“气死我了,你是混蛋,我大哥也是混蛋,把我送来北麟……你知道……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有多伤心吗……” “对不起……我被关了起来,让你为我担心。”舒瓦尔的眼神柔和下来,伊莱斯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一番,对方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应该这么冲动选择直接闯进王府,甚至还想要挟持王妃,“王爷,王妃,伊莱斯替舒瓦尔向你们赔不是,你们莫怪。” 刚才他们还在用严深听不懂的话交流,突然变成熟悉的语言,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于沉月笑着表示没事,还让舒瓦尔先离开王府,明日他们再到外面一聚,这样的态度让舒瓦尔更愧疚了,单膝下跪朝着对方行了一个元昭国侍卫特有的礼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伊莱斯,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严深松开抱紧着于沉月的双手,向面前的人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 屋内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严深从身上拿出于沉月说的书,将它随意地扔在了床上,“为什么骗我?万一刚才的人真的是刺客,你怎么办?” “对不起……我……我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怕你受伤我才……”于沉月知道这次是自己做错,但他确实是下意识的想让严深远离危险,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无奈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你还记得吗?祭天那一次,我差点失去你……” “我……”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进屋之前,我有多害怕……”严深握住他的手,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求你,月儿我求你,别再让我害怕了,好不好?我可以照顾好你,照顾好孩子,以后让我们共同面对危机,好吗?” 于沉月伸出手,抚上对方的眼角,他轻笑了两声,泪水就这样随着他的笑声,比严深先一步从他的眼眶中掉落,“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们一起面对。”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肚子,“对不起,爹爹让你差点出事,我也要向你道歉。” 第77章 未央 昨晚的事情很突然, 但严深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王府里的人都懂规矩,且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舒瓦尔又是个武功高的,进出谨慎,没留下任何痕迹。 “若不是此事要保密, 我定要将府里的侍卫都罚个遍。文昌和文寿也要送回莫家, 让他们再好好教一番才行。”严深鲜少说这样重的话, 于沉月摸着床站起身, 亲自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衣带,从对方的身后绕了一圈,系在他的腰上。 “夫君别生气, 气大伤身, 舒瓦尔是伊莱斯的贴身近卫,自然不是我们府里那些普通护院能比的,至于文昌和文寿,他们昨晚虽迟钝了些, 但已经发现了舒瓦尔的行踪,要不是你把人都遣走, 他们二人在我和他周旋的时候就冲进来了, 他们确实护卫不当, 但也不至于送回去, 那样就太伤他们的脸面了。” “你啊。”严深握住他的手, 将人扶到椅子上, 再将床上的软垫放在他的身后, “你也别为他人求情, 自己就是个不省心的。” “你还在生月儿的气?我还以为你昨晚就气消了呢。”于沉月不肯松手, 一双眼睛带着歉意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生气了,好不好,老公?”严深最受不了他这样称呼自己,没办法,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咬了一口对方的薄唇,“你就这种时候叫的甜,偏偏我还最吃你这一套。” 于沉月心虚地抿着唇,用舌头轻碰了两下刚才被咬到的地方,不疼,麻酥酥的,对方总是这样,看上去是自己占上风,实则他自己也臊的厉害,“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伊莱斯他们等急了。”今日清晨,天还没全亮,伊莱斯全然不顾自己还在装病,换了身北麟的衣裳就出门去找舒瓦尔,好在他知道带上顺心,还托她回府将中午见面的酒楼告知严深,这才让他们两个放下心来。 “我们的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只是清环那边……要派人和他说一声,不知三人同行他会不会介意,不过我想舒瓦尔的武功那么高,去往元昭路途遥远,有个习武之人护着他们倒不是件坏事。”严深刚扶着于沉月坐上马车,还未放下帘子,宫里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要严深即刻进宫,“现在?” “回王爷,皇上现在正在书房议事,让您先去未央宫等他。”宫里派来的小太监低着头,严深为难地看了一眼于沉月,小声地在对方的耳边说道,“月儿,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前往,要不你先在府中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于沉月点了点头,他知道昨晚自己理亏,现在也不是自己任性,而让身边之人担心的时候,更何况严深是进宫,万一被北麟帝看出他心神不宁,强逼之下问出些什么,打乱了计划就功亏一篑了,“阿深,未央宫是先皇后的宫殿,皇上长情,殿内一直未曾荒废,今日不管谈什么,都要小心,不可逆了圣意,惹皇上不悦。” 严深明白他的担忧,点着头让他放心,将人重新扶下马车,吩咐再三让金珠他们照顾好于沉月,这才跟着小太监朝宫里的方向去了。 “什么时辰了?”伊莱斯伸出一节藕臂,迷迷糊糊地搭在舒瓦尔的腿上,对方盘腿坐在伊莱斯的身边,赤裸的上身带着几道新鲜的抓痕,正用手指玩着对方的长发,“这次殿下你下手够狠,都出血了。” “没事,我带了药,等我起床后帮你……”听到对方这么说,舒瓦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他是贴身侍卫,即使是平日里普通的训练,也免不得受伤,“对我们来说,受伤是习以为常的。”他的朋友们都是这样说,并且这样觉得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会在看到自己受伤的时候掉眼泪,一边哭一边骂然后还亲自帮他上药,以至于他现在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被太子殿下发现的那一晚,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将所有事情揽上身的准备,但德西索殿下仁慈,留了他的命,只是将自己赶出了皇都,但当他冒着危险赶回皇宫时,才知道伊莱斯已经去了北麟,他日夜兼程地赶来,幸好,上天待他不薄,他可以再次和伊莱斯在一起。 舒瓦尔隔着被子拍了一下伊莱斯的臀,将地上的衣裳捡起后放到他的身边,“快起床,王爷和王妃估计快到了。” “不起,疼死了。”床上的人一把将衣服甩到舒瓦尔的脸上,皱着眉在被子里面翻了个身,“我怀着你的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什么?”舒瓦尔第一次从对方的嘴里听到“孩子”这两个字,手上穿衣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他愣在那儿出神,伊莱斯则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揉了揉睡眼后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我说我怀着你的孩子很辛苦……哦想起来了,你还不知道,没办法怀孕之后就是容易忘……等一下,舒瓦尔你干什么?你是狗吗从被子下面钻进来?别舔我肚子痒死了!混蛋你在傻笑什么?谁跟孩子这样交流的你胡说八道!” 未央宫自先皇后离世,就再未住过旁人,可殿内的布置依旧如新,像是每日都有专人细心整理打扫一般,院内的花开的茂盛,丝毫没有已经入秋的感觉,严深心中不知为何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是因为原身吗?他知道原身之前曾住在这里一段日子,虽然很短暂,但他想或许是对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想到这些,严深随手拿起屋内的一个青花瓷瓶,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是啊,那么年幼就被人陷害,因此被北麟帝送走,离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和再也见不到的母亲,任谁都会有心不甘吧。 “你还记得这个花瓶?”北麟帝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严深连忙放下东西向他行礼,可对方却径直走向放着瓷瓶的台子,将瓶子放在自己的手中,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连说话都带上了笑,“在你母亲这儿,我们不必那么多礼数,起来说话。” 身边的太监将午膳端了进来,北麟帝示意他坐下,二人就这样,像一对寻常父子一般坐在桌前,“这些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有没有改变,这个花瓶,是当年你母亲最喜欢的,你呢,就常在院中或是跑去御花园,折些新鲜的花朵送来,叫嚷着让你母亲帮你把花插进瓶中……”说着,北麟帝将瓶子推到严深的手边,“可惜,你母亲没等到你回来,也没看到你成亲,如今你也要做父亲了,王妃快生了吧?有没有让太医把脉看一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有不到两个月。”谈起于沉月,严深的眼里明显多了些不一样的情愫,他低头笑了笑,接着看了一眼手边的花瓶,“我们不在乎,都一样喜欢,所以就没问,孩子健康就好。” “你说得对,健康就好。”北麟帝想起他和莫锦禾的第一个孩子,说到底是他的疏忽,南方水患,他为了灾情决定亲自出巡,未免灾情过于严重,水患之后爆发疫病,还将宫中几名资历较深的太医全部带走,等他接到大皇子病重的消息,带着太医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锦禾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脸。 可是,皇帝怎么会错?为了南方的百姓怎么会错?他没办法,锦禾也是,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和哥儿的表率,所以她很快振作了起来,等到他再一次赶去南方时,对方就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继续帮着他管理后宫。 “晟安,你说我们要是老了,会是什么样子?”莫锦禾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撑着头问站在身后的人,“我也不知,不过我的锦禾一定貌美如初。”北麟帝帮她摘下耳环,搂住对方的双肩,“说不定,会更胜从前。” “你取笑我。”莫锦禾站起身,甩开北麟帝的手,独自坐到了床边,“宫内三年一次大选,只怕到时候你早就将我抛掷脑后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原来是有人吃味。”北麟帝想去拉住对方的手,结果莫锦禾完全没有给他面子,见他凑上来,便起身走到了窗边,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你也不想想,你老了,可户部送来的女子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比起吃味……我倒是为她们觉得可惜……” “可是每一位皇帝都是这样做的,父皇也是。”北麟帝再次走上前,将人搂进怀中,莫锦禾抬起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前人都是如此,晟安,你就一定要和他们一样?不能改一改吗?” “那……等今年的结束,我就不让户部再准备选秀之事了,可好?”莫锦禾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才是我的夫君。” 就是因为记得莫锦禾的话,他才会到现在宫中都未曾添过新人,上一次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他也不会想起重办选秀,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没办法只能作罢。 看着对面的严深,北麟帝觉得自己的这个孩子越发的像锦禾,他也开始后悔,或许当年自己不应该那么谨慎,应该将他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吃完饭,朕带你去个地方。” 第78章 弃妃 未央宫的后院墙上长着一大片的爬山虎, 如今刚刚入秋,满墙的墨绿尚未变红,北麟帝走在前面, 拨开其中的两片叶子,伸手朝着石块按了一下,紧接着墙壁缓缓开始移动, 很快一条小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严深站在对方的身后, 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窄路, 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一种刺探到别人秘密的错觉,北麟帝双手背在身后,斜眼朝他望去,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以前朕惹你母亲生气,她不让朕进屋,没办法就只能从这里进来,朕是皇帝, 总不能翻墙吧。” 踏上窄路往前走,严深这才发现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行过清扫, 也对, 先皇后去世, 眼前的皇帝再也没了从这里进入未央宫的理由, 他们父子两人相对无言, 就这样来到了一扇破旧不堪的门前。 “带你见一位老朋友。”北麟帝一掌推开木门, 里面是一处在皇宫中很久都未曾提起过的宫殿, 严深抬头瞥见挂满了蜘蛛网的匾额上那早已斑驳不清的三个字, “玉霄宫……”一看到这个名字, 严深突然感到一阵抽痛,他慌忙地捂住胸口,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悲伤夹杂着愤怒,仿佛要冲破他的身体,是原身带给他的情感吗?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淮王。”两位嬷嬷听到声音,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不顾地上的脏污直接跪下身子行礼,北麟帝甩了甩手,示意严深跟着进屋,他们走进屋内,陈旧难闻的潮湿气味呛人的厉害,严深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惨白颓废的脸,凹陷的眼窝里,一双蒙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深,“你是谁?” “你觉得呢?”北麟帝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沈茜,你觉得他是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沈茜?严深心中再一次升起异样,原身的记忆在此时提醒了他,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当年在先皇后的安胎药里面下毒,害的莫锦禾早产,继而离世,也同样是她,在事后污蔑他人,还不怀好意地让小时候被丧母之痛冲昏了头脑的原身,对着无辜的陈贵妃拔剑相向。 “他是……难道他就是当年的……”沈茜匍匐着向前,想靠近严深,不曾想双手无力,直接滑倒在地上,她狼狈地坐起身,拨开额前的长发,眼里突然出现了几分奇怪的笑意,“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真可惜,当年就差一点点……” “你也知道差一点。”北麟帝发出一声冷笑,转而看向了一旁有些呆滞的严深,“是不是很惊讶?她居然还活着,还被困在这里十数年。” “严晟安,你今天带着他过来,不就是为了将我的丑态摆在他的面前吗?让他可以出了这口恶气,对吗?”沈茜挣扎着身躯,脚上的铁链晃动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严深皱着眉退后的两步,可北麟帝却伸手抵上他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几下。 “如何?”说话间,北麟帝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拔开刀鞘,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一面映出他们二人严肃的面容,另一面则是沈茜干瘦失魂的躯体,“你要不要亲自动手,朕给你这个权利,你现在是王爷,不再是当年脆弱无助,才失去母亲的孩童,你不想报仇吗?” “我……”看着对方手中的刀,严深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可北麟帝却以为他是在害怕被别人看见,直接将刀塞进了他的手上,并出言宽慰道,“这条街已经荒废,朕也命人堵住了另一边出去的路,那两个嬷嬷知道乱说话的下场,现在就算她在这里化成一具白骨,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严晟安!你疯了!”沈茜扯着嗓子开始大叫,她嘶哑的怒吼让严深浑身充斥着一种以前在学校里,那些淘气的孩子故意用指甲去刮黑板时才会感觉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疯子!你们姓严的都是疯子!为什么当年是我被选进宫!为什么!” 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心中疯狂的念头越发地强大起来,严深握住刀的手颤抖起来,他不是没拿过武器,但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原身对沈茜的恨意,正不留余力地传输给他,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汹涌的浪涛一般,接二连三地充斥着他的大脑,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这样真切感受到原身的恨意,他们仿佛真的合二为一,那些记忆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失去母亲的切身之痛从心口疼到指尖,让他双腿发麻。 眼前扑倒在地的沈茜似乎看出了他眼里冒出的杀意,她像是被猛兽抓住的猎物,拼命地想要逃离,可她忘了,她脚上还带着铁链,她努力地想往外跑,却被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就像她一辈子都离不开皇宫一样。 “严晟安!你快让他住手!你答应过我,会让我一直活着,你不会由着你的儿子乱来的对吗!”严深拿刀的手缓缓举起,沈茜再一次大叫起来,她双手握拳敲击着地面,试图继续挣扎,“你快说啊!混蛋!你说啊!” “沈茜,是你不愿意活着,是你一次次跟我作对,是你触碰朕的忌讳和底线,朕给了你机会,也是你自己不要的。”北麟帝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是皇帝,本身就掌握着宫中所有人的生死,更何况对于眼前的人,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朕很好奇,上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还要死要活的,怎么这回朕给了你死的机会……却突然想好好活下去了呢?” 严深的思绪很乱,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原身小时候的场景,他知道,这是原身的欲望,是他冲破了现在的一切,强烈地表达给他的欲望,他该怎么办?他真的要下手吗?北麟帝真的希望他杀了沈茜吗?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瞬间报仇的快感,对方需要把人留到现在吗? “父皇,儿臣……” 对不起,严深在心中默默地向原身道歉,他不能如此,他要克制,一时的冲动会毁了一切,就像是原身小时候那时一样,他还想起于沉月的嘱托,告诫自己要万事小心,他答应过对方,要让他放心的,严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将刀重新递到北麟帝的面前,“父皇,儿臣不能,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为何?朕以为你恨毒了她。”严深的动作让沈茜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她斜靠在床边,控制不住地急喘着气,北麟帝接过刀,动作娴熟地将它放回腰间,严深低着头,语气平和地解释道,“父皇您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便不会收回,沈茜刚才说过,您许诺她活着,怎么能反悔呢?况且……儿臣相信父皇您留着沈茜,一定有别的用处。” 眼前的君王听到他的话,从胸中发出两声闷笑,他没有再盯着地上的人,反倒是转过身去,看向虚掩着的大门,“很好,朕没看错,你果然……越来越像朕和锦禾的孩子。” 看着北麟帝和严深离去的背影,沈茜缓了好一阵,确认他们真的离开后,这才爬回到床上,从床靠着墙的那道缝隙中摸出一把折扇,心有余悸地将它抱在怀里,“还好,还好他们没发现……我还活着……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回到未央宫,严深站在北麟帝的身边,忍不住开口问起自己的疑惑,“父皇,儿臣斗胆,若刚刚……儿臣真的要杀沈茜,您会阻止吗?” “若出手杀了她就能解了你的心结,朕不会阻止,只不过……朕作为一个父亲,觉得你不会那样草率。”北麟帝不再多说下去,他话锋一转,提起了伊莱斯,“那个元昭国送来的王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严深猜到对方肯定会提起此事,毕竟是两国的联姻,且对方明面上为了他,从而委曲求全成了侧妃,作为皇帝肯定要多关心一些,“回父皇,伊莱斯确实这些天精神不济,不过儿臣想,怕是他还未适应我们北麟的生活,所以才会思乡情切,以至于身体才会有所不适。” “无妨,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北麟治不好元昭的病也是寻常事,而且朕想他们将人送来之前,怕已经是得了病的,说到底是他们的问题,选了个错误的人选。”严深听到这话,难免感到心惊,难道父皇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伊莱斯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发作? 严深不敢再多言,北麟帝却伸出手,指着院子中的一棵树说道,“以前你母亲刚住进未央宫,朕就特地命人在这里种了一棵从南方送来的树,可是没能活过冬天,因为它并不属于这里,朕本想着来年再试一次,结果被你母亲制止,她说不同的树,有不同的生长环境,人也是一样,即便朕是天子,也终会有朕改变不了的人存在。” “父皇……”严深刚张开嘴,北麟帝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他真的撑不住,你就早些通知礼部,让他们做好准备,你的王妃快生了,你不能懈怠,要记得通知陈贵妃,让她安排宫里的接生姥姥去你府上候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等朕的孙儿出生,朕要亲自给他取名,你们可不许抢先。” “是,儿臣遵旨。”听到对方这么说,严深心中的顾虑全然消了,他虽然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是怎么想的,但伊莱斯的离去之路应该会变得轻松许多,北麟帝挑了下眉,转过身去一个人朝未央宫的屋门走去,“滚吧,想必王妃还在府上等你,别让人等太久。” 第79章 刺绣 于沉月不放心严深, 又不能一起进宫,只得安静地坐在院中,有些心不在焉地缝着衣裳, 金珠站在身边,再一次委婉地想让他放下手里的针线,可对方不愿, 目光则时不时地看向院门, 金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终于看到严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耳边就传来于沉月吃痛地轻叫。 “公子,你扎到手了?”金珠扶起于沉月,对方的手指上渗出几滴鲜艳刺目的血珠, 于沉月笑着和他说无事, 将手指放在唇边吮吸了两下,就快步朝严深走去,严深看着对方越走越快的步伐,急忙冲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腰, 于沉月被接了个满怀,还不忘用手摸着严深的身体, 生怕他哪里受伤, “阿深, 你回来了, 我好担心。” “叙旧而已, 是我不好, 应该派个人来通知你, 害你的在院子里等。”严深紧张地搂紧他的腰, 摩挲着他受伤的指尖, “让我看看,疼不疼?快七个月的身子居然还敢走那么快,别说是我,就连金珠怕是都被你吓一跳。” 金珠听到严深这么说,抱着于沉月的刺绣盒子赞同地点起头来,于沉月望着他们主仆二人紧张的样子,心中感动,带着笑意和他们道了歉,严深扶着他进屋,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唯独简化了自己和内心抗争的过程,于沉月心有余悸地望着他,双眸里透露出一丝困惑,“看起来皇上并不在意伊莱斯的事,甚至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离开?” 说起伊莱斯,于沉月让金珠去通知他们,说是今日恐怕不能相见,要等到明日,谁知对方同意后,竟表示今晚不会回去,要陪在舒瓦尔的身边,虽然有些大胆,但他知道对方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无奈只好同意。 “我也有同感,此事本就冒险,但父皇这么说,想必是考虑过伊莱斯离世后该如何向元昭交代,其实父皇说得对,此事是他们选错了人,伊莱斯来北麟前,难道元昭帝就真的不曾有一点察觉?既然他们冒险把人送来,肯定也考虑过事情被人知晓的后果,我们继续依计行事,想来不成问题。”严深说着,同之前一样帮于沉月按摩起右手,却发现对方因自己的动作而脸色微变,他隐约猜到了几分,连忙问道,“又疼了?你手上的旧患许久未曾复发了。” 自从于沉月进了王府,严深就格外的注意他的手,平日间不让他用手去碰重物,就连最寻常的读书写字也是如此,每次他都会等对方结束后,帮着揉搓按摩,“不行,这些天你不能再碰那些刺绣的玩意儿,要好好的休息。” “没……没事的……”于沉月小声地嘟囔起来,严深不顾他的劝阻,立刻让人将东西都移了出去,接着自己打开柜子,开始找起以前的药膏,“也不知那药还剩多少,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不对,你现在说不定用不得那个,等会儿让薛苓过来帮你重新配一盒。” “我本身就慢,再休息只怕衣裳做不成……”对方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严深蹲下身,将头抵在对方的膝上,亲了亲他的小腹,“孩子不会怪你的,他在你的肚子里这么久,可以感受到你对他的爱,而这种爱,不是一件衣裳就可以表达的,做不完并不代表你不爱他,对他不上心。” 于沉月露出一丝浅笑,微眯的双眸闪着动人的光,让严深移不开眼,他拽了拽对方的胳膊,让严深坐回到自己的身边,严深自然不会懈怠,将自己的身体当作靠垫,让于沉月坐着可以舒服些,“你要是真的非要给孩子做衣裳,剩下的交给我来完成如何?” “你?阿深,你连衣裳都会做?”说不惊讶是假,于沉月没想到对方可以这么坦然的说出帮忙的话,严深摸着他的耳垂,再用手指慢慢滑过耳廓,他被弄得心痒,却怎么也躲不开,“我不会,之前只帮着缝过补丁,但不会可以学,你不也是一点点从头开始吗?你为了孩子付出这么多,现在该到我了。” 薛苓自从那一日和自己的父亲争吵后,整个人就变得心事重重,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王府,发现于沉月一人坐在屋内看书,他环顾四周,竟没看见严深的人影,“王妃,王爷他……” “他有事出去了。”其实严深是去晋王府请教琳琅一些有关做衣裳的事,一开始于沉月有些不赞同,但还是被对方说服了,与其到外面偷偷摸摸地去问那些不认识的人,不如找个相熟的,可信任的要来的妥帖。于沉月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对方,薛苓被盯的有些心虚,朝着他发出两声干笑,接着低下头,望着自己隐藏在桌子下面不停来回搓着的一双手,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你好像有心事。”薛苓抬起头,跟他说最近事忙,自己是有些累了,可于沉月根本不相信对方苍白无力的解释,他抿着唇,两道细眉蹙在一起,关切地问道,“以前王爷不在的时候,你从不叫我王妃。” 薛苓再一次垂下脑袋,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自己到底还是被父亲的话触动,这段时间减少了进宫的次数,韩秋殊甚至特地派人去府上询问,问他是不是病了,怎么好些时候见不着他,要不是今天严深特地点了他的名字,恐怕他也会推托不来,“我……不,臣只是觉得虽不在宫中,但规矩不能破。” “薛苓,你我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怎么能用简单的君臣来解释我们的关系?”于沉月不肯作罢,他努力将椅子往对方的身边挪了几步,握住了对方的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说给我听,我会帮你的。” “沉月,我……”薛苓不愿意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委婉地换了个说辞,表示自己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名好大夫,拯救他手中的每一位病人,不想卷入其他过多的纷争之中,于沉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没有缩回手,反倒是舒心地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其实我早该猜到,老实说,我和王爷早就商量过,我们并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王爷心肠软,不是个适合管理天下的人,而我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便够了,我们二人对于更高的地位,并不执着,甚至可以说,要是现在皇上宣布其他人当太子,我们反而会松口气。” “这……这些话……是我一个还不能称得上是太医的哥儿可以听的吗?”薛苓转动僵直的脖子,将目光重新投向身边的人,于沉月看着对方有些痴傻的模样,真诚地点了点头,“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深夜,于沉月的屋内还亮着烛火,严深坐在桌前,细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针线,床上的人干咳了两声,习惯性地去拍身边的人,结果却没有摸到熟悉的温度,他强忍着困意睁开眼,只见本该和自己同榻而眠的人竟然大半夜的点着蜡烛,坐在那儿忙着做衣裳。 “阿深……”他小声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严深听到声音,放下布料走到他的身边,于沉月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他半坐起身拍了两下对方的胸脯,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困意,“你怎么还不睡,很晚了,你总说我不能熬夜费眼睛,现在自己倒干得起劲,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严深殷勤地将温水递到对方的嘴边,趁着他喝水的时机吻了吻对方有些被揉红的眼尾,“因为快做好的缘故,我想着就不把活留到明天了。” “做好?怎么可能?”于沉月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严深将快要完成的衣裳交到他的手中,自己则从后面抱住对方的腰,“你看,是不是快好了?” 昏暗的烛火下,于沉月的手指抚摸着面料上的针脚,他必须承认,对方做的比自己的好太多了,尤其是裤子,两条腿一对比,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这是出自两个人之手,“你……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个吗?” “是啊。”严深从后面蹭着他的脖颈,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东西,有时不必强求。” “你说得对。”于沉月泄气似的将衣裳交到对方的手里,在对方的帮助下重新钻回了被窝,“那我先睡了,你小心眼睛,别熬坏了。” “放心。”严深看着对方似乎在赌气的背影,悄悄掀开被子,隔着里衣顺着肩头一直亲到对方的腰窝,于沉月被突然的吻打断了重新积攒起来的睡意,但他现在翻身困难,又不愿让外人听到屋内的动静,知道严深在忙些什么,只得一边咬着被角一边听着身后的轻笑,“严深……住手……别这样……” “那你转过来,我想看着你的脸。”严深伸出脑袋,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看上去竟然让于沉月觉得有几分可怜,他帮严深整理了一下头发,扶着对方胳膊将身子转了过来,“好了,你快些忙吧,别熬太久。”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严深还在睡,看着被整齐地摆在自己的枕头旁的衣裳,于沉月将它们放在手中,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缝上去的那不够熟练的部分也被严深修改了一番,看上去对称整齐了许多,于沉月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旁边熟睡的人,严深伸着懒腰,双手不知觉地攀上对方的腰肢,“早,我的夫郎。” 第80章 如期 计划如期进行着, 伊莱斯的身体按照严深他们所想的那样,看起来是愈发的差,他甚至还以养病为借口封上了东院, 除了王爷王妃以及薛苓作为大夫要经常进屋诊脉外,不给任何人探视的机会。 于沉月的身子越来越重,下肢变得有些浮肿, 腰骶的疼痛感也明显起来, 严深现在每日都会用热帕子去帮他敷一会儿腿脚和腰侧, 要想减少他的痛苦, 可为了生产的顺利,于沉月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必须要不时的下床走动, 严深每次扶着他起身的时候, 都觉得心惊胆战,手上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弄疼的对方。 “看起来,伊莱斯走的那天我是送不得了。”于沉月有些沮丧, 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住,没想到快要八个月的身体竟会如此不适, “去了怕是会给你们添麻烦。” “你若想去, 怎样都不麻烦。”严深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再将转了好几圈的人扶到椅子上, 蹲下身揉着对方略显臃肿的脚踝, “清环要一起走, 你作为朋友肯定想亲自送他们离开, 以后再次相见不知要等到何时, 不留遗憾才最重要。”说着, 他将头靠在于沉月的肚子上,像是真的在和肚中的孩子说话一般,“你阿父我说得对不对?你觉得爹爹是不是应该亲阿父一下?” “胡闹。”于沉月有些难为情地伸出手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力气不大,但对方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怎么好端端地扯到……总之不许和孩子说昏话。” 严深摸着刚刚被对方碰到的地方,站起身来走到对方的身后,对着于沉月泛红的耳尖吹气,“真的不亲一下?最近月儿对为夫真是冷淡。” “昨晚不是……”于沉月被激地音调有些高,他很快止住了嘴,斜眼朝门外望去,然后转过头来,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昨晚不是亲了好几次吗?”昨晚他靠着床本想看书来打发时间,结果对方非要抱着他亲,现在他们二人整日黏在一起,严深近日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他们对彼此情意至深,他的心瞬间就化成了水,想着多亲两下也无妨,结果谁知对方愣是亲的他双唇发麻,今早起床的时候,他多害怕被金珠他们看出些什么,“你怎得……得寸进尺起来……” “没办法,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严深从对方的身后伸出手,与坐在椅子上的人十指相扣,二人的指环就这样无声地碰在一起,最近于沉月的变化让他感到无能为力,虽然薛苓和宫里派来的接生嬷嬷都说是正常的孕期反应,但他的心总随着对方平日里的一喜一嗔而改变,“现在你这么辛苦,除了照顾你,吻你,让你知道我陪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减轻你身体上的疼痛。” 对方熟悉且热烈的眼神,就像自己来王府找他的那一晚一模一样,于沉月凑近对方的脸,在那里留在了一个短暂却温柔的吻,“你能在我身边,就已经够了。” 此时金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吕琳琅独自带着香柏来找于沉月聊天,屋内的人相视一笑,严深适宜地走出了房间,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他们,自己则趁此机会去了东院,准备将院中人所求之物送去。 伊莱斯所求的,是一封和离书,这个消息是于沉月告诉他的,按照对方的话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名字是他自己的,他不想伊莱斯这三个字永远的留在北麟的土地上,严深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走在去往东院的路上,他甚至在想,等到对方离开后,可以将东院也改一改,改成月儿喜欢的茶室,反正此处不会再住进旁人,空着可惜,不如拿来另作他用。 吕琳琅小心地用手摸着于沉月的肚子,将自己当年生产前的注意的一些事情悉数告知,于沉月一边听一边点头,见对方满脸正色,忍不住打趣起来,“看起来你比我还紧张。” “哥儿生产比女子艰辛,难产是常有的事,当年皇上的旼嫔……宫里做足了准备,结果如何?生了一天一夜到最后血崩不止,以命换命生下的六公主,自那之后皇上再没让一个哥儿入过宫,当年你和秋殊能被选为王妃,众人诧异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我真的怕你……呸呸呸,我乱说的,现在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王爷那么疼你,把你照顾的这么好,你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吕琳琅当着对方的面打了两下嘴,于沉月明白她的顾虑,出言安慰道,“你别担心,秋殊生女儿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吗?我相信我也一定没问题。” 吕琳琅知道未发生的事,再怎么担心都是无用,便喝了口茶,讲起了“病重”的伊莱斯,“侧妃如何?听说毫无起色,是真的吗?他来王府的这些日子,我都未曾与其见过面,要不现在……” “王妃,您忘了,王爷跟您说过……”香柏欲言又止,吕琳琅本想起身,听到她的话又坐了回去,于沉月看着他们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对方朝他笑了笑,刚才放在他肚子上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不是……王爷想给永儿添个弟弟妹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于沉月大惊,激动地牵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欣喜,“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都未曾准备。” “等孩子生下来再准备也不迟,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吕琳琅的眼神缓和下来,重新看向于沉月,“你歇着,等你生下孩子,做完了月子,再慢慢准备。” 严深推开东院的门,李廷和顺心立刻迎上前来,他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声张,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屋内的窗户都关着,床边摆着炭盆,床上的人苍白的面容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但严深将怀里的和离书拿出来的一瞬间,伊莱斯就坐起了身,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信,并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终于……咳咳……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薛苓的药是从城东小药铺的老板儿子那里弄来的,他和妻子长年在外经商,去过的地方多,这两年更是去过好几回边疆,薛苓在京中帮着照顾他父亲,所以他礼尚往来,经常会寄给薛苓一些稀奇药材,算是作为一种回报,薛苓喜欢专研、试验,有时甚至会在自己的身上试用过后,才会用到病人的身上,确保万无一失。 “想来,再过两三日你便可离开。”严深坐在他的对面,环顾着屋内的一切,“把东西都收拾妥,别拉下什么,到时候再想回来拿,可不能了。” “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伊莱斯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交到了严深的手里,“我离开了,自然也要为你们负责,若父亲要你们北麟给他一个交代,就将这封信带给他。” 三日后,伊莱斯王子在淮王府的东院离世,因生前与王爷和离,他生前希望以元昭的仪式火葬,北麟帝同意了他的遗愿,并派人将信与骨灰一同送回了元昭。 “你们好慢。”清环在京城郊外的一辆马车不停地张望,终于等到了严深他们,“再不来,天都要亮了。” “因为接的人多,所以慢了些。”严深扶着于沉月慢慢走下马车,伊莱斯则直接从另一边和舒瓦尔跳了下来,清环帮他们二人将包裹扔到车上,回过身来,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让他有些不敢相认,“你……” “清环哥哥。”于云兴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玉华楼的规矩,出去的人不能随便回去,再外遇见曾经共事的兄弟也不能相认,他好几次希望和清环见面,却都被华妈妈阻止,这次他要离开,于沉月特地告诉了他,希望他们可以再见上一面,“小幺……不,我现在有新的名字了,我叫云兴,于云兴,以后……若是我们再遇见,可不可以不要装作不认识彼此……” “真是的,于公子怎么把你叫来了,我……”清环拿出帕子帮于云兴擦去泪水,自己则胡乱地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好,我答应你,云兴,对吧?我记住了,以后遇到你,我绝对不会叫错。”他看了一眼于沉月,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支金钗,递到于云兴的面前,“我……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这支钗是我用平时帮忙译文和抄书赚来的银子买的,都是干净的银子,和以前那些……不一样……我本想着今日交给于公子,等你……等你出嫁那日……” “我会带的!”于云兴说着,当着清环的面将钗插到了发髻中,“清环哥哥,好看吗?” “好看。”清环流着泪笑了起来,将人抱进了怀中,“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回王府的路上,于沉月困意渐浓,严深将他身上的毯子裹紧,示意他可以先睡,可对方摇着头,表示还可以忍一会儿,“没关系,等到了我叫你。” “很快就到家了,现在睡着等醒过来的时候反而会觉得头晕不舒服。”于沉月轻敲了两下后背,想要缓解腰间的不适,“伊莱斯一走,府里又安静了。” “怎么会?”严深继续帮他敲着背,听到他的话,用手指了指对方的肚子,于沉月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确实,等孩子出生,府里可就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生产 自白露过后, 于沉月临近产期,腹中不时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夜晚难以入睡,严深陪在他的身侧, 虽心急但也无计可施。 “还疼得厉害?”严深照着嬷嬷说得方法将热帕子敷在对方的肚皮上,试图减轻于沉月的痛楚,但显然效果甚微, 对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连续好几夜守在他们身边的金珠再一次将接生嬷嬷找来, 对方熟练地掀开于沉月腿上的被子, 低头仔细查看后退到一边朝着严深说道,“王爷,王妃现在……还未到生产的时候。” “知道了, 下去吧。”严深搂紧于沉月的肩膀, 放缓语速宽慰道,“月儿,再坚持一天,孩子很快就会出来的。” “我知道……”于沉月努力扯出一抹微笑, 但很快就被再次袭来的腹痛所打断,他靠在严深的怀里, 不停地喘着粗气, 严深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将被子盖在怀中人的身上, “金珠, 快天亮了, 你先回屋休息吧。” 金珠懂事地点头离开, 可刚一转身就忍不住悄悄地抹了把泪, 她关上门, 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蹲在石阶上暗自神伤。 “痛是正常的,估计再过两天,孩子就会出来了。”薛苓一早就被严深请了过来,他坐在于沉月的身边,却怎么都不见严深,一问才得知,是回自己屋内小憩去了。 “他都好几日未曾睡过好觉了。”于沉月说起这件事,心中难免愧疚,孩子白天倒乖,可一到了晚上就发作,惹得他们和身边伺候的人都睡不好,“听金珠他们说,最近王爷都要等我睡熟后才阖眼,如今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他又怕靠我太近会弄伤我,每晚都睡在榻上。” 说着,薛苓朝着于沉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一旁的木榻上放着被褥和床垫,“今日若不是你陪着我,他是断断不肯回自己屋里休息的。” “你怀着他的孩子,他关心照顾你都是应该的。”薛苓伸手摸着于沉月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起伏,“也不知伊莱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到元昭?” “路途遥远,怕是还有些日子。”于沉月再一次对薛苓表示了感谢,这件事多亏了他,“好在你有把握,用药让他假死,还将假皮贴在他的手腕,让旁人也诊不出他的脉搏。” “这有什么,若不是王爷从外头寻来替代的死尸,那大火烧完怕是没东西给皇上交差。”薛苓想起伊莱斯那晚知道此事的神情就想笑,那人是严深特地去城外挑的,是个嗜赌如命又瘦弱的男子,欠债不还被追债人打死,他的妻子和孩子正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严深帮忙还了赌债,又给了两人三十两银子,够她们母女二人生活许久,“她们要是知道,自己那没用的夫君和父亲被送去了元昭,还进了皇宫,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于沉月艰难地挪动了两下身子,突然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异样,他脸色微变,立刻伸手掀开了被子,床垫上的水渍和腹中难以掩饰的疼痛印证了他的猜测,“薛苓,我好像……要生了……” “月儿!”严深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睡醒,还未来得及整理仪容就一路奔回院子,见屋内紧闭便准备直接冲进去,善荣和李廷见状连忙跪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薛苓和接生嬷嬷都在里面,王爷若是现在进屋,只怕不合规矩,“王妃在里面生产,九死一生,什么规矩不规矩?” 严深没有多言,直接绕过他们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顺心端着满满一盆血水往外走,差点和他撞个正着,“月儿……”严深快步走到床边,抓住了于沉月的手,“你怎么样?” “阿深……”于沉月疼痛难忍,眼前的事物因痛楚而变得虚幻起来,他听到声音下意识看向对方,严深担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知为何,竟突然生出几分委屈,“阿深,好痛……生孩子好痛……” “以后都不生了,生完这一胎我们再不生了……”严深主动接过金珠手中的帕子,想要帮床上的人擦身,可于沉月却摇摇头,泪眼婆娑地劝他离开,“阿深,这不合规矩……产房污秽,你在外面等就……就好……” “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他当然不愿离开,于沉月看向薛苓,薛苓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屋外,不得不再一次帮着对方一起劝说严深,“王爷,宫里派人来了,您还是出去为好,免得王妃被皇上和太后身边的人……”他说到这里,严深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于沉月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赵公公,陈嬷嬷。”严深没想到皇上和太后如此重视,不仅都派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过来,而且还带来了另外几位太医,“薛苓一人在此怕是不妥,太后不放心,便和皇上商量,多叫了几位过来。” “有劳。”严深让善荣搬来椅子给他们二人坐,自己则一刻不闲地站在屋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时间仿佛停滞,屋内于沉月的声音虚弱而短促,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地端了出来,却始终听不见婴孩出生的哭泣。 “沉月怎么样了?”吕琳琅和于承风几乎同时到府中,于云兴跟在他们的后面不敢出声,善荣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严深,自己走上前去说道,“晋王妃,于老爷,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没出来。” “头胎是慢些,我们再等等。”吕琳琅的话一出,严深再顾不得了其他,再一次冲进了屋内,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什么礼数,什么规矩,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条规矩礼数可以比得过他的月儿,屋内浑浊的空气加上浓重的血味,熏得让人头疼,于沉月此时已经浑身湿透,他躺在床上,双手紧握着身下的垫子,耳边是嬷嬷不停歇的叫喊,呼气,吸气,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她们的话照做,疼痛仿佛麻痹了他的思想,让他无法思考。 “月儿。”于沉月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会又听到严深的声音,他侧过脸,顺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没想到对方真的出现在他的床边,“阿深……我不是……不是让你出去的吗?” “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回来。”严深重新握紧了他的手,于沉月想尽力控制住胸腔内喷薄而出的情感,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阿深……我……”他红着眼再次落下泪来,严深笑着用一个接着一个的吻来拭去对方脸颊上的泪珠,“别怕,我陪着你和孩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薛太医送来了助产的汤药,严深捧着碗,一直被于沉月拽紧的右手有几分麻木,他不得已换成左手去喂,滚烫的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放在自己的嘴边猛地吹了吹,接着不放心地先抿了一口,很苦很涩,不是月儿喜欢的味道,“有点烫,喝的时候慢一点,仔细别呛着。” 于沉月在药端在嘴边的那一刻皱起眉,但他没得选择,望着严深焦急的面容,忍着苦味一点点地喝了下去,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府内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于沉月没了力气,握着严深的手逐渐松了下来,此时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 “月儿,醒醒,别睡!”床上的于沉月已经虚脱,严深将他抱进怀里,试图唤醒对方,薛苓及时地端来了参汤,人参补气,对现在的于沉月来说是极佳的,严深将汤一点点喂进对方的嘴里,怀里的人很快恢复了神智,重新睁开了眼,“月儿,对不起,再坚持一下好吗?是我不好,以后我们都不生了,再怎么样都不生了……” 严深抚摸着怀中人的脸,泪水滴在了对方半举起的手上,于沉月虚弱地笑了,伸手摸上对方皱起的眉头,“为什么要道歉……我没事……别……别哭,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不好……” “王妃,快了!孩子快出来了!用力啊!”接生嬷嬷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于沉月重新被放平在床上,严深紧张地看着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终于,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中,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院中的人也全都松了口气,几位嬷嬷相继走出屋子,赵喆最先走上前问道,“如何?是男是女?” “是个哥儿。”领头的嬷嬷笑着回应道,转头看了一眼屋内,“虽说不是男孩,但王爷欢喜的不得了。” “哥儿有什么不好,沉月和孩子都平安就是最好的。”吕琳琅喜极而泣,陈嬷嬷和赵喆特地和善荣他们多吩咐了两句,让他们务必照顾好王妃,接着便回宫交差去了。 于承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的双腿已经站得麻木,此时终于能坐下休息一阵,于沉月躺在床上,刚出生的小哥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放在他的枕头旁,严深坐在床边,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真好,你和孩子都没事,月儿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什么都不用想,孩子有我,有金珠他们,有乳母,你好好的休息,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知道了,你就会说我,都不关心孩子。”于沉月用手指小心地去碰孩子的脸蛋,严深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出言反驳道,“怎么会不关心,你和孩子是我一辈子都要守护的人。” “薛苓,麻烦你喊他们进来,大家一起看看孩子。”于沉月话音刚落,薛苓就跑到了外面,很快,屋外的人鱼贯而入,屋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看着他们围在自己身边的模样,于沉月笑了起来,真好,他在意的人都能陪在身边。 第82章 月子 赵喆将消息告知北麟帝的时候, 对方正坐在书案前考虑孙儿的名字。 听到是个哥儿,北麟帝沉吟着划掉了纸上的几个字,而后摇摇头, 很快又添了几笔,赵喆静静地退到一边,直到听见笔搭在笔架上的细碎响声, 他才再次走到对方的面前递上一杯茶。 “淮王赏了府里下人一年的工钱?”盯着茶盏里浮起的叶片, 北麟帝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王妃生子不易,你明日让他们多送些补品去王府。”说着,他笑了一声, 将未入口的茶放回原处, 随即点了一下砚台,用指尖在纸上圈出一个字,“把这个一并交给淮王。” 于沉月生产后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严深正靠在床边休息, 他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和严深见面的时候, 自己发着热, 他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伸出手, 和那次一样帮着对方整理了一下翻起的袖口, 只是现在的感觉与往日大不相同。 “月儿, 你醒了。”严深动了两下僵硬的身体, 一眼就看见于沉月的胳膊放在外面, 连忙将它塞回了被窝, 嘴上还免不得叮嘱道,“你现在最受不得风,着凉就不好了,吃饭喝水有我,我会喂你,坐月子就是用来休息的,身子最要紧。” “我刚才是见你袖口乱了,才帮你弄了一下……”于沉月看着他这样细心,心中甜丝丝的,刚想提醒他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严深亲了亲他带着扶额的额头,吩咐金珠把午膳端进来,“你现在不能吃得太油腻,我让他们煮了牛肉小米粥,再用红糖炖了鸡蛋,不过没有加太多的盐,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喜欢我让他们重做。” “不用再费心了,这样就很好。”于沉月饿的厉害,一大碗粥和鸡蛋很快见了底,严深帮他擦了擦嘴,让乳母去把孩子抱来,顺便提起一大早宫里送来的东西和北麟帝为孩子取的名字,“严霁,你觉得如何?” “霁,雨雪初晴,是个好名字。”刚出生的小婴儿又白又软,乳母刚喂过奶,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还嘟在那里,严深从乳母的手中接过半睁着眼的孩子,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哄了一阵。 于沉月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弯起嘴角,严深将孩子放到他的身边,孩子无意识着抓起于沉月的一绺长发,一副想和自己的爹爹亲近的模样。 “霁儿,我们的孩子。”于沉月真想亲自抱一抱他,可惜现在身上没有力气,严深想帮着把头发从孩子的手中取出,不想刚碰上孩子的手,小家伙就哇哇的哭了起来,于沉月望着父子二人的神情笑出了声。 午睡过后,于承风和于云兴到访,两人一进门就关心起于沉月的身体,特别是于承风,想靠自己的孩子近一些,却又碍于严深在此,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严深知道于承风是个极看重规矩的人,若不是真的爱子心切,断不会如此慌乱,所以找了借口先行离开,留下他们父子三人。 “身子怎么样?”于承风坐到床边,有些粗糙的指腹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太医怎么说?月子期间要注意什么?还好你和孩子一切平安。” “爹爹,我没事。”于沉月知道爹爹紧张自己,当时屋里的情况他不知道,现在告诉对方,不过是徒添烦恼,所以出言安慰道,“有王爷在,有金珠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哥哥,哥儿生子是不是很痛?”于云兴想起昨日的事不由地觉得后怕,于沉月让他靠近些,脸上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道,“是,很痛,我想九死一生大抵就是如此……” 于云兴听到这话慢慢低下头,于承风叹了口气,免不了和床上的人多说几句,“所以我完全不同意他和莫家那个臭小子一起,你知不知道他从来不走正门,这一年多以来踩坏了我多少盆花。” “爹爹……”于云兴拽住他的衣袖,试图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对方完全不理会他的意思,用手轻拍了几下床垫,发出阵阵闷响,“但凡那小子有王爷一半的稳重,我都不会反对,连赔给我的花都弄错了,真懒得说他。” “爹,云兴明白事理,能分得清好坏,再说了,有你和我陪在他的身边,什么事情都能帮衬着,莫啸成不敢欺负他的。”于沉月将目光重新转向于云兴,想起莫啸成不着调的样子叹了口气,“云兴,以后让他走正门吧,总是半夜翻墙,被外人看见也不好。” 于云兴乖巧地答应下来,其实他跟莫啸成说过好几次,但对方总有借口,还说什么翻墙可以快些进屋,省些时间,自己没办法说不过他,也就顺着他的意了。 “哥儿?”严烁接到消息,确认再三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哥儿,不算什么威胁,想起锦霞阁那个班主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就背后发凉,“希望他不会再动什么歪心思。” “你已经将东西交给沈茜,他这阵子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动作。”韩秋殊抱着初思逗乐,怀里的小姑娘扎着漂亮的小辫,手里拿着院中新摘的花朵,严烁凑近亲了一口自己女儿的脸蛋,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子妃,“三嫂可又有了,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们女儿生个伴?” “是你自己不行,休想怪在我的头上。”对方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哥儿是不易有孕,需要多多尝试,但这家伙最近有些太过分了,“昨日陪你母亲聊天,我腰酸的差点坐不住,再这样我真的会赶你去书房睡,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自从有了初思,李昭仪的心就扑在了自己这个可爱的孙女身上,说话做事也变得平静谦和了许多,连北麟帝都愿意抽些时间多陪陪她,严烁和她相处,二人说话不再是冷言冷语,多了几分母子间该有的温情,“好,今晚绝不胡闹,就一回?” “别逼我在女儿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韩秋殊转身就走,带着女儿去了御花园,丝毫不给严烁一点面子,对方则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般,主动又无声地跟在了他们二人的后面,寸步不离。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于沉月这段时间真的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严深把他当瓷娃娃一样养着,就连每日擦身也都和之前自己受伤时一样,从不假手于人,因为有乳母的关系,孩子不需要他来操心,胸口的疼痛一开始让他难以招架,夜晚非要严深帮着小心轻柔地按摩之后方可入睡,好在薛苓配了抑制奶水的药,有了成效后,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大中午,把之前最后两个月睡不好的日子都补了回来,吕琳琅每次来看他,都说他的气色看着一次比一次好。 面前的浴桶热气弥漫,于沉月脱去衣裳,全身裹着一条长巾坐在床边,严深穿着里衣站在他的身侧,对方的双腿有些打颤,他于心不忍再一次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应该能……”话音未落,对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却步伐不稳直接往前倒去,严深一把将人抱入怀中,怀里的人心有余悸地张着嘴,险些发出一声惊叫,长巾掉落在地,肌肤直接的触碰让严深稍觉气息不稳,但他依然镇定地将人腾空抱起,“月儿,还是我来吧。” 刚出月子,于沉月竟觉得自己的胯骨变得奇怪起来,不让人扶根本起不了身,琳琅和薛苓都跟他说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唯独沐浴的时候…… 严深很负责地将他抱进水中,于沉月发觉对方卷起的袖口被热水打湿,红着脸让他把长巾放回衣架,“你……你去屏风后面等我……”雾气缭绕,心爱之人擦拭身子的水声和澡豆泡在水中的散发出的香气混在一起,严深盯着屏风上鲜艳绽放的红梅许久,直到对面的人沐浴完毕,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注意到双臂上的不适。 他低头看了眼衣袖,索性脱下上衣,于沉月看着他赤裸着上身从屏风后面走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就用长巾将他从水中捞起,稳稳地放在了床上,“阿深……你怎么……”床上早就铺好了柔软的毯子,于沉月坐在那里,对方一言不发地帮他擦身,他现在不能着凉,所以严深的动作很快,刚擦完就帮他穿上了里衣,紧接着宽大厚实的棉被将于沉月裹了个结实。 “衣裳湿了,穿着不舒服。”严深将另一条长巾拿在手里,坐在对方的身后帮他擦拭长发,“屋内炭火足,我不穿也没事,倒是你,若不能将长发全部擦干,容易留下头疼的毛病。” 看上去像是自己想多了,于沉月靠在严深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手不由自主地环上对方的腰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上手的一瞬间,对方的动作有一丝的停滞,“阿深,我好像又困了……” 于沉月的声音像蜜糖一样诱惑着严深,他克制自己的冲动,只给了对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便停了下来,“睡吧,有我在。”怀里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严深看着他的睡颜,将手伸进被中,隔着里衣摸着对方柔软的小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就会考验我,不过我能禁得住,现在没什么比你恢复好身子更重要的。” 第83章 午睡 严霁的百日宴安排在宫里, 虽然有专人负责,但到底是自己孩子的宴席,严深今日特地去了趟礼部, 仔细查看了宴会的流程以及宾客和佳肴名录,顺道去了趟北麟帝的书房,想和自己的父亲商量些事, 可惜谈得不算愉快, 对方一如往常地让他滚, 而他也像是形成了默契似的, 如之前那般,不为自己辩驳什么,就急匆匆地出了宫。 “王妃呢?”严深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 下了马车还未站定就问起于沉月的事, 他走向院子,朝着屋门口的顺心问道,“王妃睡了吗?”自己今日回来的晚了些,怕是到了月儿午睡的时辰。 顺心往院里看了一眼, 告诉他王妃还醒着,正在屋里和孩子玩, 严深了然, 在屋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另一侧的乳母和金珠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 严深让他们先出去, 自己一个人往床的方向走去。 于沉月坐在床上, 怀里抱着快要满月的严霁, 他穿着里衣, 只将一件属于严深的外衣披在身上, 乌黑柔顺的长发肆意散着,额前的一绺攥在孩子的手心,嘴里哼着几句成调的歌谣,哄得严霁朝着他咯咯的笑,看到这一幕,严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头突然炸开,紧接着化作一股暖流弥漫到他的四肢百骸,他走上前去坐在了于沉月的身后,用自己的双臂托住对方的手,帮他减轻孩子的重量,“孩子长得快,想必现在又重了些,别抱太久,胳膊容易酸。” “我知道。”于沉月抬起头,严深用手遮住了孩子的视线,和对方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直到听见小严霁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他们才回过神来,于沉月连忙轻摇着手臂哄他,严深则用手戳了两下那鼓起的脸蛋,结果自己的孩子完全不给他面子,将脸撇向一边,明明出生还不到百日,却好像真的在和他置气似的,“小坏蛋,没想到脾气这么大,阿父和爹爹亲亲你也要管。” “霁儿还不到一岁,他哪懂这些?”于沉月知道孩子到了午睡的时候,便让乳母进来将孩子抱走,等到屋内静了,严深重新揽上对方的腰肢,二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刚才的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他们的脸逐渐靠近,这次是一个深吻,带着浓厚的爱意和化不开的疼惜,直到于沉月的呼吸完全乱了,他才松开自己的双唇,“月儿,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身后的人手臂略微缩紧,刚缓过神的于沉月有些担忧地侧过身来,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顾虑之色,反而是一脸的轻松,他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笑着拍了一下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快说呀。” “我想让霁儿当世子。”严深话音刚落,于沉月的神情就变了,他直起腰对上严深平静的双眸,有些微颤的手暴露了他的慌乱,他很难不震惊于对方的决定,“你……你应该知道世子就意味着……”意味着王府将由严霁继承,往后府里的一切都将是他的,“是,我知道,我们就霁儿一个孩子,不给他给谁啊?你生霁儿那一日我就说过,以后我们都不生了。” “但……霁儿是哥儿……哥儿会嫁人……不能……从来都是……”从来就没有一个王爷会选哥儿当世子,于沉月垂下头,当日他痛得厉害,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才会听到对方这样说,开枝散叶是他们做皇子的义务,严深怎么可能这辈子就霁儿一个孩子? 严深抓着于沉月的手,先是放在自己的掌心揉搓,直到对方的手不再颤抖,才细细吻上对方的手背,“东院我已经找人修缮,很快就会变成茶室,以后府里不会再进旁人,这王府迟早是霁儿的,也只会是霁儿的。嫁人?不必担心,谁说嫁人之后就不能管理王府了?再说我们的孩子,他喜欢就嫁,不喜欢,我们养他一辈子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谁敢说闲话。” 现在听到这些,若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严深在乎他,在乎霁儿,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们,因为有阿深的存在,因为对方所做的一切,他才会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誓言,于沉月放下内心的桎梏,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这件事我听你的,但是我想,皇上怕是不会同意你的想法。” “确实……”严深想起今日在北麟帝的书房,本想将此事与父皇商量一番,结果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从身后书架上挑了一本厚书就砸了过来,还放言让他立刻滚蛋,“父皇听到我的话后,脸色的确变得很差。” “你已经说了?”于沉月不曾想他如此迅速,严深窘迫地朝他干笑了两声,于沉月朝着他的胸口拍了两下,紧接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表示此事切不可再如此心急,还需从长计议。 “霁儿午睡,你该休息了。”严深捧着于沉月的脸忍不住多亲了两下,惹得对方披着的衣裳都掉了下来,“和之前一样,是想我读书给你听?还是抱着你哄你睡觉?” “不了,你刚回来。”于沉月想起严深读书结结巴巴的样子就想笑,也不知是怎么得,都来这个世界快三年了,字与字之间的断句还是存在问题,他听着听着就要纠正,哪里还有心思入睡。 被对方扶进被窝,于沉月伸出手摸上严深有些松垮的腰带,“陪我一起躺会儿,即使睡不着也能放松休息一阵。”对方听着便站起身,正准备脱去衣衫,于沉月却出言让他坐下,接着,他再次从被子里伸出手,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帮你解……解腰带……” “我就知道我的月儿最贴心了。”严深不由地往于沉月的方向蹭去,对方躺在床上,双手搭在他的腰侧,奇怪,明明是个活结,为什么他却找不出门道,于沉月不敢去看严深炽热的目光,终于,在他解下对方腰带的那一刹,自己的手腕被那人牢牢握住,可下一刻,对方松开了他的手,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原来霁儿不是小坏蛋,你才是。” 说着,严深很快钻进了被窝,将被子里的人紧紧抱在怀中,“再等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做坏蛋的下场了。” “公主,公主您慢点,王爷和王妃在休息,您不能直接进去。”善荣跟在突然到访的严涴琳身后,是想拦也拦不住,严涴琳站在门口,不客气地朝气喘吁吁的善荣白了一眼,“本公主知道,我在宫里学过规矩,不需要你教。”她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似的喊道,“二哥!二嫂!你们休息了吗!”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阵噪杂纷乱之声,但很快严深就打开了门,严涴琳装作没看见对方胡乱扯紧的腰带,直接进屋冲着床上的于沉月就扑了过去,“二嫂,我来看你和孩子了。” 于沉月现在整齐地穿着自己的上衣,腿上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接着吩咐外面的善荣,让他去厨房拿点心,严涴琳一听对方说的都是她爱吃的,紧抱着于沉的双手就更舍不得松了,嘴里刚说着还是二嫂待我最好,转眼间就被自己的二哥不客气地拎了起来,抓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三个月,严涴琳,你来过不下十趟,别次次都像是头一回出来似的。” 于沉月生子,让平日里鲜少出宫的严涴琳找到了机会,借着这个由头,每次离开王府后,她都会和自己的侍女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去,北麟帝疼她,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她独自出宫,严深不会给她乱跑的机会,他让李廷准备马车,等她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一定要亲自将人送回宫里能安心。 “不回去,二哥我告诉你,我说什么都不回去!”严涴琳吞下嘴里的糕点,挣扎着不肯离去,严深和于沉月见她神情有异,细问之下得知,原来是北麟帝准备将她许配给上一届的状元,消息传到严涴琳的宫中,她知道自己作为公主,没有办法拒绝父皇的指婚,便一个人跑了出来,想寻求严深他们的帮助,“本公主不想嫁人,而且听说那个人还是……还是韩秋殊的堂哥……这算什么?我绝对不嫁!”严涴琳伸手又拿起一块点心,但心中郁结,怎么也吃不下,便放回了盘中。 “堂哥?”又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人,虽然那一届的科举他有负责,但他根本不关心结果,甚至连状元的名字都不知道,想到这些,严深心中感叹,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熬夜熬到昏厥他都该把原书看完,不然此时自己应该不会觉得这么迷茫,“既然知道是韩家的人,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五皇子妃?反而跑到我们这里来?” “二哥你知道我的,我跟你和三哥比较亲,至于五弟他……”严涴琳欲言又止,严深明白,严烁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又不是陈贵妃的孩子,平日里严涴琳和他见面的次数当然比不得严泓,又不像他一样同是皇后所生,不亲近也正常,“罢了,我帮你问。” 第84章 百日 韩秋殊入宫三年, 本想着能跟韩家划清界线,但等他真的成了皇子妃,才真的明白, 家族和他是不可分割的,堂兄韩岐丰与他并不相熟,那日他回京, 父亲不愿派人来接, 又不让母亲出面, 是对方主动请缨, 将他送回了韩家。 他当时和对方坐在马车里,也曾不着调地问过对方至今可有婚配,对方打着马虎眼不愿多说, 见此情形, 他便不再多言,等到了府上,韩岐丰温文尔雅的态度也让他感受到难得的亲情,可惜之后他为了科考之事闭门不出, 等再次有了他的消息,便是他金榜题名, 成为状元郎, 为韩家光耀门楣。 韩岐丰不像是个冲动的人, 公主婚配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他现在不能出宫, 即便是挑了自己的人去, 韩岐丰会不会坦诚相待尚且犹未可知,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 就是对方和他一样憎恨家里的安排。 “殿下,淮王来了。”宫门口的宫女来报,韩秋殊猜到了对方肯定是为了严涴琳的事情而来,不由地紧张起来,他再怎么讨厌自己的母家,但他终归姓韩,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都脱不掉的。 严深刚进屋,就看见韩秋殊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他开门见山地问起严涴琳昨日同他说的事, “二哥,这些都是四姐同你说的?”韩秋殊面露难色,他对严涴琳了解不多,对方个性张扬又是女子,严烁不喜与她相处,在宫里平日里即便是见了面,最多也就是聊两句近况,从不过多深入的交谈,“我知道,这件事是堂兄的错,他当众拒婚,皇家的颜面和公主的尊严受损,确实是他的错。” “什么?拒婚?”严深没想到仅过了一日,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幸好是拒绝,这样的发展倒是合了严涴琳的意,“其实,涴琳她也不想……”简单地将事情阐明后,对方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他不能出宫,堂兄府里的情况他并不清楚,皇上疼惜严涴琳,现在她都无意,那么这桩婚事即便是不成,想来皇上也不会过于迁怒堂兄,“可惜,我现在出宫不便,不知二哥可否帮秋殊去堂兄府上见他一面,将此信交给对方。” 韩秋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有些褶皱的信封,看起来对方似乎纠结了许久,严深本想着多问两句,为什么他不自己派人,为什么非得是我,毕竟对方是原书的主角,做起事来肯定比他便利,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进宫来找他“兴师问罪”,未免对自己的妹妹太不负责,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多谢二哥。”韩秋殊没想到严深会答应的如此轻松,心中想好的那些说辞全都化作泡影,他本想朝对方行礼表示感谢,可对方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的动作,“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站在状元府的门前,严深有些不敢相信对方是韩家的人,比起之前于沉月和他所提过的韩府,面前的府邸,以及那块匾额,都显得那么质朴和素雅。 “臣韩岐丰参见王爷。”这就是父皇亲封的状元郎,眼前的人相貌不俗,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沉静,举止带着文人雅士特有的内敛与自得,难怪可以拔得头筹,“在你自己的府上,随意些便是,想来韩公子应该知道本王来此的目的。” “臣知道王爷是为了公主之事而来,但臣觉得王爷能理解韩某的心。”韩岐丰低下了头,语气谦卑地接着说道,“当日王爷因联姻之事而迎娶侧妃,想来王妃……” “放肆。”严深笑着打断对方的话,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刚入仕途两年的青年如此大胆,倒是有些旁人没有的魄力,让他高看几分,“本王和王妃的家事,也是你可以肆意议论的吗?你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王爷恕罪,臣只是实话实说。”韩岐丰抬起头,倔强地直起腰来,“臣有妻室,如何迎娶公主,还望王爷能为自己的妹妹在皇上面前劝说几句,别错配了姻缘。” “你有妻室?”严深不相信北麟帝会让严涴琳做妾,他朝四周看去,好奇地问道,“不知,那人在何处?可否与本王一见?” “臣……臣也想知道他在哪儿。”韩岐丰凄惨一笑,挺拔的身姿顿时显出些许落寞,“当年若不是家里反对,他就不会不辞而别,离我而去……” 韩家的人确实做得出来,被棒打鸳鸯,到现在都想着对方,还敢在他的面前称呼对方为自己的妻子,倒是个长情之人,严深见状,只说自己会为了妹妹尽力而为,韩岐丰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而他没有多做停留,将信交给了韩岐丰后便再次进宫去了。 “难得你们兄妹二人一同求见。”北麟帝放下奏折,故意不去看严深,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了一旁的严涴琳,语气是对待女儿特有的温和,“有什么事非要急着见父皇?” “父皇,女儿不想嫁人,就想一直陪在父皇身边。”严涴琳撒娇似的拉着北麟帝的手不放,严深抬起头瞥了一眼,低下头暗自憋笑起来,北麟帝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踢了严深一脚,“胡闹,哪有女儿家说这种话的,再说了,你要是想一直陪在朕的身边,朕大可以破例允许你和驸马一起住在宫里,不嫁人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但女儿和他之前素昧相识,盲婚哑嫁怕是不妥……”严涴琳看了看严深,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帮她说话,谁知对方还未开口,北麟帝就先一步生起气来,“盲婚哑嫁?你是金枝玉叶,朕是金口玉言,怎么就成了盲婚哑嫁?” 北麟帝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严深,恨铁不成钢地用手猛指了两下,接着重新将目光放到严涴琳的身上,“你少跟你二哥学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再说了,他不也是朕赐的婚?现在你看他和你二嫂……”北麟帝一提起此事,就忍不住用手拍了两下桌子,“好到朕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果然父皇还在气他想要让霁儿当世子的事。严深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先和月儿商量后再说,可严涴琳不知此事,以为父皇是为了让她嫁人而故意说给她听得,她将身子靠了过去,黏在北麟帝身上不肯离开,仿佛对方不取消指婚,她就永远不会起来似的,“父皇,求您了,我真的不喜欢他,更何况……人家有心仪之人……” “有又如何?朕是天子,你是公主,即使是成亲了,朕让他休妻他也得休。”北麟帝一甩衣袖,察觉出不对,直接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朕都不知道,你居然先一步得知?” 严涴琳瞄了一眼严深,紧着赶紧从赵喆手里接过茶,笑吟吟地放到了北麟帝的手边,“父皇,纸包不住火,您也不希望女儿嫁的不开心对吧,再说了,您是天子,是明君,何必要让女儿和那个状元成为一对怨偶,这岂不是有负父皇的圣明?” “你倒是有理。”北麟帝接过严涴琳的茶,喝了一口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罢了罢了,那就随你,不过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可不许瞒着朕。”说罢,北麟帝这才让跪在地上的严深站起身来,“肯定是你查的,锦禾要是知道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和我作对,她一定……”他欲言又止,谈起莫锦禾,他的心终是格外柔软,“她一定会说……你像极了她。”接着,他看向严涴琳,自己这个从未和母亲见过面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今后一定会嫁给更好的人。” 严霁的百日宴会如期举行,北麟帝虽然表面上还在埋怨严深的不是,但当对方将严霁抱到他怀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心起自己的孙儿,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愠色,于沉月坐在严深的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北麟帝将孩子交给乳母,乳母身边立刻围过来一群嬷嬷,嬷嬷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充满的吉祥寓意的小物件。 百日抓周的仪式是为了讨个好兆头,严霁在乳母的怀里睁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歪着脑袋在四周的人群中张望,最后朝着于沉月的方向伸出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呜咽,像是在和自己的爹爹撒娇,于沉月和严深笑着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严霁的身边,从乳母的手中接过孩子,“乖霁儿,看到嬷嬷手中的东西了吗?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显然更喜欢于沉月的长发,抓着不肯松开,嬷嬷们没办法,将物件一点点地往前挪了挪,严霁此时才注意到它们,他放下手中的长发,懵懂的眼睛转来转去,左看右看,紧接着,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了里面那块有些厚重的金牌上,还发出了啊呜啊呜的声音。 其他的嬷嬷们退到一边,唯有拿着金牌的嬷嬷将东西交到了北麟帝的手上,对方看了一眼手里的金牌,又低头看了一眼于沉月怀里的严霁,小家伙好像对拿走金牌的行为非常不满,伸着手臂,似乎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北麟帝接过严霁抱在怀里,笑着蹭了蹭孩子的脸蛋,“霁儿不愧是我严家的人,淮王,你知道他拿的是什么吗?他刚刚拿的是朕的令牌,看来这小家伙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第85章 簪子 严霁在宴席还未结束前就睡着了, 他似乎特别黏着于沉月,回去的路上醒了一阵,陌生的马车里哭喊着不肯让乳母抱, 直到实在没办法停下车,乳母将他交到于沉月的手中,他才停止了哭泣。 “小家伙到底是你生的, 父子连心, 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严深照例帮于沉月托着手臂, 减轻他的负担, 严霁哭红的双眼重新闭上,渐渐睡了过去,于沉月看着怀里的孩子, 内心深处一片柔软, 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紧接着又将目光转移到严深的身上,“今晚孩子抓周,皇上龙颜大悦, 我真没想到霁儿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不会是你为了让霁儿当世子, 偷偷做了什么吧?” “怎么会?这么小的孩子, 变数可太多了, 是他自己什么都不懂胡乱选的, 再说了, 他不管选什么, 以后都是我们的好孩子。”严深从他的手里接过严霁, 怀中的婴儿眉头皱了几下, 但好在没有要醒的意思, 二人松了口气,随即都笑了起来,但又怕吵醒孩子,只能将笑声无言地憋在胸口。 过了冬至,夜晚的寒风吹得人发颤,严深让乳母先将孩子抱进府中,自己则不顾身旁下人的眼光,直接将于沉月拦腰抱起,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双手却自然地扣上了他的脖子。 “阿深……”严深的怀抱异常温暖,于沉月羞地将脸埋进他的心口,直到被对方抱上了床,他脸上的温度才稍稍降了下来,屋内温暖而明亮,留在府里的顺心按照严深的吩咐早就将炭火点燃,“我已经基本恢复了,不需要这么仔细……” “才三个多月,身子还是要当心。”严深细心地帮他解下大氅,将刚备好的汤婆子送到对方的手心,便让金珠他们去打热水,“今日进宫想必是累了,我让他们打水进来给你泡脚。” “进宫前不是都沐浴过了吗?况且这些事,你不用亲自做的。”于沉月坐在床边,看着对方蹲下身子熟练地帮自己忙活,捧着汤婆子的双手微微缩紧,“自从我怀了霁儿,你亲力亲为的事就越发多了……” “夫夫之间,不说这种见外的话。”严深蹲在他的身边,脸上没有任何的厌烦之色,手悄悄伸进热水中就要挠对方的脚心,于沉月轻呼一声,抬起脚溅起一阵水花,惹得严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于沉月见状反倒是起了玩心,当他准备故技重施再一次逗弄对方时,严深矫捷地握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脚背,故作深沉却又藏不住笑意地说了句淘气。 当严深收拾完一地的水,洗漱完毕回到床上的时候,于沉月正躺在被窝里背对着他,他小心地爬上床,从后面搂住对方的腰,结果手刚搭上,怀里的人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不带丝毫的睡意,映着明亮的烛火望着他,“就知道你没睡。”严深亲了两下对方的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于沉月发出两声舒服的闷哼,往对方的身上靠紧了些,“今日不得已坐了一整夜,你一定腰酸背痛的,我帮你揉一揉。” “被你看出来了。”于沉月将严深的手往自己最不适的地方挪了几下,严深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惹得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手伸出被子攥住了他的衣襟。 “糟糕,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严深的动作突然停下,他坐起身来,从床头柜拿出一样东西,“猜猜是什么?” “这是?”话音未落,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将东西举到他的面前,那是一根透亮的白玉簪,没有过多的珠翠点缀,簪头被雕刻成一大一小两朵梅花,看上去别样的精致,“送你的,周年礼物。” “周年……”于沉月痴痴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簪子,严深将他搂在怀里,耐心地解释道,“今年我们的周年纪念没有出去庆祝,那时你刚出月子,府里事多,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这是迟来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你……怎么……”手里的簪子似有千斤,于沉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见对方接着说道,“明日我帮你绾发的时候,帮你戴上可好?月儿戴上一定好看。” “阿深,你为我准备了礼物,我却什么都没准备,只在那日和你说了周年快乐,我……”于沉月开始不住地哽咽,严深连忙伸出手来把他擦泪,怀里的人永远都那么让他动心,“傻瓜,别哭,哭伤身子,你为了我怀胎十月,生下了我们的孩子,这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月儿,其实是我要谢谢你,你知道我以前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也从来没想过会结婚生子,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你知道了真相不嫌弃我,还愿意为我生孩子,哥儿生产不易,你辛苦了那么久,疼了那么久,我只是让人打了一根簪子,怎么能比得上你对我的好呢?” 于沉月听了他的话渐渐停止了抽泣,严深抚摸着他的脸,帮他拭去泪痕,再牵起对方的左手,亲吻着那枚指环,“我爱你。” “阿深,我离不开你了,对不对?”于沉月主动伸出双臂环上对方的脖颈,又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严深的后背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和霁儿……我好怕,怕你会回到你以前的那个世界,留下我和孩子……那我……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一字一句地安慰道,“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会陪你和孩子一辈子。” “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于承风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叫他过来是为了一桩成年旧事,难怪金珠他们都不在旁边伺候着,“当年先皇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年轻气盛,沈家自然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说到这里他抬起头,闭上眼回忆起当年宫里人人自危的场面,鼻腔里仿佛还能闻到那可怖的血腥味。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于沉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留有活口?”要是留下活口,那查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活口?”于承风不知道沈茜还活着,他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杀害皇后是多大的罪,皇上诛了沈家九族,若不是先皇后在临终之前,求皇上不要大开杀戒,为她失了分寸,不要说皇后宫里伺候的宫女嬷嬷,就连当年的那群太医,怕是一个也活不了,要不然现在的太医院院令不可能还姓薛。” “原来薛太医当年在场。”于沉月计上心来,或许可以从薛太医那里再知道些事,不过他不打算麻烦薛苓,他们父子关系不算融洽,他不想再让对方为了他和严深的事情烦恼,或许过几日他可以找个理由让薛太医来一趟王府,自己亲自去问。 于承风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孩子事事如愿,但还是有必要多提醒两句,于是接着说道,“其实,我作为太傅,虽经常出入宫中,但后宫的秘辛所知甚少,大部分的事,你问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得知,若真想知道些什么旁人所不了解的,不如想办法去问贵妃娘娘,不过……还是别问的好,沈茜是沈家的养女,皇上都没有放过沈家,可见此事……” “沈茜是养女?”于沉月第一次听说,原来沈茜不是沈家真正的女儿,怪不得严深说,她当时嘶吼着朝皇上发问,为什么是她入宫,“沈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所以选了当时适龄的沈茜。” “是,她和你母亲一样,其实京城中很多大家族都会这么做,将贫苦人家的孩子养在家里,一来是彰显他们的慷慨,二来你也明白,从小和家里的孩子一块儿学规矩,学本事,等到有一日需要他们来报答恩情的时候,他们是没办法拒绝的。” 于承风放下茶盏,突然想到什么,用手划了一下茶盖的边沿,“对了,我记得好像就是沈茜入宫的那一年,沈家的小儿子去世,沈家费了心思将他的棺椁送回老家仟州,他们老爷还特地告假,亲自送儿子离开,记得那孩子的刚行过冠礼,可惜,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选择养女入宫。” “原来如此,多谢爹爹。”于沉月说着从床头的盘子里拿了块糕点,他怀孕那会儿戒了许久,现在又馋了起来,严深一大早就派人去买了不少,于承风这会儿才注意到对方头上的发簪,伸手指了指问道,“新的簪子?看着倒是不俗,王爷给你的?” 于沉月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于承风笑着点点头,他是臣,王爷是君,他没资格评判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实话实说,严深他是真的很满意,“真好,你们夫夫和睦,爹爹就放心了。” 等到于承风离开,于沉月立刻叫来了文昌,这次是个苦差,他必须要交待清楚,“文昌,辛苦你帮我跑一趟仟州,去帮忙查查当年,沈家的小儿子被埋在哪里,然后……” 于沉月低声在对方的耳畔吩咐着,文昌一一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立即出发,“别急,我有个东西给你。”于沉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胭脂盒,交到了文昌的手中,“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遮盖你手上的胎记,取出一点抹在手腕上,等一会儿干了便好,沾水也不要紧,露不出破绽,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小心为上。” 第86章 除夕 正午时分, 窗外的阳光映着雪色,屋内的人却还在赖床,这三天京城下了大雪, 到了今日清晨才停,昨夜空中还扬着纷乱的雪花,没想到文昌竟然赶了回来, 事情正如于沉月所想的那样, 沈家的情况确实比看上去要复杂得多, 对方不辞辛苦, 又恰逢除夕,严深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有些日子未见,一定思念彼此, 索性给他们放了长假, 许诺他们初五之后再回王府,这几日也可陪在父母身边尽孝。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于沉月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被对方熟悉的温度包裹着, 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侧过身子, 将头靠向抱着自己的严深, 二人对视的目光越发炽热, 两道身影在厚重的被子下面纠缠起来, 对方的手逐渐从腰侧的缝隙中溜进他的里衣,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 几乎动弹不得。 他们已经将近七个月没有行房了。霁儿出生前的一个多月, 加之他生产后到现在的五个月, 他们都在克制着自己, 对方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于沉月明显可以感觉到严深清晨的躁动,但他的吻依旧是那么温柔,就在他以为对方会继续的时候,严深抬起了头,喘着粗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行,还不行……” 他一边呢喃着一边坐起身,于沉月眼睁睁地看着严深远离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好几杯冷水,“今日是除夕,等会儿沐浴更衣后还要进宫,我们还是别耽误时辰的好。” 这样的说辞,于沉月不是不明白,他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严深将变冷的双手放在炭火上去了寒气才重新抱住了对方,“对不起,明明薛苓叮嘱过,半年内最好不要……我刚才冲动了……” “阿深,不是你的错,刚起床确实会控制不住……”于沉月主动跨坐在对方的身上,双手学着严深以前的模样抚上对方的身体,“我帮你……好不好?” “帮?现在?等等……月儿!”严深一把将慢慢低下头的于沉月拽了下来,对方脸上那副坚定的样子一看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别,月儿,你不会,你不必……乖宝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严深紧紧抱住于沉月,怀里的人是他的宝贝,他才不舍得让对方做这档子事,“到时候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没滋味。” “可你以前帮过我……”眼前的人不依不饶,但脸上已经红了一片,说话的底气也明显不足,严深哑然失笑,他刮了一下于沉月的鼻尖,接着点了点对方的下唇后吻了上去,“那怎么一样呢,傻瓜,我们两个脾气秉性不同,能接受的程度自然不同。” 他对于沉月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平时再如何的冷静自持,胆大心细,在这方面永远都是纸老虎一个,有时他们起兴致,不管是谁主动,先受不住的永远是月儿,严深每每看到对方快要承受不住但却不愿扫兴,甚至还执意要进行下去的样子,都会格外的疼惜,不管是自己的怀抱,亲吻或者是其他,只要对方需要,他都不会吝啬,给足于沉月这方面的安全感,所以到了最后,于沉月和他也总都是满足的。 事情在两人的拥抱中告一段落,金珠捧着清晨宫里送来的衣裳走了进来,打开之后他们发现,这次比往年的要鲜艳的多,以橙红二色为主,严霁柿红色的小棉衣上更是绣满了如意纹,粉嘟嘟的小脸蛋朝着他们笑,于沉月亲了亲孩子的小脸,难得从盒子里挑了支小巧的团云金簪搭配,严深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欢喜的不行,要不是乳母在侧,肯定要好好地腻歪一阵。 宫中的宴会和往常一样,歌舞器乐助兴,北麟帝和太后惯例说些祝福的话,只是今年孩童的欢笑声更多了些,太后看着几个孩子欢喜,非要留他们在宫里过夜,就连最小的严霁也想一并留下,严深和于沉月对此自然不会说什么,毕竟太后那儿什么都是最好的。 从宫里回来,按说应该直接回府,可于沉月觉出一丝怪异,平日早该到了,怎么现在马车还在往前行驶?他掀开帘子,发现他们变了路线,这条街他再熟悉不过,他走了二十几年,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是通往于府的路。 “阿深,我们……我们是要去爹爹那儿吗?”严深笑而不语,但对方脸上的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于府的大门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于云兴站在门口等着他们,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从温暖的屋内出来,“哥哥,王爷,爹爹估摸着你们快到了,让我出来等你们,没想到果真如此。” “如何?我的月儿可还吃得下第二顿年夜饭?”严深将于沉月抱下马车,在门口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顺带着揉了一把肚子,“反正除夕要熬过子时,以后每年我们都这样安排?别担心,我们那儿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的,稀松平常之事,习惯就好。” 于沉月不懂严深他们那里的规矩,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为自己破例,他看了一眼已经往屋子方向走去的于云兴,假装帮严深拢起大氅,实则偷偷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于承风准备的菜大都比宫里的合于沉月的胃口,所以即使用过晚膳,于沉月也吃了不少,幸好府里准备了消食的山楂水,望着撤去饭菜的桌子,于沉月提议大家一起玩几局叶子戏。 于云兴以前跟着玉华楼里的哥儿学过这个,于承风和于沉月以前过年常玩,只有严深是初次尝试,更别提他是女婿,自然想着多让一让他们,结果不仅一直连输,而且还被于沉月按照他们于府的规矩,亲自用笔墨在脸上画满了圈圈。 “没想到你的叶子戏打得这么差。”牌局结束,于沉月牵着严深的手回到自己的房中,在热水中打湿帕子,帮着对方擦去脸上的墨迹,“不仅输光了银子,还变成了花猫。” “是你们一家子厉害,我唯有甘拜下风。”帕子带着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严深趁他专心的时候将脸凑了过去,将自己脸上的沾着水的墨痕蹭到了对方光滑整洁的双颊上,“话说夫夫同心,月儿又岂能不与为夫同乐?” “阿深,别闹。”于沉月连忙用手去挡,可他哪里躲得掉,严深直接将他抱上桌,他们就这样蹭着彼此打闹起来,最后还是于沉月先一步制止了他,重新举起了帕子,“爹爹和云兴还在外面等我们放烟花,别让他们等太久。” 等他们收拾干净出了门,发现莫啸成居然不请自来,他手里拿着烟花,用烛火点燃后交到于云兴的手中,明明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却还特地嘱咐对方小心些,二人虽明面上保持着一些距离,但手中的烟花却慢慢地靠在了一起,于承风没好气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哼了一声,大过年的,对方又走得正门,还提了礼物,他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只能在身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深和于沉月看着这幅有些啼笑皆非的画面,心想莫啸成要走的路,似乎还很长很长。 “岳父,今晚辛苦了,初二我和月儿带着孩子再来看您。”严深扶着于沉月上了马车,还定下了初二再来的约定,于承风自是高兴,目送他们离开后,转头看向还站在于云兴旁边的莫啸成,“你也该走了,太晚了回去不好。” “好的,于伯父。”莫啸成不舍地看了一眼于云兴,接着有些忐忑地向于承风问道,“伯父,我初二也有空可以过来,我爹是入赘,他们不需要回娘家,所以……您看……” “你,不合适吧?”于承风的脸色明显变了,于云兴伸手拽了一下莫啸成的衣袖,对方明白过来,连忙摆手打消了想法,于承风看着对方莫名有些落寞的身影,终于叹了口气,捂着脸指了指院墙,“我是说,你从正门过来不合适,你要是真的有空,又不嫌麻烦……老地方进来就是,但你要是再敢踩坏我的花,我肯定把你赶出去。” 冬日院内怎么会养花,莫啸成明白这是对方开始接纳自己的意思,高兴地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了好几遍明白后才离开,“谢谢爹爹。”于云兴凑到于承风的跟前,乖巧的模样让他说不出重话,于承风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叫我爹爹,便就是我的孩子,那家伙要是敢欺负你,你别怕,告诉我和沉月,我们帮你教训他。” “怎么了?难道在想沈家的事?”王府内,严深将汤婆子塞到于沉月的脚边,再细心地帮他掖好被子,“明日再想也不迟,已经过了子时,再不睡明日可又要起晚了。” “不是,我在想霁儿。”于沉月翻了个身,习惯性地躺进严深的怀中,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对方的胸口摩挲,“也不知他今晚睡得是否习惯?” “我们不是把乳母留在太后那儿了吗,霁儿和你一样坚强勇敢,不会出岔子的。”严深吹灭了床头的烛火,月光在墙上照出他们重叠的影子,“放心,明日一早我就进宫,亲自把孩子接回来。” 第87章 契合 再一次放下手中的书, 于沉月的心思早就飞去了别处,金珠帮他倒了杯茶后,和前几次一样提着裙摆往院子门口跑去, 虽然知道肯定还是会得到和之前相同的答案,但他依旧开口问道,“金珠, 王爷回来了吗?” 在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 他打开窗户, 有些惆怅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自从过了元宵,北麟帝就安排严深在六部办事,上个月在礼部, 他还算熟悉, 这个月在户部,户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严深初来乍到,虽是王爷, 但也不能因此懈怠,今日估计又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府。 又过了一个时辰, 严深的马车终于出现在王府的大门口, 车上的人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日比昨天晚, 只怕月儿还在府里等他, 想到这儿, 严深的脚步不由地加快, 但到了门前, 即使屋内灯火通明, 他还是放轻了脚步,缓缓推开了门。 于沉月穿着里衣靠在床上,本该拿在手里的书静静地靠在他的枕边,严深从桌上的笔筒里拿起书签,插在打开着的书页之间,合上书本将它放进柜子,望着于沉月的睡颜,他俯下身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正准备帮对方盖上被子,没曾想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严深微微一愣,小声问道,“吵醒你了?” “我没睡。”于沉月坐起身来,伸手就要抱,严深阻止了他的动作,将对方温暖的双手塞回了被子里,“别,我刚回来,沾了一身的尘土和寒气,仔细弄脏了你的衣裳。” “我让他们备好了热水和饭菜,你是先沐浴还是吃点东西?”于沉月说得着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垂下双眼,假意盯着自己被子上的花纹,“知道你辛苦,可惜我帮不上忙。” “哪有?”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出言宽慰,“你照顾孩子,打理家事,一点都不比我轻松。再说了,我认识的月儿可不是个喜欢妄自菲薄的人。”说着,严深站起身,自顾自地脱下不算轻薄的外衣,吩咐善荣他们将热水送进来,于沉月缩回被子里,隔着屏风和朦胧的雾气,一双眼睛盯着对方,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严深用带着水珠的手推开屏风的一角,探出头来望着他,“怎么?月儿是想和为夫一起沐浴?” “没,怎么可能……”慌乱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内心,看着对方趴在浴桶边朝着他坏笑的样子,于沉月先是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接着就这样慢慢地转过身去,这样稍显笨拙的做派,还有因为对方动作而暴露在外的后背,这一切都惹得严深移不开眼,他们已经成亲三年了,孩子都出生了,可对方不由自主的一些行为和动作,总能让他觉得无比可爱,“是我不好,我把屏风重新拉起来便是。” 当于沉月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严深已经沐浴结束坐在了他的身边,一点一点地挤进了他的被窝,“月儿,我的好月儿。”带着热气的身子贴了过来,对方贪婪地蹭着他的身体,略微还带着湿意的发尾弄得他锁骨直痒,于沉月藏在发间的耳根止不住地泛红,他推了推严深,二人之间留出一些空隙,“你帮我的时候总说,头发一定要擦干,不然容易头痛,怎么到了自己就粗枝大叶起来?” “写了一天的东西,手酸……”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坐在那里忙了一天,假的是这样的强度对他这种曾经坐在办公桌前一直盯着电脑看数据,查资料的打工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沉月不懂他以前的工作,所以听了他的话后,便不再多言,拾起他随手放在床头的长帕,将它重新搭在了严深的发顶,“既然如此,我帮你。” “我的夫郎真好。”严深听话地低下头,半敞着胸口的样子让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他顺手想帮忙拉上,结果刚碰到对方微烫的肌肤,就被直接拉进了怀中,对方的眼神深情而绵长,帕子从于沉月手指间滑落,那双手逐渐攀上了严深的肩头,就这样随着他们越来越近的喘息而慢慢抓紧,“阿深,还……还没擦完……” “不打紧,一会儿热了就干了。”严深抬起于沉月的下巴,轻衔着对方那不够明显的喉结,用舌尖在上面画着圈,于沉月的身子禁不住扭了几下,但毫无用处,“可以吗?今晚?”严深用单臂箍住他的腰,在得到对方同意的暗示后,另一只胳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药瓶,“许久不吃,都忘了这药的滋味了。” “是药三分毒,回头我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于沉月看着对方吞下药丸,知道这是他心疼自己的表现,不愿意再让自己承受生育的苦楚,“夜深了,既吃了药,明早我自己清理也没事。” “这可不行。”严深搂着他的腰,将他放倒在床上,手自然地触碰到于沉月腰间的软肉,“再晚都要好好清理,不然会肚子疼,说不定还会生病发热,你放心,再晚都不算晚,一切交给我。” 善荣为难地站在门口,王爷怕是又要迟了,严深这会儿听不见对方内心的督促,还半眯着睡眼坐在床上,他胡乱抹了把脸,准备站起身来清醒一下,低头才发现于沉月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腰间。 果然有了爱的人便有了软肋。严深小心地将对方的手臂移到被窝里,再将被角掖好,于沉月发出几声无意义的轻哼,手竟然又主动地伸了出来,抓住了严深的袖口,“别走……” “不走。”严深重新坐在床边,直到对方自己松开了手,才朝着对方的手背亲了好几下,他当然不想出门,但责任在身不得不去,“我保证,今天不会再让你等到晚上。” 于沉月的意识逐渐清醒,他动了动身子,除了肯定会存在的点点酸楚,浑身上下是舒适干爽的,阳光顺着窗户溢出,一直流淌到他的鞋边,这个时辰,对方肯定在户部忙着正事,他将脸靠在严深的枕头上,上面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提醒着他,昨天深夜他是怎样被对方抱着,疼着,爱着。 又不是第一次……于沉月翻了个身,努力消下脸上的燥热,对啊,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真的做这档子事,他的身体居然会感到陌生和不安,“阿深,好长时间没……我,我有一点……” 有一点怕疼,怕伤到自己,严深脸上没有任何的尴尬与不满,他吻着于沉月的身子,帮他放松和舒缓,“别怕,不会疼的,我会帮你做好准备,我们慢慢来,要是受不住就告诉我,我立刻停下。” 于沉月点了点头,抱着对方的手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昨晚严深真的如同他承诺的那样,极尽了温柔,他们的身体是契合的,于沉月随着他的动作很快感到了快乐和愉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公子,王爷回来了!”金珠突然推开门,打断了于沉月的思绪,她快步走到床边,疑惑地向对方寻求答案,“真奇怪,明明王爷才出去两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我也不知。”于沉月有些着急地朝院门口望去,想让金珠帮他更衣,可金珠却笑得灿烂,不愿意动弹,还说什么王爷回来,自然和往常一样,没有奴婢们伺候的机会,说着就大胆地走了出去,“真是惯坏她了。” “惯坏谁?”严深和离开的金珠打了个照面,因心中有事,没有看出对方笑容里的深意,“醒了,身子累不累?帮你按一按?” “不用,倒是你,怎么今日这样的早,是户部的事情都办完了吗?”于沉月说着,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严深见他如此,心中免不得感到为难,“不是,其实……”严深欲言又止,他握住对方的手,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文昌回来的时候说的话吗?京城的雪停了,仟州那里却受了雪灾,虽然父皇接到消息,很快命人前去帮忙,但还是有不少人死于寒冷与饥饿。” 严深的话提醒了于沉月,他的神情也随着对方的话而凝重起来,严深抚上他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去轻触对方的唇,“父皇今日特地派人去户部找我,说让我和五弟随官员去仟州一带,帮着灾后重建,以及……”他停顿了一下,放下手接着说道,“以及调查此次赈灾,是否有官员贪污受贿。”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于沉月反握住严深的小臂,询问的声音都有些虚浮,语气是化不开的不舍,“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我……” “后天一早就走,至少要去两个月。”严深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对方眼底的难过,“月儿,你知道的,不能带家属,没办法……” “我知道的,我知道……”于沉月松开手,自顾自地摇着头,“我知道,我太任性了,我没有官职,我去的话不合规矩,还会给你添麻烦,我……我要是男子就……” “不是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严深抱紧了于沉月,在对方的耳边不停地安慰道,“你是我的宝贝,永远,永远都不会变成我的麻烦。” 第88章 出行 此番出行是件大事, 于沉月放心不下,他们在一起三年,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他宁愿自己多费些心思,也不愿严深到时候去了仟州那处有任何的麻烦。 “好月儿,这种事情让他们来做就好, 何必亲自动手呢。”严深站在于沉月的身后, 小心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伤药放进了自己的行囊中, 向善荣他们递了个眼色, 暗示他们赶紧将东西拿走,“再说了,后天才出发, 明日再收拾也不迟。” “那怎么行?若是缺了什么, 少了什么,今日便要全部整理出来,明日让他们出门一并买齐。”将以备不时之需所需要的药物全部放进包中,于沉月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腰, 严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忙扶着人坐下, 帮着对方揉了揉稍显僵硬的身子, “昨晚你辛苦, 今日本该好生的休息, 不曾想刚用完午膳, 就要你帮我操劳这些。”说着, 他吻了两下于沉月的手背, “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去睡一会儿。” “你知道我睡不着……”于沉月苦笑着抽出手, 他知道上午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竟然口不择言,说出想让严深带自己一起去这种会让对方为难的话,“阿深,对不起,我早晨说了些不懂事的话,你别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对方低着头,垂下的眼眸里饱含着愧疚之色,严深知道他舍不得,自己何尝不是,但仟州偏远,他们之前出游都不曾去过,这次又逢雪灾,百姓受苦,民不聊生,于沉月的身子……严深是真怕他受不住,“其实我有私心,想让你留在京城,吕琳琅快要临盆,三弟此次都未能与我们同去,要陪在自己王妃的身边,你作为她的朋友,一定也放心不下她和未出生的孩子,而且你生下霁儿还不到一年,身子不适合舟车劳顿,万一再有个水土不服的,为夫岂不是要心疼死。” 严深捏了捏于沉月本就不算丰满的脸颊,努力帮他扯出一个笑容,于沉月挣扎着甩了甩头,摆脱对方的控制,反手揪了一下严深的鼻子,这才笑出了声,“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和霁儿两个人,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半夜,严深半梦半醒间觉得怀里轻飘飘地,没有往日该有的温度,他努力睁开眼,循着窗边刺眼的烛光看去,他下意识皱起眉,用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向外窥视,朝着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问道,“月儿?还不睡?” “我……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是不是屋里太亮了,我灭一盏……”话音未落,严深就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于沉月急忙想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可却慌乱笨拙地被上面的针刺了一下,疼得将那物件甩了出去,严深对掉在地上的玩意儿毫不在意,他拉起对方的手,仔细地查看伤口,确认无事后才弯下腰将东西捡起,“香囊?” “都怪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都没做完。”于沉月抬头看向对方,手微微握紧了那块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他已经重做好几次了,怎么都不满意,现如今严深要出远门,他想着无论如何,要赶在对方离开前完成,所以才半夜偷偷爬起来点灯熬油,“你能看出上面绣的图案,对吧?” 对方的话中充满的期待,严深想起之前于沉月送给他的香囊,上面绣着两朵荷花,如今三年过去,虽旧了些,但他依然细心保管着,出门从不离身,他蹲下身子,将手里的香囊交还到对方的手中,“看得出来,月儿的绣工进步了许多,不过为夫见识浅,不认识这是两只什么鸟,还望夫郎指点一二。” “是鹌鹑。”于沉月看出对方的疑惑,他举起香囊耐心解释道,“无斑者为鹌,另一只则为鹑,寓意事事平安,我什么都不盼,就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严深听到这里,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对方,于沉月的手还握着香囊,而对方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眉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会万事小心,平安的回来,不过今天太晚了,明日再做也不迟。” “但……啊!”还没等于沉月反应,严深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怀里的人不安分地乱动着,严深坏笑着拍了两下对方的臀部,于沉月立刻安静下来,红着脸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别闹……要是金珠他们听到声音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在房中打闹,想必他们都习惯了。”严深将人抱上床,执拗地不肯松手,“睡吧,明天再忙,我不抱你睡不着的。” “胡说……”那你出去的两个多月怎么办?于沉月张了张嘴,想说的这句话还是堵在心口,他枕着严深的胳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再过两日,他也要夜夜独自安眠了,确实应该珍惜此刻。 “宫里的马车等会儿来接我,我会先去和五弟汇合,然后再出发。”到了出门的那日,严深在屋里和于沉月单独道别,他将对方绣好的新香囊和之前那个一起放在身上,于沉月不舍地抱住他的腰,屋内没有旁人,他可以放肆一些,但出了这个门,他又会变成那个懂规则知礼数的淮王妃,“阿深,记得给我写信,绝对不可以报喜不报忧,如果你回来的时候带着伤……我,我就……我就生气了,不理你了……” “好,我记住了,定不会忘。”严深一边承诺着,一边将于沉月拦腰抱起,放在怀中颠了几下,认真地说道,“我也记住了月儿此时的感觉,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不希望我怀里的人变轻变消瘦,你也要答应我,好吗?” 于沉月点点头,二人做了最后的吻别,金珠敲响了房门,说是时辰到了,马车已经赶到了王府门口,他们打开门,严深从乳母的手里接过严霁,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事要离开他一段时间,刚吃饱的他张开手掌朝严深哼哼,严深蹭了蹭对方柔软的脸蛋,故作沉重地叮嘱道,“霁儿,阿父不在家,你要照顾好爹爹知道吗?不可以淘气,让爹爹不开心。” 严霁当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以为是严深在和他闹着玩,张开嘴,笑得声音更大了,于沉月将孩子接到自己手中,他们就这样看着严深的背影远去,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宫中,北麟帝在临行前又和他们交待了两句,二人一一答应下来,便向着出行的马车走去,没想到,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会是一个让严深意想不到的人,“韩岐丰?此次是你与我们同去?” “回王爷的话,正是微臣。”韩岐丰向严深和严烁行礼,眼睛却不知觉地飘向前面的马车,严烁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随即说道,“既然,二哥与韩公子熟悉,不如你们同坐一辆……” “不了,本王怕韩公子会不自在,还是与五弟你同坐的好。”严深拍了拍严烁的肩膀,没有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而韩岐丰倒是不愿意点破,看着他们一起进了马车,自己才慢悠悠地踏上了另外一辆,“先别急着放下帘子,说不定王爷很快就会过来。” 严深坐在马车里,难得看见严烁出现这种不自然的神情,而这样的神情一直延续到他身边那个,本不该待在车里的人脸上,严深冷哼了两句,朝着他们问道,“所以,你们夫夫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为什么你可以带家眷?” “二哥,此事说来话长……”严烁本就不善言辞,这件事他也不占理,于是递给韩秋殊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他可以帮自己解释一番,谁知对方心虚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靠在窗边心血来潮地玩起了穗子,“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别耽误时辰,快些出发要紧。” “五弟说得对。”严深站起身来,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严烁刚才不愿意和他同乘马车,原来是因为马车上已经坐了别人,“那本王就换一辆马车,不打扰你们夫夫相聚。” 到底是原书的主角,待遇就是不一样。严深心里莫名地叹了口气,虽然让于沉月留在京城是他所想,但看见别人结伴而行,自己说不羡慕才是假,他和还敞着帘子的韩岐丰打了个招呼,扭头就钻进了善荣和文寿所在的那辆专门给下人乘坐的马车里。 韩岐丰略显惊讶地挑起眉,看来这个王爷真的和韩秋殊信中所写的一样,与其他的皇子有些不同。 “你怎么也不帮我?”严烁一把拽过捂着嘴偷笑的韩秋殊,用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开始指指点点,“我为了你特地去求得父皇,二哥那么疼爱二嫂,都没说带他一起去。” “仟州受灾,我们此番前去,是为了赈灾,救助百姓,又不是去郊游,那样偏远寒冷之地,你二哥才舍不得沉月陪着他呢。”韩秋殊反客为主,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手,在严烁的胸口上点了几下,“我愿意陪你去吃苦,你应该谢我才对,怎么反过来要我帮你?” “你……我……”严烁一向说不过他的皇子妃,看着对方抬着头不肯退让的模样,他只好和平日里一样,先一步服软认错,“好吧,我的错,你不会武功,到了仟州一带我会护你周全。” 第89章 纠结 班主特地下了命令, 锦霞阁这个月不开戏,戏班的事一向都是他说了算,他一言九鼎, 又是大家的师父,而且戏班里的人都发觉他脸色不好,自然没人敢去询问原因。 关门不做生意倒是轻松, 可练功是一日不敢拉下, 今日大家和往常一样结束了训练, 正准备各自回房的时候, 就听见香槐的房中传来班主的训斥,声音很短,但尖锐有力, 众人顺着声音聚集在门口, 他们面面相觑,师父的威严让他们退却,没人敢迈出这一步。 “师父这般生气,香槐师兄怕是……”棠槿推开面前的众人, 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准备推门而入, “小师妹, 班主和师兄的事, 我们还是别掺和的好。”身边的师兄弟连忙出声制止, 棠槿的手停在空中, 犹豫再三后, 终是慢慢地退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 也作鸟兽散, 各自回了屋。 “义父,香槐真的不知错在何处。”跪在地上的人显然已经支撑不住,麻木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橘红色的晚霞染透了京城的天,霞光如彩带似的映照在他单薄的身子上,坐在一边的人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喝了口茶,紧接着举起茶盏,将杯中剩下的那半烫的茶水全部洒在香槐的背上,“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和我装傻?” 不等香槐说话,对方就继续说道,“你敢说,你没有为了那个王爷背叛我?”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带着不容别人质疑的口吻,“是你心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对吗?” “义父,我……”香槐抬起头,准备再为自己辩白几句,可班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掌打在香槐的脸颊上,对方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无法抑制的耳鸣,他下意识捂着发烫的脸,嘴巴半张着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双眼失神地盯着前方,棕褐色的地板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茶水渍。 “我看你是哥儿装久了,忘了你真正的身份!”班主拽起地上呆愣着的人,将他推到了化妆桌边,从桌上的柜子里熟练的取出那个上锁的盒子,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身上,“我让你装成哥儿,不是为了让你去喜欢男子,让你感情用事的!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别再耽误我的计划!” 脸上的红痕不算起眼,却依稀残留着昨日的痛楚,香槐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因为被罚跪到太阳落山,他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你以后若是得空,可以来府里坐坐,遇到什么难处,能帮的,我和阿深都会帮你。” 想起之前于沉月和他说的话,香槐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直到真的站在了王府门口,他才打退堂鼓,现在他们立场不同,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跟在严深身边的陈怀了,想到昨天义父的敲打,香槐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和刚从晋王府回来的于沉月碰上。 “香槐,没想到这么巧。”于沉月走上前,将金珠手中的食盒举到对方的面前晃了晃,“别站在门口吹风,我们进去坐,一起尝尝王府的手艺。” “这……要不还是……”香槐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遮着脸,不希望于沉月看见自己的伤,但弄巧成拙,这样的掩饰反而显得脸上的红晕越发突兀,于沉月盯着他的脸,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轻快的语气慢了下来,“没关系,进去说吧,门口风大,阿深这些日子出门在外,你就当陪我解闷,和我说说话,如何?” 香槐第一次进王府,更别提还被于沉月请到了屋里,他坐在桌边,紧张的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于沉月从柜子里拿出药膏,坐到了他的身边,“不用紧张,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他用手指蘸了些淡黄色的膏体,准备亲自帮香槐上药,香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还没忘了对方是王妃,自己不过一介平民,严深又不在府内,实在是不可,“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们都是哥儿,不必拘束,这药是宫里的,见效快,一会儿就消肿了。”倘若他真的是哥儿倒也罢了,但……香槐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还好,他画的印记还在,于沉月见他这副拘谨的神情,想起严深和他说的话,香槐以前到底是男子,和他们不同,是自己鲁莽。 想到这儿,于沉月将整瓶的药膏递了过去,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是我莽撞,香槐你别介意。” “不会……嫂子,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香槐回到座位上,想起义父和自己说过的话,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握着手里的药膏,还是在最后的时候转变的话题,“嫂子你的性格……不像是没什么朋友的人,怎么我之前从哥那里听说……” 于沉月被他的话逗笑,没想到严深还和他说过这些,也对,似乎从他和阿深在一起后,自己一直都只和琳琅作伴,他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奇怪,“其实我和京城里的不少官宦人家的哥儿关系都不错,虽然和晋王妃相比,关系没有那么好,但以前大家都未出阁的时候确实有所往来。” “不过你也知道,我爹爹当年被冤流放,于府被抄,哥儿终究不是男子,有些在家里不算受宠,有的即便受宠,官场上的事,他们不敢也不能过问,我知道这些难处,怎么会怪他们呢?更何况,他们有的已经许配的人家,很多人出门、行事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所以变得疏远是必然。” 说到这些,于沉月免不得有些失落,但很快,这份失落就被严霁的声音打破,乳母抱着刚睡醒的孩子走来,于沉月接过孩子,先是放在自己的怀中哄了一阵,接着将严霁抱到香槐的面前,“霁儿,这是你香槐哥哥。” “别,嫂子,还是叫叔叔吧,不然听着感觉差辈,怪别扭的。”香槐话音刚落,严霁就笑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挥舞着小手,香槐和于沉月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刚要碰上小家伙的指尖,突然想起人家常说,触摸孩子之前要洗手这件事,便把手缩了回来。 严霁明显对香槐的行为很不满,他不乖地在于沉月的怀里动了几下,一副作势要哭的模样看着香槐,好像在说,如果你不让我碰,我就哭给你看,幸好,于沉月看穿了孩子的心思,为了不让对方为难,先一步出声让乳母抱走了孩子,严霁的小计谋才没有得逞。 孩子被抱走,屋内就这样又安静了下来,香槐吃着于沉月递过来的糕点,王府的点心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可现在的他却感觉味同嚼蜡,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要是……要是现在的严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严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他放下手里的点心,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的杯子,轻声问道,“嫂子,哥这次是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仟州一带,估计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 “什么?仟州!”香槐激动地一下子打翻了茶水,于沉月被惊得站起身来,确认对方没有被烫到后才松了口气,让金珠他们进来收拾了一番,“出什么事了?仟州怎么了?” “没……没怎么……”为什么偏偏去了仟州,香槐慌乱地朝四周看去,在注意到于沉月疑惑的眼神后才假装镇定地重新坐下,他搓了搓手,试图用另一个话题化解对方的疑心,“对了嫂子,前段时间哥娶了侧妃,我还以为嫂子你要吃亏了。” “吃亏?这话从何说起?”于沉月总觉得香槐有些奇怪,他与对方相处的次数不多,但能看出,对方是个直爽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而且还带着些那个世界的性子,说话方式和用词的选择都会展现些许和他们的不同。 但今日,对方明显是被什么事情扰乱了心神,而且刚才的举动,怕是在隐瞒什么,于沉月没有逼问对方,反倒是顺着他的话耐心回答道,“要说难过,自然会有一些,因为我和阿深有感情,可吃亏……我已是王妃,府里的一切由我和王爷一同管理,再如何也算不上亏。” 于沉月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也不知是不是怀着霁儿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甜食,自己现在竟觉得盘子里的糕点没有以前那般吸引人,“我知道自己很幸运,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真心,更别提独占二字,说句不好听的,若我的夫君不是阿深……而他哪一日厌弃了我,我定会为了霁儿和王妃的身份忍一辈子。” “一辈子?就没想过和离?” “和离……”于沉月坚决地摇了摇头,“听上去很轻巧的两个字,但真的能轻松做到的女子和哥儿又能有几人?在京城,和离不只是关系到感情这么简单,更关系到身后所背负的母家,而寻常人家,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也有可能会承受到邻里之间的流言蜚语……” 想起香槐与众不同的身份,于沉月不再说下去,重新帮他倒上茶,“抱歉,我知道你们那里和我们不同,你不适应是正常的。” 香槐笑了笑,重新捧起茶杯,热气弥漫在他的眼前,挡住了于沉月脸上显露出的几分羡慕,“要是我可以去你们那个世界看一看就好了。我想知道女子为官,当家作主是什么模样,也想知道婚姻自由是什么样的自由,更想尝试你们那里所有新奇有趣的东西。” 要是真的可以实现,就好了。 第90章 将计 香槐来得突然, 走得也匆忙,于沉月看着对方的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 仟州,这个本不该被多次提起的地方,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这一切和一个京城的戏班子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自己没有跟着严深出门是对的, 锦霞阁的事, 他应该能想办法得到些线索。他走到桌前, 准备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和自己心中的顾虑写在信中。 落笔前,他考虑再三,他不是没想过香槐和严深的特殊关系, 或许这样直白的怀疑会显得他有几分草率, 但,他希望阿深可以多加小心,万事平安,而且他也相信, 对方会信自己,不会因为涉及香槐而有所偏颇, “文昌, 你立刻将信送去驿站。” 按照行程, 此时严深他们应该到了仟州, 但路途遥远, 越是靠近目的地, 道路受到雪灾的影响就越大, 京城已经开了春, 他们出发的时候都褪去了厚重的棉衣,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将它们重新穿在身上。 “好在第一批粮食都是从最近的州进行调配,要是和我们一样从京城出发,不知要饿死多少可怜无辜的百姓。”韩岐丰随意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看着忙活的众人叹了口气,道路难行,轮子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他们不得不下了马车后站在一旁干等,已经比预想的晚了三日,不知今天能不能赶到仟州。 “韩公子不必担心,已经通知了仟州的知府,他会派人过来帮忙。”严深走到他的面前,将刚备好的汤婆子递给他,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他发现对方是个谨慎且细致的人,与韩秋殊大不相同,“对了,你明明是翰林院的人,为什么这次会被派来赈灾?” “读书习字,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百姓吗?”韩岐丰双眼凝视着远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接着转头看向对方,“之前拒绝赐婚,这次算是将功折罪,而且……我有一点私心。” 他伸手解下腰间的半块玉佩,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午后,“他走之前,只留下一封诀别信和这个,家里本就不允许我和他来往,我只能私下托人寻找,这么久了,全都无功而返,年前,我派出去的人说,他可能在仟州,我本想着告假去找他,但很快就传来受灾的消息,我便借着由头,自告奋勇……” “我明白了。”严深知道在这个世界寻人不易,刚要安慰几句,仟州知府就带人赶来,对方四十出头,短方的脸上一双垂眼稍显木讷,他走上前来,先用袖子搓了搓被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再朝着他们行礼道,“臣来迟,还望王爷和五殿下……” “是我们路上耽搁,与你无关。”严烁和韩秋殊从另一边走来,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客套,他有意无意地扫视着他们,最后目光回到了知府的身上,只见严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走到对方身边淡然随意地说了一句,“衣服料子不错。” “在殿下和王爷面前,臣自然不能失了礼数。”知府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而严烁则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笑,转身回到了韩秋殊的身边,“那就有劳知府大人费心了。” 他们虽然听从知府的话,选择了另一条路,但等他们到了仟州,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本该灯火通明的街上如今漆黑一片,看不见人影,道路两旁还未收拾干净的门面残骸混合着淤泥和残雪,严深他们坐在马车里,看见这样的景象,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按照规矩,他们该宿在知府的宅子里,府里明显为了他们的到来整修过,严深一边注意着府里的事物,一边被下人领到西侧的厢房,这段日子风尘仆仆,他当然希望可以沐浴一番,但这里不是京城,外面的百姓还受着苦,现在能有盆热水擦擦身子,便是极好的了。 善荣和文寿也累了一天,知府说会让府里的人伺候他们,严深不在意这些,便由着他们安排,屋里早就备上了炭火,桌上也摆好了饭菜,就算再艰苦,他们的饭桌上还是能有一道荤菜和热气腾腾的汤。 屋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严深刚拿起筷子的手缓缓放下,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屋外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端着的热水往外洒出了一些,“什么事?” “奴才参见王爷……”眼前的人穿着宽大单薄的下人衣裳,整个人在夜晚的寒风中就像弱不禁风的柳枝,他连说话都在哆嗦,更别提抬头看严深一眼,“奴才奉命……来……来送热水……” “天冷得很,你穿成这样不会着凉?把水给本王,你回去休息便可。”严深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果然很冰很冷,他迟疑地看着对方,然后转过身来准备将盆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谁知刚放下东西,一双颤抖的手臂就圈上了自己的腰,“王爷,让奴才伺候您……帮您擦身……” 严深几乎是瞬间就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不算宽阔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对方扯下帽子,长发顺着肩膀滑落,精致小巧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干净,可他的手却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腰间,不顾严深惊讶的目光就要解下腰带。 “住手!”严深握着他的手腕,手上红色的胎记他再熟悉不过,对方被他的声音吓到,呆呆地看着他,“你是哥儿?” “是……奴才是哥儿……”对面的人红了眼,不知是被严深吓到还是因为其他,严深慢慢松开他的手,用尽量平静且温和的语气说道,“出去,我有夫郎,不需要别的哥儿伺候。” 原来知府说的伺候是这个意思,严深心中不免冷笑,这算不算变相的贿赂? “求您了王爷,别赶奴才出去。”站在那里的人突然跪倒在地,他伸手轻拽着严深的衣角,乞求般地哭了起来,“奴才是干净的,是第一次,不是那些勾栏地方的人,王爷求您了,让我伺候您吧。” “你……你先起来吧……”严深将人扶起,对方脸上布满了泪水,单薄的身子哭得发颤,腰带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就像落水刚被捞上来的兔子,“你别怕,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不会为难你的。” 严深将椅子放在炭火盆的旁边,示意他坐下,对方谨慎地坐在了椅子边,哭声渐缓,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别拘束,也不必自称奴才,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方不愿说,似乎是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事情不好,他依旧是怯生生的,但因为炭火的关系已经不再打颤,说话时,严深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不时地飘向桌上的饭菜,于是问道,“饿了?” 被看穿了心思,对方极力地摇头否则,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严深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将一副新的碗筷放在桌上,“吃吧,我都没动。” “不,我……我不能……”对方咽了咽口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继续推辞道,“来之前吃过了,喝了一碗粥。” “可我的桌上有肉。”严深说着,将烧鸡的大腿撕下来放到了碗里,“真的不再吃一点?”对方显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荤腥,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坐在严深的旁边拿起了筷子。 严深撑着头,看着对方孩子般的吃相,帮他盛了一碗蛋花汤,就像以前,他在孤儿院帮其他弟弟妹妹一样,“慢点吃,喝点汤别噎着。” 也不知他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看着对方逐渐圆润的肚子,严深忍不住想起于沉月,要是月儿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对方到底是哥儿,他再如何都要避讳些,刚又闹了这样一出,真是让他措手不及,“我想再问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伺候我?是知府让你来的?” 吃饱了饭,对方看严深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他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接着终于点了点头,“是,知府大人说要没嫁过人的哥儿,管一顿晚饭,如果……伺候王爷伺候的好,就可以带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回家,他还说……还说要是有福,说不定可以被带回京城,这样一辈子就不愁……不愁吃穿……” 果然。严深知道眼前的人是为了生存,他不能怪罪到对方的身上,但仟州知府,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有问题,正思考着,身边的人再一次拽动他的衣角,眼里带着和刚才不一样的光,“王爷,奴才能不能……把剩的菜带回去?” 剩的菜?严深这才注意到,原来除了自己一开始放在对方碗里的鸡腿,这只烧鸡其他部位对方一点没动,而其他的几个菜,他都吃得规规矩矩,有一部分像是专门留出来的,没有任何碰过的痕迹。 方才他说过,伺候的好就可以带新鲜瓜果回家,想必家里一定有人在等着他带东西回去,他不愿告诉自己名字,只怕是家里人不知道他干这个,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严深难免生出几分怜悯,“今晚的事,我会和他算账,不会难为到你。至于桌上的菜……我一会儿去厨房,让他们重新炒两个菜给你带回去。” 严深推开门,不出所料,有人躲在拐角处,不用猜,他知道是谁派来的,他朝屋里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在屋里等一等,对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照做,甚至还用手捂住了嘴。 他关上门,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迈着步子往拐角处走去,不等他靠近,那人便逃了,严深嘲讽似的笑了起来,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厨房的位置,还要找个人问一问才是,再寻个食盒给那个哥儿,这样也比较方便,结果刚走几步,就径直遇上了同样走出房门的韩岐丰。【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往昔 韩岐丰对严深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二人一同走至院中,明月高挂,万里无云, 唯有风吹过院中古树,那干枯细瘦的树梢随着冷风发出些许不和谐的响声。 “当年他离开前的最后一晚,窗外也是这样的月色。”韩岐丰心中感伤, 借着月光回忆起往事, “他从小父亲离世, 母亲把他拉扯大, 可惜,母亲在他长大后不久也走了,所以六年前他到京城投奔舅舅, 他舅舅开了家书肆, 我以前常去,我们年纪相仿,自然聊得多些,知道他识字不多, 我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多待些时辰, 教他识字、陪他读书, 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他。”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严深不明白, 他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如此坦诚, 韩岐丰淡然一笑, 依旧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 “无他, 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觉得王爷是可以深交之人。” 严深不语, 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韩岐丰心领神会,停顿了半晌后接着说道,“我从不介意身份的悬殊,但你也知道,家里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哥儿,所以我努力地读书,希望能考到好的名次,这样我就能摆脱家里的束缚把他娶进门,但……我没想到他会离开……” “我看着他留给我的信,猜到了大半,后经调查,果真是我父亲威胁他,他不愿拖累我,拖累舅舅一家才离开的。”韩岐丰说到这里,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可惜,我父亲的算盘打错了,他不见了,我疯了似的找他,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找,以至于我那一年科举考试前高烧不退,根本就没能上得了考场。” “说不定这次在仟州,就能如你所愿,找到他。”严深递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韩岐丰点了点头,眼底出现一丝笑意,“那就借王爷吉言。” 等严深回了屋,屋里的哥儿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样,乖乖地坐在桌边,见他进屋,有些胆怯地站起身,眼睛盯着那个精致的食盒,蠢蠢欲动的小手想伸却又不敢向前,严深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几道菜展示给他看,甚至还有一只刚做好的、完整的烧鸡,“都带回去吧,我送你出府,没人敢拦你。” 直到出了知府家的门,严深都能隐约听到身后不时传来的抽泣声,想必对方是因为雪灾而苦了许久,府内晚上当差的人不多,方才他和韩岐丰说话后将府中的路摸了个大概,自己是王爷,对方又穿着下人的衣服,所以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天寒地冻的,路上小心。” 严深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对面的人,目送对方消失在视野中,他此时心里想着明日见了知府该如何应对,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唯唯诺诺的哥儿,此时却从街角处一个飞身上了屋檐,站在屋顶凝视着严深的背影,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府内的一切,全然没了刚才怯弱的模样。 他赶回城郊,在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停下了脚步,这客栈表面上破败不堪,大门用厚重的铁链锁着,就连匾额都被人摘下不知扔在了何处,哥儿直接从窗户翻入二楼的其中一间房内,和屋里的女子四目相对。 “顺利吗?”样貌艳丽的女子漫不经心地问着,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藏在里衣中的一包药粉甩了出去,对面的人伸手接住,看着未曾拆封的纸包,脸上表露出一丝惊讶,“没用上?那正好,省了我的蒙汗药。” “确实,对方比我想象中的克制和聪明。”哥儿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女子走上前,修长纤细的手指缓缓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东西笑出了声,“但看起来,你装无辜装得挺像,这不,我们还能吃顿宵夜。” “你别乱动。”一掌拍在对方的手背上,他迅速地将自己吃剩的菜端了出来,只将那些严深新炒的菜留在食盒中,“这些没动过的菜是给团团的,她还小,要长身体。” “我知道,团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你一样疼她,再说了,我才不会和孩子抢食物。”女子缩回手,白了对方一眼,哥儿看着女子有些泛红的手背,说了句抱歉后就提着东西离开了。 哥儿飞快地赶到河边,仟州本就寒冷,河边几乎无人居住,所及之处也就只有一户人家,他悄声走进,院子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屋内亮着一盏灯火,隐约地映出些屋内人的影子,只见他敲了敲门,小声朝里面问道,“沈哥,团团睡了吗?” “唐桉,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门开了条小缝,里面的人露出半张脸,有些不解地打量着对方的穿着,唐桉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他的面前,不等对方反对就笑着挤进了屋内。 屋内和院子里一样整洁,除了面前的矮桌和几张椅子,就剩下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此时本该在床上安稳入睡的小姑娘睁开双眼,见是熟悉的人,便将身上的花被掀开,一路小跑着抱住了对方,“哥哥!” “团团真乖,哥哥给你带了夜宵。”唐桉蹲下身子捏了捏团团的脸,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炫耀似的将饭菜展示在孩子的面前,“怎么样,喜不喜欢?今晚你有肉吃。” “喜欢!谢谢哥哥!”小孩子的高兴是掩饰不住的,但团团还是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不敢擅自去碰唐桉手中的东西,“爹爹,团团今晚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食盒里的菜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丰盛,特别是在雪灾之后,虽然唐桉时不时地会送些东西过来帮他们度日,但这样的荤腥确实不多见,“但不能吃太多,会积食,觉得肚子不饿了就不可以再吃了,好不好?” 团团听话地答应下来,她也遵守约定,吃了一些就主动放下筷子,摸着自己的肚子向身边的二人解释道,“肚子告诉团团,吃这么多就够了。” “唐桉,谢谢你。”孩子已经入睡,他们二人坐在床边,终于有空能说些体己话,“当年我一个人来到这里,肚子里怀着团团,要不是你和玫乐(le)肯帮我,我想……我不知该如何照顾好自己和女儿。” “别这么说。”唐桉一边安慰对方,一边皱着眉看向他脖子上挂着的红绳,“都是那个负心汉的错,不娶你就算了,还花言巧语,为了自己快活碰你的身子,害的你有了团团。” “不是他的错。”顺着唐桉的目光,对方摸着红绳,慢慢抽出藏在脖子下方的半块玉佩,想起往事,他总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是我的错,是我……自轻自贱,把自己给了他……明知道……明知道我跟他不可能……还……” 说着,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抚上自己女儿粉嫩的脸庞,“我给她取小名叫团团,就是希望再过几年,孩子大些,我又凑够了钱,能让她带着这块玉佩回去找她的父亲,我虽不舍,但也知道在京城她能有更好的生活,受到更好的教育,也希望……希望他能看在我和他昔日的一点情分上……对我们的女儿好一些……” “沈容元,你真舍得让团团走?”难怪他之前好几次问为什么不把玉佩当了换钱,他都吞吞吐吐地不愿意,原来是这样,唐桉第一次听到这些,忍不住劝说道,“当年你生团团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大夫说你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再说团团是个女孩,万一……万一那个人渣不认账怎么办?我看不如还是把玉佩卖了,换成银子一了百了。” 身边的人沉默起来,唐桉见状不再多言,天色不早,他该回去了,“沈哥,我话说重了,但这件事你还是要考虑团团,她从小没见过那个混蛋,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想离开你,而且……我觉得你也离不开她……” 唐桉默默地离开了,团团笑着翻了个身,抱住了沈容元的手臂,嘴里还念叨着没吃完的烧鸡,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爹爹已经泪流满面,“韩岐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沈容元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想让孩子听见自己的哭声,思绪逐渐回到了分别前的那一夜。 “元元,还有不到两个月,科举就开始了,等我考完就带你回家,带你见我的家人。”狭小的床上,韩岐丰从后面抱住沈容元,不顾对方的阻拦,继续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别担心,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 “岐丰……我……”沈容元翻过身来,微红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其实,其实我……” 他好想真的永远留在对方的身边,但想起韩父的话,沈容元绝望地闭上眼,伸手抱住了对方,他想记住这种感觉,这种温暖的感觉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岐丰……我爱你……” “元元的嘴真甜。”韩岐丰不知道对方的心声,奖励似的吻上对方颤抖的唇,“我也爱你。”沈容元笑了,他主动贴了过去,蹭了蹭对方的手臂,“岐丰,再来一次吧……不,再来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韩岐丰,你以后会走上繁花似锦的道路,过上许多人都艳羡的日子,只可惜……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第92章 就计 原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仟州知府说个明白, 但等到冷静下来后,严深却察觉出一丝不妥,于是他准备先将此事告知严烁他们, 再一起商量对策。 “好大的胆子,百姓受苦,他居然还敢以食物作为要挟。”严烁有些愤慨地接过韩秋殊手中的茶杯, 抿了一口热茶后接着问道, “二哥你的意思, 是觉得知府这样做太明显?” “他派一个普通老百姓来, 还大摇大摆地用自己的名号,太招摇了,就像是故意告诉我们, 仟州赈灾的事有问题。”严深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个监视的人, 他在送走那个哥儿之前问过他,当时并无异样,似乎一切都是刻意地送到他的面前,想让他们把目光全都集中在仟州知府一个人的身上, “那家伙应该还隐藏着秘密。” “既然这样,不妨我们将计就计, 先把他审讯一番, 再私下寻找他的破绽。”韩岐丰一边说, 一边将今早派人去驿站拿回来的信递给了严深, “王爷, 我们迟来几日, 没想到你们王府的信倒是快人一步。” 严深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 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捏着信封和对面的三人说了句谢便离开了, 韩岐丰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捏着手指把目光转向韩秋殊,调侃道,“看来你说得是真的,喜欢就是喜欢,做不了假,不过他们淮王府怎么连个信鸽都不养?驿站送信慢不说,也未免太容易被人掉包或是窥视了。” 回到屋内,严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里面的字清秀有力,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严深知道是于沉月亲笔所写,他们分开已有大半个月,也不知月儿和孩子过得如何,好在他们心有灵犀,严深担心的事,于沉月基本都给出了答案,甚至包括最近京城内发生的一些琐事,他的嘴角随着信中的内容越发的上扬,但最后一段,却使得他变得严肃起来。 他自然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夫郎,但香槐是和他一样从别的世界来到北麟的人,严深因为自己和他以前的关系,从没怀疑过对方,他觉得对方是可以信任之人,若此次仟州的事,真的和香槐有关,那岂不是…… 将读完的信折叠起来放在自己的包裹中,严深免不了为于沉月担心,自己本想着可以不让对方为自己操劳,谁知现在倒变成他为了月儿担心。 拿出纸笔,严深在回信中再三叮嘱,希望于沉月不要轻举妄动,得到了什么线索可以写信先告诉他,千万不可擅自行动,免得受伤,他自己在仟州也会多加小心,不会让月儿为他忧思伤神。 在信送出去的这段日子里,于沉月没有坐以待毙,他开始时不时地留意锦霞阁的动静,特别是调查过后,那位神出鬼没的班主,更让他觉出几分诡异。 “十几天了,他一次都没有露过面?”于沉月听了文昌传来的消息,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特地吩咐文昌,花银子雇了些与王府没有交集的人去看戏,让他们留意戏班里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特别是锦霞阁的班主,结果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一个班主,自己的戏班唱戏,居然都不出现……文昌,我们要换个办法,从戏班里的人入手。” 写完的信严深不打算假手于人,准备亲自送去驿站,顺便可以看看沿路的街道修缮工作以及附近的居民,“王爷,同行如何?”韩岐丰本就想在仟州找到爱人的下落,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严深没理由拒绝,反倒是严烁和韩秋殊借口有事留在了府中,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 第二批物资和粮食来得及时,加之朝廷年后又调派了不少的官兵,灾后的重建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看上去确实毫无破绽,若不是昨夜那件事,严深他们说不定就被这样的景象蒙骗了。 地上的冰雪尚未消尽,在未铺上草席的地方走起路来总感觉有些虚浮,严深不敢走得太快,他曾经在大雪后赶去上班的途中摔过一跤,摔倒之后甚至难以起身,以至于他疼了好几天,这让他养成了在这样的天气中格外小心的习惯。 突然,街角处蹦跳着走过来一个人,他先是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最后才吃惊地朝严深他们的方向走来,走近了严深才发现,是昨晚那个哥儿。 “奴,不,草民参见王……”唐桉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今日是特地来见严深的,但还是装出一副偶遇的模样,他快步走上前,刚准备出声就被严深阻止,“别,我们没那么多规矩,不必多礼。” “好,对了,上次没有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姓唐,单名一个桉。”唐桉笑着介绍起自己,目光却看向了对方身边的人,从他的举手投足来看,显然也不是普通人,韩岐丰感受到对方的注视,有些拘谨地轻咳了两声才让唐桉回过神来,严深顺势介绍起来,“这位是韩岐丰,韩公子。” 韩岐丰?唐桉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大惊,不会这么凑巧和沈容元口中的那个混蛋是同一个人吧?他再一次大胆地望向对方的脸,确实样貌不俗,像是那种通过花言巧语来欺骗哥儿的家伙。 唐桉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装作脚下一滑,他身子一歪,整个人往韩岐丰的怀里扑去,对方下意识地想躲,但唐桉怎会落空,他伸出手来用力往前一抓,正好抓住了对方腰间漏出来的半块玉佩——和沈容元的那块是一对。 “没事吧?”严深急忙将他扶起,没有注意到唐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韩岐丰从他的手里拿走玉佩,小心地查看着,生怕上面出现什么裂缝和划痕,“抱歉,地上滑,我太不小心了,韩公子,东西没弄坏吧?你好像很在意它?” “东西没事。”韩岐丰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他将玉佩放回原处,看了眼天,“该回去了。” 团团蹲在院子里一个人用石头在地上随意画着线条,沈容元则趁着天好,院中有了些阳光,准备将洗好的衣裳拿到院子里晒,冬日里洗衣裳太冷,他的家离仟州城有些距离,钱又不多,他不愿意费柴烧热水,可当年生团团的时候伤了身子,受不得寒气,以至于现在洗衣裳的时候总觉得手指隐隐作痛。 “沈哥。”唐桉的步伐比昨日还要快些,团团听到他的声音站起身,举起石头朝他挥手,沈容元迎上前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的样子看上去很急,“出什么事了吗?” “没,沈哥,快跟我走,带上你和团团的东西,我们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唐桉喘着气,手伸向了对方脖子上的玉佩,“这个玉佩……不好意思,沈哥你要借我一用。” 入夜,韩岐丰刚准备睡下,就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披上外衣,隔着门和府里的下人交谈,得知外面一个姓唐的哥儿闹了半天,非要找他不可。 找我?韩岐丰有些惊讶,但想起对方今日的举动还是准备去见上一面,漆黑的夜色中,唐桉站在大门左侧的不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他双手抱胸,脸上完全没有白天时所见的可怜劲儿,“终于来了,你不会后悔你做出的这个决定。” “你想说什么?”对方脸色不佳,韩岐丰没有走近,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唐桉察觉出对方的谨慎,不由地哼了一声,从衣袖里缓缓地抽出了那个,韩岐丰盼望了将近六年的东西,“韩公子,这个,你熟悉吗?” “你怎么会有这个!”韩岐丰的脸色完全变了,他看着灯光下的玉佩,全然没了刚才的谨慎,直接冲到对方的面前伸手就要抢,却被唐桉一下子按住了手臂,“你果然看出来了,那么想必你肯定也认识这半块玉佩的主人,对吧?” “他在哪儿?沈容元在哪儿?”韩岐丰的语气多了几分颤抖,他不死心地想用另一只手去夺下玉佩,唐桉却直接将玉佩塞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轻描淡写地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韩公子如此情深,可为什么你只关心大人,却丝毫不在乎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韩岐丰愣住了神,他想起最后一次和对方的温存,想起那日他离开前沈容元拽住了他的手,红着眼和他说再见的模样,当时他笑着帮对方擦了擦汗珠,回了句明天见,谁知这一别就是六年,孩子的事,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原来韩公子不知道……”唐桉又变回白天的模样,张着嘴很惊讶的看着他,眼里的寒意和嘲讽确实怎么也藏不住的,“哥儿不易有子,你当然会觉得奇怪,可怜沈容元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一路舟车劳顿赶到这里,生了整整一天,难产大出血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孩子现在在哪里?唐桉你别拐弯抹角!”韩岐丰再次逼近对方,两人四目相对,顷刻间,他就败下阵来。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对沈容元和孩子做些什么,他不敢赌,不敢拿自己爱人和女儿的命去赌,他缓缓地松开已经攥紧到麻木的双手,低下头哀求道,“求求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求你了……” “求我?”唐桉转过身去,放在背后的手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跟上,“别说得那么可怜,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第93章 隐瞒 韩岐丰是一介书生, 脚步再快也赶不上前面的人,夜里寒风呼啸,他却跑出了一身的汗, 看着面前步伐矫健的唐桉,对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他咬咬牙, 再次抬起了双腿。 他知道现在的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他可以忍, 只要能见到对方,什么样的苦他都能忍。 就这样,他们披着月光一路来到了河边, 本就寒冷的夜晚, 在河边更是冷得令人发颤,“沈容元这几年就住在这里。”唐桉瞥了一眼身后不停喘气的韩岐丰,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院子,“一起进去看看?” 院子不大, 东西也不多,除了晾衣裳用的架子和角落里堆放着的木柴, 地上还留着团团胡乱画出来的图案, 韩岐丰顺着唐桉的目光推开屋门, 屋内虽然已经没了人, 但生活的痕迹还在, 可以看得出, 沈容元很用心的操持着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桌上剩着大半壶的水, 窗户旁的蜡烛还留着个烛底, 衣柜里剩着一些剪碎的料子和一个破了的布老虎。 “这是沈哥坐月子的时候给女儿缝的,团团可喜欢了,结果小家伙长牙后就被她咬坏了。”唐桉一边说着沈容元生活的往事,一边观察着韩岐丰,对方在听到自己的女儿喜欢布老虎的时候,眼里透出些许笑意,但在得知沈容元生孩子时的险情后,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那他现在怎么样?没留下什么病根吧?” “没什么,恢复的不错,只不过是……”唐桉表面看上去毫不在意,实则目光像刀子一样审视着对面的人,嘴里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能再生育了。” “不能再……”韩岐丰听了对方的话,心里并未觉得可惜,只是对还未能见面的沈容元越发疼惜和思念,坐在空荡荡的床边,用手抚摸着床头淡淡的划痕,心口的疼痛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难以招架。 他的元元一个人到了这里,为了他生下女儿,生产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么不易,疼到指甲划破了床头的木板,自己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养育孩子,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父亲的陪伴整整六年,“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太自负了,自负到以为家里人可以接受沈容元,自负到以为他可以安排好一切,自负到……以为他真的了解沈容元。 “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他们……”韩岐丰呢喃着握紧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将沈容元和女儿带回去,给他们最好的,“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你把仟州的知府带回京城。”说着,唐桉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摊在对方的面前,“从这条路走。” “唐桉,你回来了。”沈容元放下手里为女儿做了一半的衣裳,有些急切地站起身来,“我的玉佩呢?” 想起白天对方行色匆匆,非要他和团团一起到他们的客栈才肯罢休的样子,沈容元难免产生些疑惑,他一向是信唐桉和玫乐的,所以也没有多问,甚至就这样将宝贵的玉佩交给了对方,“你不会真的像玫乐说得那样,偷偷拿去卖了吧?” “怎么会?沈哥你别信她,她逗你的。”唐桉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团团,接着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玉佩,完好无缺地交到了他的手中,沈容元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终于再次展现出笑容。 唐桉看着对方的神情,就知道沈容元心里放不下韩岐丰,这件事毕竟还瞒着对方,他免不得心虚,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沈哥,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那个韩公子找到这儿来了,你想怎么办?” “韩公子?”沈容元将玉佩重新挂在脖子上,听到对方的称呼后猛地抬起头,既疑惑又觉出几分好笑,“你以前不是从来不这样叫他吗?总是说什么负心汉、人渣、混蛋之类的,我纠正你那么多次都改不了,怎么突然就变了?”想起之前唐桉的那副模样,和现在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对,你先回答我,要是他一直在找你,甚至跑到了仟州,你会重新和他在一起,和他回京城吗?”唐桉不依不饶,沈容元却不愿意回答,转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苦笑着继续忙起了手里的针线活。 其实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在他看来,自己这种乡下来的哥儿,对韩岐丰那样的公子哥而言,不过是读书闲暇时用来解闷的,他说的那些情话,自己再怎么当真,都是不作数的,说不定对方早就忘了他的存在,怎么会为了他跑到仟州? 唐桉本想再追问几句,谁知玫乐出手制止了他,拽着他的后脖领,将他拖到了另一间房内,“如何?他同意了吗?” “有沈哥和团团在,他当然没有拒绝。”唐桉没了之前对韩岐丰那股蔑视,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对沈哥还挺一往情深,不似我想象中那般无情无义。” “那不是很好,这样他才配活下来。”玫乐抽出腰间的小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本来他是要和那个知府一样,被我们半路干掉的,这下看在他还在意沈哥的份上,可以留他一条命。” 天渐渐亮了起来,深黑色的天边出现了一道鱼肚白,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星空也未曾隐去,可太阳的光辉已经迸发而出,忙着照亮整个大地,似乎要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严深觉得身边的人越发的不对劲,从一开始到了仟州,知府自投罗网般的所作所为,到现在每日严烁和韩秋殊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就连韩岐丰都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内,不愿意出门。 也不知道月儿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出去的信,严深在屋里叹了口气,说好一起审讯,结果没了下文,私下寻找破绽,似乎也只有他在行动。 这几日的明察暗访,他果然查到上一批送来的食物和物资数目对不上,有一大部分的东西没有用在百姓的身上,按说应该是被知府给私吞了,但他会藏在什么地方?或许已经全都换成了银子? 严深知道北麟帝最痛恨官员的不作为以及利用天灾获利,所以这类官员受到的刑罚往往是最重的,他实在是想不到知府会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这些东西他不是用来换成银子的?有其他的用处?严深想到这儿,善荣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听上去十分焦急,见此情形,他便出声让善荣进来,对方推开门,还没等严深问询就开口说道,“王爷,五殿下和韩公子准备将带知府回京。” “为什么不和本王商量?”严深急忙来到严烁的房间,此时除了他,其他三人正坐在一起喝茶,见他来了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什么都没交待,凭什么回京?” “二哥,刚才你不在,我们已经审问过他,他承认私吞之事,但他不肯将藏起来的地点告诉我们,非要进京面见父皇才肯说。”严烁让身边伺候的人给他倒了杯茶,他亲自端着茶杯走到严深的面前,“所以我们决定过两日就带他回去,再说,二哥思念二嫂,能这么快完成父皇的差事回京团聚,我想二哥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面圣?他说你们就信?那么大批的粮食和物资,他想藏,绝对不可能凭他一人之力,我们才到这儿多久?说好一起查清楚的,怎么现在就要回去?回去之后他的同伴会做些什么我们谁都无法控制。”严深没有接过对方的茶,面带惊讶地望向桌前的韩岐丰,“你也这样觉得?” “王爷,已经是审无可审,查无可查了,既然知府这么说,为了得到我们需要的,就只能这么办。”韩岐丰说得似乎有理有据,但严深却觉得像是在胡编,什么审无可审,查无可查,知府的一面之词他们居然会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在隐瞒什么?” 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严深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事情转变的太快,他到底遗漏了什么,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二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吧,信我。”对面的人直接握住他的手臂,手指用力地按了两下,严深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那张深沉严肃的脸,他本来积攒的怒火慢慢消了,“好,我们一起回去。” 对,严烁是原书的主角,他应该相信对方,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月儿和韩秋殊的关系更是亲密,他不会无缘无故害人的。 严深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在原书里的位置,现在,虽然他有万般的疑虑与不愿,但还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准备一同回京,而且严烁说的不错,他确实思念自己的夫郎,能早些回京相见,确实是解了相思之苦。 “殿下,这样做真的好吗?”见人离开,韩岐丰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两句,“为何现在不告诉王爷我们的计划?我想王爷会同意的,” “那样的话,戏就不真了。”严烁回到桌边,韩秋殊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他在桌下握住了对方的手,“希望计划一切顺利,也希望二哥和二嫂,到时候不会因此而责怪我们。” 第94章 坠崖 回京的路上, 比去仟州时要沉默的多,他们分别坐在不同的车里,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 善荣很长时间没有见严深这样生气,他和文寿两个人面面相觑好几次,都不敢多问。 好在他们的王爷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喜欢把气撒在下人身上的王爷了, 善荣想起几年前自己在严深面前战战兢兢活着的日子, 到现在都会觉得害怕, 想到这儿, 他就不自觉地用手肘拱了一下身边的文寿,在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后,默默地扬起一个笑容。 天朗气清, 万里无云, 午后温暖的阳光夹杂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们正穿行在一片不知名的林间,严深倚在垫子上有些昏昏欲睡,快合上的双眼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两个人在无声地争吵, 直到一声马的嘶吼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发生了什么?”拉车的马突然失控,马车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严深努力稳住身形从柜子里抽出长剑, 用剑锋挑起门帘, 一脚将飞身而来的刺客蹬了下去。 “文寿, 你去保护犯人, 别让他们劫走。”敢劫他们的车, 肯定是为了仟州之事,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严深转过头来, 朝着跌坐在地上的善荣说道,“箱子里有护甲,保护好自己。” “王爷……”善荣看着严深离去,双腿颤抖着站起身来,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上一次祭天路上遭遇刺客,王爷也是这样,但这次,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 他透过窗小心地张望,却发现冲出来的人大多都朝着严深去了,而严烁和韩岐丰他们乘坐的两辆马车,似乎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 “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都朝我来了?”严深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是下死手的人,出招都有所收敛,奈何刺客招招狠厉,直接将他逼到了山间的断崖前,让他退无可退。 难道真的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活下来?他喘着粗气,身上划出的几道血痕正在往外渗血,染红了浅青色的衣衫,严深再一次举起剑,望着对面步步紧逼的刺客,准备杀出重围。 “都住手。”严烁的声音从刺客身后传来,语气陌生到让严深不敢相信,只见面前的刺客主动退到两旁,让出一条道路,“二哥,一路走来辛苦你了。” “严烁,你什么意思?”严深身子一软,将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定了心神,再抬起头的时候,对方的剑就已经指在了他的喉间,“没什么意思,二哥,因为有些事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要我死。”严深用手指移开近在咫尺的长剑,露出一抹苦笑,他明显是中了什么迷药,以至于现在浑身发软,难以起身,“为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所希望的不过是好好的活着,从未与你争过什么。” 严烁收起手中的剑,径直走到严深的面前,用力扣住他的下巴,在对方的脸上留下几道指痕,“严深,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莫锦禾的儿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你和我终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他一掌拍在对方的肩头,严深的身子止不住的后仰,在即将坠落的那一刻,他拼命抓住了一根山崖边的藤条,试图往上攀岩,可他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慢慢往下滑落。 “二哥,别挣扎了。”严烁蹲下身子,将不知何时从严深腰间取下的,还沾着血渍的香囊展示给他看,“这个东西,我会交给二嫂,算是……我的一片心。”说罢,他再次抽出长剑,毫不留情地挥剑斩断了藤条,在严深坠落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对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你要相信我。” 严烁站起身,朝着悬崖的方向凝神屏气,悠悠地朝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和你们的主人复命,至于淮王身边的人……全部抓起来,留活口。” 于沉月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小憩,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睁眼看,张望着与平日无疑的院子,疑惑地伸手去拿一旁小桌上的茶盏,可刚举起手来,杯子就顺着他的指尖向下滑落,茶水混着碎片洒了一地。 “公子,没事吧?”金珠连忙凑上去收拾,于沉月则不安地看向自己的手,这是第二次了,吕琳琅前两日生了女儿,今日上午准备贺礼的时候,他就是随手拿起来看一下,便不小心摔碎了那一对麒麟玉佩中的一个,成双成对的东西,这样破了一个,就送不出去了,着实的可惜。 锦霞阁的事,他又有了些眉目,这次派人打听,了解到戏班的班主就是仟州人士,几乎所有被旁敲侧击问过的人都说不知道他们师父姓甚名谁,每回问起,对方只是笑一笑,说什么江湖中人,四处漂泊,他自己都忘了,有了班主的头衔便够了,名字不重要。 好个名字不重要,于沉月想起之前再一次找自己爹爹问过的话—— “爹爹,您还记得沈家的小公子没了,是哪一年的事情吗?” “这么久了……你让我想想……”于承风的手在桌上敲击了几下,最后终于激动地用手掌拍了一下桌面,“我想起来了,是……” “公子。”顺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于沉月抬起头朝对方笑了笑,顺心这才接着说道,“赵公公从宫里来了。” 赵喆的步伐没了往日的稳重,有些急促地朝着院子走来,于沉月的心不知为何也悬了起来,但他还是站起身,微笑着让金珠给对方倒了杯茶,“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王妃,您先坐。”赵喆拒绝了金珠递来的茶,他面色凝重,想接着说下去,却张了张嘴,没出声。 于沉月抿着唇,他知道北麟帝派赵喆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详的预感,但他依旧保持着王妃的仪态,等待着对方开口,赵喆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王妃,刚才五殿下传来急报,说他们回京途中,遭遇刺客……说淮王他……被打落悬崖,如今生死不明,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于沉月的双唇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直到赵喆从怀里拿出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东西,递到了他的手边,“这是五殿下在悬崖边上找到的,说是王爷的。” “公子……”赵喆在交待完后便离开了,留下于沉月他们几人留在院中,于沉月双目无神地呆坐着,手上的香囊被他攥得面目全非,金珠想扶起对方,可于沉月摇摇头,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屋子里走去,“你们都别跟着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关上屋门,似乎一切都安静了。就像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之后,他就会看见严深的脸,看见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伸手帮自己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关切地问他做了什么噩梦,再坏心眼地亲他两下,哄他重新入睡。 “骗子……”于沉月冷眼看向手里的物件,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平静,可他微颤的双手暴露了一切,他完全慌了神,甚至没有注意脚下,就这样轻易地被桌边的椅子绊倒,整个人摔在地上,东西脱了手,就这样掉落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于沉月迅速地站起身,朝着香囊的方向走去,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放在手心中细细擦拭,可擦着擦着,视线竟不知觉地模糊了,“骗子……你说过……你知道我的心意,有了我的香囊,你会平安回来的……” 那是他绣给严深的香囊,本该干净的布料上已经沾上了不知是谁的血,他努力想用手抹去血迹,可那暗红色的血已经浸透了上面两只鹌鹑的脸,他想起那晚,严深抱着自己的模样,想起他们之间的承诺—— “无斑者为鹌,另一只则为鹑,寓意事事平安,我什么都不盼,就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会万事小心,平安的回来。” “骗子!严深你是骗子!”他无力地蜷缩在床角,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泪水就这样打湿了香囊,和上面的血迹重叠交织在一起,他想忍住自己的声音,不想外面的人听见自己的哭泣,但怎么也控制不住。 这三年来和严深相处的时光,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轻易忘记的烙印,“骗子……严深你骗我!你骗我……你混蛋!你是混蛋……你丢下我和孩子……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你!” 不知哭了多久,于沉月颓废地坐在原处,就这样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屋内没有点灯,他嗓子干的厉害,双眼哭得酸胀,刚才摔倒的疼痛似乎也被无限地放大,放大到连他的心口都开始泛起钻心的疼痛,“阿深……好痛……月儿好痛……你在哪儿……” 无助地抚上左手的指环,那日的誓言他还历历在目,为何发誓的人就这样不见了?于沉月闭上眼,两行清泪再次无声地滑落,是严深将他从泥沼中拽出,是他重新给了自己一切。 他自己曾经说过,严深把他惯坏了,他离不开对方,而严深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会陪着自己和孩子一辈子,永远不会离开。 “阿深……你答应过我的……你别骗我……求你了……回来好不好……” 漆黑一片的屋内,安静的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于沉月低下头,就这样啜泣着,直到他再也撑不住,歪着头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知道跳崖是不会死的(*/?\*) 第95章 不悔 韩岐丰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回到了沈容元的小屋,对了,他也中了刺客的迷药, 直接晕了过去……屋里烛光昏暗,床边娇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见他醒了, 才伸出小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你是……”他睁着疲乏的双眼, 努力看清眼前的小家伙, 许是他的目光太热烈, 对方腼腆地缩回手,盯着自己翘起的脚尖回答道,“我叫团团, 叔叔你终于醒了, 爹爹好担心你。” “团团?”这就是他们的女儿,韩岐丰坐起身,用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谁知团团不高兴地拍掉他的手, 生气似的嘟起嘴,“不要, 头发会乱, 今天是团团自己扎得辫子, 不许叔叔碰。” “抱歉……”韩岐丰温柔地和团团道歉, 一抬头, 门就被缓缓地推开, 沈容元端着热水走进屋内, 看到他醒了, 先是迟疑了一瞬, 深吸了口气后才走上前。 “团团,你先去屋外玩哥哥姐姐给你买的新玩具可以吗?”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小披风,蹲下身帮女儿披好,再从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新的木制陀螺和小鞭子,一起交给了对方,“爹爹有点事情要和叔叔谈。” 孩子自然不会拒绝任何新奇的玩意儿,团团笑着拿上东西,蹦跳着跑了出去,沈容元坐到韩岐丰的旁边,用浸湿热水的帕子帮他擦了擦脸,就像是以前对方看书累了,偷跑到他的屋里时那样,“唐桉的药下得有点重,你别怪他。” “元元,我好想你。”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韩岐丰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抱住沈容元,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双手搂紧了对方的腰肢,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别再离开我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岐丰,你先放开我。”对方比以前壮了些,劲儿也大了许多,沈容元根本挣脱不开,刚刚在外面用冷水洗衣裳,现又碰了热水,手指的疼痛愈发明显,这会儿发作起来,让他忍不住轻声喊了句疼。 “哪里疼?”韩岐丰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对方心虚地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对方指节上难以掩盖的红肿让他觉得触目惊心,“怎么……如此严重?” “小事,休息一会儿就不疼了。”沈容元嘴上说得轻巧,韩岐丰却不愿相信,他将对方的手指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满眼都是懊悔和心疼,“等回了京城,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提到回京,沈容元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些难过和失落,“岐丰,你把团团带走便可,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唐桉把人送来的时候,他是惊诧的,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来到仟州,特别是在知道韩岐丰找了自己这么多年,挂念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时候,他的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但是……他们终究是们不当户不对,更何况他的身子……他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韩岐丰当然不会答应,他不等沈容元反应,就亲上了他的双唇,直到沈容元喘不过气,瘫软在他的怀里,他才放过了对方,“为什么?元元你还要离开我?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在意你能不能生孩子,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其实当年我骗了你。”沈容元苦笑着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那是一段他不愿意回忆的童年往事,“我父亲……并不是病死的,当年娘生下了我,父亲嫌弃我是个哥儿,说我没用,就……就想把我卖了,我娘拼了命地求他,我才可以留在他们身边,过了几年,娘亲又怀孕了,可惜,还是没能如他的愿,娘生了个妹妹。” 沈容元的眼眶浸满了泪水,韩岐丰慌忙地从怀里拿出手帕帮他拭泪,“妹妹出生后几天,父亲就找了买家,娘不同意,他们发生争执,爹爹抱着妹妹往外跑,结果天黑路滑,一不小心摔到沟里,妹妹就……” 对面的人低下头,韩岐丰猜到了真相,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几分,可沈容元没有停下,接着开口道,“父亲被官府抓走的时候,朝着娘亲大喊,说都是她的错,生不出儿子,还说我是扫把星,当年就该把我卖了,他就不会在我出生后事事不顺……所以,我想,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在你的身边……” “胡说八道!”韩岐丰很少这么生气,他的怒吼让沈容元都愣了一下,一双还泛着泪光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元元,你是最好的,是那个混蛋不配做你的父亲。” “我……”对方的手再一次扣上沈容元的腰,但他没有强硬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凑到对方的耳边说道,“元元,和我回去吧,我不能没有你,团团也不能没有爹爹。我知道,你总是顾虑很多,顾虑你比我大两岁,顾虑你我之间门第的悬殊,顾虑你的过往,但我韩岐丰不是在乎门第之人,更自然不会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我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对不起,六年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本事保护你,害得你离开了我,如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容元的心本就在对方醒来的那一刻变得摇摆不定,现在,他更是因为这些话而哭得泣不成声,来到仟州的这些年,他想过无数次和韩岐丰再次见面的情形,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让他感动到落泪,“我……你……你真的……你不后悔……” “无怨无悔。”韩岐丰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就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六年,他们之间的隔阂终于消失了,韩岐丰掩盖不住自己的笑容,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松开自己的手。 可一转头,门口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凑进来的小脑袋还是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温存,“团团,你……你听了多少?” “让我想想。”小家伙拿着陀螺走了进来,沈容元在听到女儿声音的那一刻就僵住了身子,羞得不知该怎么办,连头都不敢从韩岐丰的怀里抬起来,“嗯……不记得了……团团一句都听不懂,反正是从爹爹开始哭得时候。” “我们的女儿和你一样可爱。”韩岐丰镇定自若地逗着怀里的人,团团则伸手拉住了沈容元的衣角安慰道,“爹爹不哭,团团亲亲。” “团团乖,爹爹不哭了。”沈容元擦干了眼泪,将孩子抱上了床,熟练地帮她脱下衣裳,“该睡觉了,你先躺着,爹爹帮你打水。”接着,他看向一旁还在憋笑的韩岐丰,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岐丰,你帮我。” 于沉月不记得昨夜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坐在桌前,看着金珠送来的早膳什么都吃不下,眼睛和嗓子都还泛着疼,他垂着头,想起之前自己怀霁儿的时候,严深最怕自己不舒服,就算手指被书页划了个口子,他都要心疼半天。 “公子,吃一点吧,哪怕喝半碗粥都好。”金珠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他还记得之前老爷被冤入狱时,公子也是这样,不吃不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三年以来,好不容易被王爷养胖了些,“王爷一定不希望看到公子你这样。” 晋王府那边消息来得晚些,由于吕琳琅还在坐月子,便只有严泓赶了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关心于沉月的情况,另一方面,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不得不有所行动,“二嫂,你别伤心,二哥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五弟现在留在那里,已经加派了人手进行搜寻,我也准备去和父皇请示,想着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是今早他从驿站取来的,“二哥的信,我帮你们从驿站取回来了。” 于沉月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把信拆开,里面的内容让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且不说他对严深的了解,对方不可能这样和他说话,单凭上面的字,他就知道这封信被人给掉包了,“这不是他的笔迹。” 严深的字,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都不为过,他知道对方在另一个世界写字的习惯,要想在短时间内改正是很困难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亲自,一笔一划地带着严深练习的,对方的笔锋他再熟悉不过,即便模仿的再像,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出区别。 “连信都被掉包……阿深……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沉月喃喃自语起来,他放下手里的信,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晋王,琳琅还在月子期间,还是照顾好她最重要,至于王爷……我去找他。” 他是严深的夫郎,是他的王妃,以前都是阿深在照顾他,疼惜他,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去找他,要见他,哪怕真的……他爱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他也要亲自将人带回来,他绝不后悔。 于沉月去了马场,他这次不准备和以前出游那样乘坐马车,那样太慢了,他等不起。 万物有灵,许是皎皎感知到他的悲伤,这次见面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活跃,反而是将头凑到于沉月的面前,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于沉月解下束缚着它的绳索,摸了摸它的头,“皎皎,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你带我去找他,把他找回来,好吗?” 第96章 寻找 于沉月虽是临时起意,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出发前必须将府里的事全都安排妥当。 为此他特地去了一趟于府,想让自己的父亲和上次一样能帮他的忙,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多了些愧疚和坚决。 “爹爹,原谅孩儿, 是孩儿不孝。”于沉月跪在于承风的面前, 他知道此番出行是自己冲动, 他是王妃, 在这种时候,不能留在府里管理好一切,是他的过失, “若不能找到王爷, 沉月是不会安心的。” “好孩子,快起来。”于承风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他的心性,也明白他和严深之间的感情, 倒是他作为父亲,这种时候除了支持, 什么也做不了, “路上小心, 仟州的路难走, 要仔细身体, 还有……若王爷真的……你还有严霁, 为了孩子, 你要平安归来。” “爹爹您放心。”想起严霁, 于沉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想起出门前金珠抱着他的模样,他们的孩子还小,不明白为什么金珠要哭,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阿父到现在还没回来,更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也要离他而去。 他那双小手还和之前一样,在空中挥舞着,想去抓住于沉月的长发,可今日的他为了骑马,早就将长发盘起,没有办法想平日那样让他玩耍。 小家伙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满意地哼了两声,小手拍在他的胸前,可拍着拍着,竟就这样大哭起来。 “霁儿乖,不哭。”于沉月摇晃着他的身子,不时地将二人的额间相碰,希望可以让他停住哭泣,可没想到毫无用处,于沉月无奈,用手从耳后挑开一绺长发,让它垂在了孩子的面前。 怀里的小人先是愣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自己爹爹的头发,刚笑了一会儿便松开手,不仅再次哭了起来,还比之前更厉害了。 “公子,我想是孩子舍不得你走。”金珠哭红了双眼,她站到于沉月的身后,熟练地帮他重新绑起长发,从小到大,自她进了于府的门,她就一直跟着对方,寸步不离,但她不会武功,人多眼杂,所以这次公子只带了文昌一人,“公子,你……你万事小心。” 严深感觉身上就像压了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自己是死了吗?掉下悬崖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他努力想挪动僵硬的身子,却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还能睁开,“这……是哪儿?”睁眼的那一霎,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用手去遮,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横着一只胳膊,把他的右手都压麻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严深没好气地推开对方沉重的胳膊,晃了晃床边那人的身子,“莫其康,醒醒。” 他现在心中有一连串的疑问,必须要找对方问个明白,莫其康见他醒了,先是点点头,再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就像是没看到严深一般,揉着睡眼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就说那姑娘给你下的药太重,他们偏不听,害的你睡了三日,我也陪了你三日。”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掉下悬崖了吗?”说起这个,严深连忙将身上摸了个遍,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只可惜,自己大意,太信任严烁从而中计,那个本该挂在自己腰间的新香囊也被对方拿走,不知去了何处。 “我要不在这儿,你就真的掉下去了。”莫其康翘着腿坐在对面,将严烁这段时间的计划讲给他听,从一开始有意与锦霞阁的班主靠近,到后来帮他办事得到对方的信任,再到现在安排严深假死,甚至特地到莫家去找他来帮忙,严深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京城中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等等,也就是说,我假死这件事你们为了让它看上去逼真,没有告诉其他人,对吗?”严深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凑到莫其康的面前,吓得对方呛了口水,止不住的咳嗽,“你们连我的夫郎都没告诉吗?” “王妃的话……应该……”莫其康朝他干笑了两声,眼见对面严深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这不是……为了计划……你知道的京城那边……我想王妃他会理解的……” 莫其康顺着门缝就溜了出去,留下严深一个人呆在屋里,要不是他还没恢复,双腿还在发软,他肯定要追上去,揪住对方问个明白。 原身怎么说也是和他相处了十几年,关系再不好,这种情况他也该帮着自己说两句,至少月儿……应该告知一声。 他了解于沉月的性子,自己的月儿看上去坚强,实际上心比谁都软,在经历过岳父那件事后,对于身边的人和事,月儿总是会比旁人要多些顾虑,所以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尽办法让对方安心。 现在倒好,严烁拿走了香囊,要是交到了月儿的手中,他只怕是…… 严深不愿再想下去,一想到于沉月的眼泪,他的心就抽痛起来,他怎么不早点发现问题,他至少应该早些从严烁嘴里套到他的计划,现在就不会这么措手不及。 正低头懊恼着,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响声,严深下意识地以为是莫其康去而复返,于是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道,“莫其康你就不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至少帮我给月儿带个信?” “二哥。”韩秋殊的声音传来,严深慌忙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坐到他的面前,身旁的拂柳提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样地放上桌。 “抱歉,此事瞒着二哥和二嫂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你们可以谅解……刚才严烁写信给我,说一切顺利,我想沉月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再等些日子,二哥就能和他团聚了。” “如今……当真没有其他法子?”木已成舟,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对面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严深颓丧地瘫下身子,心中想的,还是那个让自己一直牵挂的人。 不过他没想到韩秋殊也会在此,便开口多问了几句,得知原来是因为他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严烁不放心,便将他和自己一样藏在了这个隐蔽的庄子上,“他不愿让我回宫,毕竟之后的事……说真的,我可不会听他的。” 韩秋殊一贯都喜欢将任何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才不会待在这里等待严烁一个人解决一切,然后挺着肚子回去,“不会让二嫂等太久的,我们很快就会回京的。” 莫啸成从于云兴那里得知了王府的消息,也知道于沉月为此离开,他便偷闲去了于府,想着多陪陪对方。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找到王爷。”果不其然,于云兴正在为于沉月他们的事烦恼,他叹了口气,不小心弄掉了桌上的宣纸。 莫啸成借着机会,一边帮他捡东西,一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云兴,你别担心,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但愿如此。”看着对方的手越摸越近,于云兴轻拍了一下莫啸成的手背,自从于承风不再干涉他们二人之后,他就愈发的大胆起来,“大白天的,别这样……被旁人看见不好……” “听你的。”于云兴的话他不敢不听,莫啸成趁机亲了一下他的侧脸,没等对方反应就往门口躲,谁知于云兴根本没有生气,他摸着刚才被亲的地方呆愣着,软着眼神看了他一眼,莫啸成被他看得身上麻酥酥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有一件事。”莫啸成蹲下身,再次抓住他的手,于云兴的手和他不同,又白又滑,细长的手指嫩的像青葱,让他怎么都摸不厌,恨不得就这样握一辈子,“我已经想好了,等这次王爷他们回来,我想向你爹和王爷王妃……求娶你……我想娶你进门……你做我的夫郎,好不好?” 对方的神情严肃而庄重,于云兴望着他,仿佛定住了一般,但最后,他还是恢复了清醒,轻声说道,“若他们平安归来,我会答应你,但要是……我想陪在爹爹和哥哥的身边,多待几年,你会等我吗?” “当然。”莫啸成郑重地点了点头,亲了一下于云兴的指尖,“一辈子我都等。” 于沉月马不停蹄地朝仟州的方向赶去,据他所得知的消息,严深他们是在出了仟州后不久在林中遇袭的,他们一定是远离了官道,可他们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天都黑了,也没有见过严烁他们派来搜索的人。 “公子,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自从来了这儿,您已经两天没有阖眼了。”文昌骑着马跟在于沉月的后面,朝着前面的身影呼喊着,他们快马加鞭,终于日夜兼程地赶到了此地,可他担心王妃的身子,怕他支撑不住,万一病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无妨,我们往前再搜寻片刻,等一会儿再……”于沉月本想让文昌放心,谁知刚回头的瞬间,突感一阵眩晕,他努力稳住身形,用手拉了下缰绳,谁知皎皎也累得厉害,没能及时停住步伐,它前蹄一软,连人带马直接翻了出去,于沉月更是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文昌吓得直接跳下了马,他飞奔过去将地上的人扶起,幸好于沉月没有昏死过去,比起自己他更关心皎皎,他被文昌搀扶着站起身,正想去看一看自己马儿的情况,不想腰间传来一阵钝痛,让他疼得动弹不得。 “王……不,公子,您怕是伤到哪儿了,让我帮您仔细检查一下。”于沉月冲他摇了摇头,努力朝皎皎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好像也伤到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地疼,“皎皎……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于沉月用手捧起马儿的脸,帮它擦了擦脸上的灰,从腰间取下水袋,喂给皎皎一些水,“文昌,对不起,让你陪着我受苦……我休息一晚便可,身上的伤不碍事。” 夜幕下的树林,静谧而深邃,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出斑驳的痕迹,文昌生起了篝火,火焰映着他们二人的面庞,是掩盖不住的倦色。 “没想到这么晚,林子里还会有别人。”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道不知名的目光正悄悄地注视着他们,那人冷笑一声,抱紧了手中的刀鞘,“倒也不知,是敌是友。” 第97章 重聚 坠马之后的疼痛让于沉月难以安眠, 靠在树下浅觉了一个时辰便醒了,而文昌还坐在原处,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长木棍挑动着火堆, “文昌,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不用了公子。”文昌看了眼天, 他们休息的晚, 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不差这一时半刻, “等天亮了,我们先去镇上找个大夫。” “麻烦你了,都是我心急。”于沉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可一笑, 腰间的疼痛就传遍了全身,让他止不住地皱眉,文昌刚准备走过去帮忙,耳边却传来一阵异想, 他回头朝林间看了一眼,紧接着朝身边的人摇了摇头。 “公子, 您别动。”他将手里的木棍随意地一扔, 那尖端的火星肆意地划出一道亮线, 文昌立刻抽出剑来, 朝着林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影刺去。 那人右腿一蹬, 闪出身形, 再用左脚踹开面前的剑锋, 趁文昌不备, 一掌拍在他的右肩上, 正欲夺剑,却在此刻看清文昌的面容,他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你。”对面的人收了劲,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略显邋遢,带着坏笑的脸,眼神肆意地打量着文昌,“小骗子。” 说着,他握住刀柄,用刀尖指了指对方的手腕,文昌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却还是没能躲过对方的目光,“难怪上一次你不愿……你是哥儿怎么不早说?” “你们认识?”于沉月坐在一旁,观察着他们二人,文昌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冷哼一声别过脸,抱着于沉月的胳膊,慢慢地将他搀扶起身,“公子您误会了,我和他不熟。” “小骗子你这样说就伤人心了。”那人调笑着凑到文昌的面前,用手肘拱了一下他的胳膊,右手不老实的搭在他的肩头,“这位莫非……就是你曾经说过的淮王妃?” 眼前的人虽然狼狈,但文昌的态度,让他一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于沉月点点头,他摸了一把自己凌乱的胡渣,收起笑容抱拳行礼道,“在下长飓,参见王妃。” 刚说完,长飓的眼神又回到了脸色不悦的文昌身上,“没想到王妃如此心系王爷,就连我这种江湖人士都为之动容。” “少废话,什么江湖人士,你明明是五殿下的人,还不快带我们去见王爷。”文昌被他盯得发毛,先一步出声揭了他的老底,于沉月很少见他会这样没好气的说话,对眼前这个刚认识的长飓免不了多关注些,正要发问,对方的身后却出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薛苓?” “沉月,你怎么在这儿?”因为韩秋殊又有了孩子,严烁不放心,又觉得外面的大夫比不得宫中的好,便让长飓从京中将薛苓带来,他本来被长飓藏在别处,见没了动静才敢冒头,结果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你受伤了?” 严深今天依旧起了个大早,也不知是之前的迷药害他睡了太久,还是因为心里想着于沉月的缘故。 严烁准备的庄子不算大,但有下人伺候,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也不曾怠慢,他住着算是舒心,善荣和文寿在那日后都平安无事,自严深醒来,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当然了,那个仟州知府也幸运地活了下来,现在关在庄子里,有专人看管,不允许他离开房间半步。 坐在大院中的石桌前,严深用手撑着脑袋,想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无奈地长叹一声,也不知月儿现在怎么样了,消息传到了京城,他会怎么想,看到了那个香囊后又会怎么难过,自己回去后,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高兴起来。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在严深打哈欠的时候,他竟然在自己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的看见了对方的身影,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确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月儿……”严深没想到于沉月会找来这里,他看着面前衣衫上沾满尘土,被人搀扶着走来的人,心中酸涩到无以复加,他想冲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可当他真的站在对方的面前时,他伸出的双手却止不住的打颤,“你,你怎么会……” “王爷。”于沉月在看见严深的那一刻,眼眶就红了,但身旁站着许多人,他只能忍着泪,将自己的双手覆在对方的掌心,“我担心你,所以找来了。” 顾不得旁人,严深看着对方的模样,直接将人横抱起身,于沉月和往常一样去搂对方的脖颈,不想再次牵扯到痛处,但他不想让严深担心,咬着牙忍了下来,“我们先回屋。” 严深抱着人径直走回了屋内,本想将他放在床上,但于沉月推脱说身上不干净,怎样都不愿弄脏床铺,“把我放在凳子上就好。” “没关系,衣裳我即刻找文昌拿,你先坐在床边。”严深小心翼翼地将于沉月放下,他不知道对方有伤,但动作一如既往的轻,“瘦了,比我出门前瘦了。”他心疼地揉了揉对方的脸颊,走之前摸着还带点软肉,现如今又消瘦下来,气色也差了许多。 坐在于沉月的身边,他伸手去搂对方的腰,于沉月就这样顺势靠在了严深的身上,屋内就他们二人,于沉月的泪水顷刻间决堤,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了严深的胸口,“阿深……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了好不好?我好害怕……我还以为你真的……真的离我和霁儿去了……” “对不起,月儿,对不起。”纵使严深再厉害,此时此刻的他,除了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是自己糊涂,是自己小看了这一趟出行,害的自己的夫郎受了委屈,一路赶到了仟州,是自己的错,“对不起,我的夫郎,我的王妃,我的宝贝,以后都不会了。” 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和身上的颤抖,明明是久别重逢,可对方的泪水就像刀子般锐利,一刀一刀地割开了他的心。 他温柔地用吻一点点亲去对方眼尾泛起的泪花,安抚着对方不安的心,那双圈在于沉月腰间的手微微缩紧,也不知碰到何处,怀里的人突然僵住了身子,朝别处挪了挪。 “怎么了?”严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不适,想起刚刚见面时,于沉月被人搀扶的场景,不好的念头瞬间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他松开手,直接就掀开了对方的衣裳,里面的一幕让他触目惊心—— 本该白皙无痕的腰侧,此时竟红了一片,几处肿起的部分还泛着大块的青斑,虽没有出血,但足以让严深感到惊颤,“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没,不要紧的。”于沉月慌忙地扯过对方手中的衣裳,心虚地挡在伤处,但这样的话自然糊弄不了严深,他不依不饶继续询问着,没办法,于沉月只好把昨晚的事悉数告知,“我太心急了,才会从马上摔下来……就……就滚了几圈,估计磕碰到哪儿了,才会……” “从马上摔下来了!”严深的声音愈发大了,于沉月朝门口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声张。 但严深丝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关切地打量着他,“其他地方呢?伤到了吗?胳膊,腿,还有头,头伤到了没有?当时有没有昏迷?你知不知道要是伤到了脑袋你会……” 严深说到这里,自己哽咽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再次抱住了对方,这次他格外的小心,生怕又弄疼了于沉月,“对不起……但你太不小心了,以后骑马的时候要更加注意才行。” “我知道……以后骑马我会注意的……”于沉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脚,他主动抱住对方的腰,小声地说道,“阿深,其实,我的左脚好像也……” 院子里,薛苓刚给韩秋殊诊完脉,就看见严深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提着自己的药箱走上前,从里面拿出了几瓶药,“王爷无需过分担忧,王妃的伤我已经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更没有伤到要害,擦几日药便能恢复。” “多谢。”严深先是接过薛苓手里的药,紧接着走到文昌的面前,拿过对方手中属于自己夫郎的包裹。 “文昌,这次你辛苦了,我和月儿都很感谢你,等回了王府,会给你论功行赏的。”说完,便吩咐善荣,让他多打些热水进来。 等严深走后,长飓才走到韩秋殊的身边,神情疑惑地看着善荣将热水送到门口,只见他并没有进去,反倒是敲了敲门,就这样自然地将热水从门口递了进去,“我说,主子回屋了,你们三位还愣在这里不太好吧?一个都不进去伺候,就不怕淮王责罚你们?” “你不懂。”文昌到现在对长飓都没有好脸色,他摸了摸身后的两匹马,自顾自地说道,“王妃的事,一直都是王爷亲自去做,从不假手于人。”说罢,便转头看向文寿,和自己的弟弟聊了起来,不再理会长飓。 可对方似乎不愿意就此结束,长飓溜到他的身后,刚要搭上文昌的肩膀,手就被文寿一把攥住,力道之大让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老家伙,拿开你的手,离我哥远一点。” “老家伙?”长飓听了他的话,挑着眉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我才三十四岁,怎么说也不该到被人喊老家伙的年纪吧?” 第98章 期许 屋外二人争锋相对, 吵得热闹,屋内严深拿来热水和干净衣裳,他知道于沉月不喜脏乱, 更何况这次坠马,他跌落林间,身上难免不痛快, 虽按照薛苓的话, 受着伤今日不能沐浴, 但用热水擦擦身子, 还是可以的。 “要是弄疼你了就告诉我。”严深不是第一次帮对方这样做,但手法再娴熟,在面对于沉月身上的伤时, 他总会显得无从下手。 “文昌说你两日未曾休息, 才会不慎摔伤,皎皎喜欢你,它肯定要把这件事记在我的头上,我想这次见了它, 它不会像上次那样,只是撕扯我的衣角那么简单了。” “放心, 皎皎通人性, 定不会怪你。”于沉月擦净身子, 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严深坐在他的身后, 帮他擦拭梳理着长发, 在听到对方的哈欠声后笑了起来, “困了?一会儿我帮你擦干头发后再睡。” “好。”于沉月擦去眼角由困意而产生的泪珠,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遇到薛苓他们之后所得知的真相, 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阿深,你知道吗?赵公公告诉我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是不是你要回去了……” 严深的动作随着他的话一愣,他望着于沉月单薄的后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不顾对方还有些潮湿的长发,将下颌靠在对方的肩上,“怎么会?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孩子。” 于沉月歪过头来,和严深的脸颊碰了碰,严深趁机在他的脸上偷了香,他也没有阻止,“我真的有在想,是不是你对我太好了,给了我太多,要不是京中真的有许多我割舍不下的人和事……若你真的出事,我只怕会随你……” “不许胡说!”严深的脸色骤变,他移到于沉月的面前,双手搭在对方的胳膊上,“不许说这种话,什么随不随的,我不允许你为我做傻事。” “阿深……”于沉月没想到严深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双手开始缩紧,见对方一脸严肃,他笑着伸手抚上对方的脸,宽慰道,“知道了,是我胡言乱语,以后再不说了。” 听到他的话,严深的脸色才稍显好转,他重新回到对方的身后,继续帮他擦干发梢上的水渍。 困意上涌,于沉月越发的困倦,可突然,背上传来一阵又细又麻的痒意,他立刻伸手去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严深的脑袋,“你在做什么?” “惩罚。”严深拉开他的衣裳,先是用舌头在对方的背后打圈,接着坏笑着轻咬上对方的肩胛骨,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免得你不长记性。” 说完,他还朝着刚刚留下痕迹的地方亲了一下,像是在提醒对方,他说到做到,说要惩罚就绝不姑息,“再有下次,我可要加倍。” 于沉月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其实在平日里,即便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严深都会有所注意,除了他们新婚那一夜,对方很少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什么,反倒是自己,没少在他的背上,腰上和肩上…… 思绪飘散到这儿,他摇了摇头,大胆地向后仰去,稳稳地落进对方的怀中,他们笑着依偎在一起,就如同在王府度过的每一个安闲日子一般。 严深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一边,扯过被子帮他裹紧,“睡吧,等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再叫你。” 温暖熟悉的怀抱中夹杂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于沉月点点头,调整了一下睡姿,在严深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安心地闭上了眼。 怀里的人逐渐软了身子,呼吸也趋于平稳,严深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他没想到月儿会为了自己,就这样不顾一切地骑马赶来,“我的好月儿,你怎么老为我做些傻事。” 手指轻捻着于沉月的耳垂,严深的心愈发柔软起来,在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孤儿院是他的全部,他从来不奢求可以得到一份感情,和自己所珍视的人相伴到老。 而上天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让他来到了这里,他对于亲情,对于感情的渴望,是旁人很难理解的,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官场,也不愿意掺和什么腌臜事,这三年来,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夫郎,给对方最好的,本可不知为何,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和月儿成亲后,他本以为将岳父的事情处理好便足够了,谁知会在祭天的时候遇刺,害的他为自己挡刀,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虚弱下来。 等到事态平息,自己又怕身边的人为了孩子的事给月儿太大压力,便索性溜出去游山玩水,每到一个地方就租个院子,待个十天半月,边玩边休息,一年之后他们如愿有了孩子回到京城,不曾想又为了他国联姻的事情忙碌。 可怜他的宝贝,怀着孩子那么辛苦,还好心地为了别人的事谋划,严深低头亲上对方的唇,于沉月在梦中发出一声不满地轻哼,可那双手却仍抓着他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严深就会不见似的。 说起严霁,严深的心情是复杂的,要不是月儿的肚子真的一天天地变大,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哥儿居然真的可以怀孕。 想到严霁出生时的模样,严深抱着于沉月的手更紧了几分,在得知月儿怀孕的那一霎,他无疑是高兴的,但高兴过后,他的苦恼彷徨,却不知该说给谁听。 在这个世界,哥儿怀孕是件寻常事,而生产的艰辛,似乎和新生命的到来想比,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医疗技术那样发达,女子生产所带来的各种痛苦,却仍旧是不可忽视的,甚至可能为了一个孩子,她们要承担一辈子的“产后病”。 所以在于沉月怀胎的时候,他每件事都格外注意,生怕今日的一个不小心,导致他生产的时候受苦。 谢天谢地,生产那一日,一切都还算顺利,因为是头胎,产程拖得久了些,但好在没有任何岔子,严霁健康可爱,而月儿在他的照顾下,恢复得也很好。 “阿深……”于沉月的脸贴在严深的胸口,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怕是做了噩梦,紧皱的眉头连带着睫毛都在颤抖,“别走……” “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严深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亲了亲他的发顶,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月儿,我在。” 韩岐丰这段日子陪在沈容元和团团的身边,确实是有些乐不思蜀,只是团团对于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将信将疑,毕竟之前唐桉哥哥和玫乐姐姐信誓旦旦地说过,她的阿父死了。 “为了不让她知道太多,所以我们才骗了她。”沈容元看着又是拽着自己不肯撒手,非要和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睡午觉的女儿,有些无奈地说道,“结果现在过了好几天……她好像还不愿意相信你。” “没关系。”韩岐丰看着身边的两人,眼里没有任何的不满,细心地帮他们盖好被子,“团团很快就会喜欢上我的。” “才不喜欢。”团团瘪着嘴,扣在自己爹爹腰间的手更加用力了些,“我才不相信你,你要是真的是我阿父,真的喜欢团团和爹爹,怎么会这么久才和我们见面?你一定是骗子!” 说着,团团掀开被子,朝着韩岐丰的小腿踹了一脚,然后迅速地躺回沈容元的怀抱,“爹爹,唐桉哥哥告诉过我,有一种什么面具来着,可以变脸,你不要信他!这几天他对我们好,都是骗人的!” 被自己的女儿怀疑至此,韩岐丰知道是自己的错,他无法反驳,没办法,只好和之前一样,和沈容元对视了一眼,随后独自出了门,坐在院子里面吹冷风,直到自己的女儿睡去。 “岐丰。”沈容元推开门,看见韩岐丰落寞的身影,悄然走上前,“女儿睡了,孩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元元,女儿刚才说得对。”韩岐丰将沈容元抱到腿上,学着团团的样子搂紧了对方的腰,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她不信我是应该的,不过我不气馁,一定可以让她接受我。”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就在他们二人快要亲上的瞬间,唐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容元立刻挣脱出韩岐丰的怀抱,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没,我们没做什么,倒是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沈哥,我们要离开了。”玫乐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想要交到沈容元的手中,“以后能不能再见面,就看缘分了,这是给你和团团的。” “你们要走?”沈容元看着对方拿来的银票,说什么都不肯收,以前他们不说,自己很少过问他们的事,现在要走,还说以后见面要看缘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至少告诉我你们去哪儿,以后我和团团好去找你们。” “不了。”唐桉夺过银票,直接塞进了沈容元怀里,然后拉着玫乐背过身去,抬腿便走,“希望这家伙能一辈子待你好。” 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容元不会武功根本追不上他们,怀里的银票就要火折子一样烫手,烫得他无比难过,“岐丰……怎么会这样……” “一定会再见的。”韩岐丰心下一沉,嘴上安慰着对方,可等到沈容元回屋去陪女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说着,他走出院子吹响鸽哨,将早就准备好的,随身带着的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去吧,告诉五殿下,他们已经出发了。” 第99章 目的 长飓此次前来是为了保护韩秋殊和他腹中孩子的安危, 但他和严烁都知道,韩秋殊是个坐不住的,绝不可能安稳地留在庄子里, 等到事情结束。 所以现在,他正靠在韩秋殊房内的柱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的另一位主子, “别紧张, 坐下喝杯茶?” “奴才不渴, 您不必为我费心。”韩秋殊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 接着直接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长飓用刀鞘稳稳接住,里面滚烫的茶水没有溅到身上半滴, “殿下的意思, 是让皇子妃您安心养胎。” “知道……你和严烁一样麻烦……”韩秋殊看了眼对方递来的茶杯,本来有些不忿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显出些不一样的神色,“对了, 你是怎么和二哥府里那个哥儿认识的,说来听听?” 于沉月一觉睡到午时, 严深帮他简单洗漱了一番后, 便让人端来了吃食, 这里的饭菜不比京城, 自然也没有王府里的那样合乎于沉月的口味, 好在, 虽然这几年被严深养刁了胃口, 但他也明白,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不是肆意任性的时候。 刚用完午膳,严深就殷勤地将软垫放在床头,于沉月重新躺回床上,趁对方帮自己脱鞋袜的时候,双手在厚实的被子上猛抓了几下,严深没有戳破他稍显幼稚的行为,转身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这是给王妃的。”严深打开门,薛苓端着汤药,一路小跑走进屋内,将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在桌上,“王妃坠马想必受了惊吓,这是宁神的汤药。” “多谢。”于沉月靠在软垫上,虽然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还向对方道谢,但严深了解他,知道他一定不想喝药,便主动问道,“这药需喝几日?” “今日午膳后一次,晚膳后再一次,明日就不必喝了。”薛苓说完就走了出去,严深憋着笑将碗端起,坐到于沉月的身边,“王妃,您的药。” “不喝。”中药的苦味直冲鼻腔,于沉月侧着身子,掩耳盗铃似的别过脸去,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阿深,这药闻着就苦得紧。” 严深对着他本就容易心软,更何况这次受苦都是为了自己,他叹了口气,将药放在了床头的矮柜上,掀开了对方的被子,“讳疾忌医是不对的,要不这样,先上药,上完药再喝?” 于沉月没有作声,只是顺着他的话坐起身来,严深拿出药瓶,默默地蹲下身,小心地将对方受伤的左脚放到自己的腿上,“疼吗?” 对方左脚的脚踝肿的厉害,怕是好几日都不能下床走动,可于沉月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为了不让他担心,特地晃了晃脚,“不疼,只是看着严重,其实我……嘶……” 话还未说完,于沉月就疼得脸色微变,严深用指尖轻抚上肿块,眼里满是担忧,“撒谎。”话音未落,严深就浅笑着捧起腿上的那只脚,低头吻上了脚背,于沉月被吓得直起腰,想阻止已然是徒劳,“阿深……别……啊!” 严深的眼神完全变了,于沉月对此再熟悉不过,那种炽热的,带着爱意的眼神,他三年来见过无数次,对方的吻就这样,从脚背开始,一点点地往上攀升,自己受伤的脚踝,小腿,大腿,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腿上,虽然隔着布料,但他的身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所攻陷。 “不,不要,万一被旁人……”于沉月还在推辞,但严深却笑着说放心,他的手覆上于沉月的另一条腿,动作轻柔而缓慢,“别担心,不会有人敢闯进来的。” 自己怎么就依了他了。 于沉月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无力地推着严深的脑袋,另一只手扯过旁边的被子,将被角咬在嘴里,试图控制住自己那难以抑制的声音,自己受了伤,根本就逃不掉,他还做得如此仔细,生怕他叫不出声似的,“别……快……快停……” 可严深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反而越发的卖力,他们分开这么久,于沉月哪里忍受的住,更何况这是在严烁的庄子,屋外除了善荣他们三个,全都是对方的人,哪里能像在王府那般轻松放肆。 于沉月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羞得发烫,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被激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眼前的场景也变得模糊起来,“阿深,我……我不行……” 话音未落,于沉月的腰不自主地微微提起,但是很快,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软在了床上,此时的于沉月脑袋发懵,仿佛除了喘气,什么都不会了。 “这么快?”严深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将床上的人抱紧在怀中,将对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我的好月儿,今天你好像特别……” “你居然还有心思调侃我?”于沉月打断了他的话,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靠在对方的胸口,于沉月无力地瞪了严深一眼,接着红着脸,伸出手帮对方擦了擦嘴角,“都是你,明知道现在……你还……” “我的错。”严深的这种话,他也是听惯了的,于沉月轻哼一声,将右手背到了身后,小声地问道,“你现在怎么办?” “没事,不用管我,你舒服就好。”严深赔笑着,从口袋里重新拿出药瓶,“给你上药要紧。”看着对方重新蹲下帮自己上药的模样,于沉月的心蓦地软了下来,“我用手帮你吧。”他移开眼,心虚地看向一旁已经放到半温的碗,“看来……药只怕是要重新热一次了。” 香槐是最后一个知道严深坠崖的,在他知道的那一刻,他的脑袋也是懵的,刚想说什么,却不慎失手打翻了手边的香炉,等他望着撒了满地的香灰出神的时候,是义父的声音叫醒了他。 “果然,最后告诉你是对的。”班主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到大的义子,看着他如此失态,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他是我们计划中必须除掉的一个人,你早就该清楚,香槐,我的愿望就快实现了,你会继续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果然好苦。”于沉月将重新热好的药一饮而尽,严深立刻将从厨房找到的果干塞进他的嘴里,酸甜的果味化解了那抹苦涩,床上的人皱起的眉毛这才重新舒展,“还剩一碗,安神的药而已,不喝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严深将于沉月的右手放在掌中,想起刚才对方辛苦的模样,现在自然要好好的帮月儿舒缓一下手上的疲乏才是,于沉月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用闲着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包裹,示意对方将它拿给自己,“说起来,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严泓从驿站取回来的信,交到了严深的手中,“我之所以会来,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你的信被人掉包了。” 严深不可置信地拆开信封,看着里面和自己相似的字迹,说着那些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残忍的话,心下一沉,他在这封信中表明了对于沉月的支持,现在信被换了,可见,有人不希望他们沿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怎会如此……难道香槐和锦霞阁真的……” “是。”于沉月反手握住了严深,他知道对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们已经被卷入其中,即便真相再残酷,也不得不接受,“我这些日子明察暗访,算是知道了一部分,阿深你还记得吗?我让文昌来仟州办的事,我们得知的结果。” “记得,沈家的小儿子确实死了,不过仵作查验过尸身,绝不是二十岁的男子,他的身形骨骼,最多不超过十五岁。”严深愤恨地将信扔在一边,上面的言辞太过激烈,看得他不适,只见他贴上于沉月的身子,将自己当成另一个靠垫。 “既然他不到十五岁便离开了人世,那在沈家行冠礼的人是谁?”于沉月转头看向对方,他知道严深已经和他一样有了答案,“这么多年了,当年我爹爹刚入仕途不久,那孩子,不,现在他早就不是孩子了,算算年纪,他如今活着,也该有四十岁了。” “锦霞阁的班主……”严深喃喃自语起来,他并没有真的和对方见过面,但香槐来到这个世界被对方收养,他问过好几次,香槐都不愿意多说,他本以为按照对方的性子,是不希望自己担心,可现在细想,原来是不想因为说得太多而露出破绽。 “我花钱雇戏班的常客问过锦霞阁中的人,他们大多也是仟州人士,幸得班主的照顾,教他们唱戏的本事,现在才可以有口饭吃,所以他们的班主就是沈家那个明面上的小儿子,这一定是错不了的,当年,他肯定就是跟着棺椁离开了京城,但沈家养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他要离开?” “因为沈茜。”严深突然想到,如果他不走,那么几年之后沈茜谋害先皇后,将会引得他们全家下狱,被父皇处死,“他连几年之后的事都算好了,沈茜的事一定有他的份,说不定……他就是主谋,沈茜只是枚棋子……” 疯子!你们姓严的都是疯子!为什么当年是我被选进宫!为什么! 想起沈茜之前歇斯底里的话,想起她是养女的事实,严深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寒意,难道沈茜是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棋子,其目的,就是为了把送她进宫的沈家人全部杀光? 第100章 先帝 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严深特地去了一趟韩秋殊的房间,让他没想到的是莫其康居然先他们一步回京了,说是要帮严烁的忙。 “为什么还不能将全部的真相告诉我们?”严深真的很费解, 他并非豺狼虎豹,甚至和于沉月已经牵涉其中,为何还要这样遮遮掩掩, 韩秋殊摆手让屋里的长飓和拂柳出去, 这会儿才收起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二哥你有所不知, 皇上的兄弟之中, 除了现如今长居京城的两位王爷,还有一位……是先帝的六皇子。”韩秋殊说到这儿,他抚上自己的小腹, 眼底是化不开的凝重。 “先帝登基后迟迟没有皇子, 只生下了五位公主,于是先帝曾祈求祷告上天,愿上天能为了北麟的未来,让后宫妃嫔可以诞下一位皇子, 终于,或许是感动了苍天, 在一年后, 皇后生下了一位男婴。” “是父皇?不对, 我记得太后好像不是……”他到这里之后, 该了解的事情除了原身本就知道的, 自己也在这三年里面学习了不少, 如果没记错的话, 记得太后并非原配, 是先皇在皇后死后新立的。 “二哥你说得对, 当时的皇后生下的不是当今圣上,但她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作为哥儿,韩秋殊和女子一样感同身受,他经历过生产的痛苦,自然比男子和君王,更对皇后的遭遇感觉悲痛。 “先帝并没有多么在乎皇后的生死,反而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儿子。” 韩秋殊忍不住露出一抹嘲弄之色,但他看向严深时,还是努力地收起了脸上的神情,“在之后的日子里倾尽所有的教育他,大家都认为,他是后宫里唯一的皇子,又是皇后所生,今后肯定是未来的太子,直到……十几年后,当时的贤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生下了皇上……” “先帝此时早就忘了皇后,他更宠爱贤妃,特别是她生下儿子之后,很快,她就变成了贵妃,再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的皇后。” “又过了几年,后宫中再次陆续诞下了两位皇子,似乎本来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突然间有了争议,六皇子不再是先帝最爱的皇子,也不是后宫中唯一的皇子,就这样,直到六皇子行冠礼后,先帝都没有正式宣布要立他为太子。” “直到那一年,先帝病重,六皇子借着送药的机会,进入了先帝的寝宫,在药里下毒,想要毒害自己的父亲。” “真的?”严深想起了原身,当初还是个孩子,提着剑去找贵妃,换来的,是多年父皇的冷落和送去偏远之地的历练,更何况下毒谋害皇上这么大的事,“下毒谋划自己的父皇,但此事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宫外的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们都……” “其实当年的真相,谁都不清楚,但那日先帝因六皇子德行有亏,将他和皇子妃以及其他几位妾室打入天牢是真,将其宫里的人全部赶走是真,选了当今圣上为太子是真,这些事也是我们从锦霞阁班主那里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严深对这个明面上的班主越发的好奇,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位被打入天牢的六皇子已经成年,也有了皇子妃,甚至还有妾室,若说他与其中的一个有了孩子,想来也是可能的,“难道他是……” 林间的小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飞驰而过,打破了午后原有的宁静,长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绑着,扔在马车的角落里,而韩秋殊坐在一旁,像是没有发觉他醒来似的,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 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他们这是要去哪儿?长飓嘴里塞着布,一句话也说不出,可为了引起马车内其他人的注意,他还是努力地挤出几声呜咽,四肢无力地挣扎起来,将身体撞在身后的车壁上,希望有人可以为他松绑。 “别挣扎了,一会儿还要给你灌药。”拂柳放下帘子,韩秋殊捂着嘴发出两声窃笑,长飓顿时没了动静,只能瞪大了双眼盯着他们,另一边的薛苓拉了两下韩秋殊的袖子,对方这才接续说道,“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不肯让我离开?” 看着韩秋殊得意的模样,长飓明白昨晚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无奈地闭上了眼,明白这次严烁交给他的事,他是完不成了,想想他十几岁出来闯荡江湖,二十六岁的时候被严烁收在身边留用,谁知才过了几年,自己就轻易地被一个哥儿,不对,两个哥儿给骗了。 昨天深夜,他本来一个人在屋顶休息,没想到文昌拿着酒瓶,说要和他共饮,“小骗子。”自从来了庄子,他早就想和对方好好聊聊,奈何对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突然机会摆在面前,哪有不争取的道理,他跳下屋子,坐在了文昌的对面,“正巧我有事要问你。” 文昌还是沉默着,可长飓却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聊起来就没个完,“我真不懂,虽然我们两人不是同一个主子,但怎么说五殿下和淮王是亲兄弟,我们皇子妃和你们王妃的关系也不错,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老是怪怪的?” 长飓斜眼看向文昌,便将手里的酒壶高高举起,猛灌了一大口,结果酒太烈,呛得他咳嗽起来,连忙拿袖子胡乱抹了抹下巴,“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看你换衣服的,我好心好意给你拿药膏,我怎么知道你是……” “你还敢提?”文昌抽出剑来,一副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砍下的样子,长飓用手指移开闪着寒芒的剑锋,赔笑道,“不说不说,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保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说罢,他再次举起酒壶,可刚喝了两口突然觉察出不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身体也开始发软,手中的酒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没喝完的酒洒了一地,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身边的人,只见文昌站起身,从腰间抽出麻绳,“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你……小骗子你……居然……”长飓话音未落,便直接向后仰去,文昌托住他的头,将他平放在地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法相当利落,很快对方就变成了一只待煮的螃蟹,“让你多嘴,活该被算计,再有下次,我定要你好看。” 韩秋殊见文昌一人进屋,便知他得了手,随即冲着身边的薛苓使了个眼色,对方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包药粉,“省着点用,像他那样的一次半包就行。” 这药之前他交给清环,想要药倒秦奕没能成功,因为这件事,还差点害了沉月他们,这次他稍微改了下方子,终于是成了,“你真的要让他在地上睡一路?” “别担心,他以前经常说,他闯荡江湖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睡在树上的,这会儿有个地板给他躺着,他就该知足了。” 韩秋殊说完便干呕起来,拂柳迅速从桌上拿起一块杏干塞到他的嘴里,薛苓又递上杯温水,他喝上两口才缓过来,“混蛋严烁,这一胎不管生出来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生了。” “辛苦你了。”于沉月站在皎皎的面前,安抚似的摸着它的鬃毛,文寿趁机帮它套上马鞍,皎皎的前蹄在地上轻踏着,却没有朝着文寿落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拉车。等回去,我们买最好的草料奖励你。” 皎皎用脸颊蹭了蹭于沉月的掌心,继而将目光放到正小心翼翼扶着对方的严深身上,严深被它盯得发毛,他居然能从一匹马的眼里明显感觉到不满,但幸好于沉月注意到了这一切,他看了看皎皎,又转头看向严深,忍不住笑了起来,“别担心,皎皎并不是讨厌你。” “我知道,它是怪我害你担心,还让你受伤。”严深主动往前站了些,皎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主动将头靠了过去,严深和于沉月对视了一眼,学着对方的样子抚上了马儿的头,“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思绪回到现在,严深往于沉月身后加了一个靠枕,对方腰上的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月儿再磕碰到什么地方,“坐着舒服吗?文昌驾马虽比文寿稳些,但我们这次走小路,怕惦着你。” “无事,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好得差不多了,不疼的。”于沉月隔着衣裳摸了摸腰间的痛处,严深见状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他的手背,于沉月笑着缩回手,拍了一下他的心口继续说道,“阿深,我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入宫吗?” “知道你担心我,但既然严烁已经安排好了,应该不会有事。”严深伸手搂紧了他的肩,于沉月看了一眼旁边的善荣,本想挣扎,但对方却适宜地将头伸出了窗外,这下他没了说辞,“再说了,你的脚还伤着,伤筋动骨一百天,随我们进宫不要紧,但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于沉月明白,若不是真的不便,严深不会拒绝自己,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接着将整个人靠在对方的身上,轻声说道,“那我在京城郊外的宅子等你,等你接我回家。”【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紧迫 香槐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锦霞阁刚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他们也告知众人, 班主有事,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怕是不会再开戏了。 “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开了。”他拾起泡在热水盆中的帕子, 一边卸妆一边喃喃自语道, “陈怀,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连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你都可以弃之不顾,他还有夫郎和孩子,你看看你现在, 哪一点还像个从别的世界过来的人?” 面前清澈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变得越发浑浊, 香槐不知怎么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将帕子狠狠摔在了盆中,瞬间溅起一片水花,他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甚至有几滴溅在自己的脸上,他也不在意。 “香槐。”屋外传来他人的声音, 香槐这才回过神来, 他打开门, 发现是许久不见的玫乐, 对方没有一点儿凝重的样子, 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走进屋内, 仔细打量着香槐屋里的一切, “果然还是京城好, 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不像仟州,我们只能守着那个破客栈。” 香槐不说话,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茶,是和之前一样的牛乳茶,牛乳不易得,但京中只要有钱,再不易得也买得到,“许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是稳重了不少。”玫乐接过茶杯,主动坐在了对方的身边,“师父的心愿就要完成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我……”香槐明白自己的事就算是说给旁人听,怕是也不会明白,不如不说的好,便喝了口茶,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按说你和唐桉应该一起回来才对,他呢?” “去找妹妹了。”玫乐想起唐桉和自己妹妹重逢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香槐一拍脑袋,瞧他的记性,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于是连忙附和道,“怪我,他和棠槿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团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唐桉和棠槿是一对兄妹,他们小时候家中遭难便成了孤儿,是义父收养了他们,那时的棠槿还是个小婴儿,香槐第一次和唐桉见面的时候,对方正背着妹妹,准备伸手去偷街边小摊子上旁人吃剩的东西,是他及时制止,帮他们兄妹买了包子和米粥。 “谢谢哥哥。”小时候的唐桉又瘦又矮,脸上也脏兮兮的,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己这副身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穿越过来之前是个成年人,看到对方这样当然会心生不忍,便从怀里多掏出了几文钱塞到对方的手中,可刚递过去,自己的手就被义父攥住。 “我说你怎么突然跑没影了,原来在这里。”义父和颜悦色地朝着他说话,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二人,“你们的家人呢?要不要跟我走,和我学唱戏?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结果,唐桉的嗓子越来越不适合唱戏,反倒是棠槿学成了本事,还被赐了艺名,跟着他们来了京城。 锦霞阁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实的计划,就比如棠槿,对她哥哥所做的一切就全然不知,还真的以为班主有什么要紧事,今日上台前还天真地跑来问香槐,香槐没告诉她实情,只是冲她笑笑,让她不要在意此事,安心上台便可。 “你有心事?”玫乐不依不饶地接续问着,当年她被家里人卖去有钱人家做丫鬟,谁知那家的老爷子见她貌美,便整日动手动脚,还企图不轨,若不是她用烛台砸倒了那混蛋,在逃跑的途中遇到了师父,师父让她留在戏班里打杂干活,不仅给她一口饭吃,还教她武功,她可能早就死了,“是师父责备你了?还是被什么混蛋绊住了?你不愿意出手我来帮你。” “不是。”香槐叹了口气,因为他明白,很快,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你觉得我们……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第二天,韩岐丰带着沈容元和团团从仟州赶到京郊,他按照严烁信中所写来到一处宅子前,先是急促地拉了两下门环,接着停顿了一瞬,放下门环用手敲了三声,大门才缓缓地开启一条缝。 躲在沈容元身后的团团不安地抓紧自己爹爹的手,韩岐丰看了一眼二人,出声宽慰道,“别担心,里面都是自己人。” “真的不要紧吗?”于沉月坐在桌前,眉头微蹙地看着被文昌直接扔在一边的长飓,对方依旧被捆绑地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因为他确实被韩秋殊用药迷晕了一路,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需不需要给他喝点水?” “王妃放心,已经给他喂过水了,王爷和五皇子妃刚刚进京,等会儿药效过了就给他松绑。”文昌斜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长飓,对方狼狈的模样没有激起他的丝毫怜悯,于沉月撑着头,目光从对面二人的身上来回转移,接着浅笑一声,不再多问。 韩岐丰快步走进宅中,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坐在屋内,见他们来了,其中的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来退到一旁,只留下一人端坐正中。 “臣韩岐丰参见王妃。”对于淮王妃,韩岐丰知道的不多,他只知对方的父亲是太傅,被冤流放,害的于府家道中落,他一个人留在京中,受尽了委屈,倘若不是淮王,对方现在的处境可想而知,但一个哥儿,能让淮王如此厚爱,并且能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必多礼。”于沉月从严深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他和沈容元的事,看着对方身后有些手足无措的二人,吩咐善荣给他们倒茶,“你们的事我已知晓,韩公子放心,你的夫郎和孩子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臣多谢王妃。”韩岐丰转过身来,和沈容元又交待了几句,紧接着蹲下身,拉住了团团的小手,“团团乖,和爹爹在这里等我。” “团团会乖。”小家伙听完他的话猛地点了点头,一下子扑进了韩岐丰的怀里,“团团和爹爹等……等阿父回来……” “你肯叫我阿父?”说不高兴是假,韩岐丰笑着抱起女儿,和同样藏不住笑的沈容元对视了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湿漉漉的,一低头才发现,团团红着眼,靠在他的胸口在哭,“阿父……这次……不可以丢下团团和爹爹……” 女儿的声音又嫩又软,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头,韩岐丰亲了亲团团的额头,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不会,绝对不会。”他再也不会丢下她和沈容元,他会陪着他们一辈子。 韩岐丰走后,沈容元拉着团团站在于沉月的身边,他不知该不该坐,生怕坏了规矩,惹得王妃不高兴,“不用拘束,快坐。” 于沉月对沈容元笑了笑,又桌上的糕点递给团团,孩子看着他,大胆地接过糕点,对方这才放松下来,牵着孩子坐到了椅子上,“让王妃见笑了。” “父女情深,让人感动,何来笑话之说?”于沉月看着团团的模样,忍不住想起霁儿,也不知他在王府如何,虽然在他离开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自己终归不在身边,现在难免牵挂,“倒是沈公子,之前你一个人抚养孩子,一定很不容易。” “没,团团她……她听话。”沈容元紧张地摇了摇头,拿出帕子帮女儿擦了擦嘴和手,于沉月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和身后的善荣吩咐道,“这茶太浓,不适合孩子,你让他们拿一壶温水给团团。” “谢谢哥哥。”团团晃动着小脚和于沉月道谢,目光在屋子里好奇地打量着,最后落到了角落里的长飓身上,“哥哥,他是坏人吗?为什么要绑着?” 于沉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长飓现在狼狈的样子太像坏人了,他让文昌把人带到里屋去,不要让他吓着孩子,然后和团团解释道,“叔叔不是坏人,有些事……你长大就知道了。” 怎么大家都喜欢说这句话?上次她看到爹爹和阿父在屋外亲亲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说的,团团又拿起一块糕点,不高兴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皇宫内,北麟帝站在自己的书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皇上,您站了许久,天色渐暗,怕是……要下雨了。”赵喆焦急地走到北麟帝的身边,抬头看了眼布满黑云的天空,眉头紧缩,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再多言半句。 “无妨。”北麟帝转身便要回屋,可突然停了脚步,转头顺着刚才赵喆的方向看了眼天,“你刚才说……下雨?朕倒觉得,这雨落不下来。” 他回到屋内,喝了一口赵喆端上来的茶,接着提笔问道,“严烁回来了吗?派个人去他们宫里,要是回了,就让他现在来见我。” 严深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整个京城的上空黑压压一片,让人看着烦躁,怕不是要下大雨,他长叹一声,心想这个世界果然是本书,遇到大事前一定要好生铺垫一番。 “二哥,怎么停了?”韩秋殊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四处张望着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严深快步跟了上来,他现在穿着侍卫的衣裳,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低着头,跟在对方的身后,“进宫吧。” 第102章 对峙 严烁一步步走向北麟帝, 在和自己的父亲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跪下了身子,“儿臣参见父皇。”他今日前来,神情格外肃穆, 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但北麟帝却背着手,缓缓地走到严烁的身边, 扫视着他身边的人。 “你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换了?”北麟帝微微抬手, 让他们站起身来, 接着悠闲地转过身去, 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新来的?” 话音未落,一抹寒光从他的眼角闪过, 再转过头来之时, 严烁手中的匕首已经直逼他的脖颈,“严烁,你在做什么?” 北麟帝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听出任何的慌乱, 赵喆按照严烁的指示跪在一旁不许出声,只能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严烁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缩紧, 闪身走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后, 以一种挟持的姿势控制住了对方, “对不起, 父皇, 原谅儿臣的无理。” “你们是谁?”北麟帝的目光如鹰一般, 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穿着太监服的二人, “应该不是宫里的人。” “严晟安, 你当然不认识我。”站在左边的人先行扯下帽子, 长发肆意散开露出本来的面容,他走上前,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北麟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你有一个六哥吧。” “六哥……”北麟帝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而生气,反而仔细打量起对方的模样,少顷,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像,确实有几分相像。” “像就对了!”面前的人失态大呼,另一位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在对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义父,对方才缓过神来,抚着自己的心口继续说道,“当年要不是你,现在坐在皇帝的宝座的应该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些,对方表现地更加愤恨,他甩开自己胳膊上的手,伸出食指朝着面前的北麟帝指责道,“严晟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睡得着的?你难道就没觉得害怕吗?当年的事,就是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你这么恨我。”北麟帝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依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伸手在上面弹了一下,发出的清脆响声吓得对面站得稍后些的那一位浑身一颤,“所以,你是想让我死?” “死?不,太便宜你了。”对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又可怖,回荡在书房内久久不能散去,“严晟安,你最爱的莫锦禾死了,你和莫锦禾的儿子也死了,现在又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拔刀相向,不知你感觉如何?” “你还敢提锦禾。”北麟帝皱起眉,神情一瞬间凝重起来,“当年的事,是你教沈茜做得。” “是,是我教她的。”对方很满意北麟帝现在的样子,他不停地点着头,炫耀似的讲起来这些年的经历,“当年,父亲母亲被你陷害,才使得刚出生不久的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被送出了宫。我被父亲的人一路千里迢迢送去仟州,送去了当时还在仟州的沈家,他们的小儿子也刚出生不久,可惜是个体弱的,弱到动两下就气喘,床都下不来,不知能活到几岁,我便代替他,成为了沈家的孩子。 “后来,我名义上的父亲升迁到了京城,我才有幸可以回到这里……至于为什么选沈茜,那还不是因为她蠢,被我花言巧语哄骗两句,就真的以为我喜欢她,沈家待她不差,但她注定要入宫的,果不其然,她因为我的挑唆,不愿入宫,还和在家里闹了一阵。” 他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沈茜,毕竟她只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当年若不是她要入宫,想必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沈家虽然曾经是父亲的人,但你是皇帝,你的圣旨他们不敢不从,我跟沈茜吩咐好了一切,让她务必与莫锦禾交好,她答应的果断,我便知道时机到了,正巧,沈家的小儿子福薄,前两年走了,给了我离开的机会。” “果然,沈茜做得很好。”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不在京中,沈茜会不会顾念沈家多年的养育之恩,从而打退堂鼓,结果他刚赶回京,就听到了得手的好消息,幸好,对方没让他失望,“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和沈家的其他人一样被你赐死,居然被留在了宫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北麟帝这样问,对方倒是有求必应,他已经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既然他想知道,那自己就大方地说给他听,“是秦奕,他告诉我的,我带着戏班各处搭台,曾经去做边疆,便与他相识。不过他有私心,非要我帮他做事,他才肯帮我,但他得寸进尺,言而无信,我就只能收拾了他。” “于太傅的事,也是你策划的。”北麟帝说着竟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目光也愈发复杂起来,“没想到秦家的小子居然敢把手伸到朕的后宫,说起来你倒是帮了朕,不仅除了祸害,还让朕的儿子得了个好王妃。” “好王妃?那又怎么样,你二儿子都死了,摔下悬崖,尸骨无存!”对面看着他的笑,忍不住再次高呼起来,还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强调他的胜利,“而且沈茜也死了,是你身后的好儿子干的,我让他送了扇子进宫,那扇骨上涂了毒药,每日放在身边,不出半月便会身死,这会儿,她应该已经烂在冷宫了吧。” “是吗?那你真是厉害,不愧是六哥的孩子。”北麟帝的笑容更深,好像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似的,“对了,说了半天,朕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六哥可有给你取名?” “严佑卓。”对面的人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在说出口的那一瞬,本来狰狞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沈家人告诉我,是我母亲取得,父亲没来得及见我一面就被关进了天牢。” “好名字,六嫂一定对你寄予厚望。”北麟帝朝他拍了拍手,接着向书桌后的屏风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沈茜,你终于知道他的真名了,高兴吗?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姓严的都是疯子。” “什么……”严佑卓半张着嘴,看着韩岐丰拎着瘦弱的沈茜从屏风后面走来,沈茜的腿已经不便于行走,只能由身边的人搀扶着,她嘴里塞着布,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还活着,不可能,你应该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严烁收回匕首,四面八方藏着的侍卫全部冲了出来,将严佑卓和他身边的人团团包围,“其实,父皇早就知道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露出马脚,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和你共谋,还会容许你继续在仟州豢养私兵?” 沈茜颓败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别处,不愿意再看自己曾经的心上人一眼,“严佑卓,你骗我,把我骗得好苦,你害得我一无所有,连孩子都离我而去,没想到,你居然还想杀了我。” “严烁……严晟安……你……你们卑鄙!”严佑卓顷刻间乱了方寸,北麟帝举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将它倒在地上,冷冷地说道,“你的那些兵,现在估计已经被朕的人杀光了,莫家沉寂多时,但家族中人绝非等闲,锦禾心善,给了你可趁之机,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可惜,太可惜了,你的人跟错了主子,我以茶代酒,敬他们螳臂当车的勇气。” 都结束了。 严佑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自己居然一直在被他们戏耍,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沈茜,几乎没有犹豫,从怀中拔出刀,一把拽过身边同样不知所措的人,“香槐,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义父,你在做什么?”香槐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尖靠着自己的脖子,严佑卓现在的姿势和刚才严烁挟持北麟帝时一模一样,眼底却是更加的冰冷和无情,“严晟安,没想到吧,当年沈茜怀着的那个孩子,被我捡走了,就是他,他可是你亲儿子,你才失去一个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吧。” “谁说本王死了。”严深和韩秋殊在门外听了许久,终于是露了面,严烁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皇子妃,见对方大胆地和自己做了个鬼脸,就知道长飓没能拦住他,无奈地站在北麟帝身后摇了摇头。 “本王当然还活着,怎么会轻易随了你的愿。”严深走到北麟帝的身边喊了声父皇,对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严佑卓明显更加慌乱起来,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香槐突感一阵刺痛,脖子上竟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严晟安!你不管你的孩子了吗!就算他还活着,香槐仍然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严佑卓发疯般嘶吼着,北麟帝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他先是看了眼沈茜,然后轻描淡写地让赵喆续上了一杯茶,“你应该知道,在朕把他扔出皇宫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朕的孩子了。” 严佑卓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严深也没想到北麟帝会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难怪原身最后的下场会如此凄惨,对方确实有着帝王才会有的狠心,看着对方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连忙出声安抚道,“你别冲动,香槐叫了你这么久的义父,你难道就忍心伤害他吗?” “忍心?什么忍不忍心的?沈家我能弃,锦霞阁我也能弃,我什么都可以……”严佑卓还未说完,腰侧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尖叫着松开手,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跌坐在地,“你……沈茜……” 沈茜双眼泛红,怒目圆睁,那只本该插在头上的木簪子,不知为何今日换成了银簪,尖锐的簪子就这样被她双手攥着,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狠狠地插入了严佑卓的心口,“谁也不可以再伤害我的孩子……不可以!” 鲜红的血从心口流出,染红了严佑卓的衣裳,也染红了沈茜的双手,她努力站起身,朝着香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用尽全力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没关系……你父亲不要你没关系……娘要你……娘好想你……对不起,是娘不好……害得你这么苦……对不起……” 侍卫们一起靠近严佑卓逐渐冰冷的身体,对方没有合眼,还半张着嘴,似乎有很多的不愿,但再也说不出口了,北麟帝走上前,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说道,“扔到乱葬岗,喂狗。” 第103章 结局 韩岐丰回到宅子的时候, 团团在于沉月的怀里睡得正香,沈容元见他回来,急忙走上前来查看, 生怕对方哪里受了伤,韩岐丰拉过他的手,小声地告诉他无事, 对方这才回头看了眼他们的女儿, 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团团非要黏着……好在王妃不介意……”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 韩岐丰立刻从于沉月怀中抱起女儿,团团没有被弄醒,反倒是在睡梦中直接抱紧了他, 仿佛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似的, “是臣不好,麻烦王妃亲自照顾小女。” “没有,团团很听话。”在见到韩岐丰的那一刻,于沉月就知道宫里的事情肯定已经了结, 自己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他看向沈容元, 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反倒是笑着说道, “是沈公子教得好, 韩公子要好好珍惜才对。” “王妃说得是。”韩岐丰听到于沉月的话, 忍不住和他一起朝沈容元看去, 沈容元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 低下头来有些不知所措, 韩岐丰见状便收回了目光, 想起临走前严深交待的话,正色道,“事情圆满解决,王爷被皇上留下说话,让臣带话给您,让您不要担心,他会晚些到。” 于沉月明白,出这么大的事还惊扰了皇上,他们父子之间一定有话要说。他先是目送韩岐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文昌,疑惑地问道,“长飓还没醒?薛苓和我们分开之前不是说最后一次的药量不重吗?你再去看看,要是醒了就放他走。” 回韩府的马车上,沈容元显得有些坐立难安,韩岐丰知道当年的事他还在介怀,出声安慰道,“别紧张,我现在住在皇上赏得府邸里,是我自己的韩府,以后也是你、我和团团的家,我父亲绝不敢再欺负你。” 韩岐丰的话确实让沈容元松了口气,他靠在对方的肩上,想起今日和于沉月的相处,伸手摸了摸团团的脸,“你说得对,王妃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女儿很喜欢他,而且他还说……” 沈容元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复述,“还说,等我们成亲……别忘了叫他和王爷喝喜酒……” “这个自然。”说起婚礼,韩岐丰一把搂过对方的腰,趁其不备在脸上猛亲了一口,“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尽快?” “会不会太快……等一下岐丰你别……女儿要是醒了怎么办……别亲了……”沈容元想用手去遮,可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且团团还在睡,自己本就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意,任由韩岐丰欺负到满意为止。 严烁送韩秋殊回寝宫,赵喆也奉命将沈茜和香槐带了下去,书房内一时间就剩下了严深和北麟帝二人。 “回来就好。”北麟帝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背过身去,挺拔的身姿没有一点佝偻,他又赢了,帝王不会败,也不能败,他深谙此理,“将严霁封为世子之事,朕允了。” “儿臣多谢……”严深刚要谢恩,北麟帝却朝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朕一直……一直希望你可以继承大统。” “父皇。”严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他也并无此心,所以连忙俯下身说道,“儿臣无能,还望父皇三思。” “你无能这件事还需要说?”北麟帝哼了一声,将书桌旁的奏折拿起,上下扫视着又摔在桌上,“自从三年前你回京娶了王妃,你说你除了试探朕的底线,你还干过什么?侧妃和小妾你都不要,让你做事你也推脱,府内的东西别院你也敢私自整修,朕的皇孙是个哥儿,还不到一岁你就要让他当世子,你说说你,哪一点像朕的儿子?” “儿臣知罪。”严深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他也不知为何北麟帝突然数落起他的不是,但对方的语气并不像是真的生气,这让他有些迷茫。 “你知罪,但朕知道你不会改。”北麟帝让他起身,抬手搭在了严深的肩上,“因为你的心,像极了锦禾。” “当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住她,你母亲走之前,我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一定会教好你,一定会让你成为她心中所想的好儿子。” 讲到这里,北麟帝眼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柔情,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在掩盖自己心绪一般再次转过身去,“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错……百年之后……我想,我可以不留遗憾地去见我的妻子……” “父皇……儿臣我……” “滚吧。”北麟帝打断了严深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的夫郎还在等你。” “二哥!”严深在宫门口和严烁打了个照面,对方貌似等了很久,看到他的身影后显出几分激动,“二哥,这次的事请原谅我没有提前告知,秋殊和我说了,说二嫂为了找你跑去了仟州,还受了伤,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你为了这件事筹谋这么久,也是怕出岔子,我和你二嫂都明白。”严深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比起一直将心放在家里的自己,严烁付出了很多,难怪他是原书的主角,是旁人所不能比的,“不过,若再有下次,稍微提前透露些吧,省的你二嫂着急。” 王府的马车终于驶到了宅子的门口,于沉月被善荣搀扶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跨过门槛,严深就冲上前将人横抱起身,“月儿,我回来了。” “我知道。”于沉月将头深深地埋在对方的胸口,笑声隔着衣裳传进严深的耳中,让他觉得心中泛痒,却也浑身舒畅,“夫君,我们回家。” “好,回家。” 严佑卓豢养私兵是死罪,但他当场身死,共谋的仟州知府也被严烁送回了京,不久就下了大狱,玫乐和唐桉虽然知情,但韩岐丰记得这些年他们照顾沈容元和团团的恩,便出言和严深一起求情,最后留下了他们二人的命,被罚流放五年,永远不得回京。 至于香槐,严深猜到他会要求见自己一面,对方的面容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但却多了一分释然,“至少这一世,我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惜……还是没有个名字。” 香槐看着严深端出的好酒好菜,毫不吝啬地吃了起来,“严哥哥,明天我就走了,你别为我求情,也别做什么……把毒酒换成迷药的那种事,让我就这样走吧,下辈子……我想我会活得更肆意些。” “我明白了……沈茜那边,许是打击太大,她变得更加神志不清,父皇说不会将你的死讯告知,会好吃好喝地待她,直到她死。”严深站起身,就在香槐以为他要离开,朝他挥手告别的时候,严深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小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年后。 “爹爹。” “爹……爹……” “阿父。” “阿……父……” 淮王府内,于沉月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哄着严霁,快两岁的小家伙长大了许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他的长发,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会趁他不注意放进嘴里嚼两下,“霁儿,不可以。” “爹……爹……喜欢……”严霁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绺长发就这样被爹爹夺走,不高兴地朝于沉月挥了挥手,金珠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布偶小马,轻声哄道,“世子殿下,我们玩小马好不好?” 严霁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金珠手中的布偶吸引,立刻扑过去抓住了马腿,“好……马……喜欢……”于沉月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霁儿和他一模一样,看来以后要早些找个师傅教他骑马才好。 “王妃,王爷回来了。”顺心从大门口快步跑来,于沉月朝她点点头,熟练地抱起孩子,交到一旁的乳母手中,严深这次被北麟帝派出去办事,顺路去了趟仟州,所以回来的比旁人晚些。 据他信中所说,锦霞阁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棠槿回了仟州,用这些年攒的银子将那间破客栈重新整修,做起了客栈的买卖,等着玫乐和唐桉归来。 现如今已经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不仅打算盘的手法极快,客人多了还能开口唱两句,丝毫不怯场,比以前她那些个师兄都机灵。 “月儿。”严深和以往一样,一进门先搂住自己的夫郎,不顾众人在场,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走到乳母身边接过孩子,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的小脸上猛蹭了两下,惹得严霁出声喊道,“阿……父……坏坏……” “小坏蛋,爹爹碰你,你就高兴,阿父蹭一蹭你,你反而说我坏?”严深幼稚地和孩子较真,狠狠在对方脸上亲了几口,严霁不满意地拿小手擦着脸,一脸委屈地看向于沉月,“爹爹……抱……” 于沉月笑着想再次接过孩子,谁知严深直接将严霁塞回了乳母的怀里,抱起于沉月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霁儿该睡午觉了,我们进去吧。” “阿父……坏……坏……”严霁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哈欠,好像已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趴在乳母的肩上,就这样被对方轻柔地哄着,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进了屋,他们也就不必拘束,严深将人直接抱到床上,还没等对方反应就吻了上去,于沉月的身子他再熟悉不过,如何让对方舒服他得心应手,他的手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对方的衣摆处伸了进去,温热的掌心抚上于沉月滚烫的肌肤,让他们都心头一颤。 “阿深……别……先,先沐浴吧……”于沉月努力撑起身子,气喘吁吁地说道,“热水已经备好,你一路风尘仆仆的,肯定累了,我们一起……一起沐浴……” “好,一起。”严深坐起身,但仍旧不愿松手,在下人隔着屏风倒水的时候,他还偷偷摩挲着于沉月的手腕,在对方手腕处的胎记上画着圈,惹得于沉月身子发软,却又不能出声制止。 温热的水确实可以消除一身的疲劳,但严深的心思全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这次出行快两月未见,他着实是想得发疯,于沉月手里拿着香澡豆,还没能往自己胳膊上抹几下,身后的人就已经禁锢住了他的腰,“月儿,我好想你。” 严深说话间轻轻咬上了他的耳垂,于沉月就这样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来,他满脸通红,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带着水汽的手一点点地攀上对方的脖颈,他们就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月儿……也想夫君……” 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心跳加速?于沉月容不得细想,对方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浴桶里溅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水花,他的手随着水花的迸溅,软的再也抓不住澡豆,那东西就这样从他面前闪过,扑通一声掉进水中,不知去了哪里,想来,应该是被这热水给融化地一干二净了吧。 “累吗?”于沉月瘫倒在严深的怀里,对方和往常一样用长帕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身子,“我今日发狠了些,怕是弄疼了你。” “不累,也不疼。”于沉月知道,不管严深再怎么失控,只要自己喊一声疼,他都会立刻停下,所以他从不担心,若是真的疼了,他当然会说出口,不会忍着,“阿深……”于沉月抬起头,再一次主动覆上对方的唇,“我爱你。” “我也是。”严深撬开他的牙关,用舌尖缠了上去,慢慢地回敬着这个吻,“我也爱你,月儿,很爱很爱你。” 他们的身体再一次开始发烫,于沉月的手主动顺着严深起伏的后背上下滑动,不知不觉间,他竟变得越发难以克制,“再一次……也……也没关系……因为是夫君……” 严深看着于沉月羞涩的模样,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接着直起身,拉下了两侧的床帘,“我的好夫郎,我的月儿,我一生的宝贝……谢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 屋外阳光正好,屋内一片春色,一切都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美好。 END 第104章 番外1 春 今年的晚春, 于沉月生了场病。 起因是严深想带他和严霁去踏春,没想到突然事忙,计划一拖再拖, 于沉月见孩子等得心焦,春日难得,不愿让他失望, 便自己带人去了京郊赏花, 谁知突然变天, 他们又没带伞, 便淋了些雨,孩子被他护在身下自然没事,反倒是他, 竟发起热来。 不严重, 低烧,睡前发起来的,喝了碗药睡了一觉便退烧了,可严深紧张的不行, 听到是因为淋雨受寒,这不, 连冬日取暖用的炭都拿出来用了。 “金珠, 把炭盆拿出去吧, 热得慌。”于沉月用手指捻起书页的一角, 有些不满地朝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望去, “都快入夏了, 谁家还用这个?” “公子, 是王爷怕你再着凉, 才特地又拿出来的。”金珠嘴上推脱, 但自己也热的难受,见于沉月吩咐,立刻就命人把东西搬了出去,“其实公子生病,都是金珠的不是,上次出游的时候不小心把伞刮破了,当时扔得痛快,却忘了换新的。” 金珠低下头,虽然王爷和公子都没有责备她,但她心里过意不去,于沉月察觉到她的沮丧,出声安慰道,“怎么好端端的认起错来?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忘了伞的事,况且从花田回到马车就一小段路。” 说着,于沉月拉起对方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是我前两日觉得不太舒服,不愿意再扫霁儿的兴,所以没告诉你们,淋完雨我才会发热的,怪不得你。” 严深忙完事刚回王府,才走到屋门口就看见炭盆被端了出去,猜到是于沉月的意思,但还是出言问道,“怎么把炭盆端出去了?” 金珠听到他的话,刚准备跑过去解释,于沉月就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紧接着将书本放到床头,直起身子准备下床,果不其然,刚掀开被子,脚还没落地就被人抱了起来,“生病还乱动。” 严深每次归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一抱自己的夫郎,于沉月早就习以为常,他攀上对方的脖颈,严深亲了亲他的脸颊和额头,然后将他重新塞回了被窝里。 屋内确实有些闷热,严深脱下自己的外衣后,迫不及待地坐到床边从身后抱紧了对方,声音粘腻地像烈日下融化的糖块,“好想你。” “不是才去了半日吗?”于沉月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严霁今年五岁,算起来,自己和严深在一起已经八年了,但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越发浓烈起来。 吕琳琅曾和他直言,要是严深能飞,恐怕天上的星星都能为他摘下来做灯笼。 “霁儿去宫里读书,也不过比你早回来一个时辰,再说了,你前几天为了我告假,今天刚回去办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早退了?” 严深见对方一眼猜中,心虚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是王爷,迟到或是早退,自然旁人是不敢有怨言的,但他曾经也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知道该将自己的工作做完,不然手底下的人肯定会诸多怨言,所以他今日虽然早走一步,但的确是完成了所有的事才回来的。 “我知道你心疼我的身子,但我已然大好,不必过分忧心。”于沉月靠在严深的心口,抬起头来望着对方,一双含笑的眸子清明又温柔,“况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今早薛苓来诊脉的时候都说,我的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这次生病才会恢复得这样快。而且你也知道……” 于沉月说着伸出右手,在严深的面前晃了晃,“我的手腕,这些年都没有再疼过。” 虽然是他一直在说,自己离不开严深,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严深对自己有多紧张,这些年,王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他,平日里,莫说什么头疼脑热,就是他在对方的面前咳嗽两声,严深都要仔细询问半天,所以他才瞒着,没有将自己不适的事情告诉对方。 看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严深伸手轻握,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上对方的手腕,“本该如此。”他的月儿,就应该是这样,就应该享受最好的,就应该无忧无虑,健康地陪在他身边。 严深另一只搂着于沉月的手微微缩紧,对方此时穿着里衣,发梢、脖颈和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粉嫩的唇瓣勾起淡淡的笑,无不让他觉得心猿意马,“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沐浴?” “你还敢提?才不要和你一起。”说起这件事就让他生气,于沉月收回脸上的笑,有些不忿地瞪了他一眼,刚要抽回手就被严深拽住。 对方朝他干笑了两声,讨好似的将脸凑了过去,“好月儿,上次都是我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孩子不是没看到嘛,而且我当时就给你道歉了。” “我……那日倘若真被霁儿看到,我……我绝不原谅你。”想起上次的事,于沉月脸上闪过异样的红晕,说到底是自己太纵着他,才会在沐浴的时候弄倒了屏风。 偌大的屏风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在院子里玩耍的严霁听到动静,什么也不懂的小家伙担心他们出事,大喊着就要进来,而此时的于沉月正以一种不可言说的姿态趴在严深的肩头,幸好金珠和善荣反应快将孩子带走,不然他真的无颜再见霁儿。 “既然月儿这么说,那就是原谅了?”严深想起那日的事也觉得心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不小心,本想着逗一逗月儿,谁知刚把人压在上面就倒了,吓得他赶紧把人圈进怀里,好在人没事,“你这次生病,怕是那日着了凉,之后淋雨加重才会发热,是为夫的错,为夫没有照顾好你。” 于沉月叹了口气,他就是对眼前的人没辙,对方摆出这样一副愧疚的可怜模样,他怎么还能说得出一句重话呢?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我没怪你,若要说照顾,恐怕这府里无人能比得了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的好夫君。” 见严深的脸色缓和,于沉月转头看向刚才放着炭盆的位置,无奈地说道“只是,这种时候就不必再用炭了,嘴唇都快干得起皮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下唇上划了两下,严深趁机又将脸靠了过去,他们的脸靠的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于沉月红着脸想躲,但对方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后脑,“别躲,让我看看,哪里起皮了?为夫帮你治一治。” 对方的眼神炽热地仿佛要烧掉他,于沉月没了法子,看着对方越来越靠近的脸问道,“你……你不怕我把风寒传染给你……” “都八年了,你夫君吻你一下,你还说这个?”严深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抱着于沉月的手臂都跟着颤抖起来,“月儿,你未免太可爱了些。” 自己的月儿在这方面永远是那么腼腆羞涩,但自己就喜欢他这样,喜欢他被自己弄得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还依着他的动作继续做下去的样子,这是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窥见的,于沉月的另一面。 对方的动作依然是那么轻柔,于沉月闭上眼,逐渐沦陷在这个吻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沐浴过不久的身子因为彼此的动作出了些薄汗。 严深扶着他的腰,手指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下,于沉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年以来,若不是严深一直在吃避子的药,他们绝不可能只有霁儿一个孩子。 说起那药,于沉月怕严深总吃那个对身子不好,便托薛苓帮忙,改了些成分,效果还是一样的好,对自身也不会有所损伤。 三年前薛苓破格成为了宫中的太医,成为了太医院里唯一的哥儿,当他穿着太医的衣裳站在父亲面前时,对方第一次像对待他的哥哥们那样,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严深的话将于沉月拉回了现在,对方稍显不满地在他的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于沉月双腿一颤,“想什么呢?” “没,我……”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严霁大声的呼喊,“爹爹!我功课做完了!可以进来吗?” 于沉月坐起身,将刚被脱下的衣物快速穿好,他都忘了自己和霁儿说过,等他做完功课要拿过来给自己检查,严深用手抹了把脸,盘腿坐着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起身去开门。 “阿父回来了!抱抱!”严深笑着蹲下身,严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拥抱过后,便头也不回地朝于沉月地方向跑去,带着自己的功课一起扎进了对方的怀中,“爹爹!抱抱!” 严霁虽然年纪小,但机灵的很,他先伸手摸了摸于沉月的额头,然后踮起脚,学着自己阿父的样子在于沉月的脸色亲了一下,关切地问道,“爹爹今天好些了吗?” “好了,已经全好了,霁儿不必为爹爹担心。”于沉月将孩子抱上床,严深从他的手中接过功课,翻开看了看,朝于沉月点了点头后放在了一边,“霁儿很像你,虽然年纪小,但功课这方面一点都不含糊。” “那当然,太傅也夸我好。”严霁一手挎着一个,坐在他们二人的中间,小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严深怕他眼晕,便把人抱进怀中,捏着他的小脸问道,“不晕吗?” “不晕!和爹爹和阿父在一起一点都不晕!”于沉月听了这话,忍不住也跟着揉了揉严霁的脸蛋,严霁没觉得反感,反而笑着问道,“爹爹和阿父喜欢霁儿对吧?” “那当然。”于沉月看向严深,严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孩子今天突然问这个,只见严霁用双手捧着脑袋,撅着小嘴继续说道,“那霁儿今晚想和你们一起睡。” 晚上,严深坐在床边,看着孩子抱着于沉月不肯松开的小手出神,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那是我的位置。” “阿深你怎么又跟孩子争上了?之前那碗燕窝牛乳羹也是。”于沉月不说还好,一说这件事严深就不得不出言辩驳两句。 当时自己写字腾不出手,月儿见自己辛苦,便喂了两口,结果被这小家伙看见了,冲过来说他也要爹爹喂,自己当然要跟着争一争,“当时是霁儿看见了非要跟我抢,再说,我们抢得不是羹,是你。” “我永远都是你的夫郎。”于沉月见孩子睡熟,便松开严霁的手,坐到严深的身边,握住了对方的手,“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们才有了霁儿,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霁儿还小,以后他迟早会有喜欢的人,到时候不再黏着我们,等我们老了,我想你会和我一样怀念现在这段日子,对吗,夫君?” “我知道。”严深自己小时候缺少亲情,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这方面缺失,他看了眼床上的严霁,看着孩子的睡颜,感叹时光流逝的同时,撒娇似的将头靠在于沉月的锁骨上蹭来蹭去,“睡吧,很晚了。” “不吃醋了?”于沉月笑着看向胸前的人,严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让孩子一个人睡最里面吧,今晚我还是要抱你睡。” 第105章 番外2 夏 严深是被热醒的。 本想着午后在桌边小憩, 谁能想到会是这般的热。烈日当空,耳边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蝉鸣,过于刺眼的阳光顺着窗台洒进他的书房, 桌边的盆中,原本完整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了水。 严深将摊在桌上的册子随意地扔在一边,伸了个懒腰后, 用手指往水里搅动了两下, 果不其然, 一点都不凉快, 甚至还有些许温热。 “善荣。”刚走出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严深想自己明明才浅眠了一会儿, 怎么善荣的衣襟就被汗水打湿的这般彻底? 看着对方额头止不住往下滑落的汗珠, 他吩咐道,“你换身衣裳休息去吧,这么热的天谁也熬不住,让李廷去问一问厨房, 熬好的绿豆汤和酸梅汤是否都分发下去,不够就再熬些, 还有霁儿午睡前说想吃的酥酪, 让人送去给他, 他若还睡着就叫起来, 不然晚上会睡不着。” “是。”善荣刚准备离开, 却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走到严深的身边, 小声地问道, “王爷, 王妃的冰酥酪是否一并……” “送过去吧, 顺便让他们再送些冰过去。”严深说着,抬脚就往于沉月书房的方向走去,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琴声。 随着琴声变得急促,他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当他推开房门,走到于沉月面前时,正好一曲终了,对方笑着抬起头来,一阵暖风从窗外拂过,微微吹动于沉月额前的碎发,“阿深。” “为夫来晚一步。”严深知道于沉月最喜爱这把琴,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弹奏、保养一番,他是不通音律,但他就觉得自己夫郎弹得是最好的,“真遗憾,没能听全月儿的独奏。” “只是突然来了兴致。”于沉月另一只手抚弄着琴弦,又随意拨弄了几下,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你要是喜欢,我再弹一曲便是。” 新送来的冰块静静地堆放在盆中,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而严深的目光却停留在于沉月泛着薄汗的锁骨上,过于坦率地神情惹得对方从一旁的桌上拿起账册,轻轻敲在他的头上,“想什么呢?昨晚不是才……” 对方欲言又止,严深却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作乱的左臂就这样搂住了于沉月的腰,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没想什么,就是想亲你。” 话音刚落,一个吻就落到了于沉月的唇上,于沉月手上推开的动作像小猫挠痒一样无力,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好在严深不是强求之人,一吻过后便放过了他,甚至知道他昨晚辛苦,手还特地在他的腰间揉了揉。 “天热的很。”于沉月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有离开对方的怀抱,“一动就一身汗。” “巧了,酥酪吃吗?刚拿来不久。”怀里的人点了点头,严深将装着酥酪的碗拿起,刚从冰水里拿出来的酥酪冒着寒气,碗壁上凝结出一层水珠,他细心地将水擦去,挖起一勺送到于沉月的嘴边,“正好,放了一会儿,没那么冰。” “京城难得有这样热的日子。”牛乳香气夹杂着干桂花的清香在口中交错蔓延,于沉月坐起身来,将口中的凉意吞下,学着严深刚才的模样,拿过勺子喂了他一口,“连朝中的大小官员都因此放了假,那就更别提孩子了。” “是啊,上周还吵着闹着要和我们一起睡,这几天倒是说什么都不肯来。”说起这件事严深就觉得好笑,严霁每过几天都会找个不知哪里寻来的借口和他们睡一晚,现如今也被这闷热的天气打败了,“不过他倒是记得买狗的事,不如明日就一同去乡下集市上看看?” “也好。”于沉月手里的碗空了,他将碗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满眼都是自己的严深,“不过也只有你,在孩子想要弟弟妹妹的时候让他养狗。” 严霁不知为何,在上个月突然提出想要妹妹,而且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为什么堂哥堂姐都有妹妹,只有他没有,于沉月对此非常为难,严深则异常的坚决,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阿深,你吓着孩子了。”于沉月很少看见严深对孩子这样严肃,“其实……霁儿想要的话……我的身子再生一个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严深拉住他的手,于沉月看着他,主动与他十指相扣,严深的脸色才逐渐柔和起来,“傻瓜,我对你好,把你的身子养好,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不停地生孩子的。再说了,霁儿也是哥儿,他现在不明白,以后迟早会明白生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嘴上说得轻巧,你可是要怀胎十月,从鬼门关里走一圈再出来的。” “那……霁儿明日要是再提起,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给他买条狗。” 乡下的集市比京城内卖的东西要多,幸好严深提前派人打听过,选了一家卖的最好,小狗数量最多的卖家,可以让严霁慢慢挑选。 烈日之下,才出生几个月的小狗崽趴在一起,热的直吐舌头,严霁抱抱这个,摸摸那个,恨不得让爹爹和阿父将它们全带回去才好。 “不可能,你只能选一只。”严深笑着冲他竖起一根手指,严霁瘪起嘴,低下头重新陷入纠结之中。 就在于沉月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该如何选择之时,身后突然急匆匆地闯过来一个身影,严深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身边的文寿已经抽出了匕首,只要对方敢轻举妄动,他立刻就会出手,面前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于沉月看他穿着下人的装束,出声问道,“你是谁?” “回王……不,于公子,我是秦府的下人,我们家老爷快……快不行了……” 自从秦奕死后,秦将军的身体越发的不好,府里的下人基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银子连药都买不起几副,再次相见,于沉月没想到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已经病重倒在了床上。 “你们来了。”于承风比他们先一步到了秦府,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好友,虽然之前的事让他们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如今人之将死,再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先带着霁儿出去,你们单独聊。” “王妃,老臣……不,草民知道,秦奕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稚子无辜……”床上的人努力坐起身,如枯木般的双手撑起病重的身躯,于沉月和严深想伸手去扶,却被对方阻止。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他们二人跪下双膝,“秦恬是个未出阁的哥儿,不能一直养着他哥哥的孩子……草民恳求你们……帮那孩子找个好去处……” 严霁才五岁,不明白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在哭,但他不喜欢这样,于是迈着步子走到院中,想离那些哭声远一些,但外面热得厉害,他便走到院子中最大的那棵大树下乘凉,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蹲在那里哭。 “你没事吧?”严霁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对方明显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问道,“你是谁?” 严霁抬头望着对方哭红的双眼,从口袋里掏出几块从王府里带出来的糖递了过去,“我叫严霁,你别哭了,爹爹说哭多了眼睛会肿,会很不舒服的,我请你吃糖,甜甜的,保证吃完你就不想哭了。” 对方警惕地看向严霁的手,在看到对方手腕处的印记后眼里露出几分纠结,但看着严霁真诚的笑容,他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糖,“谢谢你。” “秦杲(gao,三声),你怎么在这儿,快进去。”秦恬接到消息快马加鞭地从军营里赶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侄子在院里和别人说话,连忙走上前去,在看到与其说话的人是严霁后立刻拉着秦杲向他行礼,“原来是世子殿下。” “小恬,你不必跟霁儿也那么规矩,你父亲的事要紧。”于沉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恬带着秦杲走到他的面前,忍不住红了眼眶,“月哥,我……” “进去说吧。”严深低头看向秦恬身边的人,七岁的孩童天真无邪,一双明亮无暇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看了他和于沉月一眼,接着又乖巧地低下头去,若不是别人说起,他绝对想不到会是那个人的儿子,“事关这个孩子……” 严霁望着天,看着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彩色,他知道今天小狗是买不成了,但他也明白,阿父和爹爹是被很重要的事绊住了脚,不然也不会忘记将他先行送回王府,他和于承风坐在一起,翘着脚喝着茶,直到那扇封闭许久的门重新打开。 “小恬,你真的决定带他回军营?”于沉月还想再多劝两句,但秦恬似乎心意已决,他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秦家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大哥当年干过那些个混帐事,他怎么好意思再让王爷他们帮忙,“是,让他多历练些。” 秦恬苦笑着,秦杲望着他的脸,慢慢松开了拉着秦恬衣袖的手,他知道自己是累赘,是祸害,出生前没了父亲,一出生就害得母亲病逝,现在爷爷也要走了,而唯一的叔叔,本来在军营里好好的,现在却被他连累…… “若你执意如此,那我和月儿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你跟他血脉相连。”严深说着走到严霁的面前,准备带着孩子离开,谁知严霁却躲过他伸出的手,直接走到了秦恬的面前,指着他身边的秦杲问道,“爹爹,阿父,我不要小狗了可以吗?” 还没等大人发问,他就继续说道,“霁儿要他!”说着,严霁拉住秦杲的手,将他拽到了自己那一边,“霁儿不要小狗,不要弟弟妹妹,霁儿就要他!” 秦将军是那天晚上走的,十天后秦杲进了王府,成为了严霁身边的小侍卫,严深和于沉月明白事理,不会将对秦奕的怒火撒在孩子的身上,秦恬更是对秦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了王府后规行矩步,千万不可肆意妄为。 秦杲虽然都一一答应下来,但执行的时候,真的会有些困难…… “好热,怎么还是这么热!”严霁跳下床,支走屋内的人后打开门,拉着秦杲的胳膊就往屋里拽,“秦杲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你站在外面热不热?我热得睡不着。” “世子殿下,奴才不能……”秦杲想抽出手,但唯恐弄疼了对方,严霁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些,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怎么又自称奴才,我都说了不许了,再有下次我要罚你……求你了,在屋里陪陪我。” “是……”秦杲低头答应下来,严霁这才满意地躺回床上,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你坐下来说,站着多累啊。” “不,世子殿下,我……”秦杲欲言又止,生怕严霁就做出什么越矩的动作,他突然想到什么,从桌上拿起扇子小声说道,“我帮您打扇,您快睡吧,很晚了。” “好吧。”严霁伸了个懒腰,在阵阵凉风的伴随中睡了过去,秦杲见他入梦,终于是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帮他盖好被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秦杲那孩子真不错。”今日严霁又单独在自己房中用膳,于沉月和严深便谈起了这些日子里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不过未免太好说话了些,总是惯着霁儿,由着他的性子来。” “忠心好,霁儿身边能有个可交心的人,往后做事也方便。”严深帮于沉月盛了碗鸡汤,又将剥好的虾放在对方的面前,“这是霁儿自己的选择,我们尊重他,即便错了也没关系,有我们在,我们会保护好他,没什么好怕的。” 第106章 番外3 秋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今年夏日未降下的暴雨仿佛都移到了现在,萧瑟的秋风很快卷走了夏末最后的暑气,京城连续五日阴雨不断, 向来热闹的街道都变得冷清下来。 于沉月坐在马车里,静静聆听着窗外雨水滴落的声音,金珠拉开帘子朝外张望, 回头看见自家公子正闭着眼假寐, 便将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如今已过了戌时, 于沉月站在王府的门口, 金珠撑起的伞被大风吹得微微摇晃,伞上的水珠斜倒着落在脚边,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公子, 回屋等吧,王爷今日怕是又要迟了。” 金珠知道自家公子和王爷一向情深,但最近一个月严深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 这两日更是醉醺醺的,换下来的衣裳上面还带着一股子脂粉香气。 虽然于沉月不说, 但她知道公子肯定也看出了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在发现王爷还没回来后脸色这样差, “公子, 你别伤心, 王爷不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 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做不得假。” “什么伤心?”于沉月正思考着, 听了金珠的话疑惑地转过身来, 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由地笑出了声,“你以为我在因为王爷这些日子的行为而难过?” “不是吗?难道是金珠会错了意?”金珠急忙捂住嘴,于沉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解释道,“你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王爷和我说过是为了公事,我当然要信他,可……为了公事和人日日酗酒,还频繁出入烟花之地直至深夜,是难为他,也不知事情进展的顺不顺利,你知道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原来公子担心王爷的身体。”金珠恍然大悟,摸了摸额头上刚刚被敲的位置笑道,“公子不是让王爷随身带了醒酒的药丸吗?这几日天冷,厨房每晚都备好了姜茶,再说了,金珠觉得王爷一定没问题。” “为何?” “因为王爷是公子教出来的呀。”金珠笑得开心,于沉月刚准备再敲一次,没想到对方比他快一步,让他扑了个空,无奈的他只能说道,“惯会胡说的丫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明年送你出去?” 金珠年纪大了,进宫当差的宫女到了二十七岁就会恩准出宫,于沉月则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可以早些自由,于是和严深商量,本想给金珠找个好归宿,但想到金珠曾经说过,说她不愿盲婚哑嫁,也不愿离开于沉月。 所以他们决定在京中给她买个商铺,既能当个小掌柜自给自足,不用再伺候别人,也靠近王府,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回来,他们看着也踏实。 雨越发大了,于沉月将身上的外衣裹紧了些,金珠正准备回去拿披风,却被对方伸手拦下,“罢了,回去等吧。” 大雨一直持续到子时,严深也在这个时候乘着马车回了王府,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善荣扶着他往于沉月的院子里走,走到半路却停下脚步,“太晚了,本王浑身的酒气,吃了药也不见好,只怕会熏着月儿,你派人和王妃说一声,今晚我在自己屋里歇下了。” “好色的老东西。”严深靠在床边,善荣端着手里的桶递到他的面前,严深往里面吐了几口茶水后便让他拿走,说在外面吐过一回,现在胃里干净,什么也呕不出来,“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成日的喝花酒,在外面不知养了多少外室,还敢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育我,若不是父皇……” 严深用手捂着胸口,想起今晚对方的所作所为就生气,“本王怎么对待自己的王妃……还轮不到他多嘴……” “王爷,仔细身子。”善荣将姜汤端到他的面前,严深端起碗,刚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喝不下,你先出去吧。” 善荣端着食案刚出门就和于沉月碰了个正着,他正不知该如何向王妃说明,连忙低下头去,但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于沉月还是直接把他拦在了院子里,“善荣,王爷今日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 醉酒后的脑袋格外的重,严深闭着眼,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就连于沉月走到自己身边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用帕子帮他擦拭脸颊的时候,他才再次睁开双眼,“月儿……” “别乱动,我帮你擦一擦,你会觉得好些。”于沉月的动作很轻,手中干净的帕子带着些许温热的水汽,帮严深赶走了几分醉意,“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你知道了?”严深猛地抬起身子,这样突然的举动把于沉月吓了一跳,他重新将帕子放进温水中浸泡,翻了个面后拿出来拧干,接着薄唇轻启,小声地说道,“不知道,是我猜的。善荣不愿说,我知道是你的意思,逼他无用,便不问了。” 严深听到他的话后明显松了口气,他重新躺下身子,握住了对方拿着帕子的手,摩挲着于沉月的指尖,柔声说道,“不是我想瞒你,我是怕做不好,想等些时日再和你说。” “好,我等你。”于沉月点头答应,严深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刚才还有些迷离的双眼,此时眼底一片柔情,“月儿,有你真好,我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可以娶到你这样好的人。” “傻瓜。”对方大拇指的指腹轻揉着他的眼尾,于沉月笑着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掌心,烛火摇曳,眼前的人和八年前初次见面时一样让他心动不已,严深的心微颤着,一把搂过他纤细的腰肢,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爱你。” “我也爱你。”于沉月将头靠在严深的心口,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二人一时无言,于沉月抬起头,发现严深一直盯着他,他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顺着对方的目光慢慢凑了上去,就在他们的双唇就要触碰的那刻,严深移开了自己的脸。 “差点忘了……”严深拍了两下脑门,望着怀里那张略带疑惑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晚喝的太多,在外面吐过一次,还是别亲了,脏。” 都怪那个老混蛋,为老不尊,要不是有求于他,自己才不会陪他喝酒喝到吐。 严深在心里把对方又狠狠骂了一通,于沉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刚刚得知对方醉的如此厉害,便起身准备让金珠把洗漱的东西拿来,谁知严深以为他要走,立刻坐起身来拉住他的手问道,“去哪儿?” “自然是让他们打水过来帮你洗漱。”于沉月能感觉到严深的委屈,对方的手指此时也在他的手背上画着圈,模样活像一只没有吃到肉的可怜小狗,他回到严深的身边,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我帮你洗漱,之后再给你亲,行吗?” 结果到了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分房睡,不过是从一个屋子转移到了另一个屋子罢了。 “公子,世子殿下已经送去太后那儿了。”金珠按照严深的吩咐,将严霁送进了宫,今晚他会在太后身边度过,明日下学后才会回来。 她知道今天是当年公子和王爷成亲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单独庆祝,可不能出岔子,“真不知道今年王爷会送什么。” 于沉月喝着茶,有些紧张地将手边的盒子开了又关,虽然严深早就说过自己不需要为他准备什么,但自己还是特地托莫啸成他们帮自己打造了一把匕首,想着送给对方,让他留着防身。 “月儿!”严深今日的步伐比往日要快许多,刚进屋就抱着于沉月亲了又亲,于沉月细心地帮他解下披风,将它交给金珠的时候,有点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眼神,“你们都先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严深抱着于沉月的手依旧没有放下,他看着对方泛红的脸,在对方的耳边说道,“月儿,我一直都知道,把你留在王府是委屈了你,你这么优秀,这么好,应该去毫无顾虑地做你想做的事。” 于沉月听着他的话,逐渐低下了头,严深却直接吻上他的唇,使得对方再次看向自己后继续说道,“其实……自从五年前我正式开始帮父皇办事,我就想……是不是可以让女子和哥儿也都像男子那样,能够参加科考,能够做官。” “你……你在开玩笑?”于沉月抱着对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严深说的话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可能吗?一直以来我们都……” “现在看来,是可能的。”严深握住于沉月的手,脸上先一步露出笑容,“我求了父皇这么久,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他说如果我可以说服宗室那些老王爷,得到他们盖章肯定,他就同意明年试行一次。”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张扬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希望能从于沉月的脸上看到他期待的喜悦,“我今天终于拿到了最后一个章,刚才我进宫,父皇已经答应我了,明日会颁布圣旨,给天下的女子和哥儿一个机会。” “你也可以去,不是作为淮王妃,是作为于家的大公子,父皇说了,如果考得好,你也可以进翰林院。”严深忍不住又亲了对方两口,于沉月明显被这个消息惊住了,直到此时才勉强回神,“希望你喜欢这个消息,喜欢今年我送你的礼物。” “阿深……原来你……忙了这么多天……你是在……”于沉月还没说完,严深就堵住了他的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他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过,他没想到对方为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为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这样一场科考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于沉月的泪水越流越多,多到严深不得不停下动作帮他拭泪,“不哭不哭,我的宝贝。” 怀里的人哭得浑身颤抖,严深托起于沉月的身子,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哄着,直到于沉月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闪着泪光,带着哭腔说道,“你这样,我想送你的匕首都拿不出手了。” “谁说得,我正缺一把好匕首。”严深知道自己的月儿是羞了,毕竟现在自己哄他的姿势和哄霁儿时没什么两样。 他放下怀里的人,顺着对方的目光打开盒子,盒内的匕首在出鞘的那一刻发出铿锵之声,一听就是难得的好货,“真好,比我送你的礼物还要好。” 第107章 番外4 冬 临近春节, 王府里的各种花销和赏给下人们过年的银钱,都需要经过准确的核算后交去宫中,因为于沉月第一年就入了王府, 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是由他亲历亲为,严深从来没有负责过,但今年不同, 于沉月要准备明年的科考, 这管理王府的担子严深便主动接了下来。 严深迷迷糊糊地醒来, 满脑子都是昨晚没算清楚的帐, 怀里早已没了熟悉的温度,身边的位置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荡荡的,他强忍着睡意张开眼, 望着床铺叹了口气, “善荣,王妃什么时辰起的?” “回王爷,卯时。” 又是卯时。严深一边碎碎念一边起身,还未洗漱就直奔于沉月的书房, 果不其然,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望着书本着迷, 见他就这样来了, 才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 为何这样匆忙?” 严深没有回答, 但于沉月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看穿了一切, 他笑着取下对方披在肩上的大氅, 熟练地帮忙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后吩咐道, “金珠, 你回屋去拿梳子和发带,再让善荣他们把洗漱用的热水和早膳端来。” “不要。”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将人带去了书房后面的卧房,“十二天,整整连续十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将人抱在怀中,严深从脑袋不停地蹭着对方的脖颈,只觉得身心舒畅起来,刚才起床时的不忿顿时烟消云散,“天这么冷,以前都是我叫你起床,现在倒好……” “十年寒窗苦,学子们都是三更睡,五更起,我不过是晚了几年开始罢了。”对方言语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委屈,于沉月知道是自己疏忽。 严深本就有自己的差事要忙,眼下年末还要管着府里的事,难免烦躁,于是捧起对方的脸主动亲了一口,轻声安抚道,“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这般撒娇,知道你辛苦,等科考结束我一定加倍补偿。” “不能今晚就补偿吗?”严深的手禁锢着于沉月的腰,使得对方不得不转过身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二人贴着身子,额头相碰,于沉月紧张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有人进来,看到这不成体统的一幕,“别闹,你不是答应我一月一次吗?今天才九号,你这个月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你是王爷,虽没有立字据,但不能不认吧。” 提起这件事,严深不得不承认,当时自己吃得餍足,温存过后的月儿趴在自己心口,说出来的话更是软的像水,自己怎么拒绝的了呢? “阿深,科考在即,我们定个规矩好不好?直到结束前,一月一次?” 严深松开手,老实说他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他只是希望对方可以在卧房里休息一会儿,这些日子于沉月的刻苦他都看在眼里,自己怎么能再为了一己私欲而强求呢? 这是月儿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作为夫君自然要全力支持,但是对方每晚都在书房里待到子时,几乎不再午睡,从秋天到现在,自己不记得多少次深夜将人抱回屋去,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岂不是又要…… “当然认,不过再怎么刻苦也要休息,不然身体会受不住,你最近太过专注,不如就休息一天?” “这……”于沉月从刚走进来的金珠手中接过梳子,转到严深身后帮他束发,“再等两日如何?” 严霁今日不用进宫念书,吃完早膳就蹦跳着来找于沉月和严深,顺心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书房,二人刚进院子就看见严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满脸落寞地啃着包子,“阿父怎么在这里用膳?” “今早厨房做的羊肉包子,你爹爹不喜欢羊膻味,我怕熏着他就出来吃了。”严深让严霁一道坐下,怕孩子冻着还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于沉月怕冷,薛苓建议冬日多饮羊汤,可对方怎么都受不了那股子味,严深试过好多种办法,就算加再多的香料也没用,他不愿在饮食上逼迫对方,所以便作罢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好不容易太傅放假一日,结果秦杲去找他叔叔了,没人陪我玩。”严霁靠在严深的身上,用稚嫩的声音发出一阵长叹,“听他说最近西街特别热闹,可惜去不了……” “为何?我带你去便是。”严深将最后一个包子递给严霁,对方看向书房紧闭的大门,学着他的模样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不要,我要阿父和爹爹一块儿带我去。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去,把爹爹留在家里,那爹爹也太可怜了,霁儿不要抛下爹爹。” “那就一起去吧。”于沉月打开门,笑着拉住了孩子的手,其实在严深走后他便生出一丝后悔,自己确实太过冷落他们父子,听到孩子说出的那番话,看着二人坐在石阶上的背影,他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快过年了,西街小贩多,人流复杂,你可不能乱跑,要抓紧我们的手知道吗?” 严霁是第一次来西街,满眼望去都是他从未遇见的,只在书中描写过的烟火气,他的一双小手被严深和于沉月牢牢牵着,却还是挡不住他的兴奋,拉着他们从街头逛到巷尾,每一个路过身边的小贩都会被他大声叫住,非要让严深买上一两个小玩意儿才肯罢休。 “爹爹,不可以都买吗?”于沉月摇摇头,严霁望着小贩手里的糖葫芦架子犯了难,转而将目光投向严深,“阿父,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只能选一个。”严深将孩子抱了起来,让他离自己想要的东西更近了几分,“说吧,是要糖画还是糖葫芦?糖吃多了对牙不好,到时候疼起来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严霁的小手在半空中晃了半天,可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思来想去,最后小声说道,“要不,霁儿不买了,爹爹和阿父吃,一个人吃糖画,一个人吃糖葫芦,你们都分一点给霁儿,那霁儿不就都吃到了嘛。” “小机灵鬼,谁教给你的?”严深揉了揉严霁的脑袋,和于沉月四目相对,紧接着掏出铜板,交到了小贩的手上,“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我们都买了。” 得偿所愿的严霁高兴不已,但他吃了两口就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于沉月知道他今日起得早,又因为出门没能午睡,刚才到处乱跑,高兴的厉害,现在累了开始犯困并不奇怪,“爹爹,阿父,霁儿困了……” 严深蹲下身将人背起,严霁有些不舍的将手里的糖葫芦交给爹爹,趴在阿父的背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终于安静了。”严深和于沉月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但又怕吵醒孩子,只能努力将声音压低,“古灵精怪的,像你。” “我?”于沉月低头看向手里的甜食,忍不住出声辩解起来,“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像他这样过……” “是吗?”严深凑近了几分,用胳膊碰了两下对方的身子,“可我怎么记得……我刚回京城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某人小时候为了学爬树,摔得浑身是伤也不肯罢休,还和岳父玩失踪呢?”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沉月一时语塞,那确实是他做的事,他没办法不认。 于沉月别过脸去,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严深不依不饶地再次靠近,继续说道,“那又是谁,偷偷攒钱去马场,东窗事发之后不但不反省,还和岳父说反正我已经会了,要么你打断我的腿,要么就随了我的意呢?” 于沉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想到琳琅会和严深说这么多事,还说得这样清楚,害得他现在没有办法辩驳。 严深注视着他,看着他的样子便猜出了他的心思,这样可爱的月儿,真真是让他爱的无法自拔,他眼底的爱意如潮水般涌出,仿佛要将对方溺在其中,“古灵精怪没什么不好,我没能亲眼见到你说那些话时的模样,那才让人遗憾。” 于沉月重新看向他,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明明都八年了,但每次看到严深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还是会止不住的心跳加速,难以自持。 他局促地转动着手里的糖葫芦,突然,一点寒意落在了他的手背,抬起头来,发现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纷纷扬扬的雪花如纸片般落下,“下雪了。” “回家吧,你也回去睡一会儿。”严深同他一样抬起头来,看着雪花肆意飘落,“看样子,明日说不定可以玩雪。” 严霁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仍然不见秦杲的踪影,他想去问阿父和爹爹,可金珠姐姐拦着,说他们已经睡下,自己不便打扰,“王爷说世子您的东西在厨房,用牛皮纸包着,用完了晚膳就可以继续吃了。” 严霁就这样等啊等,一直等到糖葫芦和糖画都吃完了,等到他快熬不住了,秦杲才回来,他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着,外面下着大雪,即便严霁屋里的炭火再大,也抵不住他一身的寒气。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严霁往前走一步,秦杲就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将寒气沾到对方身上,也不愿让严霁知道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没,路上耽搁了。” 严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再多问,只伸手从架子上拽下一条长帕递给了对方,秦杲小心翼翼地接过,严霁趁机绕道他的身后将他推向了炭盆,“你衣裳被雪打湿了,爹爹说过,身上湿了不弄干会生病的,你赶紧擦擦,然后烤烤火,很快就好了。” 说完,他就开始在下午卖回来的零食和玩具堆里忙活起来,直到秦杲将变湿的帕子折好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他才直起腰来,将一个大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秦杲走上前,严霁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打开,里面竟装了一大堆牛肉馅饼,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能闻出淡淡的香味,“你跟我说过,以前你爷爷带你去西街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个,你今天有事不能去,所以我特地给你买了很多,你可以吃好久!喜欢吗!” “我……”秦杲看着满桌子的牛肉馅饼,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趁严霁重新包馅饼的时候转过头去抹了把泪,低声说道,“谢谢你,世子殿下。” 第二天于沉月没能在卯时起床,他在严深的怀里一直睡到了午时,“没想到……你昨晚什么也没做……” “如果做了那档子事,你怎么能休息好呢?况且做人要言而有信,说好了一月一次不是吗?”严深低头吻上于沉月的唇,被子里的手慢慢抚上对方的后背,“雪还未停,用完膳后再睡一阵,如何?” “好。”于沉月笑着答应道,“依你,好好休息。” 第108章 番外5 莫啸成x于云兴(上) 自记事起, 于云兴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五岁那年,他被父母卖到一户人家里当奴仆, 他依稀记得母亲不舍的哭声和父亲的咒骂,狠拽着自己胳膊的中年男子将他丢在院中,咧着嘴将自己的卖身契塞进了带锁的小盒子里。 当时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后来, 他长大了, 他懂了, 等他快十八岁的时候,自己的卖身契就这样被换成银子,被十几年前的那个男子被送到另一个人手上,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哭都不敢哭。 刚到玉华楼的时候,华妈妈见他可怜,快十八岁的少年瘦弱的像个病猫, 居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罢了, 都到这儿了, 还要什么正经名字, 都是可怜人。”华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裳, 和几件像样的首饰, 给他取名为小幺。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他或许会永远待在玉华楼, 直到他年老色衰, 不再能奉承那些恩客, 拿着十几年攒下来的银子赎身,随后找个清闲地方过完余生。 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几度让他晕厥,他拼命想要挣开绳索但都无济于事,拼命的求饶只会使得对方变本加厉,半温的茶水一次次的将他泼醒,他盯着屋内的点点烛光,心里想着,是不是要等到烛火燃尽,他才能解脱。 第二天他发了高烧,整个人吓得神志不清,他没想到清环哥哥会在他昏迷的时候想法子帮他出气,也没想到自己这件事会牵扯到什么王爷王妃,“和他们走吧。”清环将卖身契塞到他的手中,“以后的路,你可以自己做主了。” 他纵使有再多的不舍,此时也明白了清环的苦心,他离开的那天,所有人都来送他,但没有一个人跨过那道门槛,“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王爷王妃亲自来接他,王妃还给他取了新的名字,甚至愿意和他以兄弟相称,他知道是自己高攀,但他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漂亮话,唯有一个劲的道谢。 莫家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还要气派,他以前伺候的那户人家和他们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他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苛待你的。”王妃的声音使他鼓起了勇气,跟着对方下了马车,他局促地往前走了两步,“十八了?真的假的?看上去不像啊,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我十七岁的外甥小一大圈。” “你外甥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能比吗?”王爷和眼前的男子打趣,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显得有些无措。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妃,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多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我听到了,你叫于云兴对吧?以后进了莫家就是自己人,我叫莫啸成。” 对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他低下头喊了声少爷,谁知对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吓得他大叫一声,躲进了王妃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无礼,但是之前那件事带给他太大的伤害,他完全控制不住,于沉月耐心地帮他解围,莫啸成也因为自己的鲁莽向他道了歉,他就这样留在了莫家。 莫家的人对他很好,不仅给他单独的房间,还允许他跟少爷一样学习读书写字,莫啸成的四弟年纪小,但懂事的很,像个小大人似的,会指点他写字;厨房的人每日都单独给他加菜,他碗里的饭总是最多的;身边一起干活的人也特别热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一定会有人伸出援手,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多的温暖,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他更加努力的做事,一刻都不敢怠慢,但莫啸成…… 于云兴坐在桌前,目光朝窗口望去,如他所料,那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于云兴,开门。” “少爷……很晚了……”莫啸成每晚都来,不是送点心就是送些什么笔墨纸砚,其实他每天饭菜都吃得很饱,而其他东西,于沉月已经派人送过来了不少,并且都是最好的,但莫啸成毕竟是少爷,对方的心意,他也不敢违背,“明日再……” “不行,一早你就要去四弟那里了。”莫啸成将食盒从窗边递了过去,于云兴唯唯诺诺地伸出手,对面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啊?” “奴才没有……”于云兴往后退了几步,莫啸成见状不由地生起气来,直接冲到他的面前问道,“自称什么奴才?我们莫家没这些个规矩,说了多少遍了叫自己名字就好,你又不是没有名字。” “对……对不起……”莫啸成不知道于云兴的过往,自然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是这种态度。 其实于云兴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特别是男子,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别人靠近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往回缩,但来了莫家这些天,这件事只有莫啸成一人介意,“给你带了桃酥,过来吃。” 莫啸成用不小的动静将食盒按在桌上,于云兴迟疑了一会儿才端着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谢谢你,少爷。” “哼。”对方故意转过身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于云兴从食盒里拿出一块,张嘴咬了一小口,等桃酥的香气全部融化在嘴中,他才开口说道,“少爷,云兴嘴笨,又老惹您生气……要不,要不明天您别……” “别什么?”莫啸成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我想来就来,这是我家,怎么你想轰我出去不成?” “我……我不……”于云兴被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退到了床边,莫啸成看着对方这副可怜样,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了,但他年轻气盛不愿意道歉,于是皱着眉,伸手想把对方拉回到自己身边,“过来。” 他语气不好,于云兴倔强地不肯照做,他是习武之人,手劲难免大些,握着于云兴胳膊的手稍微往前一拽,谁知这一下竟将对方拽倒在地,手里的桃酥也摔得四分五裂。 莫啸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蹲下身子想将人扶起,可谁知对方仿佛变成了一头受惊的小鹿,逃也似地躲开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地上的人蜷缩着靠在床边,双手捂着自己的头,泪水瞬间布满了整个脸庞,“不要打我……我会乖的不要打我……求求你少爷我错了……” “我没,没想……”莫啸成眼尖,注意到对方袖口处露出的手臂上有淡淡的伤痕,他急切地走过去,谁知被对方一把推开,“不要!不要碰我!” “你受伤了?谁打的?谁敢在我们莫家打你?”莫啸成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再一次蹲下身子,小心地问道,“于云兴,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于云兴此时哭得鼻尖都红了,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莫啸成的心随着他的抽泣声颤动着,胸口也闷得难受,他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试着用他这些年以来最温柔的语气问道,“别哭,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打的你,疼不疼,王妃他们知道吗?有没有上过药,我那里有最好的,都是军营里用的,我拿给你。” “不……不用了……”于云兴抬起头,他终于停止了哭泣,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来,莫啸成就这样看着他,对方的身体像柳枝一样微晃着,好像很快就会再次倒在地上。 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见于云兴将手背在身后,带着沉闷的鼻音开口道,“对不起,少爷,我吓到您了,还……还浪费了桃酥……” “没事,剩下都是你的。”地上的桃酥已经完成碎成了渣,莫啸成殷勤地帮他收拾干净,看见对方仍然呆呆地站在那个角落,他的心又开始觉得不舒服起来,“对不起,刚刚……是我冒失。” 对面的人朝他摇摇头,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莫啸成觉得那抹笑容无比的刺眼,刺得他浑身不适,他有些尴尬地指了指窗户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你好好休息。” 莫其康恨不得现在一脚就把面前的人踹出去,但考虑到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二姐的孩子,还是忍住了心中的那份冲动,“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舅舅,天大的事,十万火急。”莫啸成趴在他的床边,一双眼睛急得快要冒出火来,“于云兴胳膊上有伤,我亲眼看见的,而且看他的样子肯定不止被欺负了一次,我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种混蛋?” “不是我们家……”莫其康打了个哈欠,突然反应过来,眼中露出几分严肃,“等等,他胳膊上有伤,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别告诉我你这个臭小子去扒人家哥儿衣裳了!” “没,我没有。“莫啸成连忙摆手,莫其康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对方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有的只是难以掩盖的担忧和急切。 他叹了口气,小声试探道,“啸成,我姐和姐夫把你养大,教你规矩,你应该明白,有些人为了生活,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于云兴……他的事情比较复杂,我怕你接受不了。” “不会的。”莫啸成摇了摇头,他只希望于云兴能高兴,他不想每次都看见对方那样怯生生的眼神,他想知道对方的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舅舅你了解我的,我虽然偶尔会犯浑,但我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他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以后……以后还能帮帮他……” 莫其康依旧一言不发,莫啸成见状,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如果我知道真相后对于云兴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罚我在院子里挨鞭子,让所有的下人都看着我受罚,多少鞭我都认!” 第109章 番外6 莫啸成x于云兴(中) 那晚过后, 于云兴明显可以感觉到莫啸成对他的转变,无论是平日里对方说话做事的态度,还是每晚依旧会从窗户那里送进来的各种东西。 对方似乎不再执着于和自己较劲, 凡事点到为止,晚上来的时候都是隔着窗户和他说话,自己虽然懂得不多, 但并不傻, 当莫啸成再一次将东西从窗户那边递过来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爷,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这让莫啸成脸上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那晚并没有从莫其康那里得到真相, 反倒是第二天一早,母亲去找舅舅的时候,他偷听到了部分,知道了个大概, 玉华楼是什么地方他听说过,但他就像昨日和莫其康保证的时候一样, 他根本不介意。 想到这些, 莫其康假装轻松地笑了起来, 但不停搓着衣襟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怎么会……我没……不不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爷……”于云兴见对方仍在隐瞒, 便不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埋在心底便可, 说出来反而彼此尴尬, “少爷要是不介意……” “我不介意的!”莫啸成没等对方把话说完, 就激动地想从窗户跳进来,但想起于云兴的经历,已经抬起的脚顿了一瞬,于云兴被他有些滑稽的模样逗笑,他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道,“少爷,云兴是想说,您要是不介意,就进来一起吃点心,还有以后就别从窗户跳进来了,我给您开门。” 莫啸成手里拿着糕点,却没有立刻将它放进嘴里,此时他的目光正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的于云兴,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心里想着,为什么对方吃东西的时候都那么可爱,让人移不开眼? 于云兴不是没有注意到对面投来的目光,但他并不介意,只是在莫啸成手中的东西快要掉落的时候才出言提醒,对方回过神来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看着对面的人,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兴,你笑了?”莫啸成停下自己的动作,快步走到对方的面前,看上去比于云兴还要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变好的,云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平日里多笑一笑,我……” “混账东西你大晚上的在别人房里做什么!”莫清雪推开门,抄起旁边的水盆就扔了过去,“你给我离人家远一点!” “娘你听我解释!”莫啸成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水盆,慌忙地看向一边敞开着的窗户,准备跳窗出逃,莫清雪跟在后面,三两步就冲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按在了地上,“好家伙,我听身边的人说你不老实,总是往这边跑我还不信,今日特地过来看一看,没想到抓个现行。” “我没有……娘你别打……别在这里打,你的手是拿枪的特别有劲我遭不住,胳膊……胳膊要拧断了……云兴救命啊!” “原来莫啸成他这么关心你。”于沉月第二天来的时候,于云兴还在帮对方求情,“是的,少爷他对我很好,哥哥,你可不可以让莫小姐饶了他?” “你放心,莫啸成是她的亲儿子,况且你昨晚已经帮他求过情了,应该不会打得很重。”于沉月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宽慰道,“不要担心,不是你的错,是他举止不当,哪有人总是大晚上的跑过来关心别人的。” 于沉月话音刚落,身旁的金珠就笑了起来,“你笑什么?”于沉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祭天的日子快到了,我要随王爷同去,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等我回来,我帮你解决。” 祭天没有于云兴想象中那么平安顺利,等他知道于沉月受伤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莫啸成帮他准备了马车,亲自带他一路赶去了王府,“王妃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身边的人双眼含泪,随着他的话不住地点头,看着对方颤抖的双肩,莫啸成再次产生了几分不一样的怜惜。 “哥哥!”于云兴的泪水终于在看见于沉月的那一刻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他扑到于沉月的床边。 于沉月用帕子帮他擦去泪水,笑着说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他轻抚着对方的头顶,转头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莫啸成,“辛苦你把人送来。” “应该的。”莫啸成看着将于沉月抱在怀里的严深,对方的脸色不比受伤的王妃好到哪儿去,一看就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过眼。 他曾经听舅舅说过,自己这个表哥对表嫂一往情深,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他们彼此看对方的眼神做不得假。 “你和啸成先出去,我有话和我弟弟说。”于沉月用手轻轻拍了拍身后的严深,严深虽有些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帮于沉月将身上的被子掖好,又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勉强,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一步都不会离开。” “知道了,就几句话而已,你看你紧张的样子。”于沉月笑着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他安心,严深这才不舍的离开,大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于云兴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知怎得有些紧张。 “云兴,我爹爹已经洗脱冤屈,不久将会回京,你的事我已经写信跟他说过了,他说想认你当义子。”于云兴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于沉月了解他心中的顾虑,握住他的手接着说道,“别怕,爹爹很喜欢你,而且等爹爹回来,你可以去于府住,那儿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们,不用害怕。” 于云兴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是可以有盼头的,回去的路上,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止不住的傻笑,莫啸成则坐在另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他,自己的嘴角也随着他的笑声逐渐扬起,想起自己之前和舅舅发过的誓言,看上去那些鞭子永远都不会落到他的身上了。 但一段日子后严深的到访让他措手不及,他偷偷地在旁边听着,没想到于云兴很快就要离开莫家,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兴好不容易愿意让自己触碰,愿意和自己的距离近一些,他不想,也不愿就这样和对方分开。 “我告诉你,你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听我的话,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细的,要是惹我不高兴,小心我说出去。”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而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自然也是他自找的。 三十鞭他接得严严实实,是他的错他就要担着,想起于云兴趴在自己背上的模样,莫啸成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头,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云兴太乖了,连用手搂着他的脖子都会问一句勒得疼不疼,而且他也太轻了,他怎么这么轻,明明家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不少日子,怎么还养不胖呢? 明天一早自己就要去找他。 莫啸成兴奋地睁眼直到天明,拖着疼痛的身子来到于云兴的门外,想进去却又突然退缩,会不会来的不是时候,万一云兴还在睡觉怎么办?会不会打扰到他?踌躇了半天,刚抬起手,于云兴就碰巧打开了门,和他撞了个正着,“少爷。” “云兴,我……”莫啸成支支吾吾的,本来在心里编好的关心对方的话一瞬间全忘光了,于云兴关心他的伤势,不忍他久站,轻声说道,“进来说吧。” 于云兴自己的脚伤也还疼着,走起路一瘸一拐的,让跟在他后面的莫啸成好不心疼,殷勤地伸出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慢点,小心走路。” 莫啸成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心中更是忐忑,将人扶着坐下后继续重复着昨日的道歉,“我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前天晚上是我胡说八道,我喜欢你,不想你离开,我不是想以你的过去要挟你,我……我知道你肯定很失望,我是这种混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昨天拿药给你的时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今天怎么又……”于云兴看着莫啸成,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惶恐,他反握住对方微颤的手臂,抬起头来说道,“我不走,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离开家去军营为止,少爷,我……” “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少爷?”莫啸成蹲下身子,将脑袋伸了过去,就像四弟的小狗那样和于云兴撒起娇来。 “少爷两个字,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我喜欢你,也喜欢叫你的名字,你能不能也叫我的名字?求你了云兴,我的云兴,好云兴你就疼疼我吧。” “我……”于云兴根本拗不过对方,更何况对方此时是这样一副姿态,他低下头,凑到莫啸成的耳边说道,“啸成,我喜欢你,我会陪着你的。” “云兴……”莫啸成感觉这句话就像闪电一般,震得他浑身发麻,他直接抱住了于云兴,什么好听的话都往外倒,全然不顾对方的脸已经因为他的动作而泛起红晕。 “云兴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像王爷对待王妃那般的待你好,你信我等我明年去了军营,我一定会努力,我会让王爷和王妃认可我,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我要娶你当正妻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 “好了,啸成,别,别再说了……”于云兴感觉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他努力拍了好几下莫啸成的后背,对方才停了下来,“不,不用说这么多……我知道,我都知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莫啸成几个月后进了军营,临行前在于云兴的房里,抱着对方不肯撒手,直到莫清雪用自己的枪砸开了那扇门,才把他拽了出来。 “云兴我会去于府找你的!”这是莫啸成在离开前和于云兴说得最后一句话,自从对方去了军中,他也就回到了于府,于承风对自己这个刚得到的孩子非常满意,他很乐意当这个慈父,只是…… “怎么回事?”于承风站在墙角,看着这个月自己失去的第三盆花,总觉得有什么蹊跷,“我不记得京城原来有这么多野猫啊?还专门踩我的花?若是小偷……也没丢东西啊……奇怪……” 于云兴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莫啸成来得匆忙,又粗枝大叶的,都叮嘱过他好几次了,却还是…… “不行。”于承风摇了摇头,和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去,买些捕兽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老是从这儿进我们家门。” 第110章 番外7 莫啸成x于云兴(下) 向薛苓学习医术可以算作是于云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自己决定的事, 于承风在知道他的打算后表示了赞同,多学点本事总没坏处,而且薛苓又是他们信得过的人, 自然放心。 “你要是喜欢,那就去做。”此时正出游在外的于沉月知道此事后,还特地在信中鼓励了他, 这让于云兴的信心大增, 薛苓看着眼前满脸兴奋的人, 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 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将对方和之前那个跟在清环身后, 唯唯诺诺又整天只知道低着头做事的哥儿联系起来了。 “云兴。”莫啸成今晚又是从院墙翻过来的,上次的捕兽夹终究还是没能捕到他这个大家伙,但那晚他被蹲守在附近的于承风逮了个正着, 彻底暴露了他的行踪, “我就知道,怎么会有猫那么聪明,原来是你。” 要不是于云兴拦着,于承风指定要用扫帚把人赶出去, 幸好莫啸成没有忘记之前被他毁坏的花,为了赔罪, 他不仅选了最名贵的品种, 还特地请人培育好后才送来, 这才让于承风的怒气消了大半。 “今日你怎么来得这样晚?”于云兴照例帮他打开窗户, 莫啸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是在进屋后心虚地将手臂往身后一缩, 笑着说道, “没什么, 在军营里被琐事绊住了脚而已。” 莫啸成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这样的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于云兴的眼睛,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想趁其不备绕到对方的身后,但莫啸成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几次三番之后便用另一只手将人圈在怀里,不让他继续,“没事,什么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给我看?”于云兴挣扎着推开对方,莫啸成看着对方逐渐阴沉的脸色,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胳膊伸了出来,“就是……营中出了点乱子,我……” 秦家被收回兵权不久,军中不服莫家的人大有人在,今日双方闹得有些僵,使得他们不得不出手镇压,以至于他不小心受了些伤。 “受了伤你也不肯告诉我?”于云兴抓起莫啸成受伤的手臂,看着上面胡乱包扎,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的布条,冷静地从柜子里拿起剪子和伤药,“别动,我帮你。” 明亮的烛火映照着于云兴的面庞,莫啸成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帮忙包扎的人,对方严肃的神情让他恍惚,快一年了,曾经那个胆怯懦弱的哥儿,如今面对自己狰狞的伤口居然都可以面不改色,“好了,这几天不要沾水,明晚我再帮你换药。” “云兴,谢谢你,你真好。”莫啸成慢慢挪动椅子靠了过来,于云兴小心地放下他的胳膊,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下次若再瞒我……我就不理你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等到严深他们从仟州回来,莫啸成果然和他承诺的一样,向他们提起了求娶于云兴的事。 于沉月知道他们心意相通,于承风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但也将他对于云兴的心看得一清二楚,他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 两家人坐在一起商议,这门婚事很快就定了日子,莫啸成高兴的在家里手舞足蹈,莫清雪看着儿子的模样摇了摇头,吩咐身边的人一定要看好他。 可不能让他出岔子,特别是婚礼前三天,按照规矩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但这小子有偷跑的惯例,这次可不能任由他胡来。 “你要是敢去找云兴,我的枪绝对不饶你。”莫清雪直接将自己的长枪扛到了对方的床头,莫啸成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发现根本不管用后才无奈地咧嘴答应下来。 “就让竹月跟着他去莫家。”于沉月坐在书桌前,一边整理账册一边说道,“她跟着云兴有些日子,而且做事细心周到,又懂礼数,是个能交心的人。”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严深从背后抱住对方的腰,用手勾住于沉月的一绺长发,“为什么你们身边的人都是女子,不管是你,还是吕琳琅,亦或是韩秋殊,按理说你们是哥儿,身边陪着你们的人应该是哥儿比较好吧?” 于沉月听了他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笔,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知道的,虽说我们作为哥儿没有让人怀孕的能力,但与男子相仿的外貌,以及只有手上的胎记可以证明的身份……京城中的人家,除非是家生子,或是从小便定了亲的,否则小姐少爷身边断断不会出现哥儿,宫里也是如此,因为怕出现纰漏,哥儿是不被允许进宫的。” “原来如此。”严深点了点头,亲了两下于沉月的脸颊,“难怪哥儿如此难找活计,这就是为什么清环当时……那么坚决的希望你能带着于云兴离开的原因吧……”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于云兴坐在梳妆台前,紧张的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别紧张。”于沉月将清环给他准备的金钗插在他的发顶,再伸出手来帮他擦上口脂,“一切都有喜娘帮你,莫啸成也会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们……”于云兴眼眶一红,积攒着的泪珠就要落下,“没有你们的帮忙,云兴……” 于沉月连忙握住他的手,出声安慰道,“用不着谢,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别哭,还没上轿子呢,妆可不能花。”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莫啸成看上去比于云兴还要紧张,当握住对方的手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拜天地时僵硬的模样更是让莫清雪笑个不停,于云兴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掌心全是汗,连指尖都是烫的。 “云兴……你真的……真的很好看……”莫啸成坐在床边,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我……我们……是不是该……该洞,不是,休息了。” 于云兴缓缓地点了点头,交杯酒的酒香还留在他的齿间,莫啸成的手从袖口逐渐摸到了他的腰带,二人的脸越靠越近,他的心跳声也越发明显,都两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接吻。 莫啸成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口便停了下来,他害怕从于云兴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恐惧和厌恶,但对方只是红着脸,慢慢将身子贴了过来,“夫君……” 一声夫君喊得他丢了魂,他抱起于云兴的腰,直接将人按在了柔软的床上,于云兴的耳根红得滴血,他确实还有几分害怕,但看着那张熟悉且让他心安的脸,还是鼓起勇气搂住了莫啸成的脖颈,“夫君,云兴不怕,因为……因为夫君和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莫啸成每一步都进行的格外谨慎,于云兴被他的温柔包裹着,心中留下的阴影在此刻被全部抹去,“夫君……”因动情而产生的泪水滑过眼角,他主动覆上对方的唇,“我爱你。” 第二天清晨,莫啸成痴痴地望着怀里的哥儿,脸上止不住的傻笑,自己终于娶到他了,像在做梦一样,“你在笑什么?”于云兴缩在他的怀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莫啸成一把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狠狠亲了好几下,“云兴,我爱你。” “现在什么时辰?我今天还要给你爹你娘敬茶,是不是起晚了,这可不行。”说着,于云兴就要起身,怀里突然空了,莫啸成有些不高兴地将人拽了回来,“还早呢,再睡一会儿,而且,什么我爹我娘,以后也是你的爹娘,既然如此,就是迟了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但是……” “我十日之后就要回军营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莫啸成说着背过身去,假装伤心地叹了口气,于云兴最看不得他这样,主动躺下身子,从后面抱住了他,“我知道了,你别难过,即便是回了军营,每日早出晚归,我也会等你。” “不行。”莫啸成握紧了对方的手,转过身来将人抱了个满怀,“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我……我每晚回来能看到你就知足了。” 莫家的人都很喜欢于云兴,特别是莫啸成的四弟,每天下了学就喜欢去书房找他,跟在他的后面一直嫂子嫂子的喊个没完。 有一次莫啸成回来的早,一进屋就看见于云兴在喂对方吃点心,嫉妒的他直接和小孩子吵了起来,看着两个人幼稚的模样,于云兴没了办法,只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雨露均沾之后他们才肯罢休。 “今日云兴你去给那臭小子送东西,他肯定高兴坏了。”莫清雪将食盒交到身边的竹月手上,仔细叮嘱道,“马车会直接送你到他的营帐门口,我还安排了人在门口接你,不用担心。” 于云兴是头一回来军中,下了马车后他不敢乱跑,乖乖地坐在营帐里等莫啸成回来,此时的莫啸成刚结束上午的训练,身边都是男子,又练得满头大汗,在帐外就脱了上衣。 他赤裸着上身走了进来,在看到面前正襟危坐的于云兴,和红着脸转过身去的竹月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披上衣裳,“你,你怎么来了?” “天气炎热,娘让我给你送绿豆汤。”于云兴红着脸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小声地让竹月先回马车上等,然后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冰镇好的一大碗绿豆汤端了出来,“你……你快喝吧,不然一会儿就不冰了……” “云兴,我的夫郎,我的心肝,你就不能多陪陪我?”莫啸成将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再次弄乱,用帕子擦去身上的汗水后故意将胸膛贴在于云兴的后背上,轻声问道,“你留下了用膳怎么样?然后一起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我……这,这不好吧……”对方的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上,于云兴用勺子搅动着面前冒着寒意的绿豆汤,碗中的冰块与勺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会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 “谁敢说你坏了规矩,我把他嘴缝上。”莫啸成将头抵在对方的肩上,刚要亲一下对方的脸颊就听见营帐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响动,他脸色一变,紧接着一脚踹开了帐门,差点就将前来送饭的小兵直接踢倒在地,“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听呢,要是真的被他抓到,非要罚他五十军棍不可。 “我……我还是先回去了,绿豆汤你记得喝……”于云兴趁机上了马车,莫啸成根本拦都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马车就这样扬长而去。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于云兴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好险,差点……差点就被他蛊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番外8 陈怀(上) 陈怀觉得他挺可笑的, 在原来的世界是个孤儿,等到了另一个世界依旧活得不清不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 “香槐”, 这两个字压在他的身上,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手上以假乱真的印记, 似乎也在提醒他, 要忘记他原本的自己。 直到自己的义父将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时, 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他也能有个如此尊贵的身份。 可惜,他蠢,义父也蠢, 他的身份就是个笑话, 不被他这个世界的父亲所认可,所以当他和其他的叛军一起入狱的时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赦免,不要流放, 他想去死。 “我知道……我这样的儿子……并不是沈茜所希望的,她作为一个母亲……她信错了人, 做错了事, 为此付出了代价, 也受了很多苦……” 陈怀说到这里, 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他拿起筷子, 面对严深送来的最后一餐, 他吃得心满意足, “严哥哥, 明天我就走了,你别为我求情,也别做什么……把毒酒换成迷药的那种事,让我就这样走吧,下辈子……我想我会活得更肆意些。” “你当真决定了?”严深坐在陈怀的对面,他本还想劝说两句,但对方坚定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无奈,他只得将对方手中的酒杯倒满,“那好,我尊重你……小怀……” 行刑的毒药发作的很快,陈怀呕出一大口黑血,双腿发软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扭曲着,快结束了,他这样想着,面前的一切开始变得神志不清,行刑的老太监甚至不忍心的别过脸去,不愿意继续看他现在这副模样。 一定很丑。 他再次呕出一口血,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恶心,但他已经没办法表达,他闭上眼,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 再见了,这个世界。 “陈怀?陈怀!醒醒!” 什么?谁叫我? “不会吧……医生不是说轻伤吗?连麻药都没打,怎么还不醒啊?昨晚他也没喝酒啊,撞一下劲那么大吗?” 酒?撞一下?深入骨髓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陈怀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一下子坐起了身,“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不在这里,谁送你来得医院啊?”身边坐着的是好久不见的大学同学,耳边是医院走廊上传来的各种人声,陈怀环顾四周,他……他回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没想到,老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我睡了多久?”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身边的人熟练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说道,“差不多一天吧,说起来你真是好运,你车是开得快了点,但好歹你人是清醒的,在撞车前知道踩刹车,这不,只是头上挂了彩,外加胳膊擦伤,对面那个家伙就惨了,超速再加上酒驾,还不知道系安全带,现在还在iuc里。” “一天,才二十四小时?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在那个世界过了二十年,怎么会……他不顾手臂上的疼痛,在身上摸索着,掏出屏幕已经裂的不成样子的手机点开一看,今天居然真的是他记忆中撞车日子的第二天,“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我们也觉得,你的手机碎成这样还可以打开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陈怀很快适应了现状,自己身体没事,能走能跑,没有缺胳膊少腿,看着自己银行卡里可观的数字,他明白自己的父母,即便再怎么不在乎自己,但是表面上还是会做足功夫,至少他要钱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吝啬过。 原先的手机肯定是用不了了,他换了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严深的号码,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是回来了,那严哥哥呢?还在那个世界吗?他记得对方和自己说过,他伤的很严重,怕是已经…… 陈怀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号码到底会不会有人接听,接听之后会说些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喂?小怀?”对面传来严院长苍老的声音,陈怀默默地闭上眼睛,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对方回来跟自己说些什么了,果不其然,严深已经不在了,他在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他心中的严哥哥了。 “小怀,你有空……记得常回来看看……大家都很想你……严深……他走之前也还在念叨,说什么时候等你回来,你们可以聚一聚……” “院长,我知道了,我一放假就回来看你们。”陈怀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自己的哭腔,“人们不是常说,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吗?我想……不,我知道,严哥哥在另一个世界过得非常好,有自己的爱人、孩子,有很多的钱,他过得很开心……所以院长,您别伤心了……” 挂断了电话,陈怀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待了许久,看着天色逐渐变黑,夜空中的高楼大厦变得灯火通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都市的夜景是如此明亮。 小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想起严深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陈怀冲着夜色点了点头,谢谢你,严哥哥,以后的路,小怀我一个人走,也会走得很好。 在医院里又待了几天,确认没有其他的后遗症之后,陈怀终于是可以出院了。 虽然这段住院的日子里,他的养父母一次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来,唯一的一次交流,就是在聊天软件上,那个所谓的家长群里面和自己说了两句,在得到他没事的消息后便又打过来一笔可观的费用。 不仅能一次缴清车祸的医药费,还可以再让他多潇洒好一阵子,不过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整日享乐的陈怀了。 至于以前他最看重的亲情,无所谓,在那个世界待了那么久,他已经看淡了,他完全不在意那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 陈怀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嘴里哼着戏曲,心情是无比的舒畅,真好,有电子游戏玩,有空调吹,还有垃圾食品可以吃,没人管着,不用早起练功,不用上班,一个人的日子就是舒坦。 他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的公寓,回去之后肯定要好好洗个澡然后在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 “陈怀,你的出院手续我帮你去办吧。”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得体的白西服,随着他缓缓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居然这么高,他不自主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家伙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个头,“不好意思,我认识你吗?”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凌成元,伯父伯母知道你受伤,他们不放心你,正好我在这里管理子公司,所以让我帮忙照顾你。”眼前的男子一头黑发,眼睛却如蓝宝石一般纯净,加上过于立体的五官,陈怀猜想对方肯定有着外国人的血统。 不会是跨国诈骗,准备把我大卸八块之后拿我的器官卖钱吧?他看了看四周,一个箭步冲进了厕所,将门反锁之后才拨通了自己名义上父亲的电话,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心中忍不住吐槽起来,就算自己再怎么不讨他们欢心,为什么这种事情都不先和他说一声,害得他出丑。 不对,他们一向不在乎自己,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反常?明明前几天还…… 陈怀不愿细想,反正是好事,就受着呗,他打开门,见对方仍旧站在那里,这才不好意思地露出头来赔笑道,“见谅,那个什么,凌成元是吧,你坐,随便坐,我自己去办手续就好,就不劳烦……” “没关系的。”对方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而表现出丝毫的厌恶,反而帮他一起收拾起来,“这样吧,我先帮你收拾,随后一起去办手续,我的车停在外面,等会儿我送你公寓。” 对方办事利落,一点不像是他曾经见过的某些富家子弟,陈怀对眼前的人印象不错,等到凌成元将他送到公寓楼底下的时候,他想着,应该邀请对方上去坐坐,“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改天吧。”说着,凌成元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留个号码,下次有事就叫我,我肯定随叫随到。” “那我可不跟你客气。”陈怀低头输着自己的手机号,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今天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望着陈怀逐渐远去的背影,凌成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陈怀,真有意思,比我想象中还有意思。” 大四的生活相对自由,受伤销假回来才上了两天的课,陈怀的那些朋友就撺掇着他晚上继续出去玩乐,“走吧,出去玩玩,感觉你自从撞车之后人都变老了,怎么开始喜欢听戏了?今晚我们是去开车兜风,还是去酒吧喝酒?” “不了,我还是不去了。”他拿出手机在朋友面前晃了晃,背上包就朝校门口走去,“有约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去西餐厅吃饭,你就穿这个?”凌成元打量着陈怀身上的运动衫,假装伤心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在你的心中毫无分量。” “喂!”陈怀坐在副驾驶上,不客气地用包甩了他一下,皱着眉说道,“虽然这段时间你对我很好,照顾我很多,但是两个大男人说这种话也不怕让人误会,还有我的西装已经熨好了,正挂在家里,你先送我回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凌成元面色如常地揉了揉刚才被砸到的地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了陈怀的公寓后,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你好,我是今晚订了位置的凌先生,可不可以帮我多准备一瓶红酒……” 第112章 番外9 陈怀(中) 好痛…… 陈怀敲了敲脑袋, 想要逼迫自己清醒,头很痛,身上也很痛, 特别是腰、腿,以及……等等? 他浑身一颤,昨晚疯狂又狼狈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个害得自己浑身酸痛的罪魁祸首怀里, “凌成元!你这个卑鄙的混血佬, 吃我一拳!” 虽然浑身无力,但陈怀还是努力地挥出一拳,直接打在了对方硬邦邦的胸肌上, 此时此刻他这才明白, 什么叫做螳臂当车。 自己的小身板在凌成元的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难怪昨晚对方可以用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稳稳地挂在身上。 “一大早这么有精神?”凌成元被他的声音吵醒,看着陈怀扭曲的脸和落在自己胸口的拳头, 忍不住笑了起来,“陈怀你可真有趣, 昨晚明明是你……” “住嘴!”陈怀抄起枕头就捂住了他的嘴, 因为动作过大, 腰间的疼痛害得他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你, 是你先脱衣服的……” “天地良心, 是你酒品不佳, 喝多了撒酒疯, 不肯洗澡非要玩水, 浇了我一身。”凌成元将人拽回怀中,二人此时都没穿衣服,他们年轻气盛,又刚刚起床,赤身裸体地靠在一起,难免容易再次擦枪走火。 特别是看到凌成元逐渐靠近的脸,陈怀心中开始打起鼓来,下意识伸手想推开对方,虽然他知道根本毫无作用,“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啊,我……我还,还疼着呢……” 想起昨晚自己想逃却逃不掉,被对方从床尾握着脚踝狠狠拽回来的场面,他就觉得有些后怕。 明明一开始凌成元不是这样的,念在他是初次,又喝得醉醺醺的,在浴室里他一边对自己的耳朵吹气调情,一边有条不紊地帮着自己,热水流遍了他们的全身,凌成元的眼睛比天山上的湖水还要澄澈,他就这样被看不见的湖神所勾引,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 “我知道。”凌成元的手掠过他的腰侧,似乎在回味昨晚的激情,但那双眸子却没了刚才的笑意,“我问你,严哥哥是谁?” “啊?”陈怀再次在脑海中搜索起昨晚的一切,他有在凌成元的面前提起过严深吗?好像没有吧?将枕头挡在胸前,陈怀露出一个稍显心虚的笑容,“我,我昨晚喝多了……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你有。”凌成元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更加难看,陈怀在心里默默地暗叫一声不好,将头埋在了枕头下面,“在我抱你回床上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凌成元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不满,陈怀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到了床上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现在他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他突然发癫似的喊了严深的名字。 见他不回答,凌成元冷哼一声直起身来,“我告诉你,你不说我也能查到,我倒要看看那个严哥哥是个什么人,让你在那种时候还能想着他。” 要是按照这个世界来说,算是个死人吧。 陈怀没有理会带着怨气穿衣的凌成元,将一旁的被子重新盖在了身上,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开始下逐客令,“行了行了,你要是想查你就去查,我可要补一觉,明天我还上课,真是的,一夜情而已你居然这么较真……” “一夜情?”凌成元皱起眉,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坐在陈怀的身边,脸上没了刚才的气愤,转而是深深的不解,“你是这样想的?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你瞎说什么?”陈怀白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过身去,“昨晚明明……我现在浑身疼得要命,脖子以下全是你留下的痕迹,让我对你负责?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不要脸。” 从那天开始,凌成元就像是赖上了陈怀,不管他今天有课没课,在家还是出去玩,对方总要问个不停,陈怀本来不想理会,但社交软件上不停闪烁的红点看的他着实心烦,好在他打字的手速没有变慢,应付他两句也没什么。 没办法,谁让他喝多了酒,那晚没能控制住自己呢?凌成元这家伙,只有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才会消停一阵,但真的也就一阵,因为他发现,对方居然真的去调查了严深,“这么看来,他算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没错。”陈怀喝了一口啤酒,看着被对方捷足先登拿走的最后一串鱿鱼须,不客气地上手抢了过来,“人都走了,你就不要再介意了,行吗?” “所以……他就变成了你的白月光?”陈怀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用力踹了凌成元一脚,“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以前是喜欢过他,但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了,你听不懂吗?” “那你现在喜欢谁?”凌成元握住陈怀伸过来的小腿,将自己的身体靠了过去,陈怀眼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红着脸想往后缩,却再一次以失败告终,“没,我谁也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 天杀的,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劲儿这么大? “总之,在你解释不清楚上次那件事之前,我是不会罢休的。”凌成元亲了一下陈怀的脸,然后故技重施,将人抗在了肩上,“走吧,一起洗澡。” “我,我不去!我这次绝对不会屈服!我不会!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我……你……你今晚快点结束行不行?我明天还有课……关于下学期的毕业论文,我也要去找老师……我……” 天气越来越冷,大四的陈怀度过了最后一个紧张刺激的期末周,凌成元的公司在年末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这些天明显对方“骚扰”自己的时间变少了。 看着没有任何消息的社交软件,陈怀咬着下唇,想发出去的消息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还是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准备先睡个午觉再说。 陈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的目光扫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四肢可以随意移动的装饰木偶,那个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严深小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保存的很好,现在都没有坏。 他坐起身,把那个有些落灰的小玩意儿擦拭干净,却突然在木头底座上发现了自己的字迹,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严哥哥”。 “难怪,难怪那天我会……”一定是凌成元不小心弄倒了木偶,被他看到了底座上的字所以他才会……陈怀叹了口气,懊恼起小时候幼稚的自己,“算了,要不……去找他说清楚?” 本来还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公司的前台说明情况,谁知居然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看见了对方,凌成元坐在那里不知在和谁讲电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胸有成竹,和平日里对着他的模样相比有些陌生,但也更加的让他移不开眼。 陈怀悄悄地靠了过去,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想着等他讲完电话再聊,谁知,却让他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一段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凌成元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接着又往里面加了一包糖,“陈怀……确实还不知道,他的养父母想用他来换取更大的利益……我?送上门的猎物哪有不吃的道理,其实他们的公司这些年发展不错,想要快点更进一步也无可厚非……你别管,多事……” 凌成元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手机,不早了,按照陈怀的作息,现在要么是午睡刚醒,要么就是游戏刚结束,想到这些,他嘴角免不得上扬,和往常一样点开了社交软件,准备和对方聊会儿天。 “凌成元。”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凌成元僵硬地转过头去,抬眼望去,看见的是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陈怀,“原来,你也在骗我。” “小怀,你怎么……” “那晚也是你计划好的,对吗?”陈怀看了一眼四周,被人欺骗已经够丢脸的,他不希望在别人的咖啡馆里把事情闹大,“亏我还想着,把严深的事情和你解释一下,现在看来不用了。” 他径直走出了咖啡馆,他其实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脑子很乱,凌成元跟在他的后面,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站在街上,“小怀,那晚……我承认,那晚确实是我准备了度数较高的酒,所以才会……是我……” “别叫我小怀。”陈怀努力想甩开他的手,这一次,他成功了,“我们没那么熟。”他摸着有些泛疼的手臂,想起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加上另一个世界的时光,四十多年,自己居然又被骗了,对啊,是自己蠢,看不出别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 “凌成元,本来……我是打算寒假的时候,带你去见一见院长,带你看一看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和你……和你再多了解一下彼此,我真的……我真的有想过,你是真的对我好……” 陈怀抬起头,将泪水憋回了眼眶,路过的人开始注意到他们,如果再不走,一定会引起更多的关注,“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我都习惯了。” “小怀……” “什么都别说了。”陈怀招手叫来了出租车,没有再看凌成元一眼,“凌成元,这么长的时间,你有无数次机会和我坦白,但是你没有,现在我不需要了,我讨厌你,我恨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出租车扬长而去,凌成元的手还悬在那里,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这一次,他失策了,“他……恨我?” 心口传来的阵阵酸胀让他难以自持,凌成元打开手机,打字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想解释,想挣扎,但到了最后,却发现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就连这句话,对方也看不到了,不仅如此,自己所有可以联系到陈怀的方式,都被他拉黑了。 第113章 番外10 陈怀(下) 寒假如约而至, 陈怀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将钥匙还给了房东,并告诉对方, 年后他不会再租了。 这几天凌成元一直不停地尝试跟他道歉,但他真的不愿意听,于是每次都狠心地将对方关在门外, 任凭他怎么敲门都不理会,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会吵到周围的邻居, 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他想着索性就换个地方住算了。 陈怀提着行李,没有回自己所谓的父母那里, 而是在市中心的酒店开了间房, 清静了两天之后,买好了要送给严院长的礼物,去了孤儿院。 此时的孤儿院已经和他小时候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 就是那些或沉默,或开朗的孩子, 在看到他的身影时露出的灿烂笑脸。 “小怀, 真是好久不见。”严院长拄着拐杖,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门口, “真好, 真好, 回来就好。” “院长, 对不起, 那段时间我和你们置气。”陈怀上前扶起院长的胳膊, 将自己手中的礼物交给了一旁帮忙的志愿者,“小怀长大了,以后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只要你活得开心,偶尔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严院长说着,悄悄用手抹了把泪,“严深之前都和我说过你的事,其实,我也有错,当时他们领养你的时候,我就该再仔细地调查一下。” “严哥哥知道?”陈怀有些惊讶,严院长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他们小时候的合照,“严深……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认真地完成每一件事,把自己当成你们的亲哥哥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们,可惜……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院长,您不要伤心,严哥哥他……”陈怀欲言又止,且不说严深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件事院长能不能接受,其次,院长是老一辈的人,恐怕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视如己出的孩子找了个男人的,“院长,严哥哥他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虽然知道严深还活在那边,陈怀还是象征性地买了花和酒,“严哥哥,你说……我回来了,是不是挺神奇的?” 将花放在墓碑前,陈怀打开那瓶白酒,将酒全部洒在了地上,“估计你是回不来了,当然了,你肯定也不会想回来,对吧?当王爷多好啊,而且嫂子也对你那么好,你们恩恩爱爱的,还有个孩子。你别担心,严院长有我,我会帮你照顾孤儿院里的人,你安心地在那边生活吧。” 从孤儿院离开,陈怀直接就托着行李上了飞机,他回来这些日子,凌成元都没有再出现,他心里不知怎得升起一阵失落,但仔细想想,对方终于放弃了自己,他应该高兴才对,失落和感伤,这样的情绪过几天也就好了。 他在北边的一个小镇上订好了温泉旅店,准备在那里玩几天,然后直接回学校附近重新租房,就不和那些嫌他累赘的家里人过年了。 “你好,我是之前就打电话过来订房的客人,姓陈。”陈怀笑着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丝毫没有注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等到他走到房间门口,刚打开门,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直接将他压在了墙上,“谁?” “你说呢?”凌成元一手扣住他的两只手腕,一手有些随意地抓了把头发,“我找你找的好苦。” “也没多苦吧,我寒假才放了一周。”陈怀动了动被禁锢的身体,他的双手被高高地举过头顶,这样的姿势可不好受,“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对不起。”凌成元明显气势降了下来,他松开陈怀的手,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你前段时间在公寓门口已经和我说得很清楚了。”陈怀伸手想推开他,却没想到对方反而越贴越紧。 冬天本来就穿的多,陈怀觉得他们现在就像两块黏在一起的棉花糖,“凌成元,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不对,我是块被送到嘴边的肉,你很快就会嫌我腻了,我不过是想提前跑路而已,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不会放手的。”凌成元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陈怀的腿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实在不行就直踹对方命门,“那你想怎么样?我说了我讨厌你。” “但我喜欢你。” “什么?”陈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凌成元见他发愣,直接将人扔到了床上,将对方按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和你玩玩,但……半年的亲密相处,我发现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知道你最恨别人骗你,我知道我现在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的真心?” 这是陈怀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告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凌成元却以为他在犹豫,于是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双唇。 和以往不同,这个吻温柔又绵长,陈怀不是第一次和对方接吻,在他的印象中,对方的吻总是充满了侵略性,总能让他丢盔弃甲,失去力气,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不敢深入。 “可以吗?可怜可怜我吧,求求你。”陈怀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唇,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他不得不感慨,明明之前自己话说得那么决绝,但感情的事,他总是容易心软。 “你从哪里学的这招?”他用双手捧起凌成元的脸,狠狠地蹂躏着他的脸颊,“气死我了,凌成元你气死我了,是我失身又失心,为什么是你在这里装无辜啊?” “你说你失身又失心?”凌成元抓住他不停作乱的手,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重点,“小怀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少自作多情了!”陈怀心虚地双腿乱蹬,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告诉你,我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不然第一次那晚……那晚我会同意你……我……” “我就知道,小怀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凌成元抱着他不肯撒手,陈怀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对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初次见面时的温文儒雅和镇定自若,简直是判若两人,“你那天说你恨我,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到……难过到我浑身发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怀,以后不要再恨我了,好吗?” “谁让你在电话里和别人说那些话。”陈怀一拳砸在对方的身上,凌成元笑着接受了他的拳头,没有还手,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 陈怀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发疯似的猛地又锤了他好几下,心中别人难以理解的委屈,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爆发了,“混蛋!骗子!大骗子!亏我还去找你解释!亏我把你放在心里!你个骗子!竟然把我当成交易!我……” 泪水如决堤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住,凌成元将他抱进怀里,一边出声哄他一边用手拍着他的后背,“以后你要是敢再骗我……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他靠在凌成元的怀里,直接将泪水抹在了对方的衣服上,凌成元也不嫌弃,看着衣服上的点点泪痕,他心中反倒觉得像吃了糖一样甜,“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骗小怀。”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直到陈怀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叫声,他才红着脸从对方的怀里起身,凌成元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软件准备帮他点餐,陈怀趁这个空挡,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箱,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你今天住哪里?是马上就要回去吗?” “当然是也住在这里了。”凌成元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在陈怀的面前晃了晃,“吃完饭我们一起泡温泉如何?”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温泉里对我动手动脚。”陈怀往后退了几步,一副已经看穿对方心思的表情,凌成元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事的,我不是这种人。” “真的?” “真的。” 对方说得一本正经,看上去是十足的正人君子,陈怀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想起刚才对方发的誓,决定相信他,“好吧,那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可真的到了泡温泉的地方,看着偌大的温泉池子里空无一人,陈怀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转头朝凌成元问道,“你……你不要告诉我,你包场了?” “是啊,我说过,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事。”凌成元的手圈住了陈怀的腰,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对方的耳垂上,“所以,我按照这家旅店的最高营业额,包了三天。” 陈怀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发软,他明白,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准备好享受温泉了吗?我的小怀。” “三天……包了三天……”陈怀趴在床上,将头整个埋在枕头里,宛如一条脱水的鱼,“有钱了不起……凌成元你真的是畜生……” “再畜生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行。”凌成元殷勤地坐在床边帮他按摩,俯下身亲了亲陈怀的后颈,“今年过年,在凌家过怎么样?我爸妈想见你。” “什么!”陈怀吓得蹦了起来,朝着凌成元的方向踹了一脚,却没能真的踹到对方身上,“你怎么敢告诉他们的?他们会接受我吗?你不要胡来啊!” “会的,他们很欢迎你。”凌成元不慌不忙地拍了一下陈怀的臀部,“那日你知道了真相,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慌得不行,正巧第二天回家,他们看出我有心事,我便全都告诉他们了。” 陈怀听了他的话,脸色没有任何的好转,凌成元主动上前抱紧了对方,安慰道,“和你想得一样,我有外国血统,我父亲是外国人,当年追我母亲的时候,就是凭着不放弃的精神和对她的爱,所以,他很支持我来找我,支持我追求你,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那你妈妈……” “她当然也是赞成的,就是她提议,要是你过年没安排,就和我们一起过,我早就和他们说过我的取向,不止是他们,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不然你养父母也不会把你介绍给我了。” 好有道理。 陈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点头答应下来,“那好,但……我要不要准备什么,叔叔阿姨喜欢什么礼物?我是不是要……” “不用,什么都不用。”凌成元高兴地猛亲了陈怀两口,拿出手机就准备要和爸妈视频通话,陈怀一把夺过,将它扔到了床尾,指着自己满是亲热痕迹的身体说道,“凌成元你是不是疯了!我光着身子你打什么视频电话!我是不是太惯着你,给你好脸了!” 一年后。 “我知道……放心……那个项目绝对没问题……”凌成元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就凭他们,也配和我们争?” “争什么啊?”陈怀穿着加厚的睡衣,打着哈欠,迈着昏昏欲睡的步伐走进了书房,凌成元挂断了电话,站起身来,对方熟练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凌成元……我好困……” “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谁让你昨晚单身派对玩到那么晚?”凌成元将人横抱起身,陈怀则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胡说,我们回来的时候才凌晨两点,是你非要继续欺负我……” “是是是。”将人抱下楼,凌成元将饭菜端到他的面前,“都是你爱吃的,吃完我们还要去试婚礼的西装。” “知道了。”陈怀拿起筷子,食物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里,他忍不住嘟囔起来,“阿姨又做这么多好吃的,我都胖了,以前的尺码穿不下……” “穿不下没关系,我们全部重买。”凌成元笑着捏了一把陈怀的脸,“胖成什么样子我都爱。” “少来。”陈怀吃了一口碗里的饭,小声说道,“我也爱你。” “什么?” “没……没什么……” “小怀,我听到了,你刚才说你爱我!” “我没有……你听错了……你……凌成元你想干什么……等一下我在吃饭……我们都领证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会迟到的……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打工人啊!” 第114章 番外11 元昭国的那些事(上) 伊莱斯假死遁走, 元昭国那边得到的消息是病故,元昭王只是扫了一眼北麟帝送来的一坛子骨灰,就摆了摆手, 命人带下去好生安葬,丝毫没有考虑到底是真是假。 “说到底,还是你父皇不重视伊莱斯, 如今两国交好, 一个不受宠的哥儿为国献身, 他当然不会悲伤, 可怜伊莱斯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整日郁郁寡欢。” 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摆弄着手中的花, 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身边的儿子, “不谈这些伤心事了,德西索,你和太子妃近来如何?” “母后放心,儿臣和卡琳芙一切都好。”德西索微微欠身, 王后笑着将手里刚修剪好的花插入瓶中,“那就好, 你父皇对你想娶桑梓为侧妃这件事很不满, 要不是太子妃识大体, 你也不能将人娶回宫里, 母亲知道她并非是你所喜欢的……但无论如何, 不能忘了你的身份。” “太子妃, 太子今晚又去了侧妃那里, 亏得您总是在王上和王后面前为侧妃说话, 他怎么……您是不是应该管一管他?” 卡琳芙翻书的手因为侍女的话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悦,刚才说话的侍女吓得跪倒在地,连忙开始认错。 而卡琳芙并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让人把她拉了出去,“说过多少遍,我身边容不得多嘴多舌的人,太子想去哪里,岂是你们可以妄议的?而且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我做事?” “这么大火气?”德西索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位不愿被拉走的侍女,他没有阻止,反而是使了个眼色,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了房间,“又有不听话的?看来伺候的人是该换一换。” “大晚上的你过来做什么?不去陪着你的宝贝?”卡琳芙没好气地将书扔在一边,德西索坐在桌前,耐心解释道,“桑梓让我过来陪你,他说这段时间我都在他的房里,不合规矩。” “你没告诉他我们是逢场作戏吗?”卡琳芙解下卷起的长发,将头顶的珠宝放在梳妆台前,“要么睡地上,要么滚蛋,我可不跟你挤一张床。” “正因为需要逢场作戏,所以我才会过来。”德西索没有因为卡琳芙的无礼让感到愤怒,他知道对方志不在此,她想要的,是比太子妃的头衔还要重要的东西,“别忘了,暂时我们还是夫妻。” “做不了多久。”卡琳芙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我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等到他咽气,他的爵位……难道真的要给我那没用的弟弟?可笑。” “不想做皇宫里的太子妃,反而要做你们家族的女公爵。”德西索站起身来,朝着卡琳芙的方向点了点头,“你放心,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救命啊!舒瓦尔!”伊莱斯抱着怀里的孩子,毫无章法地晃动着手臂,朝着门口吼道,“怎么办啊!孩子哭个没完!” “乖乖,怎么我才出去了一会儿,你和孩子就闹成这样?”舒瓦尔从伊莱斯手中接过孩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尿布该换了,“没事,我来,你快去休息吧。” 伊莱斯这一胎怀的并不顺利,一开始要假死装病,后来出了京城又一路舟车劳顿,等他们到了元昭国边境的小镇时,伊莱斯便有了早产的迹象,舒瓦尔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但小镇物资匮乏,伊莱斯怕生产的时候出事,执意要去更加繁华的都城,结果他们的儿子就这样在半路降生,好在有惊无险。 “清环还没回来吗?快下雨了,他没带伞。”看着外面逐渐阴沉的天,伊莱斯将盖在身上的毯子裹紧,“难为他帮我们,等你谈好果园的事,一切就都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去元昭各地去游历,看看我们这儿的风光。” 如今他们正在元昭东面的一个都城内,这里离皇都较远,但人口多,商贩也多,人来人往,和皇都一样热闹,他们想着在都城外承包一片果园谋生,而果园里要种的,就是之前他和于沉月承诺过得,要带给他的阳糖的原料酸果。 “他去买书,不会很久的。”舒瓦尔帮孩子换好尿布,又熟练地哄着小家伙入睡,看着孩子的睡颜,伊莱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唉,以前当皇子,习惯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如今才知道平民百姓的不易,没想到孩子这么难带,真是辛苦你了。” 真不凑巧。 清环刚走出书店,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他将怀里的书包紧,想着反正只有两条街,跑回去便是,刚迈开腿,身后就传来一声“公子留步”。 北麟话?清环谨慎地转过头去,身后撑着伞朝他走来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面孔,“公子,雨天路滑,我送你回去吧?” 眼前的人又高又壮,一看就是练家子,清环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对方见他如此,连忙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你没带伞我才……” 对方越说越结巴,清环警惕的神情也因为对方略显奇怪的口音和慢慢涨红的脸而放松下来,“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他熟练的用元昭话回答,对方听到他的话后显得更加局促,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清环暗嘲他是个愣头青,想来是不知哪来的家伙,见他是北麟人,就想在他面前卖弄一番,于是便没再理会,直接纵身踏入了雨中,徒留对方一个人站在街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沉思。 回到旅店,清环洗了个热水澡,去除了一身的寒气,正准备将书店门口发生的事和伊莱斯他们说上一说,谁知打开门就发现刚才的那个家伙,此刻站在屋里和他们聊得正欢,“清环,你来的正好。” 伊莱斯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对方的面前,“和你介绍一下,这是莱洛,是太子妃卡琳芙的弟弟,当初要不是他心善,给了舒瓦尔一笔钱,又帮忙将他送去了边境,我和舒瓦尔也不会团聚。” 莱洛主动伸出了手,清环也不好拒绝,对方的笑还是一样有些不知所措,清环望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小声说道,“莱洛少爷,你是不是应该……” “抱歉。”莱洛红着脸松开手,一个劲地和对方道歉,伊莱斯和舒瓦尔了解他,虽然平日里有些散漫,但他是个在任何场合、对待任何人和事都能得心应手的人,怎么这会儿却出了洋相? “伊莱斯,我刚刚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先回去睡了。”清环找了个借口离开,结果关上门,居然真的打了个喷嚏,坏了,本来想找个借口开溜,不会真的伤风了吧。 “母亲您说他去哪儿了?”卡琳芙的母亲今日进宫,和她聊起莱洛的事,没想到她这个弟弟想一出是一出,上次说要去边境玩,留了一封信就跑了,谁也没告诉,这次又故技重施,幸好母亲留了个心眼,在他身边安排了自己人,这才知道了这次的行踪,“他也太放肆了。” “如今你是太子妃,他还不知道收敛,整日的看不见踪影,难道他能懒散一辈子吗?”卡琳芙的母亲喝了口茶,想起躺在床上的公爵,自己的夫君,她就忍不住想落泪,“他无心承袭爵位,你也不愿进宫,但现在……你父亲是个狠心的,他不允许你们离开他的掌控,一切都定了,没法改变……” “母亲,女儿不信真的覆水难收。”卡琳芙送走母亲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德西索的房间,对方此时正在桌前忙着公务,桑梓则坐在一边和他们一起养的猫玩得开心,“有空吗?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卡琳芙走到小猫的面前,熟练地将猫咪抱在怀中逗弄,“桑梓也一起去吧,宫中闷得厉害,出去一趟顺便还能放松放松。” 清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堵得厉害,好的不灵坏的灵,他知道自己真的受了风寒,“头好晕……完了……好像起不来了……” 本想着就这样睡上一天,谁知竟然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他努力站起身,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莱洛,对方今日依旧穿得简朴得体,脸上的笑容和昨日一样僵硬,但是手中却不知提着些什么,在见到他之后便将东西放在了身后,“莱洛少爷,你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清环此时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裳有些松垮,显然是为了自己才勉强穿上的,莱洛移开双眼,从身后将东西塞到了对方的手中,“这,这个……给你……” 清环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小包一小包的药粉,“这是?” “这是治风寒的药。”莱洛干笑了两声,看着清环不解的神情,红着脸继续说道,“你昨晚说不舒服,我就……就帮你买了……不用给钱的,小事。” 原来如此。 清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他强忍着不适往前走了两步,将自己本就发软的身子贴了上去,莱洛吓得举起双手,不知该不该触碰靠在自己胸前的哥儿,“伊莱斯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没,我……我不知道……” “那就别来招惹我。”说着,清环猛地用力,将莱洛连人带药一起推了出去,看着躺倒在地的人,他的眼里充满了轻蔑和冰冷,“我告诉你,在我没有彻底讨厌你之前,你赶紧给我滚。” 第115章 番外12 元昭国的那些事(下) 清环本想着, 自己凶一点,给莱洛一些坏脸色,对方就会知难而退, 可谁知,对方不仅没有和自己置气,反而越挫越勇, 整日跟在他的身后, 随时随地嘘寒问暖, 关心他生活中的各方各面, 这让从来没和男子谈过真情的他犯了难。 舒瓦尔和伊莱斯最近忙着果园的事,清环不愿意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他们,但最近莱洛对清环献出的殷勤, 他们都看在眼里。 “你说, 我们要不要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他?”舒瓦尔将睡着的孩子放回摇篮,倒了杯温水给床上的伊莱斯,“最近莱洛就像魔怔似的,清环以前……他这样怕是不妥。” “我知道, 我昨天找莱洛谈过一次,清环的事他不知道, 我们说也不好, 但毕竟他是北麟人, 就算莱洛不介意, 他们最后真的在一起了, 你觉得他父母和姐姐会同意吗?” 伊莱斯将身上的外衣裹紧, 想起卡琳芙那雷厉风行的模样, 他就突感一阵寒意, “你明天再和他聊聊, 都一个月了,还是想办法趁早让他回皇都的好。”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东西,也不会喜欢你。”清环白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莱洛,心想要不是对方是伊莱斯他们的朋友,他肯定会直接把人轰出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莱洛将手里的花捧到对方的面前,“从那天我在书店门口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他从来没有追过人,平日里,父亲对他极其严厉,为了能让他顺利继承爵位,给他安排好了一切,以至于他几乎没有可以休息的时间,这些年以来,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他比不了姐姐,他不是那块料,所以他索性放弃,像块快要烂透的浮木一样,在看不见尽头的海上漂流。 直到那一天,他偶然陪姐姐进宫,知道了伊莱斯的秘密,他不敢相信,一向看上去老实稳重,从不越矩的舒瓦尔居然敢和自己的主子发生这样一段情,“我会帮你们隐瞒的。”他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如果有一日需要我,我一定会帮你们。” 就这样,他做到了,瞒着家里人帮助了他们,同时,也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所以这次,他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虽然闹了个小笑话,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清环看着莱洛的脸轻哼一声,这样的花言巧语,他在玉华楼不知听过多少回,也不知见过多少男子翻脸不认人的模样,“那好,你进来。” 他一把将人拽了进来,莱洛没有防备,直接被清环推倒在了床上,“什……”清欢用食指抵在他的唇间,慢慢跨坐到他的身上,莱洛的脸越来越红,一时之间不知该看向哪里,“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给你便是。” 说着,清环的手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莱洛连忙握住他的双手,试图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而对方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笑了起来,他俯下身,将自己的头靠在莱洛的耳边,“你说过,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我告诉你,我想……你会后悔这一个月对我的所作所为。” 清环并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往刨开,但他也清楚,即便是谎言说得再完美,但谎言终归是谎言,他不想欺骗朋友的朋友。 随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莱洛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清环抬起头,看着他的神情,自嘲般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你该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莱洛站起身,清环闭着眼坐在一边,似乎不愿再听他说下去,脚下的花束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花瓣凋落,散了一地,“我先回去了。” 莱洛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回来,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了清环的手边,“这个镯子,我看着特别配你,所以买来……想送给你。” “我都说了我不接受!”清环直接将镯子摔在地上,青绿色的镯子瞬间被摔了个四分五裂,“滚啊!” 莱洛默默地关上门离开,清环看着地上镯子的碎片,蹲下身将它们小心地捡起,放在了自己的手帕上,“他终于走了……” 一滴泪无声地滴在他的手上,自己真的解脱了吗?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莱洛对自己有情,但怕了,什么一见钟情,他不敢赌,不敢将自己的感情放在对方的身上,对方待他的好,他心存感激,这就够了。 “都结束了。”他将碎片用手帕包好,放在了床头,再将地上的花打扫干净,仿佛莱洛从来就没有进来过,“明天,他不会来了。” 莱洛刚出了旅店,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驾车的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拽了上去,“你们是谁?”他正要反抗,手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紧接着,那张和他相处了二十多年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说呢?” “姐。”莱洛顿时没了底气,卡琳芙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对方低着头一点点地将身子挪了过去,“玩了一个月,该收心了。” “我没有。”莱洛还想狡辩两句,但卡琳芙眉头一皱,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不是玩,难道是有别的事吗?” “是的,姐,你听我说,我想你帮我……” 第二天德西索带着桑梓来到了伊莱斯他们住着的旅店,昨晚莱洛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他们,其实伊莱斯病故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假死的可能,但他总觉得,一个没有宠爱,没有势力的皇子,又是个哥儿,怎么敢实施这样的计划呢?而现在,看着伊莱斯那张带着微笑的脸,他明白,是他错了。 “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德西索看向伊莱斯怀里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真好,你都有孩子了。” “我还以为大哥你会抓我们回去。”伊莱斯嘴上虽这么说,但他明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此时真的把他带回皇宫,皇宫里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要是想抓你们,就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到这里来了。”德西索搂着桑梓,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一脸警惕的舒瓦尔,“舒瓦尔,我好心放了你,你居然还敢去北麟找我弟弟,真是胆大妄为。” “太子殿下,为了伊莱斯,我什么都可以去做。”舒瓦尔挡在了伊莱斯和孩子的面前,没有看见身后的人一边偷笑一边摇头的模样。 “好,很好,能有这样的魄力,我才能放心将弟弟交给你。”德西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弟弟,从小有着一股子旁人都没有的劲儿,倔强起来什么人都没办法改变,如今的一切,是他自己争来得,自己没资格再说些什么,“听说你们在建果园,这是我和桑梓的一点心意,不许推脱。” 德西索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交给了桑梓,桑梓走上前,将它塞到了伊莱斯的手中,“是啊,你们拿着。” “桑梓,我大哥他待你好吗?要是不好,不如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们吧,不要回去了。”伊莱斯看了一眼手里的金子,将它扔给舒瓦尔后就开始对桑梓嘘寒问暖起来,德西索无奈,他知道他曾经想抛弃桑梓,但现在他也知道错了,也付出了行动,怎么自己这个弟弟还是一上来就想把人拐走呢? “太子待我很好,太子妃也待我很好,殿下你不用担心。”桑梓回头看了一眼德西索,二人相视一笑,伊莱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紧接着纠正道,“别叫我殿下了,你现在是太子的侧妃,我该喊你嫂子才对。” “不是侧妃。”德西索走到桑梓地身后,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我的正妻了。” “清环,你真的要走,太仓促了。”伊莱斯没想到白天刚送走哥哥,清环晚上就过来和他们说要走,“不用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反正我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们。” 第二天一早,清环就离开了都城,他一个人徒步往西走,经过一个驿站,便准备雇一辆马车,“老板,一辆马车去西边的都城要多少钱?” 他正要拿钱袋,就看见身后伸出一只手,先一步将自己的钱交给了柜台后面的老板,“算我的,我和他一路。” “莱洛少爷,你怎么……” “别叫我少爷了。”莱洛将自己的包裹举到对方的面前,笑着说道,“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不然也太生疏了。”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男子那么亲密?”清环转过身去,不让对方看见他泛红的眼眶,莱洛依旧是笑着的,他牵起清环的手,将另一个新买的镯子套在了他的手腕上,“多好看,之前那个镯子你不喜欢,碎了就碎了,再买一个就好了。” “你……你不介意我……” “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姐也不是,所以她同意让我来陪你。”莱洛主动将清环的包裹背在身上,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一见钟情,那么……要不要试一试日久生情?” 三年后。 “听说了吗?皇家书院新来的译官是北麟人。”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是个哥儿,是卡琳芙女爵亲自选的人。” “那就不奇怪了,毕竟能和太子和离,继承家族的爵位的女子,选的人自然也非同凡响。” 莱洛走在书院的长廊上,他手里提着食盒,没空管身边人的闲言碎语,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夫郎,“清环,我给你送午膳来了。” “把食盒放桌上就好。”清环放下手里的笔,慢慢挪动身子站了起来,莱洛小心地搀扶着他,嘴里还不停地嘱咐着,“你怀孕都快六个月了,书院的事交给旁人也能干,不用事事都亲历亲为。” “没事,等再过一个月休息也不迟。”清环毫不吝啬地亲了一下莱洛的脸颊,对方本来严肃的脸瞬间缓和下来,清环见状摸了摸肚子,轻声说道,“孩子比你乖多了,他都没有怨言,你就别说这些了,好不好?” “好好好,依你。”莱洛蹲下身,将头靠在清环的肚子上,想听一听孩子的声音,“宝宝,你可要继续乖乖的长大,不可以让你爹爹难受,知道吗?” “我侄子当然比你强。”卡琳芙进屋就看见自家弟弟蹲在那里傻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清环看上你什么,还辛苦为你生孩子。” “我……你……你等着,等我孩子出来,我让他帮我收拾你。”莱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清环看着面前的姐弟二人,不由地低下头来,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孩子,看起来你任重而道远啊……” 第116章 番外13 科考之后 严深今日同往常一样去宫里接孩子, 却被告知因为师傅有事,下午的箭术临时取消,严霁便跟着他的堂兄严永去了陈贵妃那里。 “正好, 本王也有事找贵妃娘娘详谈。”严深特地让善荣准备了些宫外的小食,准备让严霁和堂兄妹一块儿分享,自从年初父皇选了严泓为太子, 他和吕琳琅以及两个孩子就搬回了宫里, 于沉月虽有许多不舍, 但皇命难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热闹的晋王府一点点空了下来。 至于严烁,他对此没有丝毫的异议,如今他也在京城开了府, 当了王爷, 还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得到了北麟帝的恩典,让他的母亲李昭仪可以一同出宫。 现在的他只想着和韩秋殊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女儿,没了以前那股子执拗, 整个人也变得健谈了不少,有时候还会和严深他们结伴去郊外, 两家人一起踏青游玩。 “阿父!”严霁在院子里玩得高兴, 看见严深的身影后便放下手里的木剑, 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 一双带着些许尘土的小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父亲的衣裳上, 留下了两个小小的印记, “我的小乖乖, 怎么脏的跟小花猫似的, 赶紧擦一擦。” 严深丝毫没有介意身上的脏污, 反而是拿出帕子,蹲下身给孩子擦手,善荣将食盒递了过去,严霁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笑着亲了亲严深的脸颊,“谢谢阿父,我拿去和堂兄堂妹一起吃。” “淮王来了。”陈贵妃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黄色牡丹,显得格外雍容华贵,这些年她依旧是后宫中的最得宠的人,“不用拘礼,进来坐吧。” 三个孩子坐在院中吃点心,严深则随着陈贵妃进了屋,他坐在对面,抿了一口宫里上好的茶,有些心虚地开口问道,“父皇……他还生气吗?” “淮王放心,父子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你是为了妹妹,自然没错。”陈贵妃想到六公主跪在那里哭得声泪俱下的样子,让她一瞬间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可怜……可怜六公主一出生她爹爹就走了,她自己又是个不愿意说话的,有事从不和旁人说,总是埋在心里,就连被夫君欺负,她都不愿告诉我们。” “驸马一家欺人太甚,就算六妹再怎么不得宠,也不是他们作为臣子可以随意欺侮的。”严深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寒意,他对这个妹妹了解不多,她也不像严涴琳一样机灵,北麟帝给她安排了亲事,她受了委屈,居然就默默地忍着,要不是那日严深在街上亲眼看到驸马从花街出来,他都不知道对方竟然敢如此阳奉阴违。 “你父皇明白,所以已经做主让公主和离,不仅让她回宫居住,还送了很多补品和珠宝补偿,驸马也降职受罚,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用担心。” 陈贵妃看了眼院子中重新开始玩耍的三人,关切地问道,“自从沉月进了翰林,府里的事情想必要淮王你多费心,需不需要我从宫里再拨些人到你们府上?” “这倒不用。”每次说起于沉月,严深的神情就会变得格外柔和,他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笑着说道,“我们应付的来,霁儿虽然有的时候淘了些,但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况且贵妃娘娘今年不是已经送了两个小丫头过来了吗?这样就足够了。” 于沉月如愿参加了第二年的科考,取得了不错的名次,成功进入了翰林,只是这样,他在家的时间变少了,而且金珠也离开了王府,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开了家胭脂铺,但好在府里一切正常,那些本该由于沉月负责的事,严深主动揽上了身,帮着一起分担,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时候不早了,我和霁儿该走了。”严深告别了陈贵妃,牵着严霁的手朝着翰林院的方向走去,陈贵妃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笑了起来,姐姐,你放心,你的孩子很好,很像你。 “爹爹!”于沉月刚走出翰林院的门,就看见严霁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他蹲下身,稳稳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亲昵地蹭着孩子的脸颊,“霁儿,你看上去好像很开心。” “师傅有事,下午的箭术取消,他在陈贵妃的宫里做完了功课,又和严永他们玩了好一阵子,当然开心。”严深的话让本来靠在于沉月怀里的严霁回过头来,他和严深做了个鬼脸,然后撅着嘴说道,“才不是呢,是因为可以跟爹爹一起回家,所以霁儿才高兴。” “真的?爹爹也很高兴。”于沉月抱起孩子,小心地掂量了一番,发现严霁比之前又长大了些,心中不免感慨,“霁儿长得真快,我想……很快就会和爹爹一样高了。” “还早呢。”严深从于沉月的手上接过孩子,他知道于沉月忙了一天,不想让他再累着,更何况平日里这些事本就是他做,哪里轮得到自己的夫郎亲自动手,“走吧,马车在宫门口等着呢。” 走在宫里的长街上,于沉月像平日那样讲述着这一天发生的事,严深则认真地聆听着,时不时地发表两句自己的看法,严霁对他们讲的内容一知半解,自然也插不上话,刚才玩得尽兴,这会儿闲了下来,难免犯困,还没上马车就在严深的怀里睡着了。 “霁儿睡了,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严深将睡着的严霁平放在一边,从马车的箱子里拿出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转身抱住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于沉月,“我知道明天休沐,但是你睡不着也闭上眼休息一下,别太累着。” “好。”于沉月靠在严深的胸口,刚闭上眼,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他轻声问道,“对了,那件事皇上有没有……” “陈贵妃和我说,父皇已经不生气了,别担心。”严深轻轻拍着于沉月的后背,将另一条毯子披在了对方的身上,于沉月听着他轻松的口吻,知道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心中松了口气,“按说这件事应该由皇上决断,谁知你竟然当街踹断了驸马的两根肋骨,皇上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是我的错。”严深亲了亲于沉月的眼尾,怀里的人呼吸越发平稳,他的思绪也回到了那天。 本来他也想着将人直接抓到父皇的面前,可谁知对方竟敢出言不逊,不仅对公主大放厥词,而且还说他被王妃不知下了什么蛊,竟然为了一个哥儿,让父皇改了科举的制度,顺便还轻蔑地说了几句于沉月的坏话。 听到这样的话,他怎么能忍得住?严深表示他只想上去踹了他两脚以示惩戒,他可不承认自己想置对方于死地,是对方自己整日花天酒地,弄虚了身子,怪不得他。 “阿父,爹爹……”严霁揉了揉睡眼,马车刚好停在了王府的门口,严深没有叫醒怀里的人,他横抱着于沉月下了马车,吩咐善荣将严霁送回屋后,就径直走回了屋内,“顺心,跟厨房里的人说,今天的晚膳做得稍微迟一些。” 金珠离开后,顺心接替了她的位置,她是宫里过来的人,不能随意提前离开,不过严深和于沉月都商量好了,等到了年纪,他们同样会好好的待她,给她足够的银两过日子。 严深将于沉月抱上床,看着对方沉静的睡颜,他的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他们在一起快十年了。 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仿佛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就在昨日,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用如意挑开对方头上的喜帕时那难以控制的心跳,那些日子,他永远不会忘记,而以后,他们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加美好的故事。 “阿深……”于沉月在严深的怀里动了两下,他刚睡醒,身子还是软的,严深将他的上身扶起,拨开对方额前的碎发,轻柔的吻像春日的细雨般落在了于沉月的脸颊上,“饿不饿?我让他们把晚膳端进来?” 于沉月摇摇头,缓缓睁开双眼,“等一等。”他伸手抱住了严深的腰,进一步贴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阿深,这段时间……” 于沉月说着,竟不自觉地哽咽起来,“这段时间,王府里的事大都有你负责,就连霁儿平日的功课和上下学也要麻烦你,辛苦你了……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个?”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他最怕的就是于沉月的眼泪,不管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每一滴泪水在他眼里比珍珠还要贵重,“我是你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我做这些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从第一天就跟你说过,我会待你好,如果连这些事都不愿意去做,那我岂不是言而无信?” 他小心地用指腹擦拭着对方眼眶中噙出的泪珠,他不是不知道,这次科考给于沉月带来很大的压力,在翰林院,自己的月儿也总是努力做到最好,他不愿意让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家里的事,都是他心甘情愿去做得,“再说了,顺心他们都有帮忙,我一点都不辛苦,不要说谢,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阿深。”于沉月重新展露笑颜,他知道严深待他好,他从来都知道,十年了,他的身体,他的心,早就离不开对方,但每一次,他都会被感动到难以招架,泪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他想,这个症状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于沉月抬起头,主动覆上严深的唇,这个吻太过热烈,热烈到让严深有些招架不住,“月儿,你……”于沉月看着他慌张的模样笑了起来,十年以来,每次自己稍显主动,严深就会变成一块木头,非要自己把话挑明,他才敢继续下去。 他主动解开刚才因为小憩而变得略显凌乱的衣裳,露出单薄的里衣,“反正明天休沐,我们……等一会儿再吃晚膳也不迟……” 话音刚落,严深就扶着他的腰,将他重新按在了床上,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无比熟悉,于沉月浑身上下被亲了个遍,连腰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严深边亲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于沉月一把扯下床帐,忍着大叫的冲动在严深的肩头咬下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阿深……”于沉月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咬痕,双手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抱不住严深的脖颈,“我爱你……” “月儿……我也爱你……”严深再一次吻上了于沉月的薄唇,两人在这个粘腻的吻中结束了夫夫之间的温存,之后,他们尚未平息的身子抱在一起,互相凝视着对方,然后,不知怎的,二人竟一同笑了起来。 严深率先坐起身,穿上了放在床头的衣裳,紧接着倒了杯温水喂给了床上的人,“先沐浴还是先用晚膳?” “先沐浴吧。”于沉月躺在那里将水饮下,不动声色地伸出被子下面的手,慢慢地抚上严深的胸膛,“我好累,等会儿不许再动手动脚,不然……明天我和霁儿出门玩就不带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番外开始就是现代pa了 第117章 番外14 现代pa(1) 严深恢复意识的时候, 后脑传来难以忽略的疼痛,他慢慢睁开眼,眼前逐渐清晰的白色天花板让他稍微缓过神来, 对了,他因为过度饮酒,一个不留神摔倒在洗手池边, 把脑袋摔破了。 他还以为自己没命了, 结果福大命大, 自己居然还活着。严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只希望自己的老板,李源他可以报销这次的医药费,他虽然不是在公司摔得, 但也算是个工伤吧? “先生, 您终于醒了!太好了!”耳边传来陌生的呼喊,严深抬眼望去,自己身边坐着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见他醒了, 竟忍不住偷偷抹了把泪,“太好了……不然我真的跳进黄河我也洗不清了……” “什么?”严深没听懂他的话, 他坐起身来正要开口询问, 房间的门就被缓缓推开, 走进来另一位他不认识的男士, 见他醒了, 对方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朝着他身边的小伙子说道, “周善荣, 很晚了, 你先回学校吧,老师在这里就行。” “好的,谢谢于老师。”本来拘谨地坐在那里的小伙站起身,他又看了一眼严深,然后走上前和面前的男士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严先生,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刚醒,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于,叫于沉月,是A大的一名辅导员。” 面前的人微笑着伸出了手来,严深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握住对方骨节分明的手,轻声说了句你好,对面的人看他有些愣神,关切地问道,“严先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没有。”严深示意自己没事,连忙让对方坐下,于沉月并没有拒绝,他依旧是笑着的,一双漂亮明媚的眸子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眼底的光芒让严深完全移不开眼,“严先生,是这样的,刚才那个孩子是A大的学生,那日你摔倒在卫生间里,正巧他在饭店打工当服务员,是他第一个发现了你。” “原来如此,那我应该谢谢他。”严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于沉月仔细观察着他头上的绷带,然后继续说道,“主要是……严先生你知道,这件事发生在卫生间,那里没有监控,我们学校的孩子有理说不清,这医药费……” “医药费和他没关系,让那个孩子不要担心。”严深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他并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不讲道理的人,于沉月松了口气,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很晚了,该离开了,他站起身,再次朝严深笑了笑,和他说了再见。 于沉月……严深一边接受着护士和医生的检查,一边在心中默念起这三个字,于沉月,确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回来了。”于沉月将钥匙扔在门口的柜子上,于承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见人回来便朝着对方的方向点了点头,于沉月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自己老爸的身边,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老爹,你还不睡?” “这不是等你嘛。”于承风将电视的声音调小,然后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都快三十岁了,博士都要毕业了,晚上回来家里除了我,也没别人等你了。” 于沉月听了这话瞬间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往旁边挪了挪,于承风见状,将电视的声音彻底关掉,没好气地说,“什么时候你能找个伴?” “我该去洗澡了……”于沉月想找借口开溜,谁知于承风一把将他拽回到沙发上,彻底打开了话匣,“我说,我这样一个老顽固,能接受你和你弟弟都喜欢男人的事实,但你不能一直单身吧?那个莫啸成,追你弟弟都追去国外了,你呢?我不在乎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要他对你好,能照顾好你,能够有能力和你共同维持一个家,我就安心了,我要求不高吧?” “爹爹,我,我这不是还在努力嘛,再说了,感情的事情哪里是说成就能成的,还要看缘分,说不定哪天,我的缘分在不经意间就来了。” 于沉月讨好似的敲了敲于承风的背,趁其不备快速站起身来,直接朝楼上跑去,“老爹我今天真的很累,而且我刚从医院回来,一身消毒水的味道,我先上楼了你自便。” “喂,我还没说完……你回……”于承风看着自己儿子像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转回到电视上的连续剧,嘴里喃喃道,“努力什么,嘴上说说而已。” 于沉月洗完澡后,先是又打了个电话给周善荣,再次宽慰了几句,紧接着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准备再修改一下论文,谁知铃声再一次响起,他扫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笑着用指尖按响了免提,“怎么了琳琅,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这不是在外地嘛,见不着你,打个电话关心你一下,谁让你昨天那么晚还往医院跑呢。”对面的女声假意责怪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应该解决了,对方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明日我会再去医院一趟。”于沉月的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听着电话里的人和自己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等到他再次看向手机时,已经又是新的一天了,“唉,又没赶在12点前睡觉。” 第二天,李源听说严深醒了,带了一大堆的补品来看他,对方态度诚恳,不仅报销了这次全部的费用,而且还给他放了四个月的带薪假。 严深心想终于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不过轻松的代价有些太大了,他可不敢这个样子回去见院长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 两人寒暄几句后,李源就离开了,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严深先是和院长报了平安,话里话外隐瞒了自己受伤严重的事实,他住的是单人病房,身上病着,如今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严深已经习惯独处,所以并没有特别伤感。 他放下手机,一抬头,竟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于沉月,“于老师?” “严先生,我没有打扰你吧?”于沉月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他想着人醒了,虽然和学生没关系,但还是要带些水果来慰问一下比较好,严深摇了摇头,没想到扯到后脑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手小心地碰了碰绷带,还好,没再流血,“于老师今日过来,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是周善荣同学想给你送点慰问的水果,我帮他送来罢了。”于沉月将水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本想着直接离开,谁知严深招呼他坐,他也不好拒绝,便径直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对了,严先生是外地人吗?虽然年轻,但一个人住院还是要仔细些。” “我是孤儿。”严深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件事,他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模样,“我其实算是本地人,从小就在本地的孤儿院长大,不好意思我昏迷的时候也没个人和你们商量,害得那个学生那么惊慌失措。” “不不不,是我不好,好端端地问起这些……”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于沉月紧张地和他道歉,反倒是严深无所谓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个橘子,剥好之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没关系,我不介意别人问起我的身世,这29年我都习惯了,倒是于老师,带了这么多东西给我,我可吃不完,于老师你可要帮我分担一些呀。” “这,谢……谢谢……”于沉月有些诧异,明明严深是病人,怎么反倒是对方在剥水果给自己吃?他点头接过橘子,分了一半还给严深后,才将其中一瓣放进嘴里。 严深看着被塞回来的半个橘子笑了起来,他对于沉月的第一印象很好,他能看出对方是个十分关心学生的老师,“于老师是A大的人,平日里一定很忙,我以前在B大的时候总能听到别人说,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是两所大学相差甚远。” “你以前是B大的学生?”谈到学校,于沉月的表情明显变得缓和,严深见他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便接着说道,“是的,当初自己的成绩不算出类拔萃,若想留在本地读书,只能选择B大。” “其实B大的就业也很不错,有几个专业更是国内拔尖,上个月我们还和B大的老师交流过。”于沉月说了几句,才发现自己显得有些聒噪,对方是病人,和他不熟,又不是教育工作者,他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休息,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严先生,我该走了,学校还有事,我要赶回去。” 严深就这样目送对方离开,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再一次小声地说起对方的名字,“于沉月……”确实人如其名,像月亮那般的沉静温和,不过可惜,他们应该只是萍水相逢,等他的伤好了之后,彼此间应该就再无交集。 “真的?”严泓刚开完会,就接到了自己老婆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将于沉月说得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孤儿,男,29岁,确实很像……” “你们大海捞针找了这么久,天南海北地到处跑,都没有任何消息,我觉得,你这个二哥说不定真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婆说得有理。”严泓和对面的吕琳琅寒暄了几句,又谈了些孩子的情况,接着就叫来了父亲身边的亲信,“帮我调查一个人,一定要快,还有先不要告诉老爸,免得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18章 番外15 现代pa(2) 严深搞不明白, 自己只是那日和一位叫做薛苓的医生谈了几句话,同意做了一个亲子鉴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有钱人? “你确实……是我?”严深站在新病房的门口, 踌躇了半天不敢进去,薛苓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肯定地说道, “是的, 快进去吧, 一会儿家属就到了。” 家属?好陌生的词。 严深朝对方尴尬地笑了笑, 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他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院长?不对,这样的话, 自己骗他在外地出差的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还没等他纠结出一个答案, 眼角余光处就闪出一个人影,还没等他看清,对方就伸手抱住了他,“哥!”抱着自己的女孩抬起头来, 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出个洞, 女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画着淡淡的妆, 清丽可爱。 严深双手悬在空中, 他不知该怎么回应, 只能朝着对方笑了笑, 没想到对方见他笑了, 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这让本就拘谨的严深更加不敢动弹, 没办法,他只能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以示安慰。 “涴琳,别吓着二哥。”严泓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画面,这让他有些忍俊不禁,“明天你还要上课呢,哭得眼睛都肿了,回头还怎么见人?” 伸手将自己的妹妹拉开,严泓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人,他就是自己素昧谋面的二哥,父亲念叨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要不是今日重逢,或许也会成为他们一家人一辈子的心结,“二哥,初次见面,我叫严泓。” “你好。”严深简单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他不得不承认无巧不成书,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姓严,自己居然就和对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彼此却过了这么多年才相认,“二哥,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让我和涴琳慢慢告诉你。” 严泓虽这么说,但严涴琳明显是说不清的,他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耐心地解答着严深心中的疑问,严深听着那些他从不知情的往事,除了表达了自己对亲生母亲和大哥已经不再人世的遗憾外,就是对自己父亲的几段感情表现出深深的不解,“他是皇帝吗?他怎么能……” “这个……上一辈的故事太复杂了。”严泓无奈地低下头,严涴琳则停止了哭泣,她拉着严深的手和他说道,“二哥,陈阿姨对我很好,对五弟也很好,她是个非常善良友善的女人,只能说我们老爸确实有点……但我们几个关系都很好的,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你别害怕。” “知道了,妹妹。”严深见严涴琳脸上还挂着泪珠,用纸巾细心地帮她擦去了泪水,“辛苦你们过来看我。” “不辛苦的,老爸和阿姨今晚就赶飞机回来,严烁今天上午的实验推不掉,不然他就跟我们一起来了。”严涴琳从手机里翻出母亲的照片,传到了严深的手机上,“妈妈要是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她一定也会高兴的……” 严涴琳今年大四,比起刚刚大二的严烁,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当严泓被公司的电话叫走后,她便一个人留下来陪严深。 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严涴琳恨不得将她从小到大发生的事都将给自己的哥哥听,而严深则很合格地当了一名聆听者,直到对方讲起了有关于沉月的事,“对了哥,真没想到你最先认识的人是月哥,论起来,我们和他也算是亲戚。” “亲戚?”严深本来靠在枕头上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严涴琳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就连严深自己也没有,她喝了口自带的保温杯里的冰咖啡,满脸轻松地解释道,“对啊,他弟弟和我们表弟在交往,若真的成了,可不就是亲戚?” 原来是这么个亲戚。严深紧绷地身体瞬间松了下来,他重新靠回到枕头上,喝了口水后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问道,“等等,你是说,于老师的弟弟喜欢男人?” “对啊。”严涴琳见没有护士和医生进来,将自己的椅子朝严深的床边挪近了些,低声说道,“月哥也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他们老爹也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母亲也去得早,老爹又和我们老爸是朋友,所以我们两家经常聚在一起,不过这么多年我们没见月哥正经谈过什么恋爱。” 严涴琳说到恋爱两个字,想起昨天和老爸打的那通电话,不由地眼神开始变得八卦起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有没有嫂子?” “没有。”严深很正经地回答道,“我没谈恋爱,而且我和于老师一样,喜欢男人。”此话一出,果不其然严涴琳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震惊,但很快那抹震惊就被另一种严深说不清的神情所取代,“真的?怎么……怎么会这么巧……” 她站起身看了眼手机,语气坚定地和严深保证道,“放心,哥,我绝对会站在你们,不,你这边,如果老爸因为这件事不认你,我养你。” 说罢,严涴琳便离开了,严深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笑了一声,“我养你”三个字从自己妹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是那么别扭,他打开手机,细细端详起自己的母亲。 照片里的莫锦禾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头染成亚麻棕色的卷发搭配身上的淡黄色洋装显得十分美丽,她靠在身边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肩膀上,整个人显得娴静又稳重,和严深想象中的母亲形象一模一样,“妈妈……” 他用手抚摸着屏幕,可惜,他再也看不到对方鲜活的面容,“妈妈,我知道当年你扔下我是有苦衷的,为了父亲的公司,为了莫家,我不怪你。谢谢你……在家里出现变故的时候没有放弃我,在承受着失去大哥的悲痛中生下了我,我真的很感谢你。” 第二天,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严晟安,对方带着陈阿姨一起来看他,而五弟严烁借口学校有事,所以还是没能和严深见面。 严晟安的反应也很激动,他双手紧紧握着严深的胳膊,力气大的让严深都有些恍惚,一点不像已经50岁的人,“我的好孩子,老爸对不起你,二十几年了,居然才和你相认,没事,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说着,严晟安拿起电话,立刻将手底下的一套别墅转到了严深的名下,顺便又汇了一大笔钱到他的账户,“以后那套房子就是你的,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也看看车,喜欢哪一套告诉我或者陈阿姨,出院之后你要是愿意回家住就回家住,不愿意就住那儿,放心,家里永远有你的房间。” “你父亲说得对,孩子你不要担心,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严深看着眼前的妇人,岁月虽然已经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的痕迹,但坐在那里依旧是那么的优雅端庄,有着与旁人不一般的风韵,严深朝她笑笑,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爸,阿姨,我知道了。” “迟到了!完了!都怪金珠,自己起不来还非要定闹钟,我都跟你们说了应该让许香柏定才对!”今天不是周末,大学的教学楼里满是学生,刚打过上课铃,可走廊却安静不下来,四个女孩子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在走廊里狂奔,不时地还发出几声哀嚎,“班长在班级群里说辅导员要点人头,我们四个完蛋了!” “那也不能全怪我啊,都十点多了,谁知道我们一个寝室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醒过来的。”金珠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拉着跑在最后面的女孩就往楼梯上冲,“朱顺心你快一点,你最慢了,这样下去大四体测过不去可怎么办?” “是……是你们太快了……”朱顺心扶了扶快要掉下去的眼镜,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楼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点名?还选在这节课……在这栋楼……整个学校就这栋楼没有电梯。” “完了于老师已经到了,就站在教室门口。”许香柏拉了一把还站在楼梯上的两人,她们制定的从后面偷溜进去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姜拂柳,你说怎么办?” “死就死吧,都大学生了,迟到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吧?大一虽然严点,但倒也不至于。”姜拂柳的手链被她甩得叮当作响,率先朝教室的方向走去,“况且我觉得于老师挺好说话的。” 于沉月拿起自己手中的名单,看着上面紧挨着的四个名字后面没有打勾,他想到新生寝室都是按照名单划的,心中便猜到了几分,果然,一抬头那四个学生整整齐齐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于老师,对不起我们整个寝室都睡过头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于沉月笑着拿出笔,在四个人的名字后面打上了勾,“不过大一第一次课堂点名就迟到,我可是记住你们了,下不为例。”他小声地念着名单上的字,将人和名字对上号后就放她们进去了,“金珠……真是个好名字,好富贵啊。” 出了教学楼,于沉月骑上自己的电瓶车准备回办公室,结果在路边看到了严烁,对方正和另一位男同学聊天。 本来于沉月不想打扰,但二人没聊几句,手就牵了起来,于沉月握着车把的手一顿,车子就这样停了下来,严烁一转头,正好和于沉月对上了眼,慌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月哥……不,于老师……我们……” 第119章 番外16 现代pa(3) 于沉月特地找了个校外的快餐店, 严烁和那位他不认识的男生坐在对面,两个人的眼中均露出几分忐忑,于沉月咳嗽一声, 喝了一口手边的碳酸饮料,率先打破了僵局,“你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应该在交往对吧?” 正对着自己的男孩张了张嘴, 严烁握住他的手, 先一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是的,我们在交往。” 紧接着,严烁用一种于沉月从未听过的语气恳求道, “月哥, 求你不要告诉我父亲,他不知我是……本来我昨晚打算和他坦白的,谁知道四姐和我说,说二哥也是……我怕老爸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两个孩子都……” “我知道了。”于沉月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他看着不停冒泡的汽水,想起和严深的几次见面, 原来对方和自己一样, 难怪29岁还是独身一人, “我会帮你们保密的, 但是严烁, 你应该明白你躲不了一辈子。” 严烁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在严家的位置, 曾经自己也想过争一争, 但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取向之后, 他就没了这样的心思,所以他放弃了金融,选择了机械,“我知道……我也没办法……但,但我是真心喜欢秋殊……” “阿烁你别担心。”韩秋殊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严烁的手掌心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时代发展迅速,现代人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再说了,说不定你老爸根本不介意呢,还没发生的事不要想太多。” 严深不知道严烁的心思,他人还留在医院,曾经的他是孤身一人,但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他。 不仅是严家的人,还有莫家,莫锦禾是家里的大姐,她的弟弟妹妹们对这个姐姐也充满了感情,甚至在严晟安寻找严深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本市。”莫其康刚打完球回来,篮球服还没换,就被他二姐直接拽来了医院,他拍了拍严深的肩膀,严深瞬间觉得被拍打的地方麻了大半,“大姐一向走南闯北,我们都以为她会把你丢在国外,没想到居然放在眼皮底下。” 莫清雪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莫其康刚要叫出声,嘴也被对方用手指夹住,堵了个严严实实,“严深你别介意,这家伙说是你舅舅,其实和你差不多大,被惯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以后他说话不好听,你想打就打,他皮糙肉厚的不在乎。” “不不不,毕竟是长辈,还是不要……”严深看着在自己床边快打起来的两人,连忙下床阻止了这场争端,“对了二姨,听说莫啸成现在正和于云兴交往?” “涴琳告诉你的?她速度可真快。”莫清雪想起她那个儿子就头疼,也不知是随了谁,从小到大都不听话,混世魔王似的,她和老公管不了。 幸好,于沉月的弟弟是个聪明懂事的,儿子跟了他,长进不少,她见状也就不在乎什么男女了,“说起来,你也快30岁了,是时候找个人作伴,不如姨妈我帮你做做媒?” 天气转凉,严烁今日难得回家一趟,准备将初秋的轻薄衣服换掉,可谁知刚进门,四姐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他,说二哥已经将自己的取向告诉了父亲。 “陈阿姨和老爸在书房,你赶紧拿了厚衣服就跑吧,省的触雷。”严涴琳用手推了推严烁,但严烁纹丝不动,站在原地愣神,然后下定了决心,他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和严涴琳说道,“我也不能再瞒着老爸,今天我必须告诉他。” 于沉月的话和严深的行为打动了他,他不能再懦弱下去,他要正视自己,正视他和韩秋殊之间的感情。 严晟安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听着他最沉默寡言的儿子一口气说了许多,他站起身来点起一支烟,并没有放进嘴里,反而是凝视着袅袅的烟雾顺着指尖往上升腾,“你母亲知道了吗?” “母亲知道。”严烁低声回答着对方的话,因为紧张,胸膛还有些过于夸张的起伏,“母亲她可以接受……” “那就好。”严晟安将烟按在了桌上,他很少抽烟,书桌前没有烟灰缸,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掐灭火光,“我就一点,我知道男人之间搞不出孩子,但你也不许到处瞎搞,不可以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他对严烁的母亲,其实还是有所愧疚的,虽然如今对方已经再次成家,和爱人定居海外,但当年终究是他欺骗了对方的感情。当时莫锦禾去世,他独自照顾刚出生的涴琳,李家有意和他做亲家,便将严烁的母亲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接受了,可是,感情磨合了好几年,却没能走到最后。 严深的伤口终于康复,他回到孤儿院,这才敢将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讲给院长听,严院长听到他的伤势吓了一跳,直到严深将愈合好的伤口展示在他的面前才放下心来。 “你啊,就是太懂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肯让我为你操心。”严院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他手中的拐棍在地上敲了又敲,仿佛下一秒,这根多年陪伴在他身边的老伙计就要被他亲手折断,“连找到亲生父亲都不肯早些告诉我。” “对不起院长。”严深自觉地站起身,和以前一样殷勤地帮对方捏肩,他从小就知道,这是最快让院长消气的办法。 “以后不会了,而且在我心里,您也是我的父亲,和亲生的没有区别,甚至在我受伤倒地的那一刹那,我心中想到的,也是您和孤儿院的孩子,您放心,我现在有钱了,以后我照顾你,照顾这里的孩子。” “傻孩子,我身体还硬朗着呢,再说了,你那种别墅我住不惯,还是这里的老房子适合我。” 严院长笑着拍了拍严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声说道,“太过留恋过去,是很难向前看,很难好好生活的。你知道我倔,我告诉你,我养你不是为了防老,你只要在我离开后善待这里的孩子就够了。” 自从事情都说开了,严烁回家的次数变多了,加之吕琳琅外出学习也回了家,严涴琳最喜欢热闹,便组织了好几次聚餐,还将于沉月,莫其康,薛苓他们都叫过来玩。 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聊天,严深本以为自己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会没有话题可聊,可谁知大家相处融洽,关系也更加亲密了。 “38度,居然真的烧了。”于沉月刚从学校回到家,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老爹去国外办事,准备顺便去看看云兴,自己这段日子忙于工作,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了,结果却生了病,他拿出手机,强忍着不适拨通了严涴琳的电话,今晚的聚餐他是去不了了。 严涴琳正站在厨房里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偷吃,在接到于沉月的电话后,她才放下手里的水果,“没关系,月哥你照顾好自己,我会告诉他们的。” “怎么了?”严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涴琳指了指自己正在通话的手机,小声解释道,“月哥发烧了,今晚不过来了。” “发烧?严不严重?”严深瞬间皱起了眉,严涴琳见他紧张起来,便将手机递了过去,示意让他说话。 严深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拿起手机,朝着对面的人关切地问道,“于沉月,是我,严深。你发烧严重吗?吃过药了吗?” “严……”于沉月顿了一下,他坐起身来,吞了吞唾沫,有些虚弱地回答道,“药还没吃,但我想睡一觉就好了。” 说到这里,于沉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严深眉头紧锁,他朝着客厅里的众人看了一眼,然后接着问道,“晚饭吃了吗?” “没胃口……”于沉月搓了搓鼻子,懒懒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他觉得身上有些冷,便躺回了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蛹,“不吃也没关系,我中午吃了很多……你别担心我,你们好好玩。”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严深看着逐渐变暗的屏幕叹了口气,他从薛苓的口中听说过于沉月讳疾忌医的事,当时大家当是玩笑一笑了之,谁知现在对方居然真的不把身体当回事,“弟妹,我有事想问你。” 严深知道吕琳琅和于沉月关系好,他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有些唐突,但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牵挂过除了院长以外的人。 这几次的聚会让他和于沉月的关系亲近了很多,他知道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出色,不仅考了博士,而且还会骑马,胆子也大,敢玩蹦极,跳伞和浮潜,比他的人生要精彩的多。 这样耀眼的人,他不敢想象,以后会是谁那么幸运,可以走到于沉月的身边,陪着对方过一辈子。 严深不再多想,他现在只关心对方的状况,生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于沉月发烧了,刚才和他通过电话,他不肯吃药,连晚饭都没吃,我不放心,想去看看他,他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我给他买点送过去。” 吕琳琅听到于沉月的情况,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担忧,她点了点头后拿出手机,将几家餐厅的地址发给了严深,然后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家餐厅的名字,“沉月最喜欢他们家的饭菜,不过他们不做外卖,他平日里想点都点不到,剩下的几家也不错,我都发给你了,你可以看看。” “不做外卖……”严深看着那家餐厅的名字抿了抿嘴,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多谢,那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第120章 番外17 现代pa(4) 头痛的厉害, 身上又一阵阵发冷,于沉月在床上嘀咕,看样子自己这回病的确实有点重, 不吃药怕是不行。 想起小时候,他确实是有些体弱多病,但这么多年过去, 自己积极地参加各种体育运动, 身体早就和旁人一样健康了, 现在看来, 工作过劳确实很伤身啊。 穿着睡衣下楼去找药箱,谁知家里退烧的药都没了,于沉月看着手里的空盒, 忍着疼痛回想起来, 老爹前两天收拾行李的时候确实拿走了最后的一板,他出门前还特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再买一些回来备着。 自己当时忙着学校的事,光顾着嘴上答应, 结果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倒好, 自己病了, 需要的时候没有药, 还要点个外卖让别人来送。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于沉月打开一看, 原来是严深,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吸了吸鼻子, 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虚弱, 但刚开口就又止不住地咳嗽, “严深,咳咳,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严深那边的环境听上去有些嘈杂,但他本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那么平静温和,“刚才我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急躁,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拿什么东西,于沉月双腿有些发软,他撑着身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对方接着说道,“晚饭吃了吗?我给你买了点饭菜和药,一会儿给你送来。” “不,咳咳,不用。”于沉月立刻出声拒绝,严深也不恼,反而看向了手中的袋子,他将手里装着食物的袋子晃了晃,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语气是于沉月从未听过的温柔,“凌顿餐厅的也不吃吗?” “凌顿……你知道我喜欢……”不用问,肯定是琳琅告诉他的,他知道凌顿餐厅生意好,一向是不做外卖的,要吃只能去店里,若不是有认识的人与店家相熟,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于沉月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对面的人没有挂断电话,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回应,他挪动着沉重的身子坐到了沙发上,将披在睡衣上的外套裹紧,严深今日特地为了他跑这一趟,既然如此,自己好像没办法拒绝,“谢谢你,钱我会转给你的,药和饭菜我都……” “不用谢,我正好还有事要出去,顺路帮你买些东西,小事一桩。”严深说着笑了两声,笑声传到于沉月的耳边,让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至于钱,上次你聊到骑马的时候说过,有人要是想学的话可以找你,那么这次就当作是我交给你的学费,好不好?” “嗯,好……”于沉月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耳垂有些发烫,他捧起杯子,本来有些泛凉的掌心瞬间温暖起来,他本可以回房间去等对方,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想静静地坐在这里。 好在他并没有等得太久,没过一会儿门铃就响了,于沉月快步走去开门,11月虽然还不算冬季,但夜晚楼道里呼啸的寒风还是让他打了个冷颤。 严深见他穿着睡衣就来开门,单薄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脸上带着不寻常的红晕,这让他心下一沉,脸上显出几分担忧,“我问过弟妹,选的菜都是你现在能吃的,爱吃的,然后药我给你买了三种,胶囊,分散片和冲剂都有,还买了两包散热贴和润喉糖,若吃了药后还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反正我现在还没上班。” 他快速地将袋子交到对方手中,接着又嘱咐起来,让他赶紧进去,记得多喝热水多休息,下床的时候一定记得穿多一些,特别是不要忘记穿袜子。 于沉月听着对方的话,脸上难免有些臊,心里想着对方为了自己买东西,还亲自送了过来,应该请人进来坐坐,但自己生着病,别到时候变成对方照顾自己,所以话到了嘴边不知该怎么开口,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严深,直到对方准备离开,帮自己关上了门。 “严……”于沉月半张着嘴,望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生出几分后悔,再低头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袋子,里面的食物都还热着,散发着阵阵香气,食物的最上面还有一个小袋子,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他需要的药。 急忙将袋子放在桌上,于沉月转身向阳台跑去,可等他到了那儿,朝着楼下张望的时候,却发现严深的车已经走了,连车离开的背影他都没有看到。 于沉月知道严深是个很好的人,从□□他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严涴琳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夸过她这个失而复得的二哥,严泓和严烁虽然和严深不是同一个妈,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 这几次聚会,他经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对方的身上,他观察到,严深是个很细心的人,不仅做事考虑周全,而且很热心,脸上总带着笑,这或许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但他并没有因为相认太晚而觉得遗憾,反倒是很感激那段在孤儿院的时光。 回到桌前,于沉月拿出碗筷准备吃饭,自从严深出了院,他们便再没独处过,虽然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平日里说不上几句。 就像刚才,对方明明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没能和对方搭上话,想到这里,于沉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怎么连带着心也变得空荡起来。 严深当然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那不过是个借口,他直接开车回了家,那只他救助的小狗也被他带回了别墅,它叫绵团,是一只白色的田园犬,虽然才半岁,但聪明的很,一听到主人车子的声音就会摇着尾巴,跑到门口来迎接。 “绵团,在家听不听话啊?”严深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对方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仿佛在回答他的问题,严深知道它想要什么,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小球,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院子里玩了一阵。 小狗玩累了趴回了自己的窝,严深也回到屋内拨通了电话,对面似乎有些忙,过了十几秒之后才接通,对面的人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很亲切地喊了一声严哥哥,严深应下了这个称呼,笑着说道,“小怀,今天的事多谢你,也请你帮我谢谢你男朋友。” “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是他们自家的餐厅,还有严哥哥你误会了,我和他才不是那种关系呢。”陈怀说着,感觉到腰上环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缩紧,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这才接着开口道,“吃饭是肯定要吃的,不仅如此,你还要将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你逃不掉的,等我放寒假回来,我一定好好宰你一顿。” “那好,我听着你好像有点忙,就不打扰了。”严深已经听到了另一个人沉重的呼吸,他猜到了几分,便挂断了电话,陈怀看着屏幕,没好气地朝压着自己的人身上拍了一掌,“凌成元!你就不能等一等?严哥哥都听到了!” “我能帮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说了,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那到底是什么关系?”凌成元本来就对严深充满了敌意,听到陈怀否定他们之间的事就更生气了,他咬了一口对方的锁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陈怀直接将他的头推到一边,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结实的胸膛,眼里露出一丝不悦,“你最近事忙,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为了和我做这种事,几个月了,除了在床上没跟我说一句喜欢,我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男朋友啊,我就不。” 于沉月吃完药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子有些不适,但已经退烧了,今天是周六,他可以休息一整天,周一的时候想必不用请假,他可以正常去上班了。 想到这里,于沉月翻了个身,从床头拿起手机,点开交友软件,看着他与严深空白的聊天页面,他主动发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送来的饭菜和药,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好好休息。 本以为现在才7点多,对方应该还没有醒,谁知道很快得到了回应,于沉月望着屏幕,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刚想着还能再说些什么,对方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骑马的事情别忘了,我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放了寒假,于沉月的工作也轻松下来,今天中午他刚结束和同事的聚餐,准备回去的时候,没想到会在路边看到严深。 对方正坐在街对面的餐厅里和别人一起吃饭,那人看上去就像是刚放暑假的大学生,透露出少年特有的活泼和朝气。 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有说有笑,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朋友,于沉月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更不该站在这里偷看,但他的双腿不听使唤,整个人变得动弹不得。 估计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严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于沉月吓得连忙低下头,等他再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严深和那个男生居然同时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0-125 第121章 番外18 现代pa(5) 于沉月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僵硬,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从街对面走到了他的面前。 严深今日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站在于沉月的面前, 笑着向他介绍起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巧?小怀,这位是于沉月, 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于老师。” “原来是于老师, 你好, 我叫陈怀。”男孩自来熟地握住了于沉月的手, 于沉月没有挣扎,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陈怀的嘴角闪过一丝坏笑, 他松开手, 转身挽住了严深的胳膊。 二人之间亲密的互动让于沉月下意识移开了眼睛,但他还是注意到,陈怀不知在严深的耳边说了什么,几句话的时间让对方本来平静的面庞上露出几分窘迫, “胡说什么,本以为你上了大学会成熟一点, 怎么快毕业了还这么幼稚。” “严哥哥, 我哪有……”话还没说完, 就被铃声打断, 陈怀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 当着他们的面翻了个白眼,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抱歉, 我还有事, 下次聊。” 陈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留下于沉月和严深面面相觑,两个人一时无言,于沉月搓了搓手,刚准备寻个借口离开,就听见严深说道,“喝奶茶吗?我请你。” “你看到了?生气了?”陈怀坐在车里,撑着脑袋调侃起驾驶座上的人,“凌成元,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回来和你爸妈一起过年。” “我知道。”凌成元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陈怀挑了下眉,知道是时候要给炸毛的老虎顺个毛了,便在二人下车之后主动伸出双臂,向对方献上了自己的唇,“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过是看穿了严哥哥的心思,想着帮他一次,又不是真的,你不喜欢,我下次不做了,我发誓。” 凌成元这才气消了大半,他将人抱到身上,不客气地捏了捏对方乱动的臀,“以后我们结婚不许请他。” “啊?为什么?严哥哥可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同意。”陈怀不满地望着他,一掌拍在对方的肩头,“你是不是傻,我都嫁给你了你还吃醋?再说了,严哥哥现在可有钱了,我们结婚不请他的话,会损失一大笔礼金的。” “所以你是同意嫁给我了?”凌成元敏锐地捕捉到陈怀话里的关键,对方反应过来后立刻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上了楼,“才没那么容易。” 陈怀的声音有些虚,他留给对方一个逃跑的背影,不让凌成元看到他红着的脸,“我要洗澡了,等会儿还要去你爸妈那边,还有如果你再敢偷看,我戳瞎你的眼。” 于沉月握着手里温热的奶茶,和严深肩并肩走在街头,他这段时间住在学校的宿舍,这次出门是同事送他来的,他本打算打车回去,没想到严深提议送他,因为街道上的停车位满了,所以他们现在要赶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小怀以前和我一样在孤儿院生活,不过他被人领养,现在在别的城市上大学,我们只能寒暑假见个面。”严深一边走一边向于沉月解释道,“我把他当弟弟,我和他没有在交往,他有男朋友。” “你不必非要解释,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于沉月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假装漫不经心地咬着嘴里的椰果,严深停下脚步,站在了对方的面前,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地传进了于沉月的耳朵里,“我知道,若是别人,不解释也没差,但我不希望你误会。” “你……”于沉月抬起头,对上严深含笑的眸子,明明今天他没有生病,不知为何,在与对方目光相交的那一霎,心跳就莫名地变得很快,“为……啊!” 话还没说完,于沉月就被身后追逐打闹的两个孩子狠狠撞了一下,孩子的力气不算大,但他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撞得一个踉跄,严深连忙伸手去接,奶茶被撞倒在地,温热的液体洒了一地,但好在人没事,于沉月被稳稳地接住,整个人被严深搂在了怀里,“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两个孩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不停地向他们道歉,严深知道十岁左右的孩子贪玩,但这样在大街上狂奔,还好他们是两个成年人,要是撞到了比自己小的孩子或是年纪大的老人,那就真的出事了,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不疼,我没事。”于沉月朝严深露出一个微笑让他放心,紧接着看向那两个同样一脸担忧的孩子说道,“我没事,幸好只是摔了一杯奶茶,你们下次要当心,不可以再这样打闹,知道了吗?” 两个孩子道完歉就走了,于沉月回过神来发现,他还靠在对方的怀里,严深的双手还放在自己的腰上,“严深,我们……” “抱歉。”严深慌忙地松开手,于沉月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鞋被奶茶弄湿了,严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动作再一次比对方快些,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于沉月擦去了覆盖在鞋表面上的奶茶,“不用的,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严深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于沉月看着对方的动作,想起上一次,他特地将食物和药送到他家里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说得那么轻松,“严深,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这么好心,明明是特意去做,却可以轻易地一笔带过。” 于沉月的话让严深一愣,他抬起头,发现于沉月正盯着自己,他想起陈怀和自己说的话,他和于沉月认识的时间只有半年,这不算长,但他的心已经偏了,偏向了眼前这个人。 人们常说当局者迷,自从上次于沉月生病后,他就开始变得格外关注对方,经常在社交软件上嘘寒问暖不说,还总找借口约对方出来见面,这才过去了两个多月,他们好像就已经私下单独见面超过了10次。 连陈怀都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甚至还敢当着对方的面在他的耳边调侃,说他孔雀开屏,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尾巴都翘到天上了还不自知。 严深心中所想的事于沉月不知道,但他的迟疑却让对方心下一沉,严深好心帮他,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他很少这样咄咄逼人,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乱? 他不敢再看严深的脸,害怕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厌恶,可严深只是站起身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不是的,只有你,只有对你才是举手之劳,因为我甘之如饴。” 于沉月回到家里,心中依旧难以平静,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想着严深和他说的话,这算什么,是表白吗?如果是表白,自己的表现未免也太差了。 他叹了口气,眼睛瞟向放在自己床头的奶茶,对方特地为了他再买了一杯,满满当当的,他回家的路上一口也喝不下,“怎么办……我是不是错过……”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于沉月心烦意乱地,没注意是谁就接了起来,“喂?” “是我。”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于沉月坐起身来,有些紧张地用手扣了扣床单,“是还有什么事?” “没事,不,不对,有,你开门,我在你家门外。” 于沉月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而藏在玫瑰后面的,是脸与玫瑰不相上下的严深,“刚才的话太不正式了,表白的时候还是要有花比较好。” 原来真的是表白。 于沉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还能收到别的男人送来的花,“刚才的话,我很感动,并没有觉得不正式。”他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花束,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刚才的衣裳,脚上套着暖黄色的小熊拖鞋,正式两个字和现在的他也根本不沾边,“你就不怕……被我老爹看见吗?” “你之前和我说过,叔叔不会这个时候回来的。”严深往前走了两步,将二人的距离拉近,明明是冬天,于沉月却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些出汗,对方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留下一吻。 “于沉月,我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更加了解彼此?我想……我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你的,我知道这很奇怪,也很唐突,但感情的事是克制不住的,我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想陪在你身边,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好……”于沉月觉得自己好像又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看着严深的脸,对方就像是有一股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严深,我也喜欢你。” 二人就这样站在玄关,门却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于承风打着哈欠就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对面的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你们……在干什么?” “老爹,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于沉月想把花藏在身后,却发现怎么也藏不住,严深则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给于承风让出了换鞋的位置,“叔叔好。” “严深,是你啊。”于承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便走到于沉月的身后,用手碰了碰玫瑰娇嫩的花瓣,“你喜欢?” “喜欢。”于沉月看了眼严深,随后将花捧在了心口,“真的喜欢。” “那就好。”于承风点点头,将目光重新转到了严深的身上,“我和你爸算是老朋友,但你要是敢欺负我的孩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122章 番外19 现代pa(6) 自从二人开始交往, 于沉月才发现严深确实有点像陈怀说得,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谈恋爱的人,一旦开始谈了, 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严深回了严家,严晟安自然不会让他的儿子给别人打工, 所以年后严深就要去他们自己家的公司帮忙。 而现在, 他正是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的时候, 大学又放了寒假, 于沉月虽然偶尔要回学校,但也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基本有什么事都能在家里解决, 所以他们两个人总是腻在一起。 “又在和小怀聊天?”严深将热好的牛奶端到于沉月的面前, 紧接着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是因为他说以后要出国,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怎么感觉现在你和他的关系比跟我亲密呢?” “有吗?”于沉月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想,他笑着站起身来, 抿了一口牛奶后将手机的屏幕对着严深晃了晃, 然后直接将其反扣在桌上, “怎么, 你吃醋了?小怀的醋你也吃?” “是啊, 才刚成为你的男朋友半个月, 我醋劲大着呢。”严深把人搂在怀里, 自己的下巴搭在对方的肩上,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是, 我也喜欢你。”于沉月伸手抱住对方,屋内的空调温度开的很足,严深的身上也暖洋洋的,于沉月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轻笑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让他的耳根一阵阵发烫,“我知道今晚你爹爹不回来吃饭,我昨天已经在凌顿餐厅订了位置,不知月儿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你昨天就订好了?”于沉月抱着严深的手微微缩紧,让两个人的身体贴的更近了些,于承风今晚的应酬,是昨天下午他和严深说得,本就是无心提了一嘴,谁知道对方就记在了心里,难怪今天他来的时候穿得如此正式,“我当然愿意。” 严深直起腰,双手捧起对方的脸,于沉月的双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严深用手指摩挲着对方的薄唇,二人的脸越靠越近,就这样交换了一个充满着牛奶香味的吻,“好甜。” “油嘴滑舌,这是纯牛奶,没有放糖。”于沉月调整好呼吸,又当着严深的面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严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抱着于沉月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目的性地游走在对方的腰侧,于沉月的腰是最怕痒的,被他这样捉弄,握着杯子的手都止不住一颤。 他放下牛奶,脸上泛起一阵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刚要挣扎却被严深看穿了动作,直接横抱上了床,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一同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你要干什么?”于沉月假装严肃地质问起对方,可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怎么也藏不住,虽然只交往了半个月,但他了解严深,对方是不会乱来的,不然他们早就擦枪走火,亲密举动不会只停留在接吻和拥抱,“时间不早了,我要洗澡,你要是再不放我起来的话,可能会赶不上你订的时间。” “我知道,弟妹也和我说过,你是一个时间观念很重的人。”于承风那天提前回家,看到了他们表白的现场,结果不出所料,当天晚上严家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吕琳琅特地还跑到于沉月的家里,当面询问他事情的真假,知道是真的之后,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太好了,那我们真的要成为一家人了,回想起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大学读得同一专业,也曾在同一位导师手底下办过事,如今,连喜欢的人都是亲兄弟。” 严晟安对此没有表示反对,他早就从莫清雪那边知道了严深的取向,严深和他坦白的时候他就表示了支持,而于沉月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的孩子。 当时于家兄弟两人将取向告诉于承风的时候,他还帮着劝过,没想到转眼他们的孩子就成了情侣。 “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这就是缘分。”严晟安感叹命运的同时,也对严深发出了和严烁相同的忠告,告诫他在外面不能瞎搞关系,对交往的对象一心一意。 严深点头答应下来,他知道自己肯定可以做到,但自己老爸的感情生活这么复杂,他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说这些,听上去让他觉得有些唏嘘,也有些讽刺。 严深和于沉月及时赶到了餐厅,这次订位置的时候严深特地挑了个二楼靠窗的地方,吃饭时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 于沉月注视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在其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严深细心地捕捉到了,“怎么了?” “不,没什么。”于沉月摇了摇头,心想着就算在窗外看见,也不一定这么巧,对方和自己同样来这家餐厅吃饭,但事实就是这么巧,那个他最不愿看到的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于沉月,真巧,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 “秦奕。”于沉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站起身,也没有去握对方伸过来的手,一双眼睛里充满的警惕,“确实很巧,我还以为你在国外。” 秦奕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转头看向严深,紧接着发出一声轻呼,“原来如此,你有了新欢,不对……”他伸出右手指了指于沉月,略带疑惑地向严深问道,“你知道他喜欢男人吗?” “秦奕,首先,我们没有交往过,其次,请你不要在我男朋友面前胡说八道。”于沉月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个清楚,秦奕脸色微变,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于沉月低头喝了口水,便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严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和于沉月有什么关系,但他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解决这件事,于是他站起身来,挡在了秦奕和于沉月的中间,阻隔了他们的视线,“秦先生,我不知道你和我的男友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在乎,所以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再打扰我们。” 秦奕狠狠地剐了他们一眼,饭也不吃就走了,严深一直从窗户盯着他,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放下心来,于沉月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会遇见对方,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向严深解释一番,“阿深,其实我跟他……”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严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于沉月望着对方的眼睛,从对方眼神中读懂了一切,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笑着握住了严深的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让我说吧,我想说给你听。” 原来于沉月在国外读研究生的时候,在一场学校组织的派对中认识了秦奕,因为是同校的校友,所以便熟悉起来,对方也在知道他的取向后,很快摆出了一副想要追他的样子。 于沉月起初有些惊讶,因为他对秦奕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感觉,但秦奕没有因为他的拒绝就放弃,仍不停地给他送东西,说情话,于沉月没办法,对方送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收,并且已经多次表明了态度,谁知秦奕根本听不进去,所以他只好单方面地断了和秦奕的往来。 “我对他完全没有感觉,拒绝地也很清楚,而且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他表面上看似在坚持不懈地追求我,其实本身在外面跟好几个人纠缠不清,有男有女,这让我对他更加敬而远之。” 于沉月放下手里的筷子,想起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画面,他的胃就止不住的往上泛恶心,“他后来地举动越发疯狂,甚至开始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其实已经看出来,他对我根本不是喜欢,只是占有欲在作祟,当时正好临近假期,我准备回国找到他们家里的人,和他们谈谈这件事,可谁知道……” “知道什么?” “谁知道他突然转移了目标,转向了学校里的另一个男生,对方倒是很快接受了他,可结果发现对方比他玩得还要花,他为了那个人,居然在酒吧打群架,于是他在国外的那些荒唐事就被国内的家人知道,他父亲当场就停了他的卡,每个月开始限制他的消费,后来甚至派人过去监视他,看着他,他才逐渐消停下来。” 说到这里,于沉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可惜,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顺利拿到学业证书,我知道他还有个弟弟,比他勤奋努力的多,以后家族企业肯定都是他弟弟的,要是以后他再不安生,他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原来如此。”严深明白这家伙是翻不出什么水花的,不过是一副花架子,嘴上逞能说两句罢了,他只是心疼自己的月儿曾经被这样的人骚扰,“不谈他了,以后即使是见了面,我们也不要理会。” 人们常说冤家路窄,严深这一次真是深有体会,他们吃完饭准备逛一逛消消食,谁知在路边又遇上了秦奕,不过这次对方并没有看见他们,此时的他正左拥右抱,搂着一男一女进了酒吧。 于沉月忍不住对着秦奕露出几分不屑,严深则直接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出声安慰道,“月儿别看,这样的人容易脏了眼,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第123章 番外20 现代pa(7) 于云兴刚到家, 就看见于沉月拿着钥匙准备往外走,他伸手拦住了对方,朝屋里张望了一番, 确认没有看到平日里跟在哥哥身边的人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严深哥今天没来接你?你们吵架了?” “不是, 是今晚我突然想吃火锅, 他在开会, 我想着不麻烦他, 就准备自己去买材料。”于沉月用手指了指于云兴脖子上淡粉色的吻痕,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发现了。 今天是周五,周末他会在严深家住, 这要是被老爹看见, 恰好他又不在家,没人帮着劝说,恐怕于承风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下次让莫啸成注意点。” “什么, 他居然又……”于云兴顺着于沉月指的方向摸了摸,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 “一定是刚刚趁我在车上睡着的时候弄得, 他再这样我就不理他了。” “老爹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 出门在外虽然没人管, 但你们都长大了, 又不是小孩子, 要知道以学业为重。”想起之前于承风对莫啸成的评价, 于沉月在和严深交往初期非常担心, 生怕他对严深更加不满, 老爹是个传统的人,能接受他和云兴的取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即便嘴上再怎么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些找个伴,但当他们真的把人带到他面前的时候,老爹还是会有些挑剔。 但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严深很不一样,或者说,他很会讨长辈的欢心。既会做饭,又会照顾人,为人处事也很有分寸,特别是在莫啸成的衬托下,对严深,于承风是一万个放心和满意。 如今他们交往半年,以前为了工作方便,平日忙得时候他会住在学校的宿舍,而现在,不管多晚,严深都会开车去接他,学校门口不让停车,对方就每次把车停在离学校最近的停车点,再走到校门口等他。 就这样,宿舍里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大部分都挪去了严深的别墅,而于承风也默认了他会经常在严深家过夜的事实,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对。 将材料买齐后,于沉月站在收银台前,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好几次,终于是狠下心来,将旁边货架上的一盒小东西递给了收银员,“帮我……加一盒……一盒这个……” 他和严深到现在都没有做过,确切来说,是每一次都做不到最后。 于沉月将盒子塞在最底下,生怕被别人看到,他今晚特地用这个借口自己出来买,就是希望今晚他们二人可以有所突破。严深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对方怕自己疼,从来都不为难他,但两个男人,总有一个要付出自己,他是心甘情愿的。 严深今天开会的时间有些长,现在是夏天,他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月儿,抱歉我这边刚结束,我马上开车回家。” “没关系……唔……不急,你……你注意安全……”手机里传来于沉月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以及急促地水声,严深有些疑惑,不是说想吃火锅吗?怎么这么早就洗澡? “你在家吗?是在洗澡吗?”严深的话让对面的人沉默了,他坐在车里,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过了一会儿,于沉月的声音才再次从手机里传来,“是的……刚……唔……买食材的时候不小心……弄脏……脏了衣服……” “原来如此,你洗完澡就休息吧,火锅我来准备。”严深挂断了手机,他总觉得于沉月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但他现在做不了什么,所有的事都要等到回家以后才能解决。 绵团和往常一样蹲在门口等他,严深原本是想让它一直待在院子里,可冬天太冷,夏天又太热,他怕绵团的心脏受不了,便和于沉月一起重新买了个窝放在了客厅里,每天放它出去玩一次就行了。 “绵团,你乖乖待着,我有点事要先上楼。”严深从柜子上的零食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绵团叼着肉,高高兴兴地回窝里去了,没有再施舍给自己主人一个眼神。 严深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急匆匆地就跑到了卧室门口,一开门,就看见于沉月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月儿,怎么了?”冲到于沉月的身边,严深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于沉月的声音有些发闷,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泛着热,严深以为他又着了凉,起身就要去楼下拿药,“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别走!”于沉月突然出声,让严深愣在了原地,他看着床上的人慢慢拉下被子,红着脸露出了白皙的肩头,“你……你快去洗澡……”说着,于沉月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刚才在超市买的小盒子,“我准备好了,在这里……等你。” “月儿……”严深坐回到床边,伸手将被子重新盖在了对方的身上,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我知道你怕疼,我们不做到最后也很舒服。” “不,今天是我想。”于沉月主动亲了两下严深的脸颊,见他不为所动,立刻伸出手来有些强硬地推了推对方的胸口,虽然不疼,但他这样软硬兼施,让严深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快去。”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洗澡。”严深先是将屋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再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这才进了浴室。 他刚走进去,就在洗漱的台子上看到了一管刚刚拆封,却已经所剩无几的软膏,严深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难怪刚才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的,原来是自己的错,电话拨通的不是时候,“傻月儿……” 于沉月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浴室的门,他脸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低,已经做好准备的身体蹭着柔软的被子,连带着心都是痒的,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太过大胆,但他不觉得后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浴室里的水声渐渐消失,于沉月的身体在床上动了动,严深没有着急出手,反倒是和对方一起躺进了被窝,略“月儿,你真的不后悔?”他伸手抚上于沉月的脸,露出一丝担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都说了,我不后悔。”于沉月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温柔的笑颜让严深移不开眼,“从那天你和我表白之后,我就没有后悔过。” 严深抱紧了身边的人,知道第一次难免受苦,所以他会非常小心,绝对不让自己所爱的人留下一点阴影,“我们慢慢来,夜还很长。” 他确实说到做到,严深的动作很轻很柔,于沉月的身体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的到了那一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好在,严深看出了他的困境,用一个接一个的吻安抚了他,让他再次放松下来,“不要……阿深……别……别这样,你……不行的……” 于沉月羞得捂起了脸,想直起上身去阻止严深,但根本无济于事,对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沉月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腰也开始不停地颤抖,看向天花板的双眼逐渐变得迷茫,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阿深……老公……” “什么?”严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二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只为听清对方嘴里的呢喃,“月儿,你刚刚喊我什么?” “阿深是……”于沉月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明明刚才还在害羞,现在却乖乖地伸出一小节舌头,用自己的声音诱惑对方来亲吻自己的双唇,“老公,我的……老公……” 严深当然不会拒绝于沉月的要求,他现在的这个吻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具有占有欲,于沉月早已被吻得溃不成军,他感受着对方的爱,直到结束,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阿深……”于沉月躺在严深的怀里,对方还抱着他,亲吻着,安抚着他有些疲软的身体,这让他逐渐缓和过来,他将头靠在严深的心口,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我有点饿……” “想吃什么,我给你……”严深本想说我给你做,但想起他看过的帖子,似乎第一次之后要吃些清淡的,今晚火锅肯定是吃不成了,“我给你煮点粥,明天我们再吃火锅好不好?还好你不吃辣,买的是菌菇汤底。” “嗯。”于沉月一边有气无力的回答,一边在被子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困意接踵而至,逐渐替代了食欲,他止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感觉眼睛就快要睁不开了。 严深的动作很迅速,但熬粥仍然需要一些时间,等他端着粥回到屋内的时候,于沉月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果然是太累了。”严深将粥放在旁边,用指腹揉了揉于沉月还有些泛红的眼尾,床上的人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将身体朝着严深的方向靠了靠。 “老实说,刚刚在你喊我老公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对你说,月儿,我们结婚吧。”说着,他低头再次覆上于沉月的唇,低声笑道,“不过这种时机求婚也太草率了,幸好我忍住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最好的。” 第124章 番外21 现代pa(8) 第二天于沉月仍然没能吃到火锅, 中午起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腰酸背痛,腿也在打颤, 脚明明已经碰到了卧室的地板,却还是能感到一阵虚浮。 “想去哪儿?我抱你。”严深的手一直扶着对方,生怕于沉月一个不小心摔了, 于沉月摇了摇头, 刚抬脚要走, 双腿就开始发软, 以至于他一下子跌坐回了床边。 严深连忙蹲下身,将自己的视线与对方齐平,紧张地将人抱在怀里, 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好像真的有些高估了自己,没办法,他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带着些撒娇的口吻说道, “阿深,看来我今天要麻烦你了。” 半躺着被对方喂了些粥, 于沉月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明明刚睡醒不久, 今天怎么会这么困, 严深知道他现在要多休息, 他笑着将手里的空碗放到一边后问道, “我抱着你再睡一会儿?” 于沉月点了点头, 严深迅速地将身体移了过去, 充当起对方的靠枕, 于沉月靠着他,在对方的怀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逐渐闭上了眼睛。 严深摸了摸对方的耳垂,紧接着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道,“下周我和严泓要去外地出差,十天后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严深初到公司,可以算是从头开始学习,因此工作比较辛苦,而且到底是空降来的人,即便是严晟安的亲儿子,手底下的人心中也会有所不服。 但好在严深明白自身的处境,说话做事都很谦逊,从不拿自己的身份去压人,所以现在他在公司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只是忙忙碌碌半年,于沉月一向迁就他的时间,所以他们还从没有单独出去旅行过。 于沉月的睡意因为严深的话而消减了大半,他刚想直起身,腰间传来的酸痛感就让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严深连忙伸出手来帮对方揉了揉,他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消息,听严泓说这次出差在海边,风景不错,便想着带于沉月出门放松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等你睡醒了再说。” “我陪你去,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不会的,而且严泓也准备带上吕琳琅,这次的行程安排比较轻松,基本上都排在上午,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和晚上都可以自由活动。” 严深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见于沉月还有些犹豫,便继续说道,“现在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听说那里晚上在海边有烟花秀,很壮观的,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看。” “真好,听说那里每年夏天的烟火晚会特别出名。”于云兴看着刚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的于沉月,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严深哥就连出差都不忘带上你,可见他对你多用心。” 于沉月没有反驳,笑着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了床边,明天一早严深会来接他,然后一起去机场。 这次他们住的酒店也在海边,从窗户朝外看就能看到大海,严深说要是他觉得人多,想留在酒店里,他们可以就这样坐在窗边,也能看到最美的烟花。 “喂?”手机突然想起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于沉月接起电话,脸上露出一丝严肃的神情,“怎么了蒋老师?行……好,我知道了……” 于沉月停顿了一下,对着手机默默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会赶去学校的。” 严深接到于沉月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失落,反而出言安慰了对方,承诺以后要是有机会,肯定会单独带他去看一次烟火晚会,让他不要因为这件事伤心,工作重要,并告诉他,明天一早自己还是会过来接他,把他送去学校。 “不了,我自己开车去就好,别麻烦你了。”于沉月坐在电脑桌前,对着熟悉的文字和数据发着呆,“希望你这次出差一切顺利,和他们可以玩得开心。” 一连五天,于沉月都在学校里忙碌着,严深每晚都会和他视频聊天,想着法子逗他开心,于沉月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略带疲倦的面容还是让严深止不住的心疼,“别担心我,明天我就可以在家休息了。” “真的?”严深的眼神亮了起来,于沉月看见他这副高兴的模样,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当然是真的,明天我要睡个懒觉,你可不要那么早打电话过来。” 第二天下午,于云兴又和莫啸成出去约会,于承风今天依旧在公司,所以家里就剩下了于沉月一个人,他此时正穿着睡衣坐在桌前,准备随便看点综艺。 谁知严深的电话就来了,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说是给他带了礼物,现在已经送到门口了,让他快些去开门。 “什么礼物?等你回家再给我也一样……等等,你们在海边吗,不会是海鲜吧?”于沉月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被站在门口的严深抱了个满怀,“月儿,是我。” “阿深?你不是应该……”于沉月没想到严深会提前回来,对方抱着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下午5点的飞机,我们一起走。” 于沉月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机票,看着上面的地点,他没想到严深会特地回来接他,“你是说……你为了我才回来的?” “是啊,昨天知道你有空,我就买好了机票,你放心,我和你爹说过了,他不反对,我上午刚开完会就飞回来了。” 严深说着,捧起于沉月的脸狠狠亲了两下,在左右两侧留下两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只可惜十日游变成了五日游,不过烟火晚会真的很漂亮,你肯定喜欢。” “好,我们一起去看。”于沉月握住了严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对方的脸上也留下了两个吻,“阿深,谢谢你,特地为了我……” “傻瓜,我们都在交往了,怎么还这么客气。”严深一把抱起对方,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我帮你一起收拾,可不能赶不上飞机。” 于沉月和严深赶到海边的时候,烟火晚会刚刚开始,海滩上人山人海,绚丽多彩的烟火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一朵朵璀璨的光芒。 严深在人群中牵起于沉月的手,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于沉月本想着拒绝,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所以他没有挣扎,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和海滩上其他的情侣们一样。 “阿深……”于沉月的声音在严深的耳边响起,他缓缓地低下头,于沉月看着对方眼里映出的烟花,仿佛自己也被吸了进去,舌头不由自主地开始打结,“我……我……” “我爱你,月儿。”严深先一步表达了爱意,于沉月也变得大胆起来,他挠了挠对方的手心,在严深松开手的一瞬间,主动搂上了对方的腰,“我也爱你。” 严深和于沉月的关系越发的好,过年的时候严家和于家两家人还特地一起吃了年夜饭,他们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家人一样。 春节过后,于沉月也正式搬去和严深同住,三月的时候,严深受到了陈怀送来的请柬,是请他们去参加他和凌成元的婚礼。 “这么快?他们正式开始交往好像才比我们早几天。”严深拿着请柬左看右看,没想到自己从小看到的弟弟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在国外举行的,我还以为小怀会让我当伴郎呢。” “他和我说过,说你现在工作忙,到了那边还要倒时差,就决定不让你辛苦了。”于沉月从严深的手中抽出请柬,他其实比对方早两个月知道这件事。 在西服的挑选和婚礼现场的布置上,陈怀拿不定主意,或者和凌成元意见相左的时候,还特地找他帮忙,问过他的意见,“小怀说了,人到礼也到,就够了。” “他倒是不客气。”严深将电脑合上,坐到于沉月的身边,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可惜,院长的心脏不适合坐飞机,所以去不了。” 严深并不想一辈子都瞒着严院长,院长把他带大,他早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他的心中还是希望他和月儿的这段感情可以得到对方的认可。 他带着于沉月去过好几次孤儿院,虽然现在孤儿院的日常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也多了不少主动过来帮忙的志愿者,但严深对这里还是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不会因为现在生活变好了而发生改变。 “院长,其实……我和于老师他……”过年之前,严深再一次和于沉月站在了院长的面前,严院长喝了口茶,用拐杖戳了戳身边的长凳,示意他们两个人坐下,“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知道?院长您……”严深难得露出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于沉月毫不避讳地握住他的手,接过他的话继续问道,“严院长,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的关系的?” “从第一次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严院长拄着拐杖的手在杖头上敲了两下,严深有些紧张地挺直了背。 于沉月能感觉的到,对方和自己相握的手微微缩紧,掌心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冒汗,“老实说,我是不能接受的,但……你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你把我当亲生父亲,我也把你当亲生儿子,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 “院长……” “你喜欢就好,做家长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开心吗?”严院长将目光转移到于沉月的身上,郑重地嘱托道,“严深这小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他要是犯浑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还有小怀,他和他上次带来得那个大个子也一样,我是老了,又不是瞎了,真当我看不出来。” “知道了院长。”于沉月转过头来,和严深相视一笑,“我们谢谢您能理解,小怀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第125章 番外22 现代pa(完) 陈怀的婚礼安排在国外的古堡里, 虽然对方在视频通话中说不需要严深和于沉月他们两个人的帮忙,但他们提前几天就赶到了那里。 “严哥哥,嫂子, 你们看!”陈怀迫不及待地将婚礼时要穿的西服展示给他们看,脸上的兴奋暴露无遗。 严深和于沉月相视一笑,紧接着他和以前一样, 不轻不重地在对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还有几天就成家了,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谁说成家就不能像孩子了?”陈怀朝严深吐了吐舌头, 然后绕过对方,快速地躲到了于沉月的身后,“再说了, 我看你面对嫂子的时候也没有多成熟。” “你……”严深一时语塞, 于沉月刚要出声制止他们两个人之间这种无意义地争论,陈怀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嫂子,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严哥哥他请我吃饭的时候说……” “陈怀你敢说一个字试试!”严深伸手就要抓, 但又怕伤着于沉月, 所以动作总比对方慢些, 每次都让对方从自己的手边溜走。 陈怀捂着嘴躲在于沉月的背后笑得发颤, 于沉月摇了摇头, 做了一个让严深住手的手势, 将身后的人拽了出来, “好了, 明天你和凌成元就要结婚了, 别这时候弄脏了西服。” 于沉月的话提醒了陈怀,他抱着衣服,趁机一溜烟地跑了,严深这会儿才有些心虚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连忙解释道,“月儿,那次我没说什么,真的。” “那你紧张什么?”于沉月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带着笑,他往严深的面前走了几步,帮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既然你说自己没说什么,但我就暂时放过你,以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小心我翻这个旧账。” 严深被对方的话逗笑,他搂住于沉月的腰,低头吻了上去,“放心,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凌成元牵着陈怀的手走在红毯上,二人肩并肩,一步步地走向前方的花门,他们的朋友站在两侧,朝着天空撒着花瓣,神父站在花门下,在他们站定后开始宣读誓言,在双方都说出那句“我愿意”之后,他们交换了对戒,相拥而吻。 “真好。”于沉月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真的从心里替他们高兴,严深何尝不是,他从小看着陈怀长大,见过他的迷茫和心酸,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他,和他相伴到老,如此,他也能放下心了。 陈怀从司仪的手中接过捧花,他拿着花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接着抬起头来,朝着于沉月的位置看了一眼后,就将花递给了凌成元,“你篮球不是玩得很好嘛,靠你了,你力气大。” 凌成元心领神会,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不客气地向自己的伴侣再次索要了一个吻,这才满意地举起手来,将花朝着于沉月坐着的方向扔了过去,还没等对方和严深反应,捧花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腿上,“这……” 于沉月看着自己腿上的花愣了几秒,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已经全部聚焦到了他的身上,“我……” “嫂子你拿着。”陈怀走到他的身边,将花按进了于沉月的怀里,“我相信你和严哥哥很快也会修成正果的。” 婚礼结束后,于沉月将花带回了房间,严深从浴室出来,见他拿着花站在窗户前,便从后面抱住了对方,亲了亲他的耳垂,“我知道你脸皮薄,小怀也真是的,在自己的婚礼上这样闹你。” “我没生气,小怀是真心祝福我们的。”于沉月转头抱紧了严深,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我是不希望你有压力。” 深夜,于沉月睡得正香,而抱着他的人却毫无睡意,严深缓缓站起身来,从一旁行李箱的夹层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 他笑着回头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手默默地打开了盒子,月光照在里面的那枚银戒上,闪出点点亮光,“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暑假,于沉月这边刚和自己的学生开完本学期的最后一场会议,转身就接到了严深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和自己道歉,说临时有事,一会儿不能去接他,不过严烁正好有时间。 于沉月本想拒绝,但严深说对方已经到了楼下,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严烁今天穿着有些正式,还不等他问,对方就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是晚上和韩秋殊有约,于沉月见状忍不住出言调侃了两句,严烁和韩秋殊本来就住同一个寝室,又是一个班的,整天黏在一起,那叫一个如胶似漆。 严烁红着脸,一边求饶似的叫着二嫂一边将车偏移了原本回家的路,于沉月忙着手机里的事情没有注意,等再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居然到了凌顿餐厅,“怎么回事?不是回家吗?” “二嫂,快下车吧,二哥在顶楼等你呢。”严烁绅士地帮对方拉开车门,于沉月有些迷茫地站在餐厅的门口,他怎么不知道这家餐厅还有顶楼? “你们好慢,我们都等急了。”严涴琳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挽起于沉月的胳膊就往屋里走,严烁在后面说了句抱歉,然后笑着跟在了他们的身后,“二嫂,你知道吗,二哥特地为了你把整个餐厅和顶楼都包下来了。” 严涴琳的话算是给足了暗示,于沉月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等他推开顶楼的门,才发现上面被布置的花团锦簇,严深的身边站着严泓和吕琳琅,他手里捧着花,是和他告白时一样热烈的玫瑰。 于沉月被严涴琳推着往前又走了几步,他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于云兴和莫啸成居然也在,昨天他问对方的时候,对方明明说今晚才上飞机,没想到是故意在骗他。 “月儿。”严深朝着于沉月的方向走了过来,于沉月看着他径直走到自己的身边,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 “你不喜欢招摇,也讨厌人多,而且若是父亲他们在,我怕你会尴尬,所以我就请了这么几个人过来帮我。” 严深将玫瑰交到了于沉月的手中,然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单膝下跪,将装在口袋里都已经被他用手捂热了的盒子,举到了对方的面前,“月儿,我爱你,当时我和你表白的时候说过,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我喜欢你,想做你的男朋友,想陪在你身边,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于沉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眼眶逐渐的湿润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想缓一下情绪,但严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方笑着将盒子里的戒指拿出,牵起了他的手,“你当时给了我机会,但我是个贪心的人,我现在好想更进一步,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成为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愿意……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我愿意……”于沉月说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严深见状,急忙用手去擦,这样笨拙的行为惹得于沉月破涕为笑,他弯起腰,小声地问道,“严先生,不准备先给我戴戒指吗?” “戴,当然戴。”严深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了对方的无名指上,于沉月伸手将他扶起,严深顺势将他抱进了怀中,于沉月靠在对方的怀里,耳边传来的是礼花炸响的声音和众人的欢呼,他知道,他和严深将迈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他不后悔,就像当初答应对方的表白时那样。 晚上回到家,他们二人之间免不了一场热烈的情事,严深今日格外地卖力,于沉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攻势,他们的身体早就在这一年中变得无比契合,就算再温柔,也还是逐渐败下阵来。 “喝点水。”严深抱着于沉月洗完澡,帮他吹干头发后,和往常一样将一杯温水递给了对方,“嗓子疼吗?要不要明天我煮点梨汤?” “不用。”于沉月抿了一口手里的水,抬起头来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严深立刻会意,主动将人抱在了怀里,靠在对方的胸口,于沉月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用手戳了戳对方的腰腹,确实,自从严深认亲回来后,肌肉练得不错,刚才把他腾空抱起,抵在衣柜上的时候,他是实在没忍住,才会失态喊了几声,“你从来都不让我用嘴……只是喊叫而已,不严重的。” 说到这儿,于沉月低下头,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盒子,那是一个和严深今天求婚时差不多的盒子,他看着对方惊讶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另一枚漂亮的银色戒指,“阿深,不好意思,我好奇心重,真的很想知道你和小怀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所以我擅自去问了。” 严深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却因为于沉月的话而开始变得躲闪,于沉月拿起那枚戒指,举到了对方的面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阿深曾经会觉得……觉得他配不上我……” “月儿……我……”于沉月用一个吻抵住了他的嘴,紧接着学着严深白天的样子,将戒指套在了对方的无名指上,“阿深,你真的不必那样想,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或许我才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我爱你,在意你,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是一样的。 “所以,严深,我的严先生,你没有配不上我。” 于沉月伸出手和严深十指相扣,他们手上的戒指自然地靠在一起,看着两枚相似的戒指,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想向你求婚来着,戒指我也准备了好一段时间,谁知道被你抢先。” “月儿……”严深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的话让他红了眼眶,于沉月在严深的怀里换了个舒服的位置,一抬头,就看见对方满脸柔情地望着自己,严深抚摸着他的脸,两人再次吻上了对方的唇。 “那么,余生请多指教,我唯一的爱人。” “乐意之至,我独一无二的珍宝。”【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126章 番外23 之后的故事 听到严霁受伤, 于沉月立刻就从城外回了王府,今日他和严深都各自有事外出,才过了一个上午, 孩子怎么就扭伤了脚? “严重吗?”等到他赶到严霁的房中,对方正斜躺在床上,一边吃着刚烤好的糖酥饼, 一边和坐在那里写药方的薛苓聊天, 见他来了, 才直起身, 并有些心虚地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回到食盒中,“爹爹……” “放心吧沉月,他会武功, 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没有注意, 不巧在落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薛苓将方子交给身边新来的小丫头,和对方叮嘱了两句有关煎药的火候与时辰的话,便背上药箱准备回去,“脚不严重, 我已经把药膏给他了,不过我把脉的时候发现他心火有点旺, 听他说晚上也睡不着, 就给他开了一副方子。” “麻烦你了。”于沉月坐在严霁的身边, 用手点了两下对方的太阳穴, “不知道跟谁学的, 好端端爬什么树?” 薛苓听到这话, 离开的步伐突然顿了顿, 然后想起之前在宫里, 和吕琳琅他们一起聊天时谈到的她和于沉月小时候的事, 或许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等到对方离开,于沉月低声屏退了身边的人,这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床上的人眼神闪躲,他也没有生气,笑着从食盒中拿出对方刚才吃了一大半的糖酥饼,将它重新递到了严霁的手中,“上树是为了什么,心火旺又是为了什么,霁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和你阿父?” “没……没瞒着……”严霁坐直了身子,看着手里的点心,泄愤似的又咬了一大口,“我看到猫困住树上,我只是想把它救下来而已,结果没注意到草丛里的石头才会扭伤,要是秦杲在的话……他一定会护着我,我就不会……” 话说了一半,严霁忽然垂下头,仿佛刚才吃的食物都堵在自己的喉咙里,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他都走了半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担心他。”于沉月微皱的眉头得以舒展,他明白了自己孩子的心思,握住对方的手轻声宽慰道,“我知道他这次因为母亲的事一个人去了边疆,路途遥远你不放心,但我想许是有事耽搁所以才会暂时没有书信,他武功好,人又机敏,不会出事的。” 严霁将头靠在于沉月的肩上,声音依旧是闷闷地,他今年十五岁,和秦杲在府里相处十年了,谁知道对方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爹爹……你和阿父……为什么感情一直都这么好?”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于沉月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严霁支支吾吾地哼了两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只是搂着自己爹爹的腰不放,直到严深急匆匆地跑来,对方才朝站在门口的人招了招手。 “阿深。”于沉月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想帮对方擦汗,严深微微低下头,丝毫不顾床上的严霁,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抱在了怀里,“月儿,抱歉我回来的晚了些。” “没事的,霁儿上树救猫,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薛苓看了说不严重。”于沉月细心地将对方额头上的汗珠擦去,严深和往常一样亲了亲怀里哥儿的脸颊,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严霁的身上,“救猫是好事,但下次要注意些,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别再到处跑了,知道吗?” “知道了阿父。” 严霁点了点头,随即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到某一页后说道,“我要继续看书了,你们……是不是该回屋休息啦?” “好啊,才多大就嫌我们碍眼?”严深笑着将怀里的于沉月抱起,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忘打趣道,“走吧,我的夫郎,我们回去休息,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看书。” 偏心,果然阿父永远最偏心爹爹。 严霁看着严深和于沉月离去的背影,伸出舌头朝他们的方向做了个鬼脸,然后下意识地打开了窗户,“秦……” 对哦,他不在。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严霁落寞地叹了口气,“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很想你……” 回到自己的房中,于沉月被严深径直抱上了床,十几年了,对方依旧是这副样子,每天回来都要和他腻在一起,“抱歉,突然要进宫,害得你要一个人出城办事,霁儿受伤了我也不在身边。” “不用说抱歉的,你也不想……唔……”严深的吻又一次落在了他的唇上,于沉月搂住对方的脖颈,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腰间作乱,他逐渐软下了身子,他们彼此太过熟悉,熟悉到只是一个吻,就足以让二人都意乱情迷。 “月儿,我的王妃,我的夫郎,我的宝贝……”严深加重了这个吻,于沉月腰间的带子就这样被他轻易地解开,他看着对方半敞着的衣衫,伸手抚上对方垂泪的眼尾,用指尖一点点描摹着这张,让他永远为之动心的脸,“月儿,我心悦你,不管过去多久,我的月儿还是和当年初见时一样的美好,让我……一见倾心……” “阿深……唔……”于沉月被他亲得浑身发颤,这些年他被严深养着,宠着,爱惜着,宗室里那些老顽固,每次见了都要说一句不成体统,但严深从来不在乎这些,自己的夫君,把一切非议都挡在外面,不娶侧妃,不纳妾,尊重他的每一次决定,也坚定地不让他再承受生育之苦,甚至为了他,愿意去说服那些人,只为了能让哥儿和女子也能参加科考…… 于沉月颤抖着落下泪,可那泪珠还没落到床上,就被严深用唇轻轻抹去,被折腾地说不出话的他,此时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止不住地拽住枕头的一角,喘息了许久,才终于从嘴里挤出那三个字,“我也是……” 严深将刚沐浴完,还浑身酸软着的人抱在腿上,拿出长帕耐心擦拭着对方的长发,带着湿气的发梢还残留着澡豆淡淡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又亲了几下于沉月泛着粉的肩头,“我让善荣买你爱吃的点心去了,擦完头发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的吃了。” “你呢?你不睡吗?”于沉月靠在对方的胸口,不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严深见状,用一旁刚换好的薄被将人裹了个严实,明明已经了入夏,他还是总惦记着于沉月的身子,生怕对方带着一身水汽着了凉,“我还有点事,要去一趟书房,你先睡好不好?很快我就回来。” 将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人放到床上,严深俯下身,十年如一日地帮对方掖好被角,再在对方的眼角和眉心都落下一个吻,说了句我爱你,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关上门,严深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再次来到了严霁的房中,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从床铺挪到了书桌,此时正坐在那里,不知在画些什么,但看着对方那专注的神情,严深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在画什么?” “阿父!”严霁显然被他吓了一跳,趁着对方还未靠近,慌乱地将两本书盖在了自己的画上,“你怎么来了?不用陪着爹爹吗?” “知道你有心事,我特地给你送来了良药。”严深像是没有看到桌上的画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严霁望着严深手上的信封,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是秦杲的信!谢谢阿父!” 不等严深说话,严霁就直接当着他的面将信拆开,里面足足有十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严霁只看了一眼,就笑着将信重新叠好,然后将它夹进了书中,“阿父,这个是他写给我的,霁儿不能给你看。” “哦?这么神秘?”见对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严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信是今早刚到的,因为急着要进宫,他就随意往怀里一塞,打算回来之后再交给霁儿,谁知就是晚了这么一会儿,对方就受了伤,要不是月儿在沐浴的时候告诉他,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孩子的心结在这儿,“罢了,你开心就好。”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喝药了?”严霁说着,那张和于沉月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今晚一定能睡好觉的,阿父,那个药好苦……” “药,是肯定要喝的。”严深拿起桌上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严霁的脑袋,“和你爹爹一个样,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已经让善荣帮你爹爹买点心了,顺便也帮你买了糖,还有,不许把糖含在嘴里喝药,我会派人看着你。” 入夜,一道人影从王府上空闪过,然后飞身跳进了严霁的院子。 “谁!”护院手中的刀已经拔了出来,男子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并将手中那块严深特地交给他的牌子举到他们的面前,“是我。” “秦侍卫。”为首的人默默低下头,秦杲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你们继续便好,不必管我。” 秦杲的速度不比驿站的人慢,信送出去没多久,他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站在严霁的门口,看着已经熄灭的烛火,他犹豫再三,决定不去打扰对方,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屋顶守着,“秦侍卫,你回来了?”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秦杲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正是严霁身边的贴身奴婢玉弦,“世子殿下今日救猫受了伤,刚喝了药睡下。” “他受伤了?严不严重?”秦杲的声音带上几分焦急,玉弦摇了摇头,想起这些日子严霁忧心忡忡的模样,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扭伤而已,不严重的,但……心病就严重多了……” 秦杲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 谁能想到自己会坏了规矩,从窗户跳进世子殿下的寝室,秦杲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着了魔,此时的他正站在严霁的床边,对方躺在床上,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的脸,似乎比他走之前瘦了些。 秦杲看见枕头下压着什么东西,伸手去摸才发现是自己的信,他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涩,自己比严霁大几岁,对于男女之事比他更加了解,这几年,他也逐渐知道自己的心,但……他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才会一直忍着,没有给对方写信,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抗住自己的心,一拿起笔他就停不住,一口气写了十几页,他真的想把这一路上的所有事都告诉对方,他是真的,真的对眼前的哥儿动心了。 “秦杲……别走……”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唤,秦杲的喉结动了动,刚起身准备起来,就听见身后的人又说道,“别……走……想你……” “我也想你。”秦杲自言自语般地回答,他定住了脚步,凝视着对方手上的花朵胎记,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我不走,我陪着你。” “阿深。”于沉月窝在严深的怀里,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向对方,“你说,霁儿是不是有点喜欢……” “也许吧,霁儿才多大,还早……月儿,别揉……”严深连忙拦住对方抬起的手,立刻起身让善荣拿来了帕子和热水,“眼睛不舒服不要用手揉,我帮你热敷一下。” 温热的帕子缓解了眼睛的不适,于沉月轻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谢谢你,阿深,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有了霁儿之后,对我和霁儿都……” “这么多年的夫夫还提这个?”严深打断了他的话,握住了对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还有很多很多年,有一辈子,或许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你说得对,阿深。”于沉月看着他们两个人握紧着的手,眼底一片温柔,“我也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以后你要是还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就要罚你。” “罚我?” “对,罚你……狠狠地亲我。” 作者有话说: 首先,我感谢各位读者这么长以来的支持,老实说,这一篇是我心中的第一个故事,是我真正开始想要创作完全属于自己笔下的人物的开端。 我一开始只有一个故事的框架和雏形,紧接着在更新的过程中自己一点点把内容充实丰满,有时候写着写着也会没有灵感,码字码了又删,删了又码,熬夜熬到凌晨两三点。 老实说有很多很多的不足,就连书名我也是考虑了很久,结果最后还是取了一个和内容一眼看上去不搭边的书名。 毕竟是第一本,我写了这么久心中也难免不舍,写番外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可以再写一点,再写一点,把自己脑中闪过的主角二人甜甜的部分都写进去,把配角的故事丰富再丰富,以至于我自己都有一种我好像会一直写下去永远不会完结的错觉。 但我想着适当的留白是有意义的,更何况其实我已经写满了不少,而现在,严深和于沉月,他们的故事在我的笔下终于画下了句号。【当然了我这个人说话不能说的太满,万一在我别的书里面,让他们客串也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自己还是小白,写长篇有很多很多的不足,每一位读者写的评论我都会回复,我都会看,感谢每一位愿意点进来的人,阅读是一种娱乐放松的方式,不管你看了多少,我希望我贫瘠的文笔可以帮你度过一段休闲时光。 最后我想在把书名的意义和大家说一说,其实我取得时候有些矫情,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实中穿越是不可能的【我严谨一点,暂时没有得到可能的证实】所以这种事就像是喝醉了酒才会出现的幻觉一样。 严深是真的穿书了,他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但他对于沉月的爱,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世界,让他愿意和对方白头到老,就像是我们现实中已经醉了的人,为了维持某个幻觉所以一直继续在饮酒一样。 本来这段话是要发在现代pa的最后一篇的结尾的,但是确实是写的有点长,所以重新开了一章,还是要再次感谢每一位读者,特别特别特别感谢,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句话都对我无比重要。 只要你们喜欢,想看,我会一直写下去的,我们下本书见,谢谢大家。 最后再次感谢我的读者。【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