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说正派谁是正派》
1. 逆水寒
顾惜朝是当朝丞相傅宗书的义子。
傅宗书令他潜入连云寨,获得戚少商信任后尽可能消灭他的力量,与其他人一同联手杀了他。
这些事情顾惜朝都完成地很好。
他砍了戚少商一条胳膊,让不得已重伤逃走,他杀了坚定支持戚少商连云寨关键几人,比如赛诸葛阮明正,以利诱之,策反了几人,比如金蛇枪孟有威,最后戚少商身边寨主兄弟仅余老四穆鸠平一人。
他知道朝廷方面傅宗书还会派遣人手来继续追杀戚少商,但顾惜朝不愿将先一步的功劳让给别人,也不愿在对付戚少商时自己损失太多人手,九现神龙戚少商的能耐,顾惜朝从不敢小觑。
所以他意图把戚少商往日得罪过的敌人都叫来,把他逼入死路,肯定有不少人愿意痛打落水狗。
首先是西南方的碎云渊毁诺城,毁诺城的城主是息红泪,人称女关公的息大娘。
毁诺城势力不小,一直未犯朝廷,傅宗书有意拉拢招揽,才一直没有人对付毁诺城。据说息红泪建立毁诺城就是为了同戚少商作对。顾惜朝知道的更多一些。戚少商早年负了她,她三次行刺无果,后创建毁诺城,戚少商若是落在她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其次是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雷卷。戚少商出身雷门,是雷卷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才。原本雷家想在虎尾溪一带发展自己的势力,故而派了雷家五虎将,然而戚少商却不甘心于只受雷家所用,上了连云寨,当上了连云寨的大寨主。他这么一闹,雷家势力计划出现了缺口,也可以说是把雷卷给狠狠得罪了。
不过在顾惜朝看来,雷卷不一定会杀戚少商。他可能会想要杀了戚少商,甚至把握时机,灭了连云寨,重新搭建雷家的势力,但他也可能会以德报怨,重新重用他,以此来收服人心,叫戚少商为他卖命。
但这还远远不够。
“……大当家的让我们把戚少商已穷途末路的消息不仅透露给息大娘,告诉雷家五虎将,还特意再去飞鱼塘沈家跑一趟,息大娘和雷家我懂,这两边都是戚少商得罪过的人物,飞鱼塘沈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霍乱步不解。他一向懂得在适时的时候发问,好让顾惜朝体现出他作为领袖的智慧,但这一次他确实没能明白沈家与此事的关联。
顾惜朝道:“戚少商确实没得罪过沈家,可沈家跟另一个与戚少商有仇的人关系匪浅。如果那个人得知戚少商落难的消息,一定会赶来踩他一脚的。”
“大当家的意思是……”
“外号神仙难救的祝余祝难救,他救过沈家家主,沈家一向对他恭敬有加,江湖上都知道他跟戚少商之间水火不容,只要沈家得到了消息,没理由不告诉他。”
神仙难救的人祝余却可救得,故而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常称他祝难救,意思是若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便可去找祝余,再难救的人祝余都能给治回来。不过要想让祝余出手救人,除了他随心而为自己愿意治的人以外,其他找上门去求他治病要比登天还难,所以也有说祝余很难出手救人的含义在里面。
听了顾惜朝的话,冯乱虎了然,随即道:“祝余祝公子医术高超,能治好原本被称为药石无医的重病和伤势,即使是神仙难救的人,遇见他也可救得,所以江湖上给他起的外号便是神仙难救。他不仅医术高,自己武功也不差,就是听说性格不太好。”
“他性格如何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跟戚少商有仇,是敌人的敌人就行。”宋乱水截口道。
“祝难救曾两度袭杀戚少商,这事我略有耳闻,听说是戚少商拈花惹草,在外风流时睡了他的女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顾惜朝摇摇头,纠正霍乱步的话:“何止两回,只是那两度袭杀是他亲自动手,还有至少四回他派人来杀过戚少商,然而都没成功。那些都是曾经得过祝难救恩惠,被他治疗过,或者亲友被治好的,祝难救要他们报恩,他们自然会来。在他们说明原委后,戚少商也不杀他们,一一都放了他们,任人离去,戚少商的好名声也有一部分是这些人传开的。”
“看来他们之间恩怨确实难消难解。”
“不错,所以此番戚少商落难,消息若传到他耳朵里,祝余一定会来的。”
顾惜朝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他也确实有这个能耐。不然他不至于在傅宗书面前拔得头筹,也不至于在未见过雷卷一面之前便已将其人的行事作风推断得八九不离十,跟文张黄金麟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确定好安插在神威镖局的钉子福慧双修,约定好了叫李福李慧和高风亮出手的暗号,将雷家五虎将转眼间便除去三个,只剩下雷卷和沈边儿二人。
只可惜即使有如此埋伏,又有黄金麟出手援助,仍然叫悍不畏死的戚少商雷卷一行人逃离了出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得到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令人意外。黄金麟和顾惜朝要的是功名富贵,自然惜命,戚少商和雷卷等人若是不突围出去,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黄金麟跟顾惜朝带人连忙去追戚少商,他原本带着的囚车不好带上路,只好留下,叫李福李慧带人看着,原地不动等他命令。
福慧双修李氏兄弟原是李鳄泪的养子兼手下,作恶多端,何等威风,好不快活,可不料李鳄泪的势力被四大名捕之一的冷血一手搞砸,若不是见风使舵得快,转而投了文张文大人,现在只怕也地位堪忧。
李慧提议带着队伍和囚车一起隐身密林,背着山石坐下,这样万一有敌人来,也可以敌明我暗,易守难攻。
李福则不大同意,他说万一黄金麟回来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李慧觉得李福的话甚是荒谬。
“怎会找不到?他看不到我们,我们可看得到他呀!”
李福不喜欢李慧一副讥嘲他的神态,也不觉得这个比自己小半个时辰的弟弟比自己强,生气地道:“好,你这样说,待会若是出事,你可负责得起!”
“出事?能出什么事?”
这话不是李福说的,也不是李慧说的,一意识到有外人出现,这对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兄弟也不斗嘴了,他们的手放在剑柄上,一人叫官兵做好准备,一人厉声问道。
“什么人躲躲藏藏的,出来!”
来人轻笑一声,唰地一声反手展开折扇,扇了两下。
“我刚来这里,哪里就扣上了躲躲藏藏的帽子。”
“倒是你们,你们二人又是哪位?戚少商在哪,顾惜朝顾公子又在哪,他大老远派人传信告诉我戚少商有难,此等深情厚意,在下实感荣幸。”
只见此人一袭青衫,文人打扮,容貌秀丽,手持折扇,端得是风流墨客的姿态,只是李福李慧定睛一看对方手上折扇写着什么,这四个大字就将原本文人风流的气质毁了个干净。
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老子好帅。
一见折扇上的字,再想想江湖传闻,李福李慧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江湖上狂妄的人多如牛毛,天下第一的名头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然而像神仙难救祝余这般整日里拿个折扇说自己很帅的确实罕见。特别是当他的外貌气质其实在旁人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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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英武帅气,而是更接近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而且眉眼如画,面若好女,不少人都在背后骂他小白脸,嗤笑他那把扇子上的字名不符实,不自量力。
但多数人也只敢背后嚼人舌根子罢了,当面说出口的可没缘分活到现在。
“原来是祝公子远道而来,在下李福。”
“在下李慧。”
李福李慧是双胞胎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在认出来者身份后边不打算轻举妄动。顾惜朝的帮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跟顾惜朝的手下相处也不是很融洽,但是神仙难救祝余的性格在传言中可不怎么好,常常一言不合就翻脸动手。
拥翠山庄的少庄主李玉函曾以重金请他去庄子上为人看病,祝余去了,不知怎的,他离开时却是怒气冲冲的,没听说他治好了谁,反倒是少庄主李玉函被他下了毒,一连三个月都下不来床。还有人说估计祝难救若不是看在庄主李观鱼的面子上,李玉函早就废了。然而问起祝余究竟为何生气,谁也说不出来缘由,也不关心理由,反正祝难救的性情古怪是出了名的,李玉函无意间哪句话惹恼了他也说不定。
福慧双修他们二人对自己的剑法有自信,但若对付像祝余这样玩毒弄药的可还是有些顾忌。
何况祝难救虽然性格古怪,但承他的情的人有不少,不止是江湖上,朝廷中也有高官权贵奉他为座上宾,福慧双修不敢对他来硬的。
“看来祝公子来晚了一步,戚少商等人先前确实在这附近,不过此人狡险,被他跑掉了,顾公子已经带人去追,他们不在这里。”
“哦?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看囚车里的犯人吗?这里面如果不是戚少商的话,莫非是与戚少商有关的人?”
他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折扇,一边睨了他们一眼。
李福李慧刚刚接手囚车,也不知道这囚车中被黑布罩住面孔、衣衫碎裂,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血块还是黑布,抑或是肉块的人姓甚名谁。
祝余话音一落,他们看向官兵,官兵立即道:“他是铁手。”
“铁手?”李福李慧吃了一惊。
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囚车里的人居然是他!
四大名捕的名头一拿出来,即使这人现在是他们的阶下囚,奄奄一息,满身是伤,李氏兄弟也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一时心惊胆战。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铁手为何在这里,而是怎么打发走祝难救。囚车中人身份明了后,李福和李慧望向祝余。
“祝公子,此人身份已明,是六扇门的铁手,与戚少商并无关系。”
“好吧,看来戚少商确实不在这里。”祝余话音中带着几分可惜。
正当李福李慧觉得可以将祝余就此打发走,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觉得心口一冷。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兄弟,心口都中了一刀,薄薄的刀锋刺入要害,顷刻间便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二人还未来得及想明白,也什么都没想明白就失去了呼吸。
变故横生,囚车旁守着的官兵不由得慌乱起来。
李福李慧倒下的尸体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年,额头上系着一条抹额。他的手里还握着匕首,匕首上的血迹依稀可见。
祝余看向官兵们,轻笑一声。
“还不快跑?”
这话既像是提醒了这些官兵,也打破此时凝重压抑的气氛,官兵们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忙不迭四散而逃,很快就没了踪影。
见一群人惊作鸟兽散的场景,祝余放声大笑。
2. 相交谈
少年收起短刀,走到囚车旁,取下了黑布,对上铁手黑白分明的眼睛。
铁手惊讶道:“小夏?”
少年平静地应声,替铁手解除束缚,在伤口处撒上药粉,将人从囚车中放出。
铁手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其问他,铁二爷不如问我,还是说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铁二爷看不见?”
祝余发出轻笑,可他的言语之间可没有那样轻松,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尖刻。
铁手最是宽厚不过的人,即使伤重疼痛,面对祝余这样的态度也没恼,只道:“是在下的不是,只是毕竟小夏是我小师弟,一时情急下难免失了礼数,望祝公子勿恼。”
“谁恼了,我才没恼,该恼的人也不是我,哼,我同小夏捕头是路上碰见的,我来寻戚少商,他来做甚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撷夏对于祝余这般拆台的话语并无反应,接在他之后继续说:“原本我是跟着大师兄他们一路,只是后来分散了,碰巧与祝公子同行,我听似乎二师兄你也在这附近,便来了。”
“大师兄竟也来了,你们可是有什么公事在身?”
“追捕毒剑周笑笑与他的师妹天姚一凤惠千紫。”周撷夏答道。
“惠千紫杀了不少人,周笑笑也犯下不少灭门的大案,大师兄一直想揭发他的罪状,只是苦于不得空,如今一得空闲便追着他们踪迹而来,路上叫周笑笑的帮手袭击,我便与大师兄他们分开了。”
“原来如此。”铁手了然。
周笑笑在江湖上颇有名气,道上也有不少朋友,在刑部没有对他下通缉的情况下,想要抓捕他的确不容易,想来有不少人会被那伪君子的伪装骗倒,转而阻拦无情一行人。
无情不良于行,虽轻功超绝,可长时间赶路还是需要轿子或是轮椅,这就成了他的显著特征,周笑笑和惠千紫只消告诉他们的帮手拦住那个坐轮椅的人就行。
而且江湖人中有不少不惧无情四大名捕之首的威名,自觉高人一等,以武犯禁,信奉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的一套规矩,认为江湖人杀人无需捕快多管,觉得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只是无情显眼,周撷夏未必。这少年人的存在感低得吓人,他不说话,不发出动静的时候如同一道影子,一阵微风,纵使站在人身后也难以被察觉到,正因如此,他才可先一步用短刀刺中李氏兄弟的要害,从背后杀死了这二人。
一旦与无情兵分两路,周撷夏的踪迹便似鱼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是极为了解他的无情想要再度找到他也难。因此在遭遇数次阻碍后,周撷夏与无情顺势分开,想来也是无情默许的。
“二爷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意欲去助戚寨主一臂之力。”
祝余说:“既然如此,我们便一道走吧。”
铁手听说过祝余跟戚少商之间的不对付,祝余一开始的时候也说了,他受顾惜朝邀请而来,想到这里,铁手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迟疑。
“不知祝公子找到戚寨主之后打算如何?”
“这还用问吗?”祝余一挑眉,啪地一声合上扇子。
“我大老远赶过来是为了什么,找到他之后自然如何打算。”
“铁二爷无意同行便算了,我也不是会强求别人的人。”
说着,祝余抛过来了一个小药瓶,周撷夏抬手便接住。
“一点药,铁二爷凑合吃吧,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然这一会功夫,也不知道戚少商跑到哪里去了。”
“多谢祝公子。”
祝余背对着他们摆摆手,牵了匹先前士兵落下的马,翻身上去,驾着马便朝一个方向奔去。
周撷夏打开药瓶,在瓶口嗅了嗅,随后把药瓶递给铁手,铁手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出来放进嘴里,一口吞下。
“刚才祝公子怎么叫你小夏捕头?”
周撷夏姓周,铁手叫他小夏,是亲昵的称呼,可后面加了个捕头听上去怪不伦不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夏。
周撷夏说:“他自己想这么叫,嘴长在他身上,我也管不着。”
“也是,那我们走吧,小夏,去寻戚寨主他们。”
铁手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们能先祝公子一步找到戚寨主。祝公子虽然对我们无敌意,但对戚寨主就难说了。他们早年的渊源我也有所耳闻,再加上祝公子还年轻,心性不定,遭逢戚寨主落难之际,也不知他会作何行动。”
周撷夏没有动,他侧头看向树林,扬声道:“什么人?”
这时,四个蒙面人抬着一顶轿子缓缓行了出来。
“阁下是不是铁手?”声音从轿子里传出。
铁手上前一步,将少年护在身后,随后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
那人截口道:“本想着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你放了戚少商等人,虽说是犯了法,抓你也无可厚非,可他们若要押你回京师便了,这般折磨你,也真是只有下三滥才会做出的行径。是黄金鳞,鲜于仇、冷呼儿那些个东西干的罢?”
“正是。”
“哼,那些个狗贼。”
轿中人冷哼一声,又开口了,不过这回语气缓和了不少。
“虽然说为了救铁手情有可原,可你到底年轻,日后除非不得不做,情非得已,还是要手下留情,莫要枉造杀孽。杀人杀多了,心也会累,也会麻木,你还年轻,莫要因为这些不值得的下三滥移了性情。”
“谢前辈教诲,在下谨记在心。”
轿中人句句真心实意,皆是为这年轻人的未来着想,铁手听着,也觉得是金玉良言,在周撷夏之后,他也行礼道了声谢。
“是非之地,不再多客套了,今日我无恶意,改日见面,说不定就要杀你们了,速速离去吧。”
“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周撷夏扶着铁手上了马,自己也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待距离远了些,周撷夏冷不丁开口道:“此番戚少商怕是难善了。”
“何出此言,可是你觉得祝公子……?”
“不,是刚才那轿子。”
“轿中人如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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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抬轿的四个蒙面人和那轿子所披的,全都是紫色的绒布,其质地极端名贵,非京城高管权贵不可得。而且这紫色绒布还有一个特征便是不染分毫尘埃。”
“能以长辈之姿教诲于我,必然是刑部的前辈,不喜尘土,与大师兄一般乘坐轿子出行的,想来也只有那位了。”
铁手一怔,随着周撷夏的陈述,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个人。
他倒吸了一口气,“你说得莫非是……是了,在黄金麟抓我之前,我听他说起过,那人这次确实是来了。如果是他的话,只怕真的是难善了。单他一人,就胜过黄金麟等人百倍千倍,不得不说是棘手至极,戚寨主这运道实在是说不上好。”
“不错,正是捕神刘独峰刘大人,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
在无情、铁手、追命和冷血这四大名捕成名之前,武林中便早已有了三绝神捕,捕神刘独峰便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他还是这干捕快中武功最高,身份最高,家世学问官位皆是最显赫的那一个。
而且他常年养尊处优,因为昔年旧事的缘故,刘独峰极度厌恶脏污,脚上不愿挨地沾染半点尘土,乘坐轿子出行乃是常事。
“不管如何,戚少商这般有情有义的抗金义士遭受小人陷害,即使有官家下旨,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是这个理。”周撷夏应声道。
“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小夏,你可是有方向?”
“有的,我们去碎云渊,毁诺城。”
“可是有女关公之称的息大娘所建立的毁诺城?”
“不错,这里离毁诺城已经不远了,戚少商早年负了息红泪,息红泪为此三次袭杀戚少商。我若是顾惜朝,一定将戚少商往他的仇敌处逼,这样大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得戚少商的项上人头。”
“我猜祝公子应该也是这般想法,不然方才不至于问了不问一句便直接上马。”
铁手在马背上,听着风带来少年不急不缓道来所思所想的声音,沉默了半晌,道:“或许这话不应该我问,我也并非当事人,只是世叔不敢问,我和四师弟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担忧,四师弟更是不敢多提此事,我想大师兄此番特意带你一同出门追捕周笑笑想来也是想带你换换心情。小夏,自那以后,你可是还在怨?”
“不怨。”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世叔于我家,于我皆有恩,先是替我爹翻案,保住了他的身后名,又尽心治好了我的病,叫我得以习武,后又调教我们兄弟两个武功,深恩难报。”
“我不曾怨,也不愿怨,兄长为权为利投身傅相麾下,做尽恶事,负了世叔一片好意,如今……如今他已谢去尘缘,我应当是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停顿了一会,周撷夏的声音才又传来。
“我说怎么最近都没碰上过四师兄,神侯府就那么大,我还当他是太忙了,原来……我叫大家担心了吗,倒是我的不是了。”
铁手温声道:“别这么说,你自己能想开便好,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必顾忌什么,只管找世叔、找我们讲便可。”
3. 变故起
自诸葛正我将周撷夏兄长身死一事告知他后,铁手是第一个将此事再度提起的人。
这个温厚的君子不愿见周撷夏与诸葛正我和冷血之间生出芥蒂。
不光是他,无情也一样,无情的担忧比起铁手来只增不减,只是无情的做法要更加隐晦和细腻,他自己并不提及周觅青的死,只是寻常的时候叫年纪相仿的四剑僮多去找几回少年人,这次追捕毒剑周笑笑他也带上了周撷夏。
铁手虽然出言安慰,却也知此事并不是他一句话两句话便能有结果的。
周父周母死后,在诸葛正我向这对兄弟伸出援手之前,一直是周觅青和周撷夏二人一同生活,只是在搬来诸葛府邸后,在旁人看来,周氏兄弟的关系并不亲密。
周觅青一向不怎么耐得下性子看顾周撷夏,似他这般的少年天才傲气得很,心里满是功成名就,哪里管得了重病缠身卧床静养的幼弟。在周撷夏于诸葛正我身边治病期间,无情都比他要更像周撷夏的兄长。
然而世间万事,有情皆孽,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是与非,对与错,正与邪,又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便能分得清楚明白的。
戚少商自己也说不明白。
当年顾惜朝主动来投奔他,与他歃血为盟,成为结义兄弟,戚少商惜才,为他另设大当家的位置,与他生死同心,共度危难。
在顾惜朝杀害连云寨那些忠于戚少商的寨主以前,戚少商一直能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他。他们私下里关系也很是不错,把酒言欢,谈天说地,无所不聊。
在闲聊时,顾惜朝便提及了祝余祝难救,他问戚少商为什么会一直容忍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夫找他的麻烦,他们结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戚少商是否真的抢了他的女人之类的问题。
戚少商与红颜知己分分合合,他一向认为红粉知己是英雄豪杰的点缀,对于他究竟有没有跟祝余争女人一事,戚少商自己也不能给出完全肯定的答案。但他能回答顾惜朝的头一个问题。
因为他觉得祝余是个好人,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好大夫。
现在顾惜朝背叛了他,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断了一臂,死伤无数兄弟,如今不得不为了生死存活而狼狈逃亡。
“雷卷雷老总是你的兄弟不假,不过我也不是只请了雷老总,戚少商,你的朋友不少,敌人可也不少。”
顾惜朝叫雷卷一记失神指打断了鼻梁,原本俊朗的脸上裹着白布,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本想迫你进毁诺城,但如今你流年不利,叫我们再度追上,想必在这里了却了你的性命,戚大哥只怕也无怨无悔。”
戚少商说:“我猜到了,你请了祝余对吧。当时他最后一次亲自动手来杀我,想必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错,祝难救祝公子当时可真是大手笔,我头一回见有人下了三里路的毒只为了杀你,连我也不幸中了招。而戚大寨主你居然在中着毒的同时躲过了祝余的袭杀,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我记得,当时找人解毒也费了不少功夫,祝余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
“你想在此取戚少商的性命,不如先问问我!”
一道女声响起,戚少商先是一怔,转而脸上露出感动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惜朝却无他这般闲情逸致,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凌厉的攻击也朝他袭来。秀美的女子持剑出招,剑气如满天纷飞的霜絮,美得惊人,也辣得凌厉。
与他同行的黄金麟也免不了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而且黄金麟发现自己想要接下这攻击相当吃力。朝他袭来的剑势并没有多么毒辣,也没有多么凌厉,相当的清淡,可剑路和招数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似实非虚,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既然虚实难辨,飘忽不定,又何来出招抵挡之说?若不是黄金麟战斗经验丰富,内力深厚,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就送了命。
只见一老妇人持剑,另一手藏在袖中,风吹过的瞬间可见森森白骨,头上没有头发,一张脸上满是伤疤,耳朵缺了半个,眼睛也少了一只,剩下一只眼盯着黄金麟,气势惊人,叫黄金麟压力倍增。
“戚少商本是朝廷要犯,枯梅大师何苦来趟这浑水!”
黄金麟暗暗叫苦,只一眼他便认出这枯瘦的尼姑是谁。除了华山的枯梅大师,还有谁有能使出这样清淡的剑势,用出华山的清风十三式,又还有谁有这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模样!
枯梅大师眼皮子抬也不抬,对黄金麟的问话置若罔闻。
“红泪!”
戚少商颇为感动地喊出了那秀美女子的名字。
“红泪,此番能见到你,若只是我个人的事,再来一次让我见到你,我也心甘情愿。”
“不许你这样胡说。”
息红泪打断他,嗔怒道。
雷卷和沈边儿这是头一回见息红泪,沈边儿咦了一声,看向雷卷,雷卷朝他摇摇头,他们便不再说话了。
“听闻息大娘与戚少商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见这场景,怕是顾某想左了,息大娘仍对戚大哥旧情难忘。”顾惜朝阴恻恻地说。
“那又如何,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轮不到你顾惜朝一个忘恩负义背叛兄弟的小人来说三道四!只要我息红泪在这,你们就别想再伤他!”
息红泪一击出手,伤顾惜朝不成,也不恋战,飘然落地,挡在戚少商的前面,剑锋直指顾惜朝。
顾惜朝被下了面子,再想到自己曾信誓旦旦在所有人面前说把戚少商逼到毁诺城让息大娘取他项上人头,脸色愈发难看。虽然当时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可第一个提起此事的是他顾惜朝,而非旁的人。
这样想着,小斧出现在手中,对于息红泪的剑,顾惜朝没打算退。与此同时,他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宋乱水使了个眼色,宋乱水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息红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脚尖点地,倏然持剑送出,剑尖刺向顾惜朝。
枯梅大师立于黄金麟之前,黄金麟受其气势所制,不敢轻举妄动。
顾惜朝手中小斧一翻,与息红泪的剑身蓦然撞上,斧刃比长剑要厚重几分,顾惜朝一击破了息红泪的力,随后手腕控斧,急促如捣药,朝着剑身劈砍。若是叫顾惜朝这么砍下去,没几次估计剑上便会出现裂纹,息红泪自不会叫他如愿。
手腕一翻,剑身如游蛇,避其斧利,朝顾惜朝手臂划去,朝顾惜朝脖颈划去。
正在顾惜朝与息红泪纠缠之际,宋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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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大喝,手中金瓜锤直奔息红泪而来。那金瓜锤用熟铜打造,足有百来斤重,不说息红泪在对敌顾惜朝,就说息红泪的剑本就是薄细快利,对上金瓜锤也只能避其力道。
“大娘,小心!”
戚少商看见了朝他们奔袭的宋乱水,眼睛蓦地睁大,提剑便要冲上去替她挡住着要命的一击。
可即使如此,戚少商还是来不及。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差一点,只差一点,正当他目眦欲裂时,宋乱水的动作却忽得停住了。
戚少商定睛一看,他的脖颈处不知什么时候缠了几圈绳子,镖头勾住宋乱水的咽喉,随着绳子被拉扯,血花飞溅喷涌而出,发出嗬嗬声响。金瓜锤重重地跌落在地,溅起薄薄尘土。
变化不过一瞬间发生,顾惜朝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息红泪却专心致志并未受到这事的影响,她抓住机会,在顾惜朝的手臂上划出又深又狠一道伤,依稀可见血肉之中森森白骨。
宋乱水死了,绳镖被扯回去。顺着长绳,戚少商望见了一张端庄秀美的脸,笑容若隐若现,绳子被他收回来,层层套在手腕上,只一眨眼,便掩在袖中不见。动作写意风流,好似写诗作画,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勾勒曼妙飘逸的线条。
戚少商第一眼只觉得这脸有几分眼熟,很是亲切。他忍不住又看一眼,这才认出了来者是谁。
“祝公子?!”
他惊讶叫破来者身份。
戚少商并不惊讶于祝余会来,顾惜朝说过,他也有这个预料,这样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以祝余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
他震惊疑惑地是祝余不出现则已,一出手却毫不留情,顷刻便取了顾惜朝得力手下宋乱水的性命。
戚少商这般疑惑,雷卷却了然,他说:“看来即使顾惜朝不找你,祝公子也一样会来。”
“不错,还是雷老总看得清楚明白,不像某人,眼珠子嵌在眼眶里跟个玻璃珠子一样当摆设。”
祝余哼了一声。
“卷哥?”
戚少商看向雷卷,希望得到他的解答。
祝余在治病救人方面颇有名气,小雷门也曾请他为雷卷治伤,缓解了雷卷的病痛,只是并未根除病灶,所以雷卷的气色依旧不太好。但戚少商听闻此事后心中仍是感激,这也是他数次不去追究祝余找人杀他的原因之一。
雷卷说:“你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了,少商,你且看看息大娘的长相,再瞧瞧祝公子的模样。”
戚少商的视线来回移动,不光是他,顾惜朝也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息祝余,又看了眼息红泪。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五官秀丽,如姣花照月,放在息红泪的脸上,便是美得惊心动魄,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放在息祝余脸上,多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辨,风流多情,气质近似赫连小妖,又比赫连小妖多了几分文人墨客的风流潇洒。
“少商,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早年离家学艺的弟弟。”
息红泪朝他偏头,笑了一下。
“他之前听闻你负了我的消息,心中气愤,所以几次找你麻烦,我做姐姐的在这里跟你道声歉。”
“哪里哪里,是我不对才是。大娘你和祝……息公子对我生气是应该的。”戚少商连连摇头摆手。
4. 祝难救
写着老子好帅的折扇被息祝余唰得一声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对于戚少商的话,他不置可否。
顾惜朝语气阴森,他道;“原来是息公子,你们姐弟二人耍弄江湖人还真是一把好手。人人都知道息公子与戚少商不对付,人人都知道息大娘誓要戚少商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耍弄江湖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顾公子。被耍到的人只有你而已,可别把别人也算进来。”
息祝余嗤笑一声,手腕一翻,扇子在他手中顺转一圈,随后扇骨一拢,合上折扇。
祝难救说话一向尖刻,不气死人不罢休,顾惜朝心中清楚这一点,但听到这明晃晃看不起他的话后仍脸色难看了几分,脸上的笑容险些没能挂住。
黄金麟、顾惜朝,还有顾惜朝麾下霍乱步和冯乱虎,这四个人算是能排得上号的江湖高手,其他人不过调来的士兵,冲上去也是送死,但人多力量大,蚁多也足以杀象,何况只是身受重伤疲惫不堪的戚少商一行人。
只是黄金麟和顾惜朝忌惮刚来的华山掌门人枯梅大师、毁诺城城主息红泪,以及原姓息的祝难救。
枯梅大师的狠不是说说而已的,她为了退敌曾将手探入沸油中,敌人见之变色,退离华山,然而枯梅大师的一只手也化为了焦骨。
息红泪人美剑辣,在江湖上有女关公之称,潇洒豪爽,经营着庇护众多苦命女子的毁诺城,与众多有权有势的人物皆有交情。
祝难救自不必提,感情用事,不择手段,医毒双绝,叫人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也不敢得罪他,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日后没有伤痛病重需要求着祝难救给他们治病的时候。若是江湖中有明晃晃的黑白之分,那么息祝余便是从容不迫地立于灰色的漩涡中,黑也好,白也罢,于他而言毫无影响。
“黄大人不动,也不下令,可是担心我下毒?”
黄金麟强颜欢笑,“不错,确实担心,黄某也就这一条命,惜命得很。我们只为抓戚少商,枯梅大师,还有息公子和息大娘何须牵扯进来,伤及无辜,就算现在说是萍水相逢路过此地,黄某也觉得在理。”
他是为了完成傅宗书的任务得到傅相赏识而来的,求的是权势富贵升官发财,犯不着一下子得罪众多江湖人物,也犯不着把自己一条命赔进去。
息祝余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黄大人现在说是与我们萍水相逢路过此地,息某也觉得在理。”
先一步翻脸的是顾惜朝,确切地说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他厉声道:“祝余,你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息祝余一跃而起,手腕一勾,折扇展开,逼近顾惜朝,食指和无名指夹住扇子向前,沿边对着顾惜朝,顾惜朝自不会任由他动作,还没受伤的手持着小斧朝息祝余砍去,小斧并没有砍上息祝余,砍在了一侧的扇柄上。
小斧与扇柄一触即离,扇子被息祝余往空中抛去,他抬腿横扫而去,顾惜朝抬起手臂格挡,这一脚踹上顾惜朝的手臂,息祝余侧身伸手接住落下的扇子。
息祝余手臂一送,手指夹着扇子,沿边朝着顾惜朝的脸划去。顾惜朝后仰,避开扇面,不叫扇子碰到。
谁不知道息祝余这正反两面都写了字的折扇从不离身,上面下了什么毒估计只有息祝余自己知道,顾惜朝可不冒这个风险。
见扇子沿边碰不到顾惜朝,息祝余索性手一甩,将扇子抛出,一阵微风被扇子轻扇飘向顾惜朝。息祝余在空中旋身,落于顾惜朝身后的地上,将扇子复而收回,最后指尖点着扇面,叫折扇旋转了半圈后反手一握,落地的同时叫写着招租广告的一面对着顾惜朝。
“怎么这就恼了,顾公子也太没有涵养了点,这像什么话,不如我来教你在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比较恰当。”
顾惜朝不说话。他也不动,手里握着小斧自然垂下,若不是一双眼睛含着怨毒之色,怕不是要以为息祝余的话语有什么魔力,叫顾惜朝就这么乖顺地听话了。
黄金麟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息祝余瞄准得不是他,拉仇恨的是顾惜朝。
江湖传言,祝难救下毒无声无息,往往扇面一转,不知不觉就把毒下好了,所以这一面写着老子好帅,一面写着招租广告的扇子才是他的标志物。当他的敌人,谁近身与他作战谁就是蠢货,这不是上赶着中毒是什么。黄金麟可没那爱好。
“息公子说得是,不如这样,咱们双方各退一步,几位先走,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下次见面各凭本事如何?”
“黄大人这话说得大气,不怕我们进了毁诺城就不出来了?”
息红泪笑道。
“那也是息大娘的本事。”
“不过黄大人放心,我们不回毁诺城,我们打算走别的道,去别的地方,不然我息红泪何必出来,在毁诺城等他们进来不就好了。”
“息大娘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不去打扰毁诺城便是。”黄金麟许诺许得爽快至极。
“不知顾公子这情况?”
“麻药而已,过个一会就能动了。”息祝余回答。
“那再好不过了。”
顾惜朝是跟他争功的对象,但黄金麟也不能明面上看着他死在这里。傅宗书的义子有很多是一回事,傅宗书想不想义子死又是另一回事。
息红泪先行一步,枯梅大师同戚少商等人一起走,息祝余殿后,黄金麟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浮于表面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只是权宜之计,黄金麟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路上,戚少商颇为肯定地道:“这回来杀我的除了黄金麟和顾惜朝,还有骆驼老爷跟神鸦将军,这两个人估计是走了别的路所以刚才没有遇到,他们都是九幽神君的弟子,实力不可小觑。”
“看来他们对你相当重视,势在必得啊,戚少商。”息祝余阴阳怪气。
息红泪无奈道:“好了,小弟,消停点。”
“除了少商刚才说得这些人以外,还有刘独峰和文张,刘独峰是捕神,六扇门中一把好手,就算是四大名捕也要怕他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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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张,他是这一次的敉乱督察使。”
“什么米乱面乱的,反正是个狗官。”穆鸠平说。
“此人原先是个小官,已经三起三落,但升官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不比黄金麟有武功高强的传言,文张的武功高低鲜有人知,不过此人善于把握时机,见风使舵,这点毋庸置疑。”
沈边儿说:“米不米面不面的不说,文张为了升官发财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他先前的上司是李鳄泪,在官场斗争中叫文张给斗倒了,人死灯灭,李鳄泪的手下也叫文张收入麾下。”
说到最后,他有几分咬牙切齿。
他们此番跟雷卷一同来本有五人,雷家五虎将同进同出,可其他三人却受了文张和高风亮福慧双修等人算计背叛,死于背后的刀剑。这叫沈边儿怎么能不去恨。
“可是福慧双修?”
沈边儿看向息祝余,说:“祝公子所言不错,正是这两个小人!”
“他们已经死了,沈少侠不必继续将他们放在心上了。”
“此言当真?”沈边儿大惊。
眼见息祝余又要不耐皱眉,雷卷截口道:“祝公子既然说这话,定然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这二人杀了我们兄弟,定要付出血的代价,若是祝公子杀了他们,算我欠你一回。”
“雷老总一言九鼎,我就当真了。不过他们不是我杀的,是小夏捕头杀的,他跟铁手一起。下回你见了小夏捕头,跟他说吧。”
戚少商一听,连忙问道:“铁二哥可还安好?”
“能动,他先前叫人用了刑,我留了药给他,不过有小夏捕头在他身边,他们二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戚少商和雷卷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有名的捕头姓夏的,见息祝余一副轻松的口吻,也对那位小夏捕头的实力多了几分信任。不过也是,若是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杀了福慧双修这对作恶多端的兄弟。
息红泪咳了一声,道:“小弟,你替少商看看他的伤。”
“戚少商自己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这么说着,息祝余还是靠近了戚少商,看起他的断臂伤口。
上次离息祝余这么近还是在上次,息祝余一脸微笑给他下了相当棘手的毒,戚少商只觉浑身不自在,但此时非同以往,息祝余是听息红泪的话来给他看伤的。
戚少商没话找话,“息公子叫什么?咱们相识这么久,我还不知你的姓名。”
“我就叫祝余,息祝余。”
息祝余这么说着,利落地拆了戚少商绑着的破绷带,然后手腕一翻,一把小刀出现在他手中割掉了腐肉坏肉,息祝余又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用新的绷带给他包好,随后后退一步,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然而再怎么行云流水流畅迅速也不能改变他没有给戚少商敷麻药的事实,好在戚少商这段时间流离逃亡也受了不少苦难,他也知道现下的处境,除了抽了几声冷气以外,戚少商再无别的反应,听息祝余说好了,他也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5. 六朝烟
“叫枯梅大师见笑了。”
这里的人都是常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息祝余的心思自然谁都看得清楚,且不说他是个大夫,行走江湖怎么可能不带有麻醉效果的药,然而他心知这一点也要这么干,刻意作弄戚少商,戚少商也硬生生受着,半点不提敷药的事,息红泪也觉无奈。
息红泪心知肚明,哪怕她自己发问,息祝余也会一口咬死自己没带麻醉药没带曼陀罗,没带就是没带,为了给戚少商不用药,息红泪毫不怀疑,后续哪怕息祝余自己受了伤,他也能为了撑这个面子不用药。
枯梅摇摇头,道:“无妨。”
她十三岁便上了华山,剃度出家,性情孤僻,鲜有笑容,直到现在为止,她一下也没笑过,到现在也只说了两个字。
不过在场无论是谁都很尊敬枯梅大师,不曾对她无礼。她本可以留在华山,置身事外,如今却千里迢迢随着息红泪而来帮助逃难被通缉的戚少商,一出手便制住了黄金麟,这等侠肝义胆,实属令人钦佩不已。
戚少商缓过劲后顺势向枯梅道谢,感谢她仗义相助。
“戚寨主是抗金义士,他们向你出手,颠倒黑白,令人不齿,我不过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真要谢,戚寨主谢息大娘便好。”
戚少商一怔,感动地看向息红泪。
“大娘……”
息祝余冷不丁用折扇的扇骨拍了一下戚少商的手臂,听着他嘶了一声,打断施法,这才装作不经意道:“刚才一直忘了问,既然不去阿姐的毁诺城,那接下来咱们往哪里走啊?”
息红泪自然是看见了息祝余的小动作,可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息祝余早年离家,现如今性子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她虽是长姐,可一直也没怎么照顾过他,说多了实在亏心,也担心息祝余不服,见戚少商朝她摇头,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们往最近的符口渡去,坐船到海上避避风头。”
“有船吗?”息祝余问。
“有的,枯梅大师说她有相熟之人在符口渡有几条船,届时我们到了海上,朝廷的这些狗官想追我们也难。”
雷卷想得更深几分,他沉吟片刻,道:“勿怪我多问几句,符口渡的人可信吗,不然到时候开了船到海上,把我们往水里一扔,别人我不知道,我可不会凫水,死在河里还能喂王八,死在海里就只能喂鱼了。”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开这个口。”枯梅说。
“那便多谢枯梅大师了,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往这浑水里走一遭,实在感激。”
雷卷没了疑问,沈边儿一向以雷卷为主,雷卷不说话,他便也不多言。
枯梅大师的脾气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虽然修为高深,但却最不能忍受别人对她无礼。雷卷要是再继续问下去,就不礼貌了,甚至有咄咄逼人的嫌疑,一旦惹怒了枯梅大师,他们这一行伤的伤残的残,后果难料。
雷卷不问,息祝余却忍不住继续多想几分。
枯梅大师十三岁就出家了,一直在华山上修炼,也没听说她跟什么有船的豪商家族结识的消息,那么这符口渡的人又是哪一方的势力?
息祝余知道的事情周撷夏也知道,息祝余所想之事也是周撷夏所想,马甲之间的想法、情报皆是互通的。
“二师兄,你可知海上可有什么势力?”
铁手听得周撷夏开口,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了。
“怎得忽然问起这个,海上风浪危险,一般很少有人出海,你说有什么势力我也不太清楚,若说起水上功夫最好的,当属香帅楚留香了。”
“原来如此,二师兄是专程来帮戚寨主的吗,之前没听过你与他有来往。”
“不是,只是碰巧遇上,我原先是受了你四师兄拜托追杀几个坏人,你知道的,你四师兄很少求人,若不是他身上有伤怕自己追不上他们,他肯定亲自来了。”
“是哪几个人?”
听周撷夏问,铁手便说了名姓和缘由。
这五个人,先有着极好的名声,但是自从他们卖友求荣、率性妄为,背叛了自己的大哥聂千愁后,名声便一落千丈。冷血与聂千愁不打不相识,他敬重聂千愁的为人,也感受到了他在兄弟们背叛他后的灰心失落,冷血便寻了王命君等五人,劝他们回到大哥身边,重新拾起那份兄弟情义,谁知这五人再度恩将仇报,杀了聂千愁,夺走了他的三宝葫芦。
冷血听闻此事后懊悔不已,再加之这五人投奔奸臣,作恶多端,冷血便叮嘱铁手一定要杀了他们,绝不姑息。
在铁手遇到周撷夏之前,他已经勘破了一次那几人的陷阱,其中两个人自食其果,中了自己的毒死了,剩下三个还未寻得他们踪迹。
周撷夏哦了一声,“那我们继续去追他们吧,戚寨主他们不去毁诺城了,我们先把四师兄的叮嘱办完再去找他们。”
“他们不去毁诺城了,你怎么知道?可是祝公子留了线索?”铁手惊讶。
“不错,祝公子留了讯息告诉我的,息红泪息大娘和华山的枯梅大师也在,他们已经脱离了险境,戚寨主无事。”
“这样吗,那便好,看来祝公子还是不愿落井下石,帮了戚寨主一把。”
铁手松了口气,也不问周撷夏是怎么得知的讯息。
“既然这样,我们便不过去了,我身上这伤若是去了也是拖累他们。只是那三人凶残至极,尤其是王命君,他当过官,心思深沉,诡计多端,小夏你要小心行事。”
周撷夏带着铁手追查王命君等人的踪迹。这个过程并不简单。
这几人隐姓埋名掩藏踪迹,就是为了不被铁手追上,在他们的印象里,并不知道铁手遇上了黄金麟等人,挨了一顿折磨,他们一直以为铁手在追捕他们,所以不管日子再难熬,他们都十分小心谨慎。
但无论再小心谨慎,也难逃过周撷夏的探查。在隐藏踪迹这一方面,周撷夏可是一把好手,他天生在这方面就有着极强的天赋,还未习武的时候就可以躲过旁人的视线与感知,即使就在其身后也不会被发现。
周撷夏寻得他们踪迹时,他们已然乔装打扮过,正在一家店喝酒吃肉,铁手远远从店门瞧了一眼,认出了他们。
确认了犯人的身份,那便好办了,冷血当时的意思是直接杀了了事,铁手想着先抓捕,最好不伤人性命,他性情宽厚,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只是周撷夏年纪尚轻,内力又不怎么深厚,他不可能强求周撷夏留那三人一命,万一周撷夏自己被伤着,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撷夏与铁手商议后,留了他和马在隐蔽安全的地方歇息,自己进了店。
他一进店,除了看见自己的目标乔装打扮成了樵夫猎户和郎中以外,还看见了一个黑衣人,那人独坐一桌,旁人显然是顾忌他的江湖人打扮和浓重的血腥气,这一看就是一个杀了很多人的人,这样的人看人的眼神,还有他脸上的表情与寻常人是完全不同的。众人恐惹事端,皆离得远远的。
周撷夏走到了黑衣人面前,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这黑衣年轻人本是抬眼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人,可一看清周撷夏的脸后,神色一怔,眼神也变了。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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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黑衣人沉默一瞬,低声说:“请吩咐。”
“你认识旁边那桌的人吗?”
“那是我这次的目标。”
“有人委托了你要杀他们?”
“没有,是我的个人意愿。”
“那正好,我也要他们死。”
“是。”
黑衣人应声后,他迅速起身,拔剑,朝背对着他的樵夫刺去,动作行云流水,剑招又快又险,毒辣刁钻,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直奔要人性命而去。他不讲究什么偷袭胜之不武,他本就是杀手,只要能杀人,怎么做都行。
伪装成郎中的王命君被惊了一下,面前之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立刻去摸桌子上的包袱,然而还没等他从包袱里将三宝葫芦拿出来,心口却感觉一凉,随后一脸惊愕地趴在桌子上,手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还有一个人也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二杀了,店里的人见他们当众杀人,一脸惊恐,纷纷逃窜,头也不回地就跑,要多远有多远。
周撷夏的短刀从王命君的胸口抽出,他见黑衣人杀了人后将剑插入剑鞘,不说话,视线落在包袱上。
“六朝烟,你为了包袱里的三宝葫芦而来?你是练剑的,这东西对你有什么用?”
周撷夏不解,便开口问道。
周撷夏问,六朝烟便回答。
“三宝葫芦前两口已被冷血所破,这一口名为梦幻天罗、六戊潜形丝,我……”
六朝烟说了一个我之后,似乎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听到梦幻天罗一词,周撷夏便了然。
葫芦本身对六朝烟这样一个剑客杀手来说并无用处,他只是想要这个名为梦幻天罗的东西。因为曾经在年幼时给过他一口饭吃,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随后将他送到师父那里学剑的人,在江湖上也有一个外号,正是梦幻天罗。
“你拿去吧,我只想要这三人死,葫芦于我无用。”
六朝烟听了这话,才上前取了包袱,背在背上。
“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知道海上有什么有名的势力吗,最好是与陆地有往来的,在津渡能够通行无阻。”
六朝烟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思考,随后他说:“蝙蝠岛。”
“蝙蝠岛?”
周撷夏重复了一遍。
“去那里的人都要出海,那是一个海上销金窟,什么都有卖的,什么都能买。”
“不过没有邀请,去不了那里。”
六朝烟又补充道:“需要坐指定的船,出海六七天,才能到岛上。我曾经跟姑娘去过一次。”
周撷夏心下了然。
六朝烟口中的姑娘便是二号马甲外星人的本地身份,他自己也是被外星人介绍给六朝烟的。归根究底,他现在能顺利从六朝烟口中问得消息,要他听令行事,倚仗的便是二号马甲的名头。
二号马甲的确去过这海上销金窟,里面不让出现任何光亮,一如蝙蝠所居住的巢穴。里面贩卖着各式各样的情报消息财宝功法,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不卖的,将蝙蝠岛比作一个海上黑市也自无不可。
周撷夏先前没有想到蝙蝠岛这一茬,不过既然六朝烟提到了,他也暗暗在心中将其划上重点标注。
随即周撷夏点点头,便叫他自便,并叮嘱他躲开铁手所在的方位,换个方向走。毕竟铁手只是重伤,不是瞎了,也不是死了。六朝烟当杀手当久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平白无故引起铁手注意实在得不偿失。
6. 梦幻天罗
六朝烟离开后,没有走远。
周撷夏没有安排他做事,但是他还是决定就在这附近,这样即使回去到师父那里,这段时间他的活动也是可以解释的。一是为了梦幻天罗,二是随时准备听从周撷夏的吩咐,都是很正当的理由。
毕竟在周撷夏这里即使做事失败了,或者根本没有事情需要他做,六朝烟都不会受到惩罚,但是若是回去师父布置的任务失败了,那他就要领罚。
不知名姓,除了一双眼睛以外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师父一直对他们很冷酷,他们这些弟子都很害怕他,害怕他高超毒辣的剑法,害怕他冷酷无情的性格,即使是如今成为非常有名杀手的一点红也不例外,六朝烟更是如此。但是对于师父而言,还有一个人的事情是特别的,那就是梦幻天罗关昭弟。
关昭弟的死与她的丈夫雷损有关,这是几乎所有知晓此事的江湖人的共识,而就六朝烟所知,师父已经数次去刺杀雷损,却失败而归,在雷损因为杀了朝廷命官而不得不出家,将六分半堂大权交托给狄飞惊后,更是咬牙切齿,曾经筹谋过刺杀狄飞惊的行动,六朝烟也有参与,但最终因为狄飞惊的谨慎没有成功。
但六朝烟一直都没有忘记此事,师父也没有忘,关昭弟的音容笑貌依然留在他们的脑海里,六朝烟还记得那女子肆意明艳的笑容,记得她揉捏自己脸颊的力度,还记得她轻佻散漫的语调。
他记得那时关昭弟说,这小子她就不养了,雷损给她扔了一个小子,本来就烦,再加人她岂不是成专职带孩子的了。
师父随意地说行啊,那就留在他这里,反正他也要培养杀手,养一个是养,养十来个也是养,他还跟关昭弟说要是有空了可以来看看培养情况,不过要是养死了可别怪他。
六朝烟就这么被养大了,成为一个由师父所掌控的杀手。在接受师父残酷到残忍的杀手培训时,他一直在期望有一天关昭弟还能来看他,不用带他走,只要能来看看他,同他说几句话,六朝烟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后来这个期望落空了,关昭弟下落不明,再无踪迹,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
但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十多年,携带着她信物而来的姑娘仍能得到师父的纵容。在看到遗物,并且与姑娘交谈后,师父的状态几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六朝烟初见他时的模样。比起一个残忍冷酷的杀手头领,他看上去更像是什么世家公子,像一个长辈见到了赏识的后辈。
师父对姑娘异常地宽厚,以至于那姑娘的同伴周撷夏也可以指挥他们这帮杀手。
六朝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有时候会想,姑娘得了关昭弟的信物,继承了她的遗物,那是不是也会继承那些未能完成的仇恨?
他们会有一日能够杀了雷损、杀了狄飞惊吗?
雷损娶了关昭弟,得到了迷天盟的助力因而在与雷阵雨的争斗中获得优势,可他不珍惜自己发妻,以至于关昭弟不知缘由地失去踪迹。
狄飞惊也是如此。
六朝烟知道,狄飞惊就是被雷损丢给关昭弟的那个小子,他曾经是关昭弟的小跟班这件事情并非是什么秘密,六朝烟在打听狄飞惊的情报时很轻易便打探到了这一点。
一想到他有跟在关昭弟身边的机会,可却最后仍旧为雷损效力,六朝烟就不可避免地升起嫉妒的情绪。这种嫉妒在他的放纵下自然而然转化为了杀意,这是被师父默许的杀意。
雷损也好,狄飞惊也好,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凭什么关昭弟身死后他们却毫无影响,甚至踩着关昭弟的尸骨更进一步,事业蒸蒸日上。
六朝烟绝不甘心。
在六朝烟离开后一会,周撷夏也走出来,与铁手汇合。
铁手的鼻子灵,一见到周撷夏,便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血味。
“都死了。”周撷夏率先开口。
“三个人都死了?”
“三个人都死了。”
铁手欲言又止,随后叹了口气道:“也好,也好。我刚才看不少人跑出来了,可是你跟他们交手的时候惊动了大家?”
“突然死人,肯定会吓他们一跳,当时想的是跑了也好,不会被当做人质威胁。”
铁手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
“二师兄,我们之前为了追捕这几人我们一直在赶路奔波,我们接下来寻个地方,你打坐休息几日,同时我也去打听与大师兄和戚寨主有关的消息,等伤好大半了,我们再去找他们吧,不然我们去了对他们也无益。”
铁手听后,点头道:“好。”
他对周撷夏的安排没有意见,铁手一向是宽厚随和的人,不会刻意提什么要求,何况他也不愿给小师弟添麻烦。别看周撷夏年纪虽轻,实际上做事很利落,铁手很信任他,任由他来去忙活找地方找药收集情报。
周撷夏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后来遇到了诸葛正我出手相助,接他到神侯府调养身体,这才逐渐好转,并且如今能够习武,长途跋涉也不会伤及根本。这也是先前周撷夏说深恩难报时铁手没有言语的原因,诸葛正我对周撷夏确实如同再造之恩。
他在一点堂养病的时候,无情还没有得到关七的蓝牙传功,没有内力,习不了武,无情只得练习手上暗器功夫,博览群书增进自己,闲余时间也不怎么会操纵轮椅外出,最多只在神侯府里面活动。那个时候萧寒僧也在,还没有去惊怖大将军处卧底,也没有被烈云枪所救,后又被诸葛正我派去熙河路镇守军事重地。
只是萧寒僧和铁手都有要务在身,于一点堂内不常久留,铁手偶尔回来时,便见暖和的太阳下,无情手里拿着一本书,缓声教周撷夏识字读书,周撷夏望着无情,一脸期待地听无情为他解惑,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的场景叫人见了,心中也不由得升起暖意来。
后来无情当了捕快,破获不少大案要案,逐渐成为四大名捕之首,周撷夏也有学有样,投身捕快的行当中,认真办案,为无辜者伸张正义。
他比无情身边服侍的四剑僮年纪要大些,但也大不了多少,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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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金剑性情谦和,银铜铁三人都嚷嚷过,觉得公子不公平,周撷夏也没比他们大多少,怎么周撷夏就能独当一面,一人办案了。
铁手见过无情一脸无奈但又不得不安抚这几个性情活泼的童子的模样,他为人宽厚,倒没有笑出来,只是见无情被这些琐碎的事情叨扰,不露出孤寂冷傲的表情,他心中也是高兴的。
无情此人说无情道无情,外表冷漠,可实际上内心柔软多情,外人只觉他办案作风凌厉冷酷,可实际上他才是最容易动情,最善于体察旁人心情的。
为了不被别人看轻,周撷夏也学着无情的做派,在外面时话不多,只有别人问了他才会答,不然绝不当先开口的那个人。言多必失,少说慎言,这句话被他实践得很好,问起他来,他也会绷着一张脸回答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所以没有定论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不过这也只是在有旁人的情况下,若是只有他们师兄弟和四剑僮的时候,周撷夏的话就会变得多起来。
“我先前出去打探的时候得知原本黄金麟他们还想硬攻毁诺城,不过还好被刘独峰刘大人阻拦了,后来估计是收到了戚寨主他们的消息,所以几人也不得不放弃毁诺城这难啃的骨头,朝戚寨主他们的方向追去了。”
“戚寨主他们出现的地方并非是通往青天寨,也不是去京城的,不知道他们打算往哪里去。要说他们去的那个方向也没有什么戚寨主往日里来往过的势力,单凭他们几人恐怕难以对抗有朝廷授命的黄金麟文张几人,何况还有更为棘手的捕神刘大人。”
周撷夏露出担忧的表情。
“大师兄他们的消息倒是还没有打听到,周笑笑和惠千紫他们两个人在躲藏逃避方面还挺有手段的。何况还有被周笑笑拿捏住把柄的江湖人,以及不服大师兄的家伙也是一箩筐,这些家伙一拍即合尽会给人造成麻烦,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现在藏到哪个老鼠洞里去了。”
铁手沉吟片刻,温声道:“我相信以大师兄的能耐,那些人应该对他造不成什么阻碍,不过我们路上还是多留意几分关于周笑笑和惠千紫的消息。”
“周笑笑与惠千紫是同门师兄妹,自他为惠千紫出头与人对战断了一条手臂后,他们师兄妹便一同行走。如果说有谁是周笑笑不会出卖的人,那就只有天姚一凤惠千紫了,江湖上的人都说惠千紫就是他的手臂,二人齐心协力,造成了不少惨案。”
“戚寨主他们面对的危机不容乐观,刘独峰刘大人,还有黄金麟文张等人都是朝廷命官,对他们出手一个不好就是袭击朝廷官员的罪名,我们去找他们看能不能帮上些忙,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我在追踪术这方面不如你和三师弟,若是换作追命,估计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将那三人逮住了,哪里还用的着让你特意费心神冒险。接下来找戚寨主他们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小夏。”
“你放心,二师兄,交给我吧,我会很快找到他们的。”
周撷夏还残留着几分稚气的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
7. 滤镜拉满
碎云渊的毁诺城是息红泪经营多年的城池,里面庇护着诸多苦命女子,城外除了可化骨的护城河之外,还有无数机关,使得毁诺城的固若金汤,足以在此地盘踞多年,成为当之无愧西南方的霸主。
息红泪主动离城,出手援助戚少商,将自己放在了大逆不道的位置上,黄金麟等人有朝廷的许可,因此而对毁诺城开展进攻也并非不可行。毕竟毁诺城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了去。
黄金麟对强攻毁诺城并无执念,何况能不能攻破毁诺城的防御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得刘独峰点头,他手下云大擅长水利工程,李二擅长用毒解毒,若没有他们二人相助,黄金麟等人也只能隔着悬崖与毁诺城大眼瞪小眼。
黄金麟当面答应了息红泪不动毁诺城,实际上他还是蠢蠢欲动,想着若是息红泪带戚少商到毁诺城去藏身,那就必须要破城了。只是在他说了原委后刘独峰只慢条斯理说急什么,要是戚少商不在毁诺城岂不是白忙活了。
于是他们只好在毁诺城对面等,等其他人传来消息。最终还是另一小队官兵传来情报说在一个城镇得到了疑似戚少商一行人的行踪,紧接着,陆续有其他消息传来,皆证实了这条情报的准确。
既然戚少商不在毁诺城,刘独峰都快乞骸骨的人了也不打算做这个恶人,他听闻属下说戚少商等人疑似出现在别处,便不再与毁诺城纠缠。
刘独峰如此作态,黄金麟也没坚持。他心中盘算着,既然祝难救铁了心要帮戚少商,那么路上少不得要有一个擅长解毒的人帮忙,不说刘独峰本来身份就高,他开罪不得,想来后续他还要仰仗对方手下帮忙解毒,那便更得罪不起了。
顾惜朝不甘心,他记得息红泪刻骨铭心的一剑,与雷卷不相上下的可恶。不过他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将戚少商抓住,说什么都是白的,原本即将拿到手的权柄富贵说不定也会烟消云散。
他费这么大劲,加入连云寨,获取戚少商的信任,挑拨离间,让戚少商众叛亲离,不得不逃亡,不就是为了完成义父傅宗书交给他的任务吗?
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免不得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大帽子。
办事不力的人在相府不仅很难有出头之日,还有可能被后续的人一脚踩下去,当做他们的垫脚石。顾惜朝想要出人头地,成就大事业,为此不择手段,加害他人,出卖兄弟,他为此付出了这么多时间,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决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失败。
于是他们放弃与毁诺城死磕的打算,率兵去继续追击戚少商等人。
戚少商被定为罪犯,黄金麟等人身负敉乱之责,沿途一路官吏军民皆可调动,包括现在他们率领的便是附近城镇的军队,这给戚少商等人的逃亡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他们只能在小路上的店家喘息几分,周遭的城镇都进不了,也不敢进,生怕被嗅到消息的黄金麟等人围攻过来包了饺子。
穆鸠平靠在树荫下,猛地灌了口水。
他年纪尚轻,身负内力武功,比寻常人要体力更好一些,只是再怎么体力好精神足,他也是个人,是个人,身体和精神上过度疲劳就会累。
穆鸠平尚且如此,遑论负伤断臂的戚少商和病重体弱的雷卷。沈边儿本想背着雷卷走,却被雷卷断然拒绝了。
息红泪靠在戚少商身边,二人压低声音说起昔日的事情,周围人都给他们留出空地。枯梅大师原地打坐调息,闭眼不问世间红尘事。
息祝余瞧着没人注意,他假装不经意间凑到雷卷身边,雷卷却瞧也不瞧他,只当没他这个人。
息祝余扯了扯雷卷的毛裘,又扯了几回。雷卷把毛裘抽回来。
息祝余给沈边儿使了个眼色,沈边儿随即反应过来,自坐到一旁去和穆鸠平一干人一起。
“雷老总,我头一回见你时,你身上少说有十七八种伤,其中十二种都被你用内力化解了,剩下的这些在你身上成了顽疾。你们小雷门请我来,我便花了不少心思配药替你化解了。”
息祝余低声道:“你肝脏间还有一处恶瘤,我说要动刀,你却断然拒绝了。可这恶瘤才是你病重体薄的根源,每每发作,都会给你造成不小的负担,当日我用放血的法子替你缓解了发作,可不能回回这般。日后想来恶瘤会发作的更为频繁,当真不是我说笑的,指不准哪一遭恶瘤发作,你应对不及便要去见阎王了。”
见息祝余真要在这种场合跟他探讨病理,雷卷只得无奈回话。现在低声说话还算给他留些颜面,若是给息祝余惹恼了,只怕息祝余就要大声公布。
雷卷不愿别人怜他,同情他,甚至不愿暴露毛裘之下瘦弱的身躯,即使是换药和绷带也只找沈边儿。
“动刀不是问题,我常年在江湖闯荡,难道还怕了刀锋入身的尖利不成?只是你说动了刀后还要长时间调养,劳累不得,这我如何能答应,我本就没几日好活的,再不操心些,小雷门该当如何,我雷门复兴又如何继续,我雷卷当如何自处。”
“把恶瘤去了,身体调养好了,你怎么不能活,还是说你不信我的医术?”
息祝余眉头一挑,马上就要翻脸。
雷卷只得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自然不是,我若不信你,哪会找你替我养伤?”
“只是一动刀,一调养,免不得要数日休息,小雷门的事务大都耽误不得,我也不愿为了我自己耽误要事。”
“这倒是,动刀之后要少劳累,多休息,你因着雷门的事务免不得多思多虑,休息了跟没休息也差了多少,效果不好。”
息祝余听后脸色缓和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瞥眼,望见息祝余与雷卷窃窃私语,戚少商一怔,随后悄声在息红泪耳边谈及此事。
“卷哥和祝余的关系瞧着不错。”
息红泪不禁一笑,也与戚少商咬耳朵。
“小弟有回来毁诺城看我,同我聊起过雷老总,虽说他讲起雷老总没什么好话,但能叫他跟我聊起的人,想来都是他印象不错的。我估摸着小弟应该挺佩服雷老总的,不然刚才也不会主动凑过去跟他聊天。”
“不错,是这个道理。”
从未得到息祝余好态度的戚少商连连点头。
“小弟……哎,不瞒少商你说,他早年跟着师父离家学艺,我照看得也少,只逢年过节才聚上一聚。他听闻你我之事后忿忿不平,便去找你麻烦。当时我想,你负了我,他想替我出头也是常理,是应该的,我也想替我自己出头。只是一想到你可能会死,我的心也好像死了似的。”
息红泪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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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握住她的一只手,柔声道:“大娘,是我不好,是我负了你,任你将我千刀万剐,也是我应得的。”
一番含情脉脉后,戚少商为了继续跟息红泪说话,寻了一个与息祝余有关的话题。
“不知祝余师承哪家?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想来是师父教得好,也是他天资聪颖。”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寻常话题,没想到息红泪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师父将他逐出师门了,扬言要断绝师徒关系。”
听罢,戚少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自古师徒如父子,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息祝余少小离家,跟着师父学得这般出色本事,想来更是其倾囊相授。江湖上无数人都好奇祝难救的师承,可他的师门却一直是一个迷,没有人承认是他的师父,问及他本人时,祝难救也不回答。
戚少商被息祝余追杀了好几回,该打听的情报消息自然也都打听过了,对息祝余身上的谜团自然也是好奇的。
戚少商问道:“祝余的师父是谁?”
“温华倩。”
息红泪只说了三个字,却叫戚少商再度一惊。
他大吃一惊。
他不得不为此感到惊讶。温华倩号称前无古人,只此一毒,是岭南温家老字号主持大局的十个高手之一,他将古来一切用毒手法奇法融会贯通,最擅长发射淬毒暗器,用毒手法令人闻风丧胆,武功地位也有非凡成就。
这样的温家用毒高手,怎么能不叫人只听名字便为之一震。
戚少商喃喃道:“没想到……不过你这样说来,我倒是明白为何他师父会如此生气了。”
息祝余行医治病救人,而非用毒杀人,说来也并非原则性的错误,只是可惜温家有一个不太好的先例。
毒行其是,温丝卷。
他原先是温家供奉,只是用毒救人而不肯用毒杀人,不愿听令行事,惹了权贵高官不喜,叫温家高层不悦,温丝卷索性破门而出,离开温家自立门户。
一入温家深似海,不做家人,那便当仇人罢!
温华倩作为温家主持大局的高手之一,自然清楚温丝卷一事的始末,得知自己的得意弟子想要救人而非用毒杀人后,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已经可以说是他涵养好了。
息祝余在江湖上行走,治病救人,却没有温家的人来追杀他,想来也有温华倩的缘故。温华倩这个当师父的都不去清理门户,其他人也不好代劳。
戚少商转念一想,江湖上祝难救并不以用毒见长,可即便息祝余只学得温华倩的三四分用毒水平,都不是戚少商当时能应付得了,无论找谁来解毒都难逃一死。
可他还是解了毒,好好地活了下来,那毒性也并非剧烈的、毫无回旋余地的,只是解毒的过程困难些、繁琐些,还用了不少苦药,当时叫他和顾惜朝二人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想来,那些毒只怕一开始便并非是以杀了他为目的下的。
戚少商看向息红泪,息红泪也看着他。
他知晓息红泪告诉他这些事情的目的为何,无外乎是不希望他误会了息祝余。
她说:“小弟本性不坏。”
戚少商含笑点头,道:“我明白。”
8. 各谋略
息祝余本性坏不坏这事,息红泪有发言权,雷卷有投票权,戚少商有知情权,不过与黄金麟顾惜朝等人就没有多大干系了。
若是叫他们知道了息红泪和戚少商的一番对话,也只会大骂息红泪有失偏颇,叫猪油蒙了眼,半点也看不见息祝余那小子的心黑手狠。
他们追着戚少商等人的踪迹,黄金麟虽然再未见息祝余其人,可却牢牢将这人铭记在心。无他,这一路上下毒下得太频繁了,刘独峰的手下李二擅长解毒,但是也架不住解毒解得这么频繁。
诚然,息祝余下的毒并不什么毒性很烈发作起来难以缓解的剧毒,但是中毒的方式实在是防不胜防。
有的人在溪水边饮水,中了毒;有的人在路上骑马时扬起的尘土扑在脸上手上,中了毒;有的人路过平平无奇垂下来的一根树枝,中了毒;还有的人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碰上,中了毒。
李二的解毒水平很高,可他一人分身乏术,不可能一时间给所有人解毒,被弄得手忙脚乱。就算再加上刘独峰,也不过两个人,如果他们不停下来歇息而是一路追去的话,就算是刘独峰和李二也不可能给所有人解毒。
“中了毒,就说明他们确实走的是这条道,我们追击的方向是对的。”
黄金麟黑着脸说出这句话,半是安慰自己,半是稳定人心。
冷呼儿的脸肿得像捅了蜜蜂窝似的,他含糊不清地说:“黄大人,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武功高强不假,可即便如此你也中了五六回毒了,这回回来,次次来,谁受得了。”
冷呼儿和鲜于仇都是九幽神君的弟子,不过与骆驼老爷鲜于仇不同,冷呼儿还是傅宗书的内弟,所以这被称为神鸦将军的青年说起话来也不至于顾忌太多,而且此人好强孤傲,行动时虽谨慎小心,可在口头上的功夫涵养倒不如他师兄鲜于仇好。
“冷将军若是真抱有这样的想法,不如早日放弃追捕戚少商,回京城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去,省得还叫我和我手下费心替你解毒。”刘独峰冷笑道。
先前在放弃强攻毁诺城的时候,就数冷呼儿的不甘心表现得最明显。刘独峰连黄金麟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冷呼儿。
若不是傅宗书抓了他的好友下狱,威胁他若是不将戚少商抓回京城就取了他好友们的性命,刘独峰本就是要上书退隐的人了,哪里还用得着来趟浑水。
他不得不来,可不至于还要给这群相府的红人们好脸色。
黄金麟心知此人言语有棱,忙打了个圆场,省得冷呼儿不管不顾与刘独峰吵了起来。不少人都等着让刘独峰和李二解毒,可不能在这点事上起了龃龉。
“冷将军只是说气话,刘大人也不必如此生气,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来的,不因为那些通缉犯的小人行径而气恼。”
“不过冷将军的担忧也对,我们不能一直处在被动,叫祝难救那小子如此得意,不知刘大人可有什么办法可以一解困境,不然我们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也不是长久之计。”
刘独峰沉吟片刻,说道:“不知道文大人什么时候过来,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黄金麟算了算时间,说:“不错,应该快了。”
虽然他不知道刘独峰此时忽然提起文张的用意何在,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话。
“祝余能算计到我们,无非不过是利用了我们想要抓捕他们一行人的急切心情。他下的这些毒说起来也不足为奇,不是什么奇毒怪毒,只是时间和手段上实在把握得精妙,所以叫不少人屡次中招。但这也足以证明他对药性的掌控极深……”
“刘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惜朝冷声说道:“祝难救是难对付,可他也不过只有一人之力,何况在场皆是朝廷命官,难道他还能毒死我们所有人不成?”
被打断了话,刘独峰并不动怒,拦下欲替他抱不平的云大,无视顾惜朝的话语,他继续说道:“所以不出手则已,一旦动手就一定要确保有必胜的把握,不然叫祝余抓住机会,吃苦头的会是我们。”
“说到这里,我也想问问黄大人和顾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准备叫谁来对付枯梅大师?”
想到枯梅那凌厉的清风十三式,黄金麟就嘴里发苦。
谁知道息红泪居然能劝动从不下山的华山掌门人枯梅来帮助戚少商。若是尤知味高鸡血赫连小妖等息红泪的爱慕者也就罢了,他还有把握离间挑拨,毕竟替自己的情敌倾尽所有去帮忙怎么听怎么怪异。但是枯梅此人,黄金麟接触甚少,能打动枯梅的东西少之又少,至少黄金麟觉得自己拿不出来。
至于强硬威胁,黄金麟没想过。且不说枯梅大师跟太原无争山庄等势力相熟,她的根基都在山上,黄金麟即使派出大量士兵也不见得在他们爬上华山之后还剩下多少力气,更遑论铲除华山剑派了。
“这……不知刘大人可有高见?”
黄金麟不想自己去挨清风十三式,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刘独峰。
“我来。”
“此言当真?”黄金麟大吃一惊。
“自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既牵制了枯梅大师,其他人我便顾及不得了。”
黄金麟乍闻这个好消息,欣喜不已,应承地飞快,生怕刘独峰下一刻就反悔似的。
“刘大人放心,抓捕戚少商一事尽管交给下官便是!”
难题被刘独峰一肩挑了,但是问题却还没完全解决。
很快,前面探路的人回来禀报,说发现疑似戚少商等人的踪迹,但是兵分两路,拿不准戚少商究竟往哪一边去了。
这就不属于刘独峰的工作范畴了,他索性自己选了一个方向便追去,也不管黄金麟顾惜朝等人如何。
刘独峰喜洁,坐在轿上一向不沾尘土,他杀人也是,用一把剑沾了血,便离开换一把剑,他身边有七个属下,一人拿一把剑,一把剑脏了便给属下擦拭,刘独峰自己换新的。有如此洁癖在身,刘独峰忍耐这群小人也很久了,只是碍于被傅宗书下狱的好友,所以不便翻脸,但有机会分道扬镳,他自然乐意。
黄金麟和顾惜朝面面相觑,随后,二人也默契地分道而行。骆驼老爷鲜于仇和神威镖局等人跟着黄金麟走,向顾惜朝靠拢的冷呼儿、霍乱步等人与顾惜朝随行。
抛去不屑与他们靠拢的刘独峰不谈,还未看见人影的文张不提,黄金麟和顾惜朝因为立场利益等诸多因素分为两派。
黄金麟是傅宗书安排在朝廷以外的心腹,他的官位不小,主要替傅宗书监视京城以外、尤其是江湖上武林中的风吹草动,通俗来讲,可以将他视为元十三限的下位替代。
若说元十三限是蔡京的鱼,那么黄金麟就是傅宗书的鱼腥草,没有条件吃鱼,那么用鱼腥草来意思意思代替一下也不是不行。
顾惜朝在官场上并无太多作为,也无高位,他是傅宗书的义子,份属内亲。顾惜朝年纪轻轻,野心却大,有意建功立威。
戚少商只有一个人,就算能把他五马分尸,杀死他获得的功劳也不可能完全平分,就像项羽自刎乌江,瓜分了他尸身的五人给的赏赐也不一样,有无数前车之鉴,故而黄金麟在他看来便是此番与他争抢功劳的竞争对手。
无独有偶,黄金麟心中也明白顾惜朝的想法如何,不然他不会与顾惜朝达成共识,二人各走各的路,只看谁先一步找到戚少商。
不过在黄金麟找到戚少商之前,有另外两个人先一步寻到了他的踪迹,那便是周撷夏和铁手二人。
周撷夏在路上时从铁手口中得知,当初应承铁手不动手的人是黄金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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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铁手一束手就擒,黄金麟手下冷呼儿和鲜于仇就折辱于他,黄金麟还得意说他只承诺了自己不动手,可没说别人不动手。
虽然铁手没有细说,但周撷夏这么些年也见惯了这群小人的伎俩,对铁手略说的地方拼拼凑凑也能还原个大概。
“你觉得他们走的这方向会碰上戚寨主他们,还是刘大人那边会碰上?”
铁手低声问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再转身一瞧,四周哪里还有周撷夏的身影。他暗叫不好,立刻反应过来,拨开遮挡的树丛,朝黄金麟鲜于仇方向跃去。
铁手的反应很快,然而周撷夏先他一步,动作更快,如一道潜藏在树林中的幽影,又轻又快,又好似在画绢上随意勾勒两笔,恰似游鱼甩尾,灵动至极。
一阵微风吹过,黄金麟正暗叹难得的平静。他此番受傅宗书所派,是出来建功立业的,谁知功未成,却叫一毛头小子戏耍了多日。若是叫他抓住祝难救,他定要祝余为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样想着,黄金麟不经意间偏了下头,撞上一双眼睛。
这一下可了不得,黄金麟所受到的惊吓与现代人在鬼屋回头时被鬼贴脸杀的感觉也差不多,甚至他感受到的惊吓更甚。
黄金麟武功高强,能悄无声息地近身于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能耐怎不叫他又惊又惧?
若不是碰巧转了头,只怕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在黄金麟出手应对之前,周撷夏已然出招。但黄金麟到底内功更高,比年纪尚轻的周撷夏多出十几二十年的对敌经验,第一反应便是后仰的同时格挡出击。
匕首在周撷夏手中变化自如,灵巧得不可思议,在黄金麟出手的瞬间立刻做出应对,避开拳头侧面削他手腕。周撷夏手中的匕首乃是黑面蔡家特意打造的,刀刃锋利,直接割破了黄金麟手腕处的防护,伤口深可见骨。
他双手持刀,一刀去削手腕,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瞄准颈动脉自上而下忽得一划,黄金麟即便后仰躲闪,但在马背上他也做不出什么更大幅度的动作,只得避开最为要害的部位,即使如此,自颈部向下也留下了一道短促的血痕,冰凉的刀锋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冷意。
一击已成,周撷夏抬脚一踹,借着黄金麟格挡的力度迅速退开,落在延伸出来的树杆上。
匕首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显露身形便已经是其动手的时刻。比起他的轻功,周撷夏内力并不深厚,所以他不出招则已,一旦出手则必中无疑。
鲜于仇也是老将,他年纪比神鸦将军冷呼儿大,武功比他高,更比他聪明,在黄金麟受袭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双腿一夹,坐骑随他心意上前,一拐横扫来袭者双腿关节。
骆驼老爷的动作不慢,然而手持匕首突袭黄金麟的年轻人速度更快一筹,鲜于仇不过眨眼的功夫,对方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鲜于仇欲再攻,他的拐杖却被一双宽厚的手稳稳挡住了。
鲜于仇收回自己的武器,眼神中透露忌惮,不过面上仍不动声色,沉声道:“铁手,先前你已被捕,如今却逃脱在外,罪加一等,袭击朝廷命官,更是死罪,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铁手并不动怒,正欲说些什么,黄金麟却先一步开口了。
“铁手,原来如此,看到你我倒是才想起来,难怪树上那小子刚才瞧着眼熟,只怕这位就是青梅竹的胞弟吧。青梅竹为相爷效力,却死在诸葛小花手中,你为仇人效力,岂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错上加错。”
“青梅竹的大名我早就听闻过,也与其打过照面,令兄在相爷府上可谓是春风得意,若不是诸葛奸滑狠辣,现在只怕早就是更上一层楼的大官了,你若是得兄长庇荫,哪里还用得着干这些刀尖舔血的累活。”
9. 打击乐
周觅青在外行走时,正是被称为青梅竹。一开始他在神侯府为诸葛正我效力,后来转投傅宗书,成为傅宗书麾下高手之一,与老不死和中间人一同行动。老中青三人听令行事,作恶多端,杀害了无数忠良之臣,其中就包括神威镖局从前的庇护伞石大人。
若是石大人还在世,神威镖局不至于像如今一样任人揉扁搓圆。高风亮也不至于为了朝廷能赏一点活路,漏一点恩赐而听文张之令杀害雷家的人。
黄金麟蓦地提起青梅竹,其用意险恶自不必多提。
一来挑拨离间铁手和周撷夏,有枣没枣打一竿,无论能不能令他们之间产生隔阂,黄金麟不过费口唾沫的功夫,横竖都不亏。
二来,高风亮及神威镖局的人如今也在他的队伍里,高风亮之前在杀戚少商与雷卷一事是推三阻四,最终不过死了雷家五虎将其三,黄金麟对他这态度很不满意,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打算鸟尽弓藏。不过此时若是能废物利用也不错,戚少商他不想杀,雷卷不愿杀,铁手不敢杀,青梅竹的弟弟总能激起他的仇恨叫他出点力吧。
“日后烦请大人少吃点盐吧,瞧把你给闲的。”
在这道声音出现在黄金麟耳边同时,匕首的冷光已经映入黄金麟的眼中。匕首是短刀,在敌人看到刀身的时候,就意味着匕首已经刺出。
时机、速度无一不妙,更遑论这两把匕首一向削铁如泥,无往不利。它们在诞生的时候便被创造者取了名字,一把叫分秋,一把叫剪冬,与二号马甲的武器伞枕烟峦是同一个人特意花了不少心思打造出来的利器,材料、工艺、设计无一不精。
打造它们的人是黑面蔡家的杰出子弟,外号伏吟神剑手的蔡袭邪。他的剑辟邪也是由他自己亲手打造的,百邪避易,万毒不侵,见过的人都觉得这黑剑好似活的一样,会在他将剑插回剑鞘时连鞘带剑像一条蛇一般搐动,隐隐约约还会发出呻吟。
这两把匕首没有辟邪那样邪,那样诡,但绝对是上乘的利器。正是有这样的武器,周撷夏才有了欺身近战的倚仗。匕首的锋利无双加上他自己的轻灵急快,使得周撷夏的攻击无比棘手。
然而黄金麟也不是吃素的,他武功高强,得傅宗书信重,经历的战斗和面对的刺杀不知凡凡。面对即将要到来的攻击,他避开关键要害处,不怎么要紧的地方任由匕首向他的盔甲刺来,黄金麟自己空出双手,打算抓住周撷夏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这个方向扯,他一脚踩着马镫已经立起,另一条腿绷紧,随时准备抬起直接膝击。
他自知若论速度,比不上这年轻人,但是若是说擒拿格斗和内功武力,他自持绝对占据优势。
周撷夏左手持匕首砍来,自左向右,自下而上,不到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出了数招。右边的匕首在他的手心转了半圈,调换了方向,尖端朝下,周撷夏右手四指握住匕首,往下一压,朝黄金麟的大腿刺去。
在空中,他的动作灵巧得不可思议,在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周撷夏向右侧一旋,避开黄金麟的攻击,右手用力一捅,刀锋穿过黄色的盔甲,像刺穿一张纸,毫无阻碍地扎入黄金麟的大腿,然后毫不留恋地拔出。周撷夏以腰腹为核心,在空中旋转半圈后,双脚从脖颈处夹住黄金麟的头,将他用力一拽,直接把黄金麟从马背上带了出来。
黄金麟不得不坠在地上,盔甲加上他自己的重量落地,激起一阵飞尘,黄金麟后撤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周撷夏却并不落地,他向后一跃,如同在林间穿梭的飞鸟,视士兵们射出的弓箭于无物,连半点衣物也没有被擦破,轻盈地落在树枝上。红色的抹额若隐若现,恰似一尾赤羽张扬于林叶中。
正当高风亮等人以为打斗就到此为止,铁手和周撷夏可能会说些什么的时候,黄金麟忽然拔剑,剑与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吟,然而这一声音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周撷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黄金麟面前,如果说先前高风亮觉得他有些像飞鸟,那么现在看来这少年更像是鬼魅,稍一不留神便变换了方向移动了位置,令高风亮暗暗心惊,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对上这奇快的身法、锋利的匕首能像黄金麟一样应对自如吗?
答案是否定的。
高风亮若是能做到黄金麟这种地步,他还在黄金麟面前低三下四听他命令行事做甚?早就自去振兴他们神威镖局了。
少年手中的匕首与黄金麟的长剑不断碰撞,发出金石相碰的清脆声响。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奏起一支轻快的曲子。
曲子断断续续响起,周围的人都能很清晰地听到,偶尔有几个抢拍听上去却也无妨大雅,更是为曲调增添了几分欢快。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出招的节奏完全被少年所掌握,而非被身经百战的黄金麟所把控。高风亮越听着,越看着,越觉得自己不出手是对的,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黄金麟的话语动摇之后愤而出手。
黄金麟身在局中,感受到的危险远比木雕一般旁观的高风亮要深。
他听说过青梅竹的名声,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也同青梅竹在傅相府里打过照面。
他曾见过青梅竹杀人,风雅至极,幽幽吹着笛,随着笛声悠扬渐远,青梅竹的身影离开,那人倒了下来,一脸痛苦,早已失去呼吸多时,没了生息。
黄金麟扬声唤铁手,叫鲜于仇,可余光一瞥,铁手和鲜于仇都在专心致志地过招,谁也没听到黄金麟的声音。
这下黄金麟就知道了,他们想必跟自己一样,除了这刀剑相碰奏出来的轻快小调以外什么也听不到。
听不到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听不到自己撤步时靴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听不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听不到,听不到,除了那听久了就觉得单调乏味的曲子以外什么也听不到。
黄金麟从没发觉过声音原来如此重要,听不到除了曲子以外的其他声音,他挥剑的力度、速度,以及移动的步伐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发挥出来的实力被大大削弱。
周撷夏的攻速蓦地一下加快,他的匕首耍得极好,在手中飞舞旋转,快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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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见它的残影。他几乎是贴着黄金麟在近身缠斗,叫长剑施展不开,只得应对如骤雨般的攻击,在刀刃于视线中留下一道冷光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一刀已然结束,紧接着而来的将会是下一道攻击。
刀刃抵住黄金麟的长剑,长剑一滑,抵上刀柄,紧接着,周撷夏右脚点地旋转,狠狠一记侧踢击中黄金麟的腰侧,左手持匕首,一刀直接斜斜刺入了黄金麟的锁骨下方,刀刃如切豆腐一般穿过肌理,又迅速离开,血槽带出不少血,像投了一枚小石头没入池塘后溅起的水花。
与此同时,他以此为支点,收回右手不再用短刀去抵黄金麟的剑,整个身体向后仰,顺势抽出匕首,收回左手,像被风吹起来的一片叶子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小夏!”
铁手叫了他一声。
鲜于仇看了一眼一旁的局势,谨慎地看了一眼脸上带有稚气的少年,匕首仍被他稳稳地拿在手里,头上的抹额像是被血浸透了一般,鲜于仇跟少年对上了眼。
只是一瞬,鲜于仇很快移开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铁手身上。
黄金麟用手捂着受伤的地方,血从手指缝中溢出,流过他的盔甲,留下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污痕。
他可以下令让士兵围攻,黄金麟一边感受伤口传来的尖锐疼痛,一边冷静地想。铁手之前被他们弄成了重伤,现在虽然看着好端端的,但怎么说应该都还有些内伤,另一个小子速度很快,攻击很棘手,但再怎么说也还是一个少年,双拳难敌四手,那两把匕首再锋利也不可能杀完所有人。
但是黄金麟并不打算这样做。
且不说那小子的攻击方式有些麻烦,他整个人瞧着就有些邪性,在那小子没有动作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存在感近似于无,全然融入了环境中似的。过来的究竟是风,是叶,还是匕首,不亲眼去确认,黄金麟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一开始若不是跟他对上了眼,黄金麟猜测自己只怕要被捅了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且那两把匕首也不简单。能像撕纸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自己的盔甲,这样的匕首绝非寻常材料能够打造出来的。
无情也好,冷血也好,还是诸葛正我已经被派出去镇守军事重地的萧寒僧,黄金麟都没有听说他们以武器见长。
冷血的剑出名是因为那是冷血的剑,落在别人手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铁。但这对匕首明显是特意打造的神兵利器,黄金麟猜想黑面蔡家打造的武器也莫过于此了。
黄金麟嘶了一声,道:“不如这样吧,铁二爷,周先生,我们各退一步,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没必要自相残杀。之前是我不对,对铁二爷无礼了些,我在这里赔个不是。”
铁手有些意动,他不想周撷夏无端被扣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行。
但是黄金麟究竟是什么德性,在之前的行径中也能窥出几分,反复无常的小人说出口的话不足为信,不过正因为是小人,得罪他之前也得掂量掂量,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面临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