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休妻后,我成大周最强异姓王》 第1章 退婚?错了!是我休你! “林昭!你这废物给我滚出来!” “今日,这份退婚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伴着哐当一声巨响,柴房的破门被用力踹开,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冰冷的寒风呼啸而入。 蜷缩在草堆里的林昭被这巨响惊醒,有些茫然的睁开眼。 我不是在指挥特种作战时被流弹击中心脏了吗? 这是在哪儿?! 冷风吹来,林昭剧烈的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 “秦小姐!您不能进去!少爷染了风寒,要是传给你......”一个衣衫单薄,头花花白的老仆挡在柴门前。 这是....顺伯?他在和谁说话? 林昭的脑海突然一阵刺痛,潮水般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本是镇北侯唯一的嫡子,三年前,父亲林啸天和几位叔伯在北境和蛮族的大战中,被朝中奸臣出卖,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消息传来,大周朝野震动,母亲伤心欲绝,心碎而死。 他的二叔林伯山,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兵部侍郎,以林昭年幼为由,在左相秦汝贞的帮助下,竟入主镇北侯府,代为“照顾”林昭。 自此之后,林昭便由府里的小侯爷,变成了一个被欺压,任人凌辱的废物! 而和自己订下娃娃亲的左相之女秦若雪,也在这时候和堂兄林默眉来眼去,暗中勾搭在了一起。 二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前些时日,更是威逼原主在这寒冬住进破柴房! 饥寒交加下,原主竟在父亲林啸天忌日这天被硬生生的冻死! 林昭接收完所有记忆,忍不住冷笑一声。 好一个鸠占鹊巢!好一个狼心狗肺! 原主也是怯懦至极,空有世子之位,却没有世子的心气,被人欺凌至死都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不过既然自己顶替了他的身份,这种事情便不再会发生! 原主丢的东西,他也会全部从那些蛀虫的手里拿回来!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你这条老狗还敢挡本少爷的路?!” “滚开!”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紧接着顺伯的腰上重重的挨了一脚。 他年老体衰,哪里经得住这一脚,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 那人还不解气,又一脚踩在顺伯的脸上,用力碾了碾,啐了口唾沫。 “狗奴才,也不看看你主子什么德行,还敢出来挡路?!” 说话的人走进柴房,正是害死原主的堂兄,林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狐裘的女子,正是林昭的未婚妻秦若雪。 秦若雪满脸嫌恶的打量着这间柴房,最后目光停留在林昭身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柳眉倒竖,声音刺耳尖利:“林昭!看看你那个窝囊样子!” “一个废人!一个病鬼!镇北侯的脸都给你和你那个废物亲爹给败光了!” “就你这样子还想娶我?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说罢,她手用力一扬,那纸婚书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林昭的面前。 “签了这退婚书!免得你这废物脏了我相府的名声!” 倒在地上的顺伯激动的挣扎了两下,踉跄着爬了起来。 “小姐!不能这样啊!不能啊!这婚书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您怎么能......” 顺伯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试图去抓秦若雪的衣角。 一旁的林默勃然大怒,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顺伯的胸口。 “老狗!你找死!” “噗!”顺伯吐出一大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撞在墙上,当即昏死过去。 林昭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冷峻,这对狗男女,当真是找死! 他缓缓起身,走到顺伯身旁,将他抱到稻草堆上,才转身看向秦若雪和林默,眸子里满是寒意。 “退婚?可以。” 秦若雪闻言一喜:“算你识相,还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昭打断了:“但,不是你秦若雪来退我的婚!” “而是我林昭休掉你!” 什么?! 满场皆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在他们眼里猪狗不如的废物林昭,居然还敢说休妻两个字?! 秦若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讥讽道:“休妻?你病糊涂了吧?就凭你这个废物东西,哪来的脸休我?!” “哼,这家伙怕是被冻傻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林默冷笑一声。 “来人,给我把他按住!既然这废物不听话,那就让他听话!” 两位家丁狞笑着上前,当即就要按住林昭,强迫他在退婚书上留下手印。 林昭却拿起一旁的破烂瓷碗,用力砸在了墙上。 瓷碗破裂的声音吓到了在场的众人。 林昭弯腰捡起破碎的瓷片,目光淡漠的看向面前这对狗男女,缓缓将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锋利的瓷片瞬间划破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林昭的脖颈缓缓流下。 “秦若雪,你给听清楚了。”林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秦若雪的耳中。 “我林昭的妻子,只能是忠贞贤良的巾帼女子!” “你这等嫌贫爱富、攀附权贵之辈,不配踏入我林家的大门!” 林昭捏着瓷片,不曾有一丝一毫动摇。 “今天,我就用自己的血写一封休书。” “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当场自尽于此。” “我倒要看看,镇北侯唯一的嫡子被你逼死了,你相府还如何立于这朝堂之上!” “你这个逼死未婚夫的恶毒女子,还怎么风风光光的嫁入豪门,做你心心念念的贵妇人!” “你疯了!?为了休掉我居然想着拿自杀来威胁我?!” “你这个蠢货!无可救药的蠢货!” 秦若雪被林昭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她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前程。 林昭这一番话,无疑是精准的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该死的!这废物东西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有胆子了?! 明明前些日子还是被人打了都一声不吭的懦夫,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一旁的家丁们也对视一眼,犹豫着不敢上前。 林昭冷冷着看着面前的众人,开口道:“还不滚?!” “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林默被吓的一个哆嗦,慌忙拉起秦若雪的手逃离。 几个家丁也狼狈的跟着逃了出去。 林昭放下手中的瓷片,盯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等着,今日只是开始。” “失去的,我会一点点去都拿回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章 恶奴欺主?该打! “少爷,咳咳,少爷您没事吧。”那对狗男女走后,顺伯剧烈的咳嗽几声,勉强支起身子。 林昭连忙上前,搀扶住顺伯。 他撩起顺伯单薄的衣衫,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顺伯的胸口有一大片淤青,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显然平时没少受林默那个畜生的欺负。 自从二叔林伯山入主侯府后,他身边只剩下顺伯一个仆人。 在林昭吃着残羹剩饭的时候,是顺伯从府里的厨房偷来饭食。 在林昭的衣服破洞后,也是顺伯用自己的衣服给林昭缝补。 可以说,顺伯是林昭在这府中唯一的亲人。 看着顺伯身上的伤口,林昭心中一阵酸楚,他用力撕下自己的衬衣当做绷带,小心的包扎起顺伯的伤口。 顺伯看着林昭的动作,顿时老泪纵横:“少年,老奴不配您这样照顾啊。” “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都怪老奴保护不了少爷,害的少爷被这样羞辱......” “事到如今,老奴还要拖累少爷,都怪老奴......” 顺伯伸出枯瘦的手,颤抖想要擦去林昭脖子上的鲜血,眼底满是泪光。 林昭闻言摇了摇头,轻轻抓住顺伯的手,低声道:“与顺伯无关。” “那对狗男女和我的二叔不过是看上了我的家产,想要鸠占鹊巢而已!” “只可惜,他们惹错了人!他们现在吃下去的!我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全都吐出来!” “还有他们对顺伯你的伤害,我也会让他们尽数奉还!” 林昭的语气冰冷,满是怒意。 顺伯呆呆的看着林昭,感觉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小少爷了。 明明前些日子还分外怯懦,被人欺辱大骂从不还手,怎么今日像是换了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竟有了几分老爷的影子。 难道是今日是老爷的忌日,所以少爷终于不再浑浑噩噩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一时间,他竟有些泣不成声。 林昭将顺伯的伤口包扎好,嘱咐他在稻草堆上好好躺着,便走到柴房的角落的柴堆里,寻了根趁手的大木棒,挥舞两下。 呼呼的劲风让他很是满意。 林昭很清楚,林默和秦若雪这对狗男女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自己刚才的自杀威胁不过只能震慑他们一时,也只对在乎名声的秦若雪有效。 自己那二叔林伯山脸厚心黑,巴不得自己死掉好吃绝户。 所以,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绝对会派人来试探自己,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果不其然,林昭刚拎着木棍走出柴房,来到翠竹院中不久,院门口就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是府内的大管家王安,也是林伯山的心腹。 在林伯山入主侯府后,他便直接倒戈,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将往日林啸天对他的照顾悉数抛在脑后,完全就是一条喂不饱的恶狗! 甚至为了表忠心,他欺辱林昭比寻常的那些仆人还要更加卖力! 在王安身后,是四个膀大腰圆,眼神不善的恶奴。 王安看到林昭后,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阳怪气的说道: “小侯爷,您还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啊。” “明明染了风寒,却还有这种精力闹腾。” “老爷听说后,赶忙让老奴带人来伺候您,让您赶紧回房静养。” “您看,是您自己走,还是我们帮您?” 林昭紧紧握住手里的木棒,故意露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冷风吹来,吹起他那破旧的衣衫,露出他消瘦到能看清肋骨的身子。 “咳咳咳,王管家,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对你不薄!” “你为何要为虎作伥?帮着那林伯山来加害于我?!” 王安看见林昭这虚弱的模样,心中已定了三分,他冷笑道:“小侯爷,识时务者为俊杰。” “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罢了,看您这个样子,还是别废话了。来人,扶小侯爷休息去!” 几个家丁嘿嘿的笑着,一脸轻松的走上前,就要去抓林昭手里的木棍。 林昭微微侧身,躲过那家丁的大手。 随后他猛地高举起手中的木棒,在那位家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力砸下! 砰! 沉闷的敲击声响起,那家丁的额头爆出一团血花,闷哼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随后,他又弯腰一记横扫,木棍精准的砸在另一位家丁的膝盖外侧。 最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骨裂声,那家丁哀嚎着倒在地上,小腿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有两位家丁倒下。 剩余的两位家丁和王安直接看傻了。 林昭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大步上前,抓住第一个被敲昏的家丁的头发,像是拖死狗一样往前拖了两步。 随后,他高举手中的木棒,对着那人的一条腿,用力砸下! “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剧烈的疼痛刺激的那位昏迷的家丁苏醒过来,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侯府。 林昭一脚踩在那家丁的脑袋上,沾血的木棒直指前方的王安。 “回去告诉林伯山,他想要我死?可以,但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们这些家丁不是喜欢当狗吗?” “巧了,我就擅长打狗,以后你们这些吃饱了咬主人的野狗,我见一条,打一条!” “给我滚!” 林昭站在寒风中怒喝,声音冰冷似铁。 对面的王安被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他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翠竹院,连地上那两个断了腿的家丁都顾不上。 林昭杵着木管站在院中,目光冷厉的看着那两个家丁在地上艰难的爬行,一点点的爬离小院。 正当那两个家丁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林昭突然开口:“让林伯山送点吃食和被褥来。” “是,是少爷!” 两个家丁慌忙点头,生怕再被林昭打断仅剩的一条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章 祭奠亡父,谁敢拦我?! 林昭杵着木棒在小院等了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门口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见院门被人推开。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挤进了这小小的翠竹院。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桀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山羊胡,身上穿了件绣有孔雀的红色朝服,正一脸冷意地看向自己。 此人正是林昭的二叔,如今镇北侯府的掌控者。 三品兵部侍郎——林伯山! 在他身后,是刚才被吓跑的林默和王安,他们此时有了靠山,异常狂妄,满脸挑衅地望向林昭。 八个手持水火棍的家丁则四散开来,将林昭死死地围在正中心。 在林伯山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儒雅的青色长衫,握着一把折扇,满脸倨傲。 在看到林昭那单薄的衣裳后,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林秀,林昭的又一个堂哥,林伯山的长子,前些日子刚成举人,高中解元。 京城里都说他会在来年春闱会试里高中状元。 林伯山刚走入小院,就看见了院子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林昭手里带血的木棍上停留一瞬,便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 “林昭!你这个孽障!太让二叔失望了!” 林伯山上来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堂兄林默和你的未婚妻秦若雪好心来探望你,你做了什么?!” “竟然以死相逼还恶言相向!丝毫没有一个做弟弟的样子!”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纨绔至极,甚至对家里的家丁动手,打折他们的腿!” “你的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还有没有我大周的王法?!” 一旁的林秀也适时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父亲,你不要太苛责弟弟了。” “他年幼丧父,又没了母亲,自然缺乏管教,如此顽劣也不足为奇。” “倒是我们日后要多加管教才是。” 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异常熟练,既用长辈身份来压人,又用侯府的声誉和祖宗孝道来绑架,到最后甚至搬出了林昭的父母! 当真是恶毒至极!杀人诛心! 若是原主在此,恐怕早已被吓得跪倒在地,任由他们宰割! 但是,站在这里的是林昭!曾经的特种部队指挥,心性坚硬如钢铁,又岂会被这几句话所糊弄?! 他冷冷地扫视着面前众人,举起手中木棒指向林秀。 林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见林昭没有动手,心中又涌上一种被戏耍了的羞恼。 但还没等他发作,林昭便开口道:“林秀!听说你饱读诗书,是圣人门徒,来年就要参加春闱,那我倒要问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什么是孝?!” 林秀一愣,下意识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说的好!”林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冷厉地看向林伯山,怒喝道,“我父亲堂堂的镇北侯林啸天,为国捐躯,尸骨无存!” “你这个做弟弟的,今日不去祭奠兄长,反倒带着恶奴围了我的院子!想要将我这个唯一的嫡子困死在这里!断了我父亲的香火!” “我倒要问你,你心中可还有一丝一毫的礼义廉耻?!” “你一口一个王法,一口一个祖训!但你是对得起我为国尽忠的父亲,还是对得起我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昭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林伯山的心头。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任人揉捏的侄子,今日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硬是将他这个侍郎噎得说不出一句话。 林伯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家丁们更是面面相觑,纷纷低头。 没错,今日正是林啸天的忌日! 在这大周王朝,极重孝道,所谓百善孝为先。 他林伯山就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接下这个恶名。 “巧言令色!你殴打手足,威逼未婚妻,劣迹斑斑,我如今代替兄长行使父责,将你禁足,又有何不可?!”林伯山思虑良久后才找到了诡辩的言辞。 “哈哈哈哈!代行父责?!”林昭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 “寡廉鲜耻之徒!”林昭猛地收住笑声,眼神如刀,逼视林伯山,“你将我赶出主屋,住进这四面漏风的柴房,就是你代行的负责吗?!” “还是说你克扣我的用度,让我在这数九寒冬的天气里连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让我险些饿死冻死是代行父责?!” “你纵容你的好儿子和我的未婚妻眉来眼去,打得忠心护主的顺伯口吐鲜血,也是代行父责吗?!” 林昭每说出一句话,便向前一步,气势凌人! 周围的家丁们纷纷退让! “我倒要问问你,林伯山,你所谓的代行父责,究竟是要照顾我,还是想逼死我!?” “好让你断了我父亲的香火,独自霸占我爹用命换来的爵位和家产,鸠占鹊巢!” “是也不是?!” 林昭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林伯山被一连串的逼问说得连退数步,脸色由青转紫,瞠目结舌,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语! 他那点小小的龌龊心思,便林昭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废物给扒了个底朝天! “够了!胡言乱语的孽障!给我按住他,绑起来送回柴房!”林伯山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体面,“让他在柴房里好好清醒几日,治治他的疯病!” 八个家丁对视一眼,还是犹豫着走上前。 “你们谁敢!?” 林昭怒喝:“今日是我父亲的忌日!” “我身为镇北侯嫡子,要去英烈祠为我父亲上一炷香,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林伯山刚要说话,就又被林昭打断。 “你们谁敢拦我,便是与我父为敌,与整个镇北侯府的英魂为敌!” “我倒要看看,这京城之中,谁敢阻拦英雄之后祭拜先烈!” “林伯山,你敢吗?!” 林伯山心头一震。 这小子怎么会要去英烈祠?! 那地方供奉的都是为国捐躯的将士牌位,受皇家的香火,就连当今圣上也每年都去祭拜! 他要是赶在这节骨眼上拦着林昭,只要消息传出去半句,明天的早朝那群御史就能把他喷死! 逼死战死功臣的独子,不让其在忌日祭奠自己的父亲! 这个罪名他根本就担待不起! 可就这么让林昭出去?他不甘心! 这个侄子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有种预感,一旦今日林昭出了侯府的大门,自己就再也无法掌控他了! 一时间,林伯山骑虎难下,脸都瘪成了猪肝色!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这对叔侄身上。 “让开。”林昭开口了。 林伯山置若罔闻。 “我说,让开,听不见吗?!” 林伯山脸色接连变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注视着林昭,最后咬了咬牙开口道:“王安,带几个人跟着他!免得他惹是生非!顺便也为我哥哥上一炷香!” 王安闻言点了点头,就要带人跟上。 林昭回头冷冷一扫,王安顿时停下脚步。 “我此去,是为了尽孝,不是惹事!” “而且,你不配为我父亲上香!” “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章 马踏西街,白衣胜雪! 林昭孤身一人走出镇北侯府的大门。 在他身后,那两道朱漆大门缓缓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内,是钩心斗角,兄弟阋墙。 在外,则是朗朗乾坤,天高任鸟飞! 喧闹的叫卖声,车轮声,马蹄声,行人的交谈声清晰地传入林昭的耳中。 林昭感受着这许久未曾接触到烟火气,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胸中的积郁一扫而空! 天地广阔,任凭施展! 林伯山一家人夺走的,他会拿回来!秦若雪的退婚羞辱,他也会还回去!还有那害死自己父亲的奸臣!他也不会放过! 前世身为特种兵指挥官的林昭行事只有一个信念,恩必报,债必偿! 林昭攥了攥拳头,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城西忠烈祠的方向走去。 刚过西街,走过一处街角,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快闪开!惊马了!!!”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如同疯了般地冲向人群,车夫死死地拉住缰绳,双臂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 可马的力量又岂是他一人能抗衡的? 那受惊的骏马红着眼,拖着马车四处乱撞,街边的摊贩行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 混乱中,一个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被撞倒在地,正巧挡在了失控骏马的前进路线上。 “不要!快跑!” 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却无一人敢上前。 那可是受惊的烈马,碾谁谁死,哪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忙?! 眼看悲剧即将发生在眼前,已有不少人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林昭却脱下自己破旧的外袍,逆着人流而上! 那马夫看见林昭不要命的举动,顿时慌了神,怒吼道:“快滚开!这惊马会撞死人的!你控制不住的!” 林昭没有搭理马夫,在特种作战的教学中,训马也是重要的一环。 他既然有救人的法子,又怎能看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林昭抓着那破旧的外袍,在烈马即将撞到自己身上的瞬间,用力将其盖在了马头上! “希律律!!!” 只听地的一声惊叫,烈马失去视野后受惊,竟人立而起! 机会! 林昭双眼一凝,用力抓住马头上的鬃毛,右手并指成掌,倾尽全力地朝马鼻上砸去! 马鼻是马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也是林昭现在唯一能使用的手段!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烈马爆发出悲鸣,前蹄一软,庞大的身躯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林昭乘势上前,一把将吓傻的小姑娘揽入怀中,顺势朝路边滚去。 可好巧不巧,路边刚好有一块凸起的台阶。 林昭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上面,当即眼前一黑。 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少了几分血色。 “咳,咳......”林昭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几乎在同时,几道矫健的身影从街边的人群里窜出。 兔起鹘落之间,他们便将那失控的烈马彻底控制住。 为首的一个人跪在马车车厢前,刚要说话,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阵娇呵:“殿下无须你们担心!还不去看看人有没有事情!” 说罢,马车车帘被一只玉手掀开。 一位娇俏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那少女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虽未施粉黛,可眉眼如画般美丽。 温润的气势衬托的她像是刚刚从江南烟雨画中走出的美人,和这北地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 那少女快步走到小女孩旁,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恙后才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脯。 随即,她又转向一旁面色不太好的林昭,水灵的眸子里满是歉意。 “这位公子,您没事吧?”少女的声音很轻柔,像是黄鹂鸟一般。 “没事。”林昭摆了摆手。 说到底还是这具身体被二叔一家欺负的太过,否则怎么可能会这般虚弱? 那少女见林昭脸色如此苍白,面露不忍,她慌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拿出一大锭银子,不由分说的就要塞到林昭的手里。 一旁的侍女看了刚想说什么,但看到少女的眼神后,最后还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公子,今日之事全是由本宫...哦不,由小女所起。” “公子如此奋不顾身,这锭银子就当是谢礼,还请公子谅解。” 林昭摇了摇头,并没有注意到少女蹩脚的口误,只是开口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 “只是日后出行时还要多加小心,今日幸有我在,才没有酿成悲剧。” 这话说的少女面色一阵惭愧,娇俏的脸上满是红晕,她低着头,双手依旧捧着那银子,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林昭见状也有些无奈:“银子我就收一半吧,剩下的一半你帮我买一瓶好酒来。” “酒?”此话一出,少女愣住了。 她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剑眉星目,模样端正,若是只看相貌,绝对是哪家大门大户出来的公子爷。 但看他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消瘦的身体,以及那苍白的面色,又像是哪家穷苦人家的孩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二者对比,形成了极强的反差。 而且,他还是京城里第一个拒绝自己银子的人。 少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她试探性的问道:“公子,敢问要酒是为何事?” “祭奠家父。” 少女心头一震,慌忙道歉,林昭却摇了摇头。 害死自己父亲的又不是这位少女,何错之有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这位公子要好酒吗?去最好的酒楼买!”一旁的侍女训斥道。 几个侍卫如梦初醒。 过了半晌,一个侍卫回来了,手里拿着瓶雕花。 少女接过他手中的雕花,郑重地递到了林昭的手中。 随后又将那锭银子强行塞到了林昭的怀中。 林昭有些无奈,但看到少女那倔强的表情,也只得收下。 他对着少女点点头,便转身朝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见林昭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侍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凑到少女的耳边轻声低语:“殿下!那人去的好像是忠烈祠的方向!” 少女心头一震,祭奠亡父,又是去忠烈祠......加上如此破烂的衣衫...... “跟上去!看看顺便再去买两瓶花雕回来!” “是,殿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章 醉酒提诗,帝王心惊! 忠烈祠坐落在京城西郊,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里面供奉的都是大周开国以来为国捐躯的忠魂将士。 往来的不是达官贵人,便是高僧名道,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今日,忠烈祠前却来了位衣着破烂的少年。 那少年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往来香客的注意力。 林昭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径直踏入忠烈祠内。 祠内已经有不少人在上香祭拜。 在忠烈祠正中央,一位穿着玄色锦袍,面容儒雅,像是一个富商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林啸天的牌位前。 在他身旁,一位管家模样的汉子点燃三炷清香,递到了富商的手中。 富商将香插入炉中,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又看了看面前像是小山一样的牌位,重重地叹了口气。 “啸天啊,北边的蛮子又不安分了,屡屡来犯。”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和雪花一样,哎,若是你还在,何至于此啊......” 富商的眼神有些怅惘,其中满是哀思。 他上完香,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开口道:“啸天的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过有他二叔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愁,算算年纪,今个儿应该也是一个翩翩公子了。” “就是不知道是否婚配?若是没有......” 一旁的管家笑着摇了摇头:“听说啸天将军还在的时候,就给他儿子说了门亲事。” “哦?女方是何人?” “是左相秦汝贞的小女儿秦若雪,听说也是个美人儿。” 富商闻言摇了摇头,秦汝观是朝中最大的主降派,他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 “秦汝观此人……哼,罢了,儿女婚事,由他们去吧。” 此时林昭正巧踏入忠烈祠,他步入殿中,正巧看见那两位气度不凡的富商起身离开。 不过他没有过多在意,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父亲的牌位前。 他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干脆利索。 既有儿子对父亲的思念,也有那个特种兵灵魂对战死沙场将军的崇敬。 “父亲,孩儿看你来了。” “还带了你最爱的花雕。”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花雕是我路上救人换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林昭自顾自的说着,他先是往面前的地上缓缓倒了半壶酒,随后将剩余的半壶酒一饮而尽。 腥辣的酒水顺着喉头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远处的富商看见这一幕,有些叹然。 他看着少年那破旧的衣衫,还有那消瘦的身躯,只当是谁家将门的落魄后裔,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卫离,等会拿点银子去给那少年。” “既是将门之后,就算过不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不该是这般光景。” “是。” 说话间,林昭已经完成了祭拜。 他小心地将那壶酒放在了地上,摇晃着起身。 不知为何,饮下这半壶花雕后,一股莫名的积郁之气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有苦难言。 他茫然地望向四周,祠内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祭奠的素绢诗幔。 但那些诗词多是些辞藻华丽,歌功颂德的作品,看得林昭眉头紧锁。 林昭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他快步走到一张悬挂着的诗作前,用力将其扯下。 嘶拉的声音顿时回荡在忠烈祠内,不少听到声音的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刚才那两位富商也不例外。 一旁的庙祝见状慌忙上前,拦住了林昭。 “公子!这忠烈祠乃是清净之地,亡魂安息之所!切莫胡闹!” “清静之地?安息之所?” “我看这些阿谀奉承的诗作才是对那些将士亡魂最大的侮辱!” “靡靡之音,也配列于忠烈祠内?!” 林昭猛地将那写了诗词的素绢丢弃在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庙祝伸出手。 “拿笔来!” 庙祝哪敢多言,他连忙示意身后的庙丁取来一份素绢和笔墨砚台,恭敬地递到林昭面前。 林昭拿起那只狼毫笔,在砚台中蘸满浓墨。 他看着那张摊在桌子上的素绢,眼前是几千年来的家国动乱,是烽火,是炊烟。 是千千万万为了守护国家而战死的将士们! 林昭提笔,用力挥洒而下。 笔尖的悲愤和敬意化作一个个银钩铁画的墨字! “誓扫匈奴不顾身,” 第一句话刚写出,那端着砚台的庙丁就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墨汁飞溅到庙祝的衣衫上。 但庙祝丝毫未曾察觉,只是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林昭笔走龙蛇! “五千貂锦丧胡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句一出,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庙祝本就是退伍的老卒,在这忠烈祠里枯守了半辈子。 见到这句话后,过往军旅回忆忽地涌上心头,双眼忍不住泛红。 林昭笔锋不停,力道更重,像是要将这素绢戳穿! “可怜无定河边骨,” 第三句话一出,庙丁手里的砚台失手落下,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墨水飞溅。 不少好奇凑上前来的香客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其中有过行伍经历的更是紧紧握拳,指节发白。 林昭深吸一口气,望向这忠烈祠里的众人,写下了最后一句。 也是这世间最深的哀伤。 “犹是春闺梦里人!” 最后一笔落下,如山岳压顶,周围的香客们再说不出一句话。 那庙祝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苦闷,两行浊泪流下:“兄弟们啊,俺想你们了!赵狗子!李二愣子!俺想你们了!!!” “呜...呜呜......”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她的儿子也在三年前死在了北境,尸骨无存。 一位穿着儒生衣袍的文士走上前,颤抖着想要去摸那素绢,但又怕亵渎到它,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远处的富商此时终于挤进人群。 在看到这首诗的全貌后,他呆立当场。 这首诗,写的哪里是闺怨? 写得分明是万千将士的英魂! 是那丧子,丧父,丧夫的天下百姓对他的质问! 这少年究竟是谁?!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这样悲悯苍生,又字字泣血的诗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章 汝欲我为狗,我让你为奴! 忠烈祠内,香客们拥挤着向前,想要一窥那诗词的真容。 富商也被这人流挤得东倒西歪,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朝祠堂门口走去。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高声喊道:“少年郎!且留步!” “这首诗可有名字?!” 林昭回头看了眼,淡然道:“《陇西行》。” 陇西行......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三个字,那富商却感觉有一阵金马铁马的悲凉之气传来。 他咀嚼着其中的意味,等回过神,少年早已消失在了门口。 富商不由得一阵懊悔。 光顾着诗的事情了,结果还没问那少年的姓名呢! 这等惊才绝艳,又颇有傲骨的少年,是谁家的后人,又怎会沦落至此?!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哭腔的,有些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父皇?” 富商,也就是当今大周皇帝赵乾回头,看见自己的爱女——平阳公主赵清芷正躲在一根廊柱后面。 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又红又肿,俨然是大哭过一场。 “芷儿?你怎么偷偷跑出宫来了?” “告诉父皇,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父皇一定为你做主!” 赵乾快步走到赵清芷身边,却见这位平阳公主指了指那还没干透的素绢说道:“就是他!” “他?” 赵清芷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仰慕的神采: “就是那个写诗的公子!” “刚刚清芷在西街上,看见那公子以一己之力制服了一只惊马,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清芷本来想给他银子,结果他只向清芷要了壶好酒,说是要祭奠亡父!” “一路跟过来,清芷才知道他父亲是我大周的将士,他写的诗,其实也是写的自己的家!” 轰! 赵清芷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在周皇的心头炸响。 那位少年,原来不只是才学惊人,竟然还是个临危不惧的勇士?! 大勇,大孝,大才竟能集于一人之上? 但这少年又如此贫困,甚至连一件好的衣衫都寻不出,周皇的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此明珠,断然不能让其蒙尘! “卫离!” “臣在!”伪装成管家的禁军统领卫离微微躬身。 “动用影龙卫,给我把那个少年的身份查出来!给朕弄明白他的家室,他的过往,以及为何沦落至这种地步!” “忠良之后,岂能让其对我大周寒心?!” 周皇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遵旨!”卫离领命后正要退下,周皇又叫住了他。 “等等。”周皇顿了顿,开口道,“这少年能写出这等诗词,又婉拒过芷儿的银子,想来是颇具风骨之辈。” “若是直接赏赐银子,怕是不美。” 周皇思索一番后,便道:“这样吧,你以忠烈祠庙祝的名义,去寻到这位少年。” “就说他写的诗惊为天人,忠烈祠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原稿,将其供奉在忠烈祠内,慰藉英灵。” “陛下圣明!”卫离躬身行礼。 “去吧,务必要将这百两银子亲自送到他手上!”周皇挥了挥手。 另一边,林昭拿着兜里的那锭银子去买了点吃食和两床被褥。 以及一些能够御寒的木炭。 望着手里的腊肉,林昭忍不住摇了摇头,过去三年的时日,他甚至连见到油腥都是奢侈。 更别说手里这么大一块的腊肉了。 林昭提着东西,回到镇北侯府前,却望见王安几个家丁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在看到林昭后,他们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哟,这不是小侯爷吗?”王安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长本事了呀小侯爷,出门一趟还能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该不会是伺候谁家大小姐了吧?” 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昭冷着眼瞥了他们一眼:“开门。” “开门?”王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故作惊讶地说道,“小侯爷,你怕是没弄清楚情况吧?” “老爷说了!你今日大闹侯府,败坏门风,本来就该禁足!” “结果居然还强行出府,将老爷的话抛之脑后!” 说到这里,王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过呢,老爷也不是什么薄情之人,不可能真不让小侯爷你回府。” “所以呢,专门给您留了道门!” “你要是想进去,就从这里钻进吧!” 说罢,王安指了指侧门墙边上的一个新开的,只能够容下一个人匍匐爬行的狗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一旁的家丁们对视一眼,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这哪里是个门?分明就是个狗洞! 林伯山那恶毒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林昭冷冷的扫视了一眼那几个家丁,吓得他们闭上了嘴,生怕林昭突然暴起打他们一顿。 “我父亲乃是镇北侯林啸天,为国捐躯。” “我是他的嫡子,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你敢让我钻狗洞?!” “不错!就是要你钻又能怎么样?!”王安有恃无恐的叫嚣,“有种你就不要进侯府!”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小侯爷的骨头硬!还是这京城的冷风硬!” 林昭冷笑一声,缓缓走上前,看的王安心中一阵畏惧。 但看到周围那些家丁后,他又定下了神,故意把腰杆挺得笔直。 “王安,你知道吗?只有狗回狗窝才需要钻狗洞。” “我堂堂镇北侯世子,你让我钻狗洞,是想说我这镇北侯世子是狗?” “还是说这镇北侯府在你们的眼里是狗窝?!”林昭冷冷道。 王安一愣,刚想要反驳,却见林昭怒喝: “莫非今日,是你们这群狗一样的奴才,当了这镇北侯府的主人吗?!” “日后这镇北侯府的牌匾,是不是也要被你们摘下来换成走狗窝几个字!?” 王安面色涨红,随后又迅速变得煞白。 周围的几个原本还在发笑的家丁们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 欺负林昭是一回事。 但辱没镇北侯府门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些事情,不上秤只有三两重,上了秤可见千斤都打不住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出去,让京城的其他王公贵族知晓,他们几个地项上人头怕是都不保! 王安此时已经是方寸大乱,面对林昭的步步紧逼,他下意识后退,最后被逼得靠在了厚重朱漆大门上。 “狗奴才!还不给我开门!” 林昭用力一巴掌抽在了王安的脸上。 力量之大,王安直接被抽翻在地,脸上肿起一大块。 王安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许久才回过神。 “开门!快开门!” 林昭冷厉的目光扫过其他家丁,那些个家丁噤若寒蝉,纷纷退开,将侯府大门打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门后,林默满脸阴鸷地盯着林昭。 “好一张伶牙俐嘴!” “不过,今日之事只是开......” 啪!!! 林默话还没说完,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林默被当场抽翻在地。 “滚远点,别挡着我的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章 忠良赏金遭鼠窃,恶婶欺门遇龙吟 “你!你敢打我?!”林默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打别人,从来没有人敢碰过他一根手指! 可今天,却被林昭当着这么多家丁面,给狠狠打了一巴掌! 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底涌起,他刚想起身打回去,可看见林昭那森寒的眼神,他又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两下。 林昭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这种无言的轻蔑比刚才的那一巴掌还要令林默感到耻辱。 林默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巧看见王安想要过来搀扶自己。 “妈的!不中用的东西!让你堵个门都堵不明白!还要连累小爷我!” 林默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王安的脸上,将他给打了个七荤八素。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林默看着王安那肿的和猪头一样的脸,心中的火气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一个连自己未婚妻都看不起的杂种,凭什么这么狂妄! 正当他咬牙切齿的想着如何报复林昭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影出现在了府前。 “敢问刚才是不是有个衣着破烂的少年进去了?” 伪装成管家的卫离看着镇北侯府前的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默听到衣着破烂的少年这几个字,立马锁定了林昭。 他警惕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卫离见他衣着富贵,也没什么提防的心思,便据实说道:“先前那少年在忠烈祠内写下了一篇足以传世的诗作。” “忠烈祠庙祝惊为天人,要将其悬挂在庙内,愿意出一百两白银买下原稿。” “多少?!”林默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 “一百两。”卫离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林默那豆大的眼珠跟着钱袋子上下起伏,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了。 虽说他现在是这侯府的二少爷,但是每月到手里的月钱也有限,不过二十多两银子,大部分钱还是捏在他爹妈手里。 眼下这一百两银子,足足抵得上他半年的月钱! 还是不吃不喝全部攒下来的那种! 一瞬间,一个念头从林默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要不把这钱贪墨下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不可遏制的膨胀,瞬间侵占了林默的全部思绪。 林昭这个废物!写的什么破诗能值一百两?! 他不配!这笔钱!该是我的! 想到这里,林默换上一副虚伪的假笑,走到了卫离的身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先前说的那人是我的堂弟。”林默脸上堆着笑,“他身体不舒服,已经休息去了。” “你这银子不如直接给我,我保准交到我堂弟的手里。” 卫离听到林默的话,眉头一挑。 他看着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再回忆起先前那个颇具风骨的少年,双眼微眯。 这两个人是堂兄弟? 卫离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怀疑。 他捏着钱袋,开口问道:“既然是堂兄弟,那先前那位少年姓甚名谁?” “我家主人想把那少年的名字题在诗旁,为他在京城中扬名。” 林默闻言心中一虚,随后板起一张脸,故作不耐烦的喝道:“你一个仆人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我堂弟行事低调,不喜抛头露面!” “你只需要知道是镇北侯府的人写了这首诗就行!” 说罢,林默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一把将钱袋子抢了过来,揣在怀里。 卫离看着林默露出这副丑陋的嘴脸,心中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对着林默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子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滚吧!” 林默不耐烦的敷衍了两声,直接转身溜回府里,生怕对方反悔。 看着朱漆的侯府大门在眼前合上,卫离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直觉告诉他,这侯府里绝对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是堂兄弟,为何一个锦衣玉食,肥头大耳,另一个则是面色苍白,衣不蔽体? 他拍了拍手,身后瞬间多了四五个穿着黑衣的汉子。 “去,给我去周围问问,这镇北侯府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再来两个人去侯府里面看看,给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弄清楚!” “是!”汉子们抱拳,又瞬间消失。 侯府内,林昭此时拎着采买回来的物资回到了翠竹院门口。 还没推开门,便听到了院内传来嘈杂的叫嚷声。 他脸色一沉,一脚将木门踹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院内此时满是家丁,正在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的指挥下,把院子里的家具陈设悉数往院外搬。 角落里,顺伯被两个家丁按着,嘴里塞了布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家丁干活。 “哎呀,这不是昭儿吗?” “这么早就回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那贵妇人回头,露出一个看似慈祥的笑脸,热情的和林昭打了一个招呼。 林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二婶,我的院子,似乎不用你来关心吧?” 这贵妇人正是林伯山的妻子,林默和林秀的母亲,当今侯府的女主人,王氏。 王氏依旧是那副假模假样的笑容:“这翠竹院里的家具都旧了,不是发霉了,就是缺胳膊少腿。” “二婶看不下去,便想着全丢掉给你换一批新的。” “再怎么说,昭儿你也是侯府里的小侯爷不是?” 林昭闻言冷笑。 丢了买一批新的?说得倒是好听。 只怕真让王氏把院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丢完,自己这院子就这样一直空下去了。 “还是不劳烦二婶了!” “在翠竹院里住了这么多年,里面的家伙事儿也都有感情了。” “我这个人呢,还是比较重感情的,舍不得旧物件。” “不像是某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啊,能吃自己亲戚家的绝户。” “你说对不对啊,二婶?” 王氏的脸皮再厚,在听到林昭的话后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小废物哪里是在说这院子里旧物件? 分明是在骂她是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畜生! 王氏的脸拉了下来,目光扫过林昭手里提着的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小畜生,从哪里来的银钱买的被褥和米粮?! 罢了,不和这杂种计较这些,只要他还在侯府里,自己有的是办法整死他! 想到这里,王氏又换上那副虚假的笑容,开口道:“手里的东西都丢下吧!” “既然昭儿说了他喜欢这些个破烂!那就让他和这些破烂过一辈子吧!” 说罢,王氏转头离去,就好像在这翠竹院里多待一会都会恶心到她。 家丁们也纷纷把手里的家具丢下,跟着离开。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老奴没用,老奴守不住这个翠竹院......” 顺伯没了那些家丁的钳制,急匆匆的跑到林昭面前,脸上满是愧疚。 林昭却笑着摇了摇头:“别说这些了,我买点了好东西回来,先吃顿饱饭,再去说别的。” “这是......腊肉,还有精米!”顺伯咽了口口水,许久未沾荤腥的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腊肉饭的香气。 “少爷哪来的银子?!”顺伯还是有些担忧,“少爷你可是未来的镇北侯爷,不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要是天上的老爷知道......” “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林昭笑了笑。 “赶紧弄个锅和柴火过来,先开开荤。” “我边吃边和你说发生了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章 想害我?那公子只能请你喝粥了! 入夜,林昭和顺伯两人吃饱后早早睡下。 长时间的饥寒交迫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吃饱饭,也是第一次在温暖中入眠。 因此,顺伯睡得很香,也很沉,甚至轻声打起了呼噜。 睡在他旁边的林昭呼吸也很平稳,至少在旁人看来是如此。 黑暗中,几个黑影如鬼魅般从翠竹园外翻了进来。 他们鬼鬼祟祟地靠在一起,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便互相招呼着摸到了厨房门口。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推开木门,吱呀的响声吓了他一跳。 等了一会后,见林昭睡着的厢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其他动静,他才放下心来,溜进厨房。 几个黑衣人点亮火折子,昏暗的光线下,其中一个人扯下了面罩,露出了林默那张因光线而显得有几分扭曲的脸。 “哼!一个杂种也敢打小爷巴掌?!” “我倒要看看你明天早上会闹出什么笑话!” 林默狞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 他走到林昭放米面的的地方,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均匀地倒进其中,伸出手搅了搅。 确认肉眼看不出异常后,他忍不住阴笑了两声。 这纸包里面放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从外面回春堂药坊买回来的巴豆霜。 那卖药的小厮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这巴豆霜经过提纯,味道极淡。 只要将其混入米面之中,就是那些京城御医来了,也要好一阵子才能辨认出来! 林默又阴笑了两声,仿佛已经看见林昭满身恶臭,跪在自己面前求药的场面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顺伯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起床的时候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少爷,您先去洗漱,老奴给您做饭去!” 顺伯乐呵呵的,脚步轻快的走向厨房。 昨天晚上睡前他听少爷讲了出门后遇到的事情,格外高兴。 少爷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了,有出息了,能写诗赚钱了! 要是天上的老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昭也起了床,脸上看不出丝毫异状。 他伸了一个懒腰,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顺伯,昨天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啊?”顺伯摇了摇头,“老奴睡得很沉,一晚上都没醒,这都是托了少爷的福,才能睡个好觉!” “要是半夜有什么动静的话,约莫是翠竹院里的老鼠吧,老奴给您做完早饭后就去找找老鼠洞!” “嗯,我们这日子好起来了,会引来老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过了片刻,厨房那边传来了顺伯的惊呼声。 “哎呀!这腊肉怎么掉地上了?!” “还沾了这么多的灰!浪费!太浪费了!” 顺伯异常心疼的捡起地上那块脏兮兮的腊肉,脸上满是心疼。 这腊肉有两三斤重,足够吃上好一阵了,怎么就掉地上了呢? 林昭在听到顺伯的叫声后,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脸,走进厨房。 他扫了眼顺伯手里的腊肉,眉头微挑,又走到放着米面的袋子前。 袋子口扎的很紧,丝毫看不出异常。 林昭俯身,看向扎袋子的细绳,昨天他放在上面的一根头发不见了。 “果然。。。” 林昭冷哼一声,解开袋子,抓了一把面粉起来,随意的抖动了一下。 面粉顺着他的指缝滑落。 忽然,几颗颜色略深的粉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林昭双眼微眯,小心翼翼的将那几粒粉末单独捏了出来。 他用指尖轻轻一碾,那几粒粉末质感细腻,却带着一点油性,这是植物被研磨后才会有的质感。 林昭又将指尖凑到鼻子前,轻轻嗅闻了一下。 一股极其淡薄,但又带着若有若无的辛辣气味传入了鼻孔。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巴豆霜。” 他前世在进行野外生存和反侦察训练的时候,就系统性的学习过数百种植物毒素的辨识和处理。 巴豆,性大热,有大毒,是峻下猛药。 经过提纯,祛油制作而成的巴豆霜毒性更强,药效更快,更难被人察觉。 为了对付自己,竟然拿出这种猛药?! 倒真是舍得下本钱! 寻常人吃了这掺杂了巴豆霜的面粉,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上吐下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但若是以林昭和顺伯这本就不健康的身子,估计半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兴许还会有性命危险! 林默...林秀...王氏...还有林伯山! 好!好得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的脸色很难看。 自己本以为昨天事情已经够他们长点记性了,却没想到这群人记吃不记打!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给那群人留什么脸面了。 林昭冷笑一声,对着一旁还在心疼腊肉的顺伯说道:“顺伯,熬一锅粥出来。” “我要送给二叔他们尝一尝。” “啊?熬粥给他们?”顺伯有些意外。 “就用这里的这些米面熬就成。” 林昭等待了一会,等到热腾腾的巴豆粥熬好,便直接端着锅朝翠竹院外走去。 临走时他嘱咐过顺伯,这厨房里的东西全都不要碰。 顺伯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林昭端着那锅热气腾腾的巴豆粥就出了翠竹院。 翠竹院位于整个侯府最东北的角落,本是后院杂役们住的地方。 一出院门,扑面而来的就是马厩的腥臊味和劈柴的杂乱声响。 几个正在忙活着喂马劈柴的杂役家丁在看到林昭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哼,什么小侯爷,不还是和他们一起住在一起? 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说不定还没他们逍遥自在呢! 现在又端着锅粥,说不得就是去讨好老爷的,昨天的硬气哪去了! 林昭无视了他们的目光,端着锅一路穿过这条侯府里最脏乱差的后院。 三年前镇北侯林啸天还在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 出了后院,仅仅一墙之隔的便是内院。 跨过那道区分主仆的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空气中无所不在的腥臊气味也瞬间被清幽雅致的花香所替代。 这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本该是他的住所,如今却被林伯山一家鸠占鹊巢! 此时,这一家人正围坐在静安居旁边的膳堂内,由十几个仆人伺候着享用早点。 正当他们边吃边聊的时候,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大步迈入。 “你!你要干什么!?” 林默最先反应过来,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林昭便重重地将那锅往八仙桌上一砸,震得碗碟哗哗作响。 “干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来请你喝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9章 喝!都给我喝! 林伯山看着林昭的动作,脸色一沉,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八仙桌上。 “林昭!你放肆!” “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啸天生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一旁的王氏也阴阳怪气的帮腔道:“哎呀,昭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快坐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嘛?” 林秀微微皱眉,摆出一副君子模样,呵斥道:“堂弟!休得无礼!” 林昭看着面前几人的表演,只是冷冷一笑。 他自顾自的从旁拿起一个青花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粥,热气腾腾,米香四溢。 他拿着这粥碗,走到林默的身前,递了过去: “堂兄,昨日多有冒犯,还请多多体谅。” 林默看着面前的粥,脸瞬间就白了。 这碗粥里面加的料可是他亲手放进去的,现在让他去喝?怎么可能! 他不可想到过一会在茅房拉到虚脱! 但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时间,林默直接僵在了那里。 只能在脸上挤出僵硬的假笑。 林昭戏谑的看着林默这滑稽的模样,故意提高了声音装作十分疑惑的问道: “堂兄?你怎么不说话啊?” “昨天不是还有精神吗?总不能是一碗粥给你吓到了吧?” 见林默低头不说话,林昭轻笑一声,走到林秀的身前。 林秀看着那碗粥,有点头皮发麻。 昨夜林默做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一清二楚,为了不让自己等会受罪,他硬着头皮起身,对着林昭拱了拱手: “堂弟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和二弟都已经用膳完毕,这......” “哦?吃饱了?那也无妨。”林昭也不在意,又转到了王氏的身前,“既然两位堂哥都没有胃口,那二婶你总要给我一个面子吧。” “我大清早的特地熬粥过来,就是想给您尽个孝心,您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嗯?” 王氏的脸色也很难看。 因为给林昭买回来米面里加料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昨日她看见林昭带回来那么多粮食,自知没办法再像原来一样控制林昭。 所以便打起了这阴毒的主意。 照理来说,巴豆霜无色无味,林昭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来端倪! 他现在却熬了一锅带毒的巴豆粥过来要让自己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是察觉出了问题,还是干脆就是真的运气好?! 王氏盯着林昭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心中竟有些发寒。 她发现自己突然看不穿自己这个侄子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准备用长辈的身份强压下去:“昭儿,你的孝心我心领了。” “只是这早膳都用过了,实在是......” “二婶也吃过了?” “可我看二婶面前的糕点都没有动过啊?”林昭故作疑惑的问道。 王氏的表情一僵,正准备找点借口敷衍过去,就看见林昭突然转向林伯山。 此时林伯山的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差不多了。 林昭露出一副悲愤和委屈的模样,开口道:“二叔!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几个!” 林昭指着王氏和林默兄弟,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 “侄儿知道昨天自己错了!所以特地想来孝敬孝敬长辈,亲近一下兄弟们!” “可谁知道,侄儿的这份良苦用心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明明早膳一点都没吃,却还要骗侄儿说吃饱了!” “他们是不是嫌弃侄儿身份低微,没有把侄儿当一家人?!” “二叔!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把侄儿赶出侯府去才满意?!” 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即便是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的林伯山都有些听不下去。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粥。 林昭愿意用这碗粥低头,主动向自己示好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和妻子却是一点都不识大体! 连连推诿,弄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脸皮都挂不住! 他用力一拍八仙桌,怒喝道:“不像话!你们太不像话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像个什么样子?!” “昭儿一片好心,你们就如此对待他?!这不就是一碗粥而已,还能给你们烫死还是毒死啊?!” 母子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林伯山见三人依旧是无动于衷,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喝!都给我喝!” “今天谁要是不喝这碗粥!就别想下桌!” 听到林伯山的话语,三人如遭雷击。 那可是一锅掺了巴豆霜的粥,喝下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见林昭手里的碗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竟直接站起身,一巴掌把林昭手里的碗打翻在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不喝!”林默尖叫起来,脸上满是恐惧,“这粥里面有毒!!!加了巴豆霜!我不能喝!!!” 此话一出,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语无伦次的林默身上。 林秀和王氏更是面如土色,他们知道,一切全完了! 林伯山阴沉着脸,扫视着三人的表情,再看看林昭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一个林昭布下的局! 自己这个侄子看似愚蠢,却什么都算到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小畜生昨天敢在门口动手,为什么今天又敢端着一锅粥来“尽孝”! 他早就发现了!他什么都知道! 他今天来,根本不是来示弱,不是来和解,他是来审判的!是来掀桌子的! 蠢货!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林伯山心中在咆哮! 他愤怒的,不是这群蠢货给林昭的米面里下毒。 下毒被发现,这罪名可大可小,但大周最重孝道,谋害身为嫡长子的堂兄,这可是能捅破天的丑闻! 欺辱林昭,让他病死饿死,都可以推说是他自己身子骨弱。 可一旦沾上“毒”字,他林伯山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甚至整个家族的前程,都可能毁于一旦! 而现在,这个把柄,被这个小畜生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伯山起身,大步走到惶然的林默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混账!谁让你干的?!谁让你干的这种蠢事!” 林默被打的连连惨叫,他本来想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说出来,但看到王氏那张脸,只好把锅甩给别人: “是王安!是王安干的!” “爹!别打了爹!我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林伯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安。 “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安抖得像是筛糠一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使劲舔林默换来的是这种下场。 林伯山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开口道:“把他拖下去,腿打断丢出府去。” 他的语气极为冰冷,就像是在处理什么垃圾一样。 看着王安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林昭心中顺畅了不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卖主求荣的东西,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他收回目光,看向林伯山道: “二叔,我这翠竹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甚至还能给我的饭菜里下毒,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林伯山闻言面色铁青,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望向林昭,试图用自己的威严压倒他。 但林昭却无所畏惧的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 “既然府内的人,会因为一点口角争端就给侄儿的饭菜里下毒。” “那为了侄儿的性命,也为了不给二叔添麻烦。” “这翠竹院以后还是不要有旁人来吧?” “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人猪油蒙了心,再给侄儿下毒呢?” 说着,林昭又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林默。 林伯山眉头紧皱,本想直接拒绝。 但一想这桩丑事被林昭抓了个正着,又只能将心头的火气压下。 他咬着牙开口道:“好。” 林昭闻言,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对着林伯山微微行了一礼:“多谢二叔成全了。” 随后又挑衅的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林默,讥讽一笑,便转身离开。 林伯山望着他的背影,气的浑身颤抖。 但就在此时,林昭突然转身,竟又走了回来。 他没有再看林伯山,而是走到一旁拿起一个食盒,走到八仙桌前,目光扫过桌上那些个精致的糕点。 “哎呀,差点给忘了,你们既然都用过早膳了,那这些糕点可不要浪费了。” 说着,林昭就异常自然的将桌上最精致的几盘糕点放入食盒。 又挑了水晶肴肉、蟹粉酥、莲花卷等,一一打包起来。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异常从容,就像是在菜场挑菜一样。 周围的几人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恨不得要冒出火来! 等到林昭把食盒塞得满满当当,他才对着脸色已经要变成酱紫色的王氏和林伯山微微一笑: “多谢二叔和二婶的好意了,侄儿不打扰,先走了。” 等到林昭的脚步渐渐远去,林伯山终于抑制不住,他一巴掌将桌上的碗碟全部扫落在地! 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中,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混账……” “……该死的混账东西!!!” 周皇站在御书房之中,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 “朕将啸天的孩子交给他,他就是这么干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0章 周皇暴怒!一石二鸟! 御书房内,周皇赵乾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站在龙案之前。 他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今日却罕见的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看着龙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密报,冷笑数声: “好一个林伯山,好一个假仁假义的兵部侍郎!” “啸天为国捐躯,尸骨未寒!” “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他唯一的血脉的?!” “克扣用度,欺凌忠仆,在这冷天里甚至连一件取暖的衣物都没有!” “还只能住在柴房里!” “这偌大的镇北侯府,竟然连一间屋子都拿不出来吗?!” 看着周皇发怒的样子,一旁的禁军统领卫离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朕让这林伯山入驻镇北侯府,本来是想着啸天的儿子没了父母,又未成年,偌大的家业恐被人那些人觊觎。” “却没想到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堂堂的兵部侍郎居然能厚着脸皮对自己的侄子下手!” 周皇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在忠烈祠内的单薄身影。 虽然衣衫破烂,面色苍白,但脊梁却无比挺直,简直和啸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忠良之后,能写出“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惊世之才,竟然被欺凌至此! 堂堂的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却生活的和乞丐一般! 周皇来回在御案前踱步,心中的烦躁愈加强烈。 最后,他猛地一拍龙案,怒喝道:“给朕把林伯山宣进宫!” “朕倒要好好问一问,他这个兵部侍郎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侄子的!” 卫离闻言心中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躬身劝诫道:“陛下!息怒啊!” “宣林侍郎进宫,固然能解陛下一时之气,可此事......” 说到这里,卫离顿了顿,寻找一番合适的措辞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此事终归还是林家的家事。” “林侍郎大可以以管教顽劣侄子这等理由进行辩驳,再者而言,先前便是陛下您让林侍郎入主的镇北侯府。” “要是朝中的御史们得知此事,只怕会借题发挥,说陛下您以国法来干预家事。” “到时候想要帮到林昭小侯爷便更加困难了。” 卫离说着,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更何况,林侍郎背后是左相一党,要是贸然行动,恐怕只会......” 周皇闻言,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他缓缓坐回龙椅,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案牍,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卫离说的不错,他贵为天子,一言一行都在万民眼中,做事必须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若是以苛待侄子为理由去对一个朝堂上的三品大员动手,不仅不能够服众,甚至还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引来朝臣的离心背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今朝堂之上,左相势力盘根错节,甚至勾连到太后和部分老勋贵,牵一发而动全身。 决不能草率处理。 想到这里,周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堂堂一个天子,竟还要受制于人,当真是可笑! 若是啸天还在,替自己犁清北原,那群朝堂上的蠹虫又怎么会如此张狂?! 周皇的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案牍,最后落在最上面那本,由宗正寺卿亲手呈上的奏折上。 奏折的内容,是关于三日后举办的“芷兰诗会”。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件无可指摘的皇家雅事。 奉太后懿旨,为周皇钟爱的平阳公主挑选一位才德兼备的西席先生,以开蒙增慧。 但周皇很清楚,这所谓风雅的背后,不过是太后和左相的阴谋算计罢了。 他们想要借着芷兰诗会这件事,把英国公的草包世子推到台前,拿下平阳公主西席先生的位置。 以此上位后,便可以在日后顺理成章的提出英国公世子和平阳公主的婚事,借机巩固他们的权势。 可谓赤裸裸的阳谋! 若是往常,周皇定会为这件事头疼上一阵子,但现在的话,他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周皇看着那份奏章,突然开口问道:“卫离,那日在英烈祠内,林昭写诗你也看见了。” “你觉得林昭的诗才如何?” 卫离一愣,没反应过来周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臣是一介武夫,不懂诗词。” “但即便如此,臣还是能察觉到林小侯爷有大才。” “大周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何其繁多,可我没见得有几篇诗作能比得上林小侯爷的那篇陇西行。” 周皇闻言点了点头。 他也是一样的看法。 “既然如此,那你觉得,林昭能不能在这芷兰诗会上有所建树,和那草包争一争芷儿西席先生的位置?”周皇赵乾又问道。 此时卫离才反应过来周皇想要干什么。、 他心头一震,眼中瞬间冒出精光。 妙啊! 陛下的这一手,当真是一招妙棋! 芷兰诗会,本来就是太后和左相为英国公世子铺路,但若是林昭能够掺和一脚,便有极大的可能把这件事情搅黄, 如此一来,陛下便能够顺水推舟的让英国公世子和平阳公主的婚事彻底黄掉!换谁来都找不出一点异议! 而且,林昭也能借这件事被提拔起来,不再受限于他那个混账二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此一来,便是一石二鸟之计! 卫离越想越激动,连忙躬身道:“陛下!以林小侯爷的诗才,在这芷兰诗会上必定大放异彩!” “那英国公世子不过是草包一个,此事定然能成!” 周皇闻言微微点头,一直冷着的脸也露出几分笑意。 他敲了敲桌子,缓缓开口道:“此事能成自然是最好。” “朝堂之上,深沉似海,啸天性烈如火,不懂变通,终为奸人所害。” “这孩子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就代表他能比啸天走的更远。” “若是抓不住的话,朕便保他个一世富贵,倒也算对得起啸天了。” 周皇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天边的流云,喃喃自语: “啸天啊,你的儿子很像你。” “希望他比你更懂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吧......” 说到这里,周皇有点意兴阑珊。 他挥了挥手,道:“传朕口谕,芷兰诗会照常举办。” “再派宫中内侍,持朕的请柬,去一趟镇北侯府。” “请柬要发两份,一份给那林秀,另一份给林昭。告诉他们,朕对他们的表现很期待。” “遵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1章 那你跪下来求我啊? 镇北侯府,大门前。 一列宫中仪仗缓缓停下,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是周皇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 他手持着两份烫金的请帖,神情倨傲,下巴微微抬起。 侯府前,林伯山带着林秀和林默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不知李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李公公恕罪!” 李德全闻言,眼皮才微微一抬,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咱家不是什么大人物,林侍郎不必如此客气。” “三日后,便是芷兰诗会,要为平阳公主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西席先生。” “咱家这次来了,也是奉了圣上的旨意,给府上两位才俊送请帖来的。” “两位才俊?”林伯山闻言面色一喜,回首看向林默和林秀二人。 林秀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长揖及地,颇为恭敬的开口道:“学生林秀见过李公公。” “能够受邀参与芷兰诗会,得陛下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 说着,他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一份烫金的请帖。 李德全微微点头,口中赞道:“林解元风采不凡。” “陛下和公主殿下都很期待你在诗会里的表现。” 刘秀闻言,激动的面色涨红,口中连称不敢。 但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那可是陛下给公主殿下选师的芷兰诗会!要是能够在这诗会上崭露头角,沐浴皇恩,日后在仕途上必定是平步青云! 一旁的林默也是万分激动,他也快步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要伸手接过另一份请帖。 可李德全看都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他的身后,淡淡开口道:“林侍郎,这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可在府中?” 此话一出,林伯山父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林墨的那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那双伸着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悬在了半空。 林伯山到底还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试探性的开口道:“李公公说的另一位才俊,难道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吗?” 李德全不置可否。 林伯山见状脸色一变,强行挤出几分笑容:“李公公说笑了,我那侄子性格顽劣,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若是让他去诗会,一不小心冲撞了各位贵人和公主殿下,本官实在是难辞其咎啊。” “就是!那林昭分明就是个废物!”一旁的林默也找到了台阶,连忙帮腔,“他一个......” “放肆!”李德全的脸色骤然变冷,“咱家可是奉旨行事,圣上钦点的人,轮得到尔等说三道四?!” 他逼着着林默,冷声道:“林小侯爷那首陇西行,宫中可是有不少贵人交口称赞,若他不是青年才俊,难道你是吗?!” 陇西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默心中一颤。 那日他吞了林昭百两银子,好像就是那劳什子忠烈祠买首诗给的报酬。 该不会,那首诗和李德全口中的是同一首吧?! 不可能!林昭那小杂种分明就是个废物,怎么可能写出这等好诗! 想到这里,林默忍不住又开口道:“李公公!您一定是搞错了!” “林昭那家伙分明就是不学无术!这陇西行定时他从哪本孤本上抄来的诗作!” “要是让他去诗会,只会给林府丢人啊!!!” “混账!”李德全看着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喝道。 “林小侯爷的才华,自有圣上和天下人来评判!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至于那首诗是不是林小侯爷所写,难道你在质疑圣上的眼光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林默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说话。 一旁的林伯山也有点愕然,林秀则面色阴沉。 这首陇西行,他也听同窗好友说过,似乎是忠烈祠内的提诗,确有几分水准。 但他万万没想到,此诗竟是林昭这个废物所做! 平日倒真是小觑他了! 李德全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开口道:“怎么还站着不动?” “是要咱家去侯府内亲自去请林小侯爷吗?!” 林伯山闻言猛地回过神,他看了眼周围的家丁,又看了看李德全,最后咬了咬牙开口道:“默儿!去把你堂弟叫来!” “我?!”林默有些懵了。 “快去!难道你要李公公在这里干等吗?!”林伯山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儿子这么愚蠢,他现在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在林伯山的逼视下,林默不情不愿的入府一路走到翠竹院前。 看着翠竹院紧闭的大门,早上被林昭羞辱的记忆又涌上他的心头。 林默啐了一口,万分不爽的一脚踢在翠竹院的木门上。 吱呀一声,木门被一脚踢开。 林默刚要进去,就听见一声冷喝:“我早上刚刚警告过你的吧,这翠竹院闲杂人等勿入。” 林默寻声看去,发现林昭正坐在翠竹院的一角,面前木桌上摆着早上从膳堂拿回来的糕点。 正慢条斯理的享用着。 顺伯则站在一旁的扫地,见林默有闯进来的意思,立刻拿起手中的扫把,对准了林默。 林默顿时一阵光火,林昭看不起人也就罢了,你一个奴婢,也敢这么对着家里的主子?! 他正想发作,但又想到侯府前还有一群人在等着自己,只好心头的火气压下,不情不愿的开口道:“你赶紧去侯府大门一趟,有人找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去。”林昭打了个哈欠,“我午饭还没准备呢,饿得很。” 林默顿时瞪大了双眼,指着那堆糕点道:“你这不是正吃着吗?!” “这是早餐,我买回来的米面全被你给毁了,现在正愁着去哪弄午饭呢。”林昭托着下巴,揶揄的说道。 “你!”林默的脸色涨红,想要骂但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你去不去!” “不去。”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林默转身就要走,但一想自己回去后没带回来人,必定要被亲爹和李公公一顿臭骂,势必又要在侯府众人面前丢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拉长脸回过头,开口道:“宫中来了人,邀请你去参加芷兰诗会。” “现在正在侯府大门口等你,你赶紧去,别让人家公公等急了!” “哦?是吗?”林昭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可是我午饭没了啊,这吃不饱饭走不动路啊。” “你!”林默气急败坏。 “这样吧,你给我规规矩矩的磕个头认错,再去膳堂里拿个几十斤精米细面过来,我就当无事发生,陪你走这一遭,如何?” 林昭看着林默那焦躁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你不要太过分!”林默怒喝。 “过分吗?嗯,好像是有点。”林昭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不为难你了,我还是回我的柴房去吧。” 说着,林昭就要起身离开。 林默见状,面色涨红的像是猪肝一般。 他死死的盯着林昭,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那双眼睛像是能冒出火来:“跪就跪!” 反正都是丢脸,在这边还好受点!至少自己有找回场子的机会! 在林昭戏谑的目光中,林默不管不顾的朝地上一跪! 脑袋重重的朝地上一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2章 车内详谈,李德全的提点! 侯府大门前,李德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瞥了一眼林伯山,林伯山顿时换上谄媚的笑脸:“李公公,要是等不及,不如入府休息片刻?”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讨好: “府里前日刚得了些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虽说定然是比不得宫里的贡品,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正好为您解解乏……” “不必了。”李德全直接回绝了林伯山,丝毫没给这个兵部侍郎面子。 就在这时,侯府门口传来脚步声。 林伯山回头看去,发现是林默和林昭从侯府里出来了。 林昭依旧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袍子,神色淡然,步履从容。 林默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极为难看,膝盖和额头上还有些许土灰。 他走在林昭身后,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林伯山看着林昭那慢悠悠的样子,眉头一皱,正准备训话,就看见李德全越过自己,朝着林昭迎去。 “哎呀,林小侯爷可是让咱家好等啊。” 李德全露出了洋溢的笑容,和先前敷衍林伯山时的冷淡完全不同。 林昭也是很给面子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实在不好意思,让李公公久等了,我这堂兄行事墨迹,因此来得慢了些。” 此话一出,林默那本就难看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 “无妨无妨,咱家本来就是送请帖的来的,多等些时候不碍事。”李德全哈哈笑了声,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去,“先前就听闻过林小侯爷的诗才,今日一见,果然颇有风骨,有几分老侯爷的影子!” 二人就这样在侯府面前热络地交流起来,直接将林伯山父子晾在一旁。 林伯山等了许久,腿都有些发麻了,可这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围的护卫和家丁们,眼神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李德全对林昭格外照顾? 此时的林伯山面色已是铁青,想要发作,但又不敢得罪这位天子近臣,只能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李德全听到咳嗽声,有些不满地看了林伯山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扭头看向林昭,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这一打量,李德全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林侍郎,咱家倒是忘了问了,这芷兰诗会是何等场合,镇北侯府又是何等门楣?” 林伯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道了,下意识地回答道:“诗会乃皇家雅集,侯府乃是军中勋贵.....” “哼!既然如此,那为何林小侯爷连一件体面的衣衫都没有?!” “这三日后便是芷兰诗会,难道你要林小侯爷穿着这身衣衫去诗会吗?!” 李德全的声音骤然拔高,尖锐刺耳。 “这......”林伯山哑口无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小侯爷去了诗会,代表的便是镇北侯府的脸面,更是陛下的脸面!” “连一身好衣裳都没有,是想让天下人和京城的王公贵族看我皇家的笑话,说我大周苛待忠良之后吗?!” 这顶帽子扣下来,林伯山顿时魂飞魄散,他连忙躬身请罪道:“公公息怒!” “此事确实是本官的疏忽,本官这就寻个好裁缝......” “不必了!”李德全直接打断了林伯山的话语,“咱家信不过你!” “林小侯爷,上车!咱家亲自带你去置办几身行头!芷兰诗会这种大事,自然要穿得体面!” 说罢李德全也不管林昭愿不愿意,拉着他就朝那辆奢华的马车走去。 在林伯山父子嫉妒得要喷火的眼神中,林昭也是半推半就地进了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车厢内的龙涎香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隔绝了外界的烦扰。 李德全提起一把紫砂壶,动作不疾不徐,为林昭沏了杯热茶。 他将茶杯轻推到林昭面前,脸上带着一股长辈的温和笑意。 “小侯爷呀,来的时候,陛下让我多照顾着你点。” “咱家本来还想着,您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世子,哪里轮得着咱家出手。” “可今日一见,才晓得陛下为何会如此挂心。” 李德全望着林昭身上浆洗得发白发皱的衣袍,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咱家想得太简单了。” 林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有劳公公挂心了。家门不幸,让公公和陛下见笑了。” 他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没有卖惨也没有诉苦。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反倒让李德全高看了他一眼。 “小侯爷言重了。”李德全摆了摆手,决定再提点几句,也算结个善缘。 “诗会之事,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 “您那首陇西行,陛下他可是在御书房里反复品读了好几遍!咱家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呢......”李德全话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道精明之色。 “芷兰诗会虽说是为公主选师,但实际上也算是朝堂之上各方角力的场所。” “小侯爷这次前去,切不可掉以轻心。” “不说别人,就说那英国公世子魏迟。” “此人虽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草包,可背后站的却是左相和英国公府。” “为了诗会夺魁,难免会用些下作的手段。” 林昭闻言,心中微动。 英国公,左相,这些都是他父亲还在时,在朝堂上势同水火的政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场诗会看起来水深得很呐。 林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对着李德全拱手道:“多谢公公提点,林昭心中有数了。” 李德全见他一点就透,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中暗自思量:“这林小侯爷有才,更有胆,心性远远胜过同龄人。寻常少年听我讲这些朝堂宫里的事情,要不惊慌失措,要不进退维谷。” “林小侯爷倒是坐得稳如泰山。” “此等胆识,若是真的能在是会上夺魁,得陛下青眼,日后在仕途上必定是平步青云!” 想到这里,李德全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正要再饮一口,突然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后腰。 这个动作极为细微,一闪而逝。 若不是林昭眼力惊人,恐怕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李德没有注意到林昭的目光,他放下茶杯,继续提点道:“林小侯爷也不必过于忧虑,以您的诗才,京城中罕有对手。” “您只需要尽情施展才华,不要辜负圣上的一片良苦用心就成。” “林昭明白。” 二人正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下。 “锦绣阁到了!”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叫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3章 敢不敢和我赌上一场?!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 林昭刚一下车,就看见了一栋三层楼高的华美楼阁。 楼阁雕梁画栋,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锦绣阁! 甚是气派。 “这里便是锦绣阁了。” “京城中的贵人们大多都在此添置衣物,寻常百姓就是有钱,也进不来此地。” 李德全呵呵笑着,引着林昭踏入锦绣阁的大门。 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热情至极的欢迎声。 “哎呦!这不是李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一个穿着锦袍,满脸精明的中年掌柜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搓着手,讨好地问道:“公公这次来,是想给宫里的哪位贵人添件衣裳?” “咱们这锦绣阁不说别的,宫里贵人们的喜好可是一清二楚。” “保准让您和贵人们满意。” 李德全摆了摆手,指了指身旁的林昭开口道:“不是宫里的贵人,是给我身旁这位林小侯爷准备。” “马上就是平阳公主殿下的芷兰诗会了,林小侯爷还缺两件得体的衣裳。” “你这最近不是新进了一批蜀地的缎子和天云锦吗?赶紧拿出来,别耽误了事!” 掌柜的闻言看了眼林昭,明显有些错愕。 他在这铺子干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穿着浆洗到发白衣裳的穷......哦不,是贵人。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微微躬身:“的嘞!林小侯爷这边请......”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嚣张至极的声音。 “这是哪家来的穷鬼啊?” “连件衣服都买不起还要去参加芷兰诗会?” “我劝你还是赶紧滚蛋,免得到时候惊吓到公主殿下!” 林昭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贵公子晃晃悠悠地从锦绣阁二楼走了下来,身旁还跟着三四个跟班。 那贵公子肥头大耳,满脸通红,一身酒气。 肿泡眼下面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平日里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他晃悠着走到林昭和的李德全面前,颇为轻蔑地扫过二人,在看到李德全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不是李公公吗?” “不在宫里面伺候人,跑到外面来伺候人了?” “要我说,你眼光也太差了一点,连这种穷酸货色都看得上?” 一旁的掌柜得见双方有爆发冲突的趋势,连忙弯腰从人群中退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这锦绣阁虽在宫里面也有点关系,但无论哪一方,都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李德全这种宫里的大公公就不说了,这喝醉的贵公子可是英国公世子魏迟,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纨绔! 仗着英国公的威风,平日里胡作非为,要是被他记恨了上了,自己这锦绣阁可就别想安生了。 李德全听到魏迟的话后,脸色也是一冷,向前一步将林昭挡住:“魏世子!咱家劝你说话当心些!” “这林小侯爷可是陛下亲自点名要去芷兰诗会的人才!” “前些时日在忠烈祠里提诗的便是他!陛下都亲口称赞过他的诗才!” 魏迟打了一个酒嗝,酒臭味熏得人直皱眉头。 他虚着眼重新打量了一下林昭,突然笑了起来:“就他?” “还诗才?” “一个连衣服都买不起,还要宫里太监帮衬的穷酸货色,能有什么诗才?!” “我看别是从哪里偷来的诗,正巧糊弄到陛下了吧?!” 李德全听到太监两个字后,面色更冷。 宫中的内侍本就忌讳这个词,若不是面前是英国公世子,他早就一巴掌过去了。 “魏世子,你若再是这样口无遮拦,咱家可要如实禀报陛下了!” “哼!”魏迟虽然喝醉了,但也没张狂到那种地步。 他晃悠了两下,走到林昭面前,对着他开口道:“我管你是谁家的小侯爷,识相的就赶紧滚。” “这芷兰诗会能拔头筹的只有小爷我一个,明白吗?” “至于平阳公主西席先生的位置,你更是想都不要想!” 说着,他伸出肥厚的手指,就要去戳林昭的胸口。 可还没伸出去一半,就被林昭直接捏住手腕。 林昭微微用力,魏迟就惨叫出声。 “嗯?很疼吗?”林昭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给我放开!不然老子让人打折你的腿!跪着从这锦绣阁爬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狗腿子就围了上来。 林昭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几个狗腿子,轻笑一声,又看向因疼痛而弯下腰的魏迟,冷声道:“你刚才很嚣张嘛?” “说自己一定会拿到芷兰诗会的头名?” “废话!不是小爷我难道是你吗?!” “既然如此,打个赌如何?” “就赌这芷兰诗会的头名归谁。” 魏迟被捏得满头大汗,但仍硬撑着狂笑,不肯露怯:“你这个穷鬼拿什么和小爷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全部身家卖了都比不上小爷一顿酒席的银子!” “钱我自然是没有的,所以我也不和你赌钱。”林昭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我和你赌名,赌我这张脸。” 他看向魏迟,缓缓道:“你不是说我窃诗盗名吗?” “好,那我就拿这诗名来和你赌。” “诗会上,若是我输了,我那首陇西行便归你所有。” “我当着全京城贵人们的面,宣布这首诗乃是你亲笔所写,我不过是窃诗的卑劣之徒!” 魏迟闻言小眼珠提溜转了几圈,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这首陇西行可是陛下都称赞过的,要是能据为己有,那京城里那些清流子弟们看见自己不还得绕路走? 谁还敢说他是个没文化的纨绔!? “好!就这么说定了!”魏迟眼里闪过几分贪婪,“你要什么?!” “我要你魏家在朱雀大街上的那间文宝斋。”林昭淡然道。 魏迟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文宝斋?!哈哈哈哈!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货色!就那种赔钱的铺子你也要?!” 他指着林昭的脸,笑得前仰后合,险些喘不上气。 林昭却是淡然的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笑了许久,魏迟才缓过劲:“拿一首说不定能传世的诗作换一间要倒掉的烂铺子,小爷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傻子!” “行!本世子就当是做善事,允了!” 正当他以为交易就此达成时,林昭却玩味地笑了起来。 “别急,魏世子,赌约还没结束呢。” “拿一首诗的署名权换一个间铺子,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有点不痛不痒的,怎么都得添点彩头才行。” “什么彩头?”魏迟下意识地问道。 “很简单,除了赌注之外,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要无条件履行。” “哪怕是当众跪下学狗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章 一纸赌约惊满城,天罗地网待君来 学狗叫?! 林昭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魏迟这个一直在大笑的纨绔也收起了笑脸,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李德全更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林小侯爷,你......” 林昭笑着摆了摆手,望向有些犹豫的魏迟道:“怎么?堂堂英国公世子还害怕了?该不会是怕比不过我这个穷酸吧?” “怕?!”魏迟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小爷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你这赌约我接了!小爷倒要看看,三天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魏迟肥手一挥,带着手下的狗腿子们离开。 这帮瘟神走后,锦绣阁内的死寂也被打破,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京城里可好些年没有这种热闹的赌局了。” “这镇北侯世子可真是个狠人,赌的虽然不是命,但是比命还要狠啊!” “谁说不是呢!这京城里可没人敢杀这些勋贵子弟,可要是在别的勋贵面前学狗叫,可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要是不应下这赌约,以后在京城纨绔圈里,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啧啧啧,三日后的芷兰诗会可要热闹喽!” 锦绣阁的掌柜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穷得不行的镇北侯世子能狠到这种地步。 此时他看向林昭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慢,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敬畏。 李德全则是长叹一口气:“小侯爷,你这是何苦呢?太冲动了,要是输了这赌约,不仅诗词没了,还要在全京城人的面前丢脸,这......” 想到这里,李德全也是颇为无奈。 林昭倒是颇为坦率,大笑一声:“人不轻狂枉少年!” “若是连这点心气都没有,我又凭什么去争这诗会的头筹?!” 李德全闻言愣了半晌,随后竟也轻笑出声。 一旁的掌柜看愣了,这李公公平素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怎么突然笑了? 李德全笑着指了指林昭,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一旁的掌柜:“还愣着干什么?!” “把你这里最好的织娘喊出来!用最好的缎子给林小侯爷做几件衣裳!” 这边林昭正做着衣服,那边赌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两个勋贵子弟斗在了一起,还要分个你死我活,这可比什么家长里短的让人感兴趣多了。 若是不出意外,等到芷兰诗会结束,这段赌斗故事起码能在京城说书先生的嘴里聊上一整年。 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个乐子,但对于英国公魏渊而言,可就不那么高兴了。 “啪!”一个名贵的瓷器被重重砸碎在地。 英国公府的书房内,英国公气的浑身发抖,在书桌前来回踱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混账东西!蠢货!简直丢光了我英国公府的脸面!” “和一个穷酸废物订下这种赌约,你是想气死老夫不成?!” “爹!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林昭不过是个......”魏迟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还想反驳。 “住口!老夫不想听你辩解!”英国公厉声喝道,“你这个蠢货!今日幸亏的是招惹了个废物!要是明日招惹到什么大儒的孩子怎么办?!” “罢了!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好好教训你!” 英国公猛地拂袖,望向一旁的管家:“立刻去左相府通知相爷!让他在门生弟子里找些有诗才的!再去把京城里那些个赋闲的名士都给我喊过来!” “芷兰诗会之前,一定要给我凑几首名篇出来!” “此事已不仅仅是迟儿的私事,更是我们与镇北侯府这等军中新贵的脸面之争!绝不能输!” 说罢,英国公又看向一脸不知悔改的魏迟,怒喝道:“你给老夫记着!” “这一场赌约,你必须赢!而且必须赢得漂漂亮亮!” “否则,英国公府百年的声誉都要败在你手上!” “听明白了吗?!” “爹!你都找了那么多名士,怎么可能会输,我看你就是杞人忧天!”魏迟哼哼了两声。 英国公魏渊彻底没话说了,他本想给这不成器的玩意来一脚,但一想到诗会就在几日后,便换上一张冷脸:“这几日,你不准在出府玩乐!” “这几日,你就专心背诗!” 魏迟闻言天旋地转,不让出府喝酒,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另一边,镇北侯府,书房。 林伯山父子正在密谈。 林伯山此时坐在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秀却是一脸的淡然,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父亲大人,不必动怒。” “不必动怒?!那小畜生居然立下那等赌约,我看他根本就是疯了!想着法子要把这天给捅破!”林伯山重重地一拍桌子,笔架哗啦一声砸翻在地。 “是啊!大哥!那林昭简直无法无天了!要是他输了,我们不得一起跟着丢人啊?!” “丢人?”林秀摇了摇头,“不,这不是丢人,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能名正言顺把林昭从侯府里赶出去,让他身败名裂,永不翻身的机会!” 林秀的眼里闪烁着毒蛇一样的阴毒。 “他不是和魏世子立下一个无条件的赌约吗?!” “只要他输了,我们就能利用赌约,让他自己放弃继承爵位,滚出京城!” “要知道,这诗会可是左相和太后的意思,林昭在这横插一脚,无疑是得罪这两大势力,自寻死路!” “我们只需要提前打点一番,想办法从魏世子的手里要来这个无条件的要求给换过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默听到这里,眼前骤然一亮,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你是说!” “不错!魏世子那纨绔能懂什么?无非就是喜欢些金银而已!只要给的钱够多,这赌约多半是能轻易到手。” “到时候,只要让林昭当着京城全部王公贵族的面,承认自己德不配位,自愿放弃爵位,就是陛下来了都不好使!” “到时候撵他出京城,比撵条野狗都简单!” 林默听得两眼放光,当即露出了狂喜之色。 一旁的林伯山却摇了摇头,道:“不够保险,这小子不是写了首陇西行吗?” “虽不知道他是不是抄的,却也不可不防。” “去,寻些和你交好的同窗,准备些诗词。” “为父也亲自去一趟英国公府,和他们商量些其他事宜!” 说到这里,林伯山的嘴角勾勒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哼,只要能够重金疏通诗会上的几个通判,那小子便是作出谪仙人的诗,也要被按着头认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章 我不要的破鞋你也当个宝?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清晨,天朗气清,芷兰苑的门口早早就围上了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过去的几天时间里,林昭和魏迟的赌约可谓是炒得沸沸扬扬。 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和京城最大的纨绔英国公世子魏迟立下了惊天赌约,赢了的居然可以让对面当场跪学狗叫! 这热闹谁不爱看? 也有不少嗅觉灵敏的赌庄老板私底下开了盘子,给林昭的赔率是一赔十,足以见得外界对林昭没什么信心。 毕竟他不过是一个穷酸,而魏迟则是堂堂英国公世子,京城第一纨绔,差距之大可谓云泥之别。 “顺伯,不必担心,不过是场诗会而已。” 马车内,林昭穿着新作的天云锦长袍,身形挺立,面如冠玉,活脱脱一个浊世贵公子。 顺伯苍老干枯的手抓着林昭,言语中有些哽咽:“少爷,不管外面怎么说,您永远都是老奴的少爷!” “老奴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只知道少爷你绝对不比那些人差!” “就算,就算是输了!老奴大不了带着少爷回老家种地,这大周这么大块地方,总归有我和少爷的容身之处!” 顺伯没有责怪林昭立下如此荒唐的赌约,反倒是有些笨拙地说着安慰的话。 林昭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顺伯的手背,开口道:“顺伯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且在这里等着,今日我必教京城中人知道镇北侯府的名号!” “少爷......”顺伯的眼圈泛了红,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激动。 林昭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刷的一声展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扇动。 他望向周围,人流如织,冠盖云集。 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京中贵人们都云集于此,鱼贯涌入芷兰苑。 好一副壮观的大场面! 就在这时,一辆黑漆楠木的华贵马车稳稳停在林昭身前。 那马车车头悬挂着一盏八角宫灯,灯上赫然刻着一个鎏金的“魏”字,奢华到了极点! 毫无疑问,京城中姓魏,能坐得起这辆马车的也只有一家! 英国公府! 车夫恭敬地将车帘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林昭的面前。 “林昭?” “想不到你还算是有点狗胆,居然真的来赴约了?” 魏迟穿着一身青色锦绣衣袍,眯着眼望向林昭,眼中带着几分煞气。 林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魏迟被这般轻慢,却没有像前些时日一样急眼。 他望向林昭,突然笑了起来:“来!见见你的老熟人!” 说罢,魏府的马车里又钻出一位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雀蓝色滚金边的华贵宫装,头戴累丝嵌宝的金凤钗。 打扮得花枝招展,俨然一副贵妇人的做派。 当林昭看清那女子的脸后,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秦若雪! 竟然是她?! 秦若雪被侍女搀扶着,莲步轻移,下了马车。 她先是对着魏迟娇媚一笑,随后望向林昭,眼神中满是嫌恶。 “林昭,我本以为那日后你该清醒几分,却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执迷不悟!” “听我一句劝,现在赶紧给魏世子磕个头认错,说不定还能取消这赌约。” “免得到时候在全京城贵人们的面前丢脸!毁了镇北侯府最后的清誉!” 说罢,秦若雪看也不看林昭,小鸟依人地靠向魏迟,伸出玉手,替魏迟整理了一下衣衫。 “世子殿下,咱们不理这种蠢货了,和他计较只会拉低您的身份。” “趁着诗会还没开始,我们赶紧进去吧。” 魏迟一把搂住秦若雪,用力揉捏几下,就像是在展示战利品一般,惹来几声娇呼。 林昭却笑着摇了摇扇子开口道:“想不到啊,魏世子还有这等爱好。” “我林昭恨不得丢掉的鞋子,世子殿下却如此重视,捡起来当个宝捧着。” “啧啧啧,世子殿下不愧是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就连女人喜好这方面都是独树一帜。” “你!”秦若雪的脸色瞬间涨红。 破鞋这等说法,可是比什么辱骂都要来的恶毒,尤其是对她这样的女子而言。 魏迟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搂着秦若雪的手也僵硬了几分,稍稍松开。 “牙尖嘴利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在诗会上还能不能像这样张狂!” 魏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搂着秦若雪快步离开,每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对他的折磨。 林昭望着二人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我那可怜的堂哥啊,当初怕是真以为秦若雪看上他了。” “谁知道秦若雪不过是利用他当解除婚约的工具而已,真的蠢得可怜。” 林昭收起扇子,正准备向前,眼角却瞥见一个身影呆呆地站在不远处。 他扭头看去,发现那人正是林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死死地盯着秦若雪和魏迟的背影,眼底几乎要冒出火来。 林昭不由得哑然失笑。 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啊? 一个破鞋而已,也不知道争抢来个什么劲。 林昭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芷兰苑走去。 另一边,林秀轻轻拍了拍林默的肩膀,低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秦若雪那女人不是什么善茬。” “她连镇北侯夫人的位置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你?” “这种女人眼高于顶,又是相府出身,眼底只有权势,哪有半点情谊?” “假意委身于你,也只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摆脱和林昭的婚约罢了。” 林默手死死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刚才看见的一幕,比前几日林昭带给他的屈辱还要刻骨铭心。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林秀望着林默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与其在这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想想事情为何会到这等地步。” “在京城中,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权力才是实打实的握在手里的东西!” “今日,让林昭跌得粉身碎骨,然后夺来镇北侯府的爵位!” “以后,你才有报复回去的机会!听明白了吗?!” 说罢,林秀也不管林默有没有听明白,起身离去。 林默愣了半晌,才咬着牙追了上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章 芷兰诗会,满座皆敌! 芷兰苑乃是皇家园林,自然不比其他地方,处处都彰显着天家的大气。 林昭走在由雨花石铺设而成的御道上,周围栽种着从大周各地移植而来的奇珍草木。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宫廷合香,给这里增添了些许的幽静气氛。 在林昭身前不远处,便是魏迟和秦若雪。 有不少前来参加诗会的才子佳人们从林昭和他们的身旁走过,议论声自然也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快看!就是他们!镇北侯府世子和英国公世子,这几日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赌约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啧啧啧,那赌约可是够狠的,我看双方是奔着整死对面去的。” “等会可有好戏看喽,也不知道谁会赢。”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英国公世子啊,那林昭就算有点诗才,还能和大半个京城的文人比?” “你看那个女的!她不是镇北侯世子的未婚妻吗?怎么和英国公世子搞到一起去了?” “这你还不懂?她是左相的女儿,自然行事作风和左相一样,都是贪慕权势的货色!” “收声!这里可不是外边的酒楼!说话注意着点!” 几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林昭听得一清二楚。 他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倒是前面的魏迟和秦若雪面色铁青,加快了脚步。 秦若雪还偷摸回头看了眼林昭,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对他的嫌恶更重了几分。 不多时,几人就穿过一座汉白玉的牌坊,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宽广的湖泊映入众人的眼帘。 湖泊正中央有一亭台,名曰咏风亭,正是这次诗会的举办地点。 不少人都争抢着穿过那座汉白玉桥,想要占住一个好位置,以便于在接下来的诗会里露脸。 林昭倒是不急,他在湖畔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湖面。 只见湖面之上,停泊着数艘大小不一的画舫。 这些画舫雕梁画栋,檐角挂着不同的灯笼,以此来区别各自的身份。 远远看去,倒是能看见画舫内人影重重。 这些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和他们的家眷。 而在这些画舫的正中央,则是一艘高达三层的龙舟。 龙舟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碧辉煌,飞檐翘角,檐下挂着一排排鎏金的风铃。 微风拂过,叮叮当当的甚是好听。 而在龙舟的最顶层,则坐着当今大周王朝最尊贵的人。 周皇,太后,平阳公主几人正坐在那里,俯瞰着整个园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好一副皇家气派! 龙舟之上,章圣太后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雍容华袍,手中捻着一串和田玉佛珠。 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对身旁的周皇缓缓开口: “底下可真是热闹,京城大半的青年才俊怕是都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开口道:“哀家还听说,英国公府的那个孩子,和一个不怎么懂规矩的小娃娃立下了赌约?” 周皇闻言,微微皱眉,开口纠正道:“母后,那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林啸天的孩子。” “哦?原来是那莽夫的儿子。” “难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章圣太后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她颇为轻蔑地继续道,“英国公府乃是开国功勋,他一个侯府的世子,也敢如此挑衅?” “真是不成体统!” 坐在一旁的平阳公主赵清芷,忍不住低声为林昭辩解了一句:“皇祖母,是您误会了。” “那日,是魏世子先挑衅的林昭。” “而且,林昭也不是什么纨绔,他写的那首陇西行我读过的,写得极好,他定然是个有才学的!” “芷儿,为师者,才学固然重要。”太后淡淡地看了眼公主,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但品德永远在才学之前。” “一个有才无德之人,才学高反倒是一件坏事。” “哀家都听说了,那林家的孩子性格乖张顽劣,众目睽睽之下逼着魏世子立下赌约。” “这等行径和那市井里面的赌徒何异?” 说到这里,章圣太后又道:“魏世子虽说也有些顽劣,但终究是心性纯良,哀家也知根知底。” “让他来做芷儿的西席先生,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旁的周皇听着太后的言语,不动声色。 说了半天,最后还是绕回到魏迟那个草包的身上了。 他望向远方,看着从容不迫的林昭,微微一笑:“母后,若是内定席位,这芷兰诗会又有何必要?”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章圣太后也只能停下话头,和几人一齐望向咏风亭。 此时,林昭正巧踏入咏风亭内。 亭内的席位被挤占得满满当当,林昭放眼望去,也只有席位的末尾还有两个座位。 林昭走上前坐下,抬头看向前方,正好对上了回头的魏迟。 魏迟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乃是一等一的好座位,此时望向林昭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在他身旁,秦若雪正为他研磨,那端庄的模样,若不是林昭清楚她的秉性,恐怕还真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了。 “铛!”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铜钟声响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李德全站在咏风亭最前面的一处台子上,手持拂尘,轻轻敲了敲一旁的小钟。 见亭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李德全才操着尖细的嗓音开口道: “本次芷兰诗会,乃是为平阳公主殿下选师,自然不比以往。” “诗会共分成三轮!每轮不合格者,当场离席!不得参与下一轮!”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规则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诗会都要严苛得多! 而且,更考验写诗者的才学储备了。 若是只擅长一种题材,哪怕能将其写得天花乱坠,多半也是走不到最后的。 一时间,亭内不少的才子都面露苦涩。 只有魏迟阴笑着回头望向林昭,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见众人都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李德全也不拖延,手中拂尘一指湖面。 一艘小船缓缓而来。 船首悬挂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7章 咏风亭内,谁是潜龙?! “古语有云,文人风骨,当如利剑,能斩不平,能守清白!” “故,第一轮的题目为——” “剑!” 李德全挥舞手中拂尘,指向船首的宝剑,开口道:“此剑名为春秋!”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是陛下特地给本轮诗会准备的彩头!” “谁的诗能写尽剑的意气风骨,谁便能拿到这柄宝剑!” 说着,李德全身旁的内侍捧着一个小铜炉走上前,炉中插着一根细细的香线,正袅袅冒着青烟。 “诸位才俊,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要抓紧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才俊们呼吸顿时急促上几分。 那可是陛下御赐的宝剑! 能拿到手,不仅证明了自己的诗才,更是能得到陛下的圣眷! 以后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荣贵乡里,都是天大的荣誉! 一时间,不少才子都埋头苦思冥想起来。 咏剑可是诗词中常见的意象,无论是写帝王之剑,还是写侠客之剑,都不算什么难事。 可想要将这种题材写精,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本次芷兰诗会青年才俊云集,要是不能够写出新意,写出格局。 只是循规蹈矩地歌颂一下剑,那多半是要被淘汰出局的。 就在那些才子们抓耳挠腮的时候,魏迟却是微微一笑。 过去几日的时间里,他被英国公按在府里,没日没夜地背着那些诗词。 咏剑这个题目自然也包含在早就准备好的题库中。 他随手拿起毛笔,蘸取墨汁,大手一挥便开始写作。 不少坐在他旁边的人见到后,顿时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不远处,林秀则是闭目沉思。 他虽心思恶毒,可解元的身份却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因此,这个题目对他而言并不算太难。 他略微思考一会后,也展开面前的宣纸,开始写作起来。 不多时,魏迟便将整首诗默写完毕。 虽然字写得歪七扭八,但至少能认得清。 他换了一个姿势,转头看向坐在末尾的林昭。 此时林昭正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片刻后,林昭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魏迟见状不禁冷笑出声。 到底是个穷酸,见到这估计大场面魂都吓没了,只能喝茶强作镇定。 本来还觉得林昭这小废物能给自己带来点挑战,现在看来,倒是想得太多了。 魏迟转过身子,故意将毛笔丢到笔洗中,溅起几滴墨汁。 随后才志得意满地起身,把手中写好的诗作弄得哗哗作响,交到一旁侍女的手中。 那侍女恭敬地接过诗作,将其呈上一旁的展台。 展台上早就有一个国子监的老学究准备好,将其誊写在巨大的宣纸上,供画舫和龙舟上的贵人们观赏。 他一遍誊写,一遍口中高声念道: “此诗名为《宝剑吟》!” “龙泉匣中鸣,紫气绕天庭。” “玉饰彰皇威,金鞘耀圣明。” “一挥平四海,再指定乾坤。” “愿为陛下佩,永镇万年春!” 念完诗后,那老学究满意的点了点头,抚须赞道了几声:“嗯,写的不错!” “此诗大气磅礴,满是皇家气派,深得颂圣之精髓啊!” 不远处的画舫中,也是议论纷纷。 一艘挂着“秦”字灯笼的,极为奢华的画舫二楼雅间之中。 左相秦汝贞正坐在桌前,和几位心腹喝着茶。 他身边,坐着一位面容和他有六分相似,但年轻上几十岁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目前担任工部侍郎的秦修远。 他在听完诗后,微微一笑:“父亲大人,这首宝剑吟中规中矩,虽没有什么亮点,但过第一轮却是无虞了。” 秦汝贞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魏迟那草包能把整首诗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已经是不错了,毕竟是馆阁体的颂圣诗,别人就是想挑刺都挑不出来。” 一旁的一个幕僚连忙恭维道:“还不是相爷你思虑的完备?这首诗辞藻华丽,歌功颂德,必能得到太后的欢喜。” “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稳稳渡过这一轮,不给陛下抓到毛病才是真。” 秦修远点了点头,看向坐在亭中末尾,到现在还没有动笔的林昭,眉头微皱。 “那姓林的小子怎么还不动笔?” “秦若雪这个不成器的几日前上门退婚,竟然被他给逼了回来,想来不是什么好易与的角色。” “听说那首陇西行也是他所做,魏迟这草包对上他,说不定要出事。” 秦汝贞闻言放下茶杯,冷笑一声:“哼,让他蹦跶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啸天都死在北漠了,他一个小娃娃就算蹦得再高,到时候还不是要摔得粉碎?” “今日之后,他必定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说罢,秦汝贞不再言语,挥了挥手。 一旁的幕僚会意地取出一个写有甲等的牌子,将其悬挂在了画舫的船头。 “左相府!评甲等!” “英国公府!评甲等!” 接着,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连串的唱票声响起。 “国子监周祭酒府——评,甲等!!” “户部尚书府——评,甲等!!” 一时间,众多画舫上都挂满了甲等的评价牌。 这些人无一不是英国公和左相的门生故吏,可谓是盘根错节。 魏迟望着这一张张甲等牌子,忍不住猖狂地大笑起来。 他挑衅般地回头看向林昭,却见林昭低头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哼,垂死挣扎罢了。” 就在此时,一片甲等牌子的唱喏声中,突然传出一声不和谐的音调。 “威远将军府——评,乙下!”说话内侍的声音都不觉低了几分。 湖畔一侧,一艘挂着“威远”灯笼的画舫上,一个身着铠甲,面容刚毅的老将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接着,几艘不愿和左相同流合污的清流御史也都挂上了“乙下”的牌子。 魏迟顿时一阵羞恼,但又不敢发作,只能气冲冲地坐回座位上。 龙舟上,章圣太后望着这几个不听话的牌子,眉头微皱。 一旁的周皇倒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片刻后,等全部评价牌打完后,章圣太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魏迟这孩子便算是过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8章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亭内,大半的才子都已经将自己的诗作呈递,并得到了相应的评价。 这些人中,有几个诗作不错的,甚至有隐隐超过魏迟那首宝剑吟的。 但无一例外,在评价时都败给了魏迟。 即便是林秀这等解元,也比魏迟少了整整两个甲等评价。 “哎,看来这轮的魁首只能是魏世子了。” “哼,不是他还能是谁?他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能写出这首诗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懂吗?!” “小声点!周围这么多人听着呢!” “哎,只是可惜了那江南来的小才子......” 就在几人议论着的时候,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从末席站起。 他手持着写好的诗作,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瞬间,整个咏风亭内都安静了一瞬。 无数目光汇集在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窥探,有轻蔑,种种不一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倒让咏风亭内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哼,真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压轴的大人物了。”林秀看着林昭那淡然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冷笑。 魏迟更是环抱双臂,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在他看来,林昭现在才献诗,不过是拖不下去的垂死挣扎罢了。 一旁的秦若雪也是如此,她斜倚在桌子的侧面,双眸望向林昭,心中颇为雀跃。 “动作快点!这么多人,就差你一个了。” 负责誊写诗作的老学究有点不耐烦,他瞥了一眼林昭,就要去抓林昭手里的诗作。 林昭却没有让他碰到,而是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在那诗作摊开放平在展台之上。 不少人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这一看,顿时就响起了一阵议论。 原因无他,只因那摊开的宣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和旁人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比起来,对比过于鲜明。 “哼,就这么几个字,我看是才尽词穷,胡乱写的吧!” “哈哈哈哈,我看这林昭是彻底放弃了!想着快点被魏世子折磨喽!” 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在林昭的身后响起。 老学究也是皱起眉头,心中嘀咕道:“装神弄鬼。” 他拿起一只毛笔,带着一种敷衍的情绪,随意地在那张大宣纸上誊写起来。 一边写着,一边有气无力地诵念,和先前诵念魏迟的诗作的亢奋完全是两个极端。 “诗名为——《剑客》。” “作者,林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老学究撇了撇嘴,毫无感情地念出了第一句: “十……年……磨……一……剑……” 这五个字念出来,咏风亭内一片嗤笑之声。 然而,当他念出第二句之后,咏风亭内的气氛开始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霜刃......未曾试......” 一些真正懂诗词的才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住了。 林秀皱着眉头,望向林昭那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隐忍待发的锋锐之气! 魏迟倒是还无动于衷,自顾自的嬉笑着。 龙舟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周皇微微睁眼,望向那展台前的消瘦身影。 老学究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 “……今……日……把……示……君……” “嗡!!!” 此句一出,亭内众人竟隐隐听到剑鸣之声! 所有的嘲笑,所有的轻蔑,都在这一刻被这嗡鸣的剑意斩断! 如果说前两句是在蓄势。 那么这一句,便是藏剑于鞘十年后,猛然拔剑后的铮然龙鸣! 那股压抑许久的锐气,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在场的众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就连魏迟这般不通诗词的纨绔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意境,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林秀更是折断了手中的毛笔,脸色极为阴沉。 老学究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感觉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他握着毛笔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老学究咽了口口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到: “……谁……有……不……平……事?!” “轰!”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咏风亭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后,便是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惊呼! 宛如山呼海啸般而来! “何等的气魄!何等的狂放!何等的写意!”一个儒生激动得浑身颤抖,就连失手打翻了茶水都未曾注意到。 “十年磨一剑,十年磨一剑......这说的是他镇北侯世子,也是我天下的读书人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一个才子仰天长叹,他回忆起自己寒窗苦读的十年,眼角竟划出两行清泪。 “好一个今日把君示!谁有不平事!”一个才子激动地跳起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 “虽是咏剑,但更是向天下鸣剑,要为这天下不公而鸣!这林昭,当真是大豪气!!!” 林秀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回忆起过往,竟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他引以为傲的诗才,傲慢,被林昭这短短的四句话击得粉碎。 魏迟的脸色无比苍白,他跌坐在地,口中喃喃道:“这!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能写出这等诗词来?!” 他准备的那些诗词,在林昭的这首剑客面前,完全就是一堆涂脂粉抹的垃圾! 不管是笔力,还是意境,都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秦家画舫之上,秦汝贞的脸色阴沉。 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地捏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他却浑然未觉。 一双鹰隼般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林昭,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 龙舟之上,平阳公主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美目之中异彩连连,满是震撼和仰慕。 她回忆起那日初见林昭时他在闹市驯服悍马的景象,心尖竟不知为何轻颤了一下。 一旁的章圣太后则是闭上双眼,面无表情。 而大周的天子,赵乾,则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龙舟正前方,俯视着咏风亭内的众人,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那道挺拔的身影之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9章 剑气冲天,凤驾问德! 好一个谁有不平事! 简直说出了他这天下之主的心声! 正当周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声爆喝声从威远将军府所在的画舫传来。 “好诗!此诗可为我大周第一咏剑诗!” “若我大周儿郎人人都有此豪气!又何愁北蛮不灭,夷狄进犯?!” “不愧是将门虎骨!不愧是林啸天的儿子!” 洪钟大吕般的喝彩声从那位披着铠甲的老将军口中传来。 他站在船头,手持着评价牌,将其用力挂在船头。 “威远将军府——评,甲等!!” 随后,甲等的牌子如雨后春笋一般悬挂在一艘艘画舫的船头。 即便是和左相和英国公府交好的那几个势力,也都心悦诚服地递上了甲等的评价。 到最后,竟只有英国公府和左相府的画舫,还迟迟没有给出评价。 整个芷兰苑内,无论是湖中画舫,还是亭中雅士的目光都汇集在了这两艘最为奢华的画舫之上。 空气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谲。 所有人都想知道,面对这首堪称大周的第一咏剑诗,左相府和英国公府会如何应下。 是捏着鼻子低头,还是说,要冒着被天下人嗤笑的风险,强行打压? “父亲,还是低头吧。” “此诗一出,大局已定。即便我们强行给出乙等评价,也无济于事,反倒显得我们左相府气量狭小。” “到时候沦为笑柄,完全是得不偿失。” “再者说,这还是第一轮,他林昭就算再厉害,还能一口气连写几首传世诗作不成?!” 秦修远望着秦汝贞那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脸,低声劝慰道。 秦汝贞深吸一口气,许久后才睁开眼,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挂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旁噤若寒蝉的幕僚松了口气,连忙将甲等的牌子挂在船首。 一旁的英国公府见状后也默默地挂上了甲等的牌子。 至此,全场甲等! 即便放眼大周历朝历代的诗会,这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咏风亭内,那老学究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这首足以传世的诗作,却被他有气无力地念诵成这个样子,日后必定少不得被同僚耻笑!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只怕是以后有人提起这首剑客,自己便要被顺带提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要永远地被钉在这历史的耻辱柱上。 想到这里,老学究万念俱灰。 李德全看着老学究颓丧的样子,心中万分畅快。 他清了清嗓子,用尖细又洪亮的声音高声喊道: “芷兰诗会第一轮,评判结束!” “镇北侯世子林昭的诗作《剑客》,获满堂甲等!” “当选本轮魁首!” “陛下有旨,宝剑赠英雄!” “春秋宝剑,赠与林昭!” 话音刚落,那艘载着宝剑的小船便稳稳靠岸。 一个利落的身影从船上跃下,捧着宝剑,走到林昭身前。 此时林昭才看清他的脸,赫然是那日见过的富商的管家。 “小侯爷,又见面了?”卫离微微一笑。 “那日陛下在忠烈祠见过你后便惊为天人,你也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 “这柄春秋剑交到你的手里,日后必定能发挥出应有的光彩!” 林昭颔首致意,双手接过那柄春秋剑。 这柄宝剑入手微沉,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古朴花纹,带着一丝历史的厚重。 林昭微微拔剑寸许,一泓秋水般的剑光映入眼帘。 剑身上隐隐有光芒流转,似乎还能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 好剑! 林昭收剑入鞘,对着龙舟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陛下恩典!” 龙舟上,周皇赵乾看着林昭那持剑而立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了追思的神情。 啸天啊,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甚至让朕都有些嫉妒。 “平身吧,林爱卿。” 这话一出,周皇的意思也很清楚了。 从现在开始,林昭的身份就不单单是一个镇北侯的世子,而是一位得到陛下圣眷的栋梁之才! 这可是多少文人墨客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认可! 咏风亭内,众多目光望向林昭,羡慕,嫉妒,敬畏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林昭再次谢过圣恩,怀抱着那柄宝剑,回头望向强作镇定的魏迟。 魏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嘲弄的眼神,他只感觉到万分羞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你别得意得太早!” “诗会还只是第一轮!后面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林昭闻言淡淡一笑,低声道:“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说罢,他看也不看魏迟和秦若雪。 “第一轮诗会已毕!” 李德全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请不合格者离席!” 随着李德全的声音落下,咏风亭内传来一大片的叹息声。 大半的才子面带羞愧地起身,对着龙舟遥遥一拜,垂头丧气地离开。 眨眼功夫,亭内就空出了大半。 留下来的,多是早在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脸上也满是凝重,丝毫不敢懈怠。 魏迟望着周围空荡荡的席位,心情平复了不少。 “哼!第一轮让林昭那废物占了个便宜。”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旁的林秀也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林昭,心中升起一种棘手之感。 林昭望着空了大半的席位,并没有回到末尾,而是寻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这一下,他离林秀和魏迟的距离近了许多。 魏迟注意到了林昭的动作,脸上的嫌恶之色更重了几分。 “诸位,恭喜你们通过第一轮,现在,芷兰诗会第二轮......” 李德全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有艘小船靠岸了。 一个内侍捧着明黄色的丝绸卷轴,快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其展开。 “奉太后懿旨!” 此话一出,李德全的脸色骤变。 魏迟则露出了狂喜之色! 龙舟上,周皇眉头一簇,看向身旁不动声色的太后。 “太后有云!剑者,凶器也,杀伐过重!” “为公主师者,当德才兼备,性情温良!” 那内侍说到这里,望向林昭,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故,本轮题目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自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0章 我且问我心! 小太监话刚说话,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章圣太后临时修改的题目完全就是冲着林昭去的! 前一秒,林昭刚写完《剑客》这首诗。 那股宁折不弯,为天下鸣不平的锐气还没有散去,可谓声势正旺! 后一秒,太后便让他自省! 省什么? 是让他自省自己的“锋芒”太过毕露,不知收敛吗? 是让他自省自己的“不平则鸣”太过狂妄,不知尊卑吗? 无非是想让林昭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口出狂言,毫无风骨的狂徒罢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林昭,眼神各不相同。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还是幸灾乐祸。 魏迟一脸狂喜,看向身后的林昭,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一旁的秦若雪也是用素手捂住嘴角,吃吃地笑了起来,再没有先前的慌乱。 林秀则重新拿起一只毛笔,嘴角挂上冷笑。 在他看来,林昭得罪了章圣太后,早已是穷途末路,根本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哼,自省诗哪是那么好写的? 自古以来,这类诗文最是难写。 写轻了,是敷衍了事,不知悔改。 写重了,便是自怨自艾,失了风骨。 更何况,太后亲自下的题,便是变相的“命题作诗”。 在场的评判谁敢不揣摩上意? 无论林昭写出什么,只要太后一个眼神,便能将其贬得一文不值。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再者而言,以林昭刚刚写完剑客那锋芒毕露的心态,又怎么可能写得出一首好的自省诗?! 龙舟之上。 周皇眉头紧锁,望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太后。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离席的短短时间内,太后就已经吩咐下去,修改了提前预定好的题目。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去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旁的平阳公主赵清芷也是急得小脸煞白,她的手和丝帕紧紧地绞在一起,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薄唇。 她望着咏风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心中满是担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就在这些或得意,或戏谑,或担忧的眼神之中,林昭动了。 他没有像众人所预料的那样,陷入沉思,也没有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缓缓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大步朝着展台走去。 一边走着,他口中一边朗声道: “圣贤有云,吾日三省吾身。” “自省二字,乃是君子立身之本,亦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基!” 众人愕然,望向林昭,完全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这自省的诗题明明是找他的麻烦去的,他却好像在赞同这个题目?! 龙舟上的太后微微皱眉,也完全没有意料到林昭的举动。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莫名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然,何为自省?” “学生不才,以为若无参照,则自省二字无从谈起!” “若不知善恶,不明是非,则自省只是空谈!” “敢问诸位,是也不是?!” 林昭目光扫过咏风亭内众人,不少才子点头。 唯有魏迟几人目露惊疑,不曾说话。 林昭也不以为意,慢步走到展台前。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借此良机,斗胆请教诸位!” 林昭猛地拔出挂在腰间的春秋剑,斜指向亭内的众人,猛然喝道。 “我且问我心!”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若有一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思报国安民,反而终日流连风月,欺压良善,视人命如草芥,此等行径,该不该自省?!” 林昭的春秋剑指向魏迟。 魏迟脸上的嘚瑟瞬间消失不见,他望着那柄森寒的宝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本想要反驳的话也被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昭冷笑一声,剑指秦若雪。 “再问我心!” “若有一人,因婚约者家道中落,便嫌贫爱富,背信弃义!” “为攀附权贵,更不惜污其名节,毁其前程,此等行径,该不该自省?!”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秦若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一时间,秦若雪花容失色,她感觉周围的目光像是针扎一般,让她无地自容。 林昭剑锋再转,指向满脸阴沉的林昭。 “三问我心!” “若为同族,却行鸠占鹊巢之事。” “谋兄长家业,欺其孤,害其子,此等行径,又该不该自省?!” 林秀面色铁青,咬着牙,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手中的那只毛笔竟被他硬生生地折断,墨汁飞溅一地。 林昭剑锋微微垂落,在场的众人心头顿时一松,正以为要到此结束之时。 林昭却又猛地转身,剑锋指向那艘挂着“秦”字灯笼的画舫! “四问我心!” “若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不思报效社稷,济世救民,反倒结党营私,打压忠良,蒙蔽圣听!” “此等行径,究竟该不该自省?!” 轰! 这四问如同四道惊雷一般,问得在场内心有鬼之人口不能言,面如死灰! 整个芷兰苑,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人敢应,无人能答! 林昭扫视过在场众人,冷笑一声,手中春秋剑猛地劈向桌上的砚台。 咔嚓一声,砚台碎裂,墨水浸透了剑尖。 林昭他要干什么? 疯了?! 所有人被林昭这狂放的举动所震惊,完全理解不了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林昭提起那蘸满墨水的剑尖,轻轻点在了悬挂在亭中的宣纸之上。 一时间,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要以剑为笔?!” 一个才子失声惊呼,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威远将军府的画舫之上,那老将军望着林昭的举动,虎目微凝。 用剑写字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纸毁字乱,沦为天大的笑柄。 除非,林昭这小子对自己的腕力和力量的控制极为精准! 咏风亭内,林昭动了。 他手持春秋剑,脊背挺直,好似一棵青松一般,挺然而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剑尖为笔,手腕为毫,天地为我胸中意! “千!”——第一个字落下,铁画银钩,力道万钧,仿佛真有千钧之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1章 以剑为笔,诗惊天下! 林昭剑锋不停,笔走龙蛇! “锤!”又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墨字出现在纸上! “万!”“凿!”“出!”“深!”“山!” 一个个蘸满浓墨的汉字出现在宣纸上,如同一柄重锤一般不断敲击在众人的胸膛! 林昭下笔速度越来越快。 恍惚间,众人眼前的仿佛不再是那个消瘦的身影,而是一个肆意潇洒的绝世剑客! 他泼洒剑招,流光肆意,让人目不暇接。 “烈火焚烧若等闲!” 林昭剑锋一沉,大开大合之间,一股刚烈之意透纸而出! “粉骨碎身全不怕!” 行剑至此,天地间恍若有春秋剑鸣,夺人心魄。 那纸间的惨烈而又决绝的意味,几乎让人喘不上气! 就在众人情绪几乎达到顶点之时,林昭却停下了手中的春秋剑。 此刻,万籁俱寂。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少年身上,生怕错过最后一句写出的瞬间! 良久,林昭终于动了! 他将全身的精气神全都灌注于剑尖之上,对着面前的宣纸,奋力刺下! 剑尖如龙,墨迹如血! “要——留——清——白——在——人——间——!”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林昭再也控制不住力量,手中春秋剑将宣纸划开一道口子。 可就是这道口子,非但没有折损这首诗的意气,反倒将其彻底地释放出来。 剑锋斜指地面,一滴滴的墨汁顺着剑尖滑落,晕开一朵朵墨色的莲花。 啪嗒! 一位才子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可他却浑然未觉,痴痴地站了起来。 他望着那宣纸上的墨字,不知为何,竟有两行泪水流下。 周围的才子们也或哭或笑,一时间,整个咏风亭内竟好似疯人院一般。 林秀坐在桌前,双手扶着桌子的两角。 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没有瘫软倒地。 细密的汗珠浮现在他的额头上,一时间他竟有些呼吸困难。 “不可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绝不可能!” “这个废物怎么可能能写出这样的诗词!” “这绝不可能!” 林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然未觉自己的双臂几乎要将桌子的两角掰碎。 秦若雪瘫软在地,再也顾不得先前的雍容华贵。 她那双狐狸眼望着持剑而立的林昭,眼神中竟莫名出现了一丝懊悔。 若是那日不去退婚,或许,今日之事会不会不一样? 魏迟倒是众人反应中最小的一个。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感到喉中一阵干涩,说不出一个字。 画舫之中。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左相秦汝贞的面色第一次如此阴沉。 一旁的秦修远也是说不出话,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谓功名利禄,文人墨客到最后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青史留名的“名”字! 为什么那么多言官御史敢奋不顾身的进谏? 为的还不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写尽书生的傲气? 可现在,这份傲气似乎被林昭给写尽了。 甚至连条缝都没给留下。 一念至此,秦修远望向那咏风亭内的消瘦身影,心中竟生起一丝没由来的嫉妒! 若是这首诗是他写的该多好?! 这等写尽了文人风骨意气的诗,为何会是这个将门之后所写?! 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只是左相府,其余的画舫中也皆是如此的情绪。 唯有威远将军府府的画廊中,传来放肆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啸天的儿子果然是好样的!” “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白发老将军重重一巴掌拍在了船舷上,震得手掌生疼,却毫不在意。 眼中只有对林昭的欣赏和快意。 “这才是我辈军人的风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写得好!写得太他娘的好了!” 龙舟之上,章圣太后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和田玉佛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 自己设计的局就这样被轻易化解,甚至还被当做了垫脚石。 若不是章圣太后养气功夫极佳,恐怕早已失态。 一旁的周皇则是大笑着起身,眼神之中风雷激荡。 他望着林昭那傲然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啸天,朕真是越来越羡慕你了!” “居然能生得这种麒麟子,你镇北侯的爵位,未来或许能成国公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他望向身后的平阳公主赵清芷。 今日的芷兰诗会本就是为公主选师。 林昭如此德才兼备的表现,足以让魏迟那草包滚到一边,堵上左相和英国公府那帮人的嘴巴了。 周皇大步上前,走到船首,望着下面的一众才子开口道:“林爱卿,这首诗可有名字?!” “石灰吟!”林昭朗声道。 “好!好一首石灰吟!” 周皇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对林昭的欣赏。 “这首诗当为我大周读书人楷模!” “传令下去,将石灰吟传抄天下!令国子监学子日夜诵读!” “以为自省之范本!” 此话一出,全场再度哗然。 这一已经不是简单的夸奖了,而是圣上的金口玉言! 是圣上亲自为林昭的品德和才华背书! 日后若是有人敢质疑林昭,那便是在质疑圣上! 咏风亭内,一个才子丢下了手中的毛笔,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我认输。” 说罢,他起身对着龙舟的方向深深一揖,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其他剩下的才子见状,也是纷纷摇头,一个接一个地起身离去。 到最后,林秀望着自己面前的宣纸,手中握着的毛笔抖了抖,却怎么也无法下笔。 倒是一滴墨汁滴下,在面前的宣纸上晕开。 “罢了!不过是一时胜负!等我日后高中状元,未必没有回转的机会!” 林秀咬牙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深深地看了林昭一眼,竟也转身离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一时间,原本还有些人的咏风亭内此时只剩下林昭,魏迟和秦若雪三人。 秦若雪看着身旁的魏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起身。 诗会还没有结束,或许,还有机会呢? 她望向身旁的魏迟,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2章 殿前龙凤争,一语定风波! 随着咏风亭内才子们的离去,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未交上诗作的魏迟身上。 魏迟感受着周围针扎一样的目光,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捏着手里由京中名家提前准备好的诗作,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现在呈上去? 有林昭的石灰吟珠玉在前,他这首诗就算写得再好,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罢了! 那不呈上去呢?那便是当场认输! 一旁的秦若雪望着魏迟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这样僵持下去,不仅魏迟丢人,她也要被牵连。 “世子殿下!还没有输呢!这还只是第二轮!” “快!把准备好的诗呈上去!只要我们能进下一轮,就还有机会!” 魏迟闻言猛地回过神,他往下一旁的林昭,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 对!不能认输! 他和林昭可是立下了赌约的! 只要硬撑下去,父亲和左相大人一定还有后手! 魏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想要将手中的诗作呈上。 就在这时,龙舟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直接让他僵在了原地。 “够了!” 是章圣太后。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斥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走到龙舟船首,面无表情地扫过下方的众人,开口道:“魏家世子,诗才不佳,便不必再献丑了。” “此轮,算你自愿负于镇北侯世子。” 此话一出,魏迟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又有一股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场的众人也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林昭这第二轮的表现过于耀眼,因此只能给魏迟强行留下点体面。 “芷兰诗会第二轮,英国公世子魏迟自愿认负!” “镇北侯世子林昭,胜!” 李德全立刻高声道。 无人反驳。 李德全见状声音愈发洪亮:“如此,镇北侯世子两轮皆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本次芷兰诗会的魁首便是......” “且慢!”章圣太后再度开口。 众人愕然,纷纷转头看向龙舟,不明白太后为何又节外生枝。 李德全连忙躬身,恭敬地问道:“太后殿下,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太后没有看他,而是目光扫过魏迟,最后停留在咏风亭那个傲然而立的身影之上。 她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一点感情。 “哀家早先便说过了,为公主师者,德才兼备,缺一不可。” “林昭之才,哀家已经看见了。” “但对于他的品德,哀家心中还有疑问。”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威远将军更是眉头紧皱,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太后此言,完全就是强词夺理! 先前林昭写的那首石灰吟,都已经粉骨碎身全不怕了! 还不能证明他的品德吗?! 龙舟之上,周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起身望向太后,声音冷峻:“母后,林昭品行如何,在场之人皆有公论。” “朕以为,此事无需再议论!” “皇帝!”太后赫然转身望向周皇,眼中精芒闪过,“哀家为芷儿选师,自然要慎之又慎!” “剑客一诗杀伐过重哀家暂且不提!” “石灰吟虽好,可文风也过于刚烈,实非君子温润平和之风!反倒像是那些武夫能写出来的东西!” “哀家以为,还需要再加试一轮,以考校其心性!” “母后!”周皇的声音陡然拔高,“此事万万不妥!” 他往前踏出一步,天子的威仪展露无疑。 “诗会规则早已定下,三轮为限!” “如今林昭已经连胜两轮,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母后此刻强行加诗,岂非朝令夕改?!若是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皇家的威信?!” 周皇的话掷地有声。 “胡闹!”章圣太后丝毫没有退让,她捻着手中的和田玉佛珠,凤眸之中闪过寒光,“皇家威信,若是不能为国选材,为宗室则良师,还有何意义?!” “若是选出一个品行堪忧,性格暴戾之徒为公主之师,才是对皇家威严的最大折辱!” 章圣太后手中的龙头拐杖猛地一敲地面,声音愈发尖利:“哀家心意已决,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加试第三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周皇怒目圆睁。 这母子二人还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激烈争论。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沉默,弥漫在芷兰苑的上空。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咏风亭内传来。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陛下,太后殿下还请息怒。” “太后为公主殿下的座师殚精竭虑,此乃舐犊之情,母仪天下。” “陛下为皇家威信,坚持原则,此乃帝王气度。” “二者皆是出于公心,并无高下对错之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画舫中的秦汝贞也微微皱眉。 一个还没及冠的毛孩,哪里学的话术,竟能如此油滑? 短短几句话就能给争论的双方都戴上一顶高帽,将矛盾从私人的意气之争拉回到为公主选师的公心之上。 即便是他这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也挑不出他话里的刺。 周皇眉头舒展,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 太后则是冷哼一声,没有立刻说话。 她遥遥地望着林昭,想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林昭见无人反驳,微微一笑道:“今日诗会名为芷兰诗会。” “本就是为公主选师而设。” “既然如此,学生认为公主应当也有选择的权力。” 说到这里,林昭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学生斗胆!恳请陛下和太后殿下,将这第三轮的题目,交由公主殿下亲自来出!” “如此一来,既能考校学生,亦能彰显皇家对公主殿下的恩宠!” “此举两全其美,不知陛下与太后殿下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 但很快,阵阵议论声响起。 公主亲自出题选师,这在大周数百年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但结合今日的情况细细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3章 不问江山,无关风月 画舫之中,秦汝贞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望向一旁站着的秦修远,问道: “你怎么看这小子?” “像。”秦修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寒光。 “确实像他那死鬼老爹,林啸天。”秦汝贞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但他比他爹更可怕。” “林啸天不过是头猛虎,刚烈有余,智谋不足。” “但这小子,却是油滑得像是官场里面浸泡了几十年的老鼠,完全抓不住破绽。” 龙舟之上。 气氛同样凝重。 周皇和太后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移向了平阳公主。 这一刻,这个少女竟成了芷兰苑内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感受着父皇和皇祖母投来的目光,分外紧张。 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帕,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一片空白。 平日里学习的那些个诗词典故,她此刻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赵清芷抬头,正好看见章圣太后那威严的目光。 往日里皇祖母的教导好像又浮现在耳边。 “芷儿,你是皇家的公主,要端庄,要识大体,要维护皇家的脸面。” 是啊,识大体。 所以她要出一个考校仁善和德行的题目来配合皇祖母吗?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赵清芷慌忙摇了摇头。 那父皇呢? 如果是父皇,他会出什么题目? 父皇想要将大周变成前所未有的盛世,想要赶走那些蛮子,所以,他会出的题目应该是江山和社稷? 可她不过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甚至连京城都没有出去过,又如何能理解男儿胸中的抱负? 赵清芷的目光越过栏杆,下意识地落在了林昭的身上。 林昭似乎是感受到赵清芷那怯生生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知为何,赵清芷纷乱的心绪在看到这个笑容后,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这个笑容,让她想起了去世的母后。 那位温柔贤淑,却在十年前因病早逝的慈孝皇后。 母后在世的时候,喜欢在冬日里陪她看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喜欢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嬉闹。 那个时候,母亲的脸上总是挂着和林昭一样的笑容,那样的灿烂,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可母后走后,宫里再也没有人对她这样笑过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像是带着面具。 他们对自己恭敬,对自己畏惧,却唯独没有笑容。 就连父皇和皇祖母也是如此。 她好想念母后啊。 赵清芷的眼眶红了。 因为生在皇家,所以思念不能轻易表露,只能深藏在心底。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连思念一个人的笑容都好像是过错呢? 赵清芷起身,抿着薄薄的唇,在周皇和章圣太后的注视中走到龙舟船首。 她轻声道: “心无所挂,情无所寄。” “纵有万千才学,亦不过是空中楼阁,冷漠无情之人。” “第三轮,就以思念为题。” 思念? 这个题目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在这个决定公主西席先生归属的时候。 公主竟会提出一个如此柔软,又如此私人的题目。 不问江山,无关风月。 只有那颗人心。 画舫内,阵阵议论声传出。 “思念?这,这要如何分出高下?” “难!太难!这等诗词,若是不能把握住公主的喜好,只怕再好也是枉然。” 咏风亭内,魏迟那原本还有惊慌的脸上露出一丝狂喜之色。 思念! 这题目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简直天助我也! 他准备的诗词里,就有不少和相思有关的好诗,只需要誊写上宣纸即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至于林昭...... 魏迟瞥了眼身侧,露出一个狞笑:“一个浑身都是刺的硬骨头,又怎么会懂这种细腻的情感?” “再刚烈,再有风骨,碰到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也发挥不出气力!” “这次,终究是小爷我赢了!” 魏迟来了精神,将宣纸摊在桌上,迫不及待地从记忆里搜刮出一首自认为最缠绵悱恻的相思词,提笔便写。 一旁的秦若雪也是振奋起来,连忙为魏迟磨墨。 有佳人相伴,魏迟愈发得意,嘴里甚至哼出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倒是林昭,没有回到桌前写诗的意思。 他斜倚在廊柱上,怀抱着那柄春秋,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思念啊...... 这两个字,潮水一般,涌上林昭的心头。 望着一动不动的林昭,议论声四起。 “镇北侯世子这是放弃了吗?” “恐怕是江郎才尽了,毕竟连写两首传世之作,就是神仙也难写下一首。” “哎,思念二字,最重情致,不是少年意气能写出来的。” “可惜啊,可惜......” 威远将军府的画舫上,老将军面色凝重。 一旁的幕僚摇了摇头:“哎,镇北侯世子殿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心性刚硬如铁,又怎能写出绕指柔情?” 龙舟上,平阳公主望着林昭,轻咬贝齿,心中忧虑不已。 林昭对这些议论和视线恍若未闻,他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景色,思绪渐渐飘远。 对他而言,思念是什么? 是前世训练时和战友们分食干粮。 是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的一声兄弟顶住! 是牺牲后,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何为思念? 林昭闭上了双眼。 对于魏迟这等膏腴子弟而言,思念无非是月下佳人,日夜笙歌后的空虚。 对于平阳公主而言,是慈母早逝,是深宫之中无人可倾诉的孤寂。 对于林昭这个倒在战场后,又在另一个世界睁眼的灵魂而言,思念是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是原主记忆深处,模糊的母亲和父亲的笑脸。 是三年来,顺伯在寒风中偷摸送来的一碗热粥。 是父亲林啸天用性命换回来的镇北侯府的牌匾。 他的思念,没有风花雪月,只有刻骨铭心。 咏风亭内,魏迟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半篇,看着林昭还未有所动作,嘴角露出一抹讥诮。 “姓林的,这就被难住了?” “也是,你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理解这等情思?!” 秦若雪也娇笑着附和:“魏世子才情盖世,你还是早些认输,免得丢了镇北侯府的脸面!”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亭外几片枯黄的梧桐叶。 在雨花石铺就的地面上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亭内。 衬的林昭的身形万分萧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4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哼!装神弄鬼!” 魏迟瞥了眼林昭,一脚踩碎脚边的落叶,用力碾了两下。 随后他拿起自己写好的诗作,用力抖了两下,得意地将其交给老学究。 老学究接过魏迟的诗作,下意识地看了眼林昭,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中忍不住暗自摇头。 “英国公世子魏迟,做相思词一首!” 老学究高声唱喏,言语中又有了几分巴结的意味。 “玉枕无眠夜半深,金钗独挑帐前灯。” “遥思千里关山月,可照佳人寂寞心?” “......” “愿化彩蝶双飞翼,长相厮守不离分。” 这首词的辞藻华丽,对仗工整。 写的是一个闺中女子对远方情郎的思念,作为相思词,倒也算是切题。 词一念完,左相府和英国公府迫不及待地挂上了“甲等”的牌子。 其余的几个和左相府交好的通判也连忙挂上甲等的牌子,大声夸赞起来。 “好词!好词啊!这句金钗独挑帐前灯,画面感十足,真可谓是情真意切!” “不错!魏世子此时,缠绵悱恻,可谓是写尽了相思之苦,可见魏世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由他来教导平阳公主,再合适不过!” 一时间,奉承声四起,仿佛胜负已定。 魏迟听着画舫那边传来的吹嘘声,得意地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斜眼望向林昭。 此时,插在铜炉里的线香已经快燃到尽头,冷风更急,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入亭中。 窃窃私语声四起。 “看来林小侯爷是真写不出来了。”几个被淘汰的才子发出遗憾的叹息。 “哼,说到底还是底蕴不足。” “诗词之道,需要常年浸淫其中,他一个将门之后,能有那两首惊艳制作,已是全力,岂能奢求更多?” 另一个才子的话语中充满了酸味。 林秀望着那快要燃烧到尽头的香线,一直阴沉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龙舟上,平阳公主望着林昭,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不知为何,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选的这么题目了。 若是其他的题目,若是其他家国天下之类的题目,林小侯爷能很轻松地写出来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就在这时,在众人或惋惜或嘲笑或讥讽的眼神中,林昭终于动了。 他轻抬右手,接下一片梧桐叶,放在手中端详后许久,长叹一口气。 此时,香线已经燃烧到尽头,似乎一缕微风就能将其吹灭。 明灭的微光在冷风中摇曳。 “故弄玄虚!”魏迟望着林昭那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股不安达到顶峰之时,林昭沙哑着声音低声吟诵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紧紧抓住了在场众人的心。 “十年......” 十年,十年什么?十年夫妻?十年恩爱?还是十年相思? 在场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 一股沉重的悲凉之意立刻涌上众人的心头。 “不思量,自难忘。” 此句一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是啊,相似可以是不去想的,但又怎么可能会遗忘? 魏迟刚才那首诗,写的是闺中怨妇的思念。 而林昭这首,则是一开始就将主题拉到了生离死别的高度。 纵使魏迟的那首辞藻华丽,可这样一般对比下来,立意的高低毕现。 十年生死,阴阳两隔。 这才是最无解的相思! 画舫周围的那些奉承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个通判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显得分外滑稽。 魏迟脸上的嘚瑟也凝固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昭。 他这人不是一个浑身傲骨,刚烈至极吗?! 怎么能写出这种悲伤至极的柔情?! 亭中,林昭依旧低着头。 他看着掌中的落叶,仿佛陷入了无限的追思之中。 等他再度开口,言语中的凄凉更盛。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众人只觉得眼前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千里之外的荒野之上,只有风霜雨雪陪伴。 那个思念之人,纵使心中有万千愁绪,又与何人评说? 这等悲戚!这等孤寂! 已经完完全全地将魏迟那“金钗独挑灯”的闺怨意象给压了下去! 衬托的其无比浅薄,好似儿戏一般! 龙舟上,平阳公主痴痴地望着林昭,两行清泪留下,打湿了襦裙。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后,想起了年幼时依偎在母亲陵前嚎啕大哭的自己。 这首词,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她的心坎上。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痛。 岁月是最无情的刻刀,芷兰苑里的才子们或许对这些还没有什么感悟。 可那些上了年纪的臣子们,却是感慨万千。 威远将军更是双目赤红,重重一拳砸在了桌上。 征战十年归来,麾下有多少儿郎满面风霜,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不出了?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林昭的语调突然有了一丝变化,从原先极度的悲凉之中抽离出了一丝虚幻的温暖。 一瞬间,众人仿佛脱离那个冰冷的现实,被拉回了温暖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阴阳相隔的爱人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转头对着自己微笑。 压抑的啜泣声从不少画舫中传出。 周皇紧紧地抓住龙舟的栏杆,控制着自己快要把持不住的表情。 平阳公主则是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然而,梦终究是梦。 思念之人不在,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言说,又能和谁倾诉? 这些哀思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两行滚烫的清泪,隔着梦境遥遥相望。 秦若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地哭泣起来。 身为女子,她虽然爱慕权势,可同样渴望一个珍爱自己的人。 可那个原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少年,那个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少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却被她亲手推开。 悔恨的泪水决堤而下。 此时,铜炉里的最后一星火光,在寒风中闪烁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 香,尽了。 整个湖畔,死一般的寂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5章 公主西席,宫中佩剑! 林昭缓缓抬头,任由冷风卷走那片落叶,望着它消失在天际。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词毕,人寂。 只有那萧瑟的风儿卷起落叶,呜咽着,仿佛在为这首绝世的诗词而哭泣。 整个芷兰苑内,上至龙舟上的帝后。 下至湖畔边被淘汰的才子。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江城子的无尽的悲凉和顾忌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声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是平阳公主赵清芷。 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公主的威严,倒在侍女的怀中泣不成声。 这首词,写尽了她对母后的思念。 下一刻,整个芷兰苑炸开了锅。 “此诗......此诗当为我大周,不,是千古第一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两茫茫啊......人生至痛,莫过于此!” “哎,和镇北侯世子的这首江城子一比,魏世子那首词虽写得好,却也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啊!” “此诗写的不止是思念,更是人生之憾啊......” 画舫中,委员将军早已沉默,只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那双虎目之中,竟然泛起点点泪花。 那些战死沙场在不能回乡的兄弟们,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谁能想到,这两首足以传世的诗词竟是同一人所写? 咏风亭内,魏迟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惊惧。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任凭他花招百出,林昭一首词,就让他和左相府的那些个算计显得无比可笑。 龙舟上,章圣太后拂袖离去,没有言语一个字。 周皇则是带着疲惫和追思开口道:“李德全。” “奴才在!”咏风亭内,李德全对着龙舟的方向遥遥躬身。 “拟旨。” 周皇的声音不大,却把芷兰苑内所有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镇北侯世子林昭,才高八斗,品行如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本次芷兰诗会的魁首当之无愧!” “即今日起,便由镇北侯世子林昭担任公主西席,教授公主经义诗书!” 周皇扫视过苑中众人,最后凝视了林昭许久。 望着他那扶剑而立,身姿挺拔的样子,心中更加满意,便开口道:“林昭品性如剑,刚正不阿。” “当为天下读书人表率!” “特许其于宫中佩剑行走,进出宫门无须卸剑!” 此话一出,整个芷兰苑顿时炸开了锅。 如果说原先的封赏还在众人的预料之中,那这份特许,可就是晴天霹雳了。 宫中佩剑,这是何等的荣耀?! 大周开国三百年,至今有无数的文臣武将。 能够得此殊荣的至今也不过十余人,皆是声名赫赫的老臣。 如今,圣上居然把这份荣誉交到了一个尚未继承爵位的世子身上,这是何等的恩宠?! 一时间,画舫中不少文臣都露出了嫉妒的眼神。 画舫之中,左相秦汝贞面色阴沉,他扭头看了眼一旁的秦修远,秦修远会意的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没过半晌,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画舫船头。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愕然看去,却发现那人竟和林昭有三分相像,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兵部侍郎林伯山吗?! 怎么回事?! 他和林昭不是叔侄关系吗?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给自己的侄子使绊子?! “这林伯山是左相的人,这种情况左相不方便出面,自然只能让他来。”有人指了指林伯山身旁挂着的“秦”字灯笼。 “难怪,怪不得他身为兵部侍郎,这次诗会一直没露面,原来是藏在了左相的画舫上。” “哼,寡廉鲜耻的老货,若是镇北侯还在,他敢这样行事?也不怕以后进不了林家祖坟!” 有人啐了一口,显然对林伯山背刺自己侄儿的行径很是不满。 林伯山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本来以为这次芷兰诗会有十足把握,来这里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便能看到魏世子魏迟拿下魁首。 却没有想到,他那个废物侄子竟然摇身一变,连做三首传世诗词,将魏迟给强压了下去,准备许多手段甚至都用不出来。 在左相的命令下,纵使他万般不情愿,也只好舍了这张老脸出来反对。 见周皇那冷厉的目光望向自己,林伯山慌忙低头,开口道:“陛下!臣并非有意忤逆圣意!” “实乃为我大周皇家威严,为我林家门风考虑!” 说到这里,林伯山也是觉得自己无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自我大周开国以来,能宫中佩剑行走的,皆是德高望重之人!” “林昭是我侄儿,虽有诗才,可平日行事乖张跋扈,甚至为了谋取私利,在诗会前就逼迫魏世子立下赌约,谋取英国公府的财产!” “此等行径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能够佩剑行走于宫中。” “臣......”说到这里,林伯山竟觉得自己说得有几分道理,腰背微微挺着了些,“臣担心,林昭会恃宠而骄,日后惹出更大的祸端!” “到那时候,我林家的名声被毁也就罢了,皇家的颜面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嗯,不错,林侍郎言之有理。” “细细想来,这份恩宠确实过了,镇北侯世子少年心性,日后未必把持得住。” “对极,依我看,林昭还该谢谢他的二叔才是,如不是家人,谁愿意冒着这种风险提点他?” 一阵冠冕堂皇的赞同声传来。 林伯山的脊背又挺直了几分,他望向林昭,语重心长地说道:“昭儿!还不快向陛下请辞?!” “此等恩宠,远非你现在所能承受,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栽培之心!” “林伯山!你放肆!” 还不等周皇开口,另一艘画舫上的威远将军怒目圆睁,猛地一拍船舷,怒喝道。 “我大周将士,当如利剑,宁折不弯!” “林昭乃是林啸天之子,将门之后,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你身为长辈,不思庇护自己的子侄,反倒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忠良之后!” “我倒要看看,你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你林家的先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6章 监察御史,风闻奏事,直达天听! “我......”林伯山被如此厉声质问,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心虚的他只好微微扭过头,试图蒙混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周皇开口了。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一点喜怒。 “林侍郎,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林伯山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连忙开口道:“臣以为,陛下当收回成命!” “先为公主另择一良师,再让林昭回府,待到他及冠后再行封赏也不迟。” 一旁的平阳公主赵清芷闻言柳眉倒竖,刚想说话,就见周皇抬起手,冷笑一声。 “待到及冠再行封赏?说得倒是好听!” “你真以为朕不清楚你在侯府里做的那些腌臜事情?!” “逼着镇北侯世子住进柴房,在这三九寒天,连衣食都提供不了,让他险些冻死在其中!” “这就是你为人叔父该做的事情吗?!” “朕当初让你进驻镇北侯府,是让你欺压一个忠良之后去的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无数道目光望向林伯山,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苛待忠良之后,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要是被陛下当着群臣的面点出来,这可就...... 不上秤三两重,上了秤,那可就千斤都打不住了。 “陛下!这是污蔑!”林伯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抖若筛糠,“是有人污蔑于臣啊!” 周皇冷哼:“污蔑?朕看倒是不见的。” “来人!给我剥去他的官服......” 话说到一半,秦汝贞突然从画舫中走了出来,对着龙舟的方向行了一礼。 “陛下。” “林侍郎乃是兵部侍郎,国之重臣。” “林侍郎是否苛待其侄,乃是家事,外人无从知晓。” “若是仅凭一些坊间的流言,就将其定罪,当众罢黜一位三品大员,恐怕有损圣上威名,亦会让百官寒心啊。” 秦汝贞到底还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将林伯山的罪责给卸去了一大半。 林伯山偷偷抬头,对秦汝贞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全让忘记了当时是谁让他出来当这个出头鸟的。 “嗯,左相此言老成持重,言之有理啊。” “不错,此等大事,不可轻易决断,不然恐会伤臣子之心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少左相派系的文官也都纷纷出言赞同。 周皇冷冷地看着以秦汝贞为首的众臣,脸色愈发冷厉。 今日若是强行罢黜林伯山,必定会迎来左相一党的反扑,引得朝堂震动。 可若是不严惩林伯山,他身为帝王的威严何在? 林昭这几年所受的委屈又该如何弥补?! 他的脸面,皇家的脸面又置于何地?! 一时间,芷兰苑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周皇望着芷兰苑内左相一党的官员,心中忍不住冷笑。 既然喜欢护,那朕让你们护着又如何?! 他眸中寒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秦汝贞望着周皇表情的变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惊。 “左相所言,不无道理。”周皇淡淡的道。 “林伯山苛待其侄,虽是家事,却也有失官箴!” “但念在他过往为国事操劳的份上,朕,可以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 林伯山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一旁的秦汝贞心中也微微一松。 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却满是愕然,完全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只听得周皇声音陡然拔高,威严的说道:“但!朕的恩典,是给林昭的,不是给林伯山的!他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该管到这件事上来!” 周皇望向咏风亭内的那个声音,眼神之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林昭!你上前来!” “林昭闻言,扶着剑,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咏风亭的尽头,遥遥地望着龙舟之上的周皇,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林昭,参见陛下。” 这一声“臣”,听到周皇龙颜大悦。 “林昭!” “你虽遭逢家变,饱受欺凌,却依旧能够坚守本心,心怀天下,风骨不折!” “《剑客》一诗,有侠义之气!” “《石灰吟》一首,有风骨之节!” “《江城子》一次,更是写尽了天下的至诚之情!” “如此德才兼备,若是只要你当一个小小的公主西席,天下人恐怕会耻笑朕不识良才!” 此时,秦汝贞脸色巨变,心中暗道不好。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周皇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朕今日再加封你为从七品,监察御史!” “赐银鱼袋,可在御前行走,自由进出宫门!” “除此之外,朕再给你一道特权!” “京中事务,无论大小,你皆可风闻奏事,直达天听!” “无需再经由三省六部!”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秦汝贞的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本想将林昭给压下去,却没有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让林昭向前跨了一大步! 竟然他从一个侯府世子直接入朝拜官,成了从六品监察御史! 这监察御史品阶虽低,可却都是天子耳目,朝中官员人人敬而远之。 更可怕的是那风闻奏事的特权,能让林昭直面天听。 以后要是谁再想要招惹林昭,都要掂量着林昭会不会跑去御前告状! 林伯山也是一脸惊愕,心中升起一丝浓浓的懊悔之情。 但此时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去反驳周皇的话了。 “林昭,你可敢接此重任?”周皇沉声问道。 “臣!领旨谢恩!” “必不负陛下所托!” 林昭抬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周皇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失魂落魄的林伯山,冷笑一声。 “李德全。” “奴才在!” “再传一道口谕。”周皇语气冰冷,“兵部侍郎林伯山,治家不严,有辱门风。” “着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林伯山一个哆嗦,面如死灰。 但这还没完,周皇继续说道:“思过期间,令其好生辅佐信任监察御史林昭,以赎其过!” 林伯山彻底瘫软在地,眼中毫无光彩。 让他这个正三品兵部侍郎的叔叔,去辅佐尚未及冠,仅仅是从七品的监察御史的侄子?! 古往今来哪有这种事情?分明就是对他的羞辱! 可这还没完,周皇望向林伯山,笑道: “林侍郎,你可愿接旨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7章 诗会落幕,好戏开场! 林伯山跪在地上,感受着周围针扎一样的目光,只感觉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后,他不甘心的低下头,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臣......领旨...谢恩......” 这几个字就像是榨干了他的全部精力一般,刚说完,他就如同一条死狗一般瘫软在地。 周皇望着林伯山那可笑的样子,冷笑一声,又回头看了眼林昭,对着他温和的点点头,随后才转身回到龙舟内。 平阳公主此时也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对着林昭遥遥一笑。 见林昭回望过来,她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慌乱,逃也似的离开了船首。 圣驾离开,这场轰动整个京城的芷兰诗会,也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李德全一挥手里的拂尘,朗声道:“芷兰诗会已毕!” “恭送陛下!恭送太后!恭送公主殿下!” 万岁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随着龙舟离去,那些个画舫也都一一离开。 被淘汰的才子们围拢在湖畔,有的还在回味林昭先前写的三首诗,有的则已经伸长脖子,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魏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他慌忙起身,想要离开咏风亭,却见一把利剑横在了身前。 “魏世子殿下,这么急想要去哪?” 林昭缓步走到了一脸菜色的魏迟面前,斜睨了秦若雪一眼,面带笑意的问道。 魏迟看了眼林昭手里已经出鞘的春秋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仍然强作镇定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姓林的!小爷告诉你,我爹可是英国公!” “你做事之前最好先掂量着......” 林昭淡淡一笑,转头望向一旁的李德全问道。 “李公公,我对着朝中的礼法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堂堂一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被一个白身这样威胁,多少说不过去吧?” 李德全闻言心领神会,立刻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挂满了寒意。 “英国公世子!” “林御史乃是朝廷命官,身负监察御史之职,如今更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公主西席!” “你一介白身,竟然威胁朝廷命官,是何居心?!” 魏迟大变,一股被算计了感觉涌上心头。 可李德全丝毫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喝问道:“魏世子!” “你刚才所言,是觉得我大周律法不值一提,还是认为你英国公府可以凌驾于王法之上?!”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诛心,吓得魏迟面如土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先前他和林昭都是勋贵子弟,他自然可以靠着自己魏世子的身份去压林昭,去和他耍横! 可林昭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双方的立场一下子就调转过来了! 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言反驳,去和王法还有圣意作对! 魏迟苍白的脸上强行挤出几分笑意,和先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咬着牙开口道:“是...是草民冒昧了。” 此话一出,一阵奚笑声从远处响起。 “哈哈哈!魏迟这个纨绔也有今天!” “这就是不长眼的下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踢到铁板上了!” “啧啧啧,看他这个样子,还怪可怜的,按他性格估计得气疯了吧!” 听着远处的那些才子们的奚笑,魏迟只感觉心中一阵怒火上涌,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他又不能发作,只能强行装出一副恭谦的模样。 一旁的秦若雪也是面色惨白,她望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魏迟对着林昭低头,心中的懊悔几乎要将她淹没。 林昭望着魏迟这僵硬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特地晾了他一会。 等到魏迟快要忍耐不了的时候,他才轻咳一声,开口道:“魏世子,既然芷兰诗会已经结束,我们也该清算一下先前的赌约了。” 魏世子脸色一变,正想寻些借口,就看见林昭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魏世子,希望你清楚,本官是监察御史!可直达天听!” “你要是想要动些小动作,本官可就要去麻烦陛下了。” 魏迟脸色变换数遍,最后还是低头。 “先说一说这第一重赌约吧。” 林昭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文宝斋的地契,房契还有一应账目,本官要在三日之内看见。” “能否做到?” “能...三日之内......我一定送到镇北侯府上。”魏迟低着头,极不情愿开口,内心在滴血。 那文宝斋虽是个赔钱货,可怎么说也是英国公府上的产业。 就这么送出去,回去肯定免不了被英国公一顿暴打,他也少不了被外人说是个败坏家里产业的废物! 可这些和他答应林昭的那个无条件的赌约比起来,压根就算不上什么! 魏迟抬头望向林昭,见林昭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紧。 林昭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手段狠厉,言出必行。 若是今日真的要让自己履行赌约,怕是要比当日所言的学狗叫还要过分! 想到这里,魏迟的心中一阵惊慌,背后渗出涔涔的汗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望着林昭,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颤抖着问道: “你......你想要怎么样!” 林昭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魏迟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魏世子,不必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魏迟闻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今日是公主殿下的芷兰诗会,是文人雅集。” “本官不想因为某些腌臜的事情,就扰了咏风亭的清净。” 魏迟闻言,不可置信地望向林昭,心中涌起一阵劫后余生之感。 可还没等他喘上口气,下一秒,林昭的话又让他如坠冰窟。 “所以呢,这个要求,本官暂时为你记下。”林昭微微一笑。 “魏世子,你以后做事最好掂量着点,别再落到本官手里。” “不然的话,本官可不知道到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魏迟只感觉脊背发凉。 林昭不再看他,收剑入鞘,目光望向一旁的李德全,微微躬身。 “今日多谢李公公相助。” “林某还有些家事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8章 侯府变天,那个男人回来了! 镇北侯府,内院,静安居内。 名贵的香炉内青烟袅袅,分外雅致。 可从门外急促传来的脚步声却把这份清净给搅了个稀碎。 正在享用香茗的王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脸色一喜,刚要起身迎接,院门便被重重推开。 “老爷!秀儿!默儿!你们回来了?” 王氏连忙迎了上去。 可在看见几人阴沉的脸色后,她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诗会的事情应该很顺利吧,魏世子他......” “别提了!”林默一屁股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灌了一大口。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一脸不爽地说道:“出事了!魏世子被林昭给算计了!不仅公主西席先生的位置没拿到,还让林昭那小子得了大便宜!” 王氏一脸茫然。 不就是去了一趟芷兰苑参加诗会吗?怎么回来说的话自己完全听不懂了? 林昭?大便宜?究竟什么情况? 林秀摇了摇头,示意母亲稍安勿躁,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林昭那小畜生藏拙了。” “我们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废物,谁知道他在诗会上一连写出三首传世诗作!” “不仅夺走了魏世子的公主西席的位置,他还被陛下封赏,成了从七品的监察御史!” 说到这里,林秀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嫉妒之色。 他堂堂的解元,来年参加春闱会试后,便再入殿试夺状元的雄才,现在都没有一官半职。 那林昭竟然已经成了从七品的官! 直接骑在了自己的头上! 王氏闻言脸色大变,一脸的不可置信,手中的丝帕甚至都掉在了地上。 她转头看向林伯山,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却见林伯山一言不发。 “怎么会?那个小畜生真的当上官了?!”王氏的声音又尖又细,听得林伯山额角生疼。 他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安静点!为夫已经够头疼了,还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你以为那小子当上公主西席,成了七品的官就完事了?!” “我告诉你!为夫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要在这侯府里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准上朝!” 此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将王氏给劈傻在原地。 但这还没完,林伯山痛苦地揉着自己的额角,继续道:“更可笑的是,为夫三年来为这侯府上上下下操碎了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圣上居然让我去辅佐林昭那小畜生经营侯府!” “简直欺人太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伯山愤怒地将手里的青花茶盏用力摔在地上,哗啦一声,茶水和瓷片四溅。 王氏愣了片刻,两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胡乱地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一头簪好的长发也散乱地盖在脸上。 这哪里还有原先那副眼高于顶的贵妇人样子,根本就是一个市井里撒泼的悍妇。 “我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三年!整整三年,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现在倒好!那个小畜生在外面风光了!得了圣上的赏赐,要回来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我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王氏就要起身撞在一旁的柱子上。 林默慌忙上前,用尽了力气才将王氏给拦下来。 林伯山望着自己发妻这幅癫狂的模样,也分外头疼,关键时刻不能为家里分忧,反倒搞这么一出,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蛆回来这个娘们! “老爷啊!不能交!” “这府里的对牌,账本,库房的钥匙不能给出去啊!” “我们过去三年里那么欺负他,要是把这些东西全给那小畜生,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王氏被拦下后,又扑向了林伯山,抓着他的袖子嚎啕大哭起来。 林秀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娘亲,圣上金口玉言,说出的事情不可能再收回成命......” “你懂什么?!” 王氏猛然回头,狠狠瞪了林秀一眼。 “你和你那老爹一样,只知道读你的圣贤书!这当家的辛苦你是一点不清楚!” “柴米油盐,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哪样不需要打点?!” “把这府里的钱交出去,我们日后吃什么,喝什么?!” “你以后别说去结交同窗了,就连出门坐马车的银钱也没有了!” 王氏越说也激动,唾沫横飞:“我告诉你们!这府里的家当就是我的命根子!” “谁也别想动!除非我死了!!!” 静安居内,只有王氏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听得外面的家丁杂役们一阵莫名的惊慌。 难不成,这侯府要变天了?! 林伯山也是一脸不耐烦,他在这侯府三年,眼看就要将其完全纳入掌中,却又突然遭此变故。 心中烦躁已经快要到达了顶点。 就在这几人情绪暴躁不堪的时候,一个家丁慌忙地闯进院中。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混账!做点事情都做不好,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林伯山见家丁这幅揍性,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 那家丁也是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老...老爷!夫人!林昭回来了!” 静安居内,一片死寂。 王氏的哭嚎声瞬间消失,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表情分外渗人。 林秀也是僵立在原地,脖子像是生了锈一般,缓缓的看向院门口。 “他,他到哪里了?!”林伯山的感觉喉中有点干涩,想要喝口茶,却发现茶杯已经被自己摔碎了,只好将手收回来。 “已经过了垂花门,往静安居这边来了!” “什么?!” 几人惊呼。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问候声,由远及近。 “小,小侯爷......” “恭喜小侯爷,贺喜小侯爷......” 那声音虽然不如之前芷兰苑内的那般山呼海啸,却也字字砸在了林伯山的心头。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们几人眼前。 “二叔,二婶,还有我亲爱的堂兄们。” “想我了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9章 我回来,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林默望着推门而入的林昭,身体竟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他死死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脑海中闪过几日前他闯进翠竹院羞辱林昭的画面。 明明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林昭怎么就成了公主西席?! 怎么就成了监察御史?! 怎么就成了他看都不敢看的存在?! 林默嗫嚅着嘴唇,想要再骂一句小畜生,可他怎么都开不了口。 “怎么?堂兄和二叔二婶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啊?” 林昭笑着走了进来,望着瘫软在地的王氏,又看了眼林伯山父子,轻笑一声。 “是不是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二叔一家了?” 林伯山干笑了两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昭儿...回来了......” “诗会一定累着了吧......先坐下歇息会。” 林昭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主位前,望着那张紫檀木的椅子,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没有坐下,只是转身望向林伯山一家,目光如炬。 “喝茶还是免了吧。” 林昭负手而立,望向堂内两边挂着的山水画,语气淡然。 “二叔你还是抓紧着点,把府上的地契,房契还有账本一类的一并交出来才是。” 王氏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林昭淡淡的回答道。 “好哇!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刚得到陛下的重新就回来对着你的二叔二婶喊打喊杀!” “这侯府的爵位迟早是你的!你就一定要逼死我们一家不成吗?!” 王氏叉腰指着林昭的鼻子一通叫骂。 “二婶可真会开玩笑。”林昭笑了笑,“这侯府里的一切本就是我的。” “这镇北侯的爵位更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 “你们在这府里待了三年,吃饱喝足,也该把多拿的东西吐出来了。”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王氏下意识地后退。 “首先便是这静安居。” 林昭环视着这间屋子里的华贵陈设,眼里闪过一丝追忆。 “这里是我父母尚在时候的居所,也是我这镇北侯世子该住的地方。” “过去三年,我在翠竹院那个下人都不住的柴房里过了三年猪狗不如的日子,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不念旧情的人。” “一个时辰的时间,搬出静安居。” “放肆!”林伯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昭怒喝,“我是你的二叔!你的长辈!你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长辈?”林昭望着林伯山一家,嗤笑道,“你也配自称我的长辈?” “把亲侄儿赶去柴房,吃不饱穿不暖,险些冻死,这就是你眼里长辈该干的事情?” “纵容自己的儿子和发妻给自己的侄儿下毒,意图谋财害命,这也是长辈该做的事情?!” 林昭大步上前,直视林伯山的双眼,眼底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我告诉你林伯山,我不是之前那个可以被你随意欺辱的废物了!” “现在,给我滚出静安居!” “翠竹院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 林昭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着静安居的院门。 一时间,林伯山竟被林昭那气势所震慑到,说不出一句话。 “老爷!不能搬!不能搬啊!” “那翠竹院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我们搬出去了,以后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啊!!!” 王氏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林伯山的大腿,开始撒泼打滚。 她一边哭丧着一边望向林昭,恶狠狠地骂道:“林昭!你这个小畜生!” “我告诉你!这府里的家当银钱就是我的命根子!”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拿走一点!” 林伯山见状也不阻拦,反倒跟着卖起惨来:“昭儿啊,你这二婶这几年为侯府兢兢业业,你就这么忍心赶去下人住的地方?” “先前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我们也是猪油蒙了心......” 林昭望着眼前的闹剧,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正当他算跳过劝说环节直接动手的时候,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从院外冲了进来,神色异常慌张。 “老爷!老爷!出事了!” “宫里面来人了!” “什么?!”林伯山心中一惊。 “是...是上次来过的李公公!”管家喘着粗气,面色涨红。 他指着府门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李公公说,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地为新任的御使,送官服和银鱼袋来的!” 话音刚落,林伯山一家脸色骤变。 李德全早不来玩不来,居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要是让他看见这静安居的荒唐场景,让他发现自己这家人赖在静安居不肯走,还和林昭大吵大闹,万一传到圣上那里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伯山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快!快去陈德堂!” 林伯山到底还是在官场上浸淫过一段时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给了还在撒泼的王氏一个巴掌。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快去前院正厅接驾!” 说罢,他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带着林默和林秀匆匆离开,穿过内院的垂花拱门,朝着外院的承德堂赶去。 王氏也被吓傻了,片刻后才回过神。 她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赶忙追了出去。 林昭也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朝着外院承德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那些曾经敢对林昭不敬乃至露出鄙夷神色的下人们此刻远远地躲在道路两旁,低着头,生怕被林昭注意到。 林昭也懒得搭理这些见风使舵的货色,径直向前走去,直到看到路边候着的顺伯才露出一丝笑容。 “顺伯,和我去承德堂一趟。” “少爷...那是议事接客的地方,老奴去不得,去不得啊。”顺伯连连摆手。 “无妨。” “去便是了,这府里以后不会有人再敢说咱们闲话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0章 旧账新算,欺君之罪! 承德堂是镇北侯府的正厅,平日里是议事和接待贵客的地方。 此时,李德全正坐在主位上,手边放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一旁的小太监则弯着腰,手里捧着个朱漆色的托盘。 托盘里整齐地摆着一件青绿色官服和一个银色的鱼袋。 林伯山一家匆匆赶到承德堂内,看见李德全后,林伯山匆忙行了一礼。 “李公公久等了...家中有事,耽搁了一会,勿怪勿怪......” 林伯山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脸,对着李德全行了一礼。 王氏和林秀林默也跟着匆忙行了一礼,拘谨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李德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吹了吹一旁茶水的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权当是回应。 林伯山被如此怠慢,也不敢有一点表示,只能附和地笑了笑。 就在此时,林昭带着顺伯进了承德堂。 李德全一看见林昭。 脸上那冰冷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笑容。 他将茶水放在一旁,热情地迎了上去。 “哎哟!林小侯爷,哦,现在该叫林御史了!咱家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此话一出,一旁林伯山一家的脸色又黑了不少。 林昭也是对着李德全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回府,府中事务纷乱,耽搁了一会。” “哎,无妨!”李德全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咱还是先把旨意接下吧?” “那是自然。” 林昭整了整衣冠:“臣,林昭接旨!” 一旁的林伯山一家慌忙跪在了地上。 李德全神色一肃,声音变得尖细而充满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镇北侯世子林昭,德才兼备,风骨过人,于芷兰诗会之上,连作三首,技惊四座!朕心甚慰!” “特晋其为从七品监察御史,授银鱼袋,入朝听政,以彰其才,以励天下!钦此!”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昭叩首谢恩,声音洪亮,在承德堂内回响。 “林御史,快快请起吧。”李德全笑眯眯地将林昭扶起,随后对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招呼。 小太监连忙躬身将手中的托盘呈了上来。 李德全拿起那身青绿色的官袍,将其展开。 一只昂首而立的獬豸(xiè zhì)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官服:“多谢公公了。” 一旁还跪在地上的林秀悄然转头,盯着那身官服,眼里嫉妒地几乎要冒出火来。 不远处的顺伯老泪纵横,激动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少爷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都有几分老爷当年的影子了! “哎,林御史这可就生分了,咱家不过是为陛下办事而已。” 李德全笑了笑,看向一旁还跪着的林伯山一家,冷着脸说道:“林侍郎还不快快请起?” “这旨意都宣完了,怎么还跪着呢?” 林伯山一家这才慌忙站了起来,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李德全也懒得再搭理他们,扭头又和林昭闲聊了几句。 “对了,林御史,上次陛下让卫统领给您送了一百两银子来,不知小侯爷花了多少了?” “陛下叮嘱过咱家,林御史若是花完了,就让咱家给补上点,怎么也不能亏待了林御史。” “一百两银子?”林昭愣住了。 卫统领他倒是在咏风亭内见过,给自己送剑的那位。 可这一百两银子是什么玩意,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旁的林伯山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林默。 林默此时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眼神四处闪躲。 一旁的林秀和王氏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齐刷刷的望向了神色慌张的林默。 李德全是什么人? 宫中察言观色几十年,如履薄冰,什么没见过。 如今承德堂内众人的表现自然逃不过他那双火眼金睛。 他只是看了一眼林默,就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情况。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继续笑盈盈的和林昭说着话: “林御史,此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那一百两银子是陛下体恤您生活困苦,特地从自己的内帑里面拨出来的。” “卫统领那天可是说亲手交到镇北侯府的林公子手上的。” 林昭眉头微皱,望向了一旁的林默。 林默此时颤抖得像是筛糠一样,哆哆嗦嗦的。 一旁的林伯山心头巨震,连忙低声问道:“混账东西!银子是不是被你给拿走了?!” “我,我......” “说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都让我...拿去...春风楼花掉了......” 林默的声音结结巴巴,听得林伯山如坠冰窟。 就在此时,李德全也望向林默,声音有些阴冷:“咱家可说过了,这银子是陛下赠与林御史的。”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贪墨了,咱家可说不准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咱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把主意打到陛下赏赐的银子上面!”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这四个字一出,林默顿时如遭雷劈,踉跄了一下就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公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只是一时的财迷心窍!李公公饶命啊!!!” 林默不住地磕头。 王氏也跪在地上,将林默护在身后,哭喊道:“李公公!是民女教子无方!” “还请公公放过我儿子这一次!” “我这就把一百两银子补上行不行!” 林伯山的腰也彻底塌了,他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臣愿意受罚!但还请李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莫要牵连到我这混账儿子的性命!” 李德全望向林昭,开口道:“林御史,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林昭看向林伯山,林伯山连忙央求道:“昭儿!算二叔求你!你堂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还请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林昭闻言淡淡一笑:“此事,可以是家事。” 林伯山闻言如蒙大赦。 但林昭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但也可以是国事。” 说到这里,林昭顿了顿:“究竟是大事还是小事,得要看你们的表现。” “你想要什么?!”林伯山咬着牙问道。 “能随便就贪下我这一百两银子,可见侯府的账目现在有多糜烂。” “所以,从今天起,我要掌管侯府账目。”林昭淡然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1章 阴阳流水账?平衡审查法教你做人! 掌管侯府账目?! 此话一出,王氏顿时脸色大变。 “你休想!林昭我告诉你,这侯府里面的账目......” “闭嘴!”王氏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林伯山喝止了。 “老爷你......” “那一百两银子可是陛下的赏赐!”林伯山怒发冲冠,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道,“这是欺君之罪!” “你是想让默儿被大理寺抓走吗?!” 欺君之罪!大理寺! 王氏顿时像是被冷水泼了一般蔫了下去。 她呆呆地望着林伯山,又望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默,最后目光望向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林昭,嘴唇嗫嚅了一会,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林秀痛苦的闭上双眼,知道大势已去。 林昭则望向一脸懊悔痛苦的林伯山,笑着开口道:“既然二叔想通了,觉得是家事,那就好说。” “不过嘛,这一百两银子说没就没,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五百两。”林伯山的心头在滴血,“我赔你五百两。” “少了,一千两。”林昭淡淡的开口。 “一千两?!”王氏惊叫道。 “怎么,二婶嫌贵了?” “可以啊,那我们就公事公办,该怎么算,就怎么......” “一千两!”林伯山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艰难的开口说道:“就一千两......” 一旁的李德全望着林伯山一家,不阴不阳的说道:“哼,你们就偷着乐吧。” “贪墨御赐之物,按律当斩。” “若不是看在林御史的份上,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想揭过此事?” “咱家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林伯山闻言头低得更深了。 欺君之罪,这顶帽子他如何都戴不起。 事已至此,也只能低着头将这一切都应下。 “是......是老臣管教无方,多谢李公公提点......”林伯山的声音沙哑无比。 王氏瘫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林昭望着林伯山一家的样子,轻笑一声:“对了,先前在静安居里和二叔说过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除了账本,这库房钥匙,地契和房契还有对牌库房钥匙一干物件,也一并交割了吧?” 林伯山身子猛然一颤,抬起头,眼底满是挣扎。 “昭儿,你看,这府里事务繁杂,你刚入朝堂,不如还是交由二叔来给你打理......” 一旁王氏也连忙帮腔:“是啊,昭儿,这府里的账本繁乱,你应付不过来的。” 林昭却是直接打断了二人,声音陡然变冷:“你们觉得我是在和你们商量吗?” 林伯山顿时满脸涨红,几乎成了猪肝色。 一旁的李德全咳嗽一声,适时的开口道:“林侍郎啊,也不是咱家插手你们家事。” “这知进退,明事理几个字应该不用咱家来教你吧?” 这两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伯山彻底泄了气,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对一旁噤若寒蝉的家丁说道:“去,把府上的账房刘承喊过来,还有账册钥匙,都一并交给林...林御史。” 一旁的家丁慌忙跑开。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长相市侩的账房便抱着一摞后账本匆匆跑进了承德堂。 他在路过林伯山身边的时候,对着这位侍郎使了个眼色,林伯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稍稍好转了点。 “老爷,账本都拿来了。”账房刘承恭敬的对着林伯山行了一礼,随后有些轻蔑地瞥了眼林昭。 一个毛头小子,连账簿都没有摸过,居然觉得自己能查账? 这侯府里的账本可都是用的阴阳帐,是他当年从京城最有名的账房先生那里学来的功夫。 真账簿和假账簿互相勾稽,就算是户部的老吏员来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难理清头绪。 林昭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的开口:“放下吧。” “是,小侯爷。”刘承皮笑肉不笑。 林昭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主位前,却没有像众人预料般的那样直接去翻看。 他将准备的算盘放到一边不用,反而拿起了纸笔。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翻开账簿的最后一页,将年末的分账总额记下,随后又翻开一本,如法炮制。 不一会的功夫,他面前那张纸上就写满了一连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哼,故弄玄虚,画些鬼画符能吓到谁!”刘承望着林昭算账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林昭的纸笔飞快地在纸上进行着运算,整个承德堂内,只听得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林伯山和王氏对视了一眼,心中的忧虑放下不少。 他们虽然不怎么会算账,但也是见过不少账房先生的,从没有像林昭一样只看总数不看细账的。 根本就是外行中外行!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公费,林昭停下了笔。 他望着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抬头看向刘承,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刘账房,账做得不错嘛,很用心。” 刘承闻言心中一喜,以为林昭是没有看出端倪,连忙笑着回答道:“小侯爷过誉了!” “这记账不过是分内之事。” “是吗?”林昭拿起自己算账的那张纸,淡淡开口道,“我刚才把你几十本分账里面所有的期末总额略微算了算,加在一起,总计是三万七千八百四十二两白银。” 说着,他又拿起最厚的那本总账,翻到最后一页。 “可你这本总账上的年末总额是三万七千八百三十两。” “刘账房,敢问这中间消失的十二两银子去了哪?” 刘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背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昭居然不去查看他事先准备的细账,反而算起了总账。 由于贪腐数额巨大,记账时必须要将这些大额的款项,给拆分成无数笔看似合理的细小开支。 用虚报采购,伪造开支等一系列的手段将其隐藏在繁杂的细目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因此在查这些做平的阴阳账的时候,除非花上大几个月的功夫去细查,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问题在哪。 可谁知道,林昭居然另辟蹊径,直接去查总账和分账的开支平衡?! 由于做假账时账目过于细碎,手动去加减这十几本账簿里面的总数是极其繁琐和容易出错的。 哪怕是京城最好的账房先生也不会这么做! 可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松地算出了总额? 他先前在纸上写的那些鬼画符究竟是什么?! 此时,刘承看向林昭的眼神之中已经满是恐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2章 铁血清算,侯府换天! 李德全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对林昭的评价再度拔高好几个台阶。 如果是林昭先前连写三首传世之诗,是名士的表现。 那这厘清账目的神鬼莫测的手段,可就能算得上是能臣之列了! 想不到林小侯爷居然还藏了这手本事,今日回去之后一定要如实禀报陛下! 那边,刘承还在试图负隅顽抗,他看了眼极度不安的林伯山和王氏,硬着头皮道:“小侯爷,这,兴许是你算错了也不一定......” “这么繁复的账目,你怎么就能肯定你算的是对的呢?” “是啊!谁知道你刚才画的那些个鬼画符是什么东西!”王氏也连忙开口帮腔。 林昭闻言淡淡一笑,目光锐利地望向刘承:“刘账房,你在我镇北侯府管了三年账,这账簿的真实性究竟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刘承咽了口口水,没有说话。 林昭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看向李德全身后的那个小黄门,问道:“敢问小公公会不会打算盘?” 那小黄门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我报,你算。” “对了,刘掌柜的也一起吧。” “在座的诸位若是愿意,也可以一同算一算。” 说着,林昭就取出一本最薄的账簿,随手摊开。 “这是府上采买茶叶布匹的分账,账目最少,想来也是最简单的。” 林昭再次动笔,飞快地用那些别人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完成了计算。 “这本账,年末总支出一千二百三十七两。” “小公公,你也算一算吧。” 那小黄门恭敬的接过账簿,用一旁摆着的大算盘噼里啪啦地拨算了起来。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那小黄门才停下手中的算盘,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道:“的确是一千二八三十七两银子。” 林昭望向刘承,笑着说:“刘账房,下面该你了?” 刘承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他颤抖着接过算盘和账簿,手指连拨了好几下都拨歪了,只好从头再来。 这本分账是他前几日亲手做的,总额他记得清清楚楚,正是林昭报出的一千二百三十七两银子,分毫不差! 刘承已经算不下去了,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林伯山,却见林伯山也是面色铁青,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算不下去了?”林昭看着支支吾吾,浑身颤抖的刘承,向前一步,威势十足。 “刘账房是算不明白,还是不敢算下去了?” 见刘承不说话,林昭冷笑:“账目不清,尸位素餐,这是无能!” “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这是不忠!” “刘账房的,选一个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目光如刀,逼得刘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是小人无能!是小人无能!算错了账!” 一旁的王氏见状还想说些什么,被林秀紧紧抓住了袖子,拼命摇头。 到这一步,也只能弃车保帅,要是再把他们一家人牵扯进去,怕是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 林昭瞥了眼一旁的林伯山一家,挥了挥手:“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 “身为侯府账房,连府中银子账目都算不清楚,就这种水平还能在侯府里混上三年,也不知道侯府有多少家业败在了他的手里!” “打断他的两条腿,丢在侯府门口以儆效尤!” “小侯爷!放过我!求您了!饶我一......” 刘承还没哭喊几句,就被李德全带来的两个侍卫像是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很快,承德堂外就传来木板击打皮肉的闷响和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承德堂内,一片死寂。 林伯山一家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昭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斡旋的余地的都没有。 林昭拍了拍手,心情大好。 他望向一旁的林伯山,此时林伯山垂着头,面如死灰。 “二叔,可还有疑问?” 林伯山没有说话,只是将放着房契,地契,库房钥匙等一干物件的托盘拿了起来,低着头送到林昭的面前。 却见林昭摆了摆手,指向一旁的顺伯开口道:“东西给顺伯管,以后,他就是这侯府里的总管。” 林伯山脸色一僵,咬着牙朝顺伯的方向走去。 顺伯站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奴,老奴实在是......” 林昭走到顺伯身边,将他扶到主位旁,望向承德堂内的众人说道: “从今日起!顺伯就是我镇北侯府的大总管!” “府内一切用度开销,人事调动,皆由顺伯来掌管!” 说着,他接过林伯山手里的那个托盘,郑重地交付到顺伯的手里。 王氏看见这一幕,气急败坏,她捂着心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自己三年来日日夜夜为这侯府殚精竭虑,竟最后给了一个老不死的东西做嫁衣?! 顺伯满眼含泪,说不出话。 “对了,这侯府里的仆人也该换一换了。”林昭冷冷的道。 “先前被二叔赶走的那些仆人,顺伯你可还有联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有的,有的!”顺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笑脸。 “有就好,这些老仆人可比现在侯府里这些为虎作伥的玩意忠心得多。” 林昭脸色冰冷,口中命令不断:“府中仆人,凡是欺辱过我和顺伯,克扣过我和顺伯用度,助纣为虐者,一律杖三十!逐出侯府,永不录用!” “除此之外,其他本分的仆人,则一律提高三钱银子的月钱!”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后院的仆人们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人直接匆忙卷起铺盖卷,想要翻墙逃走。 将细碎的事情处理完成后。 林昭将目光看向林伯山一家。 这一家看着自己三年来苦心经营的侯府势力一朝崩塌。 从侯府的掌控者变成了旁观者,内心的酸苦几乎要把他们淹没。 林昭望着他们这副凄惨的模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我这个人,念旧情。” “过去三年我住在翠竹院,现在想来,那地方倒也清静,正好适合二叔你们一家。” “就今天吧,二叔你们收拾收拾搬过去,至于用度呢,也别担心。” “按照我过去三年的标准来,不用多,也不用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3章 雷霆手段,将军府赠礼! “林御史可真是好手腕!” “本来陛下派咱来就是想着给林御史压阵,现在看来,倒是陛下多虑了。” 李德全望着不情不愿离开的林伯山一家,啧啧称奇。 他这几十年的宫中生涯见过的大小事情不甚凡几,可真要像林昭这般,尚未弱冠就能把欺辱自己的二叔一家给压服,夺回主家控制权的,还是头一遭。 这等谋划和狠厉,哪怕是放在朝堂之上,也是上上之才。 林昭听了李德全的话后,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哪里,还得是公公帮忙。”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是嘴皮子说破了天,他们也未必肯挪窝。” 先前在静安居的时候,王氏可是使劲地撒泼打滚,直到看到李德全才老实。 这种人畏危不畏德,真要以君子手段去对付,恐怕得累死。 李德全望着林昭这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心中更是赞许,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林御史言重了,咱家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真正出力运筹帷幄的还是您自己。” 李德全不着痕迹地捧了捧林昭,便对着微微拱手:“好了,官服和银鱼袋都已经送到了,咱家也该回宫复命了。” “林御史,记着三日后未时到申时是给公主授课的时间,莫要错过了。” “公公慢走。”林昭亲自将李德全送到侯府门外,望着宫里的仪仗离开后才缓缓转身,望向身后侯府的大门。 那悬挂着镇北侯府几个大字的牌匾不知道为何,让他感觉到熟悉又陌生。 第一次迈出府门,他是去祭拜父亲。 第二次,是去参加诗会。 等下一次,就该是去给公主授课了。 这几日,还真是恍若隔世。 林昭笑着摇了摇头,大步朝着府内走去。 于此同时,静安居内。 地上一片狼藉,鸡飞狗跳之间还夹杂着几声哭嚎。 “我不搬!我在这静安居里住了三年了!居然让我去翠竹院这等下人住的地方!” “我死也不要去那种鬼地方!” 王氏披头散发,像是个疯婆子一样抱着静安居内的廊柱。 任凭两个身材魁梧的仆妇如何拉扯,她就是不肯松手。 身上那身名贵的衣服被扯烂,连带着头上的金簪都掉在地上,王氏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林伯山面若死灰地坐在一旁,林默和林秀的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往来的仆役把他们的东西一件件搬去翠竹院。 那些仆役们面带奚笑的望着林伯山一家,不少人在走远后甚至当场笑出了声。 王氏依旧在那边和仆人拉拉扯扯,就是不肯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见状,新被顺伯提拔上来的护院统领也来了火气。 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王氏不给他面子,分明就是要他难办! 让他在小侯爷那里出丑! 既然如此,那就别办了! “来人!帮王夫人挪挪窝!” 说罢,他领了两个壮汉,上前一把将王氏扛了起来,直接往翠竹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没被辞退的杂役们望着王氏这副哭嚎的样子,啧啧称奇,也让王氏丢尽了脸面。 到最后,她也不哭了,慌忙用袖子盖住自己的脸。 不多时,林伯山一家就被打包送到了翠竹院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当一盆清可见底的菜汤和几个黑乎乎的窝头被送到翠竹院里的饭桌上的时候,林默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脚踹翻了那个歪了一脚的烂木桌。 “混账!这和猪食有什么区别?!” “我不吃!”林默大声咆哮,眼眶通红。 “二少爷,这是小侯爷吩咐下来的。” “完全是按着他过去三年的标准来的。” “您要是不吃,今晚便只能饿肚子了。” 院外的护卫听到叫嚷,冷冷的说道。 在他看来,林伯山一家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人小侯爷吃了三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你丫娇生惯养一天就受不了了? 活该! 林默气鼓鼓地跑到一边,抡起手上的板凳开始打砸,发泄着心中的火气。 林秀则默不作声地捡起一个窝头,狠狠咬了下去。 咀嚼的样子,像是在撕扯谁的血肉。 林伯山和王氏则呆坐在一旁,像是被抽走了魂儿。 另一边,静安居的书房内。 林昭正在整理府中的田产地契还有一应财产。 几个新提拔上来的老管事和顺伯坐在他的身前不远处,听着他的指示。 期间又几个被逐出府去的恶仆在门外求饶,又很快被赶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小侯爷!威远将军府派人送贺礼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闻言精神一振,亲自前去迎接。 刚到承德堂,就看见几个威远将军府里的管事带着几个护卫,扛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 “林御史,恭喜了!” 那管家对着林昭恭敬了行了一礼。 “这些是我家将军给您准备的贺礼,聊表贺意,还请御史大人收下!” 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副精良的盔甲,杀气四溢。 一旁的顺伯见到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是玄鳞甲吗?!和当年老侯爷穿得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银钱,以及大匹绸缎和不少名贵药材。 粗略算下来,怎么也得有个五千两银子! 更重要的是,你光有银子还买不到这些东西! 不说这玄鳞甲,就是这箱子里的北地产的雪参,还有那用虎骨做成的跌打膏,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林昭忍不住咋舌:“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林御史莫要推辞。”管家从怀里取出一份火漆封口的信件,递给了林昭,“这是我家将军的亲笔信,嘱咐过一定要亲自交到林御史手里。” 送完信后,那管家也不多逗留,婉拒了主角喝杯茶的邀请后,便直接离开。 林昭让人把东西送进府库,自己回到书房拆开了信件。 信件里的字迹龙飞凤舞,仅仅寥寥数字就能看出写信的人的豪迈。 “林贤侄亲启!” “汝父啸天,乃我大周之栋梁,可惜遭人暗害,战死沙场。老夫与他沙场同袍,情同手足。” “今日见到贤侄风采,才知虎父无犬子,啸天在天之灵得以告慰!” “老夫戎马半生,最敬忠良,痛恨奸佞,如今朝堂之上,左相势大,把持朝政。” “贤侄需万分小心,如履薄冰。” “京中遇事,可来威远将军府求助,若是在宫中出了差池,可以去寻卫离那小子。” “还望贤侄好生保重!” “——卫家世叔,卫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4章 老侯爷的遗物!玄甲虎符! 林昭将信件仔仔细细的阅读一遍后,小心的将其折起放好。 卫骁将军信件里的字都像是带着温度,让他紧张的神经放松不少。 在这京城里,人人追名逐利,能被卫骁将军这等赤诚之心对待,实属不易。 不过,那日在忠烈祠和咏风亭见过的禁军统领卫离,似乎和卫骁关系匪浅啊。 一个威远将军,一个禁军统领,若是说这两人之间只是恰好同姓,林昭是决计不相信的。 细细想来,这二人应该是父子或者是叔侄关系。 自己和这双方的关系都算是不错,也算是同时得到了军方和禁中两大势力的支持。 再加上自己父亲可能在军伍中还留有的影响力,日后就算是与左相为敌,路也不会太难走。 正当林昭整理着思绪的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少爷,老奴有事找您。” 顺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为何,话语里带着几分紧张。 “顺伯?直接进来吧。”林昭有些意外。 房门被轻轻推开。 换了一身崭新的总管服饰的顺伯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一个盒子,神色异常郑重。 林昭望向他手里的盒子,上面布满划痕,边角处被磨得发亮,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在锁扣的位置,还缠绕着几圈用油布包裹着的细铁丝,显然收藏的极为用心。 “这是......”林昭疑惑的问道。 “这是老侯爷在出征前那晚亲手交到老奴手里的。” 顺伯低着头,语气哽咽。 “他嘱咐过老奴,除非少爷能表现出来独当一面的能力,否则宁可让他和老奴一起入土,也决不能交给少爷!” 说到这里,顺伯两眼泛红,眼角已经有了泪水:“好在!老奴终究是等到这一天了!” “老爷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林昭望着那个匣子,心中五味杂陈。 但同样的,他心中也有些别的想法。 自己的父亲在出征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猜到要出事了?所以才特地留下的这个盒子? 林昭深吸一口气,将杂念丢开,重新望向那个木匣,伸出手,郑重的将其捧到面前。 “咔哒。” 伴着一声轻响,盒子的暗扣被林昭轻轻打开。 一股尘土混着沙场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块通体漆黑,入手极沉的虎符。 那虎符只有一半,背面刻着一个银钩铁画的“林”字。 虎符下面还压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上面有一行潦草但极为有力的字迹。 “玄甲三千,隐没北境。” “持此玄铁虎符,奔赴雁门关,寻独眼故人。” 林昭眉头微皱,心中对这虎符的作用已有了几分猜想。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父亲林啸天的手底下有一批玄甲军。 现在看来,这虎符应该就是调动玄甲军的关键。 林昭将虎符收好,又望向盒中的另一样东西。 一枚狼牙项链。 狼牙看上去平平无奇,上面却用刻刀刻出了极为繁复的纹路,除此之外,狼牙牙尖上还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红得像是鲜血一般的宝石。 林昭将其拿起,一股温热的感觉传来。 信纸上,关于这狼牙的介绍只有四个字。 “身家性命,切记,切记!” “身家性命?”林昭疑惑地望向顺伯,却见顺伯也摇着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林昭也不再多问,他将虎符收好后,便将这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狼牙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两样东西,是父亲出征前精挑细选给自己留下的,作用绝对不小,或许关系到出卖父亲的朝中奸臣。 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现在的林昭,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接触这些东西。 若是强求,只怕会引火烧身。 ...... 三日后,林昭完成了对侯府的初步整顿。 林伯山一家在这期间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给他整什么幺蛾子。 但要说他们就此放弃,林昭是觉得不可能的。 “少爷!宫里的马车来了!” 林昭刚换好锦绣阁送来的青色儒衫,将春秋剑配在腰间,就听见顺伯前来喊他。 林昭此时一身文人雅士的打扮,少了几分诗会上的锐气,多了几分温润。 在顺伯的催促下,他出门登上宫里的马车,一路平稳的驶向皇城,穿过宫门,最后在毓秀宫门前停下。 这里是平阳公主的居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宫门前早有宫女和太监等候,见林昭下车,她们齐齐躬身行礼:“见过林御史,林先生!” “有劳了。”林昭点头致意,跟着一位领路的小太监入了宫门。 望着朱红色的宫墙,林昭有些感叹。 这才短短数日,他就从柴院走入毓秀宫。 其中的变化,即便他自己本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在林昭走后,几个宫女望着他的背影,议论起来: “那就是芷兰诗会的魁首吧?长得可真俊!” “你这小妮子!莫不是馋上人家了?” “没有!只是觉得他又帅又有才学罢了!”一个宫女耳垂泛红,又偷看了林昭的背影一眼。 “你可真敢想!人家是公主殿下的西席!哪能轮得到你!”另一个宫女跳起来敲了一下她的脑壳。 “哎呀!你讨厌!想都不让想嘛!” 几个宫女嬉笑在一起。 另一边,林昭跟着小太监,一路穿过雅致的庭院,来到了一处名为静心斋的书房前。 书房内,摆设齐全。 上到各地进贡来的文房四宝,各式经书典籍。 下到一旁燃着的,有静心安神功效的龙涎香。 无一不透露出皇家的雅致和考究。 平阳公主赵清芷没有如往常一样穿着那身华贵的宫装,而是特地换了一身素雅的淡粉色襦裙。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简单的碧玉簪子竖起,粉扑扑的脸蛋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她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后边,见林昭推门进来,水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 “学生赵清芷见过先生。”平阳公主连忙起身行礼。 林昭望着赵清芷那素雅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5章 吃货赵清芷 见林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赵清芷的脸上飞起一缕红霞。 她有些害羞的低声提醒到:“先生为何这般看着学生?” 林昭此时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公主殿下?” “等等!那日在西街遇见的少女是你?!” 林昭猛地回忆起来,那天他从侯府出来,路上制服惊马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好像就是眼前的平阳公主? 赵清芷被认出来后俏脸一红:“正是学生,那日学生偷偷跑出宫去玩,差点酿成大祸。” “要是不是有先生在......” “还没谢过公主殿下你呢。”林昭摆了摆手,爽朗一笑,“那时候我身无分文,要不是殿下你,恐怕我连壶酒钱都凑不齐。” 二人这样聊了一会,关系拉进了不少。 赵清芷也没有先前那般生涩,逐渐露出了小女儿的活泼。 她从旁边端过一个碟子,递到林昭的面前。 “这是苏记的师傅做的糕点,味道很好,我特地让宫里面送来的。” “先生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林昭望向那个碟子,看见里面摆放着不少精致的糕点。 其中一块还被人咬过,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略显可爱的牙印。 赵清芷顺着林昭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块被咬了一小口的糕点,小脸刷的一声就红透了。 她顿时一阵手足无措,言语也有些慌乱: “先,先生......这是学生,学生中午用膳的时候没吃完的,就想着,想着不能浪费。” “嗯,就是这样的!” 赵清芷羞红了脸,下意识的就想要把那盘糕点端走,毁灭罪证。 林昭眼疾手快,一把拦下赵清芷,接过那碟子。 “公主殿下不必紧张,喜欢糕点是人之常情。” “我也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说着,林昭就拿起一块桂花糕丢入口中。 那块桂花糕入口的味道极为香甜,米糕的软糯和桂花的清香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回甘无穷,令人咋舌。 “嗯,好吃!” 听着林昭的夸奖,一旁的公主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没了先前的紧张。 她指着那盘糕点说道:“先生喜欢就好!这苏记的糕点用的都是最好的原料。” “这块桂花糕用的就是江南送来的金桂,又名金粟。” “这块落梅酥也是苏记的大师傅的得意作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还有这个梨花酥,也是很香的,我平时很喜欢在饭后......” 赵清芷来了兴致,一一把盘里剩余的糕点都介绍了个遍,活脱脱的一个小吃货。 林昭没有打断她,他望着赵清芷认真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赵清芷介绍到最后一块玉雪酥的时候,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有些沮丧。 “怎么了?”林昭敏锐的捕捉到了赵清芷的变化,温和的问道。 赵清芷望着林昭,有些犹豫。 但看着林昭鼓励的眼神,她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学生,学生想到了北境的灾民。” “今年北境突遭大雪,不少百姓都受了灾,父皇也为此忧心不下,拨了很多粮食过去。” “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效果。” 说到这里,赵清芷贝齿轻咬嘴唇,望向林昭,有些困惑的问道:“学生想问先生,为什么这桂花糕所用的金桂能够从江南送到京城的苏记。” “这京城拨出去的粮食,却送不到灾民的手里?” “学生那日偷偷跑出宫的时候,见到不少灾民。” “他们都说父皇根本没有往北境送粮食。” “可我分明看见父皇为此好几夜都没有睡!就连自己的内帑都拨了十几万两银子出去!” 赵清芷眼眶泛红,眼角似乎有晶莹闪过。 “他们真的好可怜,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姑娘,甚至连地上被人踩过的包子都要捡起来吃。” “学生不明白,明明父皇已经花了那么多银子和粮食,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的灾民没有受到帮助?” 林昭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赵清芷,忍不住叹了口气。 救灾,其中的困难远不是面前这个少女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古往今来,这一直是封建王朝最头疼的问题之一。 哪怕到了他上辈子的那个年代,也依旧有或多或少的问题。 他沉吟了片刻,拿起一块桂花糕,望向赵清芷,低声问道:“公主殿下以为,这桂花糕里面所用的金桂,从江南送到京城要经过几步?” 赵清芷一愣,没想到林昭会突然提起这个。 但她还是低下头认真思索了一番,随后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嗯......” “采摘金桂的,运送到大运河上的,还有船只,卸货......” “怎么也得有个七八个步骤吧?” 赵清芷有些不确定。 林昭笑了笑,没有去纠正其中具体的对错。 他只是将桂花糕放下,又问道:“那公主殿下又以为从京城拨粮食出去到灾民的手中需要几步?” 这下赵清芷说不出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久居深宫,平日里连在京城闲逛都困难,自然理解不了其中的门道。 林昭见状也不以为意,他重新拿起那块桂花糕,将其掰碎,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细碎的金桂。 “公主殿下,这金桂和粮食看似是一样的东西,但实际上大不相同。” “采摘金桂的花农,为了养家糊口自然尽心尽力。” “运送金桂的船家,能从中赚取运费。” “做糕点的苏记的师傅,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工钱考虑。” “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想着金桂能够完整的,尽快送到下一个人手里。” “因为金桂的完好,就代表着他们的利益。” 林昭说到这里,望向似懂非懂的赵清芷,声音渐渐变得冷厉。 “而朝廷拨送的赈灾粮,可就不能这么算了。” “陛下说要赈灾,由左相所在的中书省起草诏书,下达,发放至户部。” “户部再下达到度支司,度支司再从国库提钱去采买粮食。” “之后,再经由脚夫,车夫将粮食装车,将粮食运出京城。” “光是这粮食在京城中的流转,就要比金桂的运输复杂上数十倍。” “其中的猫腻,自然也多得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6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猫腻?能有什么猫腻?”赵清芷有些不理解,“这都是父皇的旨意,还能作假不成?” 林昭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殿下,你想的太简单了。” “运送金桂这件事,人人都能从中获利,自然尽心尽力。” “但是运送粮食这件事可就不一样了。” “那些官员尽心尽力也没有半点好处,自然就会有人想着从中牟利。” “不说别的,就说度支司,他们掌握着采购粮食的权力。” “打个比方,市价二两银子能买到一石米,度支司出三两甚至四两去买,以远高于市场的价格进行收购,然后吃取回扣,自然就能弄到大笔的银子。” “然后那些米行也不会提供新米,用陈米和掺了沙子的劣米以次充好,又是一大笔赚头。” 赵清芷听得愣住了,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若只是如此,倒还算好的,粮仓里至少还有粮食。” “若是那群人真的丧心病狂,很有可能这些米根本就不会入库,只需要做个假账,就能偷梁换柱。” “等到真正要运米出城的时候,说是一万石,很可能连一半都未必有。” 说到这里,林昭顿了顿,继续道: “这批粮食出了京城,其中的问题只会更多。” “粮食在运往灾区的路上,要途经各州郡县。” “驿站的马要不要吃粮食?押送的官兵要不要吃酒肉?守关的将士会不会多要点粮食当军粮?” “他们只要稍稍伸手,就能谋取利益,而他们获利,也就代表着灾民受害。” 赵清芷听着林昭的话,陷入了呆滞。 但林昭并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他继续道:“运输途中,就算上述的都奉公值守,还有其他的问题。” “千里路途,总有大雨,粮食保存不慎可能会发霉,马匹劳累,暴毙途中,粮食被迫丢弃荒野。山匪劫道,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损耗,报到朝廷里,谁有本事去一一核实?就算有两到三成的损耗也不足为奇。” 赵清芷呆呆的听着,她从未想过,这看似简单的一粒米想要从京城送到北境,居然是如此复杂。 “假设这批粮食送到了灾区,运到了北境的州府内。” “当地官员胥吏又是一道大槛。” “朝廷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动一动手脚朝廷真的能发现吗?” “把拨下来的粮食暂借一部分,填补一下府库的空虚,然后将好米换成陈米,沙米,谋取点利益,根本不足为奇。” “这一步,至少又要去掉两成的粮食。” “哪怕到这里,能剩下五成就已经不错。”林昭竖起手指,比了个五。 “到了分发这一步,更是灾难中的灾难。” “谁是灾民?是那些吃不饱的穿不暖的,还是那些本地豪强,地痞恶霸?”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那些胥吏在分发粮食的时候会不会紧着自己的亲戚故旧?会不会把大头分给那些能给自己好处的本地大户?” “到这一步,再折损两成。” 说到这里,林昭忍不住摇头。 他望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赵清芷,有些无奈的总结:“所以,圣旨下令拨出去的一万石粮食,真正到灾民手里的能有三成,也就是三千石就已经算上良心发现了。” “更多的时候,甚至连一成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赵清芷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那双纯洁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明明是父皇的旨意,他们怎么敢的!那是灾民救命的粮食啊!” “因为利益。”林昭嗤笑了一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灾民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数字,远不如口袋里的银子重要。” “而且,路上那么多人都伸手了,他们会觉得法不责众。” “反正朝廷查不清楚这笔糊涂账,那自己为什么不跟着捞一笔?” 静心斋内,一片死寂。 赵清芷低垂着头,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难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就只能看着这群坏人贪掉灾民的粮食吗?” 赵清芷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她哽咽着看向林昭,问道:“先生!你那么聪明,懂得那么多,有没有办法帮帮那些灾民?” “学生一想起那天看见的小姑娘,心就止不住地疼。” 赵清芷捂着自己的胸口,抽泣着。 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即便是林昭看得都有些动容。 他泡了杯温热的茶,轻轻推到赵清芷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想要解决问题,最难的就是发现问题所在。” “你能为大周的子民忧心,哭泣,这就已经是大周最大的幸事了。” 赵清芷擦了擦眼泪,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眼里还是有许多的困惑:“可是,可是这中间这么多的环节,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贪一份银子!” “这样子盘根错节,真的有办法解决吗?” “自然是有的。” 林昭的声音很温和,但也充满着坚定。 “那该怎么解决?!”赵清芷看着林昭自信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没有直接回答赵清芷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殿下,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觉得这从上到下的贪腐链条里,根源究竟源于何处?” 赵清芷眉头微蹙,仔细地思考了一会,最后试探性的回答:“是因为他们太坏了?” “我知道到了!是因为他们太想要银子了!” 赵清芷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对!就是因为贪财!” “要是不贪财的话,粮食根本就不会少那么多!” 林昭闻言微微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公主殿下说得不错,但贪婪只是其一,并非根本。” “人非草木,内心渴望功名利禄是很正常的事情。” “难道要去指望我大周的官员胥吏人人都是圣贤吗?” “不可能的事情。” “这贪腐之事,归根到底还是十二个字。”林昭伸出自己的手指。 “账目不清!” “权责不明!” “赏罚不公!”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7章 为帝王师!复式记账法! 赵清芷听着林昭那宛若雷霆般的十二字,心头巨震。 像是明悟了什么,但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显得有些茫然。 “学生,学生听得不是太懂。”赵清芷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辜负了林昭的教导。 林昭却不以为意。 “殿下你久居宫中,不曾接触这朝堂里的勾当,听不明白很正常。” “学习之事,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能有为天下百姓忧心的心思已经很好了。” “谢谢先生。”赵清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准备继续追问,就听见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道有些活泼,满是朝气的侍女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陛下来看您来了!” 赵清芷一愣,随后胡乱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一旁的林昭也配合着拿起书卷,装模作样地讲起了经史子集。 不一会儿,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陛下到!” 只听得吱呀一声,静心斋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明黄色服饰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书房,正是周皇赵乾。 “芷儿!林爱卿给你讲课讲得怎么样啊?” 周皇大步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准备吃上一口。 一旁的林昭刚要起来行礼,就见周皇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讲的,讲得挺好的,芷儿学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赵清芷尽量挤出一个笑容。 但周皇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清芷眼角的泪痕。 他脸色一变,把手里的桂花糕重新丢回盘子里,眉头皱起,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天子的威严。 “林爱卿!芷儿为何哭了?你解释一下!” 周皇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静心斋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一旁的李德全心中也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周皇疼爱平阳公主殿下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林昭刚来上课还没多久,就把公主给弄哭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赵清芷见状也有些慌了神,她万万没想到父皇会因为自己误会先生,连忙起身解释道: “父皇!你误会了!” “芷儿哭不是因为先生,是芷儿自己,自己哭的!” 赵清芷因为焦急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刚才和林昭说的东西磕磕绊绊地讲完。 但当她说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往常的那些先生和她讲的都是经书,女诫,三从四德之类。 林先生给她讲的却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讲的是天下的事情! 父皇会不会因此认为林先生不是一个合格的先生?会不会把他换掉?! 赵清芷心中一阵惊慌,连忙开口:“父皇!这些都是我求着林先生给我......” “你先出去。”周皇面色看不出喜怒,对着赵清芷挥了挥手。 赵清芷神色一僵,还准备多说几句,就见周皇又摆了摆手。 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赵清芷也只好把想说的话重新吞进肚子里,异常担忧地看了林昭一眼,依依不舍的出了书房。 等到书房的门合上,周皇才望向林昭,盯着他看了许久。 林昭被盯得有些发毛,摸不准周皇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许久后,周皇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林爱卿,你今日给芷儿讲的东西倒是稀奇。” “朕往常在太学里都听没有听过这些东西。” 林昭起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臣所言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情,太学中无人谈起,或许是因为不敢谈罢了。” 周皇听了后,竟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没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你小子,倒是有胆子,弄哭朕的女儿还敢这样和朕说话。” “行得正,自然坐得直。” “况且平阳公主殿下因为心忧天下百姓而哭,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小滑头。”周皇笑着摇了摇头,“当年啸天要是有你三分机灵,朕现在也不至于心烦赈灾的事情。” “其实啊,你这十二个字,字字说在了朕的心坎上。” “但是这朝堂之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多东西不是朕一句话下去就能够解决的。” 说到这里,周皇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旁候着的李德全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朕记得,林爱卿似乎对查账很擅长吧?” “略懂。”林昭很谦虚。 周皇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点了点他:“你小子,还谦虚上了。” “上次你在侯府里面算账的事情,德全可是一五一十的全和朕说了。” “你这略懂,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吧?” “别人精心做了三年假账,一下子就被你看出来毛病了。” “给朕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皇微微向前倾斜身体,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旁的李德全有些羡慕地看了林昭一眼。 他在这宫里如履薄冰几十年,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小侯爷倒好,才短短几天啊,就被陛下看重,甚至还一起商讨起国事来了。 这能人的待遇,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啊。 林昭见周皇如此郑重,也挺直了腰背。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其实想要做到也不难。” “简单地说就两个东西。” “一是复式记账法。” “我大周的记账方式几乎都是单式的,只有钱粮收支的单方面记录。” “这样记账虽然看起来直观,但却无法进行有效的账目核对,极易产生错漏和贪腐情况。” “而复式记账法则不同,账目需要记载收入,支出,资产和负债等科目,一一对应。” “再配合上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平衡机制,账目稍有问题,便能清晰地看出差错。” “微臣那日能轻松查出侯府的账目有问题,便是靠着借贷必相等的法子。” 周皇皱着眉头,仔细地思索起来。 一旁的李德全则是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 过了许久,周皇才大概理解了林昭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这一笔钱的去向不能只有一本账本,得至少有两份互相对照才行?” “正是如此。”林昭严肃地点了点头。 “假设户部支出十万两白银去采买粮食,就会有十万两银子的''出''。” “而采买粮食的商号,至少有十万两银子的''入''。” “而这十万两银子在商号再''出''九万两去地方购买粮食,那些地方的粮食手里的账本加起来的''入''也应该是九万两。” “三方账册互相对照,若是出现对应不起来的情况,则必定有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8章 紫宸令!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周皇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吓了旁边的李德全一大跳。 “陛下?”李德全望着突然起身,来回踱步的周皇,担忧地问了一句。 “一入一出,多方对应!” “若是对应不上,则必定有人从中搞鬼!” “林爱卿,你这复式记账的法子,若是能推广到我大周的天下,这天下的贪官污吏怕是夜不能寐啊!” 周皇喜笑颜开。 他回首望向林昭,眼底满是一种捡到宝的喜悦。 谁能想到啸天这个武将的儿子,不仅精通诗词,更是一把记账的好手? 朕这次真是走了大运了! 想到这里,周皇目光灼灼地望向林昭,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除了这复式记账法外,还有个法子是什么?” “算不上法子,只是一种更加简便的记录和计算方式而已。” 林昭随手拿起纸笔,写下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和计算符号,看着周皇一脸懵逼。 一旁的李德全看见后,忽然回忆起那日在承德堂内所见,连忙开口说道:“陛下!这是林御史那天查账时候所用的符号。” “符号?”周皇点了点头,并没有去深究。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林昭的信任。 “不管这些是什么,只要能用,有用就行!” 周皇目光灼灼地望向林昭,看得林昭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 “林爱卿,刚才芷儿也和你说过了。” “最近几日,朕一直在头疼北境雪灾的事情。” “朕给北境调拨了大量的钱粮,本想着能够让北境的灾情能够缓解。” “但事实却是,北境的那些灾民流离失所,甚至有不少一路逃难来了京城!” 说到这里,周皇语气骤然变冷。 他望向林昭,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期待:“朕问你,如果让你去调查这北境赈灾款贪污之事,你可有把握?!” “陛下是想让我查一查京城的度支司?” 林昭一点就通。 “不错。”周皇点头,目光看向窗外萧瑟的冬景,语气中带了几分杀意。 “平时那些人伸手拿一点,朕也就由他们去了,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贪一点朕也无所谓。” “这天下官吏无论清浊,只要能帮朕做事朕不会过分为难他们!” “可事到如今,北境糜烂至此,这群人还要伸手,分明就是在动摇我大周的国本!” “既然如此,朕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这些不知进退的蠢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说罢,周皇望向林昭,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昭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得李德全心中是万分焦急。 这可是在官场上立威,青云直上的好机会,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周皇见林昭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退却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这时,林昭突然开口了:“陛下,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怕是不容易。” 他眼神平静如水,不卑不亢。 “度支司乃是户部要害,我大周的所有衙门的支出,官员俸禄,军费等一系列的款项都要经由它的审核。” “哪怕是同属于户部的盐铁司和户部司也要受其掣肘。” “可以说,这度支司掌控着天下钱粮收入。” “能在这种地方伸手的人,上到朝堂公卿,下至地方豪强,早就已经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要臣这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去查案,无异于和半个朝堂为敌!” 林昭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严肃。 “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枪暗箭,攻讦构陷,臣若是只有一个人,必定应付不来,难以保全自己。” 林昭不是什么热血上涌的小年轻,皇帝一说你去替我干掉奸臣他就不管不顾地闷头硬上。 凡事都要权衡利弊。 他可以去扫清这些污浊,但同样的,他至少要得到对应的回报和保障。 这不是什么自私自利。 而是一个能冷静分析局势的人应有的选择。 周皇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依爱卿的要求,当如何?” “臣至少需要两样东西!”林昭的站直了身体,声音铿锵有力。 “讲!” “第一,臣要先斩后奏的权力!” “查案期间,无论涉及案件的官员职位高低,臣皆可自行捉拿讯问。” “无需经过三司法之手!” “如此方能避免打草惊蛇。” “准了。”周皇没有犹豫。 “第二!臣需要帮手!” “既然要查贪腐,一定会涉及度支司这些年的陈年旧账。” “就算臣在术数上再精通,这等繁杂的账目也绝不是臣一个人能厘清的。” “臣需要权力去招募一批精通算数的人才来为我干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准了。” 周皇神情严肃,望向林昭:“还有其他要求吗?” “暂时没有了。”林昭摇了摇头。 周皇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桌上。 “这是紫宸令,朕的信物。” “持有此信物者,如朕亲临,京中三品以下官员,你可先拿后奏!” “若遇阻拦,可以凭借此令调动京中城防司一营兵马!” 说着,周皇走到林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了看了他一眼。 “林爱卿。” “莫要让朕失望!” 说罢,周皇大步走出了书房。 李德全连忙跟上,在经过林昭身边的时候,李德全低下头,悄声说了句: “林御史,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来宫内寻咱家商量。” “咱家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宫内的一些事情还是清楚的。” 说罢,李德全连忙跟了上去。 林昭望着空无一人的书房,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紫宸令。 这块令牌上圆下方,代表的是天圆地方的皇家威严。 正面是一条须发怒张的五爪金龙,盘踞于其上,威势惊人。 背面则是银钩铁画的“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周围镌刻着江崖山水的图像,做工精细,仿佛真的有山呼海啸而来一般。 林昭握着这块令牌,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重量。 他不动声色地将令牌收好,刚要起身离开,就看见门口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父皇走了?” “他没为难你吧?”赵清芷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39章 大周律例,御史有不跪之权! 林昭望着那个探出小半个脑袋,一脸忧色的平阳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公主殿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听到林昭的调侃,赵清芷小脸一红。 但看到林昭还有心情开玩笑,她也放心了不少。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有些扭捏地走到林昭身前:“学生,学生没有担心你啦。” 赵清芷的声音细细小小的,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红霞。 “学生就是担心父皇刚才会误会,看他那个生气的样子,我还以为......” 赵清芷的小手下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那身素雅的淡粉色襦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身姿柔美,好似一朵雨后初晴的江南粉荷。 清新脱俗中,又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意味。 “公主殿下放心好了,陛下可是明君,赏罚分明,怎么会为难我呢?” “他先前让你到书房外面去,只是和我商讨一些国事而已。”林昭笑着回答道。 赵清芷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追问道:“国事?什么国事?是和灾民赈灾有关的事情吗?” “嗯。”林昭点了点头,没有和赵清芷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谈,而是将话题扯回了赵清芷身上。 他指了指赵清芷那还有些泛红的眼眶,笑着说道:“公主殿下,刚才哭得那般伤心,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了?” 被林昭这么一提,赵清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转过半个身子,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回答道:“先生不要取笑学生了!” 赵清芷说到这里,偷偷看了眼林昭那英俊的脸庞,感觉心跳莫名加快了几拍。 为了缓解尴尬,她用两只小手将那份食盒提起,送到了林昭面前。 “先生,你刚才说桂花糕好吃。” “学生就特地吩咐御膳房再准备了些,都是苏记的上好糕点。” “若是先生喜欢的话,下次来学生便继续备着。” 赵清芷鼓足勇气说道。 随后,她低下头,生怕看见林昭拒绝的样子。 但下一秒,她的手上一轻。 赵清芷抬起头,看见林昭笑着接过那个食盒:“殿下有心了,那下次可就要多多劳烦了。” “这是学生应该做的。”赵清芷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妥,重新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先生今天讲的那些东西,和学生以前读的经史子集之类的完全不同!” “芷儿受益匪浅!” “公主殿下喜欢就好。”林昭哑然失笑,但旋即露出了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喜欢,那回头可要认真复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下次再来,我可是要认真考校功课的。” “啊?还要考校?!”赵清芷顿时蔫了下去。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林昭才和赵清芷告别。 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林昭出了毓秀宫。 他一边在朱红色的宫墙下缓缓向前,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要查度支司,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如此庞大的利益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得要想办法撕一个口子出来。 而且在撕开这个口子之前,得先把自己的班底给组建好。 任重而道远啊。 正当林昭思索着具体的事宜的时候,身旁的小太监突然跪了下来。 “奴才叩见太后凤驾!” 林昭一愣,随后猛地抬头望向前方,却见前方宫道的拐角处,一列威仪赫赫的凤撵正缓缓而来。 在那凤撵之侧,还有这样一个林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秦若雪。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用心,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身上带着几分贵气。 此时,她正笑着和凤撵中的太后说着什么,不时引得太后发出阵阵笑声。 凤撵又近了几步,秦若雪也注意到了前面宫道上站着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既有错愕,也有愤怒,更有着一丝难言的懊悔。 以前她根本看不上的废物,转眼间竟然就成了公主的西席。 成了从七品的监察御史。 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才能明白。 凤撵停缓缓下,太后望着不跪不拜,好似一棵青松般挺立在前的林昭,眉头皱了起来。 眼神中的笑意也化作了一片冰冷。 这个搅浑了芷兰诗会的小子她记得很清楚。 那日砸芷兰诗会上驳了自己的面子也就罢了! 今日在宫城里,也敢见而不跪?! 林昭身旁跪着的小太监见林昭站在那,动都不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他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林御史!快跪下!那可是太后殿下!” 林昭置若罔闻。 今日他要是跪了,便是向太后示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不愿,也绝不。 “林昭!你糊涂了吗?!” “见到太后还不跪下!” 秦若雪看出了太后的心思,连忙跨步上前,呵斥道。 林昭看了眼秦若雪,没有搭理她。 而是不卑不亢的望向太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朗声道:“太后殿下!” “臣,监察御史林昭!” “照我大周的律例,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 “除面见君父之外,有不跪之权!” 听着林昭的话,秦若雪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错愕。 林昭口中的所说的大周律例确实为真,可这几百年来,也没有几个真的这么头铁的。 一般的御史也就是对上级,对那些尚书侍郎甩脸子。 看见圣上和太后都是照样跪下。 毕竟不跪的权力说得再好听,这官位也是陛下给的,平白无故得罪陛下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骨气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合适的地方展现出来,才有价值。 在这深宫之中,又没有其他人,不跪除了得罪太后以外,还能有一丁点的好处吗?! 望着不卑不亢的林昭,太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深沉的愠怒。 周围的宫女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0章 你我早已恩断义绝! 正当众人以为章圣太后要爆发雷霆之怒时,她却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不寒而栗。 “林御史,你年纪轻轻倒还真有几分风骨。” “但哀家可提醒你一句,过刚易折!” “以后可要小心着点,别哪天跌了个粉身碎骨!” 说罢,章圣太后不再看林昭,放下凤撵的珠帘,消失不见。 凤撵也在内侍的簇拥下,重新启动,与林昭擦肩而过。 秦若雪跟在凤撵一侧,走到林昭身边时,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她死死地盯着林昭,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酸意和懊悔:“林昭!你过去三年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废物,对不对!?” 林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废物重要吗?” “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秦若雪听到恩断义绝四个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作镇定,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你以为我怕你休掉我吗?!” “我告诉你!京城中追求我的贵公子多的是!你别以为能拿休妻威胁到我!” 林昭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转身离开。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秦若雪还呆立在原地,手脚一片冰冷。 不远处,两个看热闹的小太监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看见没,那个就是左相府的秦小姐!” “听说她几天之前还上门逼着林御史要退婚呢!” “好像还动手了!把林御史给打伤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小太监瞪大了眼睛,“那她现在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害,可不是吗!” “以前的林小侯爷是落魄野鸡,现在可就是得了圣眷,越过龙门的鲤鱼!” “平阳公主殿下的西席!监察御史!宫中佩剑!这等恩宠,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啊!”说话的小太监眼中满是艳羡。 “听说那林御史今年才十六还是十七,这以后的仕途,可是不得了!” “再看看那秦小姐呢?和魏世子搞得不清不楚,结果呢?啥都没弄到手,名声还臭了!” “要我说,这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小太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现在她名声臭了,林御史也一心想要休妻。” “要不是左相在那压着,秦小姐估计早被休了!” 那小太监边说边点头,最后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太可惜了!” “本来跟着林御史安安稳稳几年,一个诰命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京城中多少贵妇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看不止,林御史要是一直是这势头,十几年后封个三四品的淑人和恭人也是可能的。” 两个小太监的说话声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秦若雪的耳中。 本就懊悔的她眼前一黑,扶着宫墙才勉强站稳。 另一边,林昭已经出了宫门。 他坐上马车,将食盒小心地放好,正准备回府,突然望见放在车内桌子上的文宝斋的地契和房契。 “先不回侯府,去趟朱雀大街。” 既然文宝斋已经到手,那自己的商业计划也可以开始推进了。 有钱,才有人,才有势,才能更好的振兴侯府,彻查度支司里的勾当。 查账是需要花钱的。 高薪招募团队、安顿他们、购买情报、打点关系……都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 靠皇帝赏赐和勒索林伯山弄到的那点钱,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自己未来的消耗。 “得嘞!” “小侯爷您先歇息着,一炷香的时间保准到!” 车夫甩了下马鞭,马车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人潮如织,商铺林立。 叫卖声,吆喝声和车马的喧嚣声混合在一起,无处不彰显着大周京城的繁华。 然而,在这繁华之下,却也有阴云涌动。 在一些街巷的角落里,墙根下,有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 他们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双目无神,只是那样望着往来的京城百姓。 若是有人给他们丢钱和粮食,他们那仿佛朽木的一样的身体才会有所动作。 这些都是北境逃难来的流民。 “囡囡!离他们远点!脏死了!” 一个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妇人抓着自己小孩的胳膊,把他从那些流民的面前拽走。 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嫌恶。 林昭望着马车外的景象,忍不住问道:“这些流民在这里多久了?” “回小侯爷,一个月前就开始有流民逃难来京城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说话的车夫叫马三,原本就是侯府的车夫,在顺伯当上大管事后,把他给请了回来。 林昭嗯了一声,心头微沉。 这北境的雪灾,似乎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马车缓缓在文宝斋前面停下。 林昭下了马车,正准备进文宝斋看看自己未来的产业。 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文宝斋旁边的一个摊位吸引了。 那个摊位前围着一小撮人,正在那对着地上的一个棋局指指点点。 “哎!我说,怎么能这么下呢!这不死棋了吗?” “要不你来?我花的十文钱,我愿意怎么下就怎么下!”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两只手不断争夺着地上的棋子。 林昭好奇地凑上前,望向棋摊。 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打结成缕的男人正跪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 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地上用炭笔画成的棋盘。 等对面的人动完子后,他便伸出手,将自己的兵往前推了一步。 这一下,对面那个下棋的人愣住了。 “哎!这都看不明白?换我来!” 林昭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像流民一样的棋摊摊主,眯起了眼睛。 这男人相貌邋遢至极,眼神死寂,但隐隐又能看见一丝灵光。 一双手更是修长而干净,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和脏兮兮的外表格格不入。 “哎!晦气!不下了!” 下棋的那人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有些不爽地掏出十文钱,丢在一旁,起身离开。 那邋遢男人默默地伸手将十文钱捡起收好。 当他在抬头的时候,棋摊前已经换成一个佩剑的俊公子。 那公子身形有些消瘦,像是以前吃不饱饭一样,但目光却极为有神,一下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怎么下?” 男人没有说话,指了指旁边木牌。 木牌上写着歪歪扭扭一行字——解局,十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1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林昭收回目光,向男人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黑白棋子放好,然后将白子推到了林昭的面前。 林昭望着面前的棋盘,微微皱眉。 只见棋盘上黑白两条大龙缠斗在一起。 犬牙交错,惨烈无比,俨然已经到了棋局的终盘。 黑龙此时势力正大,张牙舞爪,死死缠绕住那条白龙,就要将其绞杀。 烂柯图? 林昭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眼前的残局和后世的烂柯局的变种极为相似。 其核心症结,都是集中在棋盘中央的那处连环劫上。 “这残局怎么下?胡闹吗这不是?这白子都要被屠龙了还有得救?”一个路过的书生凑了过来。 “我看未必。” “这白龙看上去虽然危险,但也在黑龙的腹中留了一步棋,一个''劫''。” “就像是一把匕首,死死地顶在了黑龙的七寸,要是黑龙稍有失误,说不得要被白龙用匕首捅穿!” “哼,一帮不懂棋的。” “这分明就是官子谱里面的棋,古往今来有不少国手尝试解过。” “白子无论怎么下,都要围着这个黑龙腹中的连环劫去下,就是那些个大国手来,也最多下个和局。” “还能走出花来不成?”一个青衫儒士开口道。 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低声惊呼:“这不是翰林院的张棋诏吗?真正的棋待诏啊!听说教过皇子的!” “真的假的?那这盘棋我可要看看了!” 张棋诏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脸上露出一丝自得:“没什么好看的,就算白子脱先他投,也最多搏一个和局罢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在两旁叽叽喳喳的。 林昭没有被他们影响,他低着头,看着棋盘上的那个劫,仔细思索起来。 若是围绕着黑龙腹中的匕首,也就是那个劫来下,纵使他棋力再高,下到最后就会像这几个路人说的那样,最多一个平局。 而黑龙势大,若是步步紧逼,稍有不慎便可能以半目输掉。 所以,想要赢下这盘棋,就只有一个办法。 不战而屈人之兵。 林昭拈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左下。 二路,点。 林昭对面的男人诧异地抬起头,望向林昭,似乎是不理解他这一步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周围的群众也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下的啥啊这是?左下角那块黑棋不是早就活了吗?他点在这里有什么用?”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这一手,毫无道理啊!” “看来又是一个不懂棋的,这手除了帮黑旗加固眼位外,毫无作用。”张棋诏再度开口。 “我下了二十余年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自损眼位的下法,简直胡闹。” 周围听到张棋诏的解说,纷纷点头,只当林昭是谁家出来玩闹的公子爷。 林昭对面的男人望着林昭的这一手无理手,并没有轻视,而是四平八稳地在旁应了一手。 林昭见状,没有犹豫,在棋盘左下继续落子。 “啪!啪!啪!” 一时间,棋盘上只听得双方接连不断的落子声。 黑白两色,竟真的在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左下角厮杀起来。 这一下,不仅是那些群众,就连张棋诏的有些看不懂了。 “这是在干什么?中央的大龙不去想着救活?反倒跑去边角下着玩?” “这白子发疯,摊主也跟着一起发疯?有必要吗?!” 林昭神态自若,继续经营着左下的局势。 周围的众人皆是看得云里雾里,完全理解不了林昭的行为。 “张棋诏,这,他们究竟是在下什么?”有人望向张棋诏,却见不知何时,这位棋待诏的两鬓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死死地盯着棋盘,脸色由最初的轻蔑,逐渐转变了一丝怀疑,然后凝重,和现在的惊骇。 不知何时,等他将视线从棋盘左下角抽离,整个棋盘的“势”,竟然悄然改变了! 黑龙不再像是原来那般强壮,变得束手束脚,白龙则隐隐有了要抬头的趋势。 又是十余手的交锋。 左下角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林昭停下手,面色如常,就好像刚才只是随意下了几手闲棋。 “这不是还是死棋了吗?”一个人望着棋盘上似乎毫无变化的局势,小声嘀咕了两句。 “就是啊!这白龙还是和原来一样,被黑龙缠住了,我看那几手压根就是故弄玄虚!” 没人注意到,摊主的拈着棋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张棋诏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如纸,望向林昭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林昭拈起一枚白子,轻点在黑龙腹中,那块劫争之地。 摊主也跟着拈起黑子,他伸出手,望向那片棋盘,思虑良久,却仍旧找不到落子的位置。 眼前棋盘的局势看似没有改变,但实际上,在刚才棋盘左下的交锋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黑棋手中的最后几枚劫财已经被消耗殆尽。 如今的黑龙,就像是被拔掉了爪牙,空有庞大的身躯,却没有办法对白龙造成一点威胁! 黑龙中腹那个看似无解的连环劫,早已不攻自破! 摊主颤抖着手,想要落子,但犹豫半天,还是僵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周围的围观的群众也终于发现了不对,一个个惊呼起来:“这黑棋,怎么瞅着不对啊!” “完了!这黑子没有落脚的点,大龙要被屠了!” “黑子输了。” 张棋诏望着那摊主投子认负,面如死灰。 “怎么就输了呢?!”一个书生惊呼,“刚才张棋诏不是还说这是什么,那个什么官图里的吗?” “这残局,确确实实是官子谱里的一张,是当年大国手黄龙士亲自摆的,并扬言说无人能破。” “百年来,多少国手都尝试过,可最终都无一例外,只能搏一个和局的下场。” 张棋诏苦笑着,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千古残局,大国手布下的棋局,这就要在一个街边十文钱的摊位上被破了? 我大周子民的棋力已经到了这等夸张的地步了吗?! 他望向那个年轻的公子,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吗?” “叫我林昭即可。” “林昭?怎么有点耳熟啊?” “对啊,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是那个在芷兰诗会连写三首传世之诗的文曲星!”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瞬间,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林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2章 棋待诏拜服!公输后人! “他就是林昭?!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年轻!” “诗才千古无二,棋力也能力压国手!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他就是那个写出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雄诗的林昭?!” “不止!听说陛下已经封他当了监察御史!” 听到监察御史和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几个字,那摊主猛然抬头,死寂的双眸望向林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今日竟然有幸见文曲星当面,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一位老儒生泪流满面,就要像林昭深深一揖。 林昭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就要转身离开。 他来此是为了接手文宝斋来的,可不是要被当什么宝贝围观的! 可就在他转身想逃的当口,一个人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翰林院棋待诏,张棋诏! 刚才这位还颇为自得的棋待诏,此刻竟面色涨红,喘着粗气,死死地望着林昭,就好像在看什么绝世美人一般。 林昭心头一惊,刚想要跑路,就见张棋诏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林御史!先前是学生冒昧了!” “是学生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妄自议论先生的棋力!”说着,张棋诏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看的林昭和周围的人群直接愣住了。 但张棋诏浑不在意,眼底满是狂热和崇拜。 他也不顾自己翰林院官员的体面,一边用着学生的自称,一边对着林昭就来了个九十度的夫子大礼,声音颤抖: “刚才先生那手二路点看似无理,实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学生斗胆问一句!此招可有高名?!” “我好带回棋院,去分享给师傅同门!” 这一下,在场的人群彻底炸了。 一个教授过皇子棋艺,堂堂的翰林院棋待诏,居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自己扇自己巴掌认错! 还不顾辈分和年纪,当众对着林昭行礼,以学生的身份求教! 林昭被他抓住胳膊,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此招并非是我所创。” “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如果非要寻个名字,就叫''弃子争先''。” “弃子争先......弃子......争先......” “好一个弃子争先!”张棋诏松开林昭的手,痴痴地念着,仿佛陷入了某种顿悟。 林昭见状,慌忙朝人群外冲去。 其余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昭是想跑。 “别让林御史走了!他可是文曲星,快求一份墨宝沾沾喜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对!我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一份墨宝!” “一百两?!我出五百两!林御史您回头看一眼!” 现场的场面已经彻底失控了。 大量听到叫喊的书生和百姓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林昭涌来。 场面之狂热,就是春风楼里最有名的清倌人出阁也比不上。 慌乱中,林昭的袖角被人扯掉一截,才登上了马三的马车。 “林御史!留步啊!” 马车启动,身后是无数追逐的身影,望得林昭头皮发麻。 这京城里的人,怎么都这么热情?!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 人群散去,街角恢复了平静。 那胡子拉碴的摊主望依旧跪坐在原地,望着林昭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要留清白在人间......” “监察御史......” “弃子......争先......” 男人口中喃喃自语,每念一句,他那双死寂的眸子就恢复一点活力。 到最后,他的双眸已是精芒闪过,就好似擦去了尘土的明珠。 他沉默着将地上的两个有些老旧的棋盒收了起来,又很认真的将地上用粉笔绘制的棋盘擦掉。 许久后,等到地面的青石板上看不见一点痕迹后,他才起身,抱着棋盒准备向刚才马车消失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巷子的阴影里钻出一个人影。 他靠在巷子口,左顾右盼,确定整条朱雀大街上没人在注意这里后,才从巷子里飞快的跑了出来。 “刚才走的急,还没问过你的姓名。” 男人望着去而复返的林昭,显然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回到道:“公输砚。” 公输?莫非是传说中那个精通机关术的公输家族的后人? 林昭心头思绪急转。 诗会扬名,说到底也就是虚名。 而监察御史,借的也是周皇的权势。 想要真正在这京城立足,就要有自己的根基。 眼前的公输砚似是公输家后人,精通术数,招揽他,绝对是一门不亏的买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心头微动,但面上不露声色。 他望向公输砚,单刀直入:“公输先生,我观你棋力惊人,想必在算学上也有些造诣。” “在这朱雀大街摆个十文钱的棋摊未免有些浪费才学了。” “我这有个掌柜的位置,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当然,是有考核的。” 说着,林昭指了指一旁的文宝斋的招牌。 那招牌上蒙了一层灰,字体的颜色也剥落不少,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 公输砚抬头,望向林昭,清亮的眸子微微一动:“为何是我?” “因为有眼缘,而且,我现在缺能帮我算账的帮手。” 林昭没有说一些客套的话,只是望着公输砚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公输砚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可。” 林昭也不多说,带着公输砚就推开了文宝斋的大门。 刚一进门,就有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林昭皱着眉头望向这文宝斋内的陈设。 书架空空空空如也,只有几十本书。 还全都是蒙尘的旧书和蒙学读物,甚至还有几本被翻烂,掉了书页的艳情小说。 柜台后的库房里也是空空如也,别说是银子了,就连墨锭都只剩下几块碎的。 这个铺子已经彻底给搬空了。 哼,魏迟这小子的手脚还挺快,居然知道留给自己一个烂摊子。 林昭并没有过多惊讶,他走到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那打瞌睡的老掌柜一下子惊醒过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见打搅他睡觉的是个年轻人,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里没书卖了,去别地吧!” “街对面的刚开不久的翰墨轩藏书多。” 说着,他就拿起一旁的草帽,就要重新盖回脸上。 林昭面色冷硬,一巴掌拍在桌面:“我是你的新东家!” “把账簿和钥匙交出来,然后滚出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3章 文宝斋小试牛刀! 老掌柜被林昭的这一声大喝给吓了一跳。 他眯着眼睛盯着林昭好一会,似乎是在确认林昭有没有开玩笑。 半晌过后,他竟是嗤笑一声,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小伙子啊,你别开玩笑了。” “这间文宝斋都烂成这样子了,哪里会有人买下来?” “而且,这还是英国公府的产业,哪是你说买就买下来的?” “要打秋风去别地打去,别碍着老头子我睡觉。” 说着,他把草帽重新盖回脸上,不打算再搭理林昭。 林昭脸皮抽了抽,有点理解这文宝斋为何占着这么好的地盘却能经营成这样了。 他从怀中取出盖着英国公府大印的地契和房契,重重的拍在柜台上。 “现在,收拾东西给我滚出文宝斋。” 老掌柜不耐烦的睁开眼,看见那朱漆大印后吓了一跳。 他猛地坐直身体,一把将柜台上的地契和房契拿了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许久后才不可置信的将其放回柜台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公爷怎么会把铺子卖给你这种黄口小儿?!”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昭冷声道,“把账本和钥匙交出来,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说着,他伸直右臂,指着文宝斋大门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那老掌柜却是混不吝的笑了笑,重新把脚翘回柜台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既然你是新东家,那也成。” “先把老头子我过去三个月的工钱结一下。” 他从柜台下边翻出一本油腻腻的账本,丢到了林昭面前。 “哦,对了,原本文宝斋还有几个伙计的,他们的工钱你也一并要发。” “按照这朱雀大街的规矩,你既然接手了文宝斋,这笔账也要一并认下。” 林昭闻言挑了挑眉:“多少两银子?” 那老掌柜盯着林昭上下扫视一圈,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怎么说也得有八十两银子。” “不,不对,是一百二十两!” 一百二十两,合计每个月就是四十两。 这老头子还挺金贵哈,比春风楼的小姐姐们都值钱。 见林昭不说话,老掌柜以为他是不愿意给钱,顿时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后生仔!老头子我告诉你!这钱必须结清!” “要是不结清,老头子我天天去京兆府告状!我倒要看看你这铺子开不开的下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笑了,他没有再去搭理那个掌柜,而是望向一旁的公输砚。 “公输先生?” 公输砚上前一步,望着柜台上那脏的不成样子的账本,伸出修长的双手将其接了过来。 老掌柜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 一个乞丐,还叫上公输先生了。 就这副狗屎样子还能看的懂账本呢? 公输砚翻开账本,只是一眼,眉毛就皱了起来。 随着账本一页一页的翻动,他那双眉毛也皱的越来越紧。 看着那皱巴巴的账本,他甚至还想伸出手将其抹平,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怎么样?” “一塌糊涂。”公输砚将账本合上。 “毫无规矩,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 “短短十页账目能涂抹三十次,无理至极。” “哼!看不懂就看不懂!”老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装模作样的吓唬谁呢?!” “我告诉你,别以为弄得神神叨叨的就能吓到老头子我!” 公输砚看了眼那老掌柜,随手翻开一页,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说道: “七月初三,入宣纸十刀,支银三两。” “七月初四,入徽墨五锭,支银六两。” “七月初六,再入宣纸十刀,支银四两二钱。” “三日之内,两次采买同物,价格不一,无理至极!” 老掌柜神色一僵,正打算寻些借口糊弄过去,又见公输砚将账本翻动数页。 他指向账簿末尾的工钱记录说道: “掌柜月钱六两,伙计四人,各二两。” “一月合计十四两。” “三月应为四十二两,你张口便要一百二十两,是何居心?” 公输砚没说一个字,那老掌柜面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竟是汗流浃背,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乞丐一样的奇怪男人,居然只是翻动了几下账本,就将自己的老底给揭的一清二楚! 这账本都乱成了这样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行了,账也算完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也该滚了。” 林昭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了柜台上。 那老掌柜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林昭却猛地伸出手,捏住了那老掌柜的手腕。 “监守自盗,还敢问我要上工钱了?!” “你这老东西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林昭语气冰冷,扼住老掌柜手腕的指头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老掌柜被捏的龇牙咧嘴,口中连连求饶:“公子!松手!老头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林昭松开手,那老掌柜落荒而逃,甚至连自己的草帽都来不及带上。 一旁的公输砚望着老掌柜逃出文宝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 “想说什么就直说。” “不合规矩。” “此人应该送官。”公输砚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倒是挺守规矩。” “但不管是棋盘上还是这现实里,守守规矩可是做不成事情的。” 林昭笑了笑。 公输砚听后有所触动,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昭没有过多在意公输砚的表情,他将那柜台上的五十两银票塞到公输砚的手里,开口道:“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你两个月的工钱,提前付给你了。” “你是北境来的流民?” 公输砚犹豫片刻,开口道:“是,也不是。” “那就当你是了。” 彻查度支司需要帮手,京城里的人说不得就和度支司有牵扯,既然是北境来的,最好不过。 “北境流民里还有和你一样落魄的吗?” “有的。”公输砚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有就行,找几个聪明的,能算账的,手巧的,来当伙计。” “人不用多,十个就行,月钱按一个月五两银子来算。” 说着,林昭又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公输砚手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4章 足以改变世界的发明!活字印刷! 公输砚看着左手右手各一张银票,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他和林昭认识还不到半天,甚至都能说的上是陌生人。 他就给了自己一个掌柜的位置和一百两银票。 这份信任,未免也太贵重了点。 “这...不合规矩。”公输砚望着手里的银票,最后憋出一句话来。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林昭笑了起来,靠在柜台上,目光灼灼的望向公输砚,开口道:“公输先生在成为流民前,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公输砚沉默了,并没有回答。 林昭也不刨根问底,他将话题移开,转到另一个方面去:“你既然姓公输,那在数术和工匠方面应该都是一把好手吧?” 公输砚眼神微微一凝,沉默片刻,才用他那特有的僵硬语气回答道:“文宝斋,需要工匠?” 林昭笑了笑,公输砚没有直接否定自己的问题也算是一种回答。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柜台上,轻推到公输砚的面前。 “公输先生,请看这枚乾元通宝。” “你觉得这四个大字是怎么印上去的?” 公输砚看了眼那四个字,几乎下意识道:“铸钱需要制模。” “母模一体,浇筑而成。” “天下钱币,皆出同模,故而形制统一。” 林昭闻言点了点头:“说的不错,皆出同模。” “若是将其用在印书上呢?” 公输砚皱起眉头,觉得这话有些外行:“印刷书籍所用的乃是雕版。” “一页一板,一书一模。” “书籍内容不同,自然模具不同,怎么能够像铜钱一样,一模通用?” 说到这里,公输砚摇了摇头:“不合规矩。” “若一直恪守常规,反倒容易故步自封。” 林昭笑了起来。 他随手拿过柜台上的纸笔,写下之乎者也四个大字。 随后,他将这四个字分别撕开,形成一个个小纸片。 林昭将那四个纸片随意的组合排列一阵后,淡淡的说道:“天下文章浩如烟海。” “但归根到底也就是三千大字。” “若是将这三千大字一个个做成单独的字模,将其排列组合起来,不也是一本书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相比于雕版印刷那样用一整块的木板,难道你不觉得一堆可以自由组合,无限复用的活字更加适合印刷吗?” 林昭的声音不大,但落入公输砚的耳中后却如雷霆般炸响! 他望着桌上那四张写有不同字的纸片,只觉得轰的一声,一道崭新的大门在他眼前展开! 活字!自由组合!无限复用! 若是能够将其实现,必定是对现有印刷行业的一次革命性的颠覆! 但很快,公输砚就从激动和亢奋中回过神,恢复成了原来木讷的样子。 “问题有三,一是材质。木头极易变形,铜铸价格高昂,无法保证三千活字规格统一,分毫不差。” “二是墨法。” “活字排列,高低不平,墨色必有深浅,印出的字迹,如何能清晰如一?” “三是排版。” “如何固定这些活字,让其在印刷过程中纹丝不动?若用胶粘,则拆卸不便,违背了复用的初衷。” 听着公输砚一连抛出的三个极难回答的问题,林昭不惊反喜。 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捡到宝了。 在这个活字印刷还没有出现的时代,具体的工艺问题往往只有亲手去实践之后才会被人意识到。 但眼前的公输砚,却能够仅凭自己提出的一个大体的概念,就能极为精准的预测出后面可能遇到的问题。 这种高屋建瓴的本事,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师匠人才能拥有。 这公输砚的来历,恐怕比他先前预计的还要夸张! 不过林昭并没有急着去追问公输砚为何会沦为流民乞丐,有些事情,只有等事主自己说出来才有用。 他拿起一旁的纸笔,随手画了几张图。 “第一个问题,关于活字材料,我们不用木,也不用铜。” “用胶泥。” “刻字,烧制成陶,这种方法价格低廉,成型速度也快。” 公输砚闻言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 “可。” “第二个问题,还有第三个问题,可以一并解决。” 林昭笔落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纸上画出一个方形的铁框。 “我们用铁框,框内用松脂,蜡油混合而成的药剂铺底,将活字放入其中,排列整齐。” “再用火烤使药剂融化,用平整的木板压实,冷却之后,所有的活字便如同生长在铁板上一样,坚固,平整。” “印完之后,再用火烤,药剂融化,便可将这些活字重新取下。” 林昭说完,便将那张图纸推到了公输砚的面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公输砚拿起那张图纸,仔细检查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将手中的图纸放下。 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罕见的闪过一丝情绪波动。 用胶泥做字模,成本仅仅为铜字模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而按照公输砚对雕版印刷的理解和认知,一旦将其改换成活字印刷,效率至少会翻上十倍。 更别说在印刷新出的书籍方面活字印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如此相比,只要活字印刷能够试验成功,雕版印刷这项技术就会立刻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这项发明,足以改变和书籍有关许多行业,甚至撼动整个大周! 而可能带来的银钱收入,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就是这样的伟大的发明,居然是一个和自己认识还没有半天的年轻公子随手画出来的? 甚至还丝毫不设防的给了自己,让自己去帮忙制作出来! 他就不怕自己带着这项技术跑路吗? 公输砚望着林昭,张了张嘴,想要询问理由。 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沉默着低下头,小心的将那份图纸折好,郑重的收入怀中。 既然别人给了自己信任,那自己该做的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尽力做到最好。 公输砚开始回忆那些和自己一起逃难来京城的北境流民里面,有哪些人是值得信任,可以招揽过来做这件大事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45章 卖我的盗版?你无敌了孩子 林昭望着公输砚郑重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公输砚表现出来的能力,只要认真起来,活字印刷这种难度的发明应该不在话下。 文宝斋这间铺子虽然破旧,但占得却是朱雀大街最好的位置。 而朱雀大街则是京城的商业核心之地,寸土寸金,往来读书人甚多。 只要能用活字印刷把文宝斋的招牌打出去,以这里的地段,人流,客群,以后想缺银子都难。 有了银子,后面做什么事情都好说。 想到这里,林昭又望向公输砚开口道:“公输先生,除了从流民里面招揽能工巧匠,帮着完成活字印刷外,再帮我招几个聪明点的,能算账的来。” “算账的?”公输砚有点疑惑。 “我是监察御史。”林昭点到即止,并没有直接透露自己要查度支司的账。 这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毕竟度支司的那群人手眼通天,自己少暴露一点信息,他们反应过来的速度越慢,自己也能占据一点小小的先机。 自己之所以不去从京城里面选那些训练有素的账房,也是因为如此。 北境来的流民,天然就对度支司有抵触和嫌恶情绪,让他们来查账,可谓事半功倍。 公输砚点了点头,心中已然猜到了一点:“我认识几个落魄的账房先生,可以去寻他们。” “招揽来后,他们的姓名,籍贯,工钱还有每日考勤都要详细记录下来。” 林昭顿了顿,又开口道:“对了,还有家里有几口人,是否需要赡养也都要记清楚。” “过两天我会往账上送一千两银子来,这第一批招来的人不出意外便是我们文宝斋的元老。” “有什么难处,都可以从账上预支。” 公输砚用力点了点头。 “还有,记得给他们置办身干净点的衣裳,再去租个干净的院子把他们安顿下来。” “人,要活的有人样,才能把事情做好。” 公输砚沉默的听着林昭的吩咐,丝毫没有感到厌烦,反而心中有些感动。 “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吧。”林昭拍了拍手,冲着外边高声喊道,“马三!” “来了!小侯爷!” 马三从门口钻了进来:“小侯爷,有什么吩咐?” “找批人打扫一下这文宝斋。” “把店铺和后院给我打扫干净。” “顺便把后院隔开,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用来做研发,一部分用来未来的账房先生们腾出来算账!” “得嘞!”马三行了一礼,飞快的出了文宝斋。 一旁的公输砚见状,也开口道:“东家,那我也去招人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去吧。” 望着公输砚也出了文宝斋,林昭靠在柜台上思索了一会,才走出文宝斋的大门。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天色暗淡,但朱雀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在文宝斋斜对面的一处铺子前,人挤人的好不热闹。 林昭眯着眼睛望去,发现那貌似也是一家书斋,名叫翰墨轩。 “先前那老头子是不是也说过这个书斋?说他生意很好来着?” “同样一条街上的书斋,怎么这文宝斋就烂成这个样子了?” 林昭带着几分好奇凑了上去,寻了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读书人问道:“兄台,这翰墨轩怎么这么多人?买什么呢?” “这你都不知道?” “翰墨轩昨天刚出了本诗集,有不少京城大儒和名士的诗作!” “听说里面还有林御史的那四首传世诗呢!” 林昭嘴角抽了抽,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问道:“林御史?他和这翰墨轩还有合作呢?” “怎么可能!” 那书生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他们这出的,是盗版诗集!” “盗版!?”林昭愣住了。 “就是便宜嘛!林御史的四首诗出来才多久啊?京城很多书斋都没来得及开模印刷!” “就这翰墨轩的速度最快!你看!都是来买诗集的!” 书生指着翰墨轩里人挤人的场面说道。 “这翰墨轩这样卖林御史的诗集,就不怕别人找上门来?” 林昭又问道。 “找什么麻烦?我告诉你,不止是林御史,这书里面所有的诗词,都是盗版的!” “那其他那些大儒也不找他算账?!”林昭瞪大了眼睛。 “算什么账?他们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能来找这种书斋算账?” 那书生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他看林昭一副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样子,便又提点了一句, “我偷偷告诉你,那些大儒还要偷着乐呢!本来写的文章和诗词大多都是不温不火的,结果和林御史的诗词绑在一起,还更出名了!” “他们有毛病才来找麻烦呢!” 说到这里,那书生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而且我听说这翰墨轩背景深不可测,有人罩着呢!” 说着,他指了指上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昭有些无语,合着这翰墨轩是仗着有背景,拿自己当饵料打窝呢? 真该死啊! 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被别人蹭热度! 就在此时,书斋内突然传来大声的吆喝:“还剩最后两百本!” “二两银子一本!先到先得!” “先到先得哎!” 林昭旁边那书生一个激灵:“兄台,不和你闲聊了,再晚可就抢不到了!” 说着,他就要冲进人群,但奈何身子骨瘦弱,一下就被撞了回来。 林昭见状撇了撇嘴,有些无语,随后鼓起气力,如同泥鳅一样钻进了人堆。 过了半晌,他攥着两本诗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衣服被挤得皱皱巴巴,就连佩剑都差点被人摸走。 娘的,差点死在里面了! “接着!”林昭把书丢给那个眼巴巴的书生,一边自己翻开另一本,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书籍的质量非常糟糕,几乎稍稍用力便可能将书页给撕破。 除此之外,油墨也很糟糕,有不少字都糊在一起,只能勉强看得清写了什么。 “这也卖二两?!” 林昭有些咂舌,纯纯暴利啊。 “二两银子已经很良心了。”那书生喜滋滋的把诗集收好,“至于质量,第一版都是这样的。” “等到后面第三版,第四版重新开模,才能提上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