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科研!千亿大佬夜夜轻哄求公开》
我和宝宝快死了,你却在为别的女人放烟花
“今晚,你能回来陪我吃饭吗?”
结婚一年来,林染第一次提出请求。
男人穿衣的动作一愣,眉心微皱“再说吧,最近公司挺忙的。”
林染细细为他整理好衣角:“结婚时,你答应过我,每个月会陪我吃一次晚饭。”
尽管婚后傅淮洲从来没有做到过,林染也未曾责怪。
谁让她是先坠入爱河的那一个呢?
就连这段婚姻,明明是当初情急之下的权益之计,她却也偷偷藏了满心欢喜。
但今天不一样。
“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
那些话,必须在两个人抛开一切俗务,眼里只有彼此的时候说出来,才更有意义。
“行,我尽量,”傅淮洲随口答应,又像想起了什么:“昨晚……你后来吃事后药了吗?”
林染浅浅点头,手下意识微抖了一下。
一想到昨晚的情形,林染就脸颊微红。
虽然两人的结婚,是傅老为了解傅氏集团的一时困境,她清楚傅淮洲不会对她有多少真情。
但她能明确地感知到,至少对于她这副身体,傅淮洲是喜爱得不行。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
林染想到这句老话,但又立刻将它抛到脑后。
如今,他们之间的纽带不再是那薄薄的一纸婚书……
林染轻抚腹部,唇角微扬。
……
林染给别墅佣人放了一天假,自己亲自下厨。
她按照傅淮洲的喜好布置好了一切,兴奋之余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会愿意有个孩子吗?
想到这里,林染又有些不安。
一直以来,傅淮洲都严格做好安全措施。
唯独那一次,他酒醉后一时情动,林染忙前忙后照顾他又累极,才忘记补上事后措施。
结果就那一次,林染便有了身孕。
而之所以林染选在今晚告诉傅淮洲,是因为她清楚记得,今天是安知夏的生日。
安知夏……
林染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心底泛起醋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最终同意听从傅老的安排和林染结婚,是因为他从林染那儿要了一个东西,送给安知夏。
那个东西,帮助安知夏从一个安家私生女,成功获得安家的认可,得以回安家认祖归宗。
……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却迟迟没有收到傅淮洲回家的消息。
林染百无聊赖刷起手机,热搜上爆了一个词条。
傅氏集团包场尼斯迪乐园为安氏千金庆生。
林染手一抖,点击词条,赫然是安知夏如花笑靥。
以及傅淮洲的半张侧脸,笑意微扬。
“好配!”
“配我一脸!”
“听说安家千金之前在国外参加一个什么学习项目,这下回国,傅氏总裁高调示爱,怕是好事将近了!”
“我有个朋友在傅氏工作,他偷偷告诉我傅氏不久后就会有大事宣布!”
吃瓜群众很是捧场,浑然不知傅淮洲早已结婚。
“听说今晚的乐园烟花也是傅氏集团独家订制的,和平日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有眼福了!”
“哇我现在赶过去看还来得及吗?”
林染拿上车钥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傅淮洲,你答应过我。
一路上,林染边开车边拨傅淮洲的电话。
“嘟……嘟……”
林染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颤抖。
离乐园的距离越来越近,车也越来越多。
“砰!”
一辆轿车直接压黄线强行变道过来,林染措不及防,整个车身被顶翻。
孩子!
林染死死护住腹部。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傅淮洲打来电话。
林染伸手去够,接起电话:“傅淮洲,我怀……”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安知夏的声音:“淮洲哥在洗澡,他说刚刚一直有人打进来,好吵,让我帮他看看是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林染姐,我和淮洲哥等下要看烟花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让他之后再回给你。”
“今晚是淮洲哥特地为我准备的,费了好大的功夫,马上开始了,先不和你多说了。”
安知夏炫耀完毕,直接挂掉电话。
在被抬上救护车时,林染看见,夜空中炸开了一朵朵烟花,犹如璀璨星辰,照亮林染苍白的脸庞。
烟花真美啊。
林染在心里感叹。
可惜,不是为我而放。
醒来时,林染躺在病床上,床边守着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
“封钦?”林染试探性叫道。
封钦抬眼,见林染无恙,眼里担忧渐渐褪去。
“小学妹,说了要叫我学长。”
林染轻笑出声,回忆起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读高中时,林染因直接跳级参加高年级考试、还能超过高年级学霸近一百分,而闻名全校。
封钦就是那个被她超过的高年级学霸。
几次下来,都没考过林染,只能嘴硬:“再怎么样,你也得叫我声学长。”
两人本来约定高考一举定胜负,结果封钦直接出国了,林染则考上了T大,因两人的专业有相关性,所以偶尔还有交流,但不多。
“最近我们和安氏有合作,今天刚好在他们医院,结果在入院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过来一看,果然是你。”
“林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林染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当初我推荐的是你来参加我们项目,最后来的却是其他人?”
林染知道,那个“其他人”,就是安知夏。
要怎么回答?
直接告诉封钦,因为当时为了和傅淮洲结婚,所以放弃了去国外顶尖实验室学习的机会?
甚至她目前还是休学状态。
她还没想好要怎样告诉封钦自己如今的境况。
见林染沉默,封钦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国拜访P大,徐教授谈起你时,非常可惜。”
“林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要突然消失,甚至都没给教授们挽留的机会。”
封钦越说越急,直接握住了林染的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进来时,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林染,你一连打了我几通电话,就是来通知我看这个的?”
烟火大会结束后,傅淮洲才接到林染出事的消息,赶来时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自己老婆的手,状似正诉说着什么旧情。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此刻都说不出多好听的话来。
病房内,气氛剑拔弩张。
病房外,安知夏看了林染的病例,随后让人抹除了一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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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我的相亲对象,你在急什么?
“林染,给你个机会解释。”
傅淮洲脱口而出,言语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忍耐和醋意。
林染微愣。
他这是在,吃醋?
“林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封钦起身,挡在林染身前,毫不畏惧地直面傅淮洲。
两个外形家世都数一数二的男人,此刻相对而立,气氛紧张微妙,林染夹在其中,如同一狮一虎正在争夺一只单纯小白兔。
“这是什么修罗场?”
“天呐,我要是能被这样的两个大帅哥争夺,这辈子值了!”
路过的小护士不明真相,向林染投去羡慕的眼神。
安知夏内心气急,表面上强装镇定,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进到病房。
“林染姐,你没事吧?”安知夏努力挤出笑容,不着痕迹地走到傅淮洲身旁。
一想到林染怀了傅淮洲的孩子,她就恨得牙痒。
安知夏让人修改了林染的病例,抹去了林染怀孕的事情。
不能让这个孩子坏了她的大事。
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世上!
傅太太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若不是当初……
想到这儿,安知夏小心翼翼拉拉傅淮洲的袖子,后者则低头报以安抚的目光:“别担心,她没事。”
林染看着眼前一男一女郎情妾意的模样,以及傅淮洲对安知夏展现的她不曾见过的温柔与关怀,心里竟意外地平静。
可能是夜晚的烟花,炸断了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
或许,自己当初的心存侥幸,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傅淮洲就是不爱她,对她哪怕没有一点感情。
所以才会,在床笫之间只把她当作情欲宣泄的对象。
所以才会,一次次忘记和她的约定。
无视自己的数通未接来电,只觉得她吵。
她在赶去乐园、想再努力一次的时候,他或许刚和别的女人亲热完,正在洗澡……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游离在生死之间时,他正拥着别人看他特地耗费巨资定制的专属烟花……
还是在她梦想中的婚礼场地,而傅淮洲甚至没给她一场婚礼,还不准对外公开她傅太太的身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实情。
于傅淮洲而言,这段婚姻于他更多是耻辱吧。
需要通过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来挽救傅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林染的父亲,就是罪魁祸首。
林染垂下眉眼。
调整好情绪后,转向封钦:“学长,你刚刚是说,封氏最近要举办个业界研讨会?”
“嗯,”封钦点点头,“本来我打算过两天找你细聊,结果今天先碰上了。”
“我想邀请你当发言嘉宾。”
“什么?!”
安知夏惊呼:“封总,你说的是你们封氏三年才举办一次的研讨会?”
封氏集团的研讨会旨在发掘界内新秀,如果能在研讨会上获得封氏青睐,不仅有机会借助封氏的资源一飞冲天,甚至还有可能将科研成果市场化,名利双收。
封钦这才正眼看了下之前同在一个项目的安知夏。
平心而论,安知夏的能力是不错,但在汇集了全球业内精英的金字塔顶端,她只能帮忙打打下手,更别提指望她有独特产出了。
当初林染把名额让出、换来了安知夏,封钦当场就要求“退货”,最后还是封父以不要伤了两家脸面为由,他才勉强收下了安知夏。
等项目周期一到,封钦迫不及待打发走了安知夏,却没曾想在这里碰上了。
见林染迟疑没有回答,安知夏迫切要求:“封总,我也想去!”
“封总,好歹我在你手下也工作过,你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啊!”
安知夏不知道其中内情,还在叨叨:“我在您那儿学到了不少,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分享呢!”
封钦无语至极。
以安知夏的水平,可不是“学到不少”吗?
封钦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刚才见封钦和林染的互动,安知夏就猜测两人是旧识,关系还不错,于是又转求林染:“林染姐,这次你也让让我吧!”
见安知夏如此,傅淮洲也开口:“林染,你……”
林染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起,呼吸有些生疼。
“学长,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科研了,确实安小姐比我更合适。”
“算了,你不去,那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封钦察觉其中有内情,准备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没想到,傅淮洲开口了:“封总,我没记错的话,除了特邀,还能以企业的名义参会吧。”
“是的,”封钦一顿,伸出手比了个数字,狮子大开口:“三千万一个席位。”
“成交。”傅淮洲爽快答应,立马安排秘书和封氏接洽。
安知夏喜笑颜开,激动地抱住傅淮洲胳膊不肯撒手。
见此情形,尽管心里早已放下,林染却依旧红了眼眶。
她正努力将傅淮洲从心里一点一点剥离。
可每当她觉得成功了一点的时候,傅淮洲又会跳出来刺激她、提醒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看,他不是不懂得爱人。
只是爱的不是你。
林染曾为傅淮洲找过的一切理由和借口,此刻在傅淮洲对安知夏的疼惜中,对着她叫嚣,让她看清自己傻得多么彻底。
她想起了徐教授对她的评价。
“典型的理工科思维,不亲眼见到结果,就绝不会放弃。”
林染原以为,以追求科研成果的不懈精神,来捂热傅淮洲的心,总有一天他会看见她小心翼翼的满腔爱意。
她如今亲眼见到了结果,到了放弃的时候了。
话不投机,封钦准备离开,走前体贴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见状,傅淮洲火气上头,立刻上前将他的手一把打开。
“啪!”
气氛紧张到顶点。
林染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要彻底划清和傅淮洲的界限。
在这场婚姻中,她已经走到了穷巷尽头、撞了南墙,如今该及时掉头了。
“傅总,你现在还只是我的相亲对象。”
“你这样对待我的朋友,有些越界了吧。”
相亲对象?
傅淮洲一惊,却迎上林染苍白的笑容。
那笑容提醒他,是他做主要对外隐瞒两人的真实关系。
听着林染气若游丝,却攻击性十足的话语,傅淮洲又气又心疼,咬着后槽牙回呛。
“林小姐和异性的互动方式,让我觉得有必要慎重考虑,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傅太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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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怀孕?那就离开吧
丢下决绝的话,傅淮洲拂袖而去,安知夏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没人注意到她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淮洲哥刚说,林染不是一个合格的傅太太。
不仅如此,林染的父亲还是傅氏集团的叛徒。
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配!
如果不是林染的父亲林远文捏住了傅氏的把柄……
安知夏想到那个坏她好事的老头如今还在接受调查,恨得牙痒。
转念她又想到,如果不是那个老头,去国外顶尖项目组的机会又怎么会落到她头上?
算了,傅太太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傅淮洲看着安知夏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以为她是在介意封钦刚刚的话,出言安慰:“知夏,放心吧,你肯定能参加封氏今年的研讨会。”
安知夏乖巧地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谢谢你,淮洲哥,要不是你,我这身份……”
安知夏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有傅淮洲撑腰,她不过是安家的一个私生女,即便因生母病逝回到了安家,也根本不会有如今这般重视。
“我说过,会让你堂堂正正成为安家千金,”傅淮洲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毕竟,当年要不是你,我现在恐怕早就站不起来了。”
闻言,安知夏身形一僵,略微尴尬地点头:“淮洲哥,我们说好的,不再提那件事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用那件事来换取什么好处,”安知夏把话题转到林染身上,“我想,如果换作是林染姐,她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的。”
“林染?”傅淮洲轻哼一声,不屑之意俨然。
“她一年前就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回想到一年前,林染毛遂自荐,以成为傅太太、把她和傅氏集团绑定,来阻止林远文进一步陷害傅氏集团,傅家当时虽然怀疑这是他们父女俩在自导自演,但谁都不敢赌。
毕竟,作为集团元老之一的林文远,他手里的东西,是真能掀起滔天巨浪。
傅淮洲不想再提那件让傅氏元气大伤的旧事,更关心安知夏如今在安家的境况。
“我认你当了妹妹,肯定会给你撑腰,不至于让你在安家难过。”
“说到这儿,我真的得好好感谢淮洲哥。”安知夏眉飞色舞地形容安家人在看见热搜后,是怎样花样百出地拍她的马屁。
安知夏这次回国,安家一点水花都没有,反而是傅淮洲声势浩大地给她举办了烟火大会,向整个云城宣告。
安知夏,我罩的。
不知情的人甚至还以为是傅淮洲在高调示爱。
安知夏也不解释,故作娇羞默认下来。
傅太太的位置于她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
尽管当初被林远文老头子给搅了好事,但今天一见傅淮洲对林染的态度,安知夏有自信,迟早让林染乖乖给她腾位置。
……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病房内。
封钦很是体贴,见傅淮洲和林染针锋相对的样子,心下虽然猜测两人关系匪浅,但也没有再多问,而是让林染好好休息。
正好医生查房,林染赶紧询问肚里孩子的情况。
虽然她能感觉到孩子还在,但也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孩子?哪来的孩子?”医生边进行常规检查,边随口说到。
“没来姨妈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压力过大、作息不规律、饮食不健康……”
林染惊呆。
自己居然没怀孕?
可那验孕棒明明显示阳性啊。
“验孕棒也不是百分百准确,和取样方式、样本质量、观测时间等等都有关系。”
医生确认林染除了车祸擦伤外,其他无恙后,便催促着林染出院。
直到温暖的阳光洒在林染的身上,她才缓过神来。
没怀孕吗?
太、太好了。
林染坐在出租车上,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既是哭她空欢喜一场,也是庆幸自己能借机彻底放下这段从一开始就错了的婚姻。
庆幸自己未来不用跟孩子解释,为什么和她自己一样,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她想到了林远文:爸爸,我和你一样了。
傅家的人,都不要我们。
她想到林远文每每喝醉后,嘴里咬牙切齿念着的那个名字。
那个她未曾见过一面,却阴影贯穿了她整个孩童时代的女人名字。
……
林染回到别墅,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林小姐。”保姆舒姨走进主卧,轻声叫她。
林染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仿佛此刻才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
傅淮洲特地吩咐过,家里佣人只能称她为“林小姐”。
是彻头彻尾否定她的身份。
林染笑自己,居然还觉得自己可以靠努力捂热傅淮洲的心。
殊不知,傅淮洲一早就宣判了“死刑”,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舒姨一边说,一边假装不懂林染要做什么,不着痕迹地将林染从衣柜里拿出的衣物,又放了回去:“老先生来过电话,说听说你出事了,今晚要过来看看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舒姨一早从其他佣人的议论中,知道了昨晚的烟火大会,见林染一进门就开始收拾行李,她就知道,任林染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再忍得下去了。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舒姨很喜欢林染。
不仅待人有礼,对家里佣人也是很和颜悦色,从不拜高踩低。
比起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安家私生女,不要好太多!
舒姨虽忿忿不平,可心里也清楚,谁让安知夏有那个好命,居然认识不出世的神医,甚至还能劝动神医出山、治好了傅淮洲的腿疾!
只这一项,就够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得知傅淮洲的父亲傅炳松要来,林染低头思忖片刻,嘱咐道:“舒姨,麻烦你转告厨房,今晚我亲自下厨。”
“哎,哎!”舒姨松了一口气,赶紧应下。
进到厨房,林染发现昨晚的菜肴被收拾到了厨余垃圾旁,许是上早班的佣人还没来得及收拾。
“哎林小姐,不好意思,我这就处理掉。”
“我自己来就好。”林染一一端详着那些没有被人动过的食物,再亲手一一倒掉。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根据傅淮洲的口味做了一桌菜,他却看也不看了。
问他,答案也都是“没胃口”。
怕不是没胃口,只是人不对吧。
想起傅淮洲在安知夏面前,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明目张胆的袒护,林染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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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为什么她也在?
面对傅炳松,林染很是敬重和感谢。
虽然林远文因上一辈的恩怨,下死手整了傅氏集团,还间接害死了傅淮洲的父亲,可傅炳松向来待她和善,还时不时敲打傅淮洲要好好待她,不可因上一辈的恩怨迁怒于她。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更何况,其中还隔着傅淮洲父亲的命。
林染打算趁今天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打算告知傅炳松,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林远文那边,她愿意暂时帮忙瞒下,等待傅氏危机彻底接触,再告知他。
只是,在看见傅炳松那一刻,她又动摇了。
久病未愈,让这位曾带着后辈们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商场巨鳄褪去一身煞气,此刻更像一位普通的暮年老者。
“咳、咳咳……”
见到林染,傅炳松正开口想说话,就先咳了起来。
“爷爷,慢点儿。”林染给傅炳松斟了一杯茶。
傅炳松缓缓一抿。
“你泡茶的手艺,深得你父亲真传。”
林染手一抖,杯中滚水烫到了手指,痛呼出声。
“嘶——”
舒姨赶紧拿了烫伤药膏过来处理。
傅淮洲正好进门,见此一幕,眉头拧紧。
傅炳松很了解这个从小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孙子,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主动提林染解释。
“你别怪林染。”
“你干的糊涂事,不需要林染来我跟前告状!”
林染沉默不语。
她看出来了,傅炳松是特地来给她撑腰的,感动之余,她没忘记想说的话。
“爷爷,谢谢你,但是……”
“没什么但是,”傅炳松缓了缓,气息恢复平顺,“淮洲,之前情况特殊,你们的婚事一切从简,才让有些人误以为我们傅家不重视林染。”
傅炳松毫不客气内涵了安知夏,林染下意识看向傅淮洲,发现他竟神情自若。
果然,在这种家庭长大的人,都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如果不是不久前才见过傅淮洲是如何维护安知夏的,林染真以为在他们之中,安知夏才是那个“外人”。
傅炳松说出他此行的真实目的:“淮洲,你带林染去家族旗下小岛上度个假,好好补偿她一下。”
“我这把老骨头了,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能好好相处,早日让我报上重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等两人答复,傅炳松让佣人搀扶着他离开。
等到别墅门口的黑色加长豪车开走,林染才坐到长桌旁,开始吃她今天第一顿饭。
林染的手艺很好,但此刻她却如同嚼蜡。
“我会去和爷爷说,是我不想去。”
“不用,我也正好想去放松一下。”傅淮洲坐到林染对面,端起碗也吃了起来。
“还有,昨晚的事,我可以解释。”
林染夹菜的动作一顿,惊讶于傅淮洲竟会有抱歉的时刻。
还是对她。
“不用了。”林染反而有些感谢昨晚的傅淮洲。
感谢他戳破自己的幻想,让自己不得不直面现实。
否则,她还会一直陷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不肯出来。
傅淮洲没有介意林染的拒绝,语气平和。
“昨晚,我本来打算等烟花放完,就赶回来。”
“我一直记得,你在家里做了饭菜,你说,有话要和我说。”
林染放下筷子,轻轻拭去眼角划下的泪滴。
“傅淮洲,你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
对于傅淮洲这样的反应,林染早有心理准备。
那是个,她既暗自欣喜又忐忑不安,同时还心怀侥幸的时刻。
但她知道,那时的傅淮洲,只有满腔的怒意和无能为力。
“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但是,傅淮洲,现在,我想……”
果然,傅淮洲将碗一推,揉了揉眉心,言语间透出疲惫。
“林染,你应该知道的,那一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好日子。”
“你刚出院,我们不谈这些。”
“我前段时间集团事务太忙,正好最近能挤出点时间,你陪我去岛上度假吧。”
傅淮洲难得对林染释放“我需要你”的信号。
林染像着了魔一样,瞬间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抛到脑后。
傅淮洲,他需要我。
林染原本冷却的心,又逐渐变得火热,重新开始悸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或许,她这一年的努力是有用的。
……
出发前两天,林染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徐、徐教授?”林染喜出望外。
当初,她坚持休学,作为发掘并破格让她参加国际项目的贵人,徐教授对她失望至极,一度把她电话拉黑,也拒绝她再登门。
没曾想,她还能有幸再接到徐教授的电话。
徐临初的声音有些虚弱:“林染,有个忙,需要你帮我一下。”
原来,独居的徐临初前几日不慎在家摔倒,无法出席封氏集团的研讨会。
封钦在上门拜访时提到见过了林染,听说了在病房发生的事。
徐临初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能猜到,林染过得并不好。
“林染,你是我最喜欢、也最看好的学生,”徐临初叹气,“我还是希望,如果有机会,你不要浪费你的科研天赋。”
林染感动无比。
她曾让徐教授失望至极,可她老人家还一直挂念着她。
她不忍再让徐教授失望了。
顾虑安知夏也会参加研讨会,不想节外生枝,林染没有告诉傅淮洲实情,只是打去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需要推迟两天上岛,让傅淮洲自己先去。
她不敢奢求傅淮洲能为了她变更行程,只能自己在研讨会结束当天,就连夜启程赶过去了。
“嗯,知道了。”傅淮洲恢复到了从前的冷淡。
林染顾不上多想,埋头准备研讨会的事。
毕竟徐临初是业内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了,还是业内的领头人,她要代替徐教授出席,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丢人的不是她,是徐教授。
……
等到研讨会结束,赶到岛上时,林染发现除了傅淮洲,还有一个人。
安知夏!
并没有人告诉林染,安知夏也在岛上。
傅炳松说,这是专门为傅淮洲和林染补上的蜜月假期。
林染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在研讨会上见到安知夏。
难道是,在接到她要推迟上岛的那通电话后,傅淮洲就去找了安知夏?
“傅淮洲,为什么她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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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人家小夫妻度蜜月,你跟过来干什么
安知夏一脸单纯:“我想请淮洲哥陪我一起去研讨会,但他说要和你来岛上度假,我就跟过来了。”
“怎么了林染姐,淮洲哥没和你说吗?”
傅淮洲言语冷淡,全然不在乎投给封氏集团研讨会那三千万打水漂的事:“林染她忙着研讨会的事情,没必要和她说这些不重要的小事。”
他躺在安知夏旁边的沙滩沙发上,深邃的双眸看向天边的海平线,没有分半分注意力给林染。
林染知道,自己理亏,深吸一口气解释:“淮洲,徐教授前不久受伤了,所以才找到我……”
“知夏,先去吃饭吧。”傅淮洲直接把林染晾在一边,走向岛上管家特地让人在沙滩上布置好的长桌。
林染知道,这次是自己有错在先,没有计较傅淮洲的态度,亦步亦趋地跟在傅淮洲后面。
安知夏抢先坐在傅淮洲身旁,神情挑衅地看向林染。
林染没有搭理,只是默默走到对面,坐在傅淮洲的对面。
晚餐时间是根据日落时间而定,这样可以一边用餐,一边享受如火夕阳落入海平面的美景。
上餐时,佣人们把主厨特地制作的夫妻套餐放在了傅淮洲和安知夏的面前。
相比之下,林染的餐食就显得简陋许多。
老管家态度有些傲慢:“先前接到的老宅的通知,此次是特地为傅总夫妻准备的蜜月度假。”
“因此,岛上专供的昂贵食材都只准备了两人份。”
“林小姐的那份餐食,虽然看似简单一些,但也是岛上厨房紧急从备货中挑选合适食材,用心制作而成的。”
言下之意,嘲讽林染居然没皮没脸地追在人家小夫妻屁股后面,妄图来掺上一脚。
很显然,岛上的人以为,前两天一同上岛的傅淮洲和安知夏才是夫妻。
林染则像是那个得知了消息后,着急忙慌追上岛来的“第三者”。
没办法,来者是客,傅总都没开口赶人,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管家的抱怨之意呼之欲出,但林染也不怪他。
毕竟,除了必须的情况,傅淮洲一直隐瞒林染的身份。
甚至连傅家的很多人,也只知傅淮洲如今已婚,但仍不知傅太太是何人。
就连岛上的人,也是在接到了任务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傅淮洲已经结婚了。
老管家之前在老宅工作,还曾照看过小傅淮洲一段时间,是后来年纪大了,傅老先生安排他来岛上工作。
傅家产业众多,这个小岛只是偶尔待客用,日常工作量微乎其微,因此老管家心里清楚,傅老先生是让他在这个风光宜人的小岛上安享晚年。
老管家打心底感恩傅家,所以在林染到来后,故意倚老卖老,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任谁都别想影响小傅总夫妻感情!
老管家在心里向傅老先生保证,一定让小傅总夫人空着肚子来,揣着小重孙回!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小夫妻怎么分房睡呢?
可能是现在年轻人的情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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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一边想着,一边偷偷打量长桌晚宴的情况。
看着安知夏和前两天一样,兴致勃勃拉着傅淮洲聊天,傅淮洲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而林染则是在对面低头默默吃饭,偶尔转头欣赏一下天边的夕阳,偶尔又偷瞄一下傅淮洲和安知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管家心里很是为安知夏着急:小傅总夫人,你太天真单纯了!
这林小姐紧跟着你们夫妻上岛,然后在小傅总面前一言不发、装成毫无攻击性的样子……
有个新词儿叫啥来着?
对,白莲花!
老管家黑着脸,让人赶紧把林染的行李运去最偏远的那个房间。
不仅如此,他还要亲自坐阵,提前偷偷溜到林染隔壁的房间,监督她是否有不轨之举。
傅老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为小傅总夫妻的感情保驾护航!
老管家被自己感动得老泪纵横。
……
胡子都白了的老管家今天熬了个大夜。
正当老管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听见隔壁林染的房门传来开关的声音。
果然!
老管家一下精神了,站起身来快步,打开门准备快步追去。
一定要阻止她!
守护!
守护小傅总的婚姻!
结果,漆黑的走廊上空空荡荡。
狐疑之际,听见林染的房里传来说话声。
“你还不明白吗?”
是小傅总!
没想到是傅淮洲半夜过来扒门,声音里还藏着不易被察觉的受伤。
老管家心一下揪紧了。
小傅总,您糊涂啊!
特殊时期,顾不得非礼勿听了。老管家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
“林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了去那个封钦的研讨会,你骗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天呐!
这个林小姐,当第三者还三心二意?
而傅淮洲不仅没有把她一脚踢下岛,还半夜上门受伤质问。
老管家十分痛心。
“我说了,是徐教授找我帮忙,我才……”
林染的声音被打断。
“林染,我本来想给你机会的。”傅淮洲撂下狠话,屋内突然传出挣扎和喘息声。
老管家老脸一红,顾不得阻止这越过道德的边境的情事,屁滚尿流爬回房内。
……
第二天,老管家的脸更臭了。
林染的餐食只有一个荷包蛋和两片白面包。
而餐厅堆着的那堆各国美食,则依旧以“特别为小傅总夫妻准备”准备的名义,不允许林染触碰。
安知夏故意让人误会,大声冲着林染说道:“林染姐,那我就不好意思啦~”
林染看了看傅淮洲,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明白他心里的气还没顺,也不多说什么。
总之,他没把自己赶走,昨晚还……
他这是,在吃醋?
林染羞得脸一红。
这说明,傅淮洲在乎自己。
确实这次自己对他撒了谎,有错在先,按傅淮洲高高在上的个性,且得气一会儿呢。
得出这个结论,林染嚼着干面包也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和傅淮洲有目光接触。
虽然傅淮洲依旧眼神冷淡,且每每碰上林染的目光,就立刻不着痕迹地移开,但这一切都被老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吃完早饭,老管家见安知夏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傅淮洲和林染play的一环,气不过地将安知夏拉到一旁。
“太太,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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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给她下药?我们离婚吧
安知夏对于“太太”两个字很受用,并认为是傅淮洲的示意,因此装作平易近人的样子,和老管家走到一边。
老管家思考片刻,字字斟酌,将昨晚发生的事的阉割版告诉安知夏后,又赶紧劝解。
“不过,我曾跟在傅总身边几年,对他的性子多少也算了解。”
“您放心,婚姻这人生大事,傅总肯定是对您感情更多、更认可您,才会选您当傅太太。”
“这回,傅老先生安排您们补上蜜月,想必您也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吧。”
“毕竟傅家这样的家世,有了小主人后,外面的野花野草,再怎么蹦跶,也越不过您。”
“您的后头,还有傅老先生给您撑腰!”
老管家一脸诚恳,但说出的字字句句,都深深戳痛了安知夏心窝。
她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谢谢你,这么为我们着想……”
“有件事,还得拜托您……”
……
入夜后,盛夏虫鸣。
老管家一改先前的态度,热情地拉着林染在小岛上逛了起来。
林染虽不知缘由,但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一路上,老管家除了向林染介绍岛屿风光,还和她攀谈了起来。
当他得知林染曾在P大就读,情绪明显有了波动。
“咱们也算是有缘!”
原来,老管家也曾是P大的学生,后来家中突逢变故。因为感念傅老先生伸出援手,他毕业后就进入了傅氏集团,一步一步成为傅老先生的得力助手,直到在傅淮洲成长起来后,才从集团事务中退出。
回忆起往事,老管家突然有些伤感:“你的专业,和我一个在P大的朋友一样,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P大。”
“当年,她可算我们系里的风云人物……”
林染越听越觉得这个人她也很熟悉。
“您说的,是不是徐临初徐教授?”她试探性开口。
“你认识她?”
“嗯,我是她的学生,”林染解释,“说来也巧,我这次也是因为去替徐教授办事,才晚了两天、没和淮洲一起上岛。”
老管家动作一顿。
根据他对徐临初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一个德行有亏的学生去替她办事。
林染说,她因此没和傅淮洲一起上岛……
难道说……
老管家惊恐地看着林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也点点头:“是的,我才是傅淮洲的合法妻子。”
接下来,林染说的话差点把老管家吓了个跟头。
“但正如您昨晚在我房门口听见的那样,淮洲和我之间有点误会,所以他才……”
见老管家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林染赶紧解释:“后来,淮洲确认您离开了,我们才……”
“您放心,淮洲知道您是为了他好,他不会怪您。”
但他故意恶作剧吓了你一跳。
林染回想着傅淮洲昨晚发现老管家在门口偷听后,故意弄出声响,吓得这老者今天看他们的目光又羞又臊。
她能感觉到,那是傅淮洲对信任的人才会有的态度,因此心里也没有怪罪老管家,并主动告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老管家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
劫后余生。
不对!
老管家发现自己忽视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他搞错了谁才是真正的傅总太太!
“糟了!”
老管家来不解释,拉着林染快步跑回观光车,以最大马力“飙车”赶回海边别墅。
此时,原本该回到旁边附楼休息的佣人们都聚集在大厅,傅淮洲坐在正中的位置,不发一言,轮廓分明的俊脸看似平静,周身气压却低到极点。
林染左右看看,唯独少了安知夏。
“怎么了,淮洲?”
林染走到他身边,不明所以。
遣走了其他人后,傅淮洲抬眼看她。
愤怒。
还有,失望?
这是林染从傅淮洲眼里看见的东西。
傅淮洲丢出一张房卡。
“知夏说,你从管家那里偷来了房卡。”
“你说你会给我和她制造独处的机会……”
林染:“?”
“你还特地给了她那种药物。”
“林染,我知道,这个地方你来得不情不愿,但知夏是个小孩子,你不要把她牵扯到我们当中。”
林染听得云里雾里:“傅淮洲,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佣人们搀着摇摇欲坠、发着冷汗的安知夏从房间出来。
“傅总,医生已给安小姐进行了初步处理,送安小姐去岛外就医的直升飞机已经在沙滩待命。”
傅淮洲不再看林染,径直拿上自己的外套,迈大步走了出去。
“淮洲哥,我、我好冷……”
“我会死吗,淮洲哥……”
安知夏攀着傅淮洲的胳膊,声音细细地问。
傅淮洲将她一把公主抱抱起,快步迈向停在沙滩上的直升机:“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
林染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眶湿润。
……
林染去到附楼,想找佣人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佣人们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她。
最后,老管家从岛外回来、问清了情况后,才真相大白。
“唉,她让我把傅总的房卡给她,说晚上要给傅总个惊喜。”
“我当时以为她才是傅总的妻子,所以才……”
“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听其他人说,她应该还过量服用了一些药物,才成了这个样子。”
老管家在心里唾骂。
他没想到,看上去天真单纯的安知夏如此狡诈胆大。
她没有给傅淮洲下药,而是自己服下过量的药物,再把一切推到林染头上。
光是和傅淮洲发生肉体关系,不足以把林染从傅太太的位置上赶下来,只有让傅淮洲彻底厌弃林染,她才有上位的可能!
老管家满是愧疚:“我在陪傅总送安小姐去岛外医院的路上,也想找机会告诉把真相告诉傅总。”
“但傅总他,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果然,傅淮洲传来命令,让人马上把林染打包送走。
林染离岛前,老管家跟着跳上了直升机,给林染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刚和傅老先生通了电话。”
看着林染担忧的眼神是那么真诚,老管家恨自己之前瞎了眼,错信奸人。
“这次是我的责任,我有必要亲自去解决。”
老管家眼中透露着坚毅。
林染没有心思答话,双眼专心盯着手机,两只手不断摩挲着手机屏幕,生怕自己看错了。
离婚吧。
发件人:傅淮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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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你打算在这里和我同归于尽?
从小岛赶回云城傅家老宅,需要先乘坐直升飞机飞到主岛,然后乘车去到该国首都机场,再乘坐停靠在那里的傅家的私人飞机飞回云城。
没想到,老管家在请老宅的人紧急协调航线时,却发现原本应该停靠在那里待命的私人飞机已经起飞,带着傅淮洲一行人回国了。
“给我们调附近其它的飞机来!”老管家霸气下令。
傅氏家大业大,调个私人飞机什么的,远没有尽快护送小傅总夫人回去澄清误会来得重要!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不好的消息。
目前最近的飞机正在检修保养,无法临时调用。
“那就范围扩大,找一架离我们最近的飞机过来!”
“抱歉,离你们最近的几架飞机,都刚接到了检修保养通知。”
挂掉电话,老管家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
明明年初才统一安排了飞机深度保养,怎么可能这么快又需要保养。
而且还是傅家停在的附近所有的飞机。
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有如此大权力的,只能是傅淮洲本人了。
他是要故意把林染丢在这里,狠狠惩罚她!
糟糕!
本来誓死要守护小傅总夫妻的感情,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老管家恨不得此刻生出双翅膀,飞到傅淮洲面前,狠狠撕碎安知夏的面具。
林染回想起傅淮洲去她房里找她的那晚。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所以,现在是打算收回了吗?
林染强装笑容:“我们自己买机票回去吧。”
眼下的情况,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到云城。
老管家联系人买飞机票,却发现只剩经济舱的票了。
“这怎么可能!”老管家让人赶紧去查,发现是有公司突然包了这两天所有头等舱的机票。
不用问,林染知道这一定也是傅淮洲的手笔。
“如果您还是要和我回云城的话,只能辛苦您和我坐经济舱了。”
林染怕老管家身子骨受不了。
她也不愿意牵连旁人。
这是傅淮洲给她的惩罚。
虽然的确和老管家有关,但这次的事只是彻底引燃傅淮洲的导火索,他们之间更多的还是两人自己的问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老管家目光坚毅,安排人买好了两张经济舱的票。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老管家才发现林染不太对劲。
不知道是一路上太辛苦,还是心里太紧张,林染觉得很不舒服,面色一直毫无血色不说,还越来越想吐。
“唔!”
林染急忙用纸巾捂住嘴。
“小傅总夫人,莫非您……”
老管家充满期待地看着林染。
林染笑笑,摆摆手:“估计是我来回赶路,有点累到了。”
林染心想:哪怕是之前那个夜晚中招了,身体反应也没这么快,更何况当时傅淮洲还做了措施。
想到傅淮洲大半夜也要来找自己,林染心里有些微甜。
但一想到他又准备了避孕措施,心里又惴惴不安。
不知道他是不是随身都……
那他和安知夏、和别的女人是不是……
林染不愿再去想。
她只想尽快回到云城,把事情解释清楚。
不管未来和傅淮洲如何,她都不希望两人之间横亘着这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林染正走神儿,有人远远叫着她名字跑了过来。
“封、封钦?”林染吃惊地看着他。
封钦一身热带度假装扮,比上次在安氏医院重逢时更平易近人了些。
封钦从身边跟班儿手上拿过一个刚开的椰汁,递给林染。
“我一个朋友在这儿包了个岛,把我抓来陪他度假。”
“研讨会结束后,本来还想和你细说我们的后续安排,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结果活动刚结束你就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
林染吸了几口冰爽椰汁,热气散去,整个人也不再昏昏沉沉的了。
封钦想拉着林染和他们一起玩儿,林染隐去傅淮洲的事情,告诉他自己有事儿得马上赶回云城。
“经济舱?”封钦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要飞十几个小时,经济舱怎么能坐?”
封钦从小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加上后来又去了国外,言语上比较自由洒脱。
林染尴尬笑笑,不打算继续说太多。
封钦挠挠头,向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坐我朋友的私人飞机走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路上我正好和你聊聊我们封氏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两人虽曾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可林染自认为和封钦并没有这么熟,再加上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拒绝了。
封钦走到老管家跟前,拍了拍他的腰:“十几个小时,经济舱,你们确定吗?”
“林染,你旁边这位老大叔看着快六十了,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坐下来,腰都得断了吧。”
林染想了想,的确不忍拉着上了年纪的老管家跟着她坐十几个小时飞回云城,于是答应了。
……
登上封钦安排的私人飞机,里面内饰虽然不如傅氏的私人飞机豪华,但也算要素齐全。
封钦晚了一会儿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戴了顶当地特色草帽,穿着热带标配的短袖加大裤衩也遮不住他矜贵的气质,想来应该也是某个世家的后辈。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刚说的那位朋友,今天借他光送你们回云城。”
林染和老管家起身道谢,随后彼此对视一眼。
这个男的有点儿眼熟啊。
“真是太麻烦您了。”
“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人取下草帽交给机上空乘,坐在林染对面的位置,双腿放松地肆意伸展。
“我是云城安家的安靖北。”
“安知夏是我妹妹。”
林染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她记得,当初那个出国项目,安家还派人找过她,希望她把名额让给安知夏。
名额都是凭实力竞争的,林染自然没有搭理,本还以为安家会继续找她什么麻烦,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弄得林染莫名其妙的。
安知夏当时和她抢名额,现在又和她抢男人,林染在心里直叹:孽缘啊孽缘!
“林染,我记得你。”
起飞后,趁着封钦去洗手间的功夫,安靖北直接低声挑明:“你当初那么不给我面子,没想到自己也有落我手上的一天吧。”
林染正襟危坐,指了指飞机舷窗外:“现在,飞机已经升到几万米的高空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平流层’。”
“一个名额而已,安少不会打算在这里和我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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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他会替你隐瞒真相?
安靖北一愣,原本前倾的身子放松地回靠到真皮椅背上,骄矜中又带了点痞气:“想的美。”
“让云城两大世家,安氏和封氏的继承人给你陪葬,你的命没这么值钱。”
他瞥了一眼在机舱尾部打盹儿的老管家,见后者还在熟睡,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是来找安知夏的。”
“我听说,她走了傅氏集团的关系,却又没去封氏的研讨会。我查了下,她跟着傅淮洲上岛了。”
“我听封钦说,你是傅淮洲的相亲对象?”
听安靖北的言下之意,安知夏应该没把两人的真实关系告诉傅淮洲。
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攻击性激怒了林染,她挑眉一笑:“怎么,安少去年帮妹妹抢名额,今年又要帮她抢男人?”
安靖北眉毛一跳。
鲜少有人敢这么直接回怼他。
恰在这时,封钦递给林染一杯鸡尾酒。林染本想拒绝,但见安靖北故意要了杯威士忌、并挑衅地看着她,她赌气接了过来。
封钦过来时听见了一嗓子。
“我说怎么林染去年突然放弃参加我的项目,原来是被你搅黄了。”
封钦揍了安靖北一拳,调侃起来。
“你是不是还威胁人家林染,吓得她都不敢去学校了。”
果然。
林染在心里盘算。
上次在病房里,封钦对她学业的事情还很着急,这时发现和安靖北有关,态度又变得轻佻。
此时此刻,林染庆幸自己从来没想过借封钦的路子。
但毕竟承了人家情,林染也不得不虚与委蛇,偶尔搭搭话,让场面不至于太冷。
由于封氏想要发展的新方向正好和林染之前所学专业对口,她曾在相关领域有过不少实践,虽然大多是给学术大佬们打辅助,但耳濡目染,掌握了不少最前沿的信息。
话题越聊越深,渐渐地,连林染自己也没发现,她已经从技术层面指点封氏在该方向上的发展侧重了。
“厉害、厉害,”安靖北鼓掌赞叹,“虽然知夏也很不错,但离你还是差了很大一截。”
“难怪当初封钦连我的面子也不给,非要把知夏给‘退货’了。”
封钦没有搭理安靖北的揶揄,一脸正气:“科研问题,不看裙带,只看能力。”
……
飞机落地,林染被老管家叫醒。
她揉了揉眼睛,窗外是云城机场。
“夫人,我们到了。”老管家恭敬地站在一边。
封钦和安靖北同时回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叫她什么?”封钦的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还有些颤抖。
安靖北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林染不想让目前的局面变得更复杂,冲老管家使眼色:“只是傅老先生抬爱,对我额外照顾了些,但具体还是要看我和傅总有没有缘分。”
既拉开和傅淮洲的关系,同时又搬出傅老爷子,让安靖北有所忌惮,暂时不敢再为难她。
毕竟,安氏每年四分之一的生意,是傅氏给的,余下的也或多或少和傅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见老管家还是一脸懵,林染只能再明示一点。
“刚相亲见几次面,八字还没一撇。”林染没办法向老管家解释缘由,只能把傅淮洲搬出来挡在前面。
“可别让傅总听见,不然他发起火来,我也没有立场劝他。”
经林染一提醒,老管家意识到傅氏严格保密傅淮洲结婚的事,甚至连傅淮洲自己也没主动挑明林染的身份……
虽不明白个中缘由,但是作为在傅氏工作多年的老人,老管家知道自己只需要绝对服从傅淮洲的安排。
“对不起,林小姐,是我失言了。”
走出飞机,林染惊讶地发现傅淮洲竟带人等在空地上。
封钦和安靖北向傅淮洲草草打了招呼后,先行离开。
安靖北在和林染擦肩而过时,给林染晃了晃他的手机,林染瞟了一眼后,狠狠瞪了安靖北。
手机上是安靖北和傅淮洲的聊天界面。
安靖北发了一张照片给傅淮洲。
那是林染和封钦聊得入迷时,安靖北偷拍的。
林染和封钦坐在同一边,两人均侧过头面朝彼此,林染正在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而封钦脸上则是抑制不住的欣赏之情。
傅淮洲和林染单独坐一辆车。
升起驾驶室的隔板后,傅淮洲把手机摔林染面前。
“真是聪明。”
“表面上让齐叔订经济舱的机票,在爷爷那里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实际早勾搭上了封家的人,舒舒服服地坐着私人飞机回来。”
林染解释:“我们只是碰见在机场遇见,他听说我要回云城,才顺路送我。”
“呵,”傅淮洲冷哼,“你好大的面子,林染。”
“顺路送你?据我所知,封钦和安靖北才刚去那里,准备考察地产项目……”
林染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为什么封钦要会这样做,但她敢肯定,封钦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毕竟他们有限的交集,都是在围绕学术话题进行讨论。
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林染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傅淮洲,你来接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她只能转移话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知道你给老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一定要我亲自接你回家。”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先跟我去给知夏道歉。”
车子停在傅氏旗下的医院。
虽然安家旗下也有医院,但傅淮洲做主把安知夏安置在了傅氏集团的SVIP病房。
“我不管你怎么是说服齐叔,让他替你担下责任的。”
“但见到知夏后,你必须好好道歉,否则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知夏,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林染不由得感到心酸。
即便傅淮洲了解齐叔的为人,但他依旧选择相信安知夏。
安知夏坐在病床上,一见林染,下床活蹦乱跳。
“真是抱歉啊林染姐,我辜负了你的好心。”安知夏做了个鬼脸,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一般。
傅淮洲眉头微皱:“知夏,以后不能再这么胡闹了。”
“多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草率。”
在傅淮洲看来,安知夏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现在说喜欢他,无非是在安家太过压抑,而自己恰好给了她可以依靠的肩膀,才让她错判了自己感情。
而林染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事情不是这样的。
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无声的硝烟。
“安小姐——”
“林染姐,你叫我知夏就好。”安知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们没那么熟,我还是叫你安小姐吧,”林染一本正经,神情严肃。
“安小姐,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齐叔在知道你冒充了我的身份后,还会帮你隐瞒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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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偏爱,我解释又有什么用?
安知夏脸色一僵,又很快装出一副委屈包的样子:“林染姐,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是在气我把我们的计划告诉淮洲哥吗?”
“你不是说,你喜欢封钦哥吗?我想帮你,所以才同意的。”
见安知夏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林染气急,但也知道症结不在她。
在于傅淮洲。
“傅淮洲,”林染第一次叫傅淮洲全名,“你相信她说的话?”
以前都是称他“傅总”,后来关系近了一些,又变成“淮洲”。
傅淮洲面露不悦。
安知夏是知道他们夫妻关系的,他这时拉着林染过来道歉,是希望她以后能和安知夏好好相处。
他自认为,没有继续追究封钦和林染的事,已是他少有的宽容了。
毕竟,根据齐叔的汇报,暂时没发现他们有逾矩的行为。
他愿意继续给林染机会。
直到她彻底明白,谁才是她应该依靠的臂膀。
什么学业、什么科研、什么封钦……
刹那间,傅淮洲发现自己心里的想法,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明明,他是想要报复林染!
报复林染明明和林远文一起设下了针对傅氏的死局,却还一脸无辜、大义凛然为傅氏献身、为她父亲赎罪。
看着她一一接受了结婚的条件,放弃出国参与全球最前沿项目、从P大休学……他承认,他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可当他那天在病房发现封氏集团的继承人竟和她是旧识,甚至还很关心她时,他的想法就默默发生了变化。
他想把林染绑在自己身边!
察觉了内心的变化后,傅淮洲避开林染的眼神。
而在林染看来,他心虚了。
原来,你也知道,你只是为了袒护她而责难于我。
林染刚悸动两天的心,又沉了下去。
“傅淮洲,我不相信,她那么拙劣的谎言,你听不出一点破绽。”
“即便你不肯信我,那么齐叔呢?”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
傅淮洲别过头去,内心还没能承认自己情感的变化。
林染更是心碎,连傅老先生都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傅淮洲却还在甘愿相信安知夏蹩脚的谎言。
不过是有心偏爱罢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看着安知夏得意的神情,林染想最后再尝试一次。
最后一次。
“傅淮洲,我知道你和安知夏认识得很早。”
“心理学上有个理论,对一个人的看法,会长时间受对ta的第一印象的影响。”
“傅淮洲,或许她从前真的是你心目中的单纯无害小妹妹,但是……”
“人是会变的。”
林染认真地看着傅淮洲的眼睛。
她没有选择和安知夏打擂台、去争论到底谁说的是实话。
如果傅淮洲一直不肯面对现实、一直对安知夏抱有滤镜,那林染也不想再继续坚持了。
林染说完就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路过的小护士们对着安知夏的病房指指点点。
“听说,昨晚是傅总亲自护送进来的。”
“我偷偷瞅了一眼,长得可漂亮了!”
“娇娇软软的,洋娃娃似的。”
“这样看来,好多小护士要梦碎了~”
“还说别人呢,你不也是?”
林染想起,自己上次车祸被送到安氏医院,傅淮洲在知道自己出事后,也没安排转到傅氏医院。
倒是安知夏,明明安氏旗下也在经营医院,傅淮洲却为她的声誉考虑,安排她住进傅氏的医院,还是SVIP病房。
种种区别,也难怪安知夏屡屡挑衅,还明目张胆地污蔑她。
心不自觉又抽痛了一下。
走到地下车库,林染意外遇到了安靖北。
安靖北脸色很不好:“林染,你胆子够大的,敢对我妹妹下手。”
“你真以为,有傅老先生罩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别忘了,你还没进傅家的门。”
林染要被这对兄妹无语死了。
一个二个地冲到她脸上来找麻烦。
“安少来晚了,傅淮洲已经替你妹妹主持过公道了。”
“你这么紧张她,要不再努努力,像去年抢我出国科研名额那样,把傅太太的位置也抢了去。”
林染懒得解释,开车扬长而去,只把尾气留给安靖北。
当初结婚时,傅淮洲要求她放弃学业,专心打理傅家内宅事务,她欣然同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结果婚后才发现,傅氏家大业大,光管家就十好几个,内部管理体系早已非常成熟了,轮不上她插手什么。
她当下就明白,傅淮洲所谓的专心打理家事,无非是想报复她。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她参与了林远文对傅氏的陷害,他娶她也是迫于形势——
只有娶了林染,把林染和傅氏绑在同一条船上,才能逼林远文停下对傅氏的打击。
既然你想当傅太太,那就得专心当傅太太。
什么个人前途、个人价值、个人荣耀,都与她无关了。
她淡然接受了现实,安心做一个每天在家等待丈夫归来的好妻子,默默承受傅淮洲的一切。
日子久了,她逆来顺受的模样,也让傅淮洲消气不少,对她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敌视了。
直到安知夏回国——
像个胜利者般,在拿到了被林染放弃的出国名额后,又回来缠着傅淮洲。
路上,徐临初打来电话。
“徐教授?”林染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林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徐临初语气中有些失望,又有些妥协的无奈。
林染想起来,以前每次外出学习、参加会议,回来后都会专门向徐教授汇报。
而这次,因为着急赶去海岛找傅淮洲,只是在会后发了一些资料和自己的见解给徐临初。
尽管已经不是徐临初的学生了,但林染很感念她曾经的关照,同时也很愧疚自己辜负了她的栽培,因此还是想能把徐教授托付她的事给有始有终地做完。
于是,她方向盘一打,朝着徐临初家的方向开去。
……
进门后刚坐下,徐临初拄着拐棍,端出一碗红豆沙。
和以前一样,只要她来,徐临初都会准备一碗红豆沙,让她先垫垫肚子。
在这难得的平和氛围下,林染紧绷许久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细细品尝着红豆沙,发觉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味道。
熟悉的教职工楼,熟悉的客厅,熟悉的红豆沙。
离开的这一年多,一切好像都没变。
只有她自己丢失了。
林染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进红豆沙里。
徐临初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递来纸巾。
“上次封钦告诉我,他觉得你心里压着难事儿,”待到林染平复情绪,徐临初说出林染进门后的短短数分钟内,她的判断,“林染,今天见到你,我觉得你过得并不好。”
闻言,林染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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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只是交易?
徐临初也没有多问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内心是很骄傲的,不轻易向人展示脆弱的一面,除非她自己愿意说,不然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字。
因此,她选择在旁默默陪她。
良久,林染止住了眼泪。
“教授,我、我想回来上学。”
她决定找回自己,不想再陷到那团原本与自己无关的泥沼中。
无论是父亲,还是傅淮洲,她都不再给自己找借口沉沦其中了。
她谁都不怪,毕竟她一开始也存了私心。
徐教授定定地看着她:“你刚刚哭过,一时情绪上头,你回去思考清楚,下定决心了,我们再谈。“
林染点头,师生二人开始交流之前研讨会的事。
……
回到老宅别墅,林染困极。
这两天,也就回云城的飞机上小憩了几个小时,自下飞机后又辗转于医院和徐临初家中。
她累到极致,连饿意都感受不到了。
一楼灯还亮着,傅淮洲坐在真皮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冷声质问:“你去哪里了?”
他衣服都还是先前那套,一副不等到林染誓不罢休的模样。
林染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因浓度极高。
“不用准备这么弄的咖啡,我暂时没有在外过夜的打算。”
她淡定放下咖啡杯,往楼上走去。
“爷爷等了你一天。”傅淮洲叫住林染。
林染上楼梯的脚步一顿。
她才想起如此着急赶回来的目的。
不只是为了傅淮洲,更是为了向平日里照拂她的傅老先生交代。
在把海岛上的事情解释清楚后,她会深深地对傅老先生鞠躬致歉:抱歉爷爷,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我最终还是让您失望了。
她看了看时间:“今天太晚了,爷爷应该已经睡下了,我明天一早会去请安。”
林染简单洗漱后,回到主卧躺下。
今天的她很不一样。
累极了,她竟不自觉背对着傅淮洲入眠。
她刚睡着一会儿,傅淮洲突然一把将她身体掰了过来,面朝自己。
黑夜中,傅淮洲的双眸里怒火正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怎么,在外面被喂饱了,不稀罕家里的这口了?”
“你神经病吧!”
林染打开他的手。
简直不可理喻!
她翻过身去,打算继续睡觉,谁料傅淮洲竟开始撕扯起她身上的真丝睡裙。
“啪!”
林染下意识给了傅淮洲一巴掌,而这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
傅淮洲翻身压到上面,准备和以往一样,不用顾及林染感受,肆无忌惮地发泄。
林染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明明是他一直和安知夏不清不楚,还强给自己扣锅,而现在却还疑心她没有为自己守身如玉?
林染越来越委屈,开始破罐破摔。
来吧!
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回到学校了。
以后,她会和傅淮洲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今夜,就当是惩罚她当初的心存侥幸。
她会对这个教训,铭心刻骨!
委曲求全换不来真心,只会让她越来越不被重视。
林染放弃了挣扎后,傅淮洲也停下了他的动作。
“怎么?”林染嘴上不饶人,出言讥讽,“傅总是觉得,不挣扎就没有快感吗?”
傅淮洲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
他伸手死死掐住林染纤细的脖颈。
林染噙着泪,却毫不服输地直直瞪着他。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傅淮洲愣住。
他那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林染眼角的泪。
“你哭什么?”
“林染,你在哭什么?”
傅淮洲有些无措,更有些愤恨。
“是你突然被告知父亲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经离世,说不定正孤单地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是你从小叫着的叔叔,狠狠地捅了你家一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是你突然被要求娶罪魁祸首的女儿?”
“呵,”傅淮洲自嘲地笑了笑,“我忘了,你当时结婚,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
“你只是为了阻止你的父亲一错再错。”
傅淮洲沮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林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染恨自己又不争气地心疼起傅淮洲,但行动上却是在轻声安慰,“我当初,和你结婚,我心里,也是有欢喜的。”
傅淮洲捧着林染的脸颊,眼中浮起一层薄雾,幽深的黑眸像是要看进她眼底深处。
“林染,不要骗我。”傅淮洲声音颤抖。
林染知道,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被至亲的人抛弃的感受了。
林染郑重点头,深呼吸,又决定要再努力一次。
“我是认真的。”
“傅淮洲,当爷爷提出,让我和傅氏绑定在一起时,我一方面为我爸担忧,一方面,则有些窃喜,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这件事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因此,我愿意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可是,随着安知夏的回国,我感觉,那一天好像越来越远了……”
“所以我……”
傅淮洲喉头滚动。
“林染,我对知夏,真的只有对妹妹一样的情谊。”
“我如果喜欢她,我宁愿不要傅氏,也要和她在一起的。”
“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不能明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她曾经救过我,要是没有她,你或许只能见到一辈子坐着轮椅的我了。”
“所以,你现在能享受到,有一半也得感谢她。”傅淮洲邪恶地ding了一下。
林染脸颊顿时绯红。
尽管傅淮洲还不愿意将他和安知夏的事情和盘托出,但至少他的表现,让林染确认,他心里也有自己。
自己并不是那个感动了天地、却感动不了他的小丑。
林染也不想让傅淮洲心存芥蒂,开始解释自己的行踪:“我离开医院后,去了徐教授家里。”
“按照惯例,我需要当面汇报研讨会情况。”
傅淮洲有些不悦:“林染,我不喜欢她,你不要再见她了好不好。”
语气中竟听出些委屈,像是心爱的玩具要被抢走了。
林染不知道傅淮洲今晚吃错了什么药。
但她很受用傅淮洲的今夜表现出的占有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一夜好眠。
第三天,傅淮洲早早去上班了,走之前,还轻轻送了林染一个早安吻。
林染娇羞地闭着眼,觉得此刻不真实得像在做梦一样。
吃过早餐,林染打算出发去老宅,向傅老先生请罪,同时请他放心,自己和傅淮洲的心结已除,今后会好好过日子。
然后,回家继续做那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林染发动汽车前,手机突然跳出一则消息。
对方见她没有回复,又急切地连发几条。
是封钦。
林染以为又是来游说自己加入封氏项目,准备正式拒绝。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封钦转发给她的来自安靖北的一张群聊天截图。
几分钟前,傅淮洲在群里发言。
瞬间,林染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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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稍微哄哄就好了
女人,稍微哄哄就好了。
你输了,三千万赶紧打来。
下面是安靖北发的一个流口水的“瑟瑟”表情包。
虽然是文字,但林染已经脑补出了傅淮洲薄唇轻启,毫不在乎地吐出这些冰冷字眼的模样。
后面几张是封钦发给他的、安靖北单独私聊他的聊天截图。
安靖北:我听说,之前傅氏的危机,和林染的父亲有关。
封钦:
安靖北:就是林远文,以前总跟在傅淮洲他爸后面的那个跟班儿。
封钦:有点印象,他和林染是父女?‘林’这个姓也不小众,之前没往那方面想过。
安靖北:你说他们有没有意思?林远文给傅氏捅刀子,他女儿还去和傅淮洲相亲?傅老爷子还挺喜欢她?
封钦:……
安靖北: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
林染颤抖着下划封钦发来的截图。
封钦见林染一直没有回消息,直接打电话过来。
“林染,你当初休学,是不是和傅氏那件事有关?”
“你现在又为什么和傅淮洲相亲?你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们现在抓不到林远文,绝对会把账算到你头上的。”
“林染,你听见没有?”封钦很是急切。
林染上划到第一张截图,长按保存了下来。
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再走错路。
“学长,很感谢你特地来提醒我。”
“林染,你一年多前突然放弃参加我的项目,又很快办理了休学手续,是不是和你爸的事有关?”
林染没有直接回答,真诚道谢:“学长,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以后遇到困难,希望学长还能拉我一把。”
封钦直接把聊天记录都截图发给了她,足以见他对她的担忧与真诚。
与其等封钦开口问需不需要帮助,她这样直接说出来,才能让关心她的人真正放心。
果然,封钦的语速慢了下来,不再如刚刚那样急切。
“你那么优秀,谈不上我拉你一把。”封钦知道,林染有她自己的小骄傲。
“倒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是在飞机上和你说的那个事儿,真的和你之前所学很对口,你要是不参加进来,对我们双方来说都真的很可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电话那头传来林染的轻笑。
“或许之前我是真的很合适,但现在我已经离开实验室一年之久了,很多东西都生疏了。”
“林染,我相信你——”
林染解释:“所以我想,等我状态回归、准备好了之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总不能让你公司的人说,封总任人唯亲,找了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兔崽子来干活儿吧。”
封钦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林染的意思。
“好的,我等你。”
“林染,你一定要来。”
挂掉电话,林染双手搭着方向盘、头埋在其间啜泣。
自己,明明也没有很差啊。
为什么在傅淮洲那里,总是被弃如敝履呢?
哪怕她捧着一颗真心,傅淮洲也视若无睹。
甚至还玩弄于股掌之间,将她的真心搓圆捏扁。
“徐教授,我是林染,我想和您认真谈谈,您方便吗?”
……
安家。
安靖北很爽快地把三千万划到了傅淮洲的账上,看着正在照镜子的安知夏,皱眉提醒道:“我说,你到底行不行。”
“傅淮洲玩女人的招数和心狠程度,可比你想的狠多了。”
安知夏理理裙摆,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染能让他玩弄,那是她自己贩jian。”
“被我这么恶心还强忍着,我看她能忍到多久。”
安靖北提醒她注意重点:“你要搞清楚,你的目标是要拿下傅淮洲、坐上傅太太的位置,帮安家壮大,而不是和其他女人拈酸吃醋。”
”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安知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毕竟,这是我对安家的价值所在,不是吗?”
安靖北欣慰点头,走上前俯身,双手环抱住安知夏纤细的腰肢,头埋在她的颈部,深深汲取她的芬芳。
“真聪明。”
“不愧我当初费心费力帮你回到安家。”
“不然,你一个私生女,还长这么漂亮,也只能和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去给人当外室。”
沉醉在自己的英明里的安靖北没有发现,安知夏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大着肚子,双腿间淌着鲜血在地上爬行,最终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咽气。
而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她,在向安靖北证明忠心后,获得允许回到安家。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路过的安太太重重咳了一声。
兄妹两人立刻分开。
安太太把安知夏打发走后,责怪起自己的儿子“靖北,你可不要给我犯糊涂。”
“你还嫌我们家的风言风语不够多?”
“还是说,你想气死你老爸?”
“切,”安靖北不屑,“他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太大区别吗?”
安太太想到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年、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气消了不少。
“那是他自己作孽,竟敢在外面给我搞出两个小za种。”
“甚至还想把我们母子赶出门,给那个贱ren和她肚子里的男胎让位。”
“他不想想,自己当初是靠着谁发家的!”
穷小子上娶了贵女飞黄腾达后,搓掉裤脚沾着的泥巴,早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安太太想起了安知夏,继续唠叨:“还有你非要领回来的那个小贱ren,你给我收好你的心思。”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她必须干干净净从安家大门出嫁!”
紧接着,安太太开始给安靖北看她给安知夏选的联姻人选。
无一例外,都是对安家有用,但又都低安家一头的门户。
除了安知夏的身份不算光彩外,她也不想再上演一次东郭先生的故事了。
更何况,那小贱ren是亲眼看着自己妈咽气的,也不知道安靖北犯了什么病,没有一并处理掉,还把这个潜在的祸患给带了回来。
躲在门外偷听的安知夏咬紧了牙。
她曾在亲妈死掉的那刻发誓,她决不会再像她一样,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任人摆布。
“林染姐,我之前是太害怕了,才……”
“我从来没见过淮洲哥那么生气的样子。”
“你能见我一面吗,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关于我和淮洲哥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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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接到电话的林染心下一动。
原本她已经决定,要远离和傅淮洲有关的一切,再也不要为他心动、为他苦恼、为他难受。
可是,在听到安知夏要告诉她,关于她和傅淮洲过去的事。
而那件事,很可能就是傅淮洲为何如此盲目偏帮安知夏的原因。
林染承认,她还是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那么冷血的傅淮洲,如此袒护安知夏。
连她拙劣的演技也不肯戳穿,甚至为了她去忤逆他向来敬爱的爷爷。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林染看了看时间,联系了傅家老宅的管家,请他帮忙向傅老先生告假。
她有预感,自己和安知夏的这次谈话,会让她彻底放下傅淮洲。
届时,她能更坚定地和徐教授沟通未来复学的事。
最后,她再带着最诚挚的歉意,去向傅老先生告别。
林染到了约定的海边。
安知夏已经站在海边的堤岸上,海风吹起她的裙摆飞扬,单薄的身躯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风中,她的莹润的小脸洁白无瑕,对着林染淡淡浅笑。
林染一瞬间走神。
不得不承认,单看安知夏的外貌,是个惹人心疼的小白花模样。
林染走了过去,根据过往经验,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安知夏知道林染在想什么:“怎么,害怕我?”
林染戒备地盯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安知夏不再看她,转头看向湛蓝大海的最远处。
声音若即若离。
“可是,你不过来的话,你要怎么知道,我和淮洲的过去呢?”
“比如,我和他的第一面,就是在这里见的呀。”
说罢,安知夏突然跌下堤岸,白色连衣裙顿时像花一样绽放。
“啊!”
安知夏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摔倒在堤岸下的护面块体上,下身开出大朵血色的花。
林染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吓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知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远处,傅淮洲不知从哪里奔了过来。
他跳下堤坝,小心将安知夏抱起。
林染才发现,安知夏的腿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她靠在傅淮洲的怀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淮洲哥,好疼啊。”
“我好疼啊,淮洲哥。”
傅淮洲的随行保镖们将安知夏抬了上来,紧急送往最近的傅氏医院。
傅淮洲站在堤岸上,风吹得他前额的头发垂了下来,遮挡住了视线。
黑色的西装上,大片深红色血迹。
林染这时才回过神,磕磕绊绊解释:“不是我,是她自己,她自己跳的。”
扪心自问,林染自己若站在傅淮洲的角度,她都不会相信她此刻所说的话。
林染心死如灰,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解释,傅淮洲都只会觉得,是她害了安知夏。
谁料,傅淮洲低声说:“我知道,林染。”
“知夏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约了她见面,就在这里,她还让我也一起来,说要当面说清楚误会。”
“但我知道,只有她会想到约你在这里见面。”
因为,这里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染在心里替傅淮洲补充上他没说出口的话。
傅淮洲看向载着安知夏远去的车队:“我怕出什么事,就提前过来了。”
“我看得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敢……”
林染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所以,你是担心,她是有什么预谋?”
果然,傅淮洲知道安知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么,傅淮洲,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林染问不出口,只能在傅淮洲的眼里寻找答案。
傅淮洲别过头:“先去医院吧。”
……
林染和傅淮洲一前一后赶到医院。
医生已经初步处理了安知夏受伤的部位。
“腿骨骨折,需要好好休息。”
“并且……”
“不排除以后需要一直坐轮椅的可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或者说,是有很大可能。”
傅淮洲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安知夏的手。
安知夏头埋在傅淮洲胸膛,痛哭:“我、我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吗?”
“淮洲哥,我害怕……”
傅淮洲抬眼看了一眼林染,低头对安知夏说。
“现在知道怕了?”
“那你跳下去之前怎么想的?”
安知夏突然止住了哭泣。
她看看傅淮洲,又看看林染。
她知道,她做的事情,没有瞒过傅淮洲。
不,肯定是林染抢先和傅淮洲说了什么!
安知夏又和之前一样,装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把事情推到林染头上。
傅淮洲失望地揉揉眉心:“知夏,我都看见了。”
“我一直在远处看着你们的动向。”
安知夏心底一凉。
林染内心也是说不出的酸楚。
因为傅淮洲看见了,所以他才相信她。
否则,他也许还和在海岛上那次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安知夏。
“为什么,知夏?”傅淮洲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染是我的太太,也算你的嫂子,你……”
林染感受到,自己的心又开始回温。
安知夏哭着打断他:“淮洲哥,我妈要把我嫁给秦简。”
“淮洲哥,我、我不能嫁给秦简。”
她从安太太的人选中,挑了一个最声名狼藉的说出来。
秦简,一个连不怎么交际的林染都听过的名字。
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已经不足以形容他。
欺男霸女,禽兽不如,更适合他。
林染记得,P大就有个女生,被秦简各种手段追求到手后,又很快被抛弃。女生发现怀孕后去找秦简负责,最终却被人发现倒在某个窄巷,浑身是伤,孩子也没了。
只可惜,秦家也算有点势力,每每出事后都能给各方砸钱,替他把屁股擦干净,事后也最多禁足一段时间,实则是帮他避风头。
“林染,你先回家,我处理好了就来找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脑袋里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傅淮洲要怎么处理。
说到底,这毕竟是安家的家事。
走出病房,听见傅淮洲的人在给医院院长交代,要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医疗手段,医治好安知夏的腿。
院长连连点头。
林染则在想之前医生说的话。
安知夏能再站起来的可能性不高。
那要是她以后真站不起来了呢?
傅淮洲一边说着自己是他太太,一边却又要林染回避。
林染脑子里一团浆糊。
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经过这一系列折腾,和徐教授约的时间快到了。
驱车赶到徐教授家,之前的学院院长和学生处老师也在。
对于林染愿意回到学校这件事,他们显得比林染自己更开心。
林染则很不好意思,她之前休学的时候,几位老师惜才心切,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劝她回头。
院长看出了她的顾虑,直言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你不要有太复杂的想法。”
“你就当之前是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林染眼眶微热,连连点头。
“但是,你要想回到我的组,必须有让人心服口服的本事。”徐教授把现在组里的情况告诉林染。
林染知道,徐教授的组是全学院最抢手的,一般只招硕博学生,林染是第一个以本科生身份入组的学生,当初还是徐教授力排众议争取的。
并且,目前组里已经满员,林染想要回去,就必须要有人出来。
“你看看这个,”徐教授拿出一叠资料,“科技部来找我合作的这个项目,博士生抽不了人去做,安排硕士生去做又差了口气。”
“之前你去科技部领奖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你了,之前来问我要人,被我推回去了。”
“现在,正好给你个机会,去做出点成绩,名正言顺回来组里。”
林染信心满满接过资料。
果然方向和她当初参加科技部举办的比赛、获得特等奖的那个研究方向很契合。
只是……
地点远在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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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搬出去,我和她只是假结婚
林染没有犹豫。
“感谢院长教授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一定把握机会好好努力,绝不让大家失望!”
林染想得很清楚,无论傅淮洲和安知夏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一定要继续学业,让自己未来有路可走,而不是陷在情事中蹉跎大好年华。
从徐教授家出来后,林染赶去老宅陪傅老先生吃晚饭。
从前,她都是坐在傅老先生的旁边,方便为傅老先生添饭布菜。
而今天,她下意识选择了傅老先生对面的座位。
傅老先生没有计较,只是让佣人把菜往林染的方向挪挪。
林染这才意识到,立刻起身想要坐到以往的位置上。
“就在那儿吧,”傅老先生摆摆手,刚吃上两口,他又问林染,“你已经想好了?”
“嗯。”林染轻声回应。
不愧是傅氏这艘大船的掌舵人。
刚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傅炳松就对林染的变化了然于胸。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染眼眶红红的。
她没想到,傅老先生不仅从未因林远文的事迁怒与她,还关心她之后的生活。
“我打算先回到学校继续学业。”
“这样,为了才能有自己立身谋事的本事。”
傅炳松遗憾之余,又欣慰地点点头。
原本,他当初就很反对林染休学。
但傅淮洲在气头上,表示林染必须休学,他才同意结婚。
他抓不到林远文,只能让林远文的女儿付出代价。
并且,在傅淮洲看来,傅氏当初的危机就是林染和林远文父女俩做局,想要图谋傅氏的财富。
因此,他必须折断林染的翅膀,让林染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而林染当初也一心为父赎罪,默默接受了傅淮洲的一切要求,也没有为自己辩驳分毫。
例如,结婚这个方法,不是林染提出来的,是傅炳松提的。
他虽未迁怒林染,但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当下就决定,一定要把林染和傅氏绑在一起,这样林远文才会停下对傅氏的攻击。
毕竟,林远文手上有着傅氏多年来和上头交往过密的众多材料。
真要捅破了天,那就谁都无法脱身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更是掐住了林染的个性,知道她会答应。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孙子的报复心更甚,直接逼林染放弃大好前途,做一名枯等在家的妻子。
看着林染乖巧小声喝汤的模样,傅炳松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当初是用道德胁迫了林染,但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儿,也曾期望她和傅淮洲在日常相处中,能够渐渐产生感情。
这样,两难自解。
可自安知夏回国后,傅淮洲闹出的那些事,连他这个做爷爷的也看不下去了。
如今,傅氏危机基本解除,傅氏这杆大旗仍旧屹立不倒,他也不好一直绑住林染,真把她熬成一个深闺怨妇。
他还记得,林远文对这个女儿颇为骄傲,不仅考上了P大王牌专业,甚至年纪轻轻,本科还没毕业,就跟随资深教授参与了多项世界级科研项目。偶尔还有生意伙伴和他聊起过林染,让他脸上也颇为有光。
可以说,当初他像林染提出结婚的想法,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这么优秀的女孩,如果能当他的孙媳妇,日后好好辅佐傅淮洲掌管傅氏,再给傅家添几个金孙……
傅炳松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林染平坦的小腹,暗自叹气。
她和傅淮洲结婚也有一年了,怎么肚子就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真不知道这对小年轻在搞什么……
……
从老宅离开,林染回到家里,在衣帽间最底层翻出了一张纸。
《离婚协议书》
这是在和傅淮洲领证当天,傅淮洲给她的。
……
“你只要签了这个,你就自由了。”
看着傅淮洲那力透纸背的签名,林染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自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一切,结婚证也领了,现在这又是上演的哪出?
结果,在自己明确表明,会帮傅氏解除危机再离开后,傅淮洲竟冷哼一声。
“果然,你们父女早就计划好了。”
……
林染不想去回想并不愉快的新婚之夜。
她原本打算和傅淮洲相敬如宾,没想到新婚当夜傅淮洲就发了狂一般,在她身上疯狂发泄。
而她,只能默默收下傅淮洲给予的一切。
幸好,在她的努力下,傅淮洲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好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敌视。
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幻想。
而这一切,在安知夏回国后被打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亲眼见到了,傅淮洲对于在意的人,是何等的偏爱。
尽管她相信傅淮洲说的,只把安知夏当作妹妹那般对待。
但这已足以证明安知夏对于傅淮洲的重要性。
再加上在海边堤岸时,她亲眼见证了安知夏到底有多疯批。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想远离这两个人,想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林染认真看了离婚协议书内容,无非是一些财产归属约定。
傅淮洲没打算分给她任何东西。
虽然早有猜测,但林染的心也立时揪了一下。
她不再犹豫,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小心地将它叠好,收进自己的行李箱中。
而她把行李箱,放在衣帽间比较显眼的位置。
等到傅淮洲赶到家中时,已是深夜。
林染和以前一样,没有叫醒厨师,而是亲自去厨房给他下了碗面。
傅淮洲吃的速度比平时快很多,明显饿极。
林染注意到,傅淮洲一直有意无意瞟向她,看样子是在等她先开口询问。
林染继续保持沉默,她现在对于他和那个安疯批的事儿完全不感兴趣了,只想敬而远之。
虽然安知夏这次没有成功陷害林染,但见识了她的不择手段、连自己安危都可以不顾后,林染是真的怕了。
在她的计划中,她要回去学校,她要做出做顶尖的科研成果,她还要,等林远文回来。
等傅淮洲吃完,林染收拾了碗筷就准备上楼。
“林染,”傅淮洲忍不住了,开口叫住她,“你不想知道后来的情况吗?”
“我相信你,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林染随口敷衍。
傅淮洲看向刚走到楼梯中间的她,有些犹豫:“秦家那边,他们并不在乎娶回去的人是健康还是残缺……”
“我们这个圈子,爱是最不重要的,我相信你也明白。”
“他们看中的就是安家。”
“但是,知夏不能嫁给秦简,那个秦简就不是个人……”
“我知道,”林染表示曾听过秦简的传闻,“所以你们的打算是?”
林染直接挑明,不想再和傅淮洲绕弯子。
傅淮洲脸上浮现愧疚:“我想了一下,我得娶知夏。”
对于这个方案,林染早有心理准备,如今从傅淮洲口中说出来,她毫不意外。
她早想通了,无论是安知夏以拒婚的名义求傅淮洲、还是以可能一辈子残缺的身体求傅淮洲疼惜,安知夏总归是要把傅淮洲搞到手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继续解释:“当然,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我只是和她办个仪式,假结婚。”
“哦,那你们会再‘离婚’吗?”
傅淮洲迟疑了,很明显,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以等过两年,再找个性格不和的由头,对外宣布离婚。”
林染从楼梯上走下来,定定看着傅淮洲,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理喻:“傅淮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假结婚?那她是不是也要搬来一起和我们住?”
“安家的亲戚是不是会来这里走动?”
“我是不是要搬出去,把地方腾给你们两人?”
傅淮洲愧疚之色褪去,转而有些不耐烦:“林染,我解释得很清楚了,不会一直这样。”
“当然,如果你同意搬出去,我会给你补偿……”
“那你先给了补偿再说吧。”
“林染,你今天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寸步不饶人?”傅淮洲不悦,他没想到林染如此不懂事。
尽管安知夏手段有些过激,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要怪,也只能怪她擅作主张,不事先找他商量一下。
傅淮洲气恼地抓了抓头发,手机上收到林染发来的信息。
银行账号:29388746627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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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你怀孕了?
傅淮洲直接打款了一千万。
林染收到账,冷哼一声。
给安知夏白白买个研讨会席位,花了三千万。
拿她和安靖北打赌,又赢了三千万。
才拿这点打发自己?
林染不客气回复:
你想要我搬出去给她腾几天地儿?
你当初给安知夏买三天研讨会席位,花了多少钱?
傅淮洲:林染,你不是物质的女人。
林染:对,我不是,但是你先把这件事放上价值天平的。
傅淮洲不再回复。
很快,林染又收到银行账户五千万的到账提醒。
她冷哼。
即便是傅淮洲,一次性要汇出这么多钱,也是要受监管的。
而他短短几分钟,就搞定了流程。
可见他英雄救美的心有多急切。
窗外又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不知道今夜傅淮洲要去哪里,要睡在哪里。
但林染已经不想关心了。
她看了看放在衣帽间地上、还打开着的行李箱,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能阻止眼泪夺眶而出。
最后一夜了。
林染独自躺在大床上,回想过去的一年,感慨真是荒唐。
父亲林远文做了荒唐的事,而她也以荒唐的方式去阻止、去赎罪。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荒唐。
……
林染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只身前往漠疆。
虽然离正式去项目组报道尚有一些时日,但由于这次的项目涉及当地特色植物,她打算自己实地看看漠疆当地的生态情况。
好荒凉。
这是林染飞机转火车转大巴,和汽车一同缓缓进入漠疆后的第一印象。
一望无际的漠北边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有一座小县城矗立其间。
县城是围绕着各类国家项目建立,建国后之间这么多年间,形形色色的机构在这里建了又撤、撤了又建,来来去去的人气,吸引了一些原本在周围游牧的人们渐渐聚集过来,在县城里生根发芽。
没有云层遮挡,阳光直直地炙烤着这片焦土。
林染赶紧带上防紫外线遮阳帽。
“嘿,还怪洋气的咧。”路过的一个男青年玩笑般说了一句。
林染看那人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一脸淳朴,于是放下戒心,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是来旅游的,还不习惯这么大的太阳。”
由于项目的保密性,林染并没有说出她的真实来意。
男青年像是听见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咧开嘴笑:“旅游?来我们这儿旅游,真是稀奇。”
他邀请林染坐他的车,免费把她送到招待所。
林染原本想拒绝,但看见男人那辆8手小奥拓车身印有当地自然科考队标志,于是放下心来。
一路上,男青年介绍着当地的人文风情。
“特色景点么,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就是沙漠之城,除了沙就是沙。”
林染被逗得哈哈大笑。
交谈中,林染了解到男青年名叫年春,今年21岁,是当地自然科考队的编外人员,平日负责给科考队的专家们帮忙跑腿。
“虽然我没有正式编制——那个是只有读了大学、有文化的人才能有,但队里几个没编制的人里面,我是老大。”
“你好,我叫林染,22岁。”
林染问了年春几个当地特色植物聚集生长的地方,想去具体看看。
“说不明白,我直接带你去吧。”
年春黑黑的脸上尽是踏实与淳朴,让林染心里很安定。
不知为何,她直觉觉得,年春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
年春带着林染跑了几天后,到了林染该去项目组报道的时间。
林染告别年春,独自去到了项目组报道。
项目组驻扎在一个大院里,隔壁小楼就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阔别科研已久,林染此刻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回到实验台旁。
尽管,她只能从最基础的部分做起,但她依旧很起劲。
项目组的苏容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半路插进来的关系户么,搞得那么认真干什么?”
林染没有计较,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滴——滴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突然,实验室里一台仪器疯狂报错,怎么样都无法解决,只能强行给它断电。
而这样一来,里面未来得及存档的数据也直接消失了。
“天呐,这是大家昼夜轮替,辛苦跑了三天的数据啊。”
“林染,是不是你?”苏容质问道,“之前都没问题,你一来就出事,是不是你偷偷动过它?”
“没有,”林染摇头,“我都没靠近过它。”
苏容继续质疑:“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儿,只有你在实验室晃来晃去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动过?”
见林染依旧不承认,苏荣撇撇嘴嘟囔了几句:“是你的话你承认就行了,反正是关系户,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我们白辛苦一趟呗。”
林染知道,半路插进一个团队,必然会面临着老人的排斥。
她走上前看了看苏容别在胸前的铭牌,故作高深:“苏容老师是吧。”
林染很客气地称呼她,但言语上很犀利。
“既然你觉得我是关系户,那不更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吗?”
“你!”苏容一下子被噎住。
项目组的刘组长打圆场:“还有功夫斗嘴?赶紧重新提炼、重新再做一次吧!”
林染凑到坏掉的仪器前,看了看里面残留的样本量。
“如果不坏的话,应该今天之内数据就能跑完吧。”
“你、你怎么知道?”另一个组员许冲无比惊讶:“你今天才刚到我们项目上,只进行了初步培训,还在熟悉情况阶段,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荣不屑道:“估计就是看样本量不多了,瞎猜的呗。”
林染没有理她,转身走到实验室黑板前,拿起粉笔开始演算。
“培训材料中写到,单次的最少量为……”
“刚刚你们说到已经跑了三天数据……”
“再根据残余量测算了反应速率,就很好估了。”
林染把原本还要跑多久的答案写出后,对众人微微一笑。
“很简单的小学计算题。”
许冲点点头,确实不难。
“可是,”组员杨方不解,“你刚只是隔着观察窗口瞄了一眼,就能精确判断余量?差一点可是会差很多啊。”
“而且,反应速率受温湿度等多重因素影响,不是用笔算算就知道的。”
“感觉,”林染坦诚道,“我根据漠疆的气候环境自己估计的,不一定精准,但肯定大差不差。”
苏容打断几人的谈话:“重点是这个吗?重担是数据都没了,要重做!”
“林染,你既然这么厉害,还凭感觉就能和我们的实验设计对上,那你来负责,没问题吧?”
“不行,”许冲抗起责任,“实验涉及多个环节,林染都没有实际上手过,还是我带着她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正当两人争执时,林染已经把仪器后盖拆开,拉出了几条线又接到电脑上。
噼里啪啦一通敲。
“好了,”林染飞快扫了一遍电脑屏幕,然后推给其他人看,“应该找回来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你们看看,能不能用,”林染翻看起实验日志,“要还是不行,我来重做,不懂的地方再请教你们。”
“能,能用!”负责该部分的杨方激动地大叫。
“林染,你这么还懂这个?”虽然也有过紧急抢救数据的经验,但他自己也不能做到短时间抢救出这么多实验数据。
林染正想解释大概原理,结果刚开口就觉得一阵恶心。
“Yue!”
实验室顿时安静。
杨方尴尬笑笑:“我问的问题有那么蠢么?蠢得让你快吐了?”
林染赶紧摆手,可一瞬间又“Yue”了一声。
“该不会,”苏荣眼神一动,“你不会怀孕了吧?”
“林染,我记得组长介绍你还是个本科生啊,还没大学毕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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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欺负女人
强烈的呕吐感让林染自己也心下一惊。
要不是上次在安氏医院从专业医生处得知自己没有怀孕,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喜了。
许冲缓和气氛:“这事儿可瞎说不得,女孩子的名声要紧,人林染还在读书呢。”
苏容不依不饶,继续阴阳怪气:“谁知道呢,哎哟现在的大学生可开放了,可不是我们那时候了。”
林染缓过来后,主动解释:“可能是有点儿水土不服吧,这儿和云城的气候差别挺大的……”
“是是是,这儿可比不上云城,这儿荒凉得很,”苏容还在那儿发牢骚,“跟谁没去过云城似的,像谁没在P大读过书似的。”
“苏老师也在P大读过?”林染真诚发问,她突然觉得苏容这个名字有那么一丢丢耳熟。
“哼。”苏容没有理她,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等到苏容走远,杨方才凑到林染身边:“你还不知道情况吧。”
“上头说要安排一个新人进来,一看名字是你,苏容当时就炸了锅了。”
“我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啊,”杨方赶紧解释,“我就是把情况告诉你,以后你注意点儿,别惹到她了。”
“你可能忘了,在一年多前吧,当时P大不是有个出国参加顶级科研项目的名额么?苏容也报名了,原本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还提前庆祝……”
“结果出来,发现是你中选了,可给她气坏了。”
说到这儿,杨方也很好奇:“我当时也怀疑你是不是关系户,不然怎么本科没毕业就?但是今天一见你,发现你也是有真本事的,本事还不小。”
杨方啧啧称奇:“今天你那两下子,别说本科硕士了,有的博士生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实力。”
林染谦虚笑笑。
她总算知道苏容为什么对她特别敌视了。
她想起来当时也听说有个有力的竞争者,但她只专心自己的事情,没有在意过其他的。
可惜,科研就是用实力说话的。
“谢谢杨老师。”
“您放心,我就是来干活儿的,谈不上惹不惹谁,就是好好干就是了。”
闻言,杨方十分钦佩:“我就说咱这个项目,来的关系户也得是有实力的关系户嘛。”
林染:“……”
……
尽管林染实力超群,但项目其他成员也个顶个儿是业内拔尖儿出挑的,有很多事务性的工作也得林染一起分担。
项目组安排林染外出和当地科考队外出观测取样,林染在大院门口等科考队的时候,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八手小奥拓。
不会吧。
林染心头一跳。
她突然想起来,年春就是科考队的编外人员。
不会发生那么尴尬的事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年春“哐哐”费力地摇下车窗,冲着林染打招呼时,脸色瞬间黑了又黑。
“上车吧。”年春声音冷淡至极,完全看不出前几天的热情。
林染小心翼翼坐上副驾驶。
一路无言。
而前几天,这辆小奥拓还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了,下去吧。”
年春猛地一踩刹车。
林染庆幸自己系了安全带。
她还是想缓和一下,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并且也不想这几天都一直处于这么压抑的氛围中:“年春,对不起,我……”
“没啥,”年春点燃一根烟,看似大大咧咧,但言语间透露他实际还是很介意,“你们大城市来的人,搞科学的,看不上我们本地的,都懂的。”
林染见他还在气头上,也不再多言。
这么一天跑下来,事儿是办完了,但林染只觉得心情无比压抑,完全没有之前成功推动项目更进一步的那种欢欣雀跃。
在回大院路上,林染手机响了。
傅淮洲。
林染盯着手机失神,想着刚来漠疆不久,再看见他的名字时,竟恍如隔世,一时竟忘了接听。
“不接就挂了,吵死了。”年春冷声抱怨。
林染接起手机:“有事?”
“林染,你跑哪儿去了?”傅淮洲声音有些急切,“我今天才知道,你没有搬去我给你安排的房子,爷爷那儿也说你这段时间都没去找过他。”
傅炳松原本以为两人彻底完了,结果见傅淮洲竟然破天荒关心起了林染,又开始抱有一丝期待。
因此,他隐瞒了那天晚餐时他和林染的对话,希望傅淮洲能和林染重归于好。
重归于好?他们好过吗?
傅炳松觉得自己的想法也着实有些可笑了。
可是,这么优秀的孙媳妇,他不想轻易放弃啊。
林染没有想到,傅淮洲居然有天会关心自己的行踪,在心里想了两秒,才回答:“哦,我出门旅游散心了。”
林染准备等回学校的事彻底落实后,再告知傅淮洲离婚的事,避免傅淮洲突然发疯,插手她的事。
毕竟,能把安疯批当作妹妹疼爱这么久,他可能精神也不正常。
“毕竟,那种事,我一时难以接受……”
傅淮洲只当林染在耍小脾气、故意做给他看。
“林染,我说过了,我和她只是假结婚,你没要反应这么大吧?之前其他的事,你不都忍了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一时语急,却狠狠在林染心上剜了一刀。
“所以,你也知道,你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好了,不说了,飞机马上起飞,我先关机了。”
林染关掉了手机。
旁边驾驶座的年春看好戏的表情:“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实话啊?”
林染回想着自己在过去一年中的苦楚,原来傅淮洲都一一看在眼里,却从没想过关心她、呵护她,不禁悲从中来,为自己感到不值。
和她父亲一样,在得知了她和傅淮洲结婚来阻止他报复傅氏后,只用匿名电话打过一通电话来狠狠骂了她一顿。
一点也没在乎过她经历了什么,也没有关心她未来可能会过怎么样的日子。
想着想着,眼泪慢慢滑落。
见状,年春有些慌乱:“你这是干什么?”
“算了算了,我和电话那头那个人可不一样,我可不欺负女人。”
年春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谈论什么事,但是他大概能看出来,应该是电话那头的人辜负了林染。
年春方向盘一拉,开车把林染拉去了当地夜市大排档。
“来,喝!”
两人点了些烤串,年春豪爽地把一瓶啤酒往林染面前一放。
不知怎么的,林染突然觉得今天不太想喝酒。
“喝呀,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去,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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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怀孕了?
年春痛快地饮下一杯后,见林染迟迟未动,继续劝着。
不想拂了年春的好意,加上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缓和关系的机会,林染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呛辣的高度酒入喉下肚,林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顷刻间,一阵头晕目眩,两眼发花。
“喂、喂,林染,林染!”年春被她的样子吓到,连连呼唤,“林染!”
林染想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儿,可手刚举起来,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更是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等林染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诊所的病床上,年春正和一个医生模样的女人交谈着她的情况。
见她醒来,女医生目光不太友好地看了看她,然后去到外屋,留年春和林染两人独处。
一见这架势,林染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然,怎么女医生不直接告诉她情况,反而是让年春一个非医疗人员来和她说呢。
年春搬了张椅子,坐到林染病床前,神情十分复杂,五官紧拧,吞吐的语气也将他的震惊和纠结暴露无遗。
“林染,你、你怀孕了?”
“什么?”林染大吃一惊。
她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发现只有之前那一次(第一章中提及),其余的时候都做好了安全措施……
思及至此,林染又忍不住生出了些许伤感。
自安知夏回国后,她和傅淮洲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
不知道是在别处被满足了,还是单纯就分走很多精力,总之,傅淮洲变化不小。
年春见林染很惊讶,进一步解释:“华娟通学过中西医,她刚给你看病时,把脉发现的。”
“哎,都怪我,你都怀孕了,还催着让你喝酒。”年春想起今天自己的行径,很是愧疚。
林染摇摇头:“不对,我来这儿之前,刚去过医院,医生说我没有怀孕。”
年春坚持,他很相信华娟的诊断:“华娟把的脉,肯定不会错。”
“你别看她和我年纪差不多,她可有本事多了。”
“她家不是本地人,她爷爷算得上是国医,以前专门给开国将军那种级别看病的。”
“后来,是有个大科学家来这儿建设基地,就是搞那些科学的东西,他爷爷举家跟着搬迁过来,专门给他这样的科学家们看病。”
“他们老一辈说要世世代代都留在漠疆,为祖国效力,所以他们的后代都不会离开漠疆,哪怕外出求学,最后也一定要回来。”
“她爷爷说,这里每年有很多从远方奔赴而来的科学家们,有的待个几年就回去,有的甚至隐姓埋名,留在这里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
“她爷爷说自家没有别的本事,就希望能靠祖传的医术,世世代代支持祖国建设。”
“她的医术也是跟着她爷爷学的,所以,她的诊断,绝不会出错!”
年春满脸敬佩之情。
林染也很受震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没想到如今,还有这么多人在默默坚持、奉献。
她回想起来,哪怕是对她很有敌意的苏容,也是在这荒凉的漠疆挥洒汗水、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之前学习的时候,听组长说,除了她是临时找的外援,其余几人,都是要在这里呆至项目结束。
而项目何时结束,谁都说不准。
他们只知道,只要一天没有得出想要的结果,他们就得继续干下去……
林染轻抚自己的小腹。
这里面,真的有个孩子吗?
华娟走了进来,面色如常,但说出的话却让林染陷入纠结。
“按照惯例,为了你的安全,我需要上报你的情况,让你们组自行判断你是否能继续留在现在的岗位。”
林染急忙说道:“我现在进行项目对胎儿没有影响的,而且我的工作状态也完全没受影响,我自己都没察觉怀孕了。”
华娟摇摇头:“根据规定,我必须……”
年春想到林染之前接的那个电话,看林染如今想拼命隐瞒的样子,猜到她如此抗拒,应该和那个男人有关。
“娟儿,你来一下。”
年春把华娟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后,虽然能看出华娟有些反对,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年春告诉林染,他请华娟通融了下,让林染先自己有个思想准备,然后她尽快自己主动去汇报。
期限是一周。
……
林染想自己一定要尽快在期限前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绝不能被打包送走。
毕竟找来的外援居然怀孕了,这事儿对项目方、校方、徐教授、包括她自己,都没任何好处。
甚至还会让徐教授对她失望。
至于傅淮洲……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得知自己怀孕时,他却在和别的女人放烟花。
这样的男人,怎么配让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叫他爸爸呢?
只有一周时间。
趁着还是孕早期,林染拼命加班工作,小成果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杨方都吓到了:“林染,你这拼的,身体不要了吗?”
许冲也劝道:“科研要搞,身体也要顾啊。”
见苏容没搭话、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杨方凑到林染跟儿前偷偷询问:“是上次苏容说你是不是怀孕了,让你很介意吧?但你也不用这样证明啊……”
林染敲键盘的手一抖,牵强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小气。”
“我就觉得,我来这儿也一段时间了,除了协助各位老师,我自己的进度也得加紧才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原本,项目组对她的定位是辅助为主,在看到她的实力后,也开始让她承担一些重任。
这一周内,林染咬牙拼着一口气,一定要想办法留在这里,撑到她个人项目到期,而不是就这样被退货退回学校。
不然,不仅她复学的事儿会受影响,徐教授也会因她而蒙羞。
大概是连轴转工作太累,一天深夜,只剩她一个人还在实验室坚守,寂静的黑夜里只有她那盏灯还亮着。
终于又进了一步!
她欣慰地从椅子上站起,想稍微拉升一下。
没想到,一阵头晕袭来,她竟直直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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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你打算留下它,还是……?
林染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
小屋里还或站或坐着项目组的成员。
还有华娟,她正收拾着随身医疗箱。
见她醒来,华娟招呼着项目组的几个男生先去休息,让苏容守着林染,女生相对更方便一些。
待到其他人都走后,林染开口问苏容:“我记得我是在实验室里,怎么突然躺床上了。”
苏容白了她一眼,故意赌气般说:“我半夜起夜,看见实验室灯亮着,却没有人影,以为闹鬼了。”
林染被逗得“噗嗤”笑出声。
鬼还需要点灯吗?
“结果我上去一看,发现你倒在实验台旁,就赶紧叫了他们男生把你抬回宿舍,又把华医生从被窝里叫出来给你看病。”
说到这儿,苏容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华、华医生说,说你、你就是,有点累到了,叫、叫我们以后多关照你、不要让你太辛苦。”
林染含着笑意,依旧看着苏容。
苏容被她盯得发毛,索性一股脑把话全倒出来:“好啦,其实她偷偷告诉我了,你怀孕了。”
“你放心,她说了你自己一周内会主动上报的,我才不想管你的闲事。”
苏容嘴巴很硬,但林染心里清楚,她是在回报自己没有说出那天她操作失误、不小心破坏了实验。
“那天,就是你刚来就修复实验数据的那天,在你让杨方许冲他们核对数据之前,我看见你偷偷删掉了后台几行代码。”
那几行代码,就可以发现是有人输入了错误指令,才导致仪器崩溃。
而当时,是苏容负责那个部分的。
或许是因为都知道了彼此的秘密,苏容说话也放松随意了起来。
“但话说回来,你怀孕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真要主动上报吗?”
“一旦你过两天上报了,对你各方面的负面影响都会非常大的。”苏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言语间透露着对林染的担忧。
林染叹了口气:“所以我想趁这几天多做点事,即便是被赶回去……”
“不,不行,你不能被赶回去。”苏容急切地说。
林染:“?”
苏容还在傲娇着嘴硬:“我不是担心你,我是觉得,大家好不容易合作顺畅了,再换一个人来,又要重新磨合工作习惯。”
“再说,你的实力确实很厉害……”
苏容不得不承认,一年前争夺那个国际顶尖项目名额时,输给林染,她现在心服口服。
“对,林染,你不能走!”
“至少不能是这样离开。”
宿舍门被打开,门外是去而复返的杨方和许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两人手里拎着一些吃的,有些尴尬地解释。
“别误会,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
“我和杨方商量着从各自宿舍拿点吃的给你们,想着万一你们突然饿了,还能填填肚子。”
许冲进一步劝林染:“我前两天还拿你的事情给我老同学吹牛,他一听是你,还很震惊,说你不是早休学了么?”
“他后来去打听了下,原来你在来之前正和P大那里谈复学的事。”
“P大既然这个时候派你过来,说明你在这里的表现肯定会直接影响到你复学的事情。”
“林染,你别冲动,你一定要仔细想清楚。”
“对,虽然你的情况的确很复杂……”杨方正说着,被苏容狠瞪一眼,又忙改口:“总之,你放心,我们会先为你保密的!”
林染很感激大家都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只是……
“谢谢大家这么为我着想。”
“我过来之前,我也在医院做过检查,当时医生言之凿凿,我并没有怀孕……”
“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林染深深叹气。
虽然在座的都是比她年长好几岁的前辈,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过去一年经历的事,他们是万万想象不到的。
许冲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林染,我多一句嘴啊,这个孩子,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
“毕竟,你现在大学还没毕业,还在准备复学。”
许冲说得很委婉,但众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林染除了有项目组的任务,更重要的是,她大学都还没毕业。
他们虽不知道林染的感情是怎么样,但大学还未毕业就生小孩,总归还是太过“不走寻常路”了。
看林染纠结的样子,苏容劝她遵从本心。
“抛开对身体的影响,对你学业的影响,林染,你最好再回想一下你刚刚的第一反应,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还是不想留。”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杨方赶紧打断,“不能感情用事,林染你要分清利弊啊!”
涉及到孩子的问题,女人总是更感性一点。
而男人考虑的则更加理性了,只是这理性中又缺少一些感情的纯粹。
毕竟血脉,更多的是情感的链接,不是用简单的利弊加减计算能得出答案的。
林染回想了她在第一次用验孕棒验出怀孕的时候,她是那么地欣喜若狂。
毫无疑问,她是很期待自己和傅淮洲有个孩子的。
可如今,短短数十日,物是人非。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的心境,在此刻的环境下,似乎无法再重现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被华娟医生明确告知确已怀孕后,还没有认真想过,如今的自己,是否还想继续留下这个孩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只是按照一开始的惯性,在做一些事。
见她陷入纠结,苏容让大家留点时间让林染自己想清楚,同时又让林染放心。
“我和华医生打过招呼,至少在你和她约定的时间期限内,她不会插手管这个事情。”
“至于我们,”苏容看了看杨方和许冲,“你更是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留下来。”
苏容说得很是恳切,杨方和许冲也连连点头。
这段时间,大家都被林染的能力、吃苦钻研精神深深折服。
特别是苏容,即便不考虑之前林染帮她隐瞒的事情,她也很希望林染能够留在这里,继续完成她部分的任务。
然而,经过林染认真思考后,她只觉得,这条线的一头,是继续和傅淮洲纠缠不清的可能,另一头,则是自己全新的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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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你要打掉我的孩子?
第二天,林染上午在宿舍休息了会儿后,下午照常去到实验室。
项目组成员们都完全没提前一晚发生的事,大家自然的模样仿佛那只是林染做的一场梦罢了。
只是林染能敏锐地感觉到,大家都在或多或少地照顾她,一些原本由她负责的事务性工作,被大家默契地各自分担掉了。
见此情形,林染更是惭愧不已,认为是自己捅了篓子,拖累了大家。
眼见一周期限将至,林染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做出决断了,不能再继续成为大家的包袱,更不能耽误的如此重大的项目。
她等到华医生下班时间,去到诊所。
“你,你确定吗?”
虽然林染明确告知了自己此次来意,但华娟依旧不敢置信,反复确认。
“林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之前也有驻扎在这里的女科研人员在项目期间发现自己怀孕,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华娟又盯着林染那张比自己大个两岁,但仍稍显稚嫩了脸庞,叹气:“只是,你现在还是大学生,大学都还没毕业……”
“如果,你是基于这个原因,你今晚再想想,确定不要这个孩子的话,你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找我,我来给你办理相关手续。”
华娟像想起什么,又继续给林染宽心:“放心,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那后面的流程就仅涉及你的个人隐私,你自己不去说的话,我的职责也是无需我去主动报告的。”
林染感激地点点头。
夜晚,她躺在床上,有很多话想倾诉,却找不到合适的人说。
这和做科研完全不一样。
哪怕她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可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却是无法强行压抑住的。
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
和这个孩子血脉至亲之人中,除了她,也就是孩子的母亲,其他的人,孩子的父亲、爷爷、外公,都无一人知晓。
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有林染曾为它欢欣雀跃过短暂的时间,而后被宣告只是一场幻梦。
如今被再次证明它的存在,她却又是孤身一人远在漠疆,甚至在认真思考后,她不想要它了。
林染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哭泣。
不仅为即将失去的孩子,也是为自己。
她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女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时,应该也是有过这般的纠结吧。
如果有,那她也会觉得欣慰。
因为,如果有过纠结,说明那个女人当时也对她是有过点感情的。
并不是完全迫于林远文,才生下了她。
想到这儿,林染觉得自己突然和多年前的那个女人共情了。
她,是否也有这样,因为肚子里的新生命,泪湿枕头的时刻?
像是女人之间独有的感应,深夜,苏容过来探望林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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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心里藏不住事,直接告诉林染,她傍晚去过小诊所,本来是想配一点维生素,结果看见林染先进去了。
说到这儿,苏容举起四根手指发誓:“我保证,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
“我看你进去,我就猜测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苏容一本正经、急于取信于林染的模样,和她第一天对林染阴阳怪气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林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容着急:“你还笑得出来!”
“虽然我们几个肯定是给你保密,但这事儿我们肯定也没办法能一直兜住,你总归要有个说法。”
林染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容。
苏容一时惊得张大了嘴,稍微消化后才回归平静。
“哎,也就是你现在做了决定,我才敢说,”苏容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在我发现你在犹豫要不要这个小孩的时候,我就知道,别的不说,这娃的爹,肯定是个浑蛋!”
“按说,你即便大学还没毕业,也是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你若真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俗话说,恋爱会让人蒙蔽双眼,但你当时的状态,明显不是那种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人状态,反而特别地焦虑。”
“那种焦虑,不是你对自己未来的焦虑,而是对于这个孩子的焦虑,我就猜到,你单是从娃的角度,你也觉得这个娃不适合生下来。”
说完自己的推测,苏容又对着林染肚子虔诚拜了三拜:“哎,罪过、罪过!”
林染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先前的负面情绪全一扫而空。
等到苏容离开前,告诉她无论有什么事,只要自己能帮到,她一定要来找自己,林染思忖片刻,觉得有件事只有苏容能帮到自己。
苏容一听林染要她陪她明天去华娟医生处流掉孩子时,面色很是纠结。
“罪过,罪过啊!”
苏容又是拜了一拜。
但最终,她一咬牙一跺脚:“陪你去就陪你去,总不能你事后连个扶着你回来的人都没有吧!”
当晚,傅淮洲又打来几个电话,林染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神经,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全给挂断了。
……
第二天傍晚,小诊所里。
华娟医生一边给林染把脉,一边最终和她确认。
“这事儿,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你确定你自己想好了吗?”
林染坚定地点头,确认自己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
华娟医生让林染进到里屋,躺在简易的诊疗床上,自己则去抓了几把药草,包好拿给林染。
“为了尽量减少对你身体的伤害,趁着你这月份小、胎儿都还在最初混沌的阶段,我先按摩你肚子,你回去把药煎了喝掉,这样是我能想到的最柔和的方式了。”
“但,总归是要打个孩子。”华娟医生也忍不住叹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心疼孩子,更心疼林染。
男女的事情,总是女人最吃亏。
无论身心。
华娟医生刚开始按摩一会儿,突然外屋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苏容的叫喊。
“你们是谁!”
“快出去、快出去!”
随着苏容的叫喊,脚步声止住了。
但仔细一听,还是有一个人直冲里屋过来。
隔帘被掀开,林染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傅、傅淮洲?”
林染目瞪口呆。
华娟医生则少年老成得很,只皱眉呵斥:“你是谁?”
“滚出去!”
傅淮洲没有搭理华娟,直接抓住林染衣服领口,一把把她从诊疗床上揪起——
“林染,你要打掉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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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要没了,你却在努力拯救那个女人?
傅淮洲?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在做梦吧?
林染的脑袋里此刻充满了大大的疑问。
“林染,说话!”傅淮洲怒不可遏。
苏容跟在傅淮洲后面跑进来,看两人的情况,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尽量帮一下林染了。
更何况,外面那群穿得黑漆漆的人,好像是黑社会……
苏容和华娟打量着那群跟在傅淮洲身后、听令于傅淮洲乖乖等在外屋的人,明白他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哼,吓唬谁呢?”华娟走到傅淮洲面前,厉声道:“有你这么粗鲁地对待病人的吗?”
“叫你外面那些狗赶紧滚!”
“现在法制社会,你跑来我这儿装什么黑社会呢?”
“我爷爷跟部队到这儿打土匪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尿裤子呢!”
华娟身板小小,说出的话却很嚣张,一度让人觉得很违和。
林染想起年春曾说过,华娟的爷爷是作为医护人员,举家搬迁至此支持国家科研项目的,这里建设之初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有土匪也不是稀奇事。
“你是谁?”傅淮洲恢复了理智,轻轻把林染放回诊疗床上。
“看不出来吗?我是医生,”华娟白了傅淮洲一眼,转头对林染说,“你最近就是工作太累,又因累而暴饮暴食,所以肠胃不调,我今晚给你揉了经脉后,你平时也得注意饮食。”
林染一愣,然后明白了华娟的用意。
华娟看傅淮洲那兴师问罪的架势,也明白了几分,林染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大概和这个男的脱不开关系。
苏容也是聪明人,立刻接嘴:“就是,林染你得好好听华医生的,昨天晚上你还抢了我一包泡面呢!”
苏容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让傅淮洲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但他生性多疑,还是让手下把华娟准备的那包中药拆开,将里面药材一一拍照,找熟识的中医去判断功用。
期间,他命令手下把小诊所围住,不能出也不能进。
林染手心不住冒冷汗,苏容想偷偷给杨方他们打电话,也被傅淮洲的人发现,并收缴了手机。
只有华娟,不求饶也不求救,老神在在地收拾柜台。
不一会儿,傅淮洲收到回传来的消息。
确实都是一些通气活血的药材,没有半点流产的功效。
傅淮洲狐疑地看向林染。
林染先发制人:“傅淮洲,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你又凭什么说我怀孕了?”
傅淮洲冷哼:“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我是来这里请一位高人出山的,结果竟发现你也在漠疆,还进了这家诊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就让我手下来看一看,没想到他还没进到里屋,就听见有人说要打什么孩子!”
苏容这才想起,之前是有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就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就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不久,就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华娟不愧是大师之后,面不改色继续说谎:“那你现在知道是你们自己蠢了?”
“……”
傅淮洲从没被人这么怼过,一口气憋在喉头。
正要发作,他突然想起来刚刚苏容的话里有个熟悉的名字。
“华医生?”他嘴里念着,眼睛打量华娟,“华为准是你什么人?”
“老子是她爷爷!”
外屋传来一声苍老但中气十足的怒喝。
一个年逾八十,但精气十足、神色熠熠的老头拄着拐棍儿走了进来。
傅淮洲冷厉的眼神看向没有拦住人的手下。
其中一个跑来他跟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傅总,这老头儿有点身份,诊所外围了好多军区的人。”
傅淮洲神色一僵,上前两步,拿过华为准的拐棍儿,搀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神情,傅淮洲半躬着身子,恭敬地给华为准问好:“老神医,是我,傅淮洲。”
“多年前,您帮我治过腿。”
“您还记得吗?”
华为准“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下傅淮洲,才慢慢开口。
“哦~是傅家那小子啊。”
“这么些年,长这么高了?”
华娟故意咳嗽了几声,示意华为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接到孙女指令,华为准继续吹胡子瞪眼。
“怎么?给你治的腿没治好?来找我售后来了?”
“找不到我老头儿,就准备把我孙女给抓了?”
傅淮洲看了林染一眼,眼里满是责备:“不敢,我是看见了我……我之前的一个朋友,一时关怀心切,才导致了这场误会。”
果然,傅淮洲永远不会承认两人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跑到漠疆来。
难道,是自己一直没有出现,他担心自己,于是派人查、查到自己在漠疆,才亲自来抓自己回去的么?
林染这样想着,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害怕。
“我这次来,”傅淮洲道明来意,“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的双腿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总之,还想请您老再度出山,多少钱您开个价。”
林染觉得,自己刚刚拼凑好的心,又被撕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钱?”华为准讥笑,“你以为,我之前治好你的腿,是因为收了你傅家很多钱吗?”
“我呸!钱财,我从来都不稀罕。”华为准捻捻胡须,“和上一次一样,你能做到,我就去救人。”
“做到……什么?”傅淮洲没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上次傅家没给钱吗?
那给了他什么,能让这个脾性如此古怪的老头亲自帮他治腿?
听到这里,林染的思绪也飘到了多年以前。
她当时,为了那个人,那个后来抛下她的人,去苦求一位云游高人,那个高人提了非常奇怪且常人难以达成的要求。
但林染还是照做了。
只是后来,那个高人却食言了。
林染做到那个高人的要求后,再去找他时,却发现已人去楼空。
而她想救的那个人,安慰完她人生无常后,也突然消失了。
傅淮洲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华为准让他去问当年找自己救她的那个人。
那个人?
傅淮洲心中大石头落地。
那个人,不就是安知夏吗?
他赶紧去告诉安知夏这个好消息。
傅淮洲和华为准走后,三个女人留在小诊所。
苏容紧紧握住林染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从刚刚傅淮洲和林染的举动中,苏容心里将他们的纠葛猜了个七七八八。
“哎。”苏容叹气。
华娟则告诉林染:“我刚只给你按摩了初始的放松阶段,还没正式开始。”
“你现在,想法有改变吗?”
林染一时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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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价值,绝不在于给男人生儿育女
林染想到多年前那个抛弃自己的人。
在消失之前,她告诉林染,人生无常,要自己以后好好地走下去。
林染原以为,自己已习惯了一个人前行。
可这几天,她怀着孩子,并为了不让肚子里的孩子影响到自己的计划,而拼命工作。
到后来,在项目组众人的劝说下,她利弊权衡,又打算放弃掉这个孩子。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内心无比难受。
而这一刻,她突然坚定了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
“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要留着。”
“林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苏容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问她,“你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你的学业怎么办,你的名声怎么办,你都想过吗?”
华娟则不是很赞同苏容的说法。
“成为一个母亲,把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同样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况且,我们国家现在允许大学生结婚生孩子的吧?”
华娟回想起自己在外读大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同学突然结婚生娃,然后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只是华娟是跳了几级,比同期同学们年纪小不少,因此还不明白男女感情的事。
不知道其中的万重纠葛。
“华娟,华娟!”年春跑了进来,“你、你们没事儿吧?”
年春刚听人说小诊所被围,赶紧跑了过来。
见苏容和林染在这儿,年春草草和两人打了招呼后,开始对华娟叨叨不停。
“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也通知我?”
“我之前不是给你诊所安装了那个一键警报吗?”
“就是那个东西,你一摁,我手机就能收到消息,我就能马上跑来救你!”
年春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结合华娟一脸的淡定,场面很是滑稽。
林染和苏容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是,在笑意背后,林染突然明白。
所谓喜欢,就是年春对华娟这种吧。
会紧张,会担心,会想办法让自己可以最短时间内知道她遇险的消息,然后第一时间赶过来。
就像,傅淮洲对安知夏那样。
林染的笑声中,夹杂了独属于她自己的落寞。
在那个三人局中,她曾以为,傅淮洲是为自己而来。
结果她又错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是来求华娟的爷爷给安知夏治腿伤。
两人相遇,纯粹是一场意外。
她不禁想着,如果傅淮洲要找的高人不是华为准,或者华为准此时不在漠疆,那是不是,他们的孩子此刻已不复存在了?
思及至此,林染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见苏容担忧地看着她,她轻笑着拉过苏容的手,也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再过几个月,它就会动了哦。”
谁料,苏容像触电般弹开:“等它出生后,你可别告诉它,我差点陪着你去打掉它!”
听见两人的谈话,年春想起了之前和华娟的约定。
他看了眼华娟,后者刚正不阿的眼神明摆着告诉他,她一定会遵守规定,绝不徇私。
之前她给出一周的宽限期,已经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了。
“那个,”年春知道,只能自己,现场唯一的男人,来做那个坏人,“那林染,你要尽快上报你怀孕的消息,好让你们领导尽快调整安排。”
他硬着头皮,打破女人们和谐的气氛。
林染幽幽叹气。
她知道,自己又要对不起徐教授,和其他关心自己的学校领导老师们了……
她无比羞愧,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他们。
看出林染的纠结,苏容咬咬牙:“我有办法!”
“?”
“林染,你想,你最初来这里,就是为了辅助我们的工作,”苏容娓娓道来,“而你现在还能额外承担一些实验任务,因为你的加入,我们的实验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
“我估摸着,其他人的进度也往前推了不少。”
“我知道,你这次来,支持我们的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你自己做点成果出来,好让你能顺利回到学校,回到徐教授的组里。”
林染没想到,背后的那些事,苏容都知道。
“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我聪明,”苏容解释,“这些事,在你来之前,组长就给我们暗示过了,只是其他那几个男人都是猪脑子,没听出来罢了。”
林染此刻才知道,她到项目组的第一天,苏容之所以那么针对自己,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抢了出国科研的名额,而是因为,在苏容的角度,她确实只是个来镀金的关系户。
苏容继续说她的计划:“所以,只要我们每个人分一点成果到你名下,足够你拿回去交差了。”
“那怎么行!”林染连连拒绝,她非常反对苏容的提议,尽管这个方案确实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但是,一来她即便回了学校,她怀孕的事也无法一直瞒下去,学校那边总有天要知道。
二来,林染是虔诚的学术信徒,她有自己的骄傲,别人她管不了,但她坚决不允许学术不端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染义正言辞拒绝。
苏容欣慰地笑了:“不愧是我们舍出成果,都想要保住的小学妹。”
“?”林染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容直接摊牌:“其实,前几天,我和项目组其他人就商量过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刚刚说的,就是我们大家考虑到,万一你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们能为你做的兜底方案。”
林染眼泪要掉下来了。
“林染,或许你一直专心学术,你并不知道你天才少女的名声早就在P大、甚至整个业内打响了。”
林染哑声。
她一直只知道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突破每一项挑战,对于外界其它的事情,她确实从来没有关注过。
“我原本也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直到去年输给你,我才去认真了解你的经历,搜索你的履历,然后,心服口服。”
“结果,最后居然是便宜了那个姓安的。”
“要说关系户,她才是真正的关系户,背靠安氏集团,明明可以让她家里指定给她捐几个项目,非要来偷我们的、抢我们的!”
“直到听说你要来我们这儿,我才知道,原来你后面竟然休学了!”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看今天那个气势汹汹的男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这样,你更不能离开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来的实验台。”
“林染,你的价值绝不在于给任何男的生儿育女,你一定要继续留在科研界发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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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你要我救一个屡次陷害我的人?
得知了华为准出手救安知夏的条件,和当年救傅淮洲的条件是一样,傅淮洲立刻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知夏。
谁知,安知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有些迟疑。
傅淮洲:“怎么立即发布了,知夏?你快告诉我,当初你是怎样劝动华神医救我的。”
安知夏沉默了几秒,勉强地笑了笑:“淮洲哥,你竟为了我跑去求华神医,我真是太感动了。”
“知夏,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傅淮洲一直催促安知夏快点说出劝动华神医救人的方法,安知夏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怎么办?
当初,她只是在华为准客居的一个没什么香火的山寺门口跪了一个上午,山寺门突然就开了,华为准在一个僧人的陪同下走出,满口慈悲。
“我提的条件,是难为你了些。”
“也罢,念你如此执着。”
随后,他就跟着安知夏去到傅家老宅,为傅淮洲医治双腿。
且不说,她不可能让傅淮洲去跪华为准。
更重要的是,华神医当初说的那句“我提的条件”,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她那天去山寺叩门,没有人给她开门,她也根本没和华神医说上话。
她只是赌一把,赌她即便没请到神医,但她为了傅淮洲长跪山寺门口的事儿,会被人传到傅淮洲耳朵里。
谁知,华神医看见她时,竟那么爽快地答应救治傅淮洲。
她正想问出自己的疑惑,旁边那位僧人摇摇头,示意她闭嘴。
“施主,这既已是你的缘分,就不要再多言了,就赶紧带华神医去救人吧。”
安知夏绞尽脑汁想阻止傅淮洲再去找华为准。
不然,她肯定就穿帮了!
安知夏冥冥之中觉得,在她跑去山寺求华神医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
傅淮洲很感动,安知夏怎么样也不愿意说出当年是如何求得华为准为他医治的。
反过来说,条件一定十分苛刻,安知夏不忍傅淮洲再如她当年那般辛苦。
既然如此,他更得想办法治好安知夏的腿。
他一方面吩咐人尽快搜寻国内外的名医为安知夏的腿伤会诊,一边打算找林染问问。
之前看她和华娟医生的互动,说不定她能从华娟处问到点什么线索。
只是,一想到林染,傅淮洲就觉得,自己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了……
对了!
孩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当时派去查看的下属回来后明确说过,有听见她们在里屋说什么“打孩子”的事情。
只是后来,他的注意力被华为准拉走了。
傅淮洲眉头紧拧。
这次他带过来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不可能犯这么傻的错误。
如果是这样……
傅淮洲眼中升腾起要杀人的气势。
他一定要找林染问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真的……
他一定要手刃了那个奸夫!
至于林染。
傅淮洲思忖片刻。
他突然觉得,林染被假结婚的提议吓得不轻,明显对他有气。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受到外人蛊惑……
傅淮洲强摁下要吃人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林染这一回。
林染不想让傅淮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她害怕傅淮洲破坏她的复学计划。
因此,她谎称自己住在年春父母经营的那个小旅馆中,和傅淮洲约了在那附近的小餐馆见面。
两人都没胃口吃饭,只象征性点了几个菜。
然后,相顾无言。
林染不知道傅淮洲约自己出来是为什么,因此她保险起见,打算等傅淮洲主动说出来意。
而傅淮洲,他看着林染清瘦了不少,肤色也略深了些,想来这些日子一直是靠各处云游来麻痹自己。
因此,无论是帮安知夏治腿,还是质问她孩子的事情,他都觉得,暂时无法说出口。
林染让店家上了瓶酒。
她打算灌醉傅淮洲,好让他酒后吐真言。
她知道,傅淮洲游走商场,酒量甚是了得,普通的酒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除了这种当地人自酿、没有经过最佳提纯工艺的高度杂粮酒。
她之前听年春提起过,哪怕是千杯不醉的人,碰上了这种酒,也撑不过三个来回。
除了他们这种喝这种酒长大的本地人。
林染正想着,有什么方法灌傅淮洲,一只粗糙黝黑的大手从她身后伸出,又把那瓶酒给拿走了。
“喝,你还喝上了?”年春很是不满。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盯着年春,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没有和年春打过招呼,害怕他在傅淮洲面前说出她现在不方便喝酒的缘由。
年春责怪地看了眼林染,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林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两个字:放心。
年春不傻。
之前林染在他车上打电话时,他就感觉到,林染应该是和一个男人有着不愉快的事情。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高大,却细皮嫩肉的,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高贵骄矜气质,一看就和林染一样,是外乡人。
再看林染那惊弓之鸟的状态,联想到华娟之前告诉他的,有个男人带人把小诊所给围了,还差点对林染动粗,他就猜到两人的关系不扉。
想到这儿,他往地上淬了一口。
“呸!”
傅淮洲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年春则大大咧咧地:“没事儿。”
我只是看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
“你们继续聊。”
年春一副来给林染撑场子的样子,坐下了就不肯走,傅淮洲没办法,眼下状况只能先谈安知夏的事情。
林染听了后,摇摇头:“我和华娟医生没那么熟。”
这是实话,她们目前都只是病患和医生的关系,甚至华娟医生本来还要在一周期限到后去上报她有孕的事。
见林染不肯帮忙,傅淮洲有些着急,口不择言起来:“你做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我知道,之前你和知夏之间,是有一点过节,但现在这是事关她下半辈子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的事,你怎么还揪着以前的小摩擦不放呢?”
“小摩擦?”林染一听也怒了。
安知夏对她的冤枉,甚至还想把她腿伤的事栽赃到她的头上。
一旦她栽赃成功,林染将面临傅淮洲、安靖北,甚至秦家三方的报复。
届时,她一个弱女子,无人照拂,她要怎么脱身?
安知夏自己做了恶,也算求仁得仁。而傅淮洲居然跑来指责她没有同情心?
林染气不打一处来。
“傅淮洲,你说对了,我就是没有同情心。”
“我对这种几次三番出手害我的人,真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你最好别再来惹我,不然,我不仅不会帮忙,我还会把事情告诉华娟医生,让她也不准她爷爷出手帮你给安知夏治腿!”
说完,林染就起身离去。
年春倒是留了下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确认林染走远后,又把那瓶酒打开,给自己和傅淮洲各倒了一杯。
“你这个忙,她不帮,我可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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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出卖你自己!
“不用了。”
傅淮洲冷漠拒绝后就要离开。
除了他不相信年春能够帮到忙外,他更介意年春刚刚为林染撑腰的举动。
前脚刚好像很为林染好似的,后脚又要和来和自己做交易……
傅淮洲心里吃味地想着。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气年春和林染一副好像很熟识的样子,还是说他在生气林染识人不清。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傅淮洲动作一顿。
他这是,在乎林染的表现?
为了向自己证明,自己并没有在乎林染的想法,他坐回到座位。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
和年春交谈时,他心不在焉,嘴上在说着如何请动华为准出山,心里却又在想着林染。
林染于他而言……
傅淮洲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对林染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
一开始,林染是他报复林远文的工具。他既然抓不到林远文,那他就折断他女儿的翅膀,让林远文发现,他那么优秀的女儿,因为他造的孽,被豢养在内宅之中。甚至可想而知的,她会面对傅家滔天的怒火。
只是幸好,傅淮洲也不是什么极恶之人,除了他给林染情绪上的负面影响,他对傅家其他不相干的人也隐瞒了林染的身份,甚至连傅氏去年受到重创的始作俑者是林远文一事,都没有隐瞒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冷待着林染。
直到安知夏回国。
他被安知夏的事情缠上后,他突然发现,往日对家从来都没有眷恋的自己,竟好几次生出了想早点回家的心思。
只是当时,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想回家休息,并不是想回去见林染。
但情感的渐渐变化,最瞒不过的,就是自己。
只是,身为千亿傅氏集团掌舵人的傅淮洲,他并不觉得情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甚至,他不想像上一辈中出现的那个败类一样,因为情感,差点儿给傅氏招致塌天大祸。
想到这儿,他突然不想再接触和林染有关的人、事。
他直接打断了年春的话。
“我刚刚,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结果,也不过尔尔。”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做生意。”
傅淮洲丢下这句话,径直离开,丝毫没有在意年春黑到极致的脸色。
年春并不是真的想帮傅淮洲,他在得出了自己心中问题的结果后,连忙跑去林染的住所找到她。
“林染,那个叫傅淮洲的男人,不值得。”他敲开林染的房门,一脸凝重。
林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年春解释道:“我刚刚假装可以帮他请华爷爷出山,结果他竟真的只和我聊这件事。”
“他明明看得出来,我俩是认识的,却一句都没有提到你,更没有问我,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最后,他直接说不需要和我合作,就走了,全程没提你一个字!”
“他算什么男人!”
尽管在林染心中,傅淮洲的此番表现完全不出她的所料,可当旁人都那么赤裸裸地告诉她,傅淮洲不关心你,她完全不在意你,她深深悔恨自己之前竟还想着她和傅淮洲是不是还有可能,甚至还差点儿又因为他,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道路。
林染脸色惨败:“我怀孕的事,你没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年春愤愤不平,“他那样子,怎么配当孩子的爹!”
待年春回去后,林染开始认真思索起苏容说的那个计划……
见傅淮洲这情形,不为安知夏请到华为准,他不会轻易离开漠疆,甚至还会找自己帮忙、从华为准的孙女华娟医生处入手。
因此,若一直留在漠疆,自己怀孕的事可能很快会被他发觉,到时候,如果要抢抚养权的话,她势必对抗不过傅氏集团庞大的专业律师团队。
“难道,自己真的要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林染一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一直在学术的道路上坚持纯粹,以一颗至诚之心奉献给科研,只为推动学科的前行。
可如今,她竟然要为了一己私欲,撼动自己内心多年的坚守。
两行清泪流下。
林染不知道自己是该怪自己、还是可怜自己。
她找到了苏容,简单地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计划。
“什么?你要给我们项目注资?”苏容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乖乖,我之前是瞎想过你是关系户,没想到你是纯金SVIP啊!”
林染解释:“我这次的确是遇到了难事,但我又不能就这样白嫖你们辛苦做出来的学术成果,也不愿花钱从你们手上买,那是对你们的不尊重——”
“因此,我能想到的方案,就是我也注资支持你们的科研项目,这样,我的良心多少能好受一些。”
林染越说越羞愧,越说越动容。
苏容安慰了林染,郑重点头:“你若真有心理负担,日后你发达了,送我十篇一区一作就好。”
林染:“……”
……
目前顺利离开漠疆项目的方法想到了,可科研项目极为烧钱,不是她捐个百八十万就能搞定的。
她盘点了下自己名下的财产,也就林远文留下的两套房子,卖掉的话能凑个两百来万。
而这对于科研项目,只是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她找到之前来游说自己的中间人,打算卖掉自己名下的专利。
原本,之前就有一些公司找她接洽,想高价买走她的专利。
但她打算等毕业时把那些专利无偿送给P大,回馈自己的母校,结果碰巧遇上的傅氏集团那事儿,一顿兵荒马乱,就给耽搁下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今,迫于无奈,她只能自我安慰,专利还可以再有,眼下得先度过当前难关。
林染本还以为,自己由主动变被动,会被买家狠狠压价。
谁知,竟有两家公司在竞价她的一项基因优化方向的专利。
而那两家公司,居然是傅氏和封氏!
林染头都要炸了。
封氏也就罢了,傅氏居然也?
她现在很怕事情传到傅淮洲耳朵里。
毕竟,以傅淮洲的敏锐,自己突然卖掉名下专利,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说不定还会被他发现……
而且,傅淮洲之前就对封钦和她的联系颇为不满,万一他知道和傅氏竞争的对手公司就是封氏……
到时候,情况就更复杂了!
接下来的时间,林染一直装鸵鸟,祈求他们谁都不要注意到这件事。
结果,这人啊,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林染,你这是在出卖自己!”
“出卖你的理想,出卖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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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放下,你又不满意了?
林染默默听着电话那头徐临初的痛骂,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徐临初骂顺气后,发现林染一直保持沉默,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昔日爱徒太过苛刻了。
她在收到林染要卖专利的消息时,当即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早在林染申请到第一个专利时,她就表现出了与别人的不同。
“P大不仅培养了我、还准许我不用把成果挂在学校名下,但我想好了,我要把我学生生涯里申请到的所有专利,在我毕业后全部捐给P大!“
按传统,学生在学校拿到的科研成果,都默认要挂在学校的名下,但林染不一样。
她从刚入学不久就崭露头角,不仅破格进入徐临初的科研小组,甚至很快做出一些成绩,但P大最终决定放权让她独立冠名,其实是P大刻意要推动的一场“造神运动”。
要论科研成果,P大每年从全国掐尖儿了无数优秀的学生为它“打工”,作为一个学校整体,它的地位已经升无可升。
可当优秀久了,在外界眼中也就习以为常了。
而学术科研,不可能时常都有颠覆行业的巨大突破,因此,P大决定出奇招,打造“天才学生”,以凸显P大对人才的培养作用。
林染,便是被P大选中的人,只是,她并不知道各种内情,单纯感恩母校罢了。
在电话那头,徐临初叹了口气。
林染突然要卖掉她原本想无偿赠予P大的专利,引起了学校高层的不满,可能对她顺利复学造成一定影响。
但徐临初突然想到,一年前林染突然坚定要休学,如今想要回归校园却又要卖了原本要赠予给母校的专利,打破P大“天才少女”与专利双丰收的局面……
想来,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
徐临初顿时觉得,自己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贸然冲林染发火,实在太过草率了。
见徐临初慢慢平复心情,林染才缓缓说出自己想卖专利的原因。
当然,她隐去了关于傅淮洲的部分,只说是想要筹钱支持目前在漠疆参与的项目。
“好,好好!”
徐临初连说三个好,很是后悔自己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林染发火。
面对徐临初的赞扬,林染很是心虚,但也只能干笑着表示自己在漠疆待的这段时间,被项目组组员们的奉献精神给深深打动,希望能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这些话,倒是真心的。
林染觉得,她虽然不像苏容杨方他们,要一直全程负责这个项目,但她也希望能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特别是在苏容告诉她他们为林染想的办法后,让林染更是感叹他们的宽容和博爱。
他们同样出身于全国最高的学府,不仅没有去大都市感受灯红酒绿、追求功名利禄,而是满怀一腔报国热血奔赴漠疆,在此默默耕耘。
并且,在得知了林染怀孕的情况后,除了体谅之外,更是无私拿出自己的成果、好让林染能够尽快名正言顺回到云城、避开与傅淮洲发生纠葛的可能。
她自叹不如。
和徐临初通完电话后,院长又很快打来电话。
“没想到,这一趟你的收获不只是在学术层面。”
院长浅浅表扬几句后,说明来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专利是你自己独家拥有,你想卖自然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你还是为了筹钱支持国家的科研项目,我们大力支持!”
“只是……”
简短沟通后,林染听懂了他的意思。
院长希望,等筹到钱后,林染可以以学院的名义为国家项目提供支持。
林染明白,学院对于她擅自卖出原本要赠予给学校的专利非常不满。
毕竟,曾几何时,她还是院长座上宾的时候,院长和教授们带她参与学术界活动时,不仅给她冠以“天才少女”的名号,还告诉众人,她未来将无偿把在P大就读时期申请到的专利赠予母校。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天才少女”林染在兜售专利的事了,岂不是在业界内“啪啪”打P大的脸吗!
林染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她只能答应院长的要求。
院长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此时,轮到林染发愁了。
既然是要以学院名义进行,那需要的钱可就不是自己当初预估的那数了。
她立马联系中间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提高售价。
很可惜,中间人认为她的想法并不可行。
尽管她在大学期间能做出这样的成果,已算得上人中龙凤,可物品总归有它在市场上的价格区间,并不是想炒多高就能炒多高的。
“但是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中间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现在封氏和傅氏都想买你的几个专利,两家甚至还有要竞价的趋势。”
“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
“算了,不用了。”
林染感到有些泄气。
她左思右想,主动联系了封钦。
封钦听说她需要筹钱支持目前所在的科研项目,立马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封钦声音深沉,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之前说的那个封氏即将开展的项目,你要参与进来。”
林染想了想,一口应下。
封钦只是说要她“参与进来”,又没具体说要怎么参与,届时她的可操作空间很大。
仿佛知道林染在打什么小算盘,电话里传来封钦的轻笑声:“我说的参与进来,是深度参与,不是来开几次会、听几次报告就作数的。”
“那我可保证不了,”林染义正言辞,“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要忙很多P大的事儿,没办法确保我能参与进来的程度。”
见林染这样说,封钦也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只是话里有话:“你到时候,就会想要深度参与了。”
他特别重读了后面几个字。
林染只当他是对自己家的项目很有信心,于是简单和封钦聊了聊后续的事项,便开始着手自己提前返回云城的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最愧对的项目组成员给了她最大的宽容和支持,并让她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只希望她的生活能早日回归正轨,只有苏容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别忘了我的一区一作哦。”
林染被她逗得转哭为笑。
只是她没想到,临行前,傅淮洲亲自上门堵她了。
“林染,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选择他,不肯选择我?”
傅淮洲眼眶微红,把林染压在门板背后,俯下身子,额头死死抵住林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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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钦:嘘,别动,有人在偷拍!
林染顾虑自己目前怀了身孕,且日子还比较短,胎应该还没坐稳,她不敢刺激到傅淮洲,只能双手死死抵住他,佯装镇定。
“怎、怎么了?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什么选择谁?”
“装,你还在给我装糊涂,”傅淮洲放开她,把手机摔在床上,“你自己看!”
林染拿起他的手机,是他的助手给他汇报的各种关于她近期的信息。
包括她之前的行踪、想要复学回P大、在漠疆的真实原因,以及,她选择把专利打包出售给封氏集团。
林染这才明白他为何会准确找到自己在漠疆的真正住所,她现在只庆幸,他们没有找到华娟医生的突破口。
“封氏集团报价更高,我选择和他合作,不是很合理吗?”林染一脸“你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傅淮洲。
傅淮洲也一愣。
确实,自由市场,价高者得。
但是他很快又怒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你缺钱?”
“你缺钱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如果和我说了,我肯定……”
林染也委屈起来:“你肯定会什么?”
“你怀疑我和我爸合作坑你们傅氏,我有没有和你解释过?”
“之前在海岛上发生的事,我有没有和你解释过?”
“你哪一次信我了?”
“我相信,如果我问你要钱,你只会觉得,我果然是贪图你们傅氏的财产。”
林染并不打算告诉傅淮洲真相,无论他自己愿意怎么想,总之只要结果是他能离她越远越好。
傅淮洲:“那不一样……”
林染用力抹去眼泪,恨自己不争气:“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无非就是,你不信我,罢了。”
“既然不信我,就没什么可聊的。”
林染想尽快结束话题是真的,同时她内心的悲怆也是真的。
从那个女人,到自己的父亲,到丈夫……
大抵,自己是六亲缘浅罢了。
如今,她一定要留住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身边。
否则,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她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林染突然想到了能暂时让傅淮洲放下戒心的办法:“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调查我的事情?”
“你在乎我?”
她已不再对傅淮洲抱有任何幻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激傅淮洲远离她。
果然,傅淮洲眯了眯眼,后退两步,压迫感顿消:“林染,你什么意思?”
林染故作轻佻:“怎么?你想否认?”
“可依我看,你刚刚的表现,明明就是,吃醋了。”
她在心里疯狂向封钦道歉,他这么帮自己的忙,自己却把他拖入两人的漩涡,拿他当挡箭牌。
傅淮洲明显愣住了。
很快,他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我吃醋?我吃你和封钦的醋?”
“林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不过是,”傅淮洲大脑快速旋转,“我不过是怕,怕你胃口太大,之后会为了钱,在外面败坏傅氏名声。”
“我?败坏傅氏名声?”林染呵呵一笑,“我什么身份啊,我能败坏傅氏名声?”
林染意有所指:“在外界看来,我和傅氏没有半点关系。哦,就算有,充其量就是我们曾相过亲。”
傅淮洲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噎住了。
当初他负气不允许公开林染的身份,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成了回旋镖,绕了一圈后、准准扎中自己眉心。
傅淮洲气急。
他从没想过,林染竟如此伶牙俐齿!
之前却是一个温顺的闷葫芦花瓶形象。
见傅淮洲如此,林染趁机赶人:“我如果没记错,你之后要‘迎娶’安知夏了吧?”
“你再不走,我就给我俩拍个合照,等你们‘结婚’后,我找你们要一大笔封口费,或者卖给八卦小报换钱。”林染掏出手机,故意装出一副市侩模样。
傅淮洲气急,摔门而去。
没走两步,傅淮洲又折回。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缓:“还有件事。”
“安知夏的腿……”
林染没好气打断他:“你都亲眼见到是她自己害的、不是我做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染没想到,哪怕傅淮洲在盛怒之下,依旧还惦记着安知夏的事,甚至愿意为了她向林染服软。
“我知道,怪她自己太不懂事了,如今酿成大错。”
“但我相信你也不可能看着一个女孩,因为自己一时糊涂犯的错,落下一辈子的残疾吧。”
傅淮洲这番话,让林染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开了眼。
一时糊涂?
错误?
他在说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知不知道,如果安知夏真的成功陷害了她,她是要被判刑坐牢的啊!
林染被惊得目瞪口呆外,也知道自己今天不应下来、傅淮洲是不会离开了。
她脑筋一转:“我和华娟医生也不太熟,就算我去问,也没什么用的。”
“但我可以给你想个办法。”
“这样吧,你不有的是钱吗?你直接抬着几箱现金去找她,说不定她一看你的诚意,多少能透露一些呢?”
拿钱砸!
林染心里恨恨地想。
你傅淮洲不是觉得金钱是万能的吗?
觉得我是冲你的钱来的吗?
那你去看看,到底几个人稀罕你的钱!
林染很有把握,以华家能三代人扎根漠疆、为国奉献的境界,能打动他们的,绝不是经济利益。
不过,毕竟是她给华娟找了麻烦,她在离开漠疆前,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华娟,并真诚向她道歉。
华娟倒没有责怪,只是看了眼她的肚子:“我不知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但希望你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不知为何,听见她说这话,林染心中一惊。
但马上,她又自我安慰道:她是看病的,又不是算命的。
说不定,人家只是随口一说,表达对她的祝福呢?
……
云城机场。
林染刚下飞机,得知封钦来接机了。
一见到林染,封钦张开双臂拥抱她。
林染虽有些尴尬,但想着可能是封钦在国外呆久了、比较热情开放罢了。
谁知,封钦将她轻轻抱起,她下意识单腿向后翘起——
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是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小情侣。
“嘘,别动!”封钦见林染有些挣扎,在她耳旁轻声说。
“帮我个忙。”
“有人在拍照。”
林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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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和别人假结婚,自己也要和别人假恋爱
林染下意识想挣脱开,却被封钦用力抱住。
“等等,再有几秒,等他们拍好走了,我慢慢向你解释。”
封钦压低声音,在林染耳边恳求。
听罢,林染停下挣扎的动作,静静等待封钦结束。
过了一会,封钦松手,放开了林染。
林染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想要掩饰尴尬。
封钦倒是大大方方,接过她的行李箱,带着林染往停车场走去,一路上缓缓说出了刚刚举动的缘由。
“我爸妈一直催我找女朋友,甚至还要给我安排相亲。”
林染点点头,表示理解:“也确实,学长你再单身下去,真的要成钻石王老五了。”
林染打趣儿着,又聊了聊之前高中时期,封钦风靡校内外、女生情书收到手软的事情。
回想起之前多年前的高中时光,封钦也不自觉嘴角上扬:“还是在当学生的时候,更快乐。”
“现在光生意上的事情就忙得不行,我爸妈还我尽快找对象,哎。”
见封钦又把话题绕回到找对象上,林染敏锐地感到有哪里不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随口打着哈哈,一路正视前方,坚决不和封钦对视。
两人就这样干巴巴地聊着,林染有好些想问的话,最后都没说出口。
封钦开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豪华轿车,他把林染的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后,发现林染竟直接钻到了后座上,正襟危坐。
“下来。”他拉开车门,调侃着,“怎么,真把我当司机了?”
林染还端坐着,不肯挪窝:“学长都说了要找对象了,副驾驶的位置,我可不敢篡位啊。”
封钦一把拉住林染的胳膊,轻轻往外拽:“刚说了,是我父母在催,我自己还没有具体想法。”
“赶紧的,我可不给你当司机。”
林染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做法也确实不合适,只是她希望借这个机会,委婉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封钦却明显会错了意。
“怎么我听上去,你有些介意我找对象的事儿?”
林染赶紧撇清关系:“我只是作为一个聪明机灵的学妹,提前预防一下不必要的误会。”
林染顺带着问出了自己刚刚疑惑的几个问题。
封钦边开车边解释:“我前两天和徐教授通了电话,除了聊了聊未来和她合作的可能,她似乎还想……”
说到这儿,封钦喉头微微滚动,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瞟了眼林染的表情,见她正常,才继续往下说。
“还想撮合我和你。”
林染震惊:“??”
“所以,她特地让我今天来给你接机。”
林染这才注意到,为何她并没有告诉封钦要直接去徐教授家,但封钦一上车就直接将导航目的地设置为徐教授家。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脑袋嗡嗡的:“既然是徐教授让你来接我的,那刚刚在机场,你、你抱住我,说有人在拍照,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刚刚封钦在机场的举动,和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的炙热体温,林染脸颊立时绯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之前说,我爸妈着急我找对象的事。”
“我被催得没办法了,就只能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结果,他们又追着我问东问西,我实在招架不住,他们就觉得,我是应付他们随口一绉的。”
“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他们竟然还安排了人跟踪我,刚在机场,就是他们安排的人在拍照,估计这时候我爸妈已经收到我们刚刚的照片了。”
林染瞪大双眼:“不是,学长你怎么拉我下水啊?”
封钦面上一本正经,嘴里却说着俏皮话:“之后我们不是要合作项目吗?我先试试你的合作精神。”
“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要不我们试试?”
林染气得双颊鼓鼓:“?”
封钦被林染模样逗笑:“开玩笑,就是找你帮我个忙。”
“最近我在操盘一个大项目,你先帮我应付一下,避免我爸妈一直烦我。”
林染皱眉,觉得封钦的做法并不好:“你直接和伯父伯母说,等你忙完手里的事儿,不行吗?”
封钦苦恼摇头:“他们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我的人生大事重要。”
“可对我来说,我现在手上的项目,是我接手家里生意后,第一个独立操盘的项目。”
“这个项目,对于封氏集团来说,不是什么开创性或者可能动摇到根本的大事,但是决定了我是否能服众。”
听到这里,林染忍不住点点头,明白了封钦的担忧。
她跟着傅淮洲的那一年,也是傅淮洲为了傅氏集团激流勇进、迎难而上的一年。
面临的困难,不仅是客观外在物质上,集团内部也是潜伏着不少危险。
蛰伏在身边的小人、内部多股势力安插的眼线、功高盖主的老人……
毕竟封钦才帮她解决了为漠疆项目筹钱的困难,她也愿意把他解当前的燃眉之急。
“只是……”林染还是有自己的顾虑。
“放心,刚刚拍到的照片,可以让他们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等项目上的事情告一个段落,我会找机会告诉他们我们又分手了。”
“你放心,我父母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们不会来贸然打扰你的。”
封钦的眼神中流露出请求的神情。
这样一来,林染没有办法再拒绝他了。
“好吧,”林染悄悄叹气,说出了自己决不妥协的底线,“但是,不能超过半年。”
林染算了算自己怀孕的时间,设置了一个期限。
至于到时候她待产的事情……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只能等到时候再看了。
见林染答应帮忙,封钦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单手帅气拉了一把方向盘,调侃起林染:“学妹,别这么严肃,即便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你也不吃亏。”
林染:“……”
林染觉得,整个世界都癫了。
除了自己,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了。
她将手轻轻搭在自己目前还平坦的小腹上。
也好,借着这次帮了封钦一把的机会,说不定之后还能让他还自己这个人情,帮自己掩盖怀孕生子的事。
她不知为何,时不时地总会担心,傅淮洲终有一天,会发现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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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安知夏:你不是在漠疆吗?
一路上,林染心事重重,竟没发现车已经开到徐教授的教职工宿舍楼楼下了。
一进门,徐教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餐食。
都是往日林染爱吃的。
“先吃饭吧,别的再说。”
徐教授将林染递过来的材料放到一边,招呼着两人吃饭。
期间,徐教授关心了下林染在漠疆的情况后,感慨道:“不愧是P大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
“在你刚起程回来时,我就收到漠疆项目组发来的报告了。”
“林染,真没想到,你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优秀的成果!”
“将漠疆的项目,往前推动了一大步!”
林染心虚地谦虚了几句,继续埋头吃饭。
想到漠疆的真实情况,她味同嚼蜡。
她是真的不想再一次让徐教授失望了。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看向封钦,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将封钦当作未来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封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侧头回报以微笑。
发觉两人甜蜜的互动,徐教授开始趁热打铁。
“我听说,你们以前在同一所高中读书?”
林染放下碗筷,正经回复:“是的,不过封学长后来就去了国外读大学。”
感觉到林染在有意拉开和自己的距离,封钦立马补充:“但我们一直有保持联系。”
林染赶紧接上:“都是围绕着学术问题。”
虽然同意了和封钦帮他应付应付父母那边,但她并不想让更多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结果,她这一番努力的解释,徐教授却表示嗑到了。
“你们分隔两地,却还相约读同一个专业,未来一起发光发热。”
的确,在封钦还留在学术届、还未正式接手家里的生意时,也是学术界的一号人物。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操盘的项目、和未来计划要发展的方向,和他之前的学术方向、学术资源也有重合之处,如今更是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林染又想撇开关系:“不是我们特地约好的……”
“啊!”徐教授激动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意思那就是你们心有灵犀了!”
“缘分啊,真的就是缘分啊!”徐教授两眼放光,现场嗑起了CP。
林染:“……”
见林染努力辩解且越抹越黑,徐教授在林染期望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封钦一直努力憋笑,憋得一脸通红。
见解释无效,林染只能作罢,狠狠地瞪了一眼没有帮她一起解释的封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饭后,林染向徐临初汇报了漠疆项目的重点,并一一回答了徐临初提出的问题。
在交谈中,林染愈发感谢漠疆项目组的组员们。
苏容、杨方、许冲……
他们除了无偿让出了一部分属于他们自己的成果、好让林染能够顺利地回到云城、顺利复学回到P大,更是把相关的实验过程、实验中的问题,一一掰开揉碎了交到林染手中。
而徐教授关注的很多问题,基本和他们额外交代给林染的内容重合。
一方面,林染感慨他们的无私;另一方面,她也很佩服他们的能力,能够精准地预料到徐教授的关注点。
话毕,徐临初满意地点点头:“漠疆之行,你完成得很好,没有令我失望。”
“要多谢徐教授给我这个宝贵的机会。”林染向来谦虚。
“机会是人人都可能得到,但能把握住、证明自己实力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优秀的。”封钦意有所指。
徐教授也明白封钦话里有话:“说到这个,我就想到那个安知夏。”
“林染,你当时怎么想的,居然在那么紧要的关头,放弃了一切,选择从P大休学?”
徐教授眉头皱起,继续抱怨:“你没去也罢了,竟然苏容也没去成,反而让那个叫什么,安知夏的捡了漏。”
一说到去年发生的事,徐教授连连摇头。
“那个安知夏,仗着自己有关系,在去年那个项目竞争之初,就利用家里的关系,向学校施压,想搞黑幕。”
“她把P大当什么地方了?”
“P大是个缺少资源、缺少关系的学校么?还要靠着她安家的关系?”
徐临初不屑道:“也怪你和苏容自己,你突然退学,我们本想安排苏容,结果苏容在刚竞争失败时,就立马去了其它项目上,也没办法再把她抽出来安排过去了。”
“安家得了消息,又开始找人向校方施压,我们考虑到顺位下来的候选者们之间的能力也相差不大了,就顺水推舟安排她去了。”
徐教授边摇头边叹气。
林染无比羞愧。
上一次,她任性地辜负了学校和徐教授的期望,结果这一次,徐教授不计前嫌、又给了她个极好的机会,结果她又……
唉,林染偷偷叹气。
封钦见话题越聊越严重,借口还要送林染回家,拉着她先行告退了。
他原本打算带林染去附近咖啡厅做做,具体和她说下关于应付他父母、以及安慰她不要总困于过去的错误。
结果,两人刚走到楼下,就撞见安知夏坐着轮椅、安靖北推着她往他们的方向走来,旁边一个下属则拎着像是些补品的东西。
安知夏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林染:“林染姐,我听淮洲哥说,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漠疆吗?”
安知夏脱口而出。
封钦眉头一紧。
傅淮洲也知道林染在漠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染,后者神情自然。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封钦又劝自己放下心来:至少,说明傅淮洲的名字,在林染这里,并未能掀起什么波澜。
而林染则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反应。
因为安靖北。
安靖北正双眼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林染猜测,安靖北所忌惮的,既可能是关于傅淮洲的事,也可能是关于学校方面的事。
比如,可能安知夏也想进徐临初的组。
亦或两者皆有。
哦,不对。
林染在脑海里回想了下,安知夏目前已经在徐教授的组里了。
自她从国外项目镀金回来后,安家就再次发力,把她推进了徐临初的组里。
这也是徐临初为何一想到她,就连连叹气的原因。
纯粹的学术,到底是不存在的吧。
林染内心也这样想着。
两两相对,四人都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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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窝囊这么久,第一次反击,爽!
林染本想拉着封钦绕过安知夏,可安知夏却目光灼灼盯着他们。
一点没有想要为之前发生的事道歉的意思,像是挑衅,但更像是肆无忌惮。
林染突然就恼了。
从她和安知夏有关联起,她就一直是被欺压的下位者状态。
明明是她靠实力打败一种竞争者、争取到了出国科研的名额,可安靖北却直接找到她,通知她给安知夏让位,后来就连傅淮洲和她结婚的条件之一,也是要她放弃出国科研的名额。
后来,她在傅淮洲身边做小伏低,安知夏在国外美美镀金。
再然后,安知夏回国。
明明林染才是傅淮洲的合法妻子,可傅淮洲的耐心、呵护,甚至是浪漫,都统统只给了安知夏一个人,她反而像个第三者。
甚至,她和肚子里的宝宝在危机关头向自己的丈夫求救,却只等到了安知夏的炫耀。
凭什么?
凭什么啊?
林染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
凭什么她拼尽全力去争取的一切,安知夏却一直想要夺走?甚至好像连老天都在帮着她。
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可见到她却像是老鼠见到猫那般,只想着躲闪。
而那个加害者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理所应当属于她。
林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势,迎着安知夏的目光,浅浅一笑:“我在这里,是因为我和徐教授的约定。”
林染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引人误会。
她能猜到,虽然安知夏走了后门进了徐教授的组,但以她的实力,不一定能够长久地留在徐教授的组里。
优胜劣汰,林染要进组,那组内已有的人就得出来一个。
而那个将会被踢出组的人,极有可能是安知夏。
果然,听了林染的话,安知夏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她这一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林染的眼睛。
“我和学长刚刚和徐教授沟通完,她这会儿的时间应该正空着呢,你赶紧上去吧。”
林染这话说的,仿佛在暗示安知夏,在徐教授心中,她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
安知夏冷哼一声,制止了安靖北继续往前推动轮椅的动作,故意在林染面前给徐临初打电话。
她想要林染知道,至少现在,在徐教授组里的学生,是自己,而不是她林染!
她林染走了,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安知夏自信地打开手机外放功能。
“喂,徐教授好,我是安知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听闻您身体抱恙,我特地来探望您,已经到您楼下了,我——”
“是知夏呀,你太有心了,和自己的老师还这么客气,”徐临初温柔言语客气,但实质却是冷冰冰的要拒安知夏于千里,“只是太不凑巧了,我正在医院复查呢,等之后再说吧。”
安知夏一愣,急忙追问:“可是我刚……”
“嘟、嘟、嘟……”
安知夏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徐临初居然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林染偷偷调皮地对封钦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气一下安知夏,结果却一个不小心,将徐临初给卖了。
难得见到林染如此俏皮的模样,封钦突然觉得像是又看见了当年在高中里认识的那个不服输的小女孩。
聪明、活泼、不服输……
只是,要是安靖北不在就好了。
惹了安知夏,就等于惹了安靖北。
很显然,林染也知道这个道理。
见安知夏气得脸通红,安靖北皱眉正要发难,林染立刻又装出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
“可能徐教授在楼上看见你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她觉得不能收你们的东西,才故意那样说的吧。”
“要不你们还是原计划上去,就直接敲门,她应该会开的。”
林染脑袋一转,觉得还是不解气,又继续出着馊主意:“如果她装不在家,你们就继续敲,边敲边喊‘徐教授,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顿时,安知夏一副张牙舞爪要扑过来吃人的模样,被安靖北给摁住了。
封钦立刻拉着林染赶紧离开,以他对安靖北的了解,若是安靖北对林染出手,林染是一定招架不了的。
而他,暂时还不想和安靖北起正面冲突。
除了他和安靖北相识多年以外,他还顾虑着,说不定两家未来还能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
回到车上,封钦发动汽车,瞄了一眼还在偷笑的林染,轻轻点了一下她:“你胆子真大。”
“我没见过谁敢在安靖北面前,这么和安知夏说话。”
“那你今天算是见到了,这第一次算我免费赠送,就不问你要演出费了。”
对于封钦的警告,林染满不在乎,心想:那是你没见到我上次,直接怼了安靖北。
可能是长期沉浸在工科环境中的影响,林染觉得,万物都有其明确的定义和法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模糊地带,安知夏总想一些邪门歪道,那就不用对她客气。
见林染这么没心没肺,封钦也被她的乐观精神感染,放松了下来,摇头轻笑。
“不过,”林染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微拧,转过头来一脸不放心地审视起封钦,“学长你好像和安知夏的哥哥,安靖北很熟的样子?”
上次借封钦的光,坐了安家的私人飞机回云城,当时只觉得,他们关系看着很不错,但没有细想。
如今思索起来,安靖北和安知夏都惯爱仗势欺人、颠倒黑白,那封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像是看穿了林染的想法,封钦立刻澄清:“我们是以前有些交情,但不代表我认可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林染点点头,面上是理解了封钦的样子,但心内也开始打鼓。
……
安知夏终究是没脸直接去敲徐教授家的门。
即便是她想舔着脸上去,她身后的安靖北也不会准许。
两人周身气场降至冰点。
“好,很好,”安靖北咬牙切齿,“我看这个姓徐的,是忘了她的大半科研经费,是哪儿来的了吧。”
在安知夏进了徐临初的组后,安氏以各种名目赞助了不少科研经费,有的徐临初实在不接受的,也转赠给了学院。
原因无他,就是要为安知夏铺平道路。
安知夏深呼吸了好几下,最终面色沉静如水,但一口银牙却是快要咬碎。
良久,她打了个电话,语气迅速切换到好奇、担忧。
“淮洲哥,你不是说,林染姐在漠疆、和你一起求华神医出山,帮我治腿伤的吗?”
“可是,我刚在徐教授家楼下遇见了她呢,最近我们组里一直有风声,说她可能要回到P大、回到组里。”
“你知道的,林染姐对我一直有些误会,本来我还担忧我会不会因此被踢出去。”
听见安知夏这样说,傅淮洲突然皱了皱眉。
林染回云城、不在漠疆了?
于此同时他竟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此刻不悦的心情,是因为担心林染回组后、会影响安知夏,还是……
生气安知夏竟又给林染泼脏水。
他在为了林染,生安知夏的气?
不,林染她还不配……
不等傅淮洲厘清自己的情绪源头,安知夏接下来的话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焚毁了他的理智。
“不过,我的事倒不是最重要的。”
“我看见——
她和封钦学长在一起,两人好像还很亲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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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夏:给我彻底毁了她!
“啪!”
傅淮洲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他狠狠将手机砸向地面!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安知夏捏着手机,心惊得一阵剧烈跳动。
以她的判断,刚刚的声响结合之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傅淮洲应该是直接把手机摔碎了。
安知夏很清楚,傅淮洲的怒火不是冲着自己。
那只能是,冲着林染发的。
她是设想过,傅淮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生气,从而加速她拆散他和林染的速度。
可傅淮洲如今超乎安知夏预料的滔天怒意,只能说明:他在乎林染。
得出这个结论后,安知夏的心越纠越紧。
“哥,”她着急地转头看向安靖北,“傅淮洲他……”
一瞬间,她又立刻意识到,她不能让安靖北知道这一切。
安知夏一直没有告诉安靖北傅淮洲和林染是合法夫妻的事情。
她和傅淮洲一样,只说他和林染是在相亲。
如果安靖北知道傅淮洲和林染,不仅是合法夫妻,甚至傅淮洲现在心里还有了林染……
那她自己,就在安靖北那儿失去了价值。
意识到这个问题,安知夏用力将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刚刚,差点万劫不复。
她永远忘不了,当初她是怎么让安靖北接受她,甚至帮她说服安太太,让她回到安家的。
在外界看来,安靖北是个大善人,不计前嫌地呵护着安知夏,硬是让自己亲妈眼里揉下了沙子,甚至还为了她每年大笔地给P大投钱,为她铺平学业道路。
可只有安知夏自己知道,那是她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可利用价值,才换来的。
她很清楚,如果哪天被安靖北发现,她远不如她表演出来的那么有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这颗棋子,让她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此时两人还在外面,安靖北依旧维持着好哥哥的形象,低下头照顾着安知夏如今坐上轮椅后的高度,温柔接话:“嗯?傅淮洲他怎么了?”
安知夏换了个说辞:“我把刚见到林染和封钦在一起的事告诉了他后,他很生气……”
安知夏突然语塞,她不知道该不该让安靖北知道傅淮洲气到连手机都给砸了的事。
如果他知道了,那他肯定也会意识到……
“他气得把手机给砸了,对吗?”安靖北替安知夏说完她刚没说完的话。
安知夏立刻点头,并未反驳或是找借口。
从小就看人眼色才能生存下来的经验,让她知道,在事情没做到让安靖北满意的时候,就得努力表现自己的忠心,而不是欺骗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果然,安靖北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往黑色保姆车的方向推出。
“别担心,傅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你的,只能是我们安家人的。”
“那秦简那边……”安知夏立刻顺杆儿往上爬,想再次借安靖北的手,让安太太放弃给她安排相亲的事。
毕竟自从她腿受伤后,秦简反而联系她联系得更勤了。
安知夏知道,一个是因为她的脸蛋儿着实漂亮,另一个则是,秦家无所谓娶进去的女人是健全还是残缺。
商业联姻,最残酷的地方就是如此。
结婚,结的是财产、是资源、是身份,唯独不是人。
听罢,安靖北停下脚步,转而走到安知夏面前,蹲了下来,脸上笑意满满,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是如地狱般的寒冷。
“以后,别再耍这种小聪明了,知道吗?”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安知夏的腿,然后——
用力摁住她的伤口!
“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打包送到秦家府上,并告诉秦简,你为了不嫁给他,去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安知夏疼得眼泪都哭不出来,额头上冷汗直冒,却还在用力咬住后槽牙强忍,不敢发出一丝痛呼,只能连连点头。
原本结好的痂又被破开,鲜血染红了绷带,和安知夏的衣裙。
这番惨状,让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微微转过头,不忍再看。
惩罚过安知夏后,安靖北又继续做回他的好哥哥。
“傅淮洲既然能为你亲自跑到漠疆,去求那位神医出山为你治伤,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是不低。”
“嗯……”安知夏虽然虚弱,也只能努力回应着。
“至于那个林染,虽然她目前是傅淮洲的相亲对象,但我保证,我绝不会让她成为你的障碍。”
“……谢谢哥哥。”
安知夏在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她没把林染已是傅太太的事情告诉安靖北,否则,那些安靖北打算用在林染身上的手段,定会全数“赏赐”给她。
……
林染这边,不仅将专利顺利卖给封氏集团,封氏集团还特地又主动调高了买价。
虽然林染觉得,封钦此举有想日后道德绑架她深度参与封氏项目的嫌疑,但他总归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甚至其中有几个专利,和封氏未来的新方向适配度并不算高,但封钦依旧打包全收。
面对她的感谢,封钦只微笑:“支持国家建设。”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以学院的名义,向漠疆的项目进行捐赠。
原本有几个院领导想借此出出风头、攒攒政绩,但徐临初坚决为林染争取到了由她作为代表出席捐赠仪式的资格。
“那些老头,真是给他们多少都不够!”徐临初鼓励林染,“到时候你就大大方方上台,正好借这个机会正式回到P大!”
林染复学的申请已经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了,只等院长出差回来签字,便可以接着走后面的流程了。
徐临初也在组内提前预热了林染将要回来的消息,但暂时没替要踢谁出组的事儿,只让大家安心做好手上的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但组员们都心知肚明,论资历、论实力,安知夏都是那个“当仁不让”的人选。
安知夏心里也是着急上火。
她觉得徐临初没有明说,肯定就是顾虑着自己腿伤还没好,还在病假中,打算等自己回到学校了,再找自己当面谈这件事。
她几次去找安靖北,安靖北都只是让她耐心等待。
“要光明正大地除掉一个人的根基,就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到了捐赠仪式当天,因为林染“天才少女”名号和支持国家项目的双重buff,P大决定在网路上同步直播。
正当林染作为代表上台,以她的亲身经历来介绍漠疆项目组的坚韧不拔、无私奉献的精神,发表感言时,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突然冲了进来。
“她这种败类,根本不配代表P大!”
“这样的败类就该被逐出学术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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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做的实验,你怎么会答不上来?
会场一片哗然。
林染快速扫了一眼那几个闹事的学生,非常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们,更没有和他们有过什么接触。
她定下心神,不打算搭理这群乌合之众。
台下的教职员和保安也很快制住了那几个人,准备带离会场。
“等一下!”一个声音响起。
林染循声望去,竟然是安靖北!
台下的封钦坐不住,起身去拦安靖北。
虽然他并不想和安靖北有正面冲突,但这次捐赠仪式,封氏集团溢价购入林染专利的那部分,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个挂名,封氏集团的市场部也早已准备好新闻稿。
捐赠仪式一结束,他们就会大肆宣传,借此机会进一步提升封氏集团的社会形象。
因此,他不管安靖北想做什么,也不管是为了林染还是为了封氏集团,他都要去阻止。
然而,安靖北身旁的便衣保镖将他拦了下来。
安靖北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不着痕迹地绕了过去,走上台,径直拿过话筒。
“各位,我相信你们和我有一样的疑惑,”安靖北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看似是为林染着想,实则是想要让计划顺利进行,“那几个学生,为什么会闯入会场,又为什么会指着台上的林同学破口大骂。”
“诚然,他们的用词确实有些过激,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嘛,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发生控诉?”
学院领导已经满头大汗,走上台发言,想尽快平息这场意外:“安总说得没错,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他们和林同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严肃处理!”
他对制住那些学生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把人带走。
眼看针对林染的陷害即将要变为一场闹剧,安靖北沉声道:“作为每年为贵校提供八位数赞助的集团董事长,我希望贵校是一片学术氛围良好,坚守学术诚信的净土。”
“而不是窝藏学术舞弊、学术造假的温床!”
此言一出,瞬间拉高了此次事件的严重性。
台下的安知夏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傅淮洲一脸淡定,心里顿时有把握了不少。
安靖北派人调查了林染,挖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见傅淮洲也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么在乎林染,她放轻松了不少,将注意力放回台上安心继续看戏。
林染心知肚明,安靖北这次是有备而来,刚刚那几个闹事的学生估计也是他的手笔。
她自信自己干干净净,这是属于她“天才少女”的骄傲!
不对……
对上安靖北那无比自信的眼神,林染身形一晃。
在漠疆的项目上时,她为了尽早回到云城,最终接受了组员们各自拿出一部分研究成果挂在她名下……
莫非,安靖北已经查到了?
林染小脸煞白。
当初接受组员们的好意,本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如今,要她当着媒体、当着自己的恩师、当着那么多的学弟学妹们再次撒谎,她……
实在做不到!
林染手心冰凉,她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
而她也并不怪安靖北,因为原本就是她做错了。
果然,安靖北拿出一份报告。
林染恰好站在她身后,瞥了一眼,就是她提交给学校的那份漠疆项目的报告。
她想起了当年抛下她离开的那个人曾经常教导她的话语,在内心苦笑,果然,人不能做错事。
台下的一个院领导也看出了那份报告,站起身来指责安靖北,为何要将用于谈未来合作项目的材料用来攻讦自己学校的学生。
安靖北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言语间确实要将林染置于死地!
“我刚说过了,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商界,诚信、信誉都是第一位的。”
“您不感谢我为贵校除掉祸害,还要反过来怪我没有帮P大包庇学术造假的人吗?”
“还是说,你们P大其实是站在学术造假的人的立场上的?”
那个院领导被安靖北说得连连擦汗。
本来,安靖北如此不给P大面子,事后要被学校问责的人也不是自己,可是,安靖北手里的那份材料……
是从他手中泄露出去的!
按道理,事关国家级项目,除了相关人员外,所有信息都要对外界保密,可是林染太过优秀,让他忍不住想用其中的一些东西,去和安氏集团谈合作。
之前这种擦边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直都风平浪静,谁知道安靖北这一次是想要捅破天。
“说得对!”徐临初也站了出来,“诚信创新锐意进取,是我们学院立身的根本,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在的学院里,我的学生中,决不允许出现搞舞弊、搞造假的人!”
徐临初信心满满地看着林染。
林染却是羞愧得恨不能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心里知道,徐教授如此让她处于风口浪尖,并不是为了害她,反而还是为了帮她。
因为徐教授相信她!
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品!
可是这次……
林染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没办法在这么相信自己的人面前撒谎。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安靖北面前,想拿过他手里的话筒,亲自坦白。
她不愿意把这个羞辱自己的机会留给安靖北。
谁知,邪恶如安靖北,怎么会让林染如愿?
他今天的目的,不仅是要让林染身败名裂、被赶出P大。
他更是要让林染在疼爱她的老师面前、佩服她的学长姐面前、尊敬她的学弟妹面前,以及在傅淮洲面前,一刀一刀将她凌迟,彻底粉碎她的尊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靖北并没有给林染说话的机会,而是他问、她答。
林染点头同意。
安靖北开始就林染漠疆项目的部分开始提问。
从取样、到反应、到数据等等,事无巨细,甚至还变着法儿问、前后对照问。
这是他特地请了行业专家,专门针对林染的报告设计的尖锐问题,为的就是要让林染露出破绽!
他刚刚一直在偷偷观察林染的状态。
根据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林染虽然一直强装镇定,但却也漏出了不自信的气息,她的报告一定有问题!
你亲自做的实验,怎么会答不上来呢?
安靖北觉得,他对林染说出这句话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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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靖北:小丑竟是我自己
谁知,林染不仅一一详尽地回答了安靖北的问题,与此同时,她的状态也越来越淡定自信。
而随着林染的状态回归,和那娓娓道来的温和语调,大家似乎忘了这是针对林染的拷问,开始有学生和教授主动提出一些问题,和林染沟通交流。
除了涉及机密性的细节外,林染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就算抠掉那些她明确说是机密不能详谈的部分,她说出的其它内容,已完全能证明她并没有窃取他人的学术成果。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安靖北觉得自己第一次对势在必得的事情丧失了掌控。
林染则是偷偷擦汗。
诚然,安靖北请了专家来挑刺儿、想打假林染。
那可是位行业大拿,在业内有着极高的声望,不可能有疏漏!
可安靖北没想到,正是因为那位专家太过优秀,一眼就看穿了林染报告里最具价值和突破性的部分,因此只为那些部分设计了问题,想说击垮报告中最有含金量的部分,便可以达到安靖北的目的了。
至于一些看着就像是凑数的部分,则直接放过不提。
而项目组成员提供给林染的,正是他认为的凑数的部分。
当时,林染特地只挑选了不那么重要的实验边角来填充,只是为了让学校觉得自己很珍惜复学机会,因此以最大效率来支持漠疆的项目,希望可以让学校从这个方面肯定她的诚意。
在刚回到云城给徐教授汇报时,徐教授还问过一些相关问题,林染当时回答得就有些心虚,还好徐教授没有发现。
林染在心里大呼“万幸”。
她觉得,这是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发誓之后绝不再做类似的事了。
见林染对安靖北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台下的P大人都骄傲地点头,而看见这一切的安靖北只觉如芒在背。
本来,他作为一个企业家,来欺负一个学生,已经很跌份儿了,更别提还连带着砸了P大的场子。
林染则想见好就收,见那几个闹事的学生已经被带走,于是准备继续进行捐赠仪式。
没想到,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直接走到了台上。
林染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杨方、苏容、许冲……
漠疆项目组的成员们!
他们上台后一一拥抱了林染,然后由苏容当代表,说起了林染不分昼夜地熬在漠疆实验室,包括她被发现半夜晕倒在实验台前的事,只是隐去了后面发现怀孕的部分。
令林染无比敬佩和感动的是,苏容还主动说出了林染报道当天,自己误操作仪器导致数据丢失、而后林染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大半数据的事情。
如果说,在林染回答了安靖北的问题后,还有少部分人不相信她,那么在苏容他们发言后,已经没有人再对林染有任何质疑了。
安知夏不安地看着傅淮洲。
果然,原本一向冷厉的傅淮洲此刻脸上竟挂着一抹淡笑。
而他看向台上林染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欣赏!
那是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过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知夏拉了拉傅淮洲衣角,想出去透气。
傅淮洲第一次对安知夏的要求迟疑了,他发现自己想再多看一会儿林染。
在台上发着光的林染。
不过,他还是推着安知夏走出了会场。
“安总,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林染同学吗?”院长亲自上台,礼貌地将安靖北“请”了下去。
在从台上到台下、到走出会场的短短两三分钟,安靖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骄傲了二十多年,却因为林染,人生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
被“请”出会场时,他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还站在台上的林染,他发誓要将这无比耻辱的一幕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然后,千百倍地报复回来。
这次是他大意了,原以为就是对付一个普通大学生罢了,他过往在商界中交过手的哪一个不比她难缠?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风波平息,院领导开始上台发言,讲些片儿汤话将上一幕揭过去。
退到旁边的林染瞅了瞅苏容几人。
你们怎么提前告诉我你们要来?
苏容则是回了她一个俏皮的眨眼。
我们想给你个惊喜。
仪式末尾,在徐临初的要求下,院长正式对外宣布未来将不再接受安氏集团的捐赠。
很快,安知夏刚到家,便收到了被徐临初退组的消息。
安太太的脸色也黑到了极点。
她直接将手机砸向安知夏——
“丢人现眼的东西!”
手机“咚”的一声砸到安知夏轮椅旁的空地上。
安知夏手紧紧抓住轮椅扶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而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伯母上了年纪,依旧中气十足啊。”傅淮洲站在安知夏身旁,一副为她撑腰的架势。
见安太太立马收敛了脾气,没了刚刚的气势,客气地招呼傅淮洲进屋坐,还嗔怪似地问安知夏和安靖北为何没有提前知会她傅淮洲会来。
趁着安太太去厨房招呼保姆准备茶点水果的间歇,安靖北对傅淮洲道谢:“让你见笑了。”
傅淮洲没有接话,而是开门见山:“你刚强烈要求我陪你们回家,还特地不提前告诉你妈,就是想在我面前演这个?”
安靖北苦笑一下:“她是我妈,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对我如何,可知夏……”
安知夏随之侧过脸抽泣起来。
安靖北状似无比心疼:“尽管上一辈有些恩怨纠葛,可就我自己来说,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爸现在又躺在床上……”
“如果是在公司,一切我都好说,可在家里,我不能真把我妈气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再蠢的人,也能听懂安靖北的意思了,更何况聪明如傅淮洲。
他走到安知夏面前:“放心,我之前答应过的事,我不会反悔。”
安靖北立刻喜上心头,他没听出傅淮洲的言外之意。
安知夏轻轻点头。
那是只有她和傅淮洲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安靖北打算趁热打铁:“趁着今天我妈也在,要不就正式谈谈你和知夏的事儿吧。”
之前,傅淮洲只是说,他会娶安知夏,让他们不要再把安知夏推给秦简。
但之后,傅淮洲就以去为安知夏请神医的名义跑到漠疆去了,并且再没提过他和安知夏的婚事。
加上后来得知林染刚好那段时间也在漠疆,安靖北害怕夜长梦多,想趁着如今傅淮洲对安知夏的怜惜之情,尽快敲定两人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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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知夏结婚的事,有些误会
傅淮洲看了安知夏一眼,她坐在轮椅上,头微微低垂,眼眶微红,咬着唇不说话。
根据傅淮洲和安知夏之前的沟通,因为只是为了帮安知夏解决相亲的问题,安知夏会搬去傅淮洲处,并且由于是假结婚,借口安知夏的腿伤,仪式什么的也一切从简。
但今天看安靖北这不明真相的模样,竟是想按照正常流程来风光大办。
难道,安知夏没有先找借口和家里人沟通好吗?
傅淮洲叹了口气,准备把实情告诉安靖北。
在他看来,安靖北对安知夏是非常疼爱的。
比如今天,他不惜扫了P大的颜面,也想要摧毁林染复学的计划,个中缘由也是为了安知夏。
安知夏想走学术这条路,那么过于优秀的林染,就是她的绊脚石。
只要有林染在,P大最好的资源就永远落不到安知夏的头上。
尽管傅淮洲也觉得,安靖北此举太过小家子气,但从一个爱护妹妹的大哥角度出发,他也能理解。
只是,这事儿实在干得不漂亮……
在会场里时,傅淮洲虽然也为林染揪心了一把,但他终究没有出手阻止安靖北。
因为……
他看见林染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模样,竟不自觉生出了一些阴暗的心思……
这么好的林染,只能他看见!
他不想让别人也发现她的光芒!
只可惜,安靖北这次居然败在了林染手上。
想到这儿,傅淮洲有些倨傲。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安靖北。
真是蠢,居然败给了一个学生。
安靖北也读懂了傅淮洲的眼神。
他恭敬地给傅淮洲斟了杯茶。
“那几个学生找到我,说林染剽窃了他们的成果,想求我帮他们申冤。”
“那时,我正好和P大的几个教授在接触,拿到了几份关于漠疆项目的资料,我团队的一个专家一看资料、就说林染的部分有问题。”
“说来也巧,这两件事撞一起了,不然我也不会……”
安知夏也赶紧帮着解释:“淮洲哥,我哥哥一直很支持国内高校的发展,每年都投很多钱去赞助他们的项目。这一次他也是因为太过担心、想要维护高校良好的学术氛围,才一时有些过激,失了分寸。
安知夏声音越说越小。
连她也觉得,安靖北这事儿办得太蠢!
蠢得荒唐!
没想到,傅淮洲竟破天荒地没有安慰安知夏,而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坐在主位上,低头品茶。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以往,只要安知夏示弱、露出柔弱可欺的神态,傅淮洲便会放下身段,轻言细语劝慰她。
安知夏顿时紧张起来。
她担心,今天的事会让傅淮洲改变假结婚的想法。
不仅是因为她发现傅淮洲心里有了林染,更是因为,她觉得傅淮洲不想要如此愚蠢不堪的亲戚!
氛围是诡异的沉默。
恰在此时,安太太进来,打起圆场。
“淮洲,真是不好意思,”她接过佣人手里的果盘,特地放在了傅淮洲的面前,“我们家靖北犯了蠢,办了件蠢事,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连带着我这个当妈的都没脸,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见人了。”
安太太先发制人,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责骂安靖北。
“哎,但话说回来,他也是担心知夏,才行事鲁莽了些。”
安太太四两拨千斤,将安靖北的蠢事用爱妹心切给草草盖了过去。
自家人骂了,外人就不好再骂了。
这个圈子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人会傻到怼人脸上说人家的丑事。
就如当年安知夏和她亲妈的事,虽然很多人都在背后笑话安太太忍着恶心收了安知夏这个私生女,但真互相碰面儿,谁不竖起大拇指夸安太太一句“菩萨心肠”。
只是那些话里,几分真心,几分嘲讽,安太太并不关心。
就如同她也不关心外人背地里说她为了和秦家攀上关系,不惜把安知夏往火坑里推。甚至还有人说是她精心谋划了数年的对安知夏亲妈的报复。
她关心的,只有自家的富贵。
富贵有了,脸面自然也有了。
富贵没了,要脸面有什么用?
富贵都没了,脸面还会存在?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安太太,深谙个中厉害。
如今,她需要确保,把安知夏送到傅太太的位置上,只有这样,才能给安家新添一笔最大的助力。
她恨铁不成钢似的用手敲了敲安靖北的头,又让佣人把安知夏的轮椅推到她面前,一边亲自帮安知夏按摩双腿,一边状似随意地和傅淮洲拉家常。
“我这个儿子啊,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还好老天看我可怜,又送来了个女儿。”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安知夏,安知夏也秒懂,开始上演母女情深。
见到两人的互动,傅淮洲眸子不自觉眯起。
如果不是他早从安知夏口中得知了安太太人面兽心、佛口蛇心的真面目,他也会以为,安太太真的是把安知夏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安太太继续表演:“之前,我帮知夏找了秦家的儿子,秦家也很懂礼,给知夏送来了许多见面礼,想让她和秦简关系更进一步,可知夏总是不同意。”
“我知道,那个秦简,是有点纨绔子弟的不好习气,可淮洲,你从小在这个圈子长大,你是最知道的,这些公子哥儿的,谁没有点儿毛病呢?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好。”
安太太这话说得,仿佛她就是一个宅家妇人,完全不知道秦简在外干的那些兽性不如的事。
安知夏嘴角微微上扬。
安太太这般表现,只会让傅淮洲更加担心自己在安家的处境、激发他对自己的保护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还没和知夏问清楚原因,结果她就出了这事儿……”
安太太叹息:“她不小心摔伤后,估计她也被吓到了,直接把你们的事儿告诉了我。原本,我以为知夏如今这个情况,你们傅家怕是高攀不起了,我就想着,安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大不了我一辈子养着她。”
“谁知道,知夏和靖北告诉,你居然还特意去外地给知夏请神医治她的腿。”
“我真的很感动!这几天靖北也在劝我,让我不要因为担心知夏,而让她错失姻缘。”
“我本想着,等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商量好。”
“但今天既然有缘,咱们可以顺便聊聊你们的具体想法。”
安太太刻意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
从安知夏处她得知,傅淮洲的家庭并不幸福,父死母逃,即便是小时候,家里也是各种争端不休。
她希望,自己营造出的慈母形象、和家庭温暖,可以拉拢傅淮洲。
谁料,傅淮洲听完她那一大段话后,开口的第一句竟是:
“我想,可能哪里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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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你更重
瞬间,三人同时转头盯着他。
安知夏眼泪已经挂在眼眶中,摇摇欲坠,她的双手离开了轮椅的扶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淮洲哥,我知道,我现在腿这样了,的确配不上你。”
安靖北立刻明白了安知夏的意思,走到安知夏面前蹲下,一脸心疼妹妹的大哥模样:“知夏,你真的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你心疼。”
“今天的事,确实是哥哥做错了,害了你。”
“你放心,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他站起身转向傅淮洲,态度一反先前的亲热,而是变得有些生疏。
“傅总,确实,我妹妹如今坐上了轮椅,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今天也情急之下,做了愚蠢的事,还是全网直播,接下来还会有不少麻烦找上门来,我们安家如今的局面,确实不堪高攀傅总的高枝。”
安知夏立刻接上:“淮洲哥,我知道,我和哥哥都做错了事情……”
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安太太忍不住打断:“靖北的事我知道……知夏你又做了什么错事?”
安知夏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傅淮洲,两行清泪顺着纯真稚嫩的脸庞流下,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安太太坦白。
“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我不想嫁给秦简,所以我……”
“所以,”傅淮洲突然插话进来,“知夏把事情告诉了我,向我告白。”
傅淮洲只说出了一部分实情,阻止了安知夏自爆最重要的部分。
安知夏惊喜地看着傅淮洲。
淮洲哥,你还是担心我的吧。
安知夏在心里扬起胜利的微笑,自以为胜券在握了,可傅淮洲看向她的眼神却十分游离,似乎还没想好最终的决定。
“什么?”安太太惊呼,“你们两个,不是两情相悦?”
“靖北,这是怎么回事!”安太太恼羞成怒,之前她一直想攀上傅家的高枝儿,一直对傅淮洲客客气气、完全没有半点儿长辈的架子,结果却是自作多情一场,脸皮被踩在脚下
安靖北一脸沉重:“妈,是我没搞清楚情况,淮洲他,的确没有主动说过要娶知夏。”
不仅如此,安知夏只是说,对傅淮洲势在必得,而此次腿伤,更是会成为两人感情的催化剂,说不定能够利用傅淮洲的怜惜,推动两人的关系。
而其它的一切,都是安靖北在安知夏的言语中自我脑补,然后又给安太太说,安太太又再添油加醋想象一番……
“明白了,”安太太叹一口气,语气有些哽咽,“原来,都是我们自己误会了。”
“淮洲,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看了我们安家两个大笑话。”
她又转头对安知夏半威胁、半恳求地说:“知夏,如今这个情况,你必须帮你哥一把。”
“不只是帮你哥,更是帮安家、帮你自己!”
“今天你哥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安氏商誉受损严重,我找了公司的高管去联系秦家,想请他们看在未来姻亲的份上,帮忙处理下舆论。”
“可是,你还不知道吧,你哥他为了你已经擅自做主,推掉了你和秦简的婚约,秦家觉得没脸,已经叫停了几个两家原本已经谈好、马上要正式开工的合作,还在其它地方偷偷摸摸给我们使绊子。”
“之前我也听靖北提起过你和淮洲的事,我当时还说他白日做梦,总想着去攀高枝儿。没成想,在这当口儿,你带着淮洲来了。”
“我原以为,你是带淮洲来为我们家撑腰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知夏,算妈求你了,你看在我虽不是你亲妈、但也养育了你多年的份上,帮你哥一次吧!”
“就在刚刚,秦家传来消息,只要你愿意嫁给秦简……”
说着,安太太作势就要给安知夏跪下。
“妈,我愿意!”
“我愿意嫁给秦简!”
安太太开始给安知夏磕头,安知夏深受刺激,被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妈,你别这样!”
安知夏嚎啕大哭,激动得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跑过去扶起安太太。
可惜,她直接跌倒在地上,双腿渗出鲜血,随着她爬向安太太的动作,在大理瓷砖上画出一道道血痕,狠狠刺激着傅淮洲的双眼……
他回想到,那年的冬夜,他也曾在雪地上留下这样一道道血痕。
如果不是安知夏……
傅淮洲做好了决定。
既然当初,他为了傅氏集团,可以和林染结婚,那如今他为了履行要一辈子照顾安知夏的承诺,也可以和安知夏假结婚。
毕竟,他傅家的家传便是,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为了拯救家业、为了报答恩情、为了报复敌人……
总之,没有“为了爱情”。
他走过去将安知夏抱起,放回轮椅上,再过去扶起安太太,冷冷嫖了一眼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安靖北。
没用的东西!
如果安靖北有实力撑起安氏集团,安知夏又怎会被安太太逼迫至如今的地步?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找到了能为知夏治好腿伤的神医,一切可以等她痊愈后再细谈。”
安太太绝望摇摇头:“等不了。”
“知夏她等得了,但安氏等不了。”
她拒绝让步。
秦家为了雪耻,已经在几个项目上把安家逼到了绝境。
安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前期的所有投入都将打水漂。
秦家耗得起,安家耗不起。
自安靖北父亲倒在病床上成为植物人后,很多股势力便想将安家鲸吞蚕食。
如今若秦家再添上一把火,那安氏集团真的很快就要日落西山、四分五裂了。
安知夏也在赌。
在赌傅淮洲会不会为了她打破底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初,傅淮洲承诺照拂她一生平安时,曾明确仅限于她个人,不掺杂任何生意场上的事,更不会因为他俩的关系,就给安氏集团行方便。
如今,安知夏已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当作筹码放上牌桌,去赌能不能撬动傅淮洲的底线。
倘若,她真能让傅淮洲为她打破底线,那么,不仅这一次迫在眉睫的困境可以解决,以后和傅淮洲从“假结婚”推进到“真结婚”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安知夏的双眼紧紧盯着傅淮洲的一举一动。
果然,傅淮洲在安抚好了安太太后,承诺:“我之前是太过担心知夏的腿伤,没有什么比她早日痊愈更重要。”
“如果知夏愿意,我们可以先一切从简、等她腿伤痊愈,再补上仪式。”
安太太立刻答应。
她要的就是这个!
仪式办不办的,长的也不是她的脸,只是便宜了安知夏这个小贱人,摇着轮椅还能爬上傅太太的位置。
如果她的亲生女儿还活着……
安太太面上笑着,内心却陷入伤感。
安知夏则压抑着内心狂喜,抱着傅淮洲,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淮洲哥,谢谢你。”
在傅淮洲看不见的地方,安知夏得意地笑着。
林染,即便淮洲哥心里有你,又怎样?
他可是能为我打破自己的原则。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终究是比你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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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老公要订婚了,新娘不是我
安知夏和傅淮洲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在安太太的坚持下,加上考虑到安知夏目前身体状况,傅淮洲同意先办一个订婚仪式。
安太太在打什么算盘傅淮洲心里也清楚。
如果安知夏就这样低调嫁到傅家,那商界同仁们不仅无法第一时间知晓两家的姻亲关系、安家无法很快得到助力,甚至就算之后外界知道安知夏和傅淮洲结婚了,但也只会觉得安知夏进门的方式很蹊跷、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会如此低调行事。
因此,相比起劳师动众、需要耗费更多时间准备的结婚仪式,安太太倒觉得订婚仪式更适合目前的情况。
既能以最快的时间向外界公开两家的关系、让安家尽快受益,沾上傅氏的光,同时还不用给安知夏什么值钱的陪嫁……
对于那个贱人的孩子,她一分钱都不想出!
傅家安家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登上了报纸头条。
外界人人都在说安家得了个好女儿,攀上了傅氏这条大船。
而封钦却觉得很蹊跷。
明明之前是傅淮洲和林染在相亲,并且也从未从安靖北处听见关于安知夏和傅淮洲的什么消息。
怎么突然一下子,傅淮洲的订婚对象变成安知夏了?
而林染也是强势回到P大、回到徐教授的组里。
封钦沉思片刻,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发生在安知夏受伤之后。
难道安知夏受伤的事情,林染在其中……
不可能!
封钦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他相信林染决不是那样的人。
他和林染相识多年,林染的性情他十分了解,绝对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去害人!
可封钦像是不放心般,沉吟片刻后,他拿起手机给林染打了个电话。
“学长,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和你一起出席傅淮洲和安知夏的订婚宴?”
林染皱眉:“学长,这怕是不妥吧?”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和那对安家兄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有特别差的交情。
林染在心里腹诽。
封钦态度温和地解释:“主要,是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我想邀请你,在他们的订婚宴上充当我的女伴,主要还是为了堵我爸妈的嘴。”
“前几天那个捐赠仪式的事儿,我爸妈也关注到了,他们对你……”
封钦一时语塞。
他突然发觉,无论是说他爸妈对林染的印象好、或是不好,都不是一个很好的能让林染当他女伴的借口。
谁知,林染并没有太在意这些问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也行,”林染从封钦的角度出发,“那天捐赠仪式上,在安靖北要搞事的时候,学长也有出手阻止他。”
“毕竟你们认识多年,在安靖北的眼中,如果你只是为了一个普通关系的女人去阻止他,他肯定会非常生气。”
“但如果你是为了你的……”说到这儿,林染突然如鲠在喉,仿佛那个身份很难说出口,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解释,“如果你是为了你的女朋友,说不定安靖北能谅解。”
说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名字,林染是真的很不想承认,那个对自己十分关怀照顾的封钦学长,竟和安靖北是多年旧识,并且在了解安靖北的本性、亲眼见到他是如何陷害一个学生后,竟然还在顾虑着想要维护和安靖北的关系。
可是林染却也明白,商场不是非黑即白,两个人可能上一秒是朋友,下一秒就成为了敌人,而生意场,肯定是敌人越少越好。
因此,封钦不愿意为了她彻底得罪安靖北,她能理解,但她也很难以接受,封钦还想带着她出席安知夏的订婚仪式、为她送上祝福。
那么,她为什么会答应封钦?
甚至,还在封钦也为难的时候,主动为他找借口?
想到这儿,林染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人最无法欺骗的,就是自己。
尽管她早已彻底下定决心,要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长大,可当她看见安知夏将和傅淮洲订婚的消息时,她仍然感受到了心碎成一瓣一瓣的痛楚。
更让她绝望的是,当封钦打电话来邀请她当自己的女伴,出席傅安两人的订婚仪式时,她竟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大声呼喊:
答应他,答应他!
可从理智上来说,她不想也不合适去,可当她察觉到,封钦似乎也没有很好的劝她去的借口时,她却又不自觉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说,是为了封钦。
但她骗不过自己。
她想去看傅淮洲。
她想看看,那个没有给自己一场婚礼的男人,站在和别人的订婚仪式上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她没有见过那样的傅淮洲,所以她想去看看。
以后,在漫长的岁月中,那是她可以聊以慰藉的梦。
封钦没有察觉到林染如此起伏的心理变化。
他只是很开心,林染愿意和自己同去,不仅说明了她和傅淮洲并没有发展到很深的一步、没有很特别的感情,并且还能站在他的角度,为他分析利弊。
封钦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见,未来林染成为他的贤内助的模样。
封钦根据印象,让下属去挑了一件小礼服送去给林染。
突然,他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林染如今住在哪里。
林染给了他一个地址,他却觉得无比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如此同时,他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自我安慰,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多,有些过于劳累。
而林染其实在学校附近另租了一套房子。
她行李简单,在当初从傅家离开去漠疆时、便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回到云城,思考新的落脚处时,她改变了先前的主意。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再回到结婚前的住处了。
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
她对于那个地方,有的只是痛苦的回忆,开心的回忆则是少之又少。
想着那个在她肚子里还在生长的小生命,她突然觉得:为什么我不能给自己一个家?
先前出生的家庭,她没有感到太多的温暖,后来她给自己找的新家,也是冰冷孤寂。
或许,她应该要试试,自己给自己一个家,而不是寄托在其他任何人身上。
但是在封钦问她地址时,她还是下意识说了曾经的住处。
而她没有想到,正是此举,间接地让那个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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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总,明天是你的订婚宴,请自重
林染赶回之前和林远文住的那个房子,去取封钦派人拿给她的小礼服,打算顺便进屋试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直到关上门,那道令她不舒服的视线才消失。
而当她试完小礼服,走出门,准备回到现在住的地方时,那道令她背后发凉的视线又出现了。
男人小心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道路旁的绿化带中,紧盯着林染的一举一动。
直到确认林染离开,才慢慢走到太阳下。
可惜,林染坐上车后,并没有回头看。
否则,她一定会死死抓住他,问出那些她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傅淮洲在订婚仪式前一晚,拨给了林染。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那个名字,林染的心猛跳了好几下。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
直觉告诉她,傅淮洲在这个时间打给她,一定有特别的用意。
只是,他是想解释,还是想告别、彻底撇清两人的关系,她心里也没把握。
因此,她迟迟没有接听。
傅淮洲挂掉后,又继续打过来。
等到傅淮洲第三次打过来,林染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接听,看看傅淮洲如此坚持不懈,究竟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时,傅淮洲那边却又挂断了电话。
原本,手机铃声在黑夜的房间中持续响了好久,吵得林染心烦。
而现在它突然安静下来,林染又觉得很不习惯这样寂静的夜晚。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傅淮洲拨回去。
如果自己拨回去,他会接吗?
还是说,他会气自己刚刚不接电话,于是也把自己晾在一边。
又或者,他接起了电话,那她又要怎么解释刚刚的事情?
而且,傅淮洲会信她吗?
正当林染陷入纠结时,电话又想起来了。
是之前在海岛上结识的老管家。
见他也给自己打电话,林染担心是不是傅氏出什么事了,于是立刻接起来。
“喂,徐叔?”林染担忧开口。
“……”
对面沉默了两秒,然后挂断。
可能是徐叔不小心摁到手机键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然而很快,之前和傅淮洲同住的别墅里的保姆王姨也拨来了电话。
林染不敢怠慢,立刻接起。
“……”和刚刚那通徐叔拨来的电话一样,对面没有出声,也是很快就挂断了。
??
林染顿觉莫名其妙。
一个人不小心摁到手机键还能说得通。
不可能两个人同时不小心摁到吧?
林染马上回拨回去,发现对方的电话却一直是占线中。
重复几次之后,林染猜测应该是自己的电话号码被拉黑了。
但还不等她想明白,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别墅保安杨哥。
有了前车之鉴,林染赶紧问对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对面依旧不发一语,又是重复了一遍刚刚发生过的事。
接下来是李哥、王姨、张叔、刘姐……
林染快要疯了,她猜测是不是傅淮洲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整个傅宅别墅里的都被绑架了?
可他们被绑架了,绑匪打自己电话干什么,而且打了又不说话。
林染决定报警。
正在这当口儿,她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显示的来电人是:傅淮洲
林染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傅淮洲,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焦急询问。
谁知,电话那头的傅淮洲语气凉凉,不急不慢地说:“林染,原来,你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傅淮洲脸色阴翳,坐在别墅的真皮沙发上,上述提到过的那些人,正在他面前站了一排,他们的手机则被放在了傅淮洲面前的桌上。
“……”
幼稚!
无聊!
深井冰!
林染在心里狂骂傅淮洲,但语气也只能假装冷静:“傅总大忙人,找我有什么事?”
见徐叔遣散了其他人,傅淮洲也踱步回到了二楼主卧套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看着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房间,他明白这是自己造成的,但嘴上却依旧责备着林染。
“你打算在外面住多久?”
林染:“?”
“我是说过,如果有需要,安知夏会搬过来,到时候你可以去外面住,”傅淮洲丝毫不承认自己是在嘴硬,只是在气林染不听从他的安排,“家里佣人说,你从漠疆回来后,也没回过家,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
傅淮洲告诉自己,他只是忙于处理集团的事务,才没有注意到林染这么久一直不在家里住。
如今他质问她的去处,只是因为生气她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没有给自己报备……
一定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对!
他只是想告诉林染,不要挑战自己的权威。
自己叫她走,她才能走!
林染没想到,他在订婚前夜特地打电话给自己,只是为了质问自己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林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住在哪里就不劳傅总操心了,傅总只要知道,我已经给安知夏腾好了地方,就够了。”
“傅总明天大喜,总不能被记者拍到我在傅总订婚的当天、从傅总家里走出来吧。”
说罢,林染挂断了电话。
自己早已认清两人之间已绝无可能,自己都没问他和安知夏订婚的事,他还好意思来问自己怎么不回家?
想到这儿,她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也没那么痛了。
傅淮洲和安知夏的订婚宴当天,封钦特地亲自开车来接林染去会场。
“学长也太客气了,我自己打车过去也是一样的。”林染客套起来。
封钦摇摇头,笑林染想得太浅:“我自己的女朋友我不接,让她自己打车过去,这像话吗?”
女朋友。
林染脸颊绯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封钦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帮他逢场作戏、应付父母的感觉,反而像是……
林染轻轻摇头。
可能是和傅淮洲还有安知夏纠缠久了,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说不定,封钦只是在国外生活过,因此对那些事不像国人这么保守传统罢了。
既然是假情侣,反而更不用太拘束了。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很快就到了订婚宴会场。
林染立刻装作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跟在封钦身后。
封钦也很有分寸,知道林染是帮自己假扮女朋友,因此没有刻意向来打招呼的人过多介绍林染,让林染觉得很是放松。
忽然,林染发现人群中有个人很是眼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是华为准神医!
她在心里惊叹,这傅淮洲真是有手段,居然能把避世许久的华神医请到这种名利场上来。
她正准备上去和华神医打招呼,谁知对方看着她摇摇头、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
只剩林染在原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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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你的孩子来祝你订婚快乐
华为准去到傅淮洲专门为他准备的VIP休息室,一眼看出跟在自己身边的孙女儿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于是摆了摆手:“我要在这儿休息一下,你自个儿去玩吧。”
华娟应了一声,赶紧溜出休息室,回到刚刚的地方,想看看林染还在不在。
“华娟!”
林染同样也在寻找华娟的身影,看见她出来后,开心地叫住她。
“林染,你怎么也来啦?还……”华娟惊艳地打量着林染,感叹道,“林染,没想到,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华娟揶揄地轻轻捶了她一下。
林染没想到,脱离工作状态的林染这么活泼,一下子没了之前在漠疆相处时的拘谨,拉着她有说有笑起来。
林染解释,自己是和另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并指了指在人群中光筹交错的封钦,示意华娟。
华娟打眼看去,封钦被前去拍他马屁的人团团围住,他一身黑色正装,186的大个身形略显纤长,在那堆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华娟看了看封钦,又回头再看看林染,有些好奇道:“林染,之前在漠疆,我记得就是那个叫傅淮洲的男人,冲进我诊所里来找你吧?”
“他猜到你想要流掉和他的孩子,当时他愤怒的样子,我可一直都记得。”
“然后你现在又和另一个帅哥一起,来参加傅淮洲和别人的订婚宴?”
“还带着他的孩子。”林染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调皮笑了起来。
“妈呀,”华娟感觉三观碎了一地,“我得缕缕……”
华娟掰着指头想要理顺当前这无比复杂的关系。
“林染,也就是说,你这个当妈的肚里揣着娃还带了一个大帅哥来参加自己娃亲爹和别的女人的订婚宴?”
华娟一口气说完这复杂的场面,差点儿没喘过气儿来。
“云城太复杂,我想回漠疆。”华娟喃喃道。
林染正想继续逗华娟,没想到封钦看见她们,拨开把自己团团围住的人群,走到她们身边。
“林染,这位是?”封钦绅士地把手扶在林染腰间,礼貌地看着华娟。
华娟摇摇头:“我不重要,你们聊,我先溜了。”
华娟生性就不爱管闲事,更不想牵扯到云城这些豪门贵族的漩涡里。
“?”华娟瞬间消失,封钦头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林染正想给封钦简单介绍一下华娟的情况,结果傅淮洲远远推着安知夏走来。
在傅淮洲眼中,自己和安知夏订婚的事,林染不仅没有感到一丝难过,甚至还能精心打扮后和封钦一起来参加宴会。
瞧瞧,她此时正微微仰头和封钦说话,封钦一脸专注地认真听着,还特别绅士地侧着低了低身子,方便林染的身高。
两人就如甜蜜情侣那般。
而之前,林染还会因为安知夏的事情和自己吵架生气。
傅淮洲想了想,林染的这些转变,都是发生在她从漠疆回来之后。
安知夏抬头见傅淮洲眼神不善地盯着前方,放眼望去,她也看见了林染和封钦在一起,两人举止亲昵。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知夏特意提醒傅淮洲:“林染姐也真是的,都和她说了淮洲哥你是为了帮我,才出此下策。”
“结果她倒像是真要和你分开一样,都迫不及待地另攀高枝儿去了。”
见傅淮洲脸色越来越差,安知夏又再添了一把火:“但谁让林染姐从内到外的条件都那么优秀呢?上次我妈看见她和封钦在机场拥抱被拍的照片,都忍不住夸他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
“她和封钦,在机场抱在一起?”傅淮洲捕捉到了重点,眉头快要拧出水来。在安知夏确认后,他的眼里更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淮洲哥,你别不高兴,我妈本来还想去找封家看看有没有机会给我和封钦牵红线,结果人家直接把封钦和一个女孩在机场抱在一起的照片发给她,她气得拿去问我哥,为什么不早给她说封钦有女朋友了,害她舔着脸去找封太太张口,却直接被人堵了回来。”
说到这儿,安知夏恨得牙痒。
虽然都是为了利用她,可安靖北好歹还关心一下她的腿伤,而安太太眼里,这只是货品有了瑕疵,还想着要怎样包装一下继续强塞给“买家”。
安知夏无比嫉恨林染。
自己都废了一双腿,却还没成功把她从傅太太的位置上赶下来。林染倒好,一边占着傅太太的位置,一边又去攀附上了封钦。
傅淮洲没有功夫去体察安知夏的心情,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想那天在漠疆一样,把林染死死圈住,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已经和她解释过了,他是为了帮安知夏不要嫁给那个禽兽。
这是他欠安知夏的!
只消等上两三年,一切就都会恢复原状。
这对他们的生活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为什么她就是不信他!
为什么她就是不听他的话!
还是说,她是故意要激起他的怒火……
傅淮洲不受控制地推着安知夏的轮椅朝那对碍眼的男女走去。
看傅淮洲带着安知夏过来,封钦问林染要不要避一下。
他能感觉到,傅淮洲那张挂着礼貌性笑容的面具底下,是极点的寒冰,周身散发的气场仿佛要将一切冻结。
而安知夏……对于这个朋友的妹妹,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长着一张幼态脸,平时的行为举止也颇有天真之气,看似惹人怜爱,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总是不太对劲。
比如,安靖北曾私下简单和他说过,是安知夏的亲生母亲过世,自己才劝安太太把她接回来,省得安家的骨肉流离在外。
可根据自己对安靖北的了解,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笑面虎”,绝不可能这么好心地去救安太太的“眼中钉”。
包括那个安太太更是,在安老爷刚闹出外遇时,恨不得能把安知夏的妈生吞活剥了,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收留安知夏?
特别是在安知夏回到安家后不久,安老爷又突然中风病倒在床。
他本来想着赚一笔人情,想派人去请国外名医给安老爷会诊,结果被告知,安老爷很快就出院了,一直在家保守治疗。
从小长在豪门圈、见多了各式各样手段的封钦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想带着林染避开傅淮洲他们,谁知林染却主动迎了上去。
于此同时,顿感没劲儿的华娟回到VIP室休息。
见她来了,华为准踌躇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那两个人,是真的没机会了?”
“谁啊?”华娟思考了一下,想起了刚刚爷爷交给她的任务,“嗷,爷爷你说傅淮洲和林染啊?”
“没戏了,彻底没戏了。”华娟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华为准用拐杖敲了敲地毯,叹了口气。
“爷爷,缘分的事情只能顺其自然。再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俩的事儿啊?”
华为准拄着拐杖,眯起眼睛回忆着,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这事儿啊,可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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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真相VS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喜当爹
华为准讲述了一番,当年为何会打破自己立下规矩,出手为豪门出身的傅淮洲治腿的前因后果。
原本,他立志专心服务那些为国家冲锋陷阵的军人、科研人员,普通百姓人家若有诚意千里迢迢去寻他的,他也乐于伸出援手,全当为自己和子孙后代积德了。
而他最不屑的一个群体,就是商贾之家。
在他看来,无论生意做得大或小,商业的本质就是投机倒把,商人更是一切以自身利益为先,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就只捐捐钱,然后躲在人民的后面,等前方军人去抛头颅洒热血填火线。待到军人们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和平后,那些所谓的企业家又再在他们用骨血浇铸的土地上,蚕食人民的劳动成果、压榨人民的劳动价值。
因此,每当有商贾之家求他救人,无论许诺他多少金银财宝、甚至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他的不为所动,只念着“吉人自有天相”。
如果对方不肯罢休、甚至想以武力相要挟、以势力逼迫他就范,那他们就会见识到,什么才叫作真正的“权势逼人”。
那些认可且依赖华为准医术的人,自是不会任由他被威胁。
而那一年,他云游至云城云山寺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跑去山寺,求他出手救人。
要救的人正是出身云城豪门世家的傅淮洲。
他自是没有搭理,而那个小姑娘却十分坚持。
见他不肯开口说明缘由,小姑娘便日日跑来山寺,也不缠着他,而是帮忙给寺里挑水浇地、打扫卫生,和主持大和尚套近乎。
而大和尚说是主持,其实山寺里常年就他一个人,难得有人来陪他聊聊闲天儿,因此没两日,他就把华为准为何不肯出手救傅淮洲的缘由告诉林染了。
林染没法子,想了个笨主意,她收集了很多战乱年代,爱国商人们为国家做的贡献,日日跑去寺庙大声晨读。
其实,在华为准看来,她这个行为着实可笑。
她朗声诵读的那些故事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包装的,而又有多少,是在为国做事的同时,也借机发着国难财。
一连几日,华为准真是被林染闹得烦了。
他于是决定,与其天天去听那些真真假假、甚至掺入水分和私欲故事,倒不如让后生去做点儿实事儿,培养一下爱国情怀。
于是,他让林染跟着他每日去一家云城老战士家中,帮着打扫卫生,聊以慰问,在过程中让林染切身感受战争年代的残酷,和军人们抛弃一切、保家卫国的大无私精神。
一连半月,林染日日都坚持了下来,并且从一开始的着急想让他给傅淮洲治疗腿伤,慢慢转变到了真心希望能为老战士们做点什么事。
由此,华为准也渐渐发生了改变,想去了了小姑娘的愿。
听完华为准述说当年的故事后,华娟下意识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努力回想着当初林染和傅淮洲两人的互动,极力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瞬间,她想起来了!
是傅淮洲对林染的态度!
那明显不是对待自己恩人的态度。
要么就是,傅淮洲这个人本来就狼心狗肺得很,林染也看走眼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华娟问起当初给傅淮洲治疗时,他和林染的关系如何。
华为准回忆了下,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来也是奇怪得很,她之前那么辛苦都撑下来了,在我们约定好去给傅淮洲治疗的当天,却失约了。”
“失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嗯,”华为准点点头,那件事至今都让他无比疑惑,上次见到林染一时没认出来,不然他可得好好问问缘由,“那天,我在山寺里等她,结果她一直没来。后来倒是又来了个小姑娘,跪在寺门口一直哭,主持大和尚出去问了问,说是来找我救傅淮洲的。”
“我想着,可能那个小姑娘出了什么事,所以叫其他姐妹来了吧。”
“我本来想问问清楚,但我和主持大和尚还约了要去外地云游,他一直催着我尽快给人看病治伤,因此很多无关治病的细节他都不让我多问。”
“只要我一提,他就马上‘阿弥陀佛,各有各的机缘’,念叨得我头痛死了。傅家的人也在旁边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我也就忘了问之前来找我的那个小女孩的情况了。”
“总之我想着,她既然能让其他姐妹来寻我,至少说明她人没事儿。”
“哎呀那个主持大和尚,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能念叨的人……”
华为准吐槽起当年的主持大和尚,还说难得又到云城,得找时间去看看他还在不在了。
而华娟则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结合傅淮洲对林染的态度,加上上次傅淮洲出现在漠疆求华为准救人,并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说不定,傅淮洲把救他的恩人给搞错了!
妈呀,还出身豪门世家、叱咤商界翻云覆雨的大佬呢,连是谁救了自己也能弄错!
有句话咋说的。
寻错了恩人,敲错了门!
拜错了祖宗,哭错了坟!
华娟如此想着,又是一惊。
怎么自己和年春一样开始会耍贫嘴了!
不行不行,回去漠疆后得叫年春少在自己面前说浑话。
华娟心情复杂地离开休息室,想去找林染聊聊,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傅淮洲弄错了自己恩人的事情。
于是,她亲眼见证了四人修罗场。
而她此时正在脑海里四仰八叉地画着越来越混乱的关系图……
在不仅带球不跑、还要带着新大帅哥男友光明正大参加娃亲爹的订婚仪式的基础上,又新添了真假白月光剧情。
华娟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删掉蔬菜小说。
“华娟,你怎么了?”林染看着华娟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雨,担心地询问。
见四人的目光都一致地看向她,华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应不应该开口。
沉默片刻,她觉得自己思考清楚了,斟酌着对林染说:
“林染,有没有一种可能。”
“一个人,她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然后,别人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好人好事。”
“最后,大家都以为是另一个人做的好人好事。”
她自认为想到了个好方法来提醒林染,谁知林染却越来越疑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但很快,林染听懂了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
华娟在她、傅淮洲、封钦都在场的时候说这话,只能是因为……
林染的手指从小腹上滑过,对华娟眨眨眼:你不是在提醒我怀孕的事吧……
放心,我有底线,不会让别人喜当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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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除了安知夏,没人能听懂华娟的言外之意。
她认出先前傅淮洲去会场门口迎华为准时,这个女生就在华为准身边跟前跟后,于是赶紧套近乎:“你就是华神医的孙女吧,听淮洲介绍,你也是一名医生。”
“嗯。”华娟淡淡点头,没了之前和林染互动时的俏皮模样。
见状,安知夏更着急了。
她不知道华娟对于当年求华为准给傅淮洲治疗腿疾的内情知道多少,但比起和她,华娟明显和林染更亲近,安知夏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无视华娟的冷淡,安知夏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听淮洲说,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未来也将是由你继承你爷爷的衣钵,真是太了不起了,未来一定青出于蓝。”
“嗯,”华娟不冷不淡地点点头,像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别的不敢说,我眼神儿肯定比我爷爷好。”
她在安知夏和林染同框时就认真观察过,这两人的五官样貌真是八杆子打不着一点儿关系,林染是学术气质类型,安知夏则是邻家小妹妹风格,哪一点相像了?
老头儿眼神儿真是有问题,当初怎么会觉得她俩是姐妹的?
闻言,安知夏手心已隐隐生出一些汗。
她很确定,华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可为什么华为准还是接受了傅淮洲的邀请,不远千里从漠疆到这儿来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
之前傅淮洲还在漠疆的时候,安知夏从和他的通话中,能感受到华为准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一直没有应下来为自己医治。
可怎么傅淮洲和自己的订婚宴,他又愿意来参加了?
莫非……安知夏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傅淮洲闻到了华娟身上的火药味儿,不明所以,但想着还要求她爷爷办事儿,于是为两人作介绍。
介绍到安知夏时,傅淮洲特地强调:“当年,我身患腿疾,是安知夏去求了华神医为我医治,才得以康复,不用余生都在轮椅上度日。”
“今天,原本是不好意思打扰华神医的,但我向他老人家说明,我的订婚对象是当年为我去求他出手救人的女孩儿,希望他老人家能莅临现场。”
“毕竟,是他促成了我们这份良缘。”
一旁的林染默默地下了头。
造化弄人啊。
林染在心里感叹。
自己当初想尽了一切办法,做了一切努力去恳求华神医出山,他都无动于衷,还给自己设下了各种考验,好不容易才答应救人。
可就在和华神医约好去给傅淮洲治疗的那一天,家里那个人突然出了事,等她处理好后再赶去山寺,已是下午,山寺早已人去楼空。
后来,听说傅家还是请到了华神医为傅淮洲看病。
林染原以为,是傅家动用了各种关系,没想到,最后却是安知夏请动了他。
原来,这就是安知夏这几年一直受到傅淮洲青睐的原因。
此时此刻,林染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缘分天注定”。
自己做的所有努力,都抵不上“缘分”二字。
她突然又想到那个人偶尔会念叨的一句话:“缘分天注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回忆中,林远文有时喝醉了,会逼问那个人:“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而不管林远文如何发疯,那人总是一脸淡漠:“缘分天注定。”
以前林染还小,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去问林远文,林远文只是让她不要管大人的事;她去问那个人,那个人也只是笑笑,说:“等小染长大了就懂了。”
现在,林染真的懂了。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个人和林远文在一起数年,无论林远文做得多好、爱得多卑微,那个人却始终不曾爱上他。
真正的爱,是不用努力的。
因为,缘分天注定。
封钦继续去交际,安知夏在服务员的安排下前去更换等会儿订婚仪式上要穿的礼服。
华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时间,就傅淮洲和林染留在原地。
傅淮洲挑衅地向林染举杯,林染微笑:“我不喝酒,你自便。”
林染借口想走,傅淮洲像是忍不住般,拦住她,对她低声说:“你还没发现吗?”
林染:“?”
“这里,除了我外,几乎没有傅家的人。”
“关我什么事?”林染不知道傅淮洲说这话的含义。
傅淮洲难得耐着性子解释:“林染,你不明白吗?”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不是一个真正的订婚仪式,你看,我并没有邀请那些对我非常重要的亲人到场。”
林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interesting。”林染晃了晃香槟杯。
“傅淮洲,你的意思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你没有邀请傅爷爷。”
“你给了安知夏一个假的订婚仪式,但你们会一同登上今天的新闻头条。”
“而你对我最大的尊重,是没有邀请傅家的人到场。”
“这算什么?”
“‘我虽然和她结婚了,但我把第一次留给你’,你是想说这样的台词吗?”
“少看点电视剧吧。”林染翻了个白眼,径直离开。
傅淮洲在原地呆楞片刻后,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林染让他少看点电视剧。
她果然还在关心他。
而傅淮洲看着林染背影露出笑容这一幕,被换好礼服的安知夏看见了。
她让工作人员先行离开,然后自己摇着轮椅去到傅淮洲身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淮洲哥,你看,我这样漂亮吗?”
傅淮洲又恢复到了那副大哥哥面孔:“漂亮,很漂亮。”
“但是,我相信,等你以后和你真正的爱人结婚时,会更漂亮。”
安知夏展示礼服裙摆的手一抖,脸色瞬间煞白,但还强装镇定,声音微微战栗:“谢谢淮洲哥。”
她原本想以虚弱的模样继续获得傅淮洲的怜爱,可她发现,傅淮洲的眼神已经瞟向了林染所在的方向。
她顺着傅淮洲的目光看向林染。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她的视线藏了浓浓的恨意,和癫狂。
林染,我再让你得意一会儿。
待会儿,等你见到那个你思念了许久的人后,可不要太“感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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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一直视而不见
傅淮洲似有感应般,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安知夏。
安知夏立刻换上一副天真纯良的表情,摇着轮椅去到傅淮洲身边,和他一同接受来宾的祝贺。
等到两人去休息室休息的时候,安知夏不安地问:“淮洲哥,你、你和林染姐解释清楚了吗?”
“我怎么感觉,林染姐还在生气呀?”
“哎,都怪我不好,害得你和林染姐之间产生了误会。”
“或者,我可以去主动和林染姐再说一次,把事情说清楚。”
“可是,我感觉,她好像不太想和我说话呢。”
安知夏懊恼地低下头。
傅淮洲冷冷开口:“是的,她还在生气。”
“但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安知夏立刻抬头看着傅淮洲,一不小心迎上了他略显阴戾的眼神,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淮洲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不太懂。”
安知夏声音越来越小。
一方面,她还在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天真人设。
另一方面,她是真的有些心虚,更有些怕了。
傅淮洲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冷淡过。
即便他对她也谈不上多么热情渴望,但总是念着当年的承诺,对她还算呵护,有什么事也都有求必应。
就像一年前,她在傅淮洲面前掉了几滴眼泪,傅淮洲就要求林染让出出国名额,甚至还作为了他们的结婚条件之一。
那段时间,傅淮洲好像特别心烦,才让她发现了端倪,进而得知了傅淮洲和林染通过结婚来救傅氏集团的计划。
也是从那时,她坚定地相信,自己一定在傅淮洲心里有一定地位。
因为据她所知,只有傅家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林染和傅淮洲结婚的事情。
而她,更是唯一一个外人。
这说明什么?
如今,她设计让傅淮洲故技重施,虽然两人只是假订婚,和当初他与林染结婚的意义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两者之间更大的不同是,林染被他雪藏,而自己却和他是一对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
在傅淮洲那里,她和林染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可眼下,安知夏却没了之前的自信。
傅淮洲第一次对她冷言冷语:“你用你自己的安全,来陷害林染。之前只是重心放在请华神医给你治疗腿伤,不代表我忘记了。”
“我之前不想和你计较,是觉得没必要,毕竟除了你自己受伤外……”
说到这儿,傅淮洲又有些不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知夏已经被训得梨花带雨,开始低头啜泣。
并且,正如他刚刚所说,唯一的受害者也就是安知夏自己。
如果说,自作自受,安知夏也受到了应有的责罚。
一双腿的代价,对于一个妙龄女生来说,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加上林染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也就没有特别责备安知夏,而是专心给她治疗,希望她早日康复,然后再商量后续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安知夏居然又开始拿林染来说道。
傅淮洲觉得此刻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虽然他有些生气林染带着封钦来气他,但他又突然想到林染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傅淮洲,人是会变的。”
人是流动的。
或许,当年为了傅淮洲去山寺求华为准为他治疗的安知夏,真的是一片赤诚,天真纯洁地为他祈福。
而当时,她只是被安家送来的一个棋子。
他原以为安家是特意把她调教成悲天悯人的样子,推到傅家当一个棋子,来博得傅家的好感。
没想到,她居然能请得动华为准来为他医治。
傅家长辈也听闻过华为准的名声,听说他正好云游到云城,几次派人、甚至多次亲自上门,都被华为准拒之门外。
最后,所有人都绝望了的时候,一直不起眼的安知夏突然主动请缨,弱弱出声:“我想去试试。”
“我可以去试试吗?”
众人看着那个不起眼的瘦弱的小姑娘,都没有在意。
结果,她在上午协助医生给傅淮洲换好药后,自己偷偷溜走了。
原本,傅淮洲借着病气,冲着安家派来慰问的人发了好大一通火。
没想到几小时后,安知夏竟把那个谁的面子都不买的华为准神医给请到了傅家!
华为准也是名不虚传,在看过了傅淮洲的情况后,傅家仅靠着他留下的独家药方和治疗方式,居然真的让傅淮洲一个月后就能离开轮椅、拄着拐棍儿勉强行走了。
也正由此,傅淮洲自此开始照拂安知夏。
而安家却是气得痒痒的。
他们没想到安知夏竟然能请得动华为准为傅淮洲治病,正想借着这个关系,攀上傅淮洲这根高枝儿,乘上傅家的东风,傅淮洲却明确表示,因为是安知夏请来的神医,因此他也只会照顾安知夏一人,与安家其他人、特别是安家的生意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安太太和安老爷在家里气得直跳脚。
但安靖北嗅到了机会。
能把安知夏推到傅淮洲太太位置上的机会。
安知夏也一直按照计划行事,本以为傅太太的位置她已是稳操胜券,没想到林远文突然背刺对傅氏集团发难,才让林染渔翁得利。
会场的休息室内,两人都默不作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不再看安知夏,陷入了沉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并不想分心在这些事情上,于是故意【表情】忽视了林染的感受,只为让自己少点烦心事。
而林染也曾或直接、或间接地告诉过他,安知夏的心思,他也只是搪塞过去。
甚至还一时兴起,用和自己林染的情事去打赌。
想到过去种种,傅淮洲突然觉得,自己和安知夏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却还要正牌妻子林染继续容忍他们在众人面前订婚,实在太过残忍。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拨打林染电话:“喂,林染,你在哪里,我来送你回去。”
不行!
安知夏在心里大喊。
如果林染走了,那接下来的一切,就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情急之中,她扑倒在地毯上。
“啊!”
“好疼!”
“淮洲哥,你帮帮我好吗?”
纵使知道安知夏是故意的,傅淮洲也无法狠心离开。
看到摔倒在地上的安知夏,他想到了那年无法站立的自己。
他叹了口气,朝安知夏走去。
闹出的动静大得连电话那头的林染也听见了。
林染没有搭理傅淮洲让她在原地等他的话,径直挂掉了电话。
她知道,安知夏又一次牵动了傅淮洲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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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我的身上有个惊天大秘密
傅淮洲叹了口气,收起电话,走到安知夏身边。
把安知夏放回轮椅上后,傅淮洲蹲在她面前,用尽最后的耐心说:“知夏,之前,我和林染都不和你计较。”
“我顾念你当年求华神医救我的旧情,即便林染真的给我抱怨了些什么,我也替你挡过去了,但不代表我蠢,不代表我真的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知夏,这么多年,无论是给你钱财,还是帮你铺平学术前途,每件事我都依了你。”
“这是我当初对你的承诺,我理应做到,且实际上我也做到了。”
“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耍任何小手段,来达到你的目的,明白吗?”
“我不想再处理生意以外的任何麻烦。”
傅淮洲冷冷看着安知夏,发出最后通知。
安知夏的手下意识搭在傅淮洲送给她的满钻项链上,像是害怕这一切离自己而去,对着傅淮洲猛猛点头。
看着傅淮洲离开休息室的背影,安知夏深深明白自己一直都误判了情况。
她曾暗自揣测过。
按道理,傅淮洲不可能看不懂她做的很多小动作。
如果他真没看懂,说明他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不曾疑心她,这对于她而言不可谓不是个好消息。
但如果傅淮洲心里明白她做的一切,却没有拆穿,对她依旧维护如常,说明她在傅淮洲心里的分量着实不轻……
无论是何种猜想,都让她更加坚信自己一定能坐上傅太太的位置!
可万万没想到,傅淮洲从未戳穿过她的原因,竟只是,怕麻烦。
安知夏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为自己,也为林染。
原来所有人,无论在傅淮洲心中喜与不喜,最重要的仅是不能带给他麻烦。
突然,安知夏瞳孔里布满了惊恐。
她赶紧给安靖北打去了电话:“喂,哥,快把人送回去,计划取消!”
“什么?!”安靖北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笃定变为奇怪,“为什么取消?”
“知夏,你不知道你出的主意有多好,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热闹。”
说着,安靖北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嘲讽的弧度。
此刻,大厅里正一片混乱。
消失一年之久的林远文竟出现在了会场的大屏幕上。
“傅淮洲,订婚快乐。”
“但傅总是不是贵人多忘事?”
“你是不是忘了一些,对傅氏集团很重要的事……”
“如果傅总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接着,林远文念了几件傅氏集团在招投标中违法的情况,只是关键信息都被隐去。
就连傅氏集团,他也只是称作“某集团公司”。
“别紧张,我只是在念我刚刚创作的商战情节,没有任何含沙射影的意思。”
最后,林远文对傅淮洲发出了警告:“傅总,对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下一次大家再看见我创作的情节,可就是在新闻频道上了。”
会场一片哗然。
工作人员赶紧去后台切断了视频播放。
“傅总,排查过了,今日宴会里的工作人员没有问题。”
“是有黑客入侵了电脑。”
傅淮洲在脑海里思索,原本沉寂一年的林远文突然在这时候跳出来搞事……
“林染!”傅淮洲怒吼一声,让人马上把林染带来见他。
原来林染从漠疆回来后,没有再和他吵闹安知夏的事情,甚至径直搬了出去,仿佛很懂事一般,竟是在密谋这个惊天的计划。
而他,竟还傻傻担心,担心林染真的想远离他。
原来,她只是想彻底毁了他!
一定是林染安排的!
否则,就算林远文看到了傅安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找到林染询问详情,林染也会把内情告诉林远文,安抚好林远文。
林远文今日的行为,只能说明,是林染想彻底毁了他!
而站在会场角落、同样震惊地看完了林远文视频的林染,也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林远文还活着。
而悲的是,他今天做的这一切,无疑又会将他自己和林染拉入漩涡之中。
在被人带去见傅淮洲的路上,林染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林远文要这样做。
一年前,他第一次露出真面目、背刺傅氏正式发难后,因为自己和傅淮洲结婚的缘由,而销声匿迹。
连自己都联系不上他。
她和傅淮洲的结婚证件照片,还是傅炳松通了关系,让案件相关的办理人员回复到一开始发送关于傅氏的举报材料的、无法被定位ip的邮箱里。
如果他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而停止对傅氏的攻击,那为何今天的事,他竟一点儿也没有提前知会自己,更别提找自己询问缘由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林染进入休息室后,保镖很快退了出去,安知夏也早已被傅淮洲赶了出去。
休息室内,傅淮洲双眼通红。
“林染,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对吗?”
林染同样一脸严肃。
“傅淮洲,我在忙着P大的事,没空做这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呵,”傅淮洲冷笑,“之前装得要和我划清界限的样子,没想到是在准备将傅氏一刀毙命!”
“你和林远文,还真是亲生父女!”
“不放过任何一个你们自认为对不起你们的人……”
“假装接受了一切安排,假装一切如常,最后在我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
傅淮洲控诉着,不仅是控诉如今的情形,更是那位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亲人控诉。
见傅淮洲提到多年前那场孽缘,林染深吸一口气。
“傅淮洲,你别扯远了,今天的事和那件事,没关系。”
“我不知道我爸他今天会这样做。”
见傅淮洲还是面色如冰,林染终于说出她心底的秘密。
她原本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出来。
可若不说出来,今天她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傅淮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年前,我爸在知道我和你结婚后,就停下了对傅氏集团的攻击?”
“如果你觉得,他是为了保护我,那今天的事情就说不通了。”
“他是真的完全没有联系过我,更没有问过我关于我们之间的任何事。”
“所以,我猜测,”林染皱紧眉头,在自己路上抽丝剥茧理出的真相,告诉傅淮洲,“对于他而言,我和你结婚,就已经是对傅氏集团更大的报复,远比他发送的举报材料更加严重。”
“傅淮洲,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林染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她原本打算埋藏一辈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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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上,藏了很多秘密
傅淮洲冷冷看着林染,想看看她的嘴里还能编出什么谎话。
“傅淮洲,我……”林染突然顿住。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尤其是她看见傅淮洲并不信任的目光。
况且,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可笑。
如果她真的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告诉了傅淮洲……
不,不用说傅淮洲了,如果是她自己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来看,也会觉得“这人真是什么瞎话都编得出口”。
更别提原本就对她抱有成见的傅淮洲了。
可是,如果她不将那件事说出来,她就没有办法洗清今日的嫌疑!
而以傅淮洲的性格,他一定会将一切报复在她的身上。
其他事不好说,但林染知道,傅淮洲一定会阻止她成功复学。
从他当初把让出出国科研名额、甚至必须从P大休学列为她和他结婚的条件时,林染就知道,傅淮洲知道什么东西对她最重要。
而他将会把摧毁这一切,作为他对她的报复。
想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复学机会,甚至还包含了漠疆项目组成员们的心血,林染决定绝不能让这么多人的努力白白浪费掉。
最终,她鼓起勇气:“傅淮洲,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可能很荒唐……”
“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我其实……”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安靖北推着安知夏进来。
“淮洲,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和知夏的订婚宴。”
“外面那么多的宾客,还在等你们。”
“而且,知夏也很担心你。”
坐在轮椅上的安知夏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纵使是刚刚冲她发过火的傅淮洲,也不忍再拒绝她一次。
安知夏对傅淮洲伸出手:“淮洲哥,我们走吧。”
“你和林染姐的事,可以晚一点再说吗?”
“我怕、我怕外面的人东想西想。”
安知夏求助地看着傅淮洲。
傅淮洲明白,她的顾虑也没错。
当初傅氏风波平息时,就有人揣测过是不是傅氏和林远文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么就是,傅氏捏住了林远文什么把柄……
或者说是,软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恰在那时,有人发现林远文的女儿林染竟放弃了一片大好前途,从P大退学了。
要知道,她当初可被称作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啊。
因此有好事者造黄谣说傅淮洲将林染当作傅氏的保命符、金屋藏娇了。
但这些话也就说过听过就算过了,没有人当真。
可谁知道就是这样极其不合时宜的猜测,竟然就命中了事情的真相,还间接导致林染被傅淮洲软禁在别墅了一段时间,等到风波平息,才准许她出门。
骄傲如傅淮洲,岂肯承认自己真的被林远文胁迫、拿捏住了。
更不可能承认自己竟需要绑住一个女人在身边,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想到这些,他没有了听林染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他只想到,如果有人发现,自己把林染又单独叫到了一边的话……
他理了理衣襟,走向安知夏。
末了,还不忘回头吩咐林染:“刚刚是我失态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赶紧回去吧。”
“以后,有傅氏在的地方,不欢迎你。”
看着傅淮洲接过安靖北、缓缓推着安知夏前往会场,林染眼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刚刚,她真的差点赌上了自己所有的信任,准备将自己身上的秘密告诉傅淮洲。
结果,安知夏只勾勾一个手指头,就把傅淮洲勾走了。
傅淮洲甚至放弃了听她从中分析出的真相!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了,在傅淮洲心里,安知夏已经比傅氏集团更重要了吧。
待傅安三人走后,不一会儿,林染也从休息室走出。
封钦找了林染一圈,才发现她。
看着她的神态有些落寞,封钦顿时感到心头一刺。
“怎么了”封钦状似关心地询问,“你刚刚,见过傅淮洲了?”
封钦试探着,想看穿林染的心意。
对他来说,未来妻子人选,除了极度优秀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诚、一心一意。
极度优秀,毫无疑问林染是当之无愧的。
但忠诚、一心一意……
刚刚看到林远文的示威视频时,封钦承认自己内心是有些窃喜的。
这会将林染和傅淮洲两人之间越推越远。
可此刻看见林染这般模样,封钦担心,傅淮洲在林染心里是否确是有着一席之地。
于是,他直接开门见山询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果林染撒谎,那么说明……
谁料,林染直接一口承认。
“是的,傅淮洲刚刚让人来找过我。”
她如此坦诚,倒一时让封钦不好判断了。
林染也发觉,封钦看出了她的异样。
不想以后情况更加复杂,林染徐徐解释道:“毕竟,我爸爸前后两次想要攻击傅氏,傅淮洲想要把我当个普通的陌生人都不可能了。”
“是呀,”封钦点点头,但马上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之处:“可是,林伯父为什么恰恰挑了今天这个日子?”
“还要,他刚刚在视频里说的,要傅淮洲给他个解释。”
“什么解释?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林染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我爸爸和傅氏集团之间的什么事吧。”
“他从来没和我联系过,更别提和我聊些什么了。”
封钦继续问道:“一年前,伯父突然背……”他意识到那个用词不太礼貌,立刻换了措辞,“伯父突然举报了傅氏集团,随后又突然没了下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林染担心多说多错,于是用简洁明了的三个字结束话题,封钦也不好再继续打探。
但他将林染此刻的反常记在了心里。
林染是林远文的女儿,她不可能完全一无所知,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以她探究的性格,刚刚也绝对会同他分析分析,探寻个中缘由。
而不是此刻真般,斩钉截铁地一口否认。
只能说明,林染知道内情,而且还知道得不少。
……
傅淮洲草草讲话,在面子上揭过了刚刚的插曲,依旧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只是,宴会散场后,他对目光灼灼看着他的安知夏说;“知夏,你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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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夏:那些过去的夏日梦魇
安知夏祈求地看着他:“淮洲哥,我、我可以不回家吗?”
“我想、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安太太和安靖北已经先行离去,独留安知夏在会场。
究竟是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安知夏也心知肚明,她今晚必须和傅淮洲一起走。
否则……
她打了个冷颤,双眼湿漉漉地盯着傅淮洲。
傅淮洲却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下属护送安知夏回家。
而他,要去追查林远文的下落。
一路上,安知夏紧紧握着手机,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安靖北,她没能让傅淮洲带她一起走。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她只能祈求,安家的人都早早睡了。
车辆停在安家别墅前,别墅里没有亮灯。
安知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让傅淮洲的人把她送到别墅门口后就回去复命,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尽可能降低动静、回到卧房内。
她打开别墅门,大厅亦是一片漆黑。
安知夏屏住呼吸,慢慢地操控轮椅,向着电梯的方向而去。
“咣当……”
突然,轮椅的轮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倒地后又滚了几圈,紧接着又撞到了另一个。
安知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是什么?
“咔嚓。”
黑夜中突然发出声响,一簇火苗在漆黑中跳跃着。
火苗背后,是安靖北那双被酒意呛得通红但却依旧凌厉的眼睛。
安知夏被吓了一跳。
待她看清楚是安靖北后,强装镇定,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而去。
他正坐在地毯上,周边散落着一些空酒瓶,语带戏谑。
“这不是我们的安大小姐、傅淮洲傅总的未婚妻吗?”
“怎么,傅淮洲没有带他的未婚妻和他一起回家?”
“看不出来,他这么保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靖北将打火机的火苗反反复复地点亮,又熄灭,再点亮,再熄灭。
他诡谲的神情也在微弱的火苗中明明灭灭。
此时,安知夏已靠近电梯,没有回头去看还在她背后的安靖北。
她强装镇定:“嗯,他要查林远文的事,没空陪我,我就先回来了。”
“呵,”安靖北嘲讽轻笑出声,“他到底是,没空陪你……”
“还是根本就不想陪你?”
安靖北今天在会场时,看见傅淮洲又单独和林染在不知道聊些什么。虽然他能看出两人聊天的氛围并不愉快。
尤其是后来,因为林远文的事,傅淮洲又单独把林染叫到一边。
并且,他和安知夏在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听见林染在里面说的意思,她和傅淮洲似乎牵扯颇深。
远不是一开始安知夏所说的“相亲对象”而已。
他虽察觉到自己被安知夏骗了,但为了推动安知夏和傅淮洲进一步发展,他只能暂时按捺下找安知夏算账的冲动。
结果……
“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
“笼络不住傅淮洲的心。”
安靖北在安知夏即将进入电梯的前一刻,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轮椅,将她从轮椅上一把抱起。
安靖北很有仪式感地,公主抱着安知夏,从一楼楼梯处,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去往二楼安知夏的卧房。
安知夏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浑身冰凉。
那年夏夜的梦魇又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个夏夜的气温异常的高,但比气温更高的,是两人交缠在一起的体温。
尽管卧房里的冷气十足,可安知夏和安靖北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两人身体也随着肌肤的摩擦而变得无比黏腻。
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安知夏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才让安靖北硬生生忍了下去,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而原本那天,安靖北给安知夏送了庆贺她的成年礼物后,趁人不注意时凑近咬了咬她的耳朵。
“安知夏,做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的准备了吗?”
结果,权势的诱惑还是大过了妙龄女子勾人的风情。
安知夏又一次让自己从虎口逃脱。
上一次,她赌上的是亲爸亲妈的性命。只是在她眼中,那一对只顾自己爽快,不顾后果、更没有尽到父母责任的男女,在她眼中只是生物爹和生物妈。
而这一次,她堵上的是她的未来。
“哥,你如果现在要了我,不过是又多睡了一个女人罢了。”
“可如果我保留着完璧之身,那将得益的是整个安氏。”
安知夏毫无掩饰地向安靖北展示着她的娇嫩柔美,而这些在安靖北的眼里,逐渐从单纯的男女欢愉转变为了安氏未来继续再攀高峰的筹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在他犹豫的两三秒钟的时间内,安知夏的心“砰砰”狂跳,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可是,安靖北竟真硬生生地忍住了。
并且,那晚他在像往常一样发泄后,再也没有进过安知夏的卧房,更未再和她有过肌肤之亲。
可今晚,当他和安太太回到家后,他却彻底后悔了。
安太太早早地睡下了。
可安靖北却在自己的大床上辗转难眠。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着他和安知夏纠缠的那些夜晚。
那些禁忌的夜晚,安知夏从一开始的抗拒、怯懦,慢慢到接纳、甚至迎合,无论是因为对他的恐惧、还是对他的利用,都带给了他巨大的满足感,是从前和其他女人从来没有过的。
这朵看似清纯实则却妖艳至极的花骨朵,由他自己亲手调教而成,在含苞待放的最终时刻,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她在他身下绚丽绽放的样子,娇嫩欲滴的色彩更是会将两人彻底推上欲望的云端。
可是,面对安知夏抛出了又一个筹码,他犹豫了,放弃了。
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面对那些旖旎无限的风光将会由傅淮洲一一领略时,他发现自己后悔了。
他应该在这朵鲜花最娇嫩的时候就将她摘下品尝,而不是用她去交换那些他原本就不缺的东西。
他回到大厅,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却意外听到别墅外传来了汽车声音,随后,是别墅大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安靖北猛灌了一口酒,希望这个梦境能继续。
当月色照亮了安知夏的身影时,他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生怕惊醒了自己、吓跑了佳人。
但最终,安知夏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面对慌忙想逃离他的安知夏,他终是没有忍住,从她背后向她伸出了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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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干净的!他没有得逞!
安靖北将安知夏抱进他的卧房,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随后压了上去。
安知夏下意识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双眼紧闭,忽闪忽闪的睫毛暴露了她的不安和抗拒。
“知夏,你怎么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安靖北在安知夏耳畔低语,和她耳鬓厮磨,并不着急下一步。
安知夏紧张地吞咽口水,大脑正飞速思考该如何逃离。
见她这般紧张,安靖北不怒反笑。
“很好,”他撩起安知夏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又想到了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夜晚……”
“而今晚,我将带着你一一复习。”
“从开始,到结束。”
安靖北立起上身,褪去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厚实的肌肉,随后开始为安知夏宽衣解带。
安知夏用手紧紧拢住胸口的布料,用实际行动反抗着。
可她却不敢睁开眼睛看向安靖北,更不敢说“不”。
她知道,激怒安靖北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见安知夏如此,安靖北也没有强迫,而是提醒她:“知夏,希望你没有忘记我们之前的交易。”
“现在,交易失败,我不过是来拿我应得的东西。”
最终,安知夏放弃了抵抗。
安靖北心情愉悦地将她的一切柔美展露在月光下,贪婪地品尝这一切早在几年前就该被他掠夺殆尽的娇嫩。
就在此时,别墅大门警报声大作,提醒有外人闯入。
楼下的佣人迅速前往查看,随后又很快赶了回来,并直奔二楼安靖北的卧房。
“少爷,是傅淮洲傅总,他还带了一些人来,说是,关于今天订婚宴上的那个视频的事,要请您过去他府上详谈。”
卧房内的两人瞬间意识到,傅淮洲查到了什么。
安靖北应下后,不再有闲心继续逗弄安知夏。
安知夏暗自松了口气。
成功躲过一劫。
安靖北收拾好下楼后,安知夏迅速拿起掉在枕头旁的手机,将她发给傅淮洲的那条信息快速删掉。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编辑好了那条信息,只是一直没有发送。
直到她在等电梯时,听见安靖北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并越来越近时,她便立刻摁了发送键。
而当时安靖北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到安知夏藏在裙摆中的手机,曾短暂地亮过一秒。
安知夏正准备想办法回到自己的卧房时,安靖北卧房的门却再次被推开,并打开了灯。
“啊!”安太太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恨意,“你这个小贱人!”
“你是要毁了安家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太太再也顾不上礼仪修养,发疯般扑到床上将安知夏死死摁住,疯狂扇她耳光。
就想当年扇安知夏的妈妈一样。
“你妈是个贱货,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安太太再没了平日的优雅,一心只想着让安知夏去死!
她刚刚也被别墅的动静惊醒,去到一楼时,意外发现了散落一地的酒瓶,和安知夏那停在电梯旁的轮椅,她心中一惊,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待安靖北下楼和傅淮洲交涉时,她悄悄上去二楼,去到安知夏的卧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立刻冲到安靖北的房里,果然,凌乱的大床上安知夏的玉体赤条条横陈在上面。
“救命,救命!”安知夏被安太太几巴掌扇成了猪头,大声呼救。
楼下的安靖北和傅淮洲听到动静,立即跑上了二楼。
“妈!你快住手!”安靖北率先冲进了房间,三两下制止住了安太太。
安太太恨意滔天,痛骂安知夏:“你和你妈都是该下地狱的魔鬼!”
“你是要毁了我们安家!”
傅淮洲不知道那其实是安靖北的房间,只以为是安知夏向他告密的事被安太太知晓,才造成如此局面。
因此,见安靖北稳定了局面,便没有进去参与。
安靖北不知道如何劝说住了安太太,安太太虽仍是一副要把安知夏生吞活剥了的神情,却终究是不再言语。
安抚好了安太太后,安靖北准备跟傅淮洲离开。
见傅淮洲要走,安知夏索性破罐破摔,声嘶力竭大喊:“淮洲哥,救我!”
“安靖北要qiang了我!”
“闭嘴!”安太太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死死捂住安知夏的嘴:“你个小贱蹄子给我闭嘴!”
傅淮洲神情严峻地看了眼安靖北,不顾阻拦进到了房内。
果然,安知夏和安太太正缠斗在一起。
只是安知夏因行动不便,明显处于下风,身上更是有着不少掐伤的红痕、淤青。
“放开她!”傅淮洲一声怒喝,掀翻了安太太。
安知夏捂住自己的身体失声痛哭。
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将自己的身体暴露给傅淮洲。
傅淮洲用被子将安知夏裹了起来,抱起她离开。
对安靖北,他更是毫不客气,直接让保镖们强行把安靖北带走。
“傅淮洲,你当我家是没人了吗!”安太太追在后面怒喝。
傅淮洲停下脚步,丢下一句话:“这句话,等你到了警察局后再说。”
坐上车后,安知夏的双手仍死死环住傅淮洲的脖颈。
“我、我没有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还是干净的……”
“别嫌弃我,淮洲哥……”
“不要嫌弃我……”
安知夏哭成了泪人。
一方面,她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一方面,她觉得这是个博得傅淮洲同情的好机会。
毕竟,对于他来说,自己又帮了他一次。
等她哭差不多了,傅淮洲递给她纸巾。
待她情绪趋于平稳,傅淮洲开导着:“我已经让手下去报警了,现在正开往警局的路上。”
安知夏一愣,疯狂摇头:“不行!”
“淮洲哥,不能报警!”
“不能报警!”
“如果报警的话……”
那她和傅淮洲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一旦报警,她刚刚和安靖北的事情,就会立马在圈子传开,她将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并且,傅家绝对不会容许一个有污点的人进门的!
见安知夏这样,傅淮洲还以为她是害怕有损自己名节,耐心安慰:“知夏,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他。”
“如果要说有污点,那也是他的污点,不是你的污点。”
“知夏,你只是受害者。”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想太多。”
安知夏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儿求傅淮洲不要报警。
油盐不进。
傅淮洲突然感到有些厌烦。
正在这时,下属发来消息。
傅淮洲飞快扫了一眼手机,像是憋了一口气,命令司机。
“改道,回别墅。”
可谁都没想到,傅家别墅附近,正埋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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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三人组
第二天一早,傅淮洲半夜抱着裹着床单的安知夏回别墅的照片,冲上了热搜头条。
“不是吧,这么饥渴?刚订完婚,连回家都等不及?直接在外面就?”
“哇哇哇,不愧是傅氏总裁,玩儿的招数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
“楼上的别瞎说,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比如安小姐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没有带换洗衣服,临时裹了块布什么的。”
“你系不系虾呀?没看见安小姐那一条白花花的腿都露在外面了吗?”
傅氏股价也因此受到影响,但还好,因为在公众眼中,傅淮洲和安知夏两个人已经订婚了,最多算了年轻人有些过于疯狂,终究不算什么特别违背公序良俗的事,因此傅氏股价略微波动后,也很快稳住了。
但林染那边就没这么轻易了。
她虽然回到了P大,并且按照先前的安排,她也能顺利回到徐教授的组里。
可由于间接被她踢走的安知夏,如今已是傅氏集团总裁傅淮洲的掌中宝,学院方借口需等风口过后再低调安排,她因此只能先和其他学生一样去上大课,而不能像从前那样参与到更高层次的科研项目中。
不仅如此,因那日捐赠仪式上的风波,本来林染在大众面前成功自证了自己的科研成果完全出自自己的手,并为假借他人之手,一时间风头正劲。
可也是因着安知夏和傅淮洲订婚的事,大家都不敢和她走得太近,生怕激怒了P大中的和安氏集团及傅氏集团有关的团体。
甚至还有人为着能出头,故意为难于她,希望能借此机会入了安氏集团或者傅氏集团的眼。
林染按照从前的习惯,提前很久就到了教室,并选了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结果临近上课时,三个女生走了过来,嚷嚷着让林染给她们让座。
林染左右看看。
左右的位置都已坐满了人,但这三人偏偏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嚷嚷,坚称她占了她们的位置,让她赶紧滚蛋。
林染心想,即便自己让出位置,她们三人也坐不下,除非她们喜欢叠叠乐。
林染当下心里就明了,这三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她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三位同学,这节课是学院的公共大课,本来就没有固定座位,都是先到先得。”
三人仿佛早知道她这么回答般,趾高气扬地指责林染拿走了她们事先放在桌上占座的书本,要求林染把书本和座位一起还给她们。
林染耐心解释:“我坐下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书本。”
“不信的话,你也可以问问我左右两边的人,问问他们坐在这儿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你们的书本。”
旁边的人皆是摇头,声称他们来的时候,桌上空空如也。
三人团体还不罢休,嚷嚷要让林染赔她们的书本:“我们明明放了的,一定就是你来得早、趁人不注意把它们丢了!”
“就是,快还给我们!”
“我们买的都是原版教材,按金额可以入刑了。”一个高个子女生威胁着。
其中的短发女生假装打圆场:“都是同学,我们也不那么计较,相信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把位置让给我们,我们等下了课后自己去找找看在哪里。”
林染回头看了看早已被坐满、只剩最远的边角处零星的几个座位,再次拒绝:“我先来的,不让。”
高个子女生直接拍了拍桌子:“让不让?不让的话,我就去学院告你偷了我们的资料!”
林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方还以为她怕了,更加嚣张,伸出手准备直接把林染从座位上拽出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旁边的人也在低声劝林染:“算了吧,你惹不起她们,你不知道,她们是……”
见有人认识她们,三人组更起劲了,仿佛是在行侠仗义、恨不得宣扬一番。
林染听明白了,这三个人的家里和安氏挂着点儿关系,长辈们和教育界的领导们也有些往来。
想来这一出是来特地给安知夏出气的。
只是这几个学生能想到的招数实在无脑,让林染都不得不说声幼稚至极。
林染随手拉过一个人挂在身前的校牌。
“郑知媛……”林染念着名字,感觉有点熟悉。
那个叫郑知媛的女生也顿时更加骄傲。
“没错,去年咱们院的那座实验室,就是我家捐的。”
林染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当时听说捐赠方唯一要求就是让他家正在读高中孩子参加P大的夏令营。”
郑知媛更是得意:“你知道就好!”
林染松手放开她的校牌:“低声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瞬间,哄堂大笑。
P大夏令营向来都是选拔全国各地的优秀高中生,把他们聚在一起后再择优录取,可以直接免去高考。
虽然也时也会塞进些关系户来体验体验名校气息,但不影响最后的正常择优名额,因此大家一般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但总归,说明她们不是靠实力进的夏令营。
郑知媛脸憋成了猪肝色,扬手就想要打林染。
“啪!”一只大手拦下了她。
“学、学长?”林染惊呼出声。
封钦竟然在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封、封老师!”三人团体立刻乖了,一改先前嘴脸。
她们知道,封家的势力和傅家不相上下,更是在安家之上,在封钦面前,她们安静如鸡。
“林染,没事吧。”封钦关切询问。
三人组顿时一抖。
封老师怎么像是,站在林染那边的?
没有理会三人组,林染摇头:“没事,就算真有事,那有事的也不会是我。”
林染摇了摇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110”已经接通。
“喂,你好,我这里是P大,我有三个同学,她们说有珍贵教材被人偷了。”
“听说都是些高价原版教材,总金额高到可以入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嗯嗯,好的,她们就在我旁边,我让她们跟你说。”
说着,林染把电话递给为首的郑知媛。
郑知媛没想到林染竟敢直接报警,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知道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林染。
见状,封钦拿过林染的电话,简单沟通几句后,结束了通话。
林染收回自己的电话,嘴里淡淡道:“学会了吗?下次再丢了什么东西,直接打电话报警,别学疯狗。”
“林染。”封钦不冷不热地叫了她一声,示意见好就收。
三人见封钦明摆着要护着林染,悻悻走向教室后排其它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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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偷偷去产检被发现了
下课后,三人组还在坐在座位上盯着林染,准备等她落单时候再继续教训她。
林染没有搭理她们,径直走向了在讲台收拾教具的封钦。
“怎么了?”封钦意外林染竟然在等他。
“是怕她们继续找你麻烦吗?”
林染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学长,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害怕我遇到校园霸凌啊?”
封钦回想起来,以前林染在高中时,也有人觉得她太过出风头,找人警告过她。
结果她毫不在意,还让前来警告她的人回去劝告看她不爽的学生:“告诉他们,无需在意我。”
“他们之后都不可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本来就是等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现在为了我烦心也是白瞎了力气,不如去多背几个单词。”
这番大大咧咧的话直接把原想警告她的人给惊呆了,连要不要揍她一顿的事儿都给忘了。
那天,封钦得到消息赶去时,早就人去楼空了。
后来,林远文得知了此事后,直接找到学校校长,要求保证林染在学校的安全,否则就要给林染转学。
当时林染正是有实力争夺云城状元的大热门,原本就有不少对手学校在私下接触、希望能说动她转学到自己的学校。
学校领导听闻此事后,特地在大会上强调一定要杜绝校园霸凌等行为,并将林染列为学校重点保护对象。
回忆结束,封钦看着眼前还在问他怎么会到P大当老师的林染,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没有将课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封钦简单解释了自己前不久接受P大的邀约、成为客座教授后,忍不住问林染:“你就不好奇,她们为什么突然找你麻烦吗?”
林染不在乎地耸耸肩:“可能是嫉妒我吧。”
她向封钦隐瞒了她猜到她们和安家有关系。
毕竟上次捐赠仪式的风波,让她彻底看清了,封钦并不想和安靖北有正面冲突。
因此,她就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封钦,又有什么用呢?
他是会为她出头吗?
想到这儿,她又联想到了安知夏,前有傅淮洲偏心护着,后有安靖北当她的后盾,只能感叹人各有命啊。
她林染,注定就是只能靠自己的命。
封钦看见林染落寞的神情,忍不住心疼,想出声安慰,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林染却是径直离开。
她不想让封钦发现,傅淮洲居然给她打电话了。
“喂?”林染发誓,如果不是刚发生了林远文的那桩事,她是绝不会再接傅淮洲电话的。
“放学后到老宅来一趟。”傅淮洲言简意赅,在林染的心中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砸下一颗大石头,激起水花四溅。
果然,傅淮洲对她目前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定了定心神:“怎么,你抓到我爸了,让我去赎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眉心一皱,将电话从耳旁拿到眼前,确认是不是拨的林染的电话。
他从来没发现林染居然可以每句话都带刺儿。
傅淮洲难得按下心头窜起的怒火,耐心说道:“关于你爸的事,我想和你谈谈后面怎么解决。”
“没空。”林染直接挂掉了电话。
既然林远文还没有落到傅淮洲手里,她也不想现在就去和傅淮洲虚与委蛇。
等傅淮洲把她爸抓到了再说吧。
林染现在想得特别开,既然他爸都对她不管不顾了,她也只能尽量尽尽当女儿的孝道了。
更何况……
算了。
林染摇摇头,不再去回想那件事。
那个她原本想告诉傅淮洲,但却被打断的秘密。
不过也幸好,她没有说出口,不然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局面。
她手上还有当时傅淮洲给她的离婚协议书。
如果林远文真的被傅淮洲抓到了,她还可以拿离婚协议书去找傅淮洲谈判,毕竟傅淮洲当初为了戳穿她伪善的面具,特地许诺了不少好处给她。
突然,华娟又发来了消息,让林染记得去找她,她之前拜托自己的事,已经帮她安排好了。
林染立刻走出校门,打了辆车,马不停蹄直奔华娟发给她的地址。
车停在了一个小型私人医院门口。
华娟在门口等她。
两人边往里走、华娟一边介绍。
原来,林染为了确保傅淮洲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特地请华娟通过她的人脉关系,找了个靠谱的关系私下帮她进行产检。
“可得提前说好,”华娟叮嘱道,“你在我朋友这儿做做常规产假是没问题,但万一……”
说罢,华娟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妥,特地强调:“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如果有什么其它情况,你必须去外面的医院,他这儿没法儿给你解决。”
“嗯,我知道了。”林染点点头,她自知已经十分麻烦华娟和她的朋友,因此郑重保证。
因为是第一次在华娟朋友这里检查,为了保险期间,开了很多检查项目,等林染做完离开时,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
林染向华娟和她的朋友再次道谢后,走出了这家私人医院。
没想到,她出来的背影,被某个人用手机拍摄了下来
……
傅淮洲再次打林染的电话,一直是忙音,于是知道自己又被拉黑了。
而安靖北,正被押着跪在他面前。
昨晚,他直接动用了私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在一番拷问后,安靖北承认的确是他联系的林远文,配合林远文在订婚宴上放的那个视频。
而动机,安靖北只说知道林染也曾和他相亲,希望借林远文的事情来让傅淮洲和林染彻底没有可能,好进一步稳固安知夏的地位。
听罢,傅淮洲确认,安知夏没有把他和林染的真实关系告诉安靖北。
她替他守住了秘密。
因此,傅淮洲心里对安知夏的歉疚更加深了。
她一直没有将他的秘密透露给自己的家人,可他却在订婚宴的那天,那么严厉地对她……
尽管,订婚是假的,可傅淮洲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安知夏对他……只可惜,他对她始终都只是简单的报答之情。
想到这里,他更加觉得愧对安知夏了。
甚至把林染对他的忠告也抛诸脑后。
“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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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特此通知!
安知夏被傅淮洲临时安置在了傅家别墅的客房。
傅淮洲去看安知夏时,她还躺在床上环抱住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见她这个样子,傅淮洲也忍不住责怪自己之前太过心狠。
如果订婚那日,他把安知夏带回别墅,是不是就……
他侧坐在床畔,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儿了,知夏。”
“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无论之前安知夏对林染做的那些事有多过分,傅淮洲觉得,如今都可以被原谅了。
无论如何,林染没有伤到分毫,倒是安知夏自己,从里到外伤了个遍。
安知夏没有回应,只是稍微挪动了下位置,靠在他的腿上,双手环抱住他的劲腰,头埋在他的腹肌处不住呜咽。
良久,她低低说道:“淮洲哥,我哥他……安靖北他没有得逞,我、我还是干净的。”
傅淮洲轻声安抚:“我那晚就和你说过了,做错事的不是你,你也不脏。”
“脏的是安靖北。”
“他最脏。”
安知夏哽咽地点头,随后又问:“那淮洲哥,既然你觉得我不脏,那你能、你能……”
安知夏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头微微低着,像是一朵初开的白莲,第一次将自己的美丽展示于太阳之下。
“知夏,你……”傅淮洲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他回过神来,想拉起安知夏的衣服,遮住她的躯体,可安知夏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死死摁住了傅淮洲的手,并直起身子,凑上前去。
“淮洲哥,你刚说的,我不脏……”
“那,你能,证明一下吗?”
“证明一下,你确实觉得我是干净的。”
“或者,你可以来验证一下。”
安知夏的眼神变得魅惑无比,粉唇附在傅淮洲的耳畔,来回吞吐着诱惑的气息。
可在傅淮洲眼里,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可理喻。
他挣脱开安知夏的拥抱,站起身转了过去,背朝安知夏:“你好好休息……”
话音戛然而止。
林染正站在客房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
“林染,你、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染仓皇逃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追到楼下时,厉声质问:“为什么没人通报?”
“你们干什么吃的?直接就把人放上来了!”
为首的保镖指了指一旁的老管家:“是徐叔让她直接上去的。”
傅淮洲瞪了眼徐叔,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先去追林染了。
在一众保镖的“你死定了”的眼神中,徐叔老神在在:“你们还年轻,不懂什么叫‘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你们更不懂,什么叫做‘刺激疗法’。”
徐叔一早就猜到,安知夏肯定会趁着和傅淮洲单独相处的时候搞幺蛾子,故意放林染上去,先刺激林染,再刺激傅淮洲。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两个年轻人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而不是继续互相较劲下去。
“我承认,我确实有赌的成分。”
但在看见傅淮洲抛下安知夏、不顾一切地追着林染而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又是保卫小傅总夫妇甜蜜爱情的一天呢!
傅老爷,我做到了!
徐叔在心里被自己感动到泪流满面。
可傅淮洲林染小两口完全不这样想。
林染今天来找傅淮洲,实在是迫不得已。
她那天在华娟朋友的医院检查时,医生提醒她,有几项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孩子很可能患有一种很特殊的血液疾病,如果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最好和孩子的亲生父亲一起去更大型的医院做检查,以防万一。
她纠结了一整晚,最终决定还是找傅淮洲摊牌。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和傅淮洲分开后,她不会再接受新的伴侣,更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子。
因此,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她不会轻易放弃肚子里的小生命。
而傅淮洲,未来他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甚至只要他愿意,现在就有不少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
她会求他可怜可怜自己,帮她留住她唯一的孩子。
如果不行,她还会去求傅老爷,甚至用离婚协议书和傅淮洲做交易——
她迟迟未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拿给傅淮洲,就是为了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再物尽其用。
原本,她是想用来保下林远文的。
可现在,她觉得什么也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了。
她有把握,傅淮洲不会和她抢孩子,更何况现在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患有罕见的血液病,出生后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傅家不会大费周章来和她抢一个病秧子。
可是,她没想到,她竟会看见傅淮洲和安知夏那么不堪的一幕!
甚至,一楼还有好几个保镖在等着傅淮洲的指令。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甚至,安知夏的哥哥安靖北还被押在那儿!
“恶心!”
林染对着追上来的傅淮洲破口大骂。
“傅淮洲,我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么变态的癖好!”
林染刚一回想,立刻又干呕了起来。
而这直接激怒了傅淮洲:“林染,你惺惺作态够了吗?”他以为林染是故意如此来羞辱他。
“你问都不问具体情况,就直接判了我‘死罪’?”
“我还需要问吗?”
“你和安知夏当时那个样子、那个姿势、那个位置……还需要我问什么?”
“还是说,是你自己想把所有细节一一说给我听?”
“大可不必!傅总你要是有这般变态的爱好,你大可以直接去买下报纸头条,拉着全世界所有人来当你们play中的一环!”
傅淮洲气急,拉着林染的手用力过猛:“你先听我解释。”
结果,林染一时没站稳,跌落在了地上。
“啊……”林染顿时感到小腹处传来一阵痛楚,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傅淮洲心瞬间乱了。
他忘记了要责备林染的话,赶紧扶起她:“没事吧?有摔到哪里吗?”
林染甩开他的手,只顾着捂着小腹,担心肚子里孩子的情况。
本来小家伙就有患罕见病的可能,如今再这么一摔……
林染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她来不及和傅淮洲计较,赶紧向外跑去,着急打车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傅淮洲想起林染离开时,把车也一同留在了傅家,于是追上去拦住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还有,你今天来找我,是要和我说什么?”
林染跳上一辆出租车,只留了一句话给傅淮洲。绝尘而去。
“我是来通知你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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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阴差阳错
出租车上,司机惊奇地和林染搭话。
“小姑娘,看着你年纪轻轻的,就结婚了?”
“结就结了吧,怎么又要离了呢?”
“你刚那一出,还整得像个逃婚新娘的戏码。”
司机啧啧称奇,然后才想起问林染要去哪里。
林染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华娟朋友那里再看看,先检查有没有什么大问题,再作定夺要不要去大型医院。
她还是决定不让傅淮洲知道孩子的事情。
自从她刚刚看见了安知夏和傅淮洲的……
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更加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再扯上关系!
至于孩子可能患的那个病……
林染又开始忧愁起来,不过司机叨叨地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司机继续开车,又忍不住叮嘱:“不过话说回来,你对象住这里面啊?”
“这里可是云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啊,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呀!”
“可你这……”
司机从后视镜中打量了下林染的穿着。
实在过于朴素,和刚刚在车后站着的那个男人的穿着实在天差地别。
而且,竟然混到了还要自己打车,跟了这么有钱的男人,连一辆车都没捞到!
“你这,找的男人也不行嘛!”
“太抠门了,连辆车都不给你!”
“要不是我今天送我家亲戚来这里上岗保安,你说不定要自己走很久的路,才能遇上一辆车哩!”
没想到,林染竟被这三两句逗笑了。
“就是,他真的是抠门得很!”
林染跟着司机一起骂起来。
“不仅抠门,还花心!”
林染恶狠狠地骂了几句,立马觉得解气了不少。
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更别说住这里的男人了,那是钱上加钱,坏上加坏!”
林染笑得乐不可支:“对,他就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
司机看着林染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苦口婆心劝导:“我说句不恰当的话,你也别嫌我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既然男的变心了,你要是也铁了心想要离婚的话,就趁着他还对你有愧疚之心的时候,问他多要点儿东西、多拿点儿好处,就当是补偿给你自己的青春损失费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可别清高过了头,最后发现只有自己是那个最吃亏的人!”
说到这儿,林染想起来了,那一纸离婚协议书上,傅淮洲许给她不少不动产。
原本,他是在新婚之初,就想以此为诱饵,引诱林染,以此来嘲讽她果然是他心中爱慕虚荣的女人,什么想弥补林远文的罪过,都是屁话。
可林染一直迟迟没签,还好好地过起了日子。
傅淮洲倒渐渐忘了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林染莫名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傅淮洲,你就等着回旋镖正中你的眉心吧!
到了华娟朋友的医院,医生赶紧给她安排了检查。
幸好,一切无事。
“虽然在孕期的确要多加小心,”医生宽慰道,“但胎儿也不是那么脆弱的,过度焦虑的话,你焦虑的情绪会传递给宝宝,会让宝宝也不开心哦。”
听着医生的叮嘱,林染低头抚摸着自己那虽然还不明显,但确实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
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神奇。
她原以为胎儿在肚子里就是不断汲取母亲的营养,没想到,还能感知到母体的情绪,甚至会和母体产生同样的情绪。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母子一心吧。
华娟带着华为准也过来了。
她听说了林染又来检查的事。
一方面,她也放心不下,想来确认林染的情况,另一方面,她和华为准明天就要起程返回漠疆了,也正好顺便来和林染道别。
华娟告诉林染,虽然她家传以中医为主,但中西医的很多理论也是触类旁通,因此她朋友在听说华为准这次也来了云城后,各种央求托她把华为准带来,好指导指导他们医院工作。
华为准给林染把了脉,发现林染怀孕了。
他先是震惊,毕竟他记得华娟说过,林染还在P大读大学。
随后他又感慨是自己老古板了,现在大学期间结婚生子也是允许的。
只是……
华为准回想起来,在傅淮洲和安知夏的订婚宴上,林染身边一直跟着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对她颇为照顾,估计就是林染的另一半吧。
华为准向林染道喜后,又开了些方子让她去抓点中药调理调理。
“华神医,之前医生说,我孩子可能会患有罕见血液病的事儿……”林染抓住机会,想请华神医再看看。
华为准安抚她:“我开的方子里,也有条理这方面的功效,你先服用着,吃完这几剂后,再去医院检查下。”
“生命体是流动的,现在早期介入,会好的。”
听罢,林染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她听懂了华为准的言外之意,但面上还是强装笑容,感谢华为准的帮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临别之际,华为准想起当年之事,还是有些放不下。
“林染,你有其它什么事,想再问我的吗?”
华为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了一些阴差阳错的误会。
他直觉觉得,当年的事可能不像自己当初猜想的那般巧合。
而林染却是以为,华为准对她当年失约之事无比挂怀。
她略带抱歉道:“当年,是我失约了,但缘分所至,您还是去医治了傅淮洲的腿疾,我只能现在补上那句晚来的‘抱歉’。”
见状,华为准也不再多言。
或许,如果当年没有出现意外情况,林染和傅淮洲可能真会发生点什么,但既然两人如今各自有了良伴,他这个老头子也没必要一直纠结。
“对了,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和傅淮洲说,”华为准让林染帮他保密,“他一直想我给那个叫安知夏的看腿,却又拿不出你当年的诚意,那我可不想费功夫!”
林染点点头,心说这华为准真奇怪,当年能被安知夏说服去给傅淮洲治腿,如今却不愿意治疗安知夏。
傅淮洲也是,问问安知夏当年是如何说服华为准、如今再依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两人非要上演什么虐恋的戏码?
华娟看着自家爷爷和林染在这儿频道对不上还能瞎聊一通,也是着急,想着要不要把事情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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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上赶着‘喜当爹\’的
华娟和华为准把林染送到私立医院门口。
眼见下次再能把华为准和林染凑到一起都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华娟咬咬牙,一跺脚:“爷爷,林染,有件事,你们可能弄错了……”
两人狐疑地看着华娟。
华娟在心里整理了下措辞,正要把内心猜测缓缓道来时,林染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徐临初,声音中关切却隐隐听出几分严厉。
“林染,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说话吗?”
“徐教授,我、我现在在外面。”林染用肢体动作和华为准及华娟告别后,边走边和徐教授通话。
看着林染渐渐走远的背影,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准备说破当年那场误会的华娟顿时又泄了气。
“爷爷,”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只能简单转而向华为准寻求答案,“我记得你以前曾告诉过我一句话,叫‘缘分天注定’,对吧?”
华为准点点头:“是的,不止对你说过,我对很多小辈都说过。”
“包括林染,当年我也曾告诉过她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眼见华为准又要掉书袋了,华娟赶紧让自家爷爷打住。
“好吧,我明白了。”华娟轻叹一口气。
既然林染也知道这句话,那么,她现在所做的选择,应该就是她自己内心的所想了吧。
缘分天注定,何须苦用心。
反过来说,需要苦用心的,就不是天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儿,华娟又迫不及待想要立马瞬移回到漠疆、见到年春,然后,让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林染没有想到,徐教授在确认了她现在方便沟通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惊掉了她的下巴。
“林染,现在学校里有人在传,你怀孕了。”
徐临初感觉到电话那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又想听听林染的解释,于是只能安抚,“你知道的,我说话比较直接,如果有不妥的地方,老师向你道歉。”
“但是,这件事总归对你来说,负面影响非常大,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你说出来,老师和学校一定帮你解决,并严惩那些恶意造谣的人。”
林染这边还是一片死寂。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要怎么做,才能既保全了孩子,又能不伤了和徐临初的师生之情。
尽管,如今大学生结婚生子,已不再被严格禁止,可她一直是以单身状态示人,而未婚先孕的名声可就太不好听了。
并且,徐临初一定会对她失望至极,甚至可能将断绝二人的师生情谊。
林染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握住手机,嘴唇张合几次,却无法发出声音。
“林染……”徐临初的声音传来了浓浓的失望。
没想到,电话那头突然又传来了封钦的声音。
“教授,其实,有件事我和林染一直没向您坦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学、学长?”林染惊呼出声。
“教授,不是的,我们……”林染下意识猜到封钦想帮她扛下了,于是赶紧否认。
虽然有人能帮她分担一些压力固然是好,可倘若一旦处理不好,就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在徐临初的震惊中,封钦拿过她的电话,握在手中,看似是在和徐临初说话,实际也是说给林染听。
“教授,对不起,我之前只考虑到我目前是P大客座教授的身份,因此和林染商量后就决定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但林染既然已经怀孕了,那我肯定是要承担起我作为男人的责任,对她和孩子负起责任。”
“的确,在今天之前,我也并不知道林染怀孕的事情。这主要责任在我,只想着让林染好好忙P大的事情,忽略了对她身体变化的关注。”
“我确实,作为一个男朋友,实在太不合格了。教授,还请您先给林染和我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好此事。”
见封钦话说到这个份上,徐临初也不好再责怪林染,但她也想委婉表达自己的想法:“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我也不是老古板。”
“但是吧,有的决定,一定要慎重。”
“你现在太年轻了,未来的可能性还很多。你要想想自己目前是否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更要想想,你自己到底想走什么样的路。”
“林染,你好不容易回到了P大,这里面也离不开学院,包括我为你铺的路。”
“这件事,希望你能想清楚。”
徐临初以为自己很委婉了,实际上她的语气越说越激动,甚至不惜搬出了“恩情”来加码,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林染能专注科研,不要沉溺于情情爱爱。
林染也听出了徐临初话里的意思。
特别是,向来无私奉献、甘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托举优秀的学生去到更高的地方的徐临初,平生第一次搬出了自己为林染做的事情,妄图“道德绑架”。
但林染没有责怪,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错得太多,徐临初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封钦连连向徐临初告罪,然后约了林染在P大附近的咖啡厅里当面详谈。
刚见面,林染就有些不太赞同地说:“学长,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件事,你不该牵扯进来。”
“算了,我赶紧给徐教授打个电话说清楚,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封钦制止了林染打电话的动作。
“林染,这件事我必须和你一起抗。”
“如果,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
林染:“?”
封钦笑了笑:“说实话,连我自己都很震惊,居然能干出这种‘喜当爹’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在电话里一直犹豫、没有明确答复徐教授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不仅怀孕了,还很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承认,我是一时冲动,就是单纯地想让你如愿。”
“但我现在也不后悔,甚至很庆幸,我抢先认下了我和你的关系。”
“不然,我和你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学长,你是不是……”林染想问封钦是不是疯了。
封钦毫不在意,反而点了下林染:“我不相信,你一直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你肯定感觉得到。”
林染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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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你帮我,却也算计我
林染回想着自重逢后,封钦对她的一举一动,无处不透露着‘特别’。
的确,无论是在海岛上,封钦让安靖北用私人飞机送他们回云城,还是封钦帮她筹钱,以及封钦让林染假扮他的女朋友去应付他的父母……
林染不是傻子。
但是,她同时也能看得出,封钦的心思中,也不是那么单纯。
还夹杂了现实的考量与计算。
她不敢贸然答应封钦这次的帮忙。
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了,她害怕封钦未来要她用千百倍的东西去还今日的人情。
见她迟迟不语,封钦在她的心里砸下了重磅炸弹。
“林染,你想想,如果你孩子的父亲,知道了它的存在,他是会完全无动于衷,还是会要来和你抢夺抚养权?”
林染惊的瞳孔瞬间放大。
封钦,他猜到了!
不过也是,她也就和傅淮洲纠纠缠缠,倒也不难猜。
只是林染没想到的是,原来,封钦盯的是傅淮洲那条大鱼。
只要封钦握着这个秘密,握着这个孩子,他总有一天,会去向傅淮洲讨要他想要的东西。
林染心里对封钦更加戒备了。
他为了利益,竟然能连自己都算计进去,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誉、面子,满心思考的都是如何利益最大化罢了。
此刻,林染觉得,封钦比傅淮洲更加可怕。
傅淮洲对她,是明晃晃的报复。
而封钦,却是好中又带着算计,必要时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筹码。
林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在来咖啡厅的路上,她登陆了校园内部论坛,关于拍她进出那家私立医院的照片,以及被买通的护士确认了她怀孕的各种信息已经满天飞了。
甚至已经有好事者开始扒皮她的前世今生,只是幸好和傅淮洲的那一段因为傅淮洲当初的严格保密,才没有泄露,大家传也只是传她可能傍上大款了。
这让林染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名声如何倒是其次了。
她更担心的是,如果事情再这样发酵下去,迟早会传到傅淮洲耳朵里,而以傅淮洲的个性,必定会来验证孩子和他的关系。
并且,如果真的按照之前医生所说的,孩子可能患有罕见的血液病,她相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可能忍心不让孩子去到傅淮洲那边、接受更好的治疗。
理清了心中所想后,林染点点头。
但她还必须假装不懂封钦的盘算,只能装作单纯以为他是让她考虑,如果孩子生父要和她抢孩子该怎么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唔,确实如此,”林染假装被封钦的话说服,随后又提到,“可是,我在来的路上,也想了很多。”
“比如,徐教授说,我还太年轻,有的责任,我不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去承担。”
“比如养育小孩的费用……”见封钦神色如常,林染慢慢试探性说出她真正的顾虑,“再比如,小孩如果生病了,需要就医,需要人照顾……”
“无需担心,”封钦淡然一笑,“林染,既然我能提出来和你一起承担,小孩日后的这一切开销,你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你说的什么生病,你就更不需担心了。”
“这个孩子,只要在我封钦的名下,那么,它未来将能享受到封氏的一切资源。”
“但愿如此吧。”林染轻轻地说。
封钦只觉得林染顾虑这些问题,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
“林染,你放心,有我在,你和孩子未来的一切都将是坦途。”
林染在洞悉了封钦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后,知道如今和他做交易,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和封钦撕破脸,只能保持对他的感恩、感谢。
“学长,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撑过去。”
她主动握住了封钦的手,假装被封钦的无私感动到无以复加。
而此时,咖啡厅里其他的人中,有几个是P大的学生,正偷偷拍了他们的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
“震惊!”
“天才少女竟带娃上位!”
“什么天才少女,明明是学术妲己好吧。”
“楼上的,能别只骂女生吗?”
“就是,男的又美美隐身了。”
“先别激动,听说封教授和林染从高中起就在一所高中读书,说不定就是一场纯纯的恋爱呢?”
“纯纯恋爱,你自己信吗?”
“没错,封教授来我们学校当客座教授的时间,竟然和林染复学重回P大的时间完全吻合!我打这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之前不是还有个叫安什么的企业家指责林染挪用他人科研成果吗?后来也没声音了。”
“对对,我还记得!那天我也在场呢!”
“哈?那只能说,女的搞学术成果就是快哈。”
“楼上的,能别什么都拉上男女矛盾么?女的搞学术成果就是快,你妈怎么没搞个院士来当当?”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jLR¥¥”
晚上,一条新贴在校园论坛爆了。
关于我和林染同学的交往事宜。
在贴中,封钦简单讲述了一下和林染日久生情的故事,并强调自己将辞去客座教授的职务,避免林染继续承受无端的揣测和巨大的压力。
而关于其它的如怀孕的事,封钦只一句“无可奉告”简单带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三天,学校网管上班后,这条爆贴又很快被删掉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把原帖截图保存了下来,偷偷在学生间流传,成为正确护妻教材之一。
不得不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封钦此举不可谓不男人。
连对此十分反感的徐临初也不得不承认,这在P大也成为了一段佳话。
但徐临初仍是把林染踢出了她的项目组。
林染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没有任何辩驳。
毕竟,是她辜负了徐教授的期许,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诺言。
见她情绪低落,封钦劝她要不要考虑再次休学,等到生了孩子后,再考虑复学的事。
林染拒绝了:“学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次回到P大,经历了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舍弃了多少,才回到P大。”
“即便做不了科研了,但我还可以像普通学生那样好好上课,好好完成学业。”
见林染直接拒绝,封钦也不多说什么,话题转变为周末要林染跟他回封家一趟的事。
“跟你回家?”林染不解。
“你是我女朋友,现在又怀孕了,我爸妈迫不及待要见你。”
林染这时才发现,自己当初实在考虑得太少了,如今才发现上了贼船,却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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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演起来!都给我演起来!
到了周末,封钦来接林染。
“你,现在住在这里?”封钦微微皱眉。
林染目前租住在P大附近一栋老小区里,红砖瓦墙上爬满了绿箩藤蔓,正午阳光下照在上面,映出绿影丛丛。
在封钦眼中,觉得这实在是委屈林染了,可在林染眼中,这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让林染想到了当初刚刚踏入校园时的自己,还未经历太多太复杂的事情,一心只想着拼命向上生长,对未来的展望都是无限美好的希望。
不过,她也理解,封钦无法共情她此刻的心境。
毕竟,封钦从出生至今的人生,实在太过一帆风顺了,含着金汤匙出生后,一路顺遂,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冰美式的苦了吧。
一路上,封钦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林染他的各种喜好、习惯,拉着林染临时抱佛脚疯狂补课。
幸好,林染的记忆力强到无人能比,三两下就记住了。
“太厉害了。”饶是封钦早就见识过林染过目不忘的能力,也十分佩服她竟在短短时间就能记住那么多相互没有关联的事情。
林染谦虚后解释:“其实也很简单。”
“?”
“就是不要把这些当作背书一样去死记硬背,而是要意识到这是一个人的其中一些部分,这些部分组合在了一起,构成了这个人的现在。”
“因此,这些事情看似没有关联,实则却是有着内在的联系、甚至的是相同的逻辑,这些联系、逻辑构成了这个人的行为方式,让这个人有了这些喜好、习惯。”
“那么,”封钦嘴角微微勾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刚刚在进行联想记忆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想着我的样子?”
呃,并没有。
林染汗颜。
可她不能这样直白地告诉封钦。
她还拿不准封钦这样问,是出于真对她有意,还是只是想看看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日后好利用一番。
于是,林染只能低头假装娇羞。
果然,封钦满意地用手拢了拢额前的头发。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染昏昏欲睡,封钦轻轻将她唤醒。
一睁眼,尴尬了。
这不就是傅淮洲家所在的那个顶级别墅庄园区么?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幸好,封钦是走的高速下来后就直达他家地下停车场的专用通道,林染才不用害怕会突然碰上曾经的老熟人。
进到封家别墅,林染惊讶发现这和傅家的布置完全不一样。
傅家可谓是富丽堂皇,什么贵用什么。
而封家则是贵气逼人,家里的物件不仅价格及其昂贵,甚至不少还是在拍卖会上拍下的拍品,背后更是有其渊源深厚的历史底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或许封家父母想给她给下马威,一进门,就让封钦去二楼书房见他们,让一个年纪看着也是二十出头的女生先带着她简单逛一下。
林染在感慨封家的贵气品味后,不经意间轻声说了一句:“确实不错,之前还是以为都是开发商精装交付的。”
闻言,那个女生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情:“这是云城顶级的别墅区,不是普通的商品小区,业主还要扣扣搜搜把开发商精装的都保留下来。”
“这里的业主,都是力求与众不同,每家的装修风格都彰显了其主人的独特品味。”
林染一边听,一边点头。
果然,傅淮洲的品味就是庸俗哈。
唉,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呢。
林染在心里小小骂了自己一声“不争气”。
而女生却把林染此刻落寞的神情,解读为了“意识到自己和封钦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后产生的巨大落差感,于是又装模作样想安慰她。
“普通人一辈子也进不来这里,你今天能进来看一眼,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有福气了。”
“总之,待会儿在饭桌上你千万不要夸赞封家的装修品味,他们不会开心的,因为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品味被普通人赞扬,说明他们和普通人的品味一样。”
林染看了她一眼,对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的骄傲神色。
林染点头:“我懂,追求小众是一件很大众的事。”
“你……”女生脸色一僵,正想要发作,封钦和他父母从二楼下来了。
“伯父伯母好。”
林染礼貌问候,封父封母却只是简单点点头,然后招呼他们赶紧入座享用午宴。
今天的午宴是西餐位例式,从前菜开始一道道慢慢品鉴。
只刚刚一打眼,林染便知道封父封母不喜欢自己。
不过也是,毕竟自己在他们眼中,未婚先孕,不是一个传统好姑娘该有的样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林染低头默默吃饭。
每道餐品上桌时,管家还要一一介绍。
林染用手肘戳戳封钦:“你可没说你家吃饭都这么多规矩啊。”
封钦摇摇头:“平时也不这样啊。”
坐在对面的封母见他俩交头接耳,用力清了清嗓子。
刚刚为林染介绍的女生开口说:“林小姐,食不言,寝不语。”
见这架势,林染知道,封家是不待见她到极点了。
她瞪了一眼封钦。
你怎么不早说你爸妈不待见我?
早说我今天不就来赴这场鸿门宴了。
封钦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无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见两人还在小动作比划交流,封母忍不住了,直接开口:“林小姐,没人教过你用餐礼仪吗?”
林染无辜摇摇头:“没有啊,我家不吃西餐。”
最大的杀伤力永远是真诚。
封母被噎了一下:“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和我们封钦的差距了吧。”
林染点头:“确实差距挺大的。”
她转头看着封钦:“等我们结婚了,你可不能再这样吃了啊。”
“啥家庭啊,一天天这么折腾在吃饭上。”
“到时候我可养不起你啊。”
林染尽力模仿着网上刷到的穷小子和白富美的短剧桥段。
封钦没想到林染竟然来这一套,差点喷出来。
他立刻也玩心大起,将刀叉放下,状似委屈:“我,我吃得不多的……”
封父封母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如此做小伏低的一面,气得快要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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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钦:我背叛了她
封母瞪了眼封钦,转而向林染道:“林小姐,你知道我们早不请、晚不请,选在这个时候请你来做客,意味着什么吗?”
林染也玩儿够了,老实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
见林染一副老实样子、没太多缜密心思的样子,封母倨傲:“想必,刚刚何兰已经带你简单参观了一下我们家。”
“嗯,贵府装修得很有品味,不是那种特别华丽浮于表面的装修风格,摆放的物件也很考究。”
林染完全没把何兰的建议听进去,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了。
“你提到的那些物件,何兰应该也一一告诉过你它们背后的故事了吧?”
林染点头。
“所以,我想林小姐现在应该很清楚,你和封钦之间的差距了。”
看着封父封母那一副“毋庸置疑”的面孔,林染又恶作剧之心顿起。
她强压住嘴角,尽力保持语气平缓:“是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比如,我高中时参加跳级考试,总成绩超过他一百多分……”
“比如,我比他更先获得参与国家级项目的资格……”
“再比如……”
“够了!”封母厉声呵斥,“林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些。”
封父也很不满林染的表现。
先别说他和封母并不会同意两人的关系。
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何兰还在,林染就敢这样不顾封钦和他们的面子。
这不是赤裸裸地要给他们下马威吗?
封钦也不满林染激化矛盾的做法。
他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微微摇头,眼神里是不住的警告。
林染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火,于是正色道:“我知道伯父伯母的意思,但是,那并不是我的问题。”
林染决定祸水东引:“有件事,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吧。”
“是封钦追我,不是我主动要倒贴他的。”
她递了个眼神给封钦,示意他来接招。
承担起你男人的责任吧!
封钦被惊得瞪大双眼看着林染。
林染则老神在在地将最后一块牛排放入口中。
没办法,封钦只好接过话头:“是的,一直是我在追求林染。”
“什么?!”一旁何兰惊呼出声。
“不可能!”何兰激动地拉着坐在她隔壁的封母确认,“伯母,您不是说,是她一直缠着封钦,封钦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道:“才什么?才忍不住和我有了孩子?”
众人都没想到,这么难以启齿的事,竟被林染就这样大剌剌地说了出来。
真是不知羞耻!
何兰脸也红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
林染面对何兰,一本正经:“何小姐,为了感谢你刚刚为我介绍那么多的古董,我也想送你一个忠告。”
“封钦,他是个男人,是个比女人力气大得多的具有正常人类思维能力及民事行为能力的男人。”
“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
“他父母都尚且不能强迫他和他们看中的人谈婚论嫁,我更不可能强迫他和我……”
说到这儿,林染也说不下去了。
毕竟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而且还那么羞耻的。
何兰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封家人并没有介绍她的具体身份,林染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林小姐,慎言!”封父怒喝道。
林染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太放飞自我了,有些坐立难安。
她草草吃完午餐,连最后一道甜品都放弃了,拉着封钦着急要他送她回去。
没想到,正在这时,有佣人来通报,有其他业主派人送来礼物。
“原来是傅淮洲的未婚妻送的,真是知礼数啊。”封太太清点了下礼品,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贵重的东西,但好在心意齐全,当见面礼是非常不错的。
傅家派来的人也应和着:“只是安小姐她目前行走不便,就没有特地上门来拜访了。”
“徐、徐叔?”林染听着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而徐叔也被偏厅喝水休息片刻,结果正好和探头出来的林染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们认识?”封父立刻敏锐地察觉到。
“嗯。”林染简短回答,不想事情越来越复杂。
徐叔则补充道:“林染小姐是我们傅总先前的相亲对象。”
徐叔以为林染是专程到封家来做客(虽然也的确如此),因此想帮忙给林染抬咖,让封家看在傅淮洲的关系上,不要轻视她。
唉。
林染内心叹气。
躲不过徐叔的灵机一动。
徐叔话音刚落,封母看看他,又看看林染的肚子,又看看封钦,瞬间倒抽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伯母!”林染赶紧过去扶住她,但被何兰抢先了一步。
“荒唐!”
“实在是荒唐!”
封母缓过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让林染赶紧滚。
“那我们先滚了。”确认封母没事后,封钦拉起林染就走。
走之前,林染让徐叔保密今天看见过她的事。
坐上车后,林染看着封钦脸上那藏不住的笑意,问出了压在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是,特地带我回来气你爸妈的?”
见林染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封钦正了脸色,连身子也坐得板正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林染。
“我妈……”
“她其实,不是我妈。”
“她是我小姨。”
“我妈生病离世后不久,她就和我爸在一起了。”
封钦嘴唇紧抿,眼里迸发出想杀人的怒意。
他咬紧了牙关,说出了那件让他后悔一生的事。
“你可能想不到,她,我妈的亲妹妹,在我妈生命最后那段时间,天天往我家里跑。”
“她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很多玩具和零食,然后顺路去看看我妈,再然后,就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怪我当时太傻了,后来我爸问我喜不喜欢小姨、愿不愿意小姨当我的新妈妈,我竟然同意了……”
“就因为,她每次来,都给我带了很多玩具和好吃的……”
“我、我对不起我妈……”
封钦眼眶微红,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林染听了封钦说的幼年往事,心情沉重。
但是她还是努力安慰道:“虽然我没见过你妈妈,但我知道,她一定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而骄傲。”
“她不会怪你的。”
封钦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她不应该很恨我吗?”
“她的儿子,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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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你肚子里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
林染有些心疼地看着封钦。
封钦虽然假装没事,两眼平视前方专注开车的模样,可他微红的眼眶,不住上下滚动的喉头,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摸摸头,没事没事,”林染突然心下一动,伸出手去摸了摸封钦那头有些微卷的黑发,像个长辈般轻轻揉了揉。
“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怪你的。”
“你当时还那么小,她只会担心你,说不定……”
“她可能真的愿意是你小姨嫁给你爸爸呢?至少,你小姨不会苛待于你。”
封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山道上。
林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刹车,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当、刺激了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大气不敢出。
封钦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解释。
过了一会儿,封钦缓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林染,像是头一次认识林染那样,认真端详着她。
“怎、怎么了?”林染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学长,如果刚刚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我真诚地向你和你的妈妈道歉。”
“我只是……”林染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想,有了孩子后,孩子就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位,她宁愿用一切来换孩子的平安快乐。”
“因此,她肯定不会怪你。”
“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说不定还会有一丝感谢,谢谢妹妹在我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带给我儿子些许的快乐,让我的儿子不至于一直沉浸在母亲病痛垂危的难过之中。”
“学长,你可能因为还没有孩子,因此暂时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当一个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唯一挂念的,一定不是所谓的男女情爱,只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如果有一种药,可以让孩子在吃下后,忘记自己病逝的母亲、忘记那一段为生病的母亲痛哭的时光,我相信每一个病重的母亲,都会哄骗让孩子吃下那颗药丸的。”
“甚至,她们会在确认药石无医后,便立马让孩子吃下,不让孩子有一丁点儿关于她的痛苦经历。”
“因此,我相信,学长的母亲肯定不会怪学长。”
“在天上的她,一定希望学长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说着,林染也有些哽咽。
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面临那样的时刻,该有多么的绝望。
出轨的丈夫,年幼的孩子,背叛的妹妹……
说不定,她早已发现了真相,只是仍选择了主动让出丈夫,希望丈夫和妹妹看在她的份儿上,不要为难她留下的孩子。
向来在外人面前积极阳光的封钦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流下了眼泪,侧过头呜咽起来。
林染一时间不知所措,但她下意识知道,此刻除了安慰与陪伴,任何话都不要再说了。
于是,她又轻轻地抚摸着封钦那头微卷的黑发。
不一会儿,封钦平静了下来。
“谢谢。”封钦语气平淡,重新启动了轿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客气,”林染回复道,“学长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回报。”
林染这话很是真心。
尽管她知道,很多时候封钦有着自己的盘算、他也是基于对他有利的立场去帮她的,但总归,是帮她解决了很多困难。
封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林染。
“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妈妈。”
“我的亲生母亲。”
林染身体一僵,嘴上客套着:“是吗?但我肯定没有你妈妈漂亮,她一定很漂亮,才能把你生得这么好。”
后面半句不是客套。
林染在心里默默说。
“谢谢。”封钦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他瞥见林染的手还下意识地护着小腹,顿时感觉到有些愧疚:“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林染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介意。
说真的,她非常能理解封钦谈到他亲生母亲时候的心情。
就像她心里,也一直不愿意提起那个人。
之前,每当林远文提到那个名字,她都会厉声尖叫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仅属于她和林远文之间的秘密。
将来林染送回家时,封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之前我让人给你送礼服时,你给的地址不是这里。”
“是怎么又突然想到搬家了?”
“我爸爸,是林远文,你知道的。”
封钦点点头,但是不明白这和林染搬家有什么关系。
林染解释道:“我爸在订婚宴上又搞了傅淮洲一次,我怕傅家的人来找我们寻仇,就搬家了。”
林染没有讲实话。
她搬走,是因为觉得哪里都不是她的家,下决心要自己给自己一个家。
封钦被林染的话逗笑了。
但是很快,他也意识到林染目前的处境确实有点危险。
“林染,按理来说,我们现在,算公开了。要不,你搬去我那儿……”
看着林染不可思议瞪大的双眼,封钦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看到你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我妈妈,就想帮你一把,”
“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不想和我妈妈长得像的人受苦罢了。”
林染被他逗笑:“谢谢学长,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目前我还行动自如,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等到后面,大腹便便了的时候,说不定真的需要人帮忙了,到时候我会厚着脸皮来找学长的。”
“以后,就叫我封钦吧。”封钦不知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别总学长学长的,太生分了,要是被外人听见,该得怀疑我们关系的真实性了。”
说曹操,曹操到。
那个“外人”打电话给林染了。
“我在你先前的家里,听小区物业说,你家很久没人住了?”
“你现在住哪里?”
林染捂住电话话筒,和封钦简单告别、走进了单元楼后,才说:“与你无关。”
傅淮洲被气得一愣。
他以为林染隔了这么一会儿才回复,是有长篇大论想对他解释,于是耐心等待。
结果等了这么一会儿,才收到这冷冰冰的四个字。
他危险地眯起双眼:“林染,你是不是忘了,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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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洲:林染,你二选一吧
林染的心“砰砰”直跳。
她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还是没能做到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我肚子里的东西,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傅总费心。”她尽量使语气听起来平静。
傅淮洲不吃她这一套,直接戳破窗户纸:“说说吧,这孩子,到底是我的还是封钦的?”
“如果是我的,我会找个地方让你安心待产,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爸林远文,顺便解决我和他的纷争。”
“如果是封钦的……”傅淮洲发现,倘若林染证实这个假设成立,他只会比他以为的更加狂暴。
“如果是封钦的,你们两个都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傅淮洲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出无比残酷的话,林染只觉得不寒而栗。
“林染,二选一吧。”
林染陷入两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只知道,无论怎样的回答,都只会把她更进一步推向她不希望的境地。
沉默良久,傅淮洲都快要等得没有耐心了,林染才缓缓开口。
“傅淮洲,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是以安知夏未婚夫的身份?”
“还是以,我前夫的身份?”
“前夫?!”傅淮洲冷哼一声:“林染,你这是在挑衅我吗?你以为你攀上了封家的高枝,我就动不了你了?”
“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封家就是个……”
突然,傅淮洲陷入了沉默。
他盯着手机上林染传来的图片。
是两人都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林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知道她此举无异于是直接和傅淮洲撕破脸了。
在傅淮洲咄咄逼人、强迫她选坑跳的时候,她“啪”地一下把两人已经结束婚姻关系的文件拍他脸上,效果堪比直接打脸。
“你现在在哪儿?”傅淮洲语气平静地吓人。
“傅淮洲,你不要再……”林染试图解释,却被傅淮洲突然的暴起给吓到。
“我问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听筒里传来电话被摔成碎片的声音。
林染慌不择路地跌跌撞撞地跑出单元楼外去追封钦的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时,封钦正靠在车旁抽烟。
林染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学……封、封钦,快,现在就到了需要找你帮忙的时候了!”
林染一把拉开车门,跳上了车。
封钦也赶紧摁灭了正燃烧到一半的香烟,跑去驾驶座上发动汽车,一边往外开,一边关切地问林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染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把傅淮洲的威胁告诉了封钦。
这时候,林染又感到一丝不对劲。
“封钦,我是不是,不应该再把你搅合进来?”
她突然想起来刚刚傅淮洲在电话里让她和封钦都洗干净脖子的威胁。
封钦额前划下三滴汗。
于此同时,徐叔偷偷林染发了消息。
原来刚去封家送礼的人不只有徐叔,还有别的佣人。
结果别的佣人直接给傅淮洲报告了在封钦家看见了林染的事情,傅淮洲直接去封钦家要人没要到,又派人去林染婚前的住所找人也未果,才意识到林染做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才想起来打电话问林染的近况。
原来,他连突然想起自己都做不到。
林染心情无比低落。
她原以为,傅淮洲是因为她最近和封钦的流言蜚语才想到了自己,没想到,他根本无动于衷。
是直到发现,她真的有可能拉着封钦给他戴绿帽子了,才想着维护所谓的男人的尊严。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林染像之前给封钦说的母亲的本能那样,不耽于男女之情,而是认真思考如何平安生下孩子,并且不会被傅淮洲抢走。
“封钦,你能,帮我找个住处吗?”
“刚那个房子,是我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承租的,傅淮洲要想查的话,也只是时间问题。”
封钦没想到刚刚才许下的承诺,这么快就要兑现,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安排。
他沉思了片刻,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又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得到回复后告诉林染:“我在这附近还有一处大平层,里面装修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看着林染犹豫的神色,封钦又立马补充道:“别担心,我之前也只是偶尔去住,你搬进去后,我就不会再去了。”
林染低头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万一你的家人知道了,我住进了你的房子……”
封钦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往回开,让林染放宽心:“反正,在他们眼里,我是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还怀了我的孩子,住在我名下的房子里,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的,”林染忧愁地摇了摇头,把刚刚收到徐叔消息的事告诉了封钦。
“什么?”封钦眉头紧拧,掏出手机看了又看,“按理来说,我家人应该会马上找我质问,但是他们到现在都没联系我……”
封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傅淮洲亲自上门要人,他爸一定会气得马上抓他回家痛骂一顿,而现在,却是安静得可怕……
“不管了,你先跟我过去,那套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他们就算想放傅淮洲进去找你,也没办法硬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也只能先这样了。”林染沉重地点点头。
事不宜迟,封钦刚把车停好,林染就拉着他上楼帮忙简单收拾一些物品。
一进门,淡淡花香扑面而来,小小的房子里收拾得十分整洁。
林染打包收拾好了一些个人物品、装进随手找来的竹筐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拜托封钦帮忙拿到楼下车的后备箱里。
封钦应声接过。
林染留在房子里查缺补漏,突然,她想起了之前离开傅家别墅时一同带出来的戒指。
虽然说钻戒、婚戒折价很严重,但林染想到未来说不定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时候,总不能一直麻烦封钦帮忙,这样人情越欠越多,终有还不上的一天。
因此,她又去翻箱倒柜找戒指,想说如果遇到急用钱的事情可以先拿去变卖。
至于傅淮洲一早写进离婚协议书里的东西……
可能在收到她发过去的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傅淮洲就已经联系律师办理冻结了吧。
戒指盒小小的,很是难找。
林染一边找,一边吐槽,早知道当初换成要黄金了。
现在都升值不少了。
可是,无论林染怎样找,都一直没找到那两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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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婚戒
“奇怪了。”
林染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寻找。
而于此同时,封钦刚将那一筐重重的杂物放到汽车后座,但由于重心不稳,竹筐刚放上车座,便往旁边一斜,堆在上面的一些杂物跟着滚落了出来。
封钦赶紧出手扶住竹筐,才让它不至于彻底倒了个底朝天。
看着散落在车垫上的小零碎们,封钦忍住叹气的冲动,硬着头皮把它们一一拾起、重新装进竹筐里。
没办法,他总不能告诉林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你的东西弄洒出来了”,然后让她自己去收拾。
那样会显得他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像是个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富家公子哥儿一样。
幸好,都是些普通的小零碎玩意儿,没有什么会令人感到尴尬的个人物品。
封钦在内心嘲笑自己,竟然会担心……他明明知道,林染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如果真的有很私密的个人物品,又怎么会随意丢进个没有盖子的竹筐、还直接让一个男人帮忙拿呢?
捡着捡着,他竟意外发现两个小戒指盒。
原本,他心里很清楚,作为一个有品德的绅士,不应该去动人家女孩子的东西。
他应该,把这两个戒指盒,当作其他的寻常物品一样,轻轻一丢、让它们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后,稳稳落入竹筐里。
可当他捡起它们,把它们握在手心里后,却迟迟无法将它们朝着竹筐的方向丢出。
他甚至下意识从车里探出头来,像做贼一样望向林染所在房间的窗户,窥探林染是否发现了他的不妥举动。
当他确认林染不在窗边,无法将他这里的情况收入眼底时,顿时像褪去了伪装的登徒子,竟直接打开了那两个戒指盒。
里面的东西着实令他一惊。
一枚是戒臂内侧印有G家钢印的钻戒,看着不大,约么一克拉的样子。
另一枚则看着有点年头了,看不见任何品牌的标识,老式的戒托上面是一颗硕大的绿宝石群镶了一圈碎钻。
看着这两枚戒指,封钦陷入了沉思。
一枚看着有点像是求婚钻戒。
是傅淮洲送的吗?
可傅淮洲明明刚和安知夏订婚不久。
而且,以傅淮洲的身价,只送一克拉的钻戒当作求婚戒指,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那颗绿宝石戒指更是奇怪。
镶嵌的样式明显过时了,不像是林染会自己购入的款式;且虽然这绿宝石通体纯净透亮,但这个类别下的宝石本就价格不会特别高,这枚戒指的纪念意义更大于其本身的经济价值。
那林染是为什么会有这两枚戒指的呢?
正在封钦陷入思考的时候,不远处的单元楼道门打开了,林染拎着剩下的东西,吃力地朝着他和车的方向挪动着步伐。
见状,封钦顾不上继续研究那两枚戒指,赶紧上前去接过林染手中的行李袋。
“你打个电话叫我上去拿就好了,何苦搬得这么费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封钦掂了掂手里的行李袋,着实不轻。
林染莞尔一笑:“已经很麻烦你了,这些我能自己做的事情,我就尽量自己做。”
封钦打趣儿道:“你这话可别叫其他人听见了,不然咱俩的关系可就露馅儿了。”
“放心吧!在别人面前,我都叫你‘亲爱的’!”林染也幽默回应。
不料,封钦神色一僵。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时常搂着丈夫的脖子撒娇,当时她妈妈最喜欢称呼他爸爸的一个称呼就是“亲爱的”。
封钦很快调整好表情,假装无事发生地让林染上车,驾车向他在附近的房子那儿驶去。
行进途中,林染突然问道:“我有两枚戒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刚一直在房子里找,可怎么样都找不到。不知道你有看见吗?”
“就两个这么大的戒指盒,里面各装了一枚戒指。”林染用手比画着戒指盒的大小,让封钦回忆回忆。
封钦一边开车,一边看着林染比画。
正好和他刚刚看见的那两个戒指盒的大小差不多。
他心下一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林染:“戒指?你的情侣戒还是婚戒?”
封钦状似在开玩笑,实则是想通过林染的反应,验证自己的猜测。
果然,林染比画的动作一顿,缓缓坐正了身体。
这是回避话题的表现。
封钦在心里想着,嘴上继续假装不经意调侃:“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要是有另一半了,可得告诉我啊,我也不想哪天被人打上门来‘捉奸’。”
“哦不对,傅淮洲不就已经找上门了吗?”封钦轻笑。
林染赶紧辩解:“不是的,他肯定就是因为我爸的事情,才急着找我算账呢。”
“我和傅淮洲唯二的关系,一个就是我爸,一个就是之前和他曾相过亲。”
林染挑了一些不涉及她和傅淮洲真实关系的部分讲述给了封钦,让他毕竟全面地了解了下背景。
不知为何,封钦的直觉告诉他,林染没有讲实话,于是继续追问:“那不对啊,你爸坑了傅家,他家应该对你们恨之入骨才对,又怎么会想着安排你俩相亲呢?”
林染叹了口气。
关于这个问题,她倒是如实回答了傅家当时的打算。
封钦啧啧称奇:“真是没想到,傅淮洲竟真能同意这个方案。”
怎么可能?
林染面上云淡风轻,只说后来两人还是没看对眼,且当时林远文不知为何停止了对傅氏的举报,于是两人的相亲就没下文了。
实际她却在心里吐槽,当时傅淮洲不仅不同,就连傅老爷用傅氏的未来压他时,他都还尽力给安知夏谋了福利、断了林染的求学路。
只是,还好,她自己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在心里愈发坚定了自己如今的选择。
可能前方还有很多困难等着她。
但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脚步了。
话题又回到了林染不见的那两枚戒指上。
不知为何,封钦还是选择了隐瞒:“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可能你随手放在哪里给忘了吧。”
“东西就是这样,你特意寻找它的时候就是找不到,但当你忘记了这事儿、可能某天它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林染想想也是,目前也不着急派上用场,算不上是当前很急迫的事儿。
只是林染想不到,那两枚戒指,正静静躺在封钦的衣服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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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教授,对不起
封钦将林染在他名下的公寓安顿好后,没有多加逗留,简单告别后就离开。
他刚坐上车,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两个戒指盒,将戒指从其中拿了出来,一阵端详后,从各个角度都拍了照片,让下属去查这两枚戒指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他不相信林染一个按理还在读大学的女生,会自己购入这两枚戒指。
公寓里,林染简单收拾了下,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沙发对面恰巧是一大块玻璃落地窗,此刻夕阳的余晖正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
她看着夕阳美丽的景象,忍不住走上前去,缓缓坐在被夕阳照耀着的地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最后,她蜷缩在地板上,陷入了沉睡。
她实在太累了。
长时间的神经高度紧绷,让她已经许久不知道放松是种什么感觉了。
一直以来,无论是林远文,还是傅淮洲、安知夏,甚至是安靖北,都一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尽管她心里明白,所有人都没有高低贵贱,大家的人格都是平等的。
可这些自视甚高的人,总是用着各种方法,强迫她跪下,逼迫她承认自己是弱者。
他们可以随意拨弄她的人生,而她却只能随波逐流。
甚至连她搬出了傅家,自己租了房子,却也一直担惊受怕着。
如今,暂时有了封钦的庇护,让她得以喘息片刻。
尽管她知道,封钦的帮助,日后可能会让她千百倍偿还,但她目前已经顾不了那么许久之后的事了。
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安稳地生下小孩。
只是,她又一次让很多相信她、支持她的人失望了……
待到黑夜彻底将云城笼罩,熟睡中的林染被电话叫醒。
她看着手机来电显示显示的那个名字,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喂?”她尝试着接听。
电话那头的徐临初语气依旧生硬,但说出的话语却让林染顿时流下了眼泪。
“刚打电话给封钦,他说,说你搬到了他的房子里?”
徐临初隐瞒了自己是特地打电话给封钦、询问林染的近况的。
原本,她只是想看看,林染过得好不好,如果有困难,她还是愿意帮忙的。
如果林染一切都好,她暂时也不想和林染有直接联系。
毕竟,作为一个老师、更是作为林染科研路上的启蒙者和领路人,她对林染可以说是寄予了厚望,而林染如今的情形,可谓是让她失望透顶。
可当徐临初从封钦口中得知,林染搬到了封钦的住处后,她又气又急,还是没忍住打电话来问林染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染,老师不是个老古板,也知道如今大学生也可以结婚生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可你生子,前面得先结婚啊!”
“你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封钦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声,有没有为你的孩子考虑过?”
“你孩子出生后,你要怎么解释你和它父亲的关系?”
“它要怎么面对外界对它的风言风语?”
徐临初看不见,林染在电话另一头虽沉默不语,却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不曾想到,在她面临困难时,第一个帮助她的,是徐临初。
而今最担心她的人,也是徐临初。
“徐教授,对不起。”
林染没有回答徐临初刚刚提出的那些问题,而是先说出了她一直想对徐临初说、却迟迟无法开口的歉意。
徐临初那头也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电话里安静了许久。
又过了好一会儿,徐临初改变了先前强硬的语气,开始循循善诱。
“林染,我不反对你和封钦交往,可我希望你们是清醒的、有责任心的、能为彼此负责的。”
“一直以来,我也觉得封钦是个不错的另一半人选,你会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奇怪。”
“但你们怎么能……”
一想到林染如今怀孕的事,徐临初就连连叹气。
林染明白徐临初的担忧,她出言宽慰道:“谢谢徐教授。”
“出了这事儿后,我一直没脸见您。”
“甚至知道刚刚,我都不相信,您还会愿意再和我说话。”
“而且还那么为我考虑的。”
“徐教授,不瞒您说,我也觉得这件事确实很荒唐,可我家里……我家里人出了一些事情。”
“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很快就将会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徐临初有些迟疑:“你家人……唉算了,事到如今,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我多说也无益。”
“只是,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麻烦,我希望,你能想起我、并且相信我。”
说罢,徐临初挂了电话。
只是,她始终放心不下林染,问封钦要了林染目前的地址后,下单了许多待产和婴儿用品。
“这个要买纯棉的……”
“这个要买A公司生产的,其他家的用不了……”
她一边选购,一边默默念叨着,遇到拿不准的,还专门去年轻人的社群学习。
等到她终于选好了物品并下好单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些期待林染肚子里的小生命的到来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老喽。”
“看来,我是真的老喽。”
“也是到年纪了。”
徐临初默默感叹着。
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
如果她当初顺利成家,有了孩子,抚养成人,那么现在她也确实到了有孙辈的年纪了。
只是,回忆过往,她也黯然神伤了起来。
也罢,比起自己最终孑然一身,林染以后不管怎样,至少有个孩子陪伴在她左右。
结束和徐临初的通话后,林染顿时感到一阵饿意袭来。
若是按照之前的习惯,她只会草草吃点东西了事,可如今,她是两个人了。
她得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负责……
林染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似乎非常陌生。
的确,回想她过往的时光,无论是林远文带她来到那个“家庭”,还是后来的傅淮洲,都没有人想过要为她“负责”。
他们所思所想的,都是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利益。
而如今,自己要为一个可能目前都没修炼成人型的小人儿负责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喜欢这个感觉。
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小人儿,让她能平稳顺遂地度过一生,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只是,要付出代价比她目前想象的可大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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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狠狠地,撞她的肚子!
等到林染再次进入校园,发现自己已经成了P大名人。
只是这个名人,是负面意义上的那种。
林染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便是在民风开化的现代社会,在校大学生+未婚先孕+师生恋这几次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因此,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专心上课。
可是,她不找事儿,事儿会来找她。
自从她怀孕的事在校园论坛上曝光后,她每次上课都低调地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边角位置。
可今天的大课,上次那三人组又来阴阳怪气找她麻烦了。
“你不是爱坐第一排吗?”
“你不是爱学习吗?”
“怎么现在又跑来抢我们座位了?”
高个儿女生故意假装惊讶很大声说着,吸引了周围不少其他学生的目光。
林染不想再和她们纠缠,直接收拾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人。
惹不起躲不起。
结果,高个儿女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又摁回了座位上。
“哟,我何德何能啊,胆敢让封夫人给我让座?”
“这座儿,你敢让,我还不敢坐呢。”
一旁的矮个子女生也附和道:“说错了吧,人林染还是未婚呢。”
周围的好事者们一片哗然。
他们没有想到,竟有人会直接在当事人面前直接提起那些并不算光彩的事。
“不可能吧!”高个儿女生表情十分夸张,像是在舞台上演话剧一般,“都怀孕了,怎么还没结婚呢?”
“不知道呢,另外也没听说封总订婚的消息啊。”
两人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般十分滑稽。
倒是一旁那个看着很文静的女生,在旁拉扯着她们,让她们适可而止。
“行了,郭书仪,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事情后,封总还单独找了你问话。”
“你别以为,你能通过讨好林染、搭上封总的大船,就能飞黄腾达了!”
“别忘了,你哥在做的工程,是我爸赏给你们的!”
那个叫郭书仪的文静女生立刻噤声,默默挪到一旁,不再理会她们之间的事。
听到这里,林染有些生气:“她只是说了句公道话,让你们不要霸凌同学,有错吗?”
高个儿女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染:“我错了,对不起。”
局面突然急转,林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转变了态度,虽然语气还是十分冷淡。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过考虑到很快就要上课了,林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空和她们争论对错。
更何况,林染知道,这些人也不在乎对错,只是单纯针对她找碴儿罢了。
林染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拿了东西继续要换座位。
谁知,高个儿女生一把扯住她,用力把她往座位的方向拉拽着:“我刚给你道歉,你没听见吗?”
林染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只能更加用力地设法挣脱。
没曾想,对面高个儿女生突然一松手:“既然你想坐这里、就坐这里吧。”
而林染的力道来不及收回,直接朝前扑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一张桌子不知从哪里被推了出来,斜斜地挡在了林染面前,林染竟直直地撞上了桌子的一角!
“啊,好痛……”
林染倒在地上,捂着腹部呻吟出声。
高个儿女生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赶紧举起了自己双手:“我没动!我没动哦,是你自己摔倒的!”
见有人受伤,围观群众也看不下去了,七手八脚地将林染扶起,想带她去医务室。
可林染实在太疼了,胳膊、腿部的擦伤,加上腹部刚刚遭受的重击,让她一直无法直起身子。
“我来背她!”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出,走出来一个青春男大。
他小心地将林染背到背上,准备往医务室奔去。
刚刚的高个儿和矮个儿女生还拦在前面。
“马上要上课,你要带她去哪儿?”
“她就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也不是很严重啊,太夸张了吧。”
“就是,我们可是为你好,到时候老师来了算你们旷课,期末的评优你们就别想参加了。”
她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男大想起了这两个罪魁祸首,随手拽住了高个儿女生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上她一起狂奔。
“走!跟我一起去医务室,别想跑!”
男生的力气非常大,高个儿女生挣脱不了,为了避免摔倒,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小碎步跑着。
到了医务室,校医简单查看了下,神情有些凝重。
“一般来说,普通人不小心跌倒一下,倒是没什么,但毕竟林染同学目前的状况……”
校医皱着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普通人摔倒,和怀有身孕的人摔倒,可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刚刚林染的腹部还撞到了桌角。
林染同意了校医的方案,请校医帮忙叫救护车。
高个儿女生还在叽叽歪歪:“也是开了眼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估计等会儿学校里了看见救护车的人都想不到吧,竟然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学生叫的。”
她又瞥了眼还站在一旁的男大:“看你刚那么着急的样子,还以为孩子是你的呢!”
“你嘴巴放干净点!”
此时,男大也回过神儿来,意识到林染此刻有些尴尬的身份。
林染也善解人意地让男大先离开,校医也表示会帮忙安置林染。
高个儿女生也撇撇嘴,准备跟在男大后面一起回去。
这时,林染发声了。
“我同意你走了吗?”
女生转头看向她:“怎么?封夫人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哦,我用词不严谨了,”高个儿女生讽刺地笑了,“应该称呼您为,未来的封夫人。”
“抑或,封家未来长孙之母?”
林染听着心里气急,但面上仍保持平静。
她盯着高个儿女生看了良久,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张高个儿女生的照片。
“你干、干什么!”高个儿女生猝不及防,竟直接被林染拍到了正脸的照片。
林染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答:“没什么。”
“就是,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了封钦,告诉了他今天发生的事。”
“你、你敢!”高个儿女生随即意识到自己露怯,又假装镇定,“你发呗,我还不相信了,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合作,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受到影响?”
实际上,高个儿女生心里的底气来源,另有其人。
结果,话音刚落,林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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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霸凌者竟是我?
接起电话前,林染特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喂,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声线有些发抖,像是正在面临什么危险的情况。
“林小姐,你好,还辛苦你让我女儿接电话。”
男人不知是紧张,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导致他忘了自报家门,也没有表明来意,开口就是让林染把电话给他的女儿,语气更是很急切的样子。
女儿?
林染看了看眼前还高高在上的高个儿女生,心里有了猜测。
“拿去,估计是你爸找你。”林染把手机递给高个儿女生。
高个儿女生对林染的态度原本还很不屑一顾,眼皮浅浅抬了两下,上下打量了下林染,还以为她又在搞什么虚张声势的东西。
结果,在她眼神扫到那个来电号码时,立刻脸色一白,赶紧接过林染手里的电话。
“喂,爸,是我。”此刻,她的声音突然不再高昂尖利,而是变得有些谨小慎微。
这下,换成林染看不懂了。
为什么,她的父亲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他知道他的女儿此刻和自己呆在一起?
在林染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高个儿女生一边接着她爸打来的电话,一边时不时地偷瞟林染几眼,眼神也不再是之前高傲的肆无忌惮,变得有些畏惧。
一会儿后,高个儿女生将已挂断的电话还给了林染。
出乎林染意料地,她竟然深深给林染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之前我也是因为……”高个儿女生讲到这儿,突然又戛然而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染没说话,等着她的后续。
没成想,高个儿女生就此打住,并未说出如此针对林染的具体缘由。
见林染一直没有说话,高个儿女生身体突然开始轻微颤抖,似有些站不住的样子。
林染还以为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没想到她竟然膝盖一弯,直接给她跪下了。
“林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一边说着,一边竟作势要给林染磕头。
林染吓得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一旁的校医更是吓得直接冲过来,一把拉起高个儿女生。
“你们在干什么!”随后怒瞪林染。
林染一脸无辜。
高个儿女生还在和校医拉扯,坚持要给林染跪下磕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因为动静不小,已经有路过校医室的教职工和学生在往里面张望了。
林染怕事情越闹越大,赶紧让高个儿女生起来。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
这时,高个儿女生才缓缓起来,嘴却还是很硬:“你说了原谅我了,你可别忘了。”
然后径直边哭边跑了出去。
校医不悦地看着林染,怪她又制造麻烦。
林染赶紧打封钦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她刚把照片发给封钦没几分钟,就接到了那高个儿女生父亲的电话。
肯定和封钦有关。
果然没猜错,封钦一接起电话,还没等林染开口,就直接问道:“事情解决了?”
林染气不打一出来,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封钦。
电话那头的封钦也皱眉:“我只是叫他管好自己的女儿。”
“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
林染有些无语:“那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他让他女儿给我道歉,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给他女儿,打给我干什么?”
封钦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林染:“是我把你电话给他的。”
“只有让他通过你,联系他女儿,才能让他女儿真切地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染思索片刻。
的确如此。
如果是直接打给高个儿女生,可能她以为和平日的犯了错、父亲说上两句的情况没什么不同。
可一旦是由当事人林染把电话拿给她,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意味着,她有能量调动高个儿女生的父亲,而不是简单地让他管教管教女儿。
“确实,你考虑得更周全。”
林染承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封钦比她成熟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三个人一直针对我。”
“三个人?”
“嗯,三个人,”林染把另外两人的情况也告诉了封钦,“听说,上次她们为难我后,你还单独找了其中的一个人问话。”
“有具体问出什么信息吗?”
林染很好奇,为什么封钦不让她知道。
封钦本来不想告诉林染,省得她担心,他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但那三个女生对林染的再三挑衅,让他感到有必要让林染知道原委:“如果我没猜错,她们应该是受了安知夏的指使。”
“安知夏?”林染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听到这个名字。
她原以为,她既已从三人之中退出,安知夏也至少在明面上和傅淮洲订婚了,就应该不再关注她了。
“是那个女生主动说的吗?”林染还是不太相信。
要说之前那次,她信;但如今安知夏早已成为众人眼中傅淮洲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完全没有再来为难她的必要。
“不是,她只是一个劲儿道歉,并承诺不会再为难你,我只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的。”
封钦没有告诉林染,当时那个女生有提到安靖北的名字。
毕竟他能不让两人正面交恶,就不让他们正面交恶。
在未来,说不定还有项目要说服两人合作……
一想到未来的规划,封钦就感到一阵头疼。
林染叹气,想着以后在学校里更得低调行事了,说不定安知夏还给她埋了什么暗棋。
林染休息了一会儿,想想还是不放心,准备自己再去医院检查看看。
谁知,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又看见有些人隔着老远距离,就对自己指指点点。
林染很是无语,但也怪不了别人,毕竟未婚先孕,实在有违常理。
可是,林染却听见,那些人嘴里还说着什么“下跪”、“霸凌”、“仗势欺人”等等……
不会吧。
林染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拿出手机,赶紧打开了校内论坛。
果然,刚刚有好事者拍下了高个儿女生给林染下跪的一幕。
高个儿女生跪在地上,校医和她拉扯着用力想拽起她来,林染则正对着他们,端坐在病床上。
确实这场景下,林染更像那个霸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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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傅淮洲
下面很多跟帖讨论的,都在骂林染不要脸,未婚先孕就算了,竟然还敢这么猖狂欺负别人。
更有些直接连封钦一起骂,直言是封钦给了林染底气、才让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同学。
偶有几个站出来为林染说话的,也很快被淹没了。
后来,还好有一些今天在场的同学站了出来,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林染明明才是被组团欺负、甚至撞到桌子摔倒的那一个。
可还有很多人不依不饶,认为如果林染真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欺负,那为什么在校医室里时反而是霸凌她的人给她下跪道歉?甚至还要磕头求原谅?
“不就是母凭子贵,以为自己能靠着肚子,稳稳拿下那个姓封的了呗。”
“要我看,那个姓封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还是老师的身份,就敢和学生搞在一起。”
……
林染一口气扫完了所有最新评论,发现了个问题。
有人刻意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
一旦有人扯上封钦、想两个一起骂,立刻会有一些人出来岔开话题,让众人的焦点继续留在林染身上。
那些人,回避封钦回避得很是刻意。
林染下意识觉得,可能上一次的事情,真的和安知夏有关,但这一次,还真未必是安家人的手笔。
思来想去,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刚想了一声铃,对面便很快接起,似乎是一直都在等她的电话。
“你决定好了?”尽管傅淮洲的声音还是不咸不淡的,但他迅速接起电话的速度还是暴露了他的焦急。
林染先是一愣,没明白傅淮洲的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回忆起来了,傅淮洲是在问她先前那个“是选我,还是选他”的二选一命题。
林染没有回答,而是直切主题:“我想麻烦你转告安知夏,哦,也就是你如今的未婚妻,”林染不知为何,故意想气一下傅淮洲,专门选他不爱听的说,“她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未来妻子了,也就不用一直盯着我、针对我了吧。”
“什么意思?”傅淮洲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疑惑,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林染这么久才第一次主动联系他,竟然是为了安知夏?
看样子,傅淮洲应该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林染揣度着傅淮洲的心理状态,进一步试探:“别装了,安知夏天天和你在一起,她对我做的事,你还能不知道?”
傅淮洲那头沉吟片刻:“你是说,P大论坛上曝光的那些事?”
“林染,你搞清楚,是你和姓封的先做了丑事,我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
“我怀孕又怎么了,”林染故意激起傅淮洲的怒意,“你确定我怀的是你的吗?”
“你!”果然,傅淮洲闻言气急。
“我不管你再怎么护着安知夏,但是封钦已经找过那霸凌我的三个人了,她们供出了就是受到了安知夏的指使!”
林染修改了从封钦那儿了解到的信息,用来诈一下傅淮洲,想激他去找安知夏对峙。
“傅淮洲,你与其有时间来为难我,不如好好约束下你身边的人,毕竟……”林染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眼神顿时凛冽,“如果我真的被人害流产了,我会让我爸彻底抖出你们傅氏集团的所有丑闻!”
傅淮洲没有再回应,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了解他,知道他现在是去盘问安知夏去了。
林染本想叫辆车去医院,没想到封钦竟开着车过来了,并且正在马路对面,冲着她招手。
上车后,林染告诉封钦,自己还是有些担心先前撞到了桌角、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封钦依言开车带她往医院方向去,神情很严肃。
林染察觉到封钦的不对劲。
如果按照往常,他肯定会宽慰林染,劝她放轻松。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但封钦不说,林染也不敢问。
毕竟,她并不知道封钦是为何事不高兴,倘若令他困扰的事,事关他的家庭,她这样贸然开口,只会让目前已经无比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封钦先开口打破沉默,主动解释:“我看见了P大校内论坛发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林染想起了那个文静的女生,以为封钦又找她了。
她叹了一口气:“唉,真不知道安知夏还担心什么。她已经是傅淮洲的未婚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针对我。”
林染原以为封钦会随意说点什么开解她的话,没想到封钦竟罕见地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今天的封钦,实在太不对劲了。
相比往常,他今天有太多反常之处了。
林染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着封钦。
很快,封钦感受到了林染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微微坐正了身子:“是啊,真不懂她为什么还要搞这些操作。”
“你放心,我会再和安靖北打个招呼,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妹妹!”
“安靖北……”林染想到上一次见到安靖北的场景,忍不住问道:“你、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你能联系上他?”
林染差点儿说漏嘴。
幸好,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她并不应该告诉封钦上一次她看见安靖北被扣押在傅家别墅的事。
因此,转而以试探的方式向封钦求证,想看看封钦是否知道安靖北发生的事。
以及,是否知道她曾去找过傅淮洲。
闻言,封钦看向林染,眼神里似乎带着些探查:“怎么,你要找他?”
“我找他干什么?”林染嘟囔着,把头撇到一边。
见林染生气了,封钦赶紧解释:“他前段时间在夜店和人起了冲突,对方人多,他被打伤了,这段时间才又和我们联系。”
“被打了?”林染默默咀嚼着,努力消化封钦说的。
“有找到打他的那个人吗?是谁这么好,为民除害?”
“不知道,他也没说,就说对方后来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呵。”林染冷笑。
她确定了,就是傅淮洲干的,安靖北不过是为了面子、或是因为傅淮洲的警告,才这样说。
由此可见,和傅淮洲相比,安靖北也没什么实力嘛。
林染不屑的样子被封钦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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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封钦一改先前的烦闷,冲林染打趣儿道:“怎么,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见封钦这样开着玩笑,林染的心情也顿时放松了下来,竟也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自己暴打安靖北的场面,笑出了声来。
“你俩的仇可结得真深。”封钦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林染立刻想起来,站在封钦的立场上,他是并不希望两人结下死仇,就连上次的捐赠仪式,安靖北那么不给封钦面子、非要掀了场子,封钦也只是轻轻揭过,林染连一点抱怨的话都没有从封钦那里听到过。
想到P大校内论坛上,那些对封钦讳莫如深的水军们,林染心里隐隐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莫不是……
她顿时忐忑起来。
“怎么,你想当说客?”
“可别白费功夫了吧,除了他,还有他的妹妹,安知夏,这两兄妹看着都是想要和我不死不休的驾驶。”
林染越说越气,指着自己的小腹方向:“封钦,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撞到桌角的时候,真以为要流产了。”
说罢,林染又立刻:“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想要消除晦气。
封钦被她这前后变化如此之快的模样给逗笑了。
但他还是很担心林染:“你放心,我在收到你发来的照片后,我已经警告了她的家人。”
“她爸跟我家下面一个三级子公司有往来,她不会拿她家的生计开玩笑的。”
封钦向林染保证到。
林染却叹了一口气:“生意能和你做,也能和别人做。”
“这次他家被你用生意威胁,说不定已经长了心眼,正打算着全面开花、另攀高枝儿呢。”
林染看着窗外,惆怅着自己未来的大学生活,因此没有看见,封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一想到罪魁祸首,封钦恨得后槽牙都不自觉地咬紧了。
他郑重向林染承诺着:“你放心,他们攀不上什么高枝儿了。”
“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儿,我就彻底让他们在云城待不下去。”
林染惊异原本好不容易稍微轻松一些的氛围,怎么封钦又突然如此紧绷。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抵达封氏集团旗下的医院。
“?”林染下车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医院招牌。
“我去普通的公立医院就好了。”林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并不想让封钦知道太多关于她怀孕的情况。
不只是男女方面的避讳,更是她下意识的一种自保行为。
封钦拉着她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
“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见封钦如此执着,林染也只好听从。
在林染看来,封钦如此照料关怀她,无非就是为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用来和傅淮洲做交易罢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她,既然已经提前看穿了这一切,只需在最后关头,偷偷离开、去到安全的地方就好。
至于到时候的去处,她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
生孩子这件事,虽然可能大部分女人都会经历,但将和她一样面临危险局面的,应该不多。
那这应该算得上非常危急的大事了吧。
林染在心里默念着当初那个人给她的承诺。
“如果你遇到了十分危急的事情,就按照这个方法联系我。”
因为封钦的关系,林染直接进了SVIP区域,一切检查都开了绿灯,因此很快就到了等报告饿时候。
由于医生初步判断林染没什么大碍,封钦就先行离开,去忙集团里的事了。
林染百无聊赖地等着一些需要不少实验时间才能出结果的报告。
看着偶尔路过的一些护士,在从自己面前走过后,窃窃私语、甚至有的还会偷偷回头看她两眼的样子,她想起了当初安知夏在傅氏集团旗下医院时的光景。
那时,傅氏医院里的护士也猜测着安知夏的身份,如同这里的护士也偷偷猜测着她的身份一样。
只是搞笑的是,这两家医院的护士,都猜错了。
傅淮洲那边,考虑到安知夏的确对傅淮洲怀有那方面的心思,猜的还算稍微靠谱一些,而这边猜的则是更为离谱。
正在无赖的间歇,林染突然接到了傅淮洲的电话。
电话里,傅淮洲的声音比先前更为冰冷。
“林染,你真是心机深重。”
“?”
“我找人查了你今天在P大发生的事……”
“你一口咬定,是安知夏在背后搞鬼。”
“可我这边查到,搞鬼的人是封钦那边的人。”
“不可能。”林染不假思索地否定。
不管封钦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不可能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否则,他就失去了一枚极佳的和傅淮洲谈判的筹码。
“呵呵,”傅淮洲嘲笑林染的天真,“何兰,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染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
“不认识也没关系,”傅淮洲倒也没一直卖关子吊着林染的胃口,“我直接说了吧,她和封钦是青梅竹马,两家实力不相上下,当初他们一同出去留学也是两家共同的安排,本来是想把他们凑合到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眼下看来,应该是封钦那边不同意吧。”
说完,傅淮洲就挂了电话。
林染脑袋嗡嗡的。
早在傅淮洲提到,何兰是封钦的青梅竹马、两家大人曾想把他们撮合在一起时,就想到前几天在封家别墅,给自己介绍室内陈设的女生,就是叫何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当时还以为是封钦的表妹之类的亲戚,才会对封家这么熟悉,并且能被封钦爸妈安排在那个场合下和她见面。
原来,是封钦的青梅竹马啊……
这样想来,当时何兰对她莫名的敌视,恐怕不只是因为两人的家庭背景差距,更多的还是出自对情敌的厌恶了。
那么,刚刚傅淮洲的意思是,是何兰指使的那个女生来霸凌自己,并假装巧合、实则是刻意让自己撞上了桌角?
林染突然想到,当时原本自己摔倒的方向是没有桌子的,按道理不应该会撞到桌角才对。
被她撞到的那个桌子,仿佛是有人故意推过去的。
可当时那个高个儿女生正和自己拉扯着,完全不可能又突然去到一旁推桌子。
那么,是谁推的桌子……
那个文静女生!
林染回忆起,三人中看着最为文静的女生,在一开始帮自己说话、被另外两人斥责后,就默默退到了一旁。
那个方向,正是桌子突然出现的方向!
可明明早在上一次的时候,封钦就找过那个女生问话了,也警告过她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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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这么简单直接的下黑手
因为有了封钦的交代,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在完成后的第一时间就交到了林染的手上,还是特地由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专门为林染解读。
那位医生在详细地给林染介绍了各项指标的含义、以及目前的情况,和后续要注意的事项后,还很客气地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
林染不用问也知道,不过是因为封钦的关系,自己才能享受到这么多优待。
而这一切,却是她之前在傅家,不曾体会过的。
说来也是可笑,自己当时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傅淮洲的正宫太太,所有人却都围着安知夏打转。
而现在,自己按理来说,算是声名狼藉了,只是大家顾虑着封钦的面子,才没有给她难堪、甚至以上宾之礼相待。
期间的差距,不过是因为两个男人对她不同的态度罢了。
林染心里隐隐作痛。
在尝过了被人呵护、优待的滋味后,她心里更加清明,之前的自己在傅淮洲眼里,真的是什么都不算。
不过,她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
终有一天,她要以自己的能力,获得别人的尊重。
而不只是,看她身边站的是哪个男人。
以及,那个男人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尽管林染在封钦这里享受到了偏爱,可她并不喜欢这种,一切建立在男人对她的态度上的局面。
把一切寄托在易变的人心上,实在太易碎,太摇摇欲坠了。
特别是在有了孩子后,她这样的想法更加强烈。
她得努力靠自己去为孩子争取一切,这样,才能确保孩子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而不是像她这样,夹在几人不同的欲望之间,艰难平衡,只为求得一点立锥之地。
不过现在的话……
尽可能多享受一些封钦带来的优待,以便让林染自己更好地度过艰难的孕期。
林染心情甚好地抚摸着小腹,医生刚刚很确定地告诉她,腹中的孩子一切平安。
原本医生听了林染的描述,都有些委婉责怪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医院检查、而是先去了校医室,怕会不会耽误了时间。
结果,林染的孩子很是坚强,连医生也忍不住连连赞叹。
不愧是我的孩子。
林染骄傲地想着,这段时间堆积在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结果,她刚走出医院大楼,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来人正是何兰。
林染想着刚刚傅淮洲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又恰巧在这里撞见何兰,心里很是不安。
她假装没有认出何兰,微微侧身准备从旁边走过去,就像是和一个普通路人对面而行,于是她主动让路那样。
结果何兰又往她侧身的方向走了上去,就像是专门和她作对、专门来堵她的一般。
林染在心里微微叹气,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并且来者不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没办法,此时她和何兰的视线已经撞上了。
“何兰,是你呀,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林染假装刚认出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何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盯着林染,阴测测地笑着。
林染被她笑得有些发毛,简单道别后就准备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赶紧叫车。
林染想着,这医院里人来人往,何兰就算有想法,也不会选在这里就对她出手。
她只需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家,把何兰这怪异的举动告诉封钦……
林染这样想着,脚下步伐也不自觉走得飞快
“咚!”
突然,她后脑勺一阵剧痛,像是有人用棍状物狠狠地打了过来。
林染眼前一黑,直直晕倒在地。
彻底丧失意识前,林染听见了周围人的惊呼、纷乱的脚步声。以及,何兰正指挥着几个人将她抬走。
……
再睁眼时,林染只觉眼前一片朦胧,能依稀分辨出物体的轮廓,但无法聚焦看清任何一处。
她心下一惊,赶紧用力摇了摇头,想要尝试再次聚焦。
可惜,还是失败了,眼前的景象依旧是一片朦胧。
没事的,这应该是刚刚后脑勺遭到重击导致的后遗症。
这种症状,一般不是永久性的,等上几天的时间就能缓解。
林染用之前学到的医学知识安慰着自己。
她慢慢摸索着,想弄清自己目前的处境。
很快,看守她的人发现她醒来了。
“这么快就醒了?身体素质挺好的啊。”
是何兰的声音。
林染努力保持声音平静:“何兰,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你之后就知道了。”
安知夏的声音!
这两个女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林染心里大叫不好。
“林染,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
林染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好像是,安知夏?
可是,自己目前的状态……
她恍然大悟,原来她和安知夏一起被绑在某个地方。
何兰绑架她,她虽然没有料到何兰会这么疯狂,但也能理解她的逻辑。
无非是何兰觉得她抢走了封钦。
但何兰绑架安知夏是为了什么?
莫非,她也想要傅淮洲?
她想享齐人之福?
林染被自己无厘头的推论吓了一跳。
要么,安知夏和封钦也有一腿?毕竟安靖北和封钦一直走得很近。
可林染一想到之前安知夏对傅淮洲的占有欲,就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安知夏到底是怎么牵扯进她们中间的……
不行,不能思考。
林染发现,只要自己一思考,头就非常痛。
估计也是何兰那一棍子导致的。
听见何兰的脚步走到了外面,林染小声开口询问安知夏:“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也被她绑了?”
“她就是个疯子!”安知夏恨恨骂道,“她跟你有仇,绑你不就行了,还要绑我干什么?”
随后,安知夏就不再和林染说一个字,无论林染如何询问,她都保持沉默。
算了。
林染不再执着追问,而是分析起了目前已有的信息。
从安知夏说的话中,可以看出,何兰绑安知夏,也是和林染有关,而不是因为何兰和安知夏有私仇。
而林染和安家的矛盾,如今几乎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
那么,还能将林染和安知夏联系起来的线索……
傅淮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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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险境
林染微微转过身,朝着安知夏的方向,眯起眼睛努力模糊辨认着。
安知夏的轮椅不见了,她一个人靠墙瘫坐在地上,头低垂下来抵住墙,双腿似乎因为曾经奋力挣扎过,而渗出了一片红。
只是与林染处境不同的是,安知夏没有像林染一样被这群人用麻绳反绑住双手,而是没有任何束缚。
可能,对方也觉得安知夏如今的情况,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吧,就任由她那么地坐在那里。
不知为何,林染发觉自己也有些圣母心,竟觉得安知夏如今的模样,也十分狼狈可怜。
不管怎么说,林染自己还算能自由行动,真遇见合适的机会,自己说不定还能逃脱。
可安知夏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你这是怎么回事?”林染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傅淮洲在一起,怎么会被她给抓到?”
安知夏抬头,看了一眼林染,虚弱地回应:“我又不是被傅淮洲关起来了,自然有出门逛街买东西的时候。”
“逛街?你这……”林染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太礼貌,于是换了个措辞,“你也不会一个人逛街吧,跟你在一起照顾你的人呢?”
“何兰派去的人就是趁我在外逛街、独自进入试衣间的时候,从暗门抓住我才得手的。”
林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
但林染没有再继续追问剩下的疑虑。
安知夏刚刚的回答,解答了她刚提出的问题,但又引出了一个的新的疑点。
那个疑点就是……
林染打算等之后再旁敲侧击确认。
过了许久后,夜已经深了,期间林染甚至都困极睡了一觉。
期间,除了有一个看着身材比较高大的蒙面人进来,分别给她俩喂了点水外,林染和安知夏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坐在地上。
林染的视力渐渐也恢复了一些。
她辨认出,那个蒙面人应该是名男性。
此外,她们所处的地方,像是一间废弃的小房子,毛坯没有装修过,还能听见窗外的虫鸣,看样子应该是在云城的郊外。
月光透过窗户,在屋内墙壁上倒影屋外的人影绰绰。
林染分不清屋外到底有多少人在看守,只知道应该是有不少人。
而安知夏一直静静地呆在原地。
基于两人的特殊过往,林染也没有欲望和她沟通任何事情。
“嘭!”
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林染发现,安知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林染凭借着仍旧模糊的视力往那儿爬去。
她用脚踢了踢安知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喂,你怎么了?”
“没事吧?”
安知夏没有回应她。
林染有些急了:“喂,你还好吗?”
“醒醒,快醒醒!”
安知夏一直没有反应,林染情急之下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惊动了屋外的劫匪。
进来了两个人查看情况。
林染虽然视力已恢复了一些,可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她依旧无法看清楚这两个男人的具体长相。
“她晕倒了,你们快救救她!”林染向他们求救着。
尽管她之前和安知夏有过节,甚至过节还不小,但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是希望两人都能平安回到正常的生活。
只是奇怪的事,何兰带着这些人抓了她们后,一直没再露面。
并且也没有任何人前来询问她们任何事情,更没有什么让她们给家里人打电话、哭求家人尽快交付赎金的传统绑架戏码。
但林染目前思考不了那么多细枝末节,她不希望安知夏真的在这里出什么事。
结果,在听见林染为安知夏求救后,那两个男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齐哈哈大笑。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别人?”
其中的一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安知夏翻过身来,查看她的情况。
“啧啧,这小脸儿嫩得,能掐出水来!”男人啧啧感叹着,竟真的伸手在安知夏脸蛋儿上掐了一把。
眼看着那男人的手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而安知夏此刻似乎真的昏迷了过去,完全没有任何反抗,林染情急之下大呼:“住手!”
“她可是云城傅氏集团总裁傅淮洲的未婚妻,你们要碰她,可得想清楚了,不然之后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染故作凶恶的模样威胁着,直接抬出了安知夏如今的身份。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说安知夏是傅淮洲的未婚妻时,竟再没有之前的心酸、难过。
听见林染这样说,那个男人果然停下了动作,转而朝着林染走来,同时伴随着邪笑。
“哦?她是云城傅氏集团总裁傅淮洲的未婚妻?”
“那你是什么呢?”
“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林染瞬间沉默了。
她刚刚只是想吓住对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反过来问她。
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直接告诉对方,她是云城傅氏集团总裁傅淮洲的正宫太太?
或者是前正宫太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光在自己脑海中想了想,都觉得这个答案太搞笑了。
见林染没有回答,那两个男人便以为林染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于是直接走了过来,蹲坐在林染两侧。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拿钱办事,只知道,你得罪了我们老板。”
林染强装镇定,想从这两人口中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何兰。”
对方很快看穿了她的目的,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力度不重不轻,没有把林染扇得头都偏了过去,只是刚好让她的脸立时有些红肿。
“别想套我们的话。”
“我说什么,乖乖听着就行了。”
其中一个男人起身,去看看安知夏,又回来看看林染,突然淫笑起来。
“既然那个女人,我们不能动,那我们动你可以吧。”
说着,他就把手搭上了林染的肩头。
林染下意识瑟缩着后退,但很快就碰上了墙壁,只能紧紧贴着墙,继续威胁着绑匪们。
“你们的雇主没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吗?”
“你们自己想想,她连傅淮洲的未婚妻都敢绑,我要是没点儿身份,她又什么来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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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被吓傻了
两个绑匪面面相觑,心里竟真生出些后怕,脚步都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见状,林染确认,这两个绑匪,就是普通的小混混、为了点儿钱财受雇于人,并不是专业杀手或者仇家派来的心腹。
林染在心里暗暗叫好。
如此一来,她们说不定可以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林染继续佯装镇定:“我知道,你们就是为了求财,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刚刚,我已经把昏迷的那个女生的身份告诉你们了,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无论她今天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以后是死是活,傅家都一定会追究到底。”
“我不知道你们收了雇佣你们来绑架我们的那个人多少钱……”
“但我知道,你们很可能,有命拿,没命花!”
此时,林染仍是看不清那两名劫匪的外貌,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是否有变化。
但是,从那他们突然陷入沉默,不再反驳或者嘲笑她所说的话来看,她应该说中了关键问题。
尽管陌生且危险的环境也让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可是如今的局面,她只能强撑着气场,尽量努力震慑住那两名绑匪。
“至于我的身份,你们不用在意,你们只要知道,你们的雇主,同时绑了我和云城傅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即可。”
其中一名劫匪有些不耐烦了,问林染到底想说什么:“你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对方主动提问,那这时候主动权都到了自己手上。
林染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放了我们。”
“不管你们的雇主花了多少钱雇佣你们,我都加价百分之五十。”
林染朝着劫匪们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比了个“五”。
“什么?!”
劫匪原以为林染要说出五倍的价钱收买他们,没想到,竟然只是加价50%?
一个劫匪不可思议问道,“我记得,看电视上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是出双倍价钱来诱惑我们吗?”
“就是!”另一名劫匪立刻附和着,“才加价百分之五十就想收买我们?”
“当劫匪,我们可是专业的!”
林染赶紧解释:“我出价归我出价,你们可以还价呀!”
“我又不是劫匪,之前也没被劫持过,自然不知道这一行的行情了呀。”
面对劫匪的质疑,林染也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真的像是有点什么身份、见过大场面一般。
如此气质,也让对方对她有些忌惮。
劫匪小心翼翼试探:“那你能出多少钱?”
见对方如此询问,林染心里就基本十拿九稳了。
俗话说,只要有人问的生意,就能做成买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渐渐的,林染内心的真实状态已经快和她的外在表现一样淡定了。
“那要看多少钱能打动你。”林染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并没有急于在对话中占据上风,她深谙不能半场开香槟的道理,目前情况还是不利于她的,因此还是小心谨慎地应对着。
两个劫匪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虽然林染只能模糊地辨认着他们的举动,但他们刚刚的互动,让林染获得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这两人刚刚说话做事,都没有和外面的其他人有过接触、交流,完全就是仅他们两人之间在沟通,甚至在面对一些突发状况时,仅需对视一眼,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这说明,这两个人之间是非常熟悉的。
林染大胆猜测,这两人应该在这件事之前就已经互相非常熟悉了,甚至那些守在外面的人和他们并不是特别相熟的。
她决定从这两人身上重点突破。
但两人终究是走上了绑人的犯罪道路,对比起林染还是要老道许多。
他们盯着林染的脸庞许久,仿佛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林染也就这样坐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和他们对视着。
她并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目前视力出现了问题的事,这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呵呵,我们刚刚不过是逗你玩玩儿,躺那边儿的那个女的,看着穿着都挺贵的,并且之前跟踪她时,她出入也都有专人伺候,你说她有点儿身份,我们信。”
“至于你,穿得普普通通,你身上的衣服可能比我兄弟俩身上穿的都还便宜,你说你和她差不多的身份,你骗鬼啊。”
“加钱都加得那么小家子气,搁这儿充啥大款呢?”
说罢,两人就转身要离开。
“哈哈哈哈哈!”
林染突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两人立即制止了她。
并且还很紧张地向外探头张望了下,似乎很紧张被其他人发现。
由此,林染更加确定,这两人的关系更为紧密,并且他们和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是完全一条心。
至少,他们不希望外面的那些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更不希望他们得知两人刚刚和林染的对话。
见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染开始认真和两个劫匪谈判。
“如果我的家人,知道你们是这样从外在穿着,来判断我的身份,一定会和我刚刚一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被林染嘲笑的劫匪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弯弯绕绕说这么多,就是不肯说出你的身份,不就是还没想好到底碰瓷哪个名媛千金才不会被发现、一直在我们面前装大尾巴狼么?”
“我们哥俩也是行走江湖多年,我们在社会上闯荡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见这两个劫匪都被激怒了,林染突然说了一串他们都听不懂的话。
“1996年,铂士迪拍卖会,沙后绿宝石钻石围镶戒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个劫匪向林染走来的同时,还顺手挽起了袖子,似乎已经突破了忍耐极限、忍不住想要动手揍林染了。
林染嗅到了他身上燃烧的怒意,不自觉地向后瑟缩着,可是她的身后只有一面冰冷厚重的墙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是不是还把我们当傻子耍?”
眼看劫匪举起了沙包大的拳头,立刻就要往她身上砸下来——
“等等,哥,”另一个劫匪立刻伸手拦住了他,“依我看,以她现在的状况,没那个胆子戏弄我们,有可能是被我们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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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编身世:傅家的私生女
林染非常无语。
她不知道这个帮自己说话的男人,是单纯不想闹出事情,还是真的觉得她已经被吓得得了失心疯了。
但她此时来不及计较这些事情。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1996年,铂士迪拍卖会,沙后绿宝石钻石围镶戒指。”
此时,那两个劫匪是真的相信,她被他们吓傻了。
于是决定不再搭理她,甚至连揍她的想法都没有了。
“不和你这个傻子计较。”
见两人已经转身要离开,林染赶紧补上一句:“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会赶紧拿出手机,上网搜搜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林染语气依旧淡定,如果认真听她刚刚说话的语气,甚至还能听出些许嘲讽之意。
但实际上,她被反绑住的手紧紧握拳,手心不断渗出汗来。
“哥,要不查查吧。”
“行,查查就查查,我还真不信她。”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实际却又走了回来,还蹲在林染身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和她确认刚刚所说的具体信息。
林染一一如实道来。
很快,两个劫匪便在手机上看见了那枚古朴的绿宝石围镶钻戒。
两人头凑到了一起,不断将那枚戒指缩小又放大,随后又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这绿宝石看着也不是什么高级货,更别提它周围的那一圈碎钻了。”
“亏你还是女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一克拉以下的都是碎钻,没有收藏价值!”
另一个劫匪小声发表着不同看法:“可是,哥,这东西上过铂士迪拍卖会。”
他将手机页面缩小后,又举到另一个人眼前,示意他认真看。
“哥你看看这成交价,个、十、百、千、万、十万……妈呀!值好几百万呢!”
不料,对方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你懂什么,拍卖会可多都是去洗钱的,这种戒指我们干完这票后,我带你去小商品城,你想要多少给你买多少。”
“拍卖会上的猫腻可多了,像这种没有实际价值的东西,都是人早偷偷谈好了,互相抬价、最后按点收取手续费洗钱呢!”
“平时没事多学点儿东西,别被这些小伎俩唬住。”
听着他如此自以为是的话,林染额前浮现三条黑线。
她发誓,如果是在平时遇上这样的人,或者是在典当行遇见这样的店主,她一定头也不回地就走,离得越远越好。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耐住性子解释:“这是最后一任沙后的遗物,并且曾经还是王权的象征,不仅可以用它来调用军队,甚至见它就如同见到沙后,拿着它的人将被视作被沙后赋予了巨大权力。”
“那又如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现在,是21世纪了。”
“就算这枚戒指是真的,你告诉我,现在拿着它,还能调动哪国的军队?”
两个劫匪中明显是老大身份的那个人依旧十分不屑。
这种只具有象征性意义的物件,在普通人眼里还不如真金白银实在,至少真金白银是硬通货,而这些象征性意义的物件,还需费力找到欣赏认可它们价值的买主。
林染叹气:“要不,你们再查查,拍下这枚戒指的买主。”
两人依言继续检索了一番。
“被云城某个匿名的傅氏家族拍下……”
“我靠,这记者是傻子吧,这根本就是无效匿名!”
两个劫匪吐槽着。
突然,其中一个意识到了林染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但又还是想不通。
“云城的傅氏家族……能担得起这名号的,不就还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傅淮洲家吗?”
“没错。”林染点头,不再继续卖关子,“就是他,确切地说,是他家的长辈,拍下了这枚戒指。”
“他家长辈拍下的戒指,关你什么事?”
“哥,她的意思,可能是戒指被送给了旁边那个女人,她不说她是傅氏总裁的未婚妻吗?”
“她或许是想用那个戒指收买我们,让我们放了她。”
“有道理。”两人立刻去看安知夏的手上有没有戴着那枚机戒指。
只可惜,安知夏的手上空空如也。
他们又过来看了看林染的手,她的手上也没有戴着那枚绿宝石戒指。
“你耍我们呢?”
“你们又没戴那戒指出门,你跟那儿瞎扯半天,原来是在和我们扯犊子呢?”
这时,林染才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娓娓道来:“我才是那枚戒指的主人。”
“确切来说,是我的爷爷,把那枚戒指送给了我。”
“爷爷?你是……傅家的孙女儿?”气势较弱的那名劫匪惊呼,但又立刻否认,“可不对啊,你好像不姓傅吧?”说着,他回忆了下,“我记得,你姓林?”
“……”见谎言被拆穿,林染又立刻现编了一个,“我是傅家的私生孙女。”
“我爷爷拍下了那枚戒指,之后送给了我。”
“但因为考虑到傅氏的名誉,才一直没有对外公开我的身份。”
林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现编起身世。
这淡定的样子,还真唬住了两名劫匪。
“不对、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劫匪们开始思考,“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是傅家的私生孙女呢?你说的这件事根本无从考证,那枚戒指的事,也可能是旁边那个女的告诉你的。”
“镶嵌在绿宝石周围的碎钻,足足有128颗,而我的生日,正是12月8号,因此,爷爷才会特地拍下这枚戒指送给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的生日,但你们可以放大图片,仔细数一下,看看碎钻颗数是否和我说的一样。”
闻言,两名劫匪还真的放大了手机上的图片,认真数了起来。
有可能,他们只是单纯好奇,更有可能,他们是吃豪门的瓜吃得津津有味。
很快,林染耳边传来小声的惊呼。
“果然……哥,那圈碎钻,真的有128颗。她没骗我们!”
而另一名劫匪则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道:“镶嵌的样式确实很是精巧,可打眼一看,实在看不出竟有128颗……”
“这碎钻,可真是碎啊……”
另一个劫匪赶紧摇了摇他的胳膊,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赶紧回归重点:“哥,她没说错,真的是128颗!她真的是傅家的孙女!”
“傅家自己的孙女,可是比那什么未婚妻值钱多了!”
“哥,我们要发财了!我们只要跟她合作,我们就……”
“啪!”刚还很兴奋的劫匪头上吃了个爆栗,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就就,就个头!”
“那现在我们也知道那圈碎钻有128颗,那我们也都是傅家的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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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危急,他却以为你在大冒险
林染气急,压低声音直接斥责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除了能长时间戴着它、拿着它把玩的人,谁会去像你们一样去网上搜索戒指的图片,还放大一颗一颗地去数到底有多少颗钻石?”
两名劫匪想想确实有道理,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可是,你就这一个证据,实在没办法让我们完全相信。”
“不相信就算了,刚刚算我白费口舌了。”林染突然放弃说服他们合作,不再和他们沟通,开始闭目养神。
没想到,林染这一放弃,那两名劫匪反而又凑了上来。
“你再想想,你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
一名劫匪蹲在林染身前,告诉她,他是相信她的,同时劝说她尽快给另一人证明她的身份。
“算了吧,这一看就是她自己瞎编胡说的。不然,她如果真是傅家的孙女的话,为了活命,还不得赶紧掏出一切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另一名还站着的劫匪嘴里满不在乎、仍是不相信林染的身份,但眼神却不住地往林染那边瞟,想看看林染的反应。
林染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闭目养神,没有再搭理他们。
沉默了几秒后,原本还站立着的劫匪见想诈林染却失败,立即泄了气,走过来和他小弟一同蹲在了林染面前。
“你说,我们要怎样帮你?”
林染这时才又缓缓睁开双眼:“很简单。”
“你们偷偷把我包里的手机拿出来给我,我只要发个短信,就会有人来救我。”
“那不行,”林染的提议被一口回绝,“你俩的包包,连着里面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说是要丢在不同的地方,好迷惑警方的视线,拖延找过来的时间。”
“那……”林染先前还以为他俩是担心被发现,才拒绝,没想到自己的东西竟是被用于拖延时间去了,“那你们没办法解锁我们的手机,是怎么联系我们的家人、索要赎金的呢?”
两名劫匪摇摇头:“他们没说要向你们家里索要赎金啊。”
“那你们、他们把我们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林染非常疑惑。
“不知道,他们没说。”
“那你们也不问问?就光知道要把我们两个绑在这里?”
“干我们这行的,雇主吩咐做什么,我们照办就是了,不会问来问去的。”
“就是,我们可是专业的!”
林染在心里叹了口气,确认了这是两个笨蛋绑匪。
“这样吧,我给你们报个电话,你们想办法去联系……”
林染思索了下,想报封钦的手机号给他们,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记住封钦的手机号。
左思右想下,她还是报了傅淮洲的手机号。
林染意外发现,自己竟只记得傅淮洲的手机号码。
原因无他,在刚结婚不久时,傅淮洲还是对她很是排斥,甚至在一次林染问他多久回家时,还直接拉黑了林染的电话。
没办法,林染也就因此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以便在需要时用别人的电话打给他。
没想到,当初傅淮洲对她极度不友善的行为,竟在这个时候救了她一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个人,是……是我的大哥,”林染差点说漏嘴,想起了刚刚自己现编了个最新身世,“你们不用和他解释太多,就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就可以,他肯定会赶来救我的。”
“等到他来后,到时候你们要什么,他就能给你们什么。”林染祈祷,这俩笨蛋劫匪千万别先要什么定金。
她这时的状况,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两个劫匪记下电话后,去到了屋外。
过了一会儿,他们再次进来。
“怎么样?他怎么说?”林染急切询问。
她刚刚趁着屋子里就她和安知夏两个人,努力挪了过去,看了看安知夏的情况,甚至还伸手放在她的鼻下,探了探她的鼻息。
呼吸有些微弱。
还好,人还活着,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
林染在和华娟来往期间,也学了一些养生和判断身体基本情况的知识,因此知道眼下需要尽快将安知夏送往医院治疗。
否则,若继续拖延下去的话……
“电话里的那个人,他说,他不相信我们,直接就挂了我们的电话。”劫匪摊手。
“怎么办,莫非我们还要和他打视频证明啊?”劫匪挠头。
林染没想到,这次傅淮洲竟然连关于安知夏的消息都径直忽略掉了,甚至连确认都没有想要确认。
“可恶!”林染在心里暗骂傅淮洲真是愚蠢,以往恨不得和他长成连体婴儿的安知夏,今天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他,他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你们就在这里打,我来和他说!”林染大脑飞速旋转,又想了个办法,她一定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于是一个劫匪留在她身边准备打电话,另一个则走到屋外放风。
此刻,夜已经深了,在外面看守的那些人喝醉的喝醉,休息的休息。
电话很快被接听。
“傅淮洲,是我,林染!”
“……什么事?”
“我真的被绑架了,我和安知夏都被绑架了!”
“安知夏是在逛街的时候被绑架的,你难道都没收到消息?”
“绑架我们的人是同一个人,何兰!就是封钦也认识的那个何兰!”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安知夏已经昏迷很久了,你要是再不过来救她,她恐怕……”
林染仅靠一口气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生怕傅淮洲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掉她的电话。
“……”
电话那头还是一阵沉默,林染快要急哭出来了:“傅淮洲,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和你开玩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林染着急上火,挖空心思想着能如何证明她所说的一切。
她能听见,电话那头傅淮洲有在和旁边人说着什么,但傅淮洲刻意捂住了话筒,林染只能听见一些模糊的话语,完全不知道他说话的具体内容。
最终,傅淮洲冲着电话缓缓开口:“是大冒险吗?”
“林染,你玩游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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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你一起死!
林染无语凝噎。
但她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次。
“傅淮洲,我最后再说一遍,安知夏和我一起被绑架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你再不想办法救她的话……”
这次,她不再说自己的情况,而是一直强调安知夏的情况有多么的不好、有多么紧急,希望能靠这个引起傅淮洲的重视。
“傅淮洲,你知道我对安知夏很有意见……不,我不喜欢她,很讨厌她,所以不管我是大冒险还是玩游戏,我也绝对不会主动和她牵扯一丁点儿关系。”
“但是,她现在真的情况很糟糕……”说到这里,饶是刚刚还在说很讨厌安知夏的林染,也忍不住担忧地看了看安知夏的方向。
傅淮洲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
林染把能想到的可能会让傅淮洲相信她的话都全说了,如今也再编不出新词儿了,只能一边歇着,一边等待傅淮洲最后的“宣判”。
终于,傅淮洲再次开口了:“拍几张照片过来,眼见为实。”
林染都快哭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拍照片给他证明?
没想到,劫匪倒是立刻挂断电话,用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周围环境的照片,发到了傅淮洲的号码上。
出人意料地,傅淮洲立刻回拨了过来。
“林染,你这弄得挺像真的。”
“滚吧你!”林染发泄了一通后,扭过头去不发一言。
那两名劫匪生怕错过发财的机会,捧着手机好声好气地给傅淮洲大致说了下经过。
“……”
“林染,你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
“还找了场地、雇了群演?”
“还弄得跟真的一样。”
随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名劫匪立马回拨回去,电话了却只传来一阵忙音。
“他应该是把你们电话拉黑了。”林染淡淡答到。
傅淮洲的这个操作,她在一年前就领教过了,那阵忙音背后代表的意义,她再清楚不过。
两名劫匪面面相觑。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那么讨厌你?”
“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我和他什么关系?他算是我哥吧,”林染没好气答道,“他当然看不上我了,他是傅家嫡亲男孙,我是傅家私生孙女。”
“估计他是恨我来分他财产吧。”林染胡乱瞎说着,在心里狂骂傅淮洲,并告诉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咱娘俩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什么闪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亲爹!
来来回回这么拉扯,劫匪都怒了:“我们哥俩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跟你逗着玩儿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必须给我们赔偿!”
“我不是把我哥电话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手上有他的妹妹,有他的未婚妻,谁知道你们背后的老板为什么不让你们去勒索赎金。”
被林染这样一说,劫匪也有些郁闷了。
其中当大哥的那个劫匪,恶狠狠地瞪着林染半晌,最后撂下狠话:“要不是看你是女的,今天我非废了你不可!”
说罢,他拉着另一个劫匪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路过了先前给林染她们喂水的水壶,直接一脚踢翻以泄愤。
林染正被傅淮洲气得半死,眼看装水的水壶被踢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又看了看安知夏的情况,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在发烫了,看来是很快要发高烧的迹象了的,而一旦发高烧,在眼下的环境中,极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林染又赶紧向外面呼救,让他们去找点药给安知夏,免得闹出人命、性质就变了,以后不好收场。
但显然那两个负责守夜的劫匪被她和傅淮洲给激怒了,无论她怎么呼喊,都不搭理。
等到林染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才闲闲冲她说上一句:“叫啊,继续叫啊,等你把嘴巴都叫干了,水也没得喝,到时候你就可以去陪她了。”
“反正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
“你要怪,就怪你那个狠心的便宜哥哥吧!”
闻言,林染也自觉没趣,她也自知更不可能为了安知夏而苦了自己,于是坐在原地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到了下半夜,外面守夜的劫匪也不再聊天、开始打盹儿,林染也困意十足,上身斜靠着墙壁,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梦见傅淮洲真的来救她们了。
可说是梦里,林染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又无比真实。
因为,梦里的傅淮洲和现实里的他一样,依旧是第一时间抱起了安知夏,抱着她狂奔到了车上,一路风驰电掣送到医院,一脸心疼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安知夏。等到安知夏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傅淮洲又让人押着林染来到病房,给安知夏道歉,不由分说地认为她又是在搞什么把戏,结果失了分寸,害苦了安知夏。
林染幽幽叹气,结果竟把自己给吵醒了。
她用力眨了眨双眼,发现眼睛所见的景象依旧很模糊。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尽快就医,她的视力恐怕难以很快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了。
林染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她的首要任务是保存体力、尽力不让自己的健康情况出现问题,不然她很快就会变得像安知夏那样……
到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染就下意识这样想了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又靠在墙壁上,尽力想让自己休息一下,以便之后若有什么危险或者什么转机时,可以在紧要关头最后拼力一博。
可是,今夜仿佛注定就是她的梦魇一般,她的耳畔又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一些人的呼喊——
不对,这就是现实中正发生着的事!
林染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并立刻意识到,外面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打了那些看守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打起精神,努力朝着一旁的窗户边挪去,想着等过去后,再蹭着窗旁的墙壁慢慢站起来,好偷偷观察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伺机逃脱。
行动进行得很顺利,林染很快就靠到了窗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唯一的问题,她发现自己的双腿,由于先前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已经有些酥麻,需要努力才能控制。
透过窗户,她发现不远处有些人正四散逃这,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们。
林染松了一口气,准备趁乱逃走。
可是,当她离门口就一步之遥时,突然脚踝被人紧紧抓住,并向后用力一拽,她也随之到底。
一声尖叫在她的后方炸开。
“快来人!”
“她要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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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要拉你陪葬!
林染震惊回头,发现安知夏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并且还洞悉了她的逃跑计划。
在刚刚林染路过她身边时,她甚至不顾自己尚未痊愈的双腿、和目前还有些糟糕的身体情况,居然拼尽全力朝她扑了过来,并死死拽住她的脚踝,用力将她拉倒在地,并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她要逃走了!”
“来人!快来人!”
而随着安知夏的呼喊,林染也听见一些脚步声朝着她们这边奔过来。
“你别想一个人逃走!”
“要死,你也要给我陪葬!”
她又恨又急,奋力想要挣脱开安知夏的束缚。
可也不知道安知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真让林染无法挣脱。
情急之下,林染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踩她的手,想逼迫她放手。
可安知夏像是铁了心要拉她一起死一样,无论林染使多大的了力气,都不肯放手。
没办法了,林染的身体迎着安知夏的方向过去,用力踢蹬的脚方向一歪,狠狠地踢向她的脸。
“你有本事,就继续抓着我不放。”
“你看我怎么样踢烂你的脸!”
“我倒要看看你的淮洲哥哥能有多爱你!是不是你破相了、毁容了、变成丑八怪了,他都依旧爱你!”
果然,这句话戳中了安知夏的痛处,她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结果就这稍一迟疑,手上的劲儿就松了一下,林染趁机挣脱,爬起来继续往外面跑去。
这次安知夏没能再阻拦她。
林染发了疯般狂奔。
然而,随着刚刚安知夏的大声呼叫,已经吸引到了几个绑匪往这里跑来。
林染刚跑出小屋,便和赶来的人撞了个对脸。
此刻,林染发现,原来自己和安知夏被绑到了荒郊野外,看地形地势,目前应该是在云城郊外的某个山上。
她惊恐地停在原地,和挡在她前面的几人僵持着。
林染用余光观察左右的空隙,准备从旁侧突破包围。
可是,她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看东西还是很模糊,并且她对这里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
她如果强行乱跑,万一不小心掉下山崖什么的……
对面也看穿了她的想法,为首的男人赶紧对她说道:“林小姐,我们是傅总派来救你们的。”
傅淮洲?!
林染心里大惊。
他不是不相信我吗?
怎么又派人来救我们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们又怎么找到我们在这里的呢。
林染停在原地迟疑,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
“林小姐,我们真的是傅总派来的,请相信我。”
“快跟我们走吧,再晚一点儿,绑架你们的人就要赶过来了,到时候就真走不了了。”
林染还是在犹豫。
他身后的一个男人冲着林染身后的小屋低声喊着。
“安小姐,安小姐在里面吗?”
此时,安知夏已经向外爬了一些距离。
“安小姐,是我,傅总派们来救你们了!”
安知夏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说:“我知道,你是傅淮洲的人!快,赶紧过来,马上带我离开这里!”
闻言,林染也立刻对男人说道:“我跟你们走!”
林染立刻朝为首的那个男人走去,另外一个男人则绕过她,进屋去接安知夏。
林染走到男人身边:“快,我们从哪边下去?”
结果,男人还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快点,再晚点他们就追过来了。”
林染很是着急,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刚刚明明还在催促她,此刻却又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见林染拉起自己想走,男人这才缓缓开口。
“是啊,再晚一点,傅淮洲的人就追过来了。”
一瞬间,林染警铃大作。
他说,傅淮洲的人要追过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染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戒备地看着男人。
但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太晚了。
她此刻已经到达男人的身边,男人若想要制住她,就跟制住一个小鸡崽儿一样简单。
正在此时,去里面找安知夏的男人,也已经抱起安知夏,从屋内走了出来。
安知夏淡定地用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脸上完全看不出害怕的表情。
林染皱眉,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安知夏自己都说了,来救她们的人,就是傅淮洲的人。
“林染,傅淮洲派人来救我们了。”
“你开心吗?”
随后,安知夏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有自知之明,你知道他主要是冲着救我来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救你,不过是顺便……”
林染见她在这种危机时分还在和自己争风吃醋,忍不住大骂:“好好好,他就是为了救你才专门派人来的。”
“他最爱你,最最爱你了,行了吧!”
“安小姐,你要不要考虑去看看眼科、以及耳科。你确定这些人是傅淮洲的人吗?”
林染忍不住从她翻了个白眼。
可惜了,这里太黑,安知夏是肯定看不见了。
林染在心里叹到。
“哈哈哈……”安知夏突然笑了起来,“林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你不了解傅淮洲,他更是没有接纳你,你才对他周围的人和事这么不了解,下意识认为我比你更清楚他的一切。”
面对安知夏这般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林染默认了。
的确如安知夏所说,林染下意识地认为安知夏更清楚傅淮洲的情况。
所以,刚刚在安知夏“认证”后,她就放下了戒备,走到了这几个人身边。
而现在,她正被这几人胁迫着往山里更高处走去。
安知夏可真是狠毒啊,宁愿暴露她自己的存在,也要拉林染下水。
被这么个毒妇缠上,也不知道是傅淮洲的福还是祸。
林染一路上这样想着,心里倒少了些害怕,很快和这几个男人走到了山顶。
山顶上视野开阔,因此林染很顺利地看到,有一个人,站立在前方的断崖处。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了。
林染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看向那个人。
看着身型,像是个女人……
何兰!
是何兰!
林染光顾着内心震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力已经彻底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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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的误会
是何兰!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尽管林染心里早就知道,是何兰找人绑架的她和安知夏,但她此时没有躲起来、在幕后指挥,反而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她们面前,甚至没有在外貌上做一点伪装……
林染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了。
何兰能这么毫不掩饰地让她们看见自己,说明……
林染不敢在往下响了。
在何兰的指挥下,几个男人将她和安知夏用绳子绑在了一个支架的两端。
林染在被绑上去的过程中,近距离观察了下这个支架的构造。
像是小时候玩的跷跷板那样,但不同的是,跷跷板是两头各坐了一个人,一上一下地这么玩儿着。而她和安知夏是各自被绑在了两头,吊在上面,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这么地晃悠着。
她这头刚和安知夏被绑上去,后面又追上了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何兰,你回头是岸吧。”
那群人散开,傅淮洲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染赶紧拼命眨了眨眼。
竟真的是傅淮洲!
他真的来了!
不是,他之前还在电话里表现得那么淡定,甚至有些冷漠!
结果,他真的来救她们了!
并且还亲自过来了。
何兰看着傅淮洲,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竟然真的找了过来。”
她转头指了指被绑在两端的林染和安知夏。
“但是,你今天只能带走她们其中的一个。”
“不可能,”傅淮洲轻启薄唇,说出的话语却又无比霸气自信,“我两个都要。”
“今天我必须把她们两个都安安全全地带走。”
闻言,何兰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一样:“两个都要?傅总还真是会坐享齐人之福啊。”
“只是,你们男人总是想得很美,但却不关心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何兰示意傅淮洲看清楚林染和安知夏目前的处境。
傅淮洲这才发现,林染和安知夏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像是在玩跷跷板也一样。
可是,高的那一端,是悬空在山崖之外的。
并且,这个支架还会旋转,林染和安知夏两人的位置一会儿悬空在山崖外,一会儿又降落到山崖上,甚至脚可以触碰到地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竟如此大费周章。”傅淮洲言语冰冷,放佛下一秒就想将何兰生吞活剥。
何兰倒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傅总此言差矣,依我看,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来让你做这个二选一的题目,你还不能看清自己内心到底更喜欢谁吧。”
傅淮洲暗自捏紧了拳头,准备看准合适时机,一声令下,让身后的人跟着他冲上去,只要制服了何兰,再一个一个救她们下来……
“傅总,别白费心机了,快做选择吧。”
何兰看出了傅淮洲的盘算。
确实,从人数上来说,她算是弱势,可是……何兰挥了挥自己手上的一根麻绳。
“如果你和你的人敢轻举妄动,我只用轻轻拉动这根绳子,这个支架就会立刻散架,到时候,她们两个谁在山上、谁又悬空在山崖外,可就是很随机的了。”
傅淮洲硬生生止住了想要立刻冲上前去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他再次观察起这个装置。
最歹毒之处就在于,如果他救了正处于低位、脚能站在山上的那个,那么处于高处的、悬空在山崖外的那一端的人,就会因为失去了平衡,立刻下坠,直接拍到崖壁上变成一滩肉泥。
即便他可以让人在救下低位的人的同时,用力拉住支架、再想其他办法去救那个处于高位的人。
可这完美的构想,只能发生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的情况下。
而何兰,明显是不可能让他们如意的。
更别提她手上还牵动着这个装置的机关,如果他们轻举妄动,何兰在两个人都在空中的时候拉动了麻绳,让两个人齐齐掉下,只怕是不死也残。
傅淮洲按耐住狂暴的性子:“你费尽心思做了这一切,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开个价,是要钱还是要项目还是要工程,你开价,我通通给你。”
“不,你弄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何兰摇头,嘲讽傅淮洲,“你傅家是家大业大,可我何家也不是要讨饭吃的。”
何兰这话说得没错。
尽管何兰家的生意没有傅淮洲家做得那么大,但她家在云城也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何兰的外公还是从政的,如今已经走到了一定的位置上。
商界和政界,往往相互交织,但又暗中较量。
有时候,看着一头占据高位,可实际上另一头亦可随时将形势反转。
见傅淮洲也忌惮着她家背后的力量,何兰更是笑得猖狂:“傅淮洲,你信不信,即便我今天做了这样的事,我依旧可以干净脱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我信,”傅淮洲点点头,“你当年做了恶,不也是没有受到惩罚吗?”
“当年?你说的具体是哪一件,我做了太多恶事,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了。”何兰状似苦恼地回忆着。
突然,她转头看了看林染:“噢,你说的是关于封钦的那件事吧!”
她对着林染邪恶笑着:“你还不知道吧,你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盯上你了。”
“你说你,出什么风头?读书就好好读,为什么非要跳级参加考试、还考得那么好,好到让封钦都注意到你了。”
林染无语,那也不是她能决定的,是学校老师的安排啊!
“我当时就听说,封钦注意到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学习成绩很好,甚至能超过高年级的前辈,被称作‘天才少女’。”
“后来,我甚至还听说,封钦和那个女生以交流学习的名义越走越近,还准备以后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说到这里,何兰嫉妒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我找人去做掉那个女生,结果他们刚好撞上另一个女生在给封钦递情书……”
“而封钦你是知道的,风度翩翩,即便是拒绝也是很委婉且非常温柔的,因此,导致那些人认错了人……”
“林染,你要感谢那个递情书的女生,是她替你遭了殃。”
“不然的话,你这朵鲜花,早就凋零在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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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猜想,诡异的安知夏
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林染虽然被绑在支架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晃悠得有些晕乎乎的,但她似乎想起,还在读高中的时候确实听说过学校有一个女生出事了,被外校的小混混给……
后来,听说那个女生精神受到了刺激,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几个小混混却都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在看守所里被关了一两年,等到风头过了、舆论渐渐被其他热点吸引走了,便很快被放了出来。
听说,女生的父母原本还要去上fang,结果不知为何,也放弃了。
有传言,他们是收了一笔钱后出具了谅解书,即便后续得知自己女儿的案子被人特殊运作,也选择不再追求此事。
当时,林染听说了这事儿后,也是一阵唏嘘。
她对那个女生的印象还不错,学习成绩也挺好的,待人也很和善,当时还感概怎么她会遇上那样的事,并且觉得父母考虑到家里还有其他孩子,选择拿一笔钱尽量减少损失,也情有可原。
可如今,她自己有了孩子,再回看那件事,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有人伤害了她的孩子,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让对方得到应有的惩罚,倘若有人要偏袒对方,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血债血偿。
而眼下,林染的身份又多了一重,那便是她本是被瞄准的受害者,只是因为一场误会,才导致了这场阴差阳错……
“林染,你应该去到精神病院,跪着向那个女生道歉!”
何兰对着林染高声呼喊。
“如果不是我派去的人认错了对象,她代你受过,你早在几年前就是残花败柳了!”
“如今,该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人是你才对!”
何兰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发尖厉:“那样,你就不会再来缠着封钦!”
“封钦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林染虽然被绑在支架上,成为残酷人命游戏的一部分,但仍忍不住要为自己和当初那个受害女生喊冤。
“该去精神病院给她下跪的人是你!”
“该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人是你!”
林染冲着何兰大喊:“你就是个疯子!”
“对于那件事,我有对那个受害女生的同情,也有对你这个幕后黑手的愤怒!”
“你喜欢封钦,却没办法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于是你就残害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
“你既妒嫉,又无能!”
在场的众人都惊讶于林染居然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对着何兰破口大骂。
“林染,你闭嘴!”傅淮洲对着林染厉声呵斥。
一瞬间,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让林染赶紧闭嘴,是因为害怕何兰被她激怒、一气之下直接拉动麻绳破坏支架,还是担心她直接命人对林染动手。
只是,傅淮洲没有意识到,刚刚他脑海里设想出来的他所担心的、极度不想看见的场景,都是林染受伤甚至没命的可能性。
此时,何兰的注意力完全被林染吸引,她紧紧拽住手中的麻绳,像是在思考是要让林染和安知夏一起团灭、还是单独“送走”林染。
傅淮洲和他旁边的手下也盯着何兰的一举一动,何兰那边的也在盯着傅淮洲的同时,关注着何兰的情况,准备她一声令下,便如饿虎扑食般冲向傅淮洲的队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眼下,现场的气氛实在太紧张了,紧张到傅淮洲都没有发现,自己竟一直盯着林染,而忽视了被绑在另外一端的安知夏。
唯一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安知夏,心中妒火中烧,希望林染继续激怒何兰,让何兰直接送她上西天。
林染趁着在空中旋转的时机,一边怒骂何兰,一边冲着傅淮洲使眼色。
呆子,别关听瓜,看准时机动手啊!
傅淮洲紧张得汗都滴下来了。
他并非像林染想象的那样呆楞、完全陷入这胶着的环境中,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或者说,但凡可能有一点失误、不能百分百保证成功的情况,他都认为,不是合适的时机。
林染又转悠了几圈,见傅淮洲还没有行动,而她的词儿又已经骂完了,只能临时编造一些言语来继续吸引何兰的注意力。
“我说你是疯子、是神经病,应该关进精神病病院还真没冤枉你!”
“你自己看看你这办的什么事儿。”
“你要和我抢封钦,你绑我就行了,你还绑安知夏干什么?”
“你绑她过来,除了能吸引傅淮洲的火力,还能有什么好处?”
结果,就是这几句,林染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注意的地方。
是啊,何兰对她的仇恨源自自己和封钦的关系。
而这其中,完全没有傅淮洲和安知夏的一丁点儿的事儿啊。
特别是傅淮洲,如果不是自己让那两个笨蛋劫匪联系了傅淮洲,他说不定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那么,安知夏又是为什么会被何兰绑来呢?
林染突然想到,自从她和安知夏被绑到这里来,尽管一直被限制着人身自由,但似乎并没有人继续在继续伤害他们。
并且,从那两个笨蛋劫匪处得知,何兰派来的人将它们绑到这里后,后续也没有勒索赎金或者其他任何推进。
仿佛,何兰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把她们困在这里,然后逼迫赶来救援的人做选择。
而那个前来救援的人,是傅淮洲……
却不是封钦,何兰对林染的仇恨焦点所在。
可傅淮洲,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也是被林染自己找来的……
林染发现,自己也被绕进去了。
是啊,何兰这操作实在太迷惑了。
除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瞬间,林染发现,将所有线索都串起来后,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猜测。
而这个猜测,恰巧能说得通这一切……
不,不可能,这太疯狂了。
林染自己都很快否定刚刚那个疯狂的想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原本一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何兰,突然瞟向了安知夏的方向。
林染突然想起,这时候的安知夏,异常的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比如,从傅淮洲出现开始,直到现在,她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向傅淮洲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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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却也杀人诛心
与此同时,傅淮洲也发现了特别之处。
但不是关于安知夏的。
而是发现,何兰的注意力一瞬间转移到了安知夏的身上,拽着麻绳的手也似乎有所松动。
甚至连刚刚紧绷的站姿,都不自觉地切换了一个更为轻松的姿势。
“上!”
傅淮洲一声令下,原本还在定在原地的手下都瞬间朝着何兰那边的人扑了过去,双方立即扭打作一团。
只是,傅淮洲带来的都是精锐,自然是何兰临时招揽的乌合之众所不能比的,因此何兰的人很快就被制服在地。
何兰自己更是被不知道何时偷偷绕到她后面的人给扑倒在地,震惊的瞬间也松开了之前一直紧紧攥住麻绳的手。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控制,可压制住她的那个人是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更是十分专业的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特级保镖,专业的锁人技巧一旦成型,即便是个男人也动弹不得,更何况何兰这样的纤细女子。
眼见无法挣开束缚,何兰放弃挣扎,而是拼命伸长了胳膊往前去够掉落在地上的麻绳尾端,打算得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动麻绳——
“你们先下去给我探路吧!”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其他人离得远、无法第一时间赶来阻止不说,即便是困住何兰的特级保镖,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他选择去阻止何兰拉动麻绳,那便会松开对何兰的钳制,还不知道何兰是否还留有后手、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出来。
可若不阻止何兰拉动麻绳,那他们的此次营救便将彻底宣告失败。
正在紧要关头,一只皮鞋突然用力踩在何兰的手背上,甚至还来回转动鞋跟,用力碾压。
“啊!!”何兰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刚刚碰到麻绳的手也因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而不断地抽搐,完全无暇再顾及其他。
自小就高高在上的何兰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封钦那张俊朗却冷酷无比的脸。
“封、封钦哥?”何兰不敢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封钦面色阴冷,一直用力踩着何兰的手,并不住地碾压。
直到,血肉模糊。
等到封钦抬脚时,何兰早已因剧烈的疼痛瘫倒在地,无法动弹,只有嘴里还在念叨着:“不可能,封钦哥不可能来这里。”
“封钦哥不会这样对我……”
“你一定不是封钦……”
何兰和她带来的人失去战斗力后,很快,林染和安知夏都被双双救了下来。
傅淮洲看着一身狼狈的林染,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向了安知夏。
安知夏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脸色煞白,只紧紧地拽着傅淮洲的衣服,片刻都不让他离开。
没办法,傅淮洲只能先低声轻哄安知夏。
见状,林染便先去向封钦道谢。
“没事吧?”封钦心疼地看着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没事。”林染摇摇头,“封钦,谢谢你来救我。”
林染在心里叹道,这声谢,原本她最先想说给的人,不是封钦。
谢谢你,来救我。
而当身陷险境时,她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也不是封钦。
并且,她明明也记得封钦的电话号码。
还是前段时间,她借用封钦的账号查阅资料时,就记下了的。
只是,林染直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刻,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那个短暂的求救窗口期,她脑海中唯一飘过的,就是傅淮洲的电话号码。
她甚至在看见傅淮洲如天神般降临在此处的时候,都想好了要如何向他道谢了。
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怕是……
林染在心里想着。
傅淮洲可能根本没有在意过她,只是发现安知夏被绑后,才赶来营救吧。
封钦面色柔和了些,轻轻用手将林染被吹乱的发丝绕在耳后。
瘫在地上的何兰嘴里还在不住地重复着刚刚的话,封钦挥了挥手,让人先把她带下山,再作安排。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林染犹豫了会儿,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惑,问出口了。
可出乎意料的,封钦却故意装傻:“什么?”
“确实,我平时的确不会这样对她,但她确实做了太多过分的事了。”
“是她自己,先错得离谱。”
”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何家给你个交代。“
林染听出封钦在刻意回避,但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我想问的是,何兰为什么说,你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天已大亮,恢复了视力的林染已看清楚了周遭的一切。
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云城郊外的一座山罢了。
甚至是,一座都没有自己名字的山。
实在看不出能和封钦有什么关联。
不知何兰的那句“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从何说起。
闻言,封钦的神色添了几分阴戾。
“这里是何兰口中的那个高中女生出事后,被发现的地方。”
“这里也是……”
封钦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语调平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里,也是我的亲生母亲自我了结的地方。”
林染大惊:“你不是说,你的生母是因病离世的吗?”
封钦摇头:“她的确是得了很重的病。”
“那个时候,即便她不……也活不了多久了。”
封钦继续说着,神情越来越痛苦。
“可是,她还是选择更早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当时应该,对一切,包括我,她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任何留恋了吧。”
“所以,我之前和你说,她肯定在怪我,才会那么决绝地一定选择提前离开。”
林染默然。
她之前,想当然地站在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性的角度,安慰了封钦。
可实际的情况,确实如此复杂。
难怪,封钦一直活在对母亲的愧疚中,和对父亲及小姨的仇恨中。
“她太狠了……”林染下意识说出口,随后赶紧解释,“我是说何兰。”
“她喜欢你喜欢到了偏执,却又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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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一早就布好了局
封钦看向何兰被带走的方向,无比冷漠:“不是的,她只是觉得,无论这里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罢了。”
“与她而言,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她只要确保她的目的能够达成即可。”
“就像当初她对那个女生下手一样,”林染尝试按照封钦的思路来分析着,“那么恶劣的事情,即便她的家族势力可以帮她遮掩过去,可是你们同个圈子的人,总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幕后黑手是谁,可她都并不在乎。”
“她当时的目的就是,震慑一切对你有想法的女生,让你身边从此不敢再有女生出现。”
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更不在乎封钦会因此怎么看待她。
林染突然意识到,即便她和封钦相识多年,但从来没有发现他对谁有特殊的好感,就连他们的共同好友在聊天八卦时,说起封钦也是说他牡丹至今、一直活很素。
原来,背后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林染感叹着:“她确实也达到目的了。”
即便封钦可能永远不会爱上她,甚至可能避她如蛇蝎,她也毫不在乎。
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坏地如此纯粹。
在家族势力的庇护下,何兰甚至都不在乎表面功夫。
一边想着,林染一边跟着封钦,往山下走去。
让林染感到无比意外的是,山脚下,傅淮洲居然还在等着他们。
或者说,是在等她。
傅淮洲站在一辆黑色加长保姆车旁,一直盯着那条下山的小道,望眼欲穿。
直到林染的身影于其中出现,并且慢慢越来越清晰、距离也越来越近,傅淮洲不自觉得将身体站得更直,看向林染的目光灼灼。
林染刚从小道的灌木丛中钻出来,便感受到了一道无比炙热的视线。
而此刻封钦正在她的前方为她引路。
那道直勾勾盯得她发烫的目光,源自谁已经不言而喻。
林染脚步放缓,思考片刻后,停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气,准备予以回应。
可当她鼓起勇气,顺着那道目光回看过去时,却发现,在傅淮洲所站立旁边的那辆黑色加长房车里,安知夏正软软地坐在里面,斜倚着车窗,视线穿过站在前方的傅淮洲,也看向了林染。
只是她的那道目光,不同于傅淮洲的炙热,反而是阴冷得无比瘆人,令人胆寒。
一时间,林染的内心无比复杂。
她知道,于理,傅淮洲终归是赶来救了她,无论如何,她都理应好好向他道谢。
可于情……
傅淮洲终究是要和安知夏坐上同一辆车、驶往同一个地方。
甚至,他们也住了在同一处。
林染微微垂下眼睑,准备继续往前走去,不再和傅淮洲产生纠葛。
然而,封钦停在了前方,此时也正回望向她,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林染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跟上了封钦的步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是,很自然地避开了封钦向她伸出的手。
结果,封钦在林染走到他身旁的时候,拉住了林染的手。
林染触电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挣脱。
她疑惑地看着封钦。
封钦则回以一个令人无比安心的笑容:“走吧,我们去谢谢他。”
“去谢谢傅淮洲,毕竟是他把你的确切位置告诉我的。”
什么?
是傅淮洲主动联系了封钦?
林染此时内心升起了无数个疑惑。
为什么,在电话中时,傅淮州明明那么不相信她,还几次三番想要挂断她的求救电话……
林染充满疑惑地看着封钦,而后者却只是微笑着轻推着林染朝傅淮州地方向推去。
于是,林染也半推半就地跟着他朝傅淮州的方向走去。
期间,安知夏看着她的眼神愈加冰冷,林染硬着头皮忽略那道令人胆寒的目光。
“没事就好。”
但没等林染和封钦先开口,傅淮州先出言安慰。
封钦礼貌性地感谢了傅淮州,原本准备等林染和傅淮州寒暄两句后,便送林染回去住处。
结果,林染却一直没有开口。
没办法,封钦只能继续和傅淮州寒暄着。
等到两个男人寒暄结束、准备各自离开时,林染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傅淮州:“为什么?”
“你不是,不信我吗?”
“为什么?”
剩下的话,林染问不出口,也不知从何问起了。
在她心中,傅淮州一直是不信任她的。
更别提还会根据她的话、费时耗力。
即便是安知夏以自己的双腿为代价、想要陷害她的那次,哪怕傅淮州亲眼见到安知夏使的手段,也只是轻描淡写揭过了。
第一次,傅淮州因为林染的话而大动干戈。
傅淮州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反而是他身边的下属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其实,早在接到林小姐的第一通电话时,傅总就派心腹去查了。“
“后来,傅总一直假意不肯相信您遇险,实则也是为了尽量拖延通话时间,好让我们继续追查你们的位置,以及不让你们身边的绑匪产生警觉。”
“不仅如此,傅总还第一时间联系了封总,告知了您的情况,联手调查,才能这么快就把你们解救出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林染承认,她竟有些感动了。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摔碎在地上后,又小心翼翼地轻轻归拢、捧起。
此刻,她看向傅淮洲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
傅淮洲看着她的眼睛,也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封钦不合时宜地出声:“对不起,林染,是我这里的问题。”
林染知道,他指的是何兰。
“我把这么危险的一个不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她一直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局面……”
林染笑笑:“没事,【表情】【表情】学长,这不是你的错。”
林染下意识又叫回封钦学长,不自觉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除了何兰外,林染觉得,封钦这个人也很危险。
危险在他过于自信了。
自信到,甚至连提醒一下林染小心何兰的举动都没有。
林染本以为,初见面时何兰对她的敌意,只是一个普通的嫉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出现其他女性的小女生心思罢了。
没想到,她是那么一个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人。
甚至在设计伤害他人的时候,都极尽心思、想尽办法折磨对方,力求在对方的恐惧中参杂进尽可能复杂的情绪:害怕、期望、纠结、失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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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纯坏,一个装傻,绝配
林染顿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她又同情地看了看封钦。
即便何兰喜欢他,却也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客体对待,在防止封钦来救她们的这件事上,她无比残忍地利用封钦过去的人生阴影——
在旁人来看,会心疼封钦过去的遭遇,可何兰却只是把那件事当作可以用来利用的地方罢了。
如此自私的人,即便是她的喜欢,也是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
仿佛,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欲望,就算是面对喜欢的对象,也没有一丝温情,好像那个对象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一个名为“喜欢”的情绪而已。
而被这样的人喜欢上,无疑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封钦呢……
在明知道何兰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却从未提醒过林染当心。
一想到这儿,林染又吐槽这两人也是很配就是了。
似乎是听见了林染的心声,封钦转身诚恳对林染道歉:“对不起,林染。”
“我早知道她这个人很偏激……”
“原想着,你们不过见了一面而已,还不至于会对你做些什么。没想到,她病情比以前加重了许多。”
病情?
林染心里警铃大作。
果然,封钦给林染看了看手机上此刻的来电显示,随后当着林染的面接起了电话。
“爸,我们没事。”说到这里,封钦下意识心虚地看了下林染。
林染倒是一脸坦然,点头同意无需让他的家人太过担心。
只是,封钦后面的话,让林染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通简单的问候电话。
“爸,何兰现在被傅家的人带走了,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她除了绑架林染之外,还绑架了傅淮洲的未婚妻,同时也是安家的大小姐,如果安家的势力还和从前一样,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何兰。”
电话那头的封父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封钦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竟直接挂了电话。
封钦揉揉眉心,对林染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先送你回去,之后我再回家去处理何家那边的事情。”
林染点点头。
她没有为难封钦,更没有哭闹着让封钦还她一个公道。
公道……
不知为何,林染脑海里冒出这个词后,不自觉地看向了傅淮洲刚刚站立的方向。
只是,他人已经上车,和安知夏一同离开。
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起离开的车里,是被扣押的何兰。
林染心下明白,傅淮洲带走何兰,一定是为了给安知夏一个公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果然,被关心的,一定是被偏爱的。
安知夏被绑架,有傅淮洲会冲在最前面解救她,并为她主持公道。
至于林染,能搭着安知夏的顺风车被一同解救、无伤无碍,已是大幸,自己躲一边暗自庆幸就足够了。
什么安抚情绪、什么追究责任,在个人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只能仰仗别人的力量。
而林染,明显是没有获得青睐的那一个。
林染苦涩地想着。
可很快,她又重新振作。
没关系,虽然现在不能为自己撑腰。
但未来,可以为自己在乎的人撑腰。
林染没有让自己过多地沉浸在内耗的情绪里,而是大大方方地坐上封钦的车,让他送自己回去。
不知开了多久的车,久到林染都在车里睡了一觉后,封钦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叫醒了林染。
被唤醒的林染睡眼惺忪,但也没忘记礼貌,客气地邀请封钦上楼坐坐。
封钦绷了一路的脸瞬间放松,甚至有些好笑地看着林染。
这么快就从紧张的氛围中抽离,也是有意思得很啊。
不知为何,封钦一时有些羡慕林染的大条神经。
看着封钦的神态,林染也立刻回过了神,想起了刚刚才脱险的事情。
她尴尬假咳了一声:“学长,你还要去忙对吧,不用送我上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但封钦明明已经把车停在的小区门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林染这话无非是多此一举。
显然,林染刚说话,便也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不等封钦的回答,不好意思地直接下车逃离了。
看着她的背影,封钦的眼神愈发深沉。
……
林染睡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了状态,开始认真思考关于被何兰绑架的问题。
一般而言,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可林染心里清楚,这招对何兰不一定有用。
应该说是,对于她背后的势力来说没用。
林染掰着手指头,认真盘点了下目前的情况后,很沮丧地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拿何兰怎么样。
尽管她在之前刚下山时便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她当时还在自我安慰着,一定是因为自己一夜没睡、又受到了巨大惊吓,才一时间没有透彻地思考这个问题,忽略了可以寻求帮助的地方。
毕竟,在如今这个法制社会,怎么可能做了恶还不会受到惩罚呢?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何兰背后家族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们一定会出手保下何兰。
想到傅淮洲的人带走了何兰,林染阿Q般想着:没关系,如果傅淮洲帮安知夏出气惩治了何兰的话,那也算帮我出气了。
刚自我开解了一点,却马上又为自己的阿Q精神而羞愤,林染把头蒙在被子里哀嚎,不甘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被子里哀嚎半天后,一阵“咕、咕、咕”声响起,林染才感到肚子已经恶极。
之前由于惊恐和深度睡眠,并没有感觉到饥饿,现在想来,她也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进食了。
林染挣扎着从被窝中爬出来,准备随便做点什么充饥,突然又收到了封钦的信息。
醒了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林染嘴唇不自觉紧抿。
从先前封钦接到封父电话时,她能大概猜测,封钦赶回家也是为了处理和何兰相关的事。
并且那事,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发展的方向。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中,并初步和家里人、甚至是何兰家的人沟通过了。
在这个时间点联系自己……
林染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从内心来说,她不想回复这条信息。
但她也清楚,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更何况,她还需要封钦这个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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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傅淮洲那里,没那么大的面子
林染思忖片刻,轻叹一声后,拿起手机,给封钦回消息。
醒了。
学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两句话发过去后,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未能收到封钦的回复。
林染有些疑惑。
有什么事,值得他在微信上写个长篇大论、删删减减、斟字酌句的?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封钦回复她。
林染于是决定,先去随便弄点儿吃的垫垫肚子。
学长是有什么不太好和我说的吗?
那我先去吃点东西,等学长方便了我们再说。
结果,林染刚放下手机,起身准备去厨房,封钦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
林染不懂,为何封钦今天如此反常。
在她心中,封钦一直是一个很睿智的人,即便出了再大的事儿,他也能保持镇定,并很快想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只是,所谓的最佳,大多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对于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但无论如何,封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以沟通过。
电话那头的封钦也是同样的感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棘手的事。
根据何家的要求,亦是他父亲的要求,他需要将何兰从傅淮洲那里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他直言不可能。
可何兰母亲的娘家刚好捏着封氏集团一个工程的审批,封氏集团在该工程上压上了大半家当,虽然何兰母亲嘴里轻飘飘地说:“没关系,你再考虑考虑。”但当封父把其中利害关系和封钦说明后,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尽管,他对他的父亲仍抱有怨恨,可他并不想他父亲倒下。
或者说,他不想封氏集团倒下。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在科研路上取得不错的成就,除了他自己惊人的天赋,和超乎常人的努力外,和封氏集团带给他的源源不断的资源更是脱不了干系。
从他内心深处来说,无论他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发展如何,他都不愿,甚至是不能让封家在这场风波中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
因此,尽管他也认为无论何兰遭受到傅淮洲怎样的对待,都是咎由自取,甚至他还阴暗地想着,如果能借傅淮洲的手除掉何兰,让何家对傅氏进行疯狂报复,他们封氏再从中获取渔翁之利,便最好不过了。
可现实赤裸裸地告诉他,他必须对何家低头。
而他暗自倾心的对象,林染,将是第一个见到他是如何对何家低头的人。
想到这里,封钦对何家恨得咬牙切齿。
见林染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准备去吃饭时,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头上下滚动,拨通了林染的电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林染没想到,刚刚迟迟发不出一条消息的封钦,此刻竟立马拨来了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后,接了起来。
“学长?”
“林染,我遇到了个难事。”封钦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困境。
毕竟,要受害者帮忙去求人放过加害者,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很荒唐,简直是异想天开。
“所以,学长的意思是……”林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看来,即便真的何兰家提出了这个要求,封钦也会拒绝。
即便是自己集团被卡了脖子,封钦也一定有其他的办法来迂回解决。
尽管林染之前觉得封钦在当年那个无辜受害的女高中的事情上,表现得着实称得上有些伪君子了,但这么直接堂而皇之地开口,也是打破了她对封钦的认知。
封钦声音一沉,像是破罐子破摔:“是的,林染,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闻言,林染心里有些堵得慌。
虽然她未曾向封钦直接挑明她和傅淮洲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之前封钦的态度来看,他八九不离十能确定林染怀着的孩子是傅淮洲的,从而确定两人过往曾有过一段。
可从林染的回避态度,他也一定清楚,两人之后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更何况现在傅淮洲还有了未婚妻。
封钦想她帮忙去求傅淮洲放过何兰,可曾想过她也是被何兰绑架的受害者之一?
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于情于理,林染都难以帮他这一次。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林染愿意帮忙,那她要如何向傅淮洲开口呢?
以傅淮洲相亲对象的身份?以傅淮洲前任的身份?
还是,以傅淮洲未出世孩子的生母的身份?
“学长,哪怕不考虑我也差点被何兰害了的这件事情。”
“我在傅淮洲那里,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林染知道,安知夏不仅是傅淮洲的未婚妻,更是傅淮洲的恩人。
在傅淮洲心里,未婚妻,甚至正牌妻子的身份,都比不上恩人这两个字的重量。
而封钦来找她,明显是错判了局势。
可她没办法把个中缘由一一掰开揉碎了告诉封钦。
更何况,她也想借傅淮洲的手消除何兰这个危险隐患。
因为,根据她的计划,她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依靠封钦的帮助,若到关键时刻,何兰再次发疯找上她,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没想到,封钦竟用之前两人的合作来威胁林染。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染,何兰那边,手里捏着的是封氏集团的命脉。”
“如果何家背后的势力发难,封氏过不了这一关,之前我们谈妥未来合作的方案,都将成为空头支票。”
说到这儿,封钦也恨得牙痒痒。
原本,封氏集团并不适合一口气独家吃下那一整个庞大的项目,可何家因为何兰的缘故,有意向封家抛出橄榄枝,而封父也乐得装傻占便宜,反正也不吃亏。
结果现在,却成为了封钦的掣肘,被反过来威胁封家替他们办事。
原本,封钦也并不想用之前和林染本就谈妥的合作来威胁她。
他也十分不齿这般小人行径。
他本打算用两人学长妹的情谊,以及这段时间的照拂来感化林染。
可林染油盐不进,嘴里不断地说着为难,封钦却也明白,核心就是不愿意帮忙。
这也怪不到林染头上,一切都是何兰咎由自取。
可当封氏也被一同绑上了天平,封钦会做出的选择是毫无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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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炳松:我有重孙了!
“学长,这不像你会说出口的话。”
林染的声音有些颤抖,想最后再争取一下,但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做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当封钦拿出那件事来和她谈判时,林染就明白,封钦这次是非救何兰不可了。
虽然林染心里也清楚,如果换做是她处于封钦当下的境况中,她也会为了自己家族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当她发现,在封钦那里,她也是可以拿来利用、拿来交换的对象时,她也不得不再次审视和封钦的合作,是否还能像她先前所想象、封钦所保证的那样万无一失了。
毕竟,她输不起。
她如今的情况,实在没有任何容错的空间了。
小腹已经渐渐隆起,再过些时日,进入胎儿快速生长的时期……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她刚刚才发现,自己之前全然相信、依靠封钦的安排,竟根本没有自己计划过到时该如何隐匿行踪、安全待产。
而如今封钦已经被证明是一个不可靠的合作对象,她必须尽快为那个关键时刻的到来早做打算。
幸好,现在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染心下拿定了主意。
在得到封钦再次的确认、她必须帮忙找傅淮洲求情、放过何兰时,林染装出十分犹豫的样子,磨磨唧唧了几句后,又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那学长你如何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出现?”
“万一何兰再对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我说不定就真要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林染又状似无意、实则刻意地提到了当年那个被何兰毁了一生的高中女生的事情。
封钦沉吟片刻,然后保证:“我会和徐教授提,推荐你尽快加入到我们封氏牵头的项目中,而那个项目是放在国外进行的……”
“何兰这次得罪了傅淮洲,即便你能成功求得傅淮洲放她一马,何家也会因为忌惮傅淮洲,而将何兰关在家中,禁足一段时间。”
“同时,我会保证你在那个国外项目中的安全。”
“即便何兰日后又能自由行动,她也不会再这么轻易地伤害到你了。”
“至于你生完孩子之后的事,我们可以晚些时日,根据实际情况再做打算。”
“至少,我一定能保住你平安生下孩子。”
林染没有接话。
封钦发现电话对面陷入了一片沉默,明白林染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相信他了,于是又连连保证。
“林染,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保证,之后至少在我的地盘上,肯定不会再让何兰伤害到你分毫。”
“……”
林染像是认真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好的。”
封钦松了一口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那林染,你打算……”
突然,林染又再次确认:“学长,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没问题。”
如果林染能看见封钦此刻的样子,便会发现他一直在连连点头。
见刚刚林染态度有些反复,封钦不仅不担心,反而放下心来,更加确定了林染如今只能依靠他、因此一定会帮他从傅淮洲那里把何兰捞出来的。
因为,林染如此反复确认的行为,恰恰证明了她如今的孤立无援、无能为力。
封钦再次向林染承诺,只是语气稍显急躁,且少了曾经的那番郑重。
完全就像是,为了尽快推动林染而草草答应一样。
林染心下了然。
她不再和封钦多说:“我尽力而为吧,等我消息。”
……
林染握着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傅淮洲的名字。
她考虑了许久,终是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如何劝服傅淮洲放过何兰。
以及,离她们脱险都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何兰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被傅淮洲惩治,都尚未得知。
可,她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她刚刚思索的自己脱身之计,还需要封钦的配合,她必须打出这个电话,把何兰捞出来。
林染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打给了傅淮洲。
“喂?”
电话那头,傅淮洲声音阴沉,但明显是因为接到林染的电话,又极力在控制自己内心阴暗无比的情绪。
林染直接道明来意。
傅淮洲不可置信地嗤之以鼻:“林染,你是不是有病?”
“你被何兰吓傻了吧?”
“莫非,这件事情是你伙同何兰策划的?”
“你们两个,其实是同活儿?”
“……”林染有些无语,但她并不害怕,更没有着急为自己辩驳。
傅淮洲的语气,明显就是在随意说说,并没有真的那样想。
见林染迟迟没有说话,傅淮洲也不耐烦了,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林染再想拨过去,听筒里只传来一片忙音。
电话被拉黑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傅淮洲不知道她突然在发什么神经,竟然想让他放过何兰。
且不说何兰差点害了安知夏,就冲她的人直接把林染敲晕……
也不知道林染有没有去医院好好检查。
不知道她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
傅淮洲心中顿时一紧。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竟把林染放在了第一位,关心她的情况,担忧她的伤势……
算了。
傅淮洲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对林染的关心甩出脑海。
但他心里仍不自觉地嘀咕。
求他放过何兰?
看来林染是真的被那一棍子敲傻了、落下后遗症了。
……
见无法再联系上傅淮洲,林染只能另辟蹊径。
“喂,爷爷,是我,林染。”
鉴于会有求于人,林染主动拉近了和傅老爷子的距离。
“爷爷,我怀孕了,孩子是傅淮洲的。”
“现在,需要请您帮个忙……”
傅老爷子也不愧是老江湖,没有着急应下,也没有表现出因为有了孙辈而特别喜出望外。
林染明白他在想什么,主动告知华神医的孙女也知道此事,傅老爷子可以向她求证。
而关于华神医家人的品性,傅老爷子是无比相信的。
见林染这样说,傅炳松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至于为什么要救何兰,林染并没有提到封钦家的事,只是简单找了个理由。
“既然我和安小姐如今都平安无事,我想,就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见傅炳松默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家的子孙,林染笃定,他一定会去找傅淮洲,让他放了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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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蒸发
傅炳松沉吟片刻。
“好,我答应你。”
“为你和……为我们傅家的子孙积福。”
傅炳松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为你和傅淮洲的孩子”,但瞬间想到了目前的情况,及时刹车,改口为“傅家的子孙”。
而面对傅炳松的变化,林染也在内心确认了,傅炳松内心已经接受了两人分开的事实。
说不定,他对那个安知夏,还挺满意呢。
林染心里有些醋醋地想着。
果然,夫家的长辈再疼爱她,最终也抵不过自己的血脉,和名正言顺的身份。
但是,傅炳松愿意帮忙,并且也不逼她听从自己的安排、住进傅家别院待产,已经让林染非常感激了。
“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出现任何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傅炳松还是很体谅林染的,并答应在林染做好准备前,暂且替她瞒着傅淮洲。
挂掉电话后,傅炳松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如果这个孩子来得再早一些,说不定林染和傅淮洲之间还能有转机,不至于会陷入如今这般复杂的局面。
傅炳松一方面为傅家即将诞生的后代喜悦,一方面也为日后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而苦恼。
但无论如何,他一定会避免当年的悲剧重现……
如此想着,他的眼神沧桑却又显现出一份坚毅。
随后,他拨通了傅淮洲的电话。
不容傅淮洲拒绝,他同时还派出专人去傅淮洲那里接何兰,让傅淮洲务必把何兰全须全尾地还给何家。
可是,谁都没想到,何家人再见到何兰时,她已经被毒哑,双手也残废了。
何家盛怒,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傅淮洲和封钦的头上。
傅家由傅炳松出面,去找了上面的人说项,以半卖半送给了何家几个亿级项目,算了解此事。
同时,傅炳松撤了傅淮洲在集团的职位,暂由自己兼任,实则是让他在家里避避风头,由自己出面顶住外部压力。
傅家毕竟是云城第一,况且何家背后的势力在政商两界多年来一直有许多不清不楚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想为了一个已经嫁出去多年的女儿,真的把傅家逼到墙角、逼得他们奋起反弹,拼个鱼死网破。
更何况,何兰如今废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封钦就没这么好运了。
本来封氏集团就有关键项目被何兰母亲的娘家捏在手上,现在他们见何兰哑了嗓子、废了双手回到家中,何母直接被吓晕了过去,缓过来后立刻去到何兰外公那里,抱着他不停哭,求他一定要给何兰做主。
封氏集团虽然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势,但只有大厦将倾之时,楼顶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最后,封钦被押着去到何家,向何兰求婚,两家联姻。
何兰因为变残疾了,原本就极端的性格愈发疯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在面对封钦铁着脸,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单膝下跪,向她求婚时,她竟哈哈大笑。
只是,她的嗓子被毒哑了,无论她多么用力,都只能发出嘶哑无比的噪音。
但她无视这些,满脸都是可怖的诡异笑容,向封钦宣告自己的胜利。
两人婚期定在了三天后。
如此仓促,不过是何家为了尽快给何兰寻一个去处,尽量体面地解决这件事情。
至于傅家……
何兰母亲想到那个被傅炳松藏起来的傅淮洲,就恨得牙痒痒。
无论何兰如今这番模样在别人眼中有多么不堪,但她始终是自己心尖上的宝贝儿。
何兰婚礼前夜,何母心疼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对她发誓道:“宝贝,妈妈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傅淮洲、不会放过傅家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
说着,何母又情不自禁哭了出来。
而何兰却镇定地轻拍她的背部,用肢体动作安抚母亲。
等到何母情绪平复一些,何兰找来了纸笔,运用两只胳膊,连写带比画,想要把心中所想告诉何母。
母女连心,何母连蒙带猜,很快就明白了何兰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说……”
“把你害成这样的,是傅淮洲的未婚妻?”
“安知夏?”
何母曾参加过傅淮洲和安知夏两人的订婚宴,她稍加回忆,便想起了安知夏。
何兰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何母想起,这两天何兰确实找了她几次,比画着想说些什么,但那时候的何母沉浸在满腔的愤恨中,并没有耐心去解读何兰想要表达的意思。
想到这儿,何母又愧又恨。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还有那个林染……”
“我听说,是她最先联系的封钦,找人救她。”
“她也该死!”
“如果不是她找人救她,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何母此刻被仇恨笼罩,完全不顾是何兰先对他人下的毒手,才招致灾祸。
更何况,如今林染和安知夏都没有大碍,反而是她的宝贝女儿成了残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叫她如何不想将那两人碎尸万段!
……
尽管封家差点儿大难临头,但封钦也如约将林染送到了国外的项目。
那个项目不仅有封家的注资,还有国外其它集团,甚至当地政府的支持,因此还是能为林染提供一定的庇护。
只是,林染已经无法信任封钦了。
她借着封钦的安排,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
唯有如此,傅淮洲才不会察觉到异样。
他最多只会,觉得林染和封钦勾结在了一起,刻意躲着他、想要欲擒故纵罢了。
……
“什么?!”
“你们没接到她人?”
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何兰正在何父的搀扶下,向封钦缓缓走来。
而下一秒,封钦接到了林染失踪的电话。
当他看见一旁的助理面色严峻,并示意他接电话时,他便知道林染那边出事了。
婚礼开始前,他特意吩咐,和林染有关的事情,无论何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只要林染顺利生下孩子,他和封氏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差点经历家族覆灭的封钦,将那股恐惧深深刻入了骨血之中,一时气血涌上头顶,他不等何兰到达舞台上的指定位置,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却用只能何兰一个人听见的语气问。
“你又对林染下手了?”
与此同时,坐在宾客席的傅淮洲也收到了手下的汇报。
“傅总,傅氏名下的几处物业发生了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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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孩子逃了?
傅淮洲有些莫名其妙:“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但凡是涉及集团或者傅家的重大资产变动,都必须经过他的审批。
既然之前没有呈报到他这儿来,说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资产,或许就是傅老爷子一时兴起,拿了些去作人情当礼物送给别人了。
傅淮洲准备挂掉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急忙说:“傅总,我听说,好像和那位叫林染的小姐有关。”
和林染有关?
傅淮洲想了想。
对了,他还没有和爷爷说,林染是气他总帮安知夏,在闹脾气罢了,两人并不是要真的分开。
毕竟,林染在做他伴侣的这件事上,倒也没有特别大的错处……
可一想到下属说,那几处物业的变动,和林染有关,他下意识就觉得,一定是林染跑去问傅老爷子闹了一通,特地讨要的,不然眼下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老爷子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转几处物业给她,甚至还没提前和自己打招呼。
想到这里,傅淮洲的眉头拧得快挤出水来。
他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该死,肯定是林染跑去爷爷面前说了什么,才让爷爷转了几套物业给她,当作安抚。
傅淮洲挂了电话,立刻拨打林染的号码,才发现自己把林染拉黑了,于是又赶紧把她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联系不上林染质问具体情况,他再生气也没用,只能耐着性子。等了小会儿时间后又拨了几次,可电话里还是只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的提示音。
到底是谁!
林染竟然和那人一直打电话到现在?
傅淮洲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封钦。
可,封钦现在正站在婚礼舞台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结婚仪式,接受众人的祝福。
尽管……
封钦笑得比哭还难看,站在他身旁的何兰倒笑得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身着洁白婚纱,一副岁月静好的恬静柔美模样,和先前在山崖处疯癫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
又过了一会儿,连着几次都没打通林染电话的傅淮洲终于意识到,林染把他拉黑了。
他强忍住想要摔手机的冲动,站起身向酒店外走去。
“淮洲哥。”安知夏不明所以,赶紧叫住他,眼里满是困惑和担忧。
傅淮洲稳了稳情绪:“我去处理一下集团的工作,等会儿就过来。“
安知夏总觉得傅淮洲没有说实话,但她也知道,在这种场合里,没法儿直接开口询问,只能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傅淮洲离开。
想到傅淮洲是先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又立刻拨出了几个电话,但明显他想找的那个人,并不想接他的电话……
如果傅淮洲要找的那个人,是林染的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安知夏突然担心起来。
是不是淮洲哥他查到什么了。
不,不会的。
她事情做得很隐蔽,傅淮洲的人没有可能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至于何兰……那个疯女人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的。
即便她主动说自己是她的同伙,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是想拉个人一起垫背罢了。
安知夏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找上何兰合作,这个疯女人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按照她先前设想的计划就能万无一失。
让何兰的人在趁机在山上结果了林染即可。
和劫匪搏斗导致劫匪失手、她自己在逃跑过程中失足跌下山崖……
随便给林染安排个什么意外都好。
结果,不知道何兰发了什么疯,非让人也把她给绑了,还美其名曰是帮她让傅淮洲看清自己内心对她的紧张感。
何兰做戏还做了全套,绑了安知夏后就将她和林染扔到一处。
那么脏乱的环境,安知夏真的气得恨不得扇何兰几个耳光。
失去了轮椅的她,只能依靠上肢力量,在地上爬行……
直到她发现林染找到一线生机、即将逃走时,才爆发了潜力,奋不顾身扑了过去,抓住了林染的脚踝……
很明显,林染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明明两人之间隔了不短的距离,为什么安知夏可以这么快就……
只是幸好,安知夏后面大声呼喊引来了劫匪,让林染没有空去认真思考那个问题。
但安知夏自己却被吓出了冷汗。
我、我能站起来了。
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安知夏暗自欣喜了片刻,便被更大的恐惧笼罩了。
如果,傅淮洲发现她能站起来了,那么他的怜惜、他的偏爱、他的眷顾……
安知夏下定决心,暂时先不能透露自己双腿已经在逐渐恢复的事情。
只是,刚刚傅淮洲离开的时候神色匆匆……
傅淮洲了解到,那几处物业的确是在傅老爷子的安排下转出去的,只是,接收人并不是林染。
是其他几个完全不想干的人。
面对他的疑问,傅老爷子爽快承认:“是的,是我做主拨给她的。”
“只是,听说她没有转到自己名下,而是直接找好了买家,我这儿的人就配合她办理了相关手续。”
也就是说,傅老爷子的确送了林染物业,但林染直接变卖了出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淮洲,我不管你有多不喜欢林染,我在我这个位置,给为傅家孕育后代的女人一些傍身的东西,不过分吧。”
傅淮洲气不打一出来:“不是我说,爷爷,您这样做之前,也得先给我通个气儿吧?”
“您这儿搞得我和林染像离婚分财产一样……”
“什么?!您刚说什么?”
傅淮洲突然发现,自己找错了重点。
“林、林染她,怀、怀孕了?”
傅淮洲努力压低声音。
那之前在漠疆,他的人汇报,林染和那个华医生在说什么留不留、流不流之类的话……
他心下一惊,试探着问傅老爷子:“爷爷,您确定吗?她现在是……”
傅老爷子严肃打断:“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你把林染当成什么人了?”
“她给我看了她最新的孕检报告!”
“而且,我已经派人去核实过了……”
晴天霹雳在傅淮洲脑海中炸开,他没有再继续听傅老爷子在说些什么,满心都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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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天!大!祸!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淮洲不懂,为什么明明有了孩子,林染在傅家的地位会因此更加稳固,可她却选择了离开。
甚至,还卖了傅老爷子送给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物业。
见傅淮洲被惊得迟迟无法回话,傅老爷子冷哼一声,忍不住有些阴阳怪气起来:“整天忙工作忙得像个陀螺,结果连自己老婆怀孕了都不知道!”
“……”
眼见傅淮洲还是没有说话,傅炳松以为他也是有意要和林染分开,开始自嘲:“我这也是多管闲事,毕竟人家林染已经和你离婚、你都另外有新未婚妻了。”
“不,我们没有离婚!”傅淮洲脱口而出。
“没离?你个臭小子骗鬼呢?”
“人家直接把你们双方都签名了的离婚协议书放我跟前儿了!”
傅淮洲愕然。
他没想到,林染居然真的敢把这件事情捅到傅老爷子这里来。
那只能说明,林染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爷爷,这件事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是的,我和林染之间确实有些矛盾,我也有我的一些不得已。”
“但我绝对没有要和她分开的意思。”
傅炳松以为傅淮洲怕他责怪他没有为傅氏考虑、好好笼络林染的事,终究是不忍太过苛责这个从小懂事、隐忍的孙子,出言安慰:“算了,我也不能总指望靠你个人去解决傅氏的问题。”
“林染那边,我和她谈妥,不会公开你们的真实关系,并且她会出面去安抚林远文。”
“这也真是,委屈她了。”傅炳松叹道,“原本也与她无关,她也只是被迫承担了上一辈的恩怨纠葛。”
傅炳松知道,林染和傅淮洲的整个婚姻中,终究是傅家理亏,对不起林染。
尽管是林染的父亲林远文率先背刺、对傅氏集团发难,可那时候林染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对她父亲做的一切完全都不知晓,却在傅家的道德绑架下,献祭了自己的青春和婚姻……
如今,她有了孩子,站在一个做母亲的角度,她突然明白了,这桩婚姻是多么的无奈,特别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安知夏。
傅炳松也理解林染为什么会在有了孩子后,还选择离开傅家。
做女人,做妻子,和做母亲,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他放她离开,并让人配合她完成一系列的相关手续。
并且,特地没有提前知会傅淮洲。
但也没有下令对傅淮洲回避此事。
只看他自己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的老婆不见了。
也看他们自己的缘分罢!
傅炳松简单说了下情况,并明确告知傅淮洲他也不知道林染目前人在何处、未来又是何打算后,挂了电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若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先稳住林染,尽量将她留在傅家,毕竟,傅家子孙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退一万步来说,要走也只能是林染自己离开,孩子必须留在傅家。
可后来经历了当年那件事,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在触及到亲情相关时,总是更加心软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
但总归,林染自己是不会亏待孩子的。
大不了,等林染放松戒备后,他再慢慢安插傅氏的人去照顾那个孩子……
不能再硬来了!
傅炳松再次对自己强调。
傅淮洲没有继续向傅老爷子追问细节,而是拨通了一个专线。
“给我查林染目前的下落。”
“一定,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安排下去后,傅淮洲只觉得胸口一阵堵得慌,没有心思回到宴会厅继续观礼,用力松了松领带,然后让人把安知夏带出来,准备回家。
安知夏在知晓他的想法后,柔声劝阻。
“淮洲哥,你忘了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傅淮洲忘记了,他们今天不是真的为了这桌酒席来的。
他们和封家一样,是为了向何家,不,应该说是,向何家背后的势力求和来的。
同时,也是向外界展示他们几家并无嫌隙,先前圈子里传的风言风语都是空穴来风。
毕竟,他们三家都不希望有其它的势力借机生事。
傅家和封家就不必说了,何家愿意接受两家的示好,也是因为他们终究和其背后的势力没有拧成一股绳,况且女儿已经废了,现在用她拉拢封家,以及卖傅家个人情,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原本,何兰母亲是非常反对这件事,坚决要让封傅两家血债血偿,可无奈何兰自己都要求嫁给封钦。
更重要的是,何兰外公也明确表示,不可能为了一个外姓孙女真的对封傅两家开刀。
左右无非是衡量了何兰的分量,不够重罢了。
因此,可以说,何兰母亲是整个婚礼中,最不开心的人。
……
傅淮洲考虑了一下,转身回到了会场。
婚礼仪式正进行到末尾,新人正携手切婚礼蛋糕,一旁是堆得高高的香槟塔。
“请各位来宾向新人靠拢。”婚礼主持人开始提示宾客们接下来的行动,需要拍摄大合影。
但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有点身份家世、自持矜贵的,不管主持人怎样招呼,都没有几个人挪窝。
何兰母亲一改先前阴霾,热情地招呼着离新人切蛋糕的副舞台最近的几桌年轻人:“你们都是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就都别拘束了,一起热闹热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好巧不巧,其中就包括了傅淮洲和安知夏入座的席位。
安知夏以为,何兰母亲这般的举动,是何兰已经告诉过她两人是盟友关系,而非敌人了。
至于何兰受的伤……
安知夏相信,何兰一定不知道是她的注意,只会把一切都算到傅淮洲的头上。
于是,安知夏对傅淮洲浅笑:“淮洲哥,我们也过去吧。”
“说不定,这是一个好机会呢。”
傅淮洲尽管内心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着恭喜,朝封钦和何兰的位置移动。
安知夏则跟在后面,靠轮椅助力缓缓向前。
“哗啦啦!”
突然,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
随后,鸦雀无声。
安知夏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走在前面的傅淮洲的背影,不敢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淮洲也仿佛有所感应,顿时停下脚步,立在原地。
过了几秒,傅淮洲回头看向安知夏的身后。
原本高高的香槟塔碎了一地。
安知夏坐在轮椅上,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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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夏,道歉!
安知夏脸色惨白,双目瞪大,双手死死抓住轮椅,不敢向前,也不敢向后,更不敢转头向后看去。
仿佛,她心里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
“淮洲哥……”安知夏声音颤颤巍巍地轻唤着傅淮洲的名字。
傅淮洲脸色也黑得不能再黑。
要是换作其他场合,无论安知夏做错了什么,他都能保下来。
可今天,是封何两家联姻的婚礼现场啊……
四周也一片寂静。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宾客们才开始小声议论。
“什么情况?”
“好像,是安家的千金把香槟塔弄倒了?”
“不可能吧,多大个人了,还能这么莽撞?”
“嗨,你忘记了,安家千金安知夏之前伤到了腿,现在还在用轮椅代步,可能是轮椅不小心撞到了。”
“真的是,不小心?”
“太天真了。”
“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不会吧?”
“他们两家又没什么仇怨,怎么会?”
“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单纯,你没听见最近的风言风语吗?”
“啊,就是你们说何兰好像绑了……”
“什么?何家人这么嚣张?何兰真绑了人,还能好好在这里举行婚礼?”
“好几年前,她就做过类似、甚至更过分的事情,当时好像还在读高中,就……”
“说说眼下正事儿,别扯远了!”
“反正,我就是听说她绑了人,其中有个就是安家千金,安知夏!”
“你说的,是真的?那安知夏和傅淮洲还来参加婚礼、送祝福?”
“还没说完呢!”
“就是那个傅淮洲,带了人去把人救了出来,还顺手惩治了何兰。”
“他?敢惩治了何兰?他知道何家背后是谁吗?”
“不是,傅家也狂过头了吧?”
“他家现在勉强算得上是云城第一是不假,可何家背后的关系才是通天的,傅淮洲这么干,傅老爷子没打断他的腿、丢去何府门口?”
“你以为呢?傅家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傅家动用了什么关系,这事儿反正是揭过去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信你看,他们还正儿八经地来参加何家的结婚典礼呢。”
“说来也巧啊,怎么何兰刚犯了这事儿,突然就结婚了?”
“之前没听说啊?”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我悄悄给你说……”
宾客席上流淌着各个版本的八卦,但相同的是所有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一处来了。
要是在以前,傅淮洲一定会毫无条件站在安知夏这一边。
在他心里,安知夏一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不可能如此莽撞。
他朝安知夏的轮椅的轮子处看去,发现白色桌布的一角,被绞了进去,而后跟随着安知夏轮椅前行的方向,拉倒了一整座香槟塔。
“安小姐,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呢?”
何兰母亲冷声质问,款款走到安知夏面前,居高临下地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安知夏紧张地看着傅淮洲,眼神里闪烁着希冀。
何兰母亲也随之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小傅总,这件事你也想为安小姐出头吗?”
何兰母亲刻意强调“小傅总”三个字,暗示傅淮洲他上面还有傅炳松老爷子压他一头。
傅淮洲额边青筋暴起。
不仅因为他听明白了何兰母亲的言外之意,更因为他在一秒钟内,就明白了刚刚应该是何兰母亲的手笔。
她是故意冲着安知夏去的。
甚至,还可能是何兰让她这样做的……
是了!
以何兰那个疯女人的疯劲,她才不会管什么婚礼不婚礼,她做得出这种事!
甚至,还稳稳拿捏住了人性。
一般人,谁会在自己的婚礼上搞事情?
何兰舍了自己的婚礼,先天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她们母女还笃定了傅淮洲不敢在这种时候、这个场合来为安知夏伸张正义。
傅淮洲感觉一口气死死堵在了喉头。
突然,他想到了林染。
从前,她被安知夏设计、冤枉时,有苦说不出、甚至说出来了自己也不相信她,甚至明知道真相,却也要求她主动退让……
她当时,心里也是这种感觉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林染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傅淮洲突然放弃挣扎了。
“先等会儿再说。”他沉声道。
傅淮洲走到安知夏处,缓缓蹲下,然后耐心地替她将轮椅的轮子从纠缠的布料中解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淮洲哥,谢谢你。”安知夏无比感激。
在刚刚,她曾有一刻动摇过,怀疑傅淮洲会将她推出去,不再像从前那样护着她了。
而若是没了傅淮洲的庇护……
安知夏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而后更加下定决心,要将傅淮洲紧紧抓在手中。
见状,何兰母亲面露不悦:“看来,今天小傅总是非要让我何家咽下这口气了?”
与此同时,何兰母亲提前安排好的保镖们走了过来。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毫无先前欢快的婚礼氛围。
尽管,那些欢快更多透露出的是诡异的感激。
周围人也屏气凝神,谁也不敢随意插话打圆场,都在静观其变。
大家都在心里猜测,傅淮洲会不会用何兰之前绑架过安知夏的事,来逼何家低头。
甚至,这整件事可能都是傅淮洲和安知夏故意策划的!
故意在何兰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安知夏出口气!
天呐,如果是这样的话,傅淮洲真是太霸气了!
不少瞎猜的人看向傅淮洲的眼神逐渐升起闪闪星光。
就连安知夏,也敢抬头直视何兰母亲的眼睛了!
她坚信,尽管何家背景深厚,可只要傅淮洲愿意为了她去硬刚,何家也不可能真的和傅家再次交恶,毕竟这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愚蠢行为。
然而,傅淮洲在解放了安知夏的轮椅后,站起身对何兰母亲点头:“的确,是知夏的轮椅轮子绞进了桌布,这才导致香槟塔坍塌的。”
见傅淮洲竟直接认了下来,安知夏脸色一白。
但她很快又自我安慰。
的确,事实的确如此,没办法否认,那么淮洲哥一定是打算……
还没等安知夏想完自我安慰的话术,傅淮洲直接将安知夏的轮椅往前一推。
“知夏,道歉。”
傅淮洲冰冷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安知夏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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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真是羞辱至极!
“淮洲哥……”
安知夏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淮洲,双唇颤抖。
“道、道歉?”
她拉着傅淮洲的手,着急求证。
安知夏手心冰凉,却顾不上这么多,她现在只在乎,以前她对林染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那时的傅淮洲都替她遮掩过去了,连重话都没怎么对她说过。
而现在,他居然直接让她道歉?!
还是当着一礼堂人的面!
“淮洲哥,我不是故意的。”
安知夏顾不上震惊,立刻换上了从前那副娇弱无助的面孔,双手拉着傅淮洲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而傅淮洲紧绷的神色,也看似有些许松动……
是了!
只要她和从前那样,无助地看着傅淮洲、仿佛全世界都要为难她,而傅淮洲,就是那个唯一能救她的人。
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一边!
可惜,安知夏这一次是失算了。
只见傅淮洲稍稍使力,便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安知夏,并再次蹲在安知夏面前,语气温和。
“知夏,做了错事,就要认错,知道吗?”
“无论,你是不是故意的。”
瞬间,安知夏的心如坠冰窖。
或许旁人没有注意到,可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傅淮洲注视着她的眼神,竟然划过一丝不耐!
她轻声喃喃:“无论,我是不是故意的……”
安知夏立刻明白了傅淮洲的意思。
他早就知道,她是被陷害的!
是何兰母亲故意使计让她的轮椅绞进桌布,故意让她拉倒香槟塔的!
但是,他现在不在乎。
他只想尽快让这件事情过去,哪怕是舍去安知夏的面子。
安知夏认命低头道歉。
她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丑了。
上一次,还是她还跟着亲生母亲的时候。
那时,时常被邻里嘲笑是个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但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脸面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现在在大脑里飞速盘算的是,傅淮洲如此反常的表现,是单纯因为畏惧何家的势力,还是,已经打算舍弃她了。
简单低头道歉后,安知夏推着轮椅便准备离开。
结果,何兰母亲却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几个保镖把她团团围住,不让她离开。
“何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安知夏无比期盼的注视中,傅淮洲终于开口了。
他眉心微拧,不知道何兰母亲还打算让他们如何低头。
毕竟,他们此行是代表了傅氏集团的脸面。
尽管他不能为安知夏说清楚被设计冤枉了的实情,但也不会任由何家拿捏打脸!
“小傅总,你误会了。”何兰母亲一改刚刚的不依不饶,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具,示意其中一个保镖推着安知夏,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刚刚,我女儿被这巨大的变故,直接吓得晕了过去,”说到这里,何兰母亲刻意看了傅淮洲一眼,“你知道的,她有心病。”
“并且,今天是她的婚礼,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场合,安小姐闯了这么大祸,我想她能亲自去给我女儿表达一下歉意,也避免两个小姑娘之间再产生什么误会,这不过分吧。”
何兰母亲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都是一个母亲爱护女儿的拳拳之心,傅淮洲也无法直接拒绝。
“我能理解,但是……”傅淮洲知道,不能让安知夏单独去见何兰,她们肯定会再次为难她,因此想和安知夏一起去。
结果,安知夏刚放下的心又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傅总,我刚刚说了,我女儿刚刚晕倒了!”
“她现在在休息室,为了让她顺畅呼吸,礼服都给她松开了,就简单地搭着条薄被。”
“你觉得,你个大男人,合适过去吗?”
何兰母亲三两句就堵住了傅淮洲的嘴。
周围人也开始打圆场。
“小傅总,两个小姑娘之间说话,您这个大男人不合适在场。”
“就是,本来就是安小姐有错在先,现在去向人当面道歉,也是理所应当。”
有人也想起了何兰原本就恶名在外,这一去恐怕也不会善了,但也禁不住旁人劝。
“再怎么说,今天是何兰小姐的婚礼,这里还这么多宾客在呢,她肯定不会太过为难安小姐的。”
傅淮洲想想也有道理。
傅何两家好不容易维持了表面的和平,如果何兰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哪怕何兰母亲再要替她压下来,何家背后的人也不会答应了!
毕竟,身处高位,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那个位置,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的一举一动也都如履薄冰。
即便看在血脉的份儿上,保过何兰几次,但他不可能一直护着这么一个惹祸精。
如果等会儿何兰真的对安知夏做了什么,那么他手上就多了一个筹码……
在傅淮洲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内心深处,安知夏也被放上了天平的一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但很快,傅淮洲又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何兰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婚礼,但她也没糊涂到在有这么多举重若轻的宾客在场合,真的对安知夏做出很出格的事。
即便她敢,何家的人也一定会拦住她!
想到这儿,傅淮洲心情轻松地回到了座位上,等到何家的保镖过会儿再把安知夏送回来。
可没想到,安知夏迟迟没有再回来。
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频频朝通往休息室的那条走廊上张望时,封钦走到他身边,附身在他耳边低声说:“还在等呢?”
封钦看了看时间:“再有二十来分钟,安小姐就快到家了吧。”
到家了?
傅淮洲错愕不已。
怎么没人来通知他?
而且,怎么连安知夏都没有告诉他?
顾不上宴席还没结束,傅淮洲立刻起身离开,赶回别墅。
听一楼的佣人说,安知夏回来后,命令谁都不准靠近她、必须离她远远儿地。
见别墅里的佣人都识趣回避后,她便独自进了电梯,回了卧房,并不准任何人打扰她。
傅淮洲暗道大事不妙,立刻冲到安知夏的房间。
不顾安知夏的阻拦,他用力掰开她紧捂住自己脸颊的双手,赫然发现安知夏原本白嫩的双颊,此刻竟红肿不堪!
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瘀血到发紫了!
可见打她的人用力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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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巴掌羞辱局,自己也入局
傅淮洲不可置信地盯着安知夏红紫肿胀的脸颊。
安知夏反应过来后,立刻又扯过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不要看……淮洲哥,你不要看……”
安知夏躲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咚!”
傅淮洲狠狠用力一拳砸在了墙上。
他没想到,何兰竟然如此凶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不仅狠狠羞辱了安知夏,也让安知夏会主动替她遮掩、不敢在礼堂里闹起来。
否则,即便何兰会受到指责,可安知夏和傅家就是实实在在丢了大脸!
而傅淮洲要不要反击、将如何反击,届时都将被顶上杠头……
傅淮洲明白,一向任性的安知夏会主动咽下这口气,除了是为了她自己的脸面外,也是为了傅家、为了他!
思及至此,傅淮洲再次被安知夏深深感动。
“淮洲哥,我的脸,还能恢复吗?”安知夏不安地问道,神情凄楚。
傅淮洲捧起她的脸颊,竟情不自禁承诺:“知夏,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让你的脸恢复如初的。”
闻言,安知夏扑到他的怀里大哭:“淮洲哥,你不要嫌弃我。”
“你不可以嫌弃我。”
“我、我是因为……”
后面的话,安知夏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傅淮洲心知肚明。
何兰敢对安知夏下这样的狠手,除了报复他以外,更是在对自己示威。
你护着的安知夏,我打了就打了。
你又能把我如何?
傅淮洲知道,现在上面还有傅老爷子压着,不会再让他对何家做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安知夏这一遭,算是白受了。
可傅淮洲又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
他一边安抚哭得伤心不已的安知夏,一边暗自发誓,欠安知夏的公道,他一定会向何家讨回来。
感受到傅淮洲的情绪变化,埋头在他怀里流泪的安知夏偷偷松了一口气。
傅淮洲如今的表现,让她觉得,果然没有白挨何兰那几巴掌。
在何兰母亲坚持不许傅淮洲陪同、只准安知夏一个人去见何兰的时候,她就知道,过去了肯定不能善了,一定是针对她做的局。
只是,当时的安知夏还想得很天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众目睽睽之下,何兰母亲让她一个人去见何兰,如果她们真的敢对她做什么事,她们在休息室闹出的动静,一定会吸引礼堂的人过去。
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何兰母女都逃不了众人的指责!
而她则会是一个完美的无辜者。
只是,她没想到,何兰竟然让人将她摁住,亲自重重地扇了她好几巴掌!
安知夏一时竟忘了反抗,只是震惊于何兰这次居然只是用如此小孩子气的方式泄愤!
可很快,安知夏就反应过来了!
她想通了何兰的盘算,开始拼命挣扎,却被何家的保镖死死摁在轮椅上。
“给我摁住了!”何兰对保镖发号施令,“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安小姐的礼服,你们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
原本白嫩双颊上浮现出高高肿起的红红的巴掌印,让何兰笃定了她事后只能偷偷避开人群从后门溜走,绝不敢跑去人前哭诉遭遇了什么!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何兰这招看似小孩子的负气之举,真是既狠狠羞辱了安知夏,又让安知夏只能逼自己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安知夏没想到,自己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今天居然被何兰用如此低劣的计谋给算计了!
何兰狠戾地“啪、啪、啪”连扇了她好几巴掌。
何兰母亲心疼地揉揉自己女儿的手:“还在恢复中,不能这么使劲儿!”
随后,她云淡风轻地指了指休息室外走廊的另一头。
“请吧,安小姐。”
“要往哪个方向走,你请便。”
“只是,我觉得,你如今的样子,应该不大想被外面那么多人看见吧。”
安知夏恨得咬牙切齿。
纵然何兰母女的行为下作低劣,可若她真的冲去礼堂……
且不说这里都是何家的人,她能不能真的去到礼堂。
即便她去到礼堂,相比指责何兰母女,她相信更多的人的重点是会在她脸上!看她的笑话!
而打了她的脸,就是在明晃晃地向傅淮洲示威,等于打了傅淮洲的脸!
毕竟,安知夏在众人面前的身份,是傅淮洲的未婚妻。
因此,为了避免傅淮洲一时冲动、将事情闹大,安知夏连傅淮洲都没通知,暗自叫了安靖北出来将她送回别墅。
同时,她也想测试一下,看看傅淮洲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一直没有回去礼堂。
想看看,傅淮洲的心思是否依旧放在她的身上……
一想到刚刚傅淮洲完全没有和从前一样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一阵不安的感觉从安知夏的心底升起。
她掏出化妆镜,认真端详了下脸颊。
“啪、啪、啪!”
突然,她又猛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力道甚至比何兰刚刚扇她的力道更大。
正开着车的安靖北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侧目。
只是稍加思索,他就懂了安知夏的盘算,恢复如常神情,甚至还有心思调笑:“也对,自己多扇几巴掌,总比又拿去给别人扇了好。”
安知夏瞥了他一眼。
“何兰打的不仅是我和傅家的脸,也是安家的脸。”
“你作为我的哥哥,安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还是打算什么也不做?”
闻言,安靖北却笑出了声:“哥哥?”
趁着等红灯的间歇,他伸手捏住安知夏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转过头看着他。
“人前,你可以叫我哥哥。”
“人后,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知夏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却从他那虚浮的视线中看出,他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让他家庭破碎、令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安知夏,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能做到,你是我的妹妹。”
“做不到,那你也就不过是我一个玩物!”
说罢,他也顺手扇了安知夏一巴掌,而后继续开车前行。
只是,没有什么力道,指尖轻轻划过而已。
但这,比他重重地打一巴掌,更让安知夏感到羞辱!
若他真的用了力道,说明真的被安知夏激怒。
可如今的举动,却只是像在逗弄自己养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罢了。
安知夏气得胸膛猛烈地一起一伏。
感受着飞快的车速,她很想一把抢过方向盘,和安靖北同归于尽。
可她终是努力强忍下了这个念头。
她心里清楚,安靖北不过是造成她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之一。
自从那天,她就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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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意志力强,还是我的药效强?
还有很多人,她要去一一报复。
想到这里,安知夏又咬紧牙关,狠了狠心,再次狠狠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力道甚至比之前更大了许多。
阵阵连环巴掌声让安靖北听得心惊。
“疯子、都是疯子……”他喃喃自语。
直到两颊由红色渐渐透出了紫色,安知夏才停手。
复仇的火苗在她的内心跳跃着蹿成扭曲的火光,看着自己惨痛无比的脸颊,她竟有些满意地笑了。
“……很疼吧?”安靖北忍不住问道。
“不疼。”
安知夏淡淡回答。
这话不假,打到后来,都快失去知觉了。
她的心里被复仇的念头填满。
“真的是疯了。”安靖北摇摇头,不可思议。
等到安知夏下车朝别墅推动轮椅,安靖北想起了什么,从后面又叫住了她。
“傅淮洲呢?”
“你没给他说?”
“没说,”安知夏头也不回地叮嘱安靖北,继续操控轮椅往别墅的方向前行,“你也别去多嘴。”
安知夏第一次如此没有分寸地和他说话,安靖北被激得差点从驾驶座上跳出来,冲过去狠狠揪住安知夏的头发,把她拖回车里,让她搞搞清楚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但一想到这里是傅淮洲的地盘,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傅淮洲察觉他们兄妹关系的异样,只能硬生生忍住。
“吗的。”安靖北狠捶了一下方向盘,调转车头离开。
离开的路上,看见傅淮洲的座驾正飞速往别墅方向行驶。
他突然明白了安知夏为什么不告诉傅淮洲、且也不准他去告诉傅淮洲的原因了。
“是个疯子,但不是个蠢货。”
搞明白了安知夏是在玩一箭双雕的戏码,安靖北嘴角压抑不住地微微翘起,像是在为安知夏感到自豪。
他还记得,当初小小的安知夏追在他后面,希望他能带着她回到安家时,他半蹲在她面前,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脏污。
“我的妹妹可不能是个蠢货。”
很快,安知夏就向他证明了自己不是个蠢货。
但他同时也发现了,她还是个疯子。
而后续的这些,何兰和封钦都不知道。
说来也巧,各怀心思的夫妻俩,此刻都因为让傅淮洲和安知夏吃了暗亏而心情大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是,到了晚上要洞房的时候,封钦脸色再次变得无比铁青。
何兰早已收拾好,穿着丝质睡裙躺在床上,乌黑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神情娇媚。
而这幅“美人图”却只让封钦觉得无比恶心。
他努力使自己的厌恶不要从语气中透露出来,从床的另外一侧掀开被子的一角。
“睡吧。”
他努力地往床沿靠去,尽量和何兰拉开距离。
见状,何兰也只是冷笑。
如今她难以发声,但即便还能正常说话,眼下她也不想和封钦再多费口舌。
婚礼结束、前来恭贺的宾客散去后,佣人曾给封钦端了一碗解酒汤。
而那汤里,她已经让人放了……
算算时间,药效也快要发作了。
想到这里,何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也没有上前强行拉扯封钦。
就看你到时候还是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忍。
何兰嘲讽地看着封钦的背影。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封钦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浑身都不舒服,伸长胳膊关掉了主卧的灯。
何兰没有阻止,任由封钦关灯,静待封钦药效发作的时刻到来。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抑或还有打了安知夏的兴奋,何兰竟也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兰感觉有人在她的床前停留了片刻,随后又夺门而出。
“水、水,我要水……”
半梦半醒状态下的何兰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想着封钦最终还是会在药效的作用下,回来找她。
而今夜,她特地提前给家里佣人放了假。
这个晚上,用作婚房的别墅里,只有她和封钦两个人。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何兰在心里发狠地想了想,又再次被睡意打败。
而封钦,跌跌撞撞地下楼给自己倒了水,连喝几杯后,发现竟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体内的燥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他第一时间就猜到,自己被人下药了。
是何兰?
是何兰母亲?
还是……封家的人?
可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细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让他快来处理,可私人医生明显是被人绊住了手脚,直言眼下不方便过来。
封钦更加确定,这是有人故意做的局。
顾不上他在婚礼上喝了酒,他冲到地下车库,发动汽车,准备自行前往医院。
结果,汽车大灯一打,竟照亮了一个蹲在角落的身影。
“你是……”封钦眯起眼,尽量屏蔽药效的影响,努力回想这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谁。
“封少,我是清荷。”见自己被发现了,女孩从角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模样,一副学生的打扮。
封钦想起来了:“你是苏姨的外甥女?”
“我记得你,你考上大学时候,苏姨带着你来我家预支薪水给你交学费。”
说来也是可怜,原本封家付给苏姨的薪水并不低,可苏姨的姐姐常年卧病在床,将苏姨的积蓄花得所剩无几。
感念苏姨对姐姐的不离不弃,和她外甥女的争气,封父豪气地包下了清荷大学的学费。
原本封父的意思是连清荷的生活费都要一起包了,但苏姨和清荷很有骨气,不仅没有同意,还表示清荷读大学的费用是向他们借的,等毕业工作后会尽快还清。
“你读的,是P大对吧。”
和林染一个大学,甚至长相都和林染有几分相似。
这是他在当初见到清荷时萌生的第一个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在当初不过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如今,却渐渐发酵成了一团难以言说的邪火。
“是的。”清荷怯怯地点头。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尽管药效越来越强,但封钦依旧警惕心十足。
毕竟,一切都太巧了。
凑巧得、那么地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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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也是这样看待和我妈的婚姻的?
清荷虽举止有些怯懦,但语气还算得上诚恳:“对不起,封少。”
“我之前偷偷收留了一窝新出生的小猫,原本想着等它们再长大一点,就拿出去送人……”
“结果,今天姨妈下班很早,我问她有没有给小猫留点食物和水。”
“她说她忘记了……”
“我实在放心不下,”说着,清荷从地上抱起几只小猫,递到封钦面前,“封少您看,我没有撒谎。”
“你看,这些猫多小啊,要是一天吃不上东西、喝不上水,肯定熬不过去的。”
看着清荷诚挚的眼神,和她怀里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猫,他相信清荷的出现,是个意外。
注意力被清荷和小猫转移了一会儿,封钦感觉还能再撑一撑,于是他改变了注意,转头询问清荷:“你会开车吗?有驾照吗?”
清荷点头又摇头:“会开车,但还没驾照。”
封钦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当务之急是先让清荷带他去医院。
正说着话,他身体一软,向旁边倒去。
“封少,小心!”
清荷赶紧扶住封钦,并按照他的吩咐将他扶到汽车后排。
原本,将封钦安顿好后,清荷就要起身去到前座开车。
可不知为何,她的模样竟在此刻和林染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小染……”
见朝思暮想的林染此刻竟离自己如此之近,可看着像是又要据自己于千里之外,封钦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圈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拉向自己。
“封少……”
意料之外的情况吓得清荷小声惊呼,但很快和封钦一同沉沦在情欲的漩涡之中。
……
车库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惊动楼上沉睡的何兰。
她只知道,当她再次醒来时,封钦已经在床的另一边熟睡。
她凑上前细细观察,男人累极后陷入沉睡才会有的均匀且沉重的呼吸声,额角未干的汗渍、身上若隐若现的不属于两人的清香,让她十分确定,封钦是找了别人解决需求。
他怎么敢?!
何兰顿时暴怒。
她一把抓住封钦的睡衣领子,疯狂摇晃。
封钦被摇醒,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况,只听得一阵呕哑嘲哳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是何兰。
他们昨天结婚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所以,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恶心。
结婚前,何家人私下找到他,趾高气昂地命令:“结婚后,你们就是真夫妻了。”
“不然,你怎样对待何兰,何家就会怎样对待封氏。”
若换在从前,何家人敢这般在他面前放狠话,他只会觉得好笑。
可现在不一样,何家背后的势力已经给封钦展示过实力。
若光是何家,完全不足以有底气在封氏面前叫嚣。
可何家背后的那位,可是关系通天。
因此,无论封钦多么厌恶何兰,都只能强迫自己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至于孩子……
他想到两家长辈都明言要他不要只顾自己任性、要懂得维护大局,便心下一横。
总归,如今科技很是发达,弄出个孩子还不简单吗?
让他碰何兰?
那是想都别想!
他还不信了,何兰会把他拒绝和他有肌肤之亲的事情告诉何家人。
毕竟,何家人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可也不少。
瞬间,封钦就想到了那个或许可以利用的人……
思绪回归,何兰在主卧里疯狂砸着东西发泄,时而又指着封钦,状似痛骂。
只可惜,她此刻只能发出极为嘶哑且难以辨认的声音。
封钦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他故意用手掏了掏耳朵,再微微弯腰侧头靠向何兰。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何兰,你说清楚一点,好吗?”
果然,何兰被封钦的举动激得暴怒,竟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封钦的脸上。
而这一巴掌,也让何兰还在恢复中的手再次渗出鲜血,染红了绷带。
挨了一巴掌的封钦,也没有了心思继续嘲笑何兰。
他恢复了接受和何兰结婚后便一直保持的面若冰霜,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疯女人。
随后,封钦摔门而出。
走到楼下,别墅的佣人们已经返回并开始工作了。
苏姨见他下楼,简单问候了下,便忙着给还在楼上的何兰送去燕窝。
擦肩而过时,封钦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车库里的猫腻,尽快处理了,别等着我来动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姨原本含笑的神情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
“不好意思封少,给您添麻烦了。”
封钦不可置否。
尽管他从内心相信,昨天清荷出现在那里真的只是巧合。
但是,他另一方面,又不相信有绝对的巧合。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他让助理从他的私人账户中转了200万到苏姨的账户。
清荷年纪轻轻,苏姨又是如今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应该会把昨天发生的一切告诉苏姨的。
幸好,苏姨在封家做了很多年,她的确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人。
她收到这两百万后,自然会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封钦一路这样想着,很快便走到了封父的住所。
因为婚事太过仓促,封家就拿出了离主宅不远的一处别墅作为封钦和何兰两人的婚房。
封父见他脸色铁青,便暗自猜测他应该是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桩婚姻。
可是,事情是解决了,但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如今这幅样子,又觉得很委屈了他,于是安慰道:“可能何家相比我们的确门户是要小一些,但她背后的那位,你也见识过他的力量了。”
“真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这样的人家,如果必须要扯上关系,那只能是友、不能为敌!”
“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结婚的。”
“何兰她……我知道,是委屈你了。”
“但是男人在外面,谁没有些个莺莺燕燕的。”
“你以后,只要别闹大、别闹到何兰面前、别闹得两家人难堪,何家人也会劝她的。”
封父措辞尽量委婉、但又能让封钦听明白,希望他能懂自己做父亲的这番良苦用心。
可在封钦看来,却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所以,你当初,也是这样看待和我妈的婚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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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过去,你做得到吗?
闻言,封父将手中的茶具重重放在桌上。
“你!”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现在的情况,容得你去想那么多吗?”
“你可别以为结了婚,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何兰被伤成那样,何家现在心里可还没消气。”
“我们之前被叫停的那个项目,虽然何家背后的人已经抬抬手放过了,但进度大不如前,明显就是还在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好让你认清自己、认清现实!”
谈起何兰的情况,封钦心里也是气急。
明明是何兰作恶多端、有错在先,并且她的伤也是傅淮洲造成的,明明与自己无关!
可现在,却是自己来独自承受这一切。
此刻他对傅淮洲和何兰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加上之前调查林染行踪的人回来汇报一无所获,他此刻内心更加烦躁。
可是,当一个人的负面情绪相互交织上升达到极点后,反而又会变得无比冷静了。
他知道,自己再纠结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白白消耗时间和精力。
和封父几句话不欢而散后,他回到别墅,听说何兰又在闹着要查别墅监控,却因为其中一段录像缺失而把家里砸了个遍。
封钦真是想打个电话问傅淮洲,既然当初他下令伤了她的手,为何不干脆直接把她的两只手卸下来,那样的话,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通过文字来发号施令吗?
何兰查不到那段关键的录像,封钦早就有了预料。
因为就是他让人私下删掉的。
他和何兰不一样,他有人性。
情急之中占了人家女生的便宜,他已经是于心有愧了。
更不可能让清荷再次陷入这场无妄之灾中。
如今他和何兰被一纸结婚证绑在了一起,夫妻一体,何兰能少造点儿孽就少造点儿孽。
因此,他就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何兰大发脾气。
可看着何兰癫狂的模样,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想法。
这种想法,促使他走上前去,抱住何兰。
何兰一惊,先是用力挣脱,在发现是封钦后,又放弃了挣扎,转而戒备又渴望地看着他。
而她的这些表现,全被封钦收入眼底。
尽管封钦觉得无比可笑,可他依然强装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兰兰,今早我和我爸聊了很多,他告诉了我很多过来人的想法。”
“我想通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管我们当初结婚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如今我们已成为了夫妻,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抛下好好地过下去。”
“我愿意放下过去,而你……”
“兰兰,你愿意吗?”
封钦故作深情地看着何兰,一双桃花眼更是令何兰迷醉。
兰兰……
这是他小时候第一次见何兰时,便是这样称呼何兰的。
后来渐渐长大,他发觉了何兰对他的变态痴迷和她的手段残忍后,便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甚至不惜去到国外躲避。
对于何兰来说,一声“兰兰”让她陷入情网至今,可却又是许多年未曾再听到过了。
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和封钦的初见。
那个时候,封钦还会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看别墅花园里盛开的花儿,偶尔的雨后,两个小人儿还会为发现了小蘑菇而欢欣雀跃。
那个时候,没有封钦对她的疏远、没有封钦对她的厌恶……
也没有她自己的变态狠辣。
一时间,她都有点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讨厌封钦对自己的冷漠与疏远,还是讨厌自己怎么变成了那样的一个人。
恍惚间,封钦便吻了上来。
周围的佣人们也很识相地离开。
等到一吻结束,封钦发现何兰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泪光。
连何兰自己都没有发觉。
封钦在心里一边恶心自己的行为,一边嘲讽何兰。
而何兰,则沉浸在了封钦竟然真的接受她、甚至还主动吻她的喜悦中。
甚至,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尽管,在昨天的婚礼上,封钦也在婚礼的舞台上、当着台下众多宾客的面吻了她。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迫于形势、逢场作戏罢了。
而现在这一吻,是发自封钦内心的。
不仅如此,原本对她的伤势不管不问、偶尔关心一下也是迫于长辈压力的封钦,现在还主动为她联系国内外的名医,还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医治好她。
而封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她到封氏集团旗下的医院治疗。
“兰兰,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那几天,何兰幸福得像是生活在梦里一般。
甚至在她每晚的梦里,都会回响着封钦对她的承诺。
因此,她不顾母亲阻止,坚决只接受封钦安排的医生治疗。
原本,何兰母亲还很不放心,担心封钦是要借机加害何兰,没想到,她几次私下安排医生给何兰检查,医生确认何兰的伤势正在逐渐康复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看,他是真的变了。
他现在,对我真的很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何兰已经能说出一些简单的词句了。
何兰母亲欣喜于何兰的康复程度远超她的预计,同时也在何兰的坚定认爱中,渐渐放下心来,并让她改掉之前的毛病,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和谐,好好和封钦过日子。
何兰表面含笑点头称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一个别扭的地方……
只是,她没办法告诉母亲,她和封钦至今都没有同房。
每当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情到深处时,封钦总能很快从情欲中拔出,一脸疼惜地说怕伤到她还没完全恢复的手。
无论何兰如何挽留,封钦都坚定地拒绝。
甚至,宁愿通过冲冷水澡来压制自己的火热欲望。
也罢,总比出去找别的女人泄火的好。
何兰自我安慰着。
可一想到这里,新婚当晚的事情就像种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般,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地刺痛她。
她知道,地下车库那段消失的影像至关重要,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丢失一段不重要的录像。
甚至她还猜测,可能就是封钦删掉的。
她无数次想问封钦,可是她又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封钦,不再纠结于过去、而是要和封钦一起携手走向未来的新生。
可当她真的下定决心不再纠结于那段消失的录像时,偏偏这件事又主动跳出来找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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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诶,车库里那窝小猫什么时候跑走的?”
“不知道,我都没注意呢。”
“是不是苏姨送人了?我记得苏姨当时说挺可怜的,也是几条小生命,就先照看一段时间,等长大一点了就赶走。”
“对对,我当时还劝过她,要照顾小猫就抱回自己家照顾去。”
“没错儿,我也记得……”
“听说,是被封少骂了,还催她早点把那我小猫处理了。”
“对对,我记得,好像就是封少结婚的第二天吧,我就看见他好像斥责了苏姨什么,然后很快那窝小猫就也不见了。”
“活该!我看她这是把别墅当她自己家了吧,还敢在车库养猫呢。”
两三个聚在一起嚼舌根的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何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们不远处,吓得立刻停止了闲聊,装模作样地找活儿干去了。
何兰随手拉住了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这个有些年纪的佣人在封家也做了不少年数了,本想着这次跟着封钦到新宅来能够仗着资历充老大,没想到资历最老的苏姨竟主动请缨、愿意跟着一起到新宅来帮忙料理事务,结果自然是苏姨继续管理她们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有些忿忿不平,开始给苏姨上眼药。
她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苏姨是怎么不让她们撵走那窝小猫,那两天还偷偷拿些主人家的食物去喂它们。
“不知道平时私下里还偷拿偷用了其他什么东西哟……”
原本,她只是想让何兰觉得苏姨中饱私囊甚至手脚不干净,最好把她赶走,再不济也是让自己来顶替她的位置。
可没想到,这些话在何兰耳中,联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车库里,有一窝小猫。
结婚那天晚上后,小猫就不见了。
似乎还是封钦特地赶走的。
封钦怎么会特地关注这点小事。
而且,以她对封钦的了解,他是一个很有包容心的人,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太计较别人的错处。
更别提去专门关注一窝都不会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小猫了。
怎么他这次会特地去赶走一窝小猫……
结婚的第二天,一窝小猫和一段监控录像,都消失不见了……
而这两者,都和封钦的反常有关。
何兰知道其中有猫腻。
可她又想起,自己前不久才和封钦和好如初,承诺不计较过往、之后好好生活。
尽管,她当时也心知肚明,结婚那晚,封钦喝了加了料的解酒汤后……
等再见到他时,他整个人的状态明显一副事后精疲力尽的样子。
何兰心里很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可是,她早就决定放弃探寻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封钦竟然愿意不计前嫌、给她一次两个人好好走下去的机会。
尽管她可以仗着外公的势力强取豪夺,且如今看眼下也确实是达成了目的。
可是,母亲早已告诫过她,外公对她的忍耐快达到极限了,这是最后一次给她善后。
并且,强扭的瓜虽然解渴,但不甜。
她终归是渴望能获得心爱男子的真情以待。
算了,最后一次!
我只是想,知道了真相就好。
无论最后查到了什么,我都不会发作的。
一定不会。
何兰咬住双唇,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那个想上位的佣人接到何兰的命令后,一脸攀上高枝儿的兴奋模样小跑着去执行任务。
很快,她又回来找到了何兰,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之色,自认为很好地完成了何兰的任务。
“我随便聊了聊就套出来了,车库那段缺失的监控录像,就是封少亲自让他们删掉的。”
“肯定是苏姨在车库弄坏了什么东西,封少大度,替她遮掩了。”
“嗨,要我说,那个苏姨也是进封家干活太久,仗着自己资历久就倚老卖老了,常常做事没有分寸、不知轻重。”
看何兰脸色越来越黑,佣人继续暗戳戳指责苏姨,恨不得何兰此刻就宣布让她取而代之。
你苏姨资历最老又怎么样?
我现在可是抱上了封少太太、未来封家女主人的大腿!
随即,她又略带惋惜地偷偷看了眼何兰的脖颈儿,随后视线又下滑到了何兰目前还缠着纱布的双手。
就是……这个封少太太现在说话、做事都不方便。
哎,也不知她是怎么搞的,明明之前是那么明媚的一个富家小姐,如今却成了这副鬼样子……
之前还听见封少和封老爷争吵,似乎封少就不想娶她呢。
算了,看在她对封少一往情深、背后的势力还真能让封少低头的份儿上,我也会好好抱住她的大腿。
可惜,佣人这番上下打量也全都落入了何兰的眼里。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佣人在看什么、在想什么的。
换作从前,她一定会直接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佣人一个重重的巴掌。
可如今,有些她想知道的事,还得用封家来的人去打探消息。
破天荒的第一次,何兰忍下了别人对自己的冒犯。
不仅如此,她还和颜悦色地通过文字告知了佣人接下来需要她去办的事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果然,那个佣人又屁颠儿屁颠儿地离开了。
只是这次何兰让她多等些时间再去,不然连着办了两件事,万一引起了封钦的注意,就很不好了。
总归,是想要好好和封钦过日子的。
何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现在这样做,只是为了,排除一切隐患罢了。
而封钦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家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查到林染的行踪。
眼下,他甚至已分不清,自己如此着急上火,到底是担心林染的安危,还是担心自己不能赶在林染的孩子出生前找到她、无法利用这件事在傅淮洲那里获利。
傅淮洲那边,因为安知夏偷偷加重了脸上的伤,又重新唤起了傅淮洲对她的怜惜。
傅淮洲记得,自己当初是郑重承诺过的。
“别担心,知夏。”
“虽然我没有妹妹,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妹妹。”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别人欺负你。”
这是,他在病情康复后,少女褪去衣物,准备向他献身时,他郑重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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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求生
那晚的傅淮洲,在震惊之余拒绝了。
在他心里,对安知夏为他求华神医治疗腿伤这件事,只有感激。
再多的,也不过是一些对于弱者的庇护之情罢了。
他在养伤恢复期间,也曾听见佣人闲聊。
“安小姐也真是可怜,被家里推过来做人情。”
“谁说不是呢?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再叫多少声‘妈’也不抵用。”
“什么?!不是亲生的?那她……”
“准确来说,应该是不是安太太亲生的,是安先生外面那个生的。”
“啊?那又怎么给进了安家的门?那个安太太可不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角色呀。”
“好像是她的亲生母亲过世了吧,哎,反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总之安小姐十岁左右的时候,就被接回去认祖归宗了。”
“可是吧……”
“还没两年,安先生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啧啧,怎么听起来有点阴谋的味道?”
“阴不阴谋的,我不知道,只是单看安小姐这人也挺可怜的,亲妈没了,亲爹又那个样子,剩下的就是不好相处的安太太和那个阴晴不定的安少爷了。”
“唉,真是一个孤女,讨生活不易啊!”
傅淮洲听烦了这些人嚼舌根,出声训斥。
“你们,还可怜起她来了?”
“她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安家承认的安小姐,以后日子也是衣食无忧的,倒是你们……”
傅淮洲第一次让管家将人赶了出去。
“多嘴多舌的人,我们傅家用不起!”
可这件事到了安知夏的耳朵里,自动脑补成了傅淮洲一怒为红颜、为了她的脸面特地去解雇佣人的英雄救美为她撑腰的故事了。
见安知夏嘴角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被赶走的那几个佣人赶紧出声提醒:“安小姐,我们都按照你的吩咐去说了,现在被赶走了,可如何是好啊。”
安知夏自然知道她们的言外之意。
“先前和你们说的报酬翻倍付给你们。”
“另外,我会和我哥说,让你们去安家帮忙做事。”
“你们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几个佣人见安知夏出手如此阔绰、甚至还能说动安家少爷收留她们过去做事,想来肯定是在安家也很得宠的。
那些流言蜚语,果然都是假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最后不仅钱没拿到,还被安靖北派人赶回了老家,并威胁:“敢再踏进云城一步,我让你们以后连老家也回不去!”
当天深夜,安靖北摸黑进到安知夏的卧房,动作十分粗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是不是疯了!”安知夏醒来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于是拼命抵抗。
“我看你进了安家的门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小身板儿有几两肉,就敢去爬傅淮洲的床?”
安靖北越说越气,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安知夏竟然妄图脱离掌控,还是气……
“我、我还没成年!”
“那又如何?”安靖北继续手上的动作,“你敢去告我吗?”
“你去看看云城哪个警署你能走得进去?”
绝望之际,安知夏大喊:“傅淮洲喜欢我!”
“要是我能搭上傅淮洲……”
闻言,安靖北果真停下了动作。
可不一会儿,他又嗤笑出声。
“安知夏,你是不是吓傻了?”
“你知道你们差了几岁吗?”
“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安知夏紧紧攥住睡衣的领口:“你没听那几个佣人说吗?”
“她们是在嚼了我的舌根后,被傅淮洲赶出来的!”
“哥,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会在乎安家有哪个佣人背后议论我的事情吗?”
安靖北思索了几秒,觉得安知夏讲得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
他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女,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像傅淮洲那种环肥燕瘦都见过一圈儿的人,真能看上她。
看出了安靖北的怀疑,安知夏赶紧补充:“哥,你这段时间都没过去,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傅淮洲他、他让我帮他按摩双腿做复健!”
其实,当时是安知夏主动要帮忙的,而傅淮洲顾及华神医的面子,于是没有拒绝。
他以为,安知夏能请动华神医,说明两人之间可能有些渊源,因此最好是不要得罪她。
只是渐渐地,他也觉得安知夏照顾自己很尽心尽力,对她的态度也稍微亲近了一些。
虽然明知她被安家送过来,也是为了替安家赚人情、好让以后生意场上相见时,能记着点儿如今的情谊,但总归,连他也觉得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被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病人,确实有些可怜。
因此,他后面在日常中,也对安知夏多有照拂。
这些也都传到了安靖北的耳朵里。
只是,当时他也没特别去思考这些琐事。
而如今被安知夏提起,他也确实觉得,傅淮洲对她是有些另眼相待。
别的不说,他们这个圈子的,不会对别人特别上心。尤其是傅淮洲,每天都有一堆人恨不得跑去他跟前儿献殷勤、拍马屁,烦也烦得不行了,不可能会对其中的人区别对待。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由此看来,安知夏说的话,虽然明显是为了逃脱眼前的困境,但也有几分真实性在里面。
安靖北虽然当晚放过了安知夏,但也半信半疑。
而安知夏也知道,危险还没解除,只能最后再赌一把。
在傅淮洲痊愈、告诉她会记着她的情、以后不必再来帮忙复健的那天,她咬紧牙关,心一横,开始脱衣服。
“你、你这是做什么!”
傅淮洲被吓得一惊,赶紧又给她穿了回去。
安知夏眼眶里硕大的泪珠摇摇欲坠,但她内心却是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果然,傅淮洲不是个禽兽。
安知夏想起了刚回到安家不久时,想拍安靖北的马屁,跑去公司给安靖北送亲手煲的汤的那天。
她轻轻推开总裁室门,却看见,一个女人正主动对安靖北投怀送抱,而安靖北一副理所应当、毫不把女人当人的态度……
深深震撼了安知夏幼小的心灵,她跑去厕所呕吐了半天。
而如今傅淮洲保护她的举动,更让她相信,他是尊重她、甚至爱护她的。
至于他嘴里说的“妹妹”,安知夏相信,是碍于安知夏目前的年纪,傅淮洲才没有进一步多想罢了。
只要等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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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女儿,最后却被人利用
安知夏相信,一定是因为两人年龄的差距、特别是她现在的这个年纪,如果傅淮州回应了她的献身,反而是证明了他也和安靖北一样,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安知夏就算是暂时攀上了他,他也不是个良人之选,届时安知夏还得再另寻出路。
而对于傅淮州拒绝她、甚至还赶紧给她把衣服穿回去的举动,她甚是满意,满意中还流露出了一些感动……
自打她出生后……
不,应该是自打她出生前、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被最亲的人视作棋子。
当她的亲生母亲发现肚子里有了她后,就日夜祈祷她是个男孩,这样她就能进一步妄想自己有资本和别墅里的那个正房太太抗衡。
因为,安先生说过,她才是他的真爱,而家里面的那个不过是个摆设,不过是当年他还是个穷小子时的无奈之举罢了。
她听过一句话,男人穷的时候的选择,都是权宜之计,只有当男人富有后,他的选择才是真爱。
这,不就正是在说她和安先生吗?
安先生现在这么有钱,要多少好看的、年轻的姑娘没有?却偏偏又回来和她在一起,还让她怀上了孩子……
想到这里,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要争气啊,你一定要是个男孩呀……
联想起自己自怀孕后口味变得无比嗜酸,她就更加坚信,自己怀上的一定是个男孩,甚至还神秘地暗示安先生,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不会让他失望的!
可惜,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产下的是个女婴。
“不!你们弄错了!"
“肯定是弄错了!"
她躺在病床上大喊:“我怀的明明是个男孩!”
“我整个孕期都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医生有些无奈地向安先生解释:"民间有些伪科学,可能有一些和实际情况多少能靠上点儿,但不可尽信啊。"
"还是要讲科学,相信现代医学。"
安先生微微颔首,认可了医生的说法,同时有些嫌弃这个女人,竟然在知名妇产科医生面前,强调她那套乡下人的伪科学。
可不甘心的女人还在号啕大哭:"不可能是个女孩,一定是个男孩!"
"安先生,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把我的儿子换走了!"
“对的,肯定是你的太太……”
"啪!"忍无可忍的安先生直接甩去一个耳光:"安静点!"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安先生气急,虽然这个圈子里有外室、甚至私生子也算不得多么稀奇的事,可没人会闹到外人面前,叫外人看笑话。
看着被打了一巴掌的女人愣坐在床上,先前涕泪横流的脸上瞬间肿起了一个巴掌印,安先生忍不住生出来嫌弃的心思。
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无知愚蠢,当初就该选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大学生,而不是顾念着曾经的旧情……
一瞬间,安先生有些悔不当初,简单安排了手下后续善后的事后便离开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她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发疯,到接受现实,只用了几天的时间。
是保姆抱着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安知夏,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说:“这么小的小婴儿,不能一直喝奶粉啊,最好的还是妈妈的母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瞬间,她又来了精神,眼神里又有光了。
是啊,她还有个孩子。
安先生现在是嫌弃她们,可只要她好好把孩子养大,把她养得可爱动人,让安先生看了都止不住地喜欢,那安先生一定还会回到她们身边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开始了漫长的育儿之路,也不再哭闹着要安先生来看她。
期间,安先生在听了手下的汇报后,渐渐相信她的神志已经恢复了正常。
后来,在他去看望她们时,女人又恢复了从前温婉和顺、善解人意的模样,不再大哭大闹,让安先生忍不住回想起他们的青葱岁月,以及重逢后的甜蜜时光。
甚至,女人因为还在哺乳的关系,更是让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母性的光辉……这是安先生不曾在别的女人那里体验过的。
就算时安太太当初生产后,也因安太太一心都扑在孩子身上,对安先生则是冷淡了许多,而因为安先生是靠着安太太娘家起家的缘故,他也并不敢对安太太予取予求。
因此,继在女人身上体验了初恋的含情脉脉、娇俏羞涩后,他又再次在她身上体验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而女人也更懂得了如何和安先生相处、如何从他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甚至,在一次安先生醉酒后,大放厥词说要赶走家里那个母老虎、迎娶她回家以及带安知夏回去认祖归宗,她也是状似贤惠地柔声劝导安先生,并说安先生能像目前这样时常去看望她们母女,便已是知足。
小安知夏夜被她调教得十分讨人喜欢,找准时机跑去抱住安先生,说每一次他来看她们,妈妈都很开心,小安知夏夜很开心。
母女两人一副以安先生为天、等待安先生垂怜的模样,让在家中时乖如鹌鹑的安先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女人并未错过安先生醉酒后的目光中依旧夹杂的那丝审视。
果然,安先生对她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甚至渐渐地,会带她们出席一些不那么正式的场合。
虽然没有明确地向同桌客人介绍女人的身份,但会直接地告诉大家安知夏是他的女人。
而在那个圈子里,众人皆知,安家目前仅有一位少爷,就是安靖北。
然而,那时的安先生已成气候,安太太的娘家也已换了新的家主,不可能再帮安太太料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甚至在生意场上,一些新涉足的产业偶尔还需要安先生帮衬帮衬。
一瞬间,圈子里关于安先生要踢掉原配的传言甚嚣尘上。
女人私下里也欣喜若狂,抱着安知夏说她们马上要有好日子过了。
"不管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现在流行的是子凭母贵!"
“父亲爱母亲,才会爱她生的孩子。”
女人将安知夏刚出生时男人的冷落抛却脑后。
却只有安知夏一个人知道,安先生做的这一切,不过是献祭她们母女,去给另外一个人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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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箭牌的那个秘密
安太太不可能对安先生和她们的事浑然不觉。
之前不管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不过是被娘家人劝了下来。
"男人有钱了,几个不在外面玩女人的?"
"是是是,当年他是给过你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现在,他就铁了心要反悔了,你能怎么办?”
“当年,家里那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也非要跟着他去吃苦。”
"为了你和靖北的日子能好过,家里也出钱出力,生意场上也拉了他一把。"
"现在,好不容易他能回报我们了,你又要我们和他撕破脸?"
“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你既享受了娘家的资源和扶持,自然也要在娘家式微之际给予回报!”
安太太一时语塞,她知道,娘家人的核心都在于,如今他们和安氏的地位,早已互换,现在是他们需要安先生的支持了。
只要安太太和安先生的婚姻还在持续,哪怕只是维持表面的安宁,他们都能名正言顺地从安氏那里获得好处。
倘若真的哪天两人撕破脸,他们也很难再借着姻亲的关系跟着沾光了。
至于早年扶持安氏的情谊?
就连安太太都知道,往日的情谊,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就如同,她当初只随意秀了秀财力,就把原本还不情不愿的安先生拉入麾下。
至于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初恋?
“既然我不能给她好的生活,就也不要再耽误她了吧。”
呸!
再次回想起当初的场景,安太太自己都忍不住暗骂安先生的道貌岸然。
明明就是拜服在安太太娘家的财力之下,却还一副恍然大悟、不想误了良人的无奈放手的惋惜样子。
而当时自己主动喝了迷魂汤的安太太,却还沉迷在安先生的忧郁痴情的形象之中。
现实很快啪啪打脸。
她记得是自安靖北五岁时候起,也正是安先生成立安氏的第二年,开始发现安先生在外面的花花肠子。
起初质问,安先生也只是用"生意应酬"、"逢场作戏"这些场面话搪塞过去。
作为女人应有的直觉,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当她私下求证后,将证据扔到安先生的脸上时,安先生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苦苦哀求、甚至下跪求饶,而是撇了一下她收集的证据,甚至都懒得弯腰捡起来细看、辩驳,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离婚吗?”
安太太满腔的愤怒在此刻熄了火。
是啊,她是和安先生离婚吗?
离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过这个词。
哪怕是在她刚收到私家侦探拿给她的证据、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离婚。
而看着安先生眼里的不耐烦和质问的意味,她也开始疑惑。
所以,我这样,是打算要做什么呢?
吵闹、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安先生?
那么,然后呢?
之后要怎么收场?
在她的预想中,会是安先生苦苦求饶,可如今眼下的局面,明显和她之前想的不一样了。
甚至,当只有五岁的安靖北从门外跑进来,抱着她大哭着求他们不要吵架时,她从安先生的眼中,只看出了一秒钟的松动,之后又很快恢复到之前冷漠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丝胜券在握的意味。
而他制胜的筹码,就是年仅五岁的安靖北。
蹲下抱起小小的安靖北、为安靖北擦干眼泪的安太太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婚。
她抱起安靖北走出了别墅,去到花园里看花。
也正是从那天起,安太太正式变成了安太太。
她深刻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贪恋男女之情的少女了,她是一个母亲,有了顾虑、有了软肋。
只可惜,和她一起创造出这个软肋、顾虑的人,并不同样将其视作软肋和顾虑。
被困住的、需要改变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另一个人,却是因此获得了解脱,可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明明同为父母,一个开始被束缚,却是另一个人解放自我的开始。
如此讽刺。
从那天之后,安太太不再过问安先生在外面的事,还会在安靖北面前刻意营造父母恩爱的假象。
而安先生也非常配合,他并不会计较安太太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需要自己的太太为他维护好家庭、维护好脸面即可。
到了后来,甚至在两人性质上来时,还能有一番夫妻之间的温存。
安太太觉得很是荒唐,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这荒唐的局面。
直到,她发觉安先生已经不是简单地在外面玩玩,甚至是,到了想要改弦更张的地步。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因为,她发现,那个女人,就是安先生的初恋。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关注过安先生在外面的情况了。
因此,等她发现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的时候,安先生和那个女人的孩子都生下来十岁出头了。
可是,当她看着那个女人,住在安先生安置的房子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时,又觉得十分讽刺。
这些年耳边的风言风语,让安太太很确定,安先生身边流连过不少女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看着那个女人,在心里嘲讽着她也是被安先生骗得团团转了。
也正是由此,安太太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如果安先生真的想让他的初恋和孩子进门,不可能会等到孩子都十岁多了,才办这件事。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才让安先生对这对母女变换了态度……
然而,安太太的推测,被那个小女孩儿证实只是她的臆想。
“爸爸他,有其他更喜欢的人。”
"他只是利用我和妈妈,拿我们当作挡箭牌。"
“他故意把我和妈妈放在面儿上,想激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他好顺利拿到借口。”
安太太很震惊,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竟然能了解到这些事情,还有胆量跑到她面前来说道。
可能是作为母亲的天性,她不想让小孩子参与到成年人这些恶心的事情之中,随便几句话就把小安知夏打发走了。
甚至还专门派了司机护送小安知夏回家。
可是,那个女人却又跑到她这里,撒泼打滚说她绑走了小安知夏,让她赶紧把孩子还给她,甚至还惊动了安先生。
安太太觉得自己中了这母女两人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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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的事实
不出所料地,安先生以保护者的姿势将那个女人护在身后,还和她这个正宫太太大吵了一架。
安太太气极,自己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保护那个孩子不受大人们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伤害,结果反倒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男女倒打一耙。
幸好,派去送小安知夏的司机很快接了电话,并证实了安太太的说辞。
可安先生却还在借题发挥、不依不饶,非说是安太太怕事情收不了场,才临时想的脱身办法。
见安先生和那个女人就是铁了心要给自己泼脏水,安太太忍不住冲上去狠狠打了那个女人,将过往关于安先生的一切糟心事儿,都一口气全发泄在她身上。
安先生愣了半晌后,立刻叫人过去拉开了两人。
看着那个女人在安先生怀里啜泣的模样,干净如镜面般的大理石地板也反射出了安太太头发凌乱、但仍不失贵气的样子。
一时间,安太太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没有意思。
自己当初不顾家人反对,哭着闹着非要下嫁给当时还是一穷二白的安先生,后来还厚着脸皮回娘家为安先生求得岳家的支持,在安氏集团成立之初,她还很沾沾自喜,自己将安先生从一个小地方来的、裤腿还沾染了许多泥土气息的小镇青年,打造成了一个商界名流。
可安先生回报她的是什么呢?
身边来来往往数不清的女人,甚至还和曾经的初恋搞在了一起,还有了私生女。
看见女人在安先生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摇摇欲坠的模样,安太太觉得没意思透了。
当年,两人刚决定结婚时,安先生一直借口心软、是他有错在先,而没有和女人把话说绝,导致女人不明白安先生的心思已经有了其它打算,还在傻傻地规划和安先生的未来。后来,还是安太太出面,将女人约了出来,把话挑明,还拿了十万元给女人,当作补偿。
那个年代,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十万元也不算一笔小钱了,更何况女人是和安先生一样的出自小镇。
听暗中护送女人回出租屋的保镖回来后汇报,女人一路上都紧紧地抱着那袋子钱,走在路上又哭又笑的。
安太太当时还在心里感叹,也是个可怜人。
可,谁让安先生长得那么英俊、第一次相遇就深深地俘获了安太太的心呢。
不可否认的,当时的安太太,心里还有些暗暗地瞧不上那个女人,觉得她应该有自知之明、主动放手。
那时的安太太,绝不会料想到,自己竟然在未来的一天,会和这个自己从来都瞧不上的土气女人,扭打在一起。
而自己,明明比她要高贵上许多的呀……
原本,安太太对于安先生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这件事已经麻木放任了。
可这一次,竟敢跑来她眼前挑衅。
更重要的事,安先生竟然就此闹开,坚决要和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离婚。
而娘家那边也私下给安太太明确表态了,当初事她哭着喊着要下嫁,还帮着安先生回娘家拉资源,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如果安先生下定决心要离婚,娘家做不了和事佬的话就也保持沉默,不会为了她的事情和安先生交恶,在生意场上维持表面的平静,才是目前最符合娘家人利益的做法。
安太太明白,如今的安先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求她垂怜的无依无靠的男青年了。
正当安太太死心,准备接受中年失昏、陈世美再现的现实时,安靖北竟不声不响地替她解决了麻烦。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的,安靖北被当作嫌疑人抓进警署、安先生快要把他打死的时候,是安知夏冲了出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安先生的大腿,为安靖北作保,是那个女人早就病入膏肓,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才吞药自尽,只是之前一直瞒着安先生。
听了保镖转述的话,安太太冷笑。
那些话如果是真的,说明安先生也没有多在乎那对母女,不然不可能连女人病了那么久,都毫无察觉。
而这,恰恰说明了安知夏当初来告诉她,安先生真心想娶进门的另有其人的话,是真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可若是,安知夏的话是假的……
那只能说明,她很好地继承了安先生的城府与心机,知道在目前的乱局中,主动出来抱住安靖北,安太太自然会记她的人情,无论她的母亲和安先生有怎样的过往,安太太也会拿一笔钱,甚至会在以后陷入困境的时候,也会伸出援手,让她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安太太盘算片刻,觉得安知夏大概率就是看自己亲妈走了,想趁机从安太太这边捞点好处。
倒也的确是他的孩子。安太太在心里暗暗感叹,安知夏小小年纪,面对亲妈的"意外"离世,竟能不顾悲痛,在如此快的时间内就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安靖北洗脱嫌疑、从警署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把安知夏接回来同住。
“你是不是疯了?!”
安太太对安靖北怒吼。
安先生也明显是没想到安靖北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站在一旁愣了半晌。
安靖北将安先生拉去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安先生默许了他的做法。
安靖北的要求,无疑是对安太太的背刺。
她无法理解,儿子在主动帮她解决了祸患后,为何又要将那根眼中刺接到家中同住,天天扎她的心?
可安靖北只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淡淡说:“她有我下手的证据。"
"妈,你也不想你儿子去坐牢吧?”
安太太一时无语凝噎。
若放在之前,她很确定即使安靖北真的做了什么,安先生和娘家的手段和势力,也足以让他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可如今……
安太太想到了安先生恨不得能立刻和她离婚的焦急模样,不用想就知道一旦安知夏去找安先生说出实情,他一定会借此逼迫安太太离婚、甚至净身出户!
可她不知道的是,安靖北只向她坦白了一部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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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的龌龊往事
那天,安靖北只对安知夏说了三句话。
"真狠啊。"
"拿自己的亲妈当投名状。"
"够疯。"
……
安知夏从噩梦中惊醒。
她又梦到了那年发生的事。
自己亲妈断气前一直用猩红的眸子瞪着自己,小安知夏的小手死死捏着从安靖北手中拿过来的"药",凑到在一旁躺倒抽搐的女人唇边,然后,慢慢让她顺着喝下去。
整个过程,小安知夏的手一直不住地颤抖,但最终,她一滴都没让"药"泼洒出来,而是全数都顺入了自己亲妈的嘴里。
不一会儿,她就彻底断气了。
小安知夏看她的最后一眼,目睹了她的震惊与满满的不甘。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当她发觉了小安知夏喂给她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也只是迟疑了片刻,而后却是顺从地喝下了。
别怪我。
小安知夏在心里默念着。
谁让你被这个男的一骗再骗?
还自作主张,生下了我。
甚至直到此时此刻,更是蠢到了极点。
还想着给那个男人告状、找他来救你。
殊不知,他从闹婚变的一开始,就把我们母女当作了挡箭牌,为另外一个小情儿打掩护。
他儿子做的这一切,说不定还正好合了他的心意,除掉我们这对碍事的母女,还给了他借口名正言顺离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家里那对母子头上。
做完一切的小安知夏把空杯还给了安靖北。
安靖北看着眼前这个周身战栗、脸色煞白的女孩儿,心里止不住地叹道"有趣儿"。
六亲不认、下手狠毒,身体里却又还保留着刻在原始基因里的童真。
原本,他只是打算骗骗小安知夏。
既然她不想死,还想能跟着他回到安家,那他正好就借她的手送走那个女人,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小安知夏的头上,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可当他看到小安知夏的身体里,同时住着恶魔和天使之后,他又瞬间改变了主意。
真是有趣儿。
他突然很想看看,这样的一个女孩儿,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都脱离不了自己的掌控。
安靖北从小安知夏手中接过已成空杯的杯子,冷眼端详了片刻后,蹲在小安知夏的面前,掀起她衣服的一角,将杯子内外周身的痕迹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个干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随后,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小安知夏顿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明白,安靖北这是接受了她的投诚。
但安靖北突然又将小安知夏推回房内,自己带着人走了。
小安知夏看着那扇被安靖北打开又关上的门,思索着该不该推开。
但很快,不知为何,小安知夏感到越来越困倦疲乏,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最后彻底闭上。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警署。
警员告诉她,她的母亲服毒了,并在毒发前打开了煤气阀门,打算带着小安知夏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但幸好,小安知夏命不该绝。
原本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安靖北发现了屋里的不对劲,然后破门而入救了她。
警员说完后,又同小安知夏确认道:“是这样吗?"
小安知夏点点头:“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心里清楚,警员刚刚的那番说辞,一定是来自安靖北的讲述,并且看似是来找她确认,其实就是在告诉她,以后应该怎么样说。
因此,小安知夏也知道,警员也会将刚刚自己说的"一语双关"带给安靖北。
两人结盟正式达成。
除此之外,作为回报,小安知夏还把自己知道的真正被安先生看中的那个女人的信息告诉了安靖北。
但安靖北明显不满意。
小安知夏偷偷抬眼观察他的表情。
“我只知道这些了。”
安靖北看出了她的害怕,上一秒还状似被冰霜覆盖的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有这些就足够了。"
“只要我想查,能把那个女人的祖宗八辈儿都给查出来。”
安靖北的口吻满是根本不在乎。
"小知夏,教你进安家门的第一课。"
"问题是解决不完的。"
"解决了一个,还会出现无数个。"
“因此,当你想解决一个问题时,最好直接解决掉那个问题的根源。”
最初,小安知夏还不懂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问题、什么根源的。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当她都已经忘了那天安靖北对她说的话时,向来体魄强健的安先生,突然在公司大会上一头栽倒。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很快,安太太和安靖北火速接手了公司。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小安知夏只知道,自从她妈妈离世、她回到了安家后,因为安太太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安知夏,她的包容与大度让安先生自觉有愧,且他毕竟是对安知夏的妈妈是有感情的。
他本来只是打算,利用安知夏和那个女人名正言顺地让安太太走人,之后会继续好好地将安知夏母女养在外面。
可没想到,安知夏的母亲竟患上了绝症,还不曾对他开口求救。
可见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
虽然她没有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可他们毕竟是初恋,一同体验过情窦初开的美好、以及人生第一次对未来的设想,还有了一个女儿。
更别提,是他负了她一次又一次!
安先生终究是心里有愧的。
这些情感相互交织在一起,纠缠成了解不开的绳结。
而当他看见小安知夏半夜做噩梦,是安太太一次次地去陪睡,半梦半醒的小安知夏抱着她喊"妈妈"的时候,他知道,和安太太离婚是暂时不可能了。
他决定,等小安知夏习惯了新生活、并且再大上个几岁后,再寻其他机会和安太太离婚。
可没想到,才过了两年的光景,他竟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醒来后,可以听见、感知周围的一切事物。
但却无法说话、无法行动……
他迫切地期待着医生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后续的治疗方案是什么、多久可以恢复健康。
可安知夏却将他的美梦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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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面具
“爸爸,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感觉,如何?”
那年,安知夏已经快十五岁了。
回到安家认祖归宗也差不多两年了。
这两年来,一直是做小伏低、乖巧懂事的一个孝顺女儿的状态。
乖巧到,让一直很看她不顺眼的安太太都生出了几分怜惜。
到了后来,有时候看着安知夏那惹人怜爱、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至安太太还会有意无意地说服自己。
她只是个孩子。
如果她在出生前可以选择的,肯定也是更愿意投胎到一个平凡但安定的人家,不会想投胎到那个女人的肚子里当一个私生女,被迫参与成年人的这些污糟事的。
时不时地这样想着,安太太竟也渐渐放下了对安知夏的芥蒂。
虽然安太太和安知夏都心知肚明,安太太永远都不会喜欢她,更别提真能像安先生在外吹嘘的那样对安知夏“视如己出”、和对待安靖北异样了。
但安知夏的待遇变化,是家里人都有目共睹的。
安太太日常用的燕窝会开始有安知夏的一份。
安太太去挑选奢牌护肤品时,会让售货员推荐一套适合少女的产品。
安太太常去的美容院里也有一张专属安知夏的黑卡。
至于安太太心情好时,也会带出落得落落大方的安知夏去一些非正式的私人聚会,聚会中的人也会将安知夏奉为上宾。
日子仿佛就这样又继续过了下来。
只有安先生想改弦更张的小心思还在蠢蠢欲动。
可后来,安知夏问他。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感觉,如何?”
那是他在大会上晕倒后醒来时,听见的第一句话。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话来,四肢也无法动弹了。
甚至……
自己至亲的家人都没有把他送到医院救治,只是叫了家庭医生和护理人员到别墅里来诊治。
安知夏的话和此刻安家人有违常理的处理方式让安先生大惊失色。
他着急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可很快就宣告失败。
怎么会这样?
安先生的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滴。
安知夏则一边遵医嘱为安先生按摩,一边轻声安抚他:“爸,别挣扎了,你动不了的。”
“这是哥哥特地从国外弄来的药,只要少少几滴,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永久报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闻言,安先生惊得瞳孔瞪到了最大,喉咙里也不住地发出难以辨认的嘶吼声。
见状,安知夏将一根手指放在安先生的嘴唇上,示意他收声。
“嘘,你在叫什么?真难听,而且也很吵。”
“别白费功夫了,爸。”
“哥哥说了,你这辈子都得这样躺着了。”
“他说你会这样躺很久。”
“一年?或者两年?”
“还是说,五年或者十年?”
安知夏思索了一下,但也明白自己想不出答案,只能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安先生。
“这得看哥哥的想法了。”
安知夏继续按摩着。
手上动作轻重有度,一看就是很习惯了做这种事。
但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无数的利剑,直直地扎在安先生的心上。
“然后呢,等到哥哥觉得时机合适了,会再让你慢慢陷入昏迷,再然后,在一个哥哥觉得需要你离开的时候,医生就会宣布你脑死亡。”
一时间,安先生不知道是该先震怒于儿子竟敢对自己做下这等天打雷劈、大逆不道的事,还是该先震惊这一切安知夏竟然知情,却一直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迷惑了所有人!
甚至她无比淡定地讲述这一切的样子,就仿佛是,早已司空见惯!
安知夏替安先生做了决定。
“爸,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吧。”
“因为,我从头到尾,一直都知道哥哥这个计划呀。”
安知夏吐气如兰,却又似毒蛇吐信。
“你肯定也很疑惑,为什么哥哥会让我知道这一切吧。”
说到这儿,安知夏嘴角浮现出浅浅微笑。
“因为,两年前,哥哥觉得我的表现很不错呀。”
说起自己亲妈的死,安知夏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甚至,说到她是如何给自己亲妈喂下那致命的“药”时,她甚至还有些自豪。
“爸爸,你别这样看着我。”安知夏有些不悦安先生看向她的眼神惊怒且不善,于是伸手轻轻拍打了几下他的脸颊。
“你们没给我一个好的出身,那我为自己争取一下,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幸好,我也算争气,让妈妈和哥哥能容得下我。”
“虽然你现在是很生气,但我想,那个女人,应该会觉得欣慰吧。”
“毕竟,她进不来的地方,我进来了,并且,慢慢真的成为了人人都需要尊敬的安小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不是从前那个,因为她要证明不是爱你的钱、而只能跟着住在破烂的小区里的‘小脏鬼’了。”
“爸,你也真是好意思,好歹她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个女儿……”
“说到这个,你另外那个真正想接到家里来的女人,你们一起生的那个小弟弟我和哥哥都去见过了,很是可爱。
安先生瞬间就明白了安知夏的言外之意。
“啊……啊……啊……”
他怒瞪着安知夏嘶吼。
可惜,他想象中的咆哮,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时,却只是低沉的呕哑。
甚至都没有打断安知夏帮他按摩身体另一边的动作。
“没办法,爸爸。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心了。”
“你都有一儿一女了,还不满足。”
说到这儿时,安知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道:“这么比起来,还是那个女人懂得什么叫知足常乐。”
“你知道吗?我喂她药时,她一开始还不肯喝,还想挣扎呢。”
“后来,她看见了站在我背后的安靖北,我给她说,只要她喝了,我就能回到安家,于是她就喝了。”
“从小她就不喜欢我,对我很防备,可在那一刻,她选择成全我。”
“可爸爸你呢,你对我难得的疼爱,都不过是你用来摆脱妈妈和哥哥的工具罢了。”
“你甚至用我们来布局了那么多年,打算用我们的血,铺就你真正爱的女人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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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们也被你算计得动弹不得
安先生如果此刻还能动弹,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不是狠狠扇安知夏一巴掌,而是夺门而出,去救他的真爱和同真爱生下的儿子。
当初,他承诺一旦真爱生下了儿子,就娶她进门。
但后面遇见安知夏妈妈离世、安知夏回到安家的事情,考虑到影响太大,就暂时先搁置了。
但他向真爱发誓,等大众的记忆渐渐忘却了这件事,等焦点不再聚集在他们身上,他就会尽快安排……
这一等,就是两年。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再次找到新的由头,安靖北竟然先下手为强了。
安知夏看安先生还不死心,即便全身都不能动弹了,还在恶狠狠地盯着她时,她嘴角一勾,道出了又一个打击安先生的真相。
“对了,哥哥还没告诉你吧。”
“就是,他是如何向外界解释你这次晕倒的事情。”
“因为,你发现,你那个私生子,并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你那个真爱,偷偷背着你和别人生的。”
“也就是说,你折腾这么些年,那么着急地想要接她们母子进门,只不过是着急去上赶着帮别人养儿子。”
说到这儿,安知夏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堂堂商界名流安总裁,算计了自己的妻子和初恋这么些年……”
“打算利用初恋和初恋的女儿,去对付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最终,竟然是为了给一个背着他偷人的女人,和一个野种腾位置。”
“我虽然不是个男人,但我大概能猜到,这事儿换到了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要气得吐血吧?”
“当然了,爸爸你还是得感谢你找了一个好太太。”
“妈妈只同意哥哥向公众解释说明其中的一个部分,关于你们之前的那些爱恨情仇,都不许哥哥提及。”
“归根结底,还是考虑到我的因素。”
“爸爸,你真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太太啊。”
“连我这样的身份,她都接受容忍了。”
“那我怎么不会投桃报李、和哥哥一起帮她解决根本的麻烦呢?”
安太太还是比较心善的,在安先生晕倒后,还想着送他去医院接受专业治疗,是安靖北阻拦了,才作罢。
不一会儿,安知夏手机响了一声。
“有消息进来。”她打开手机,点击消息弹窗,是安靖北发来的。
ok
她浅笑盈盈地举着屏幕凑到安先生面前,生怕他看不清。
“爸爸,你知道,哥哥发的这条消息,代表什么意思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立时,安先生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胸膛剧烈地一上一下,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坐起身来了那般。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在接受了现实后,他颓唐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拒绝安知夏单方面的沟通。
而安知夏也不会自讨没趣。
她在默默地为安先生按摩好后,径直离开。
离开前,她和安先生说了最后一句话。
“爸爸,动弹不得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当时,也是和你一样的感觉。”
无数次的噩梦中,安知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下午,她和那个女人一起倒在房子里。
与现实中不同的是,安靖北并没有冲进来救她。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因为吸入过多煤气而身亡。
有几次噩梦惊醒,她甚至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实。
她生怕再次醒来,自己已是一个飘在空中的灵体。
而她的梦魇,在某个夜晚被安靖北发现。
她惊醒时,竟发现身着丝质睡衣的安靖北站立在自己床头。
她以为还在那场梦魇之中,迷迷糊糊地去拉安靖北的手。
“哥哥,救我。”
“救救我。”
“我会听话的,哥哥。”
“我一切都听你的……”
最后,那一夜,是安靖北陪着她睡去的。
她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那具身体的火热与悸动。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急需一个人来依靠和拯救自己。
并且,她下意识觉得,安靖北肯定不会动她。
不只是因为血缘。
还因为其它的东西。
安知夏说不清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就是笃定,正如安靖北将她从梦魇中救出来那时一样,他不会伤害她。
第二天,当安知夏醒来时,安靖北已经走了。
并且在吃早餐的时候,安靖北像什么都发生一样,淡定地坐着自己的事情,与她之间也是普通的兄妹相处,和之前一样疏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是从那晚开始,安靖北经常半夜造访安知夏的卧室。
若要说是食髓知味,倒也并不贴切。
因为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安知夏也很奇怪。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接受和安靖北之间的肮脏的扭曲的关系。
可这一切,在她见到傅淮洲之后,就变了。
除了对傅淮洲的钦慕,更多是对于自己能靠他进入一段新的正常的生活的期盼。
最初,她寄希望于自己的母亲,能够有能力带着年幼的她搬到大大的、宽敞且明亮的房子里。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母亲也是仰人鼻息,一切都要依靠安先生的施舍,甚至还得装作自己不爱他的钱、只爱他的人。
于是,她又把希望放到了安先生身上,努力扮演乖巧懂事的女儿,希望能博得他的欢欣,甚至连来自安太太和安靖北的刁难,都一一咽下,竭力在安先生面前塑造一个安分守己、不争不抢的模样。
可当她发现了安先生的秘密后,愤怒地跑去安太太面前,捅破了真相。
结果,令她无比意外的,安太太没有冲着她发作,而是安排司机把她送回家,并叮嘱她以后不要再管大人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承认,当时她在错愕之余,竟生出了些感动。
安太太这个举动,和那个拉着她向安先生表衷心、时刻提醒她只有让安先生开心了、母女两个才能有好日子过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一瞬间,她有些可耻地承认,她羡慕安靖北,尽管在她的心里,他很坏。
但还来不及让她思考更多,那个女人去找安太太闹开了,还惊动了安先生。
之后的安先生强硬地要安家女主人换人的发展,与她预料之中的一样。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一切都会按照安先生的计划完美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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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手辣安知夏
“哥哥,带我一起回去。”
安靖北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
按照他原定的计划,教训了这对母女后,就会制造一场煤气泄漏的“意外”,彻底清理掉他们来过的痕迹。
而这,不过是给他的父亲,安先生的一道开胃菜罢了。
在上次小安知夏跑去他母亲面前,说安先生的真爱另有其人、她和她妈妈不过是障眼法后,安靖北就偷偷去调查了这件事。
果然,安先生竟真的还另外有一个家,那个家的女人即将临盆。
安靖北调查了一番后发现,安先生把那个家藏得好好的。
不仅安排了最好的住所,还特地嘱咐自己的真爱深居简出,不要再外面抛头露面,免得惹人注意。
因此,安靖北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查到了那里。
而之所以这几个月安先生带着安知夏的母亲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频率一下子提高,正是因为他的真爱不仅怀孕了,还怀了个男孩。
原本,按照安靖北的性格,是要全部斩草除根的。
可他自从懂事后,便看着母亲表面上虽然不管父亲在外面的那些花花肠子,实则却是常常为此暗自伤神。
特别是最近安先生一副下定决心要离婚的样子,安太太也是坚决不肯放手,还被安靖北发现独自偷偷落泪。
因此,他思索再三,觉得如果直接对那对母子下手,一定会引起安先生的极大反弹,说不定会发生一些更加让安太太受伤的事。
最后,他打算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按照安先生一开始特地为他们母子设的局进行,假装对安知夏母女非常愤怒,于是处理了她们。
自然,他是想好了脱身的办法,并不会真的让警署的人查到自己的头上、让自己身陷囹圄的。
包括妈妈娘家人那边,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肯定会出面保下自己。
但安先生一定会知道,事情是他做的。
他就是要借此无声地威胁安先生。
如果你再敢继续,我是一定会对你真正想要保护的人下手的。
所以那天,他也只是让手下人把安知夏的妈妈迷倒、让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罢了,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而当手下人要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安知夏时,安知夏突然挣脱束缚,跑到他面前,跪下抱着他的裤腿小声哀求。
“我会帮你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说罢,她又起身跑进了卧室。
随后,卧室里便传来一整翻箱倒柜的声音。
手下人准备追进去捉她出来,安靖北抬手制止了。
他不是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儿感到好奇了。
从她去找安太太说明真相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儿很是不一般。
他并没有像安太太一样,觉得那次是安知夏母女特地针对安太太设下的诡计。
首先,安知夏作为一个刚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竟然能发现这个被安先生隐瞒了所有人的真相。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其次,从后来安知夏妈妈来家里闹事、还惊动了安先生的举止来看,安知夏在发现了真相后,并没有告知她,而是选择了来向安太太告密。
聪明,真是个聪明的小女孩儿。
安靖北惊讶之后又如此感叹着。
才这么大,就能看清局势。
知道即便是她的亲妈,在这件事上也不够可靠,因为她没有能与安先生抗衡的实力,甚至脑子也不够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安先生耍得团团转。
至于安先生?
安靖北轻笑。
连他都不会去找安先生寻求依靠。
尽管安知夏对安太太的态度有些判断失误,但是那已经是她当下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至少,她排除了自己眼界之中的所有错误答案。
并且,自己也是因为她,才会去查到那对母子。
但即便安靖北一直对安知夏有着一些欣赏的姿态,但总归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悲催的没有投个好胎的小女孩儿罢了。
并不会真的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
所以,自己不让手下人去到卧室里捉她出来,也不过是还想看看,她还能再做出什么绝境求生的事情。
没想到,安知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塑料瓶出来了。
“这个,只要喝下去,很快就会没命的。”
“我可以作证,是她生了重病,一时想不开,自我了结了。”
“哥哥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话音刚落,满屋寂静。
不只是安靖北,连他带来的手下都被震惊了。
小女孩儿的外表,孩子气的声音,却说出了如此残酷的话。
安靖北愣了几秒后,轻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这是从电视剧里学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靖北下意识拒绝相信安知夏说的话的真实性。
安知夏没有再答话,而是默默走到厨房,拿出了一个杯子,将那一小瓶的药全数倒进了杯子里,然后走到还有一点儿意识的母亲身旁,在几个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将杯子凑到她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全喂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阵低沉的呻吟声结束后,女人也彻底没了气息。
周围几个人都被震惊了。
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甚至在刚面对安靖北的刁难时,都应对得如此从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仿佛早已在她心里上演过千百遍一样。
做完这一切,安知夏合上了女人的眼睛,拿着杯子走回到安靖北面前。
“哥哥,这个杯子上都是我的指纹了。”
“你可以拿着这个杯子去报警。”
“或者,把它擦干净后,放在我妈妈的手里。”
两个不同的选择,对应着安靖北的不同态度,更是对应了安知夏往后截然不同的命运。
明明是如此大的一件事,可安知夏却说得轻描淡写。
她的语气淡淡的,甚至都没有再向安靖北祈求活路,就像是已经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全交给安靖北去处置,自己则安然接受他带给自己的一切。
看着安知夏竟如此淡定,一刹那安靖北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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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钦:我想和你谈谈
安知夏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易碎的杯子,一副悉听尊便、任凭处置的感觉。
明明已经是很低姿态了,可安靖北不知道为何,在安知夏等待他做决定的时候,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安靖北。
而刚刚,他虽然依旧是处在高位,可注意力全都被安知夏所吸引,虽然是安知夏在为了求生而努力,可他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被动地等着安知夏来推进。
想到这里,安靖北一个冲动上来,夺过安知夏手里的杯子,握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打算把它再丢回给安知夏,并嘲笑她的天真,以及痴心妄想。
可当他接触到那一双闪烁着泪光、却无比坚毅的眸子时,他的心脏微微一颤,始终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把杯子丢到安知夏身上的动作。
片刻,他咬牙举起杯子,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地上。
碎片飞溅。
期间,他一直注视着安知夏。
安知夏的眸光瞬间黯淡,但又很快亮起。
她眼里迸发出来的那股韧劲儿,就像一只困兽,知道自己很难逃出生天,但依旧尝试着任何能想到的方法,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安靖北的心又松动了几分。
最终,他只随便说了几句安知夏有趣且恶毒的话后,示意手下将她推倒在地后,扬长而去。
临走前,他们依旧打开了煤气。
安知夏的心冷到了极点。
但她知道,即便安靖北的拒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但她不可能放弃。
她尽力朝着门口爬去,打算尽量不惊动周围邻居地逃生。
但没想到,当她距离大门口很近的时候,通过门与地面的缝隙,看见了几双脚。
他们没走!
安知夏在心里惊呼。
幸好自己没有心急莽撞地直接夺门而出。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人不仅还守在门口,其中一个穿着做工和皮料都十分考究的男人,还在时不时在门口来回踱步。
安知夏顿时心下了然。
那个人,应该就是安靖北了。
发现了这一切后,安知夏心里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般,又偷偷挪回刚刚倒地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哥哥,你可要及时来救我呀。
我可不想以后变成个傻子。
果然,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安靖北在和她独处的时候,满意地看着她。
“之前,你证明了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现在,你证明了你会听我的话。”
……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等到何兰安排的那个佣人去到物业保安处查到何兰和封钦结婚那天晚上的别墅车库附近的监控录像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左右了。
何兰一个人在书房查看了录像。
在车库缺失了录像的那个时间段前后,有一个看上去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女生进来过车库、然后又独自出去。
出去时,她的怀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
看上去,应该就是之前佣人们议论的突然消失的那窝小猫吧。
当看到那个女生的身影时,何兰已经心惊肉跳了。
一个她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猜测,似乎即将就要被证实。
但仿佛又是想要逃避、抑或是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样处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兰,竟然在开始在心里自我安慰。
没事儿,可能就是个巧合。
封钦让人删掉车库的录像,应该就是单纯的不想这个女生偷偷在车库养猫的事情被发现,从而牵扯到在这里工作的佣人,让那人脸上不好看罢了。
毕竟,他一直是个很宽容温和的人……
可下一秒出现的画面,彻底击碎了何兰编织来安抚自己的谎言。
只见屏幕上,在那个女孩消失后一会儿,封钦也从车库里走了出来。
并且,他赤裸着上身。
电脑显示屏的分辨率非常高,高到何兰可以轻而易举就看见封钦上半身的肌肉沟壑纵横。
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肌肤正浮现着刚刚经历过云雨后的特殊淡粉色……
何兰怒急攻心,直接将电脑狠狠砸碎,动作之大,连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她很确定,那个女生不是林染。
一群狐狸精!
都是狐狸精!
她在心里发狂地想着。
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封钦明明爱慕林染,却又和别的女人有染。
她只会觉得,是因为封钦喝下了加了料的醒酒汤,然后,被这个小狐狸精趁虚而入了。
她无比憎恨林染和屏幕里在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那个女生。
可她都不敢思考哪怕一秒,两人新婚当夜,封钦宁愿在车库的车里就地和另一个女生云雨,都不愿碰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甚至,他还贴心地删去了那段监控……
何兰想起来,之前佣人们嚼舌根时,说车库里的那窝小猫是苏姨养的。
那么,这个会来车库、并会带走小猫的女生,应该和苏姨是认识的。
何兰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她快要变回从前的自己了。
尽管,她之前答应了封钦,两个人要好好地重新开始,两人共同携手走接下来的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可是,当丈夫的背叛那么明晃晃地放在眼前,甚至她还能看见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云雨之后的肌肤上泛着情欲的颜色,她就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拆食入腹。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系列暗黑计划,并马上安排了下去。
但封钦明显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正看着文件,突然一个手下来汇报,说别墅里有佣人去查了他和何兰结婚当夜的别墅附近的录像。
并且,指明要查的时间段,就是封钦之前特地命他去删除别墅内的监控录像中、涉及车库的那一段。
加上他当时删车库内监控录像时,看着那辆大型SUV上下抖动的情况,以及前后发生的事,他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出于职业素养,他办完了封钦交代的事后,也只是安静地保持沉默。
也正是因此,他很敏感地察觉到,何兰让人去物业公司调取当时的外围监控,正是为了消失的车库内的监控而来。
封钦赶回家时,佣人刚刚收拾好书房里的一片狼藉。
何兰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钦主动开口,拉回了她的思绪。
“兰兰,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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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孕了,就是那一晚
何兰目光转而看向封钦。
她猜到封钦应该知道了她在查什么。
如果按照她之前独断专行的作风,她会完全无视封钦的想法,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并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可那时,封钦还距离她很远很远。
她知道,她的极端可能会吓坏封钦。
可是对于那时候的两个人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疏远了,封钦就算因为她的过激行为而讨厌她,也不过是讨厌、和更加讨厌的区别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是合法夫妻。
无论在进入这段婚姻的时候,封钦有多么不愿,但终归他们如今结婚了,睡在一张床上。
甚至,封钦还和她约定,要抛却过去,好好过日子……
思绪翻涌,何兰决定耐住性子听封钦说下去。
在她的心目中,两人的关系进展迅速、今非昔比,可几个月前的龌龊又被翻了出来,而且若要刨根问底,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因此,她想听听,封钦是会认错、解释,还是会选择和她摊牌翻脸。
佣人很识相地退了出去,把书房留给了这对关系诡异的新婚夫妻。
“听人说,你让人去物业查监控?”
“是在找车库里跑掉的那窝小猫吗?”
何兰颔首,眼神还是停留在封钦身上,有些着急想知道他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封钦沉吟片刻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何兰的视线,望向窗外。
“不过是一窝不起眼的小猫罢了。”
你见到的那个人,并不重要。
“本来它们就不属于这里,跑了就跑了吧。”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太过在意。
“如果你喜欢小猫,我再让人去选几只品相好的,就当是新婚礼物,送给你。”
新婚礼物?
何兰想起来,尽管婚前封钦对两人的婚事十分抗拒,但听说他还是送走了那个叫林染的女朋友,并把封家的传家玉佩拿给了她。
尽管放在如今,那个玉佩品相和雕工也并不算上乘,但是却意义非凡,是封家第一代起家的家主赠给自己专程回乡迎娶的青梅竹马的初恋的,象征着即使身处乱世,也坚定不移的不离不弃的爱情。
当初,何兰心里很清楚,封钦把玉佩交给她的时候,是很不情不愿的,她也并没有太介意这件事。
只是如今封钦再提到新婚礼物,她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是啊,新婚礼物。
两人已经结婚了,而且目前还算在新婚当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封钦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何兰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不要深究。
何兰想起了出嫁前,她母亲的叮嘱,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她明白,在这个阶层里,没有一个女人的婚姻能尽善尽美,都有些“沙子”不得不揉进眼里,都有几碗不得不含泪吞下的夹生饭……
没有女人能逃得过这条铁律。
何兰明白,封钦能在这段他并不满意的婚姻中主动低头,已是非常勉强,给了她很大的面子。
并且,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外公那边可以一直帮她压着封钦,但封钦也不是一个愿意一直承受打压的性子,久了总会反弹。
何兰很确定,尽管现实情况是封钦对她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如果可以选择,她无比希望能和封钦像一对普通但恩爱的夫妻那样,长相厮守。
因此,她在明白了封钦的求和之意后,也很珍惜、不想再去破坏封钦难得的愿意重新开始的好心情。
先前看见那个抱着一窝小猫走出车库的女生,和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封钦的暧昧肤色时的想要杀人的心情,又渐渐平复了。
何兰用文字告诉封钦,她只是有点好奇小猫跑去了哪里,但既然封钦不想她在这些琐事上花时间,她也就不想再去了解了。
两人就以这样隐晦的方式交流了彼此的意见,并达成了共识。
何兰下定决心,不能再去纠结那件事了,否则对于她和封钦之间的关系来说,只会越来越糟糕。
因此,当派去查那个女生情况的人来汇报时,她也只是简单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自己不想再深究了。
手下很是吃惊。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何兰再次打砸、大闹一通的心理准备了。
然后,他就可以借机离间何兰和封钦……
再不济,他也可以通过言语不断暗示、刺激何兰,让她的情绪越来越上头,最终做出令封钦、甚至封家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届时,他说不定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所以,在他发现何兰竟然不打算继续了解封钦和那个女生的事情后,心里有过一丝慌乱。
除了事情很可能无法按照他的预谋那般继续外,更多是震惊于何兰竟然转了性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偏激离谱了。
而显而易见的,她的转性,是因为封钦。
想到这里,穆棱有些恍惚。
他没有料想到,何兰对封钦的感情不并是单纯的一时兴起、爱而不得的执念,她是真的爱上了他,甚至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
就为了能和封钦继续走下去。
幸好,这次带来的消息,可不只是那天发生了什么那么简单。
并且,何兰那么聪明,她既然也看了那段录像,还让自己去调查那天的事情,说明她自己其实也差不多猜到了,再派他去调查,不过是想更透彻地了解,甚至是从中拿些把柄来利用。
“可是,其中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晓……”
穆棱准备一鼓作气将那个爆炸的消息告知何兰,可何兰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肯在听他多说一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那个女生,怀孕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轰”的一声,何兰的脑海如同被投下了一枚核弹,瞬间炸开。
怀、怀孕?
这是什么意思?
何兰一时间傻掉了。
甚至她都没反应过来那一个词的意思。
见她愣在原地,穆棱立刻补充:“我查了她的病例,也找过医生,确认她确实怀孕了。”
何兰身形微微晃动,有些摇摇欲坠。
见状,穆棱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可他明白,为了自己的计划,必须再往何兰的心上狠狠扎上几刀——
“根据月份倒推,应该就是您新婚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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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瞒着一个人的事
何兰原本平静无波的瞳孔瞬间变大。
穆棱敏锐地发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立刻趁热打铁。
“小姐,我知道,您是想息事宁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封总过日子,可是——”
“封总他们这样做,明显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啊!”
但此时,何兰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女生怀孕的事,封钦知道吗?
在何兰的心里,封钦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如果他明知那个女生怀孕了,还假情假意地说要和何兰好好重新开始,那么何兰不介意把封氏搅个天翻地覆,否则难泄心头之恨。
毕竟,何兰违背了本心,做了自她出生以来最大的让步,结果却是被封钦当作傻子一样玩弄,脸皮也被他扔在地上、用鞋底摩擦!
但如果封钦并不知情,那是不是说明……
何兰的恋爱脑又开始发作了。
如果封钦并不知道那个女生怀孕了,并且自他说要和自己好好过日子那天起到如今,封钦的确至少场面上还是很给自己面子了,尽管温存时刻很是沉默、平日里接受自己突如其来的拥抱时,也稍显僵硬,但何兰都会将这些视作是封钦在努力接受她的证明。
那么也就是说,封钦他是真的接受了和自己的这段婚姻,是真的想和她好好过日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兰愿意原谅那晚种下的这一个小小的意外。
她甚至,愿意主动帮封钦去解决这个“不速之客”。
何兰在心里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封钦之间难得燃起的爱情火苗。
穆棱很意外,何兰竟然连这口气都能咽得下去。
不得不说,何兰如今的表现,大大出乎了穆棱的预料,也让穆棱危机感骤起。
原本,何兰当初作恶后被傅淮洲惩治,穆棱心中在心疼的同时又有着外人难以察觉的窃喜。
当时,何兰双手伤得严重,且嗓子也被喂了药,无论她竭力地想要说些什么,都只能像一个发怒发疯的哑巴那般发出呕难听的嘶哑的声音。
如此模样,肯定不会再有哪个门当户对的门户愿意接受了。
届时,自己便可以主动表达爱慕之心,说不定就可以感动何兰。
哪怕何兰还是对封钦痴心妄想,但两家已结下仇怨,他还可以向何父何母真诚地提出希望能照顾何兰一辈子。
可没想到,封家不想和何兰的外公势力硬刚,竟然想出了让何兰如愿嫁给封钦的主意,并且还能说服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封总为家族献身!
穆棱气急,但却也暂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只能寄希望于何兰在和封钦结婚后继续大作特作,一旦过界,封钦也会猛烈反弹,说不定这桩婚姻结得快、散得也快。
到时候,根据何兰的情况、又加上她二婚的身份,肯定只能接受自己了!
却不曾想,何兰对封钦的爱已经痴迷到了愿意为他努力改变自己,穆棱之前几次在何兰面前暗戳戳地阴阳,她都依旧不为所动!
穆棱忍不住感叹,这么一个聪明又残忍的女人,居然在爱情面前变得如此盲目!
幸好,老天爷又给了他这个机会,让封钦的一夜风流落下了甩不掉的尾巴!
然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何兰在沉思了许久后,竟然要他去悄悄地帮封钦善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此的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甚至主动去为丈夫收拾烂摊子、还不想惊扰到丈夫让他困扰,穆棱已经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何兰是不是被夺舍了。
和当初那个残忍对待他的、恶从骨子里往外渗出的小女孩,绝对不是一个人!
但穆棱在恢复理智后,也知道如此玄幻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何兰如今的表现,也只是一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罢了。
只是,这个女人格外残忍心狠!
穆棱不是没有替何兰处理过脏事,在当年那件轰动整个圈子的女高中事件中,也有着他的手笔。
但不同的是,他从来不亲自动手,不是因为心善见不得血,而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他想自己能够干干净净的,这样才能和邪恶残暴的何兰相配。
何兰渐渐也发现了他的“洁癖”,倒也没有特地强制要求他自己动手。
穆棱觉得,这是何兰对自己的特别优待
可这一次,何兰却叮嘱,不能让其它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必须他自己亲自动手。
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何兰用文字告诉穆棱自己的顾虑。
而在穆棱看来,这是何兰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甚至可以说,在如今何兰心中,穆棱已经算得上是她的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穆棱又浑身充满了干劲儿,给何兰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便离开了。
只是,这一次他注定只能对何兰阳奉阴违了。
他查到那个女孩儿是在封家做了很多年的佣人苏姨的外甥女儿,目前在P大就读本科,之前还被苏姨带着去到封家、求封钦爸爸借钱读书。
而这个女孩儿也很是乖巧,封钦爸爸看着挺喜欢,大手一挥,直接支持了她读大学的所有费用。
结果没想到,因为一窝小猫,竟然和封钦发生了一夜温存,还一次就中奖。
理清了这些过往后,穆棱已经想清楚如何能够“完美”地解决这次事件了。
……
没过两天,何兰在别墅等封钦回来一起共进晚餐,却临时被告知封钦突然有急事儿,得很晚才能回来。
本来类似的事件先前也偶有发生,何兰也习以为常了。
但这次与往常极为不同的是,不是封钦联系她,而是封父别墅里的人。
说明是封父临时给封钦安排的事情。
可就算是这样,封钦也完全可以和以前一样,自己打电话告诉她就好了。
并且,何兰在和对面通话时,敏锐地听见对面有几声隐约的哭闹声。
但既然对面的人让她不要等封钦、先自己用餐,她想来应该也是封父的意思,鉴于不想和封家人的关系闹得太僵,何兰也乖乖听从了。
可是,她感受到家里佣人总是向她投来若有似无的目光,有的在她走过后还和别的佣人窃窃私语,让何兰坚信,一定是封家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有什么家事,是连佣人们都知道,却唯独瞒着自己的呢?
想到这儿,何兰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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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孕肚上门
她回到楼上假装休息,等着楼下的佣人们都散去各忙各的了的时候,再悄声下楼,避人耳目地从后面悄然离开,去到封父所住的别墅。
因当初结婚结得非常匆忙,封家来不及为这对新婚夫妻置办新宅,因此就让他们先住在距离封父所住的别墅不远处的一栋独栋里。
因此,何兰只消走十几分钟,便能到达封父所住的别墅。
还没踏进别墅院落的大门,何兰就敏锐察觉到了此时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原本这个时间点应该在花圃里维护绿化的工人此时都不见了。
并且平时由于安保严格的关系,封家都放心地将别墅大门敞开,而今日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透过二楼书房的玻璃,何兰注意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走动。
“哐当!”
二楼传来巨大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了。
随后,又似传出妇人的哭求声。
何兰心中一惊,快步开门进到别墅内。
十分罕见的,别墅一层内空空荡荡的,一个佣人也没有,像是特地被支开了般。
只有两个女人坐在正中央的意大利进口烫金牛皮沙发上。
何兰只看见她们的背面。
两人相互依偎着,一个满头乌黑秀发柔顺地垂落着,听声音像是在啜泣,另一个则是头发已经花白,身子也有些佝偻。
像是一对母女。
只是何兰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她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直到那两个人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双双转过头来看向何兰时,何兰才猛地发现,这两个人竟然就是苏姨和她的外甥女!
两人看见来人是何兰,都立刻站起来诚惶诚恐地打招呼,而清荷更是低下头、躲避何兰的目光。
见两人此刻这副模样在封家,何兰心头一颤。
再结合刚刚在别墅外发现的一切不寻常的地方,何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该死!
穆棱怎么办事的!
怎么让这两个人闹到了封家人面前!
没有办法,何兰只能强装镇定,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向她们两人微微颔首后,便快步朝二楼书房走去。
书房门也是紧紧关闭着。
何兰敲了几下厚重的红木门板,便去拧那个鎏金铜质把手,打算直接开门进去。
不料,书房门却是从里面被紧紧锁上了。
“滚出去!”
里面传来封父的怒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显然,此时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他不希望任何人看见。
可越是这样,何兰就越要进去。
她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封钦此刻一定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说不定,刚刚在别墅外听见的那声物品碎裂的声音,正是先砸在了封钦的身上后,又才掉落到书房地面上的!
想到这里,何兰更加心急了,敲门的力度和频率大了许多。
“给我滚出去!”
封父的怒吼声再次从书房内传来,可何兰完全不管他是自己的长辈、甚至还是她公公的身份,敲门变成了砸门,原本就还没恢复好的手更是捏紧成拳,不知疼痛般地如狂风急雨般猛烈砸下。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书房内的人终于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封父将门打开,看见门外人是何兰的瞬间,脸色有一丝僵硬,还是半分不易被察觉的尴尬,以及……
羞愧?
何兰来不及再分析封父的心理活动,她从缝隙看见封钦跪倒在书房的地上,封母……哦,准确来说应该是封钦的小姨,正搂着他泣不成声。
封钦的背上也渗出了丝丝血迹。
“家丑,家丑啊!”
封父眼眶通红地盯着封钦。
“家丑?”原本同样跪倒在地上的封钦小姨惨笑了几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封父说:“你敢说我儿子是家丑?”
“你是不是忘了……”
“住口!”
封父和封钦同时怒吼出声。
两人皆是一愣。
封钦没有理封父,而是盯着小姨:“我不是你儿子!”
“我妈早就死了!”
封钦小姨愣了半晌,又轻轻点点头,缓缓解释:“我知道。”
“我刚刚,只是太着急了……”
“但小钦你知道的,在我心中,我对你的感情,和我姐姐、你妈妈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
“我再没有生过孩子,所以我……”
“住嘴!”封钦也红了眼眶,恶狠狠地说着:“你没有孩子,是你和我爸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
“还是在我妈病重的时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封钦不管不顾地怒吼出声,也丝毫不在这句话会让封父更加愤怒。
“你给我滚出去!”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封钦咬紧牙关,慢慢站起身,挥开了小姨伸过来想要搀扶他的手。
何兰赶紧上前去扶他。
封钦看见了何兰因刚刚猛烈砸门而手上再次裂开的伤口,眼神中有着几丝心疼。
他拉着何兰往外走了几步,封父的沉重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
“她们还在楼下,你打算怎么样去面对她们?”
“以及,你打算如何面对何兰?”
封钦脚步一顿,转头对何兰有些内疚地笑道:“兰兰,有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何兰跟着封钦来到二楼偏厅,封钦深吸一口气。
“兰兰,楼下的那两个人,是苏姨和她的外甥女儿。”
“你刚刚在上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见到了吧。”
何兰微微点头,眉头有些皱起。
她不知道封钦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突然,她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冲动就直接过来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把事情当面撞破,这样给封家人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哪怕他们会考虑给她们一笔钱后赶走、或者是其它的手段,现在都没办法再瞒着她了。
或许,对她来说更好的方案是,她应该假装毫不知情,让封钦自己去处理好这件事情。
毕竟,他前不久才说,想和她重新好好开始的……
何兰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无比后悔,她早该装作毫不知情的,这样至少封钦的这件事情不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让她想不看见都不行!
她很害怕自己的一时冲动,会导致她和封钦之间出现无法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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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女人是如此沉重的一页
何兰拿出手机,打字告诉封钦她的想法。
你处理好就行。
不用专门再告诉我。
我相信你。
何兰尽量保持表面上的情绪平稳。
在进到书房、见到封钦的短短几分钟内,她就已经后悔了无数次了。
她应该假装不知道的。
在穆棱告诉她那个女孩怀孕了的时候,她就该假装不知道。
又或者是,穆棱能悄无声息地处理好这一切……
又或者,她刚刚不要一意孤行、非要进到别墅来瞧个究竟……
但凡在这几个关键的节点上,事情能够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她如今就绝不会面临封钦非要摊牌的境地。
何兰想了想,她用力挣脱开封钦的手,径直下楼准备离开。
在路过苏姨二人时,何兰努力压制住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尽力控制自己淡定地、无事发生般地朝外面走去。
就在刚刚,她已经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冲动行事。
所以,接下来她将继续如往常般毫无波澜地生活,任由封家人自行解决这件事。
她相信,封钦一定会信守诺言,妥善处理好此事。
毕竟,当时可是封钦主动提出想要两人重新开始的。
可是,如果封家人愿意承认,那么,这将是封家的第一个孩子……
何兰瞬间考虑到了清荷肚子里孩子对于封家人来说的特殊意义。
不过,封家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一来,若要将这件事归根究底,也怪何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来,她相信,两家风波刚刚平息不久,封父应该不会想要再起事端。
所以,在路过苏姨她们二人时,何兰不仅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行为,更是看也不朝她们看去一眼!
眼看即将走出别墅的门,何兰正要轻轻松一口气了,苏姨两人对视一眼,自觉不妙。
她们之所以直接越过封钦、找上封父,还特地弄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她们最希望看到的,是何兰会扑过来大吵大闹,甚至对清荷动手。
这样一来,她们就处于无论是经济上还是舆论中,就处于弱势地位了。
至于那天晚上……
从之前封钦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在他眼中,那只是一场意外,连清荷也只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受害者罢了。
苏姨眼看何兰竟然一反常态、不吵不闹,甚至在上楼去了书房、应该对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定知晓后,竟然还能无视她们、镇定自若地朝外走去,苏姨诧异之余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她和清荷闹这一通,可不是希望这事儿就这样平静地结束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对不起,太太!”
突然,清荷冲到何兰面前,直接跪下了,边跪边哭诉。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当时、也挣扎、反抗了……”
“可是封少力气太大……”
“我、我实在没办法……”
清荷边哭边祈求何兰的原谅,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然而,这不过是清荷临时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
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把何兰直接扯进这件事里来一同搅和的办法。
在她和苏姨的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何兰这一环。
她们一早就料想到,在风波刚平、何兰和封钦两人刚刚新婚不久的时候出了这种事,封家人一定是想尽量把事情压下去,在不惊动何家人的前提下解决。
因此,她们才特地挑了个封家佣人们都在园子里忙碌的时候,特地上门来“请罪”。
目的就是为了间接让何兰发现这一切。
清荷的这一突然的举动,除了惊到了何兰,也着实把苏姨也吓了一跳。
但很快,苏姨就反应过来了。
她一边佩服外甥女儿的聪慧,一边也扑了过去,边哭边做样子打骂清荷。
“你这个小蹄子!”
“封家对我们那么好,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读大学的费用都是封总付的!”
眼睛余光瞥见被惊动而一同下楼的封父、封钦和封钦的小姨后,苏姨继续加码。
“你这样做,你对不对得起你早死的母亲!”
“你、你你,我是容不下你了,你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给我滚到外面去自生自灭!”
原本,苏姨提到清荷早死的母亲、也就是苏姨的姐姐,是为了加重她们的悲情色彩,但却也忍不住悲从中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背过气儿去。
封钦吓得立刻上前来扶住她,并引到沙发处坐下休息。
当年,封钦只有几岁、刚刚懂事一点的时候,封母就病逝了。
加上因为封钦小姨后来又嫁给了封父的关系,封钦一度和家里闹得很僵,还差点儿患上了自闭症。
之后很多年,从某个角度来说,苏姨也是承担了部分母亲的职责,悉心照料封钦的生活起居,开解封钦的心结,才渐渐让封钦又重新变得阳光起来。
而她自己一辈子未婚未育,也是俨然把封钦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真心相待了。
也正因如此,封钦对苏姨的感情颇深,还曾郑重承诺未来将会给苏姨养老。
只是这份情谊,随着封钦的长大、出国、工作,渐渐淡去了许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看着哭到快要晕厥的苏姨,和被苏姨勒令不准起身、还跪在何兰面前哭着认错的清荷,封钦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他心里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清荷算得上其中唯一无辜的人了。
而现在,她却成了众矢之的,还要被苏姨赶出家门。
明明是他和何兰之间的纠葛,却害得这个小姑娘无辜受到牵连,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苏姨,不是清荷的错,那天晚上……”封钦之前其实并不是很想给苏姨解释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就是弥补。
因此,他给了苏姨和清荷很多钱,并也几乎快忘了那天晚上的事。
可当他看着清荷跪在地上,哭得那么伤心,他从中听到了委屈。
是啊,如果封钦自己不说出来,清荷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小姑娘,要如何在他们面前启齿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来为自己辩驳呢?
尽管那天晚上他和清荷的云雨之缘纯粹是一场意外,可当他看见清荷哭得那么委屈凄惨,才真实地感受到这对男人来说可以轻描淡写揭过去的一页,落在的女人的身上时,竟然那么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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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男孩儿!
“那晚,我喝了醒酒汤,没想到里面竟然……”
“闭嘴!”封父大吼,并扇了封钦一个耳光。
猛然挨了一巴掌的封钦顿时愣在原地,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封父。
封父掌心发痛,当下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冲动了。
可是,从封钦刚刚未说完的话中,他已经猜到,封钦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在那之前,封钦也不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他那时在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对劲后,一定是猜到了醒酒汤里被人加了东西。
原本,这是何家人的主意,暗示封父一定要让这对新人成为真夫妻。
可任谁都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封钦竟然还能遇见苏姨的外甥女儿清荷,还和她……
明明当天他特地安排封钦家中的佣人都提前放假,一个外人都不许留在别墅内,就是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啊!
哎!
孽缘啊孽缘!
封父在心里叹道。
但封钦从封父的反应中却发现了一个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那就是,那晚醒酒汤被下了药的事,封父是否知情?
亦或者说,这件事背后的幕后主使到底和何家人,还是自己人。
他本以为,封父在此事件中应该只是知情罢了,最多也只是配合何家人支开家里的佣人而已,但看封父刚刚态度如此激烈、而何兰还状似懵懵地站立在那里,他就知道,封父在其中甚至是主导地位。
反而何兰,可能才是和他一样的不知情。
或许,只是何母和封父的主意罢了。
想到这儿,封钦又有些内疚地看着何兰。
何兰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瞬间意识到封钦以为自己是和他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心下暗喜了几分。
果然,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候,最好就什么也不做。
何兰假装大度地摇摇头,用口型对着封钦说:
没关系。
她知道,在男人陷入困境的时候,要么直接出手帮他解决困境,要么就保持安静,而不是哭闹刁难,这样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至于清荷,还不需她主动出手,只要清荷和苏姨继续在这里哭闹,不管是要封家人负责、还是打骂清荷,时间长了总会被别人厌烦。
果然,封钦看向她的眼神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何兰压抑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弯腰将清荷扶起。
此刻,她庆幸自己暂时还不能向正常人一样讲话,否则,她也不保证自己语言上是否也能如自己刚刚的行为一般尽显体贴。
见何兰的举动竟然如此和善,清荷也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向苏姨。
她们已经做好了应对何兰疯狂过激行径的准备,但完全没有做好面对一个如此宽容大度的何兰的准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姨也被何兰的行为震惊到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冲着清荷试了一个眼神。
清荷明白了苏姨的意思,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后,立刻朝着附近的一根大理石柱撞去!
“清荷!”
其余几人惊呼出声,封钦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只可惜,清荷已经受了伤,鲜血瞬间染红了她原本青春娇俏、此刻却无半点血色的小脸。
……
清荷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封氏集团的VIP病房了,苏姨在一旁守着她,担忧的神色之中又掺杂了几分喜色。
“姨妈,怎么样了?”
待到护士例行检查结束,病房里只剩她们两人时,清荷低声问道。
苏姨走到病房门口左右张望了下,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这才面露喜色地将清荷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清荷从手术室中出来后不久,一位医生告诉他们,根据清荷的各项检查指标的结果参数来看,她怀的极大概率是个男孩儿。
说完这些,医生就是趣儿地离开了,并未再闲谈其他任何事。
封钦和何兰前段时间的婚礼众人皆知,而如今他们一行人如此着急地送来一个二十岁左右样貌的女生,还怀着孕,甚至等不及医护人员接手,直接由封钦一路抱着,任谁看了,心里都会忍不住嘀咕几句。
但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医生知道,为这个阶层的人做事,最要紧的就是守好嘴巴。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因此,他只说了重点,至于恭喜不恭喜的,他知道不是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结果,几个人的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板,五颜六色的。
封钦是直接愣在原地。先前被告知清荷怀孕的吃惊,和此时被医生彻底证实,并还告知了孩子性别的实感来说,千差万别。
而封父和封钦小姨则是在对何兰愧疚的同时,互相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暗自有了些许开心。
何兰却是脸气得涨红,不再勉强自己装样子去听封钦的解释,而是低头拿出手机,找到穆棱的头像,点击进入两人的对话框,将他痛骂了一顿。
苏姨则是低头垂泪,一言不发。
她很懂分寸,知道目的已经达成,目前已经成功地用清荷肚子里的孩子勾起了封家人的兴趣,他们便不会再想要随意地处理了,此刻若要再在封宅以外的场合哭闹、把事情闹大,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幸好,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当初,她被封钦暗示要处理好善后的事情,后续还收到了封钦安排的大额转账时,她和清荷都气得双眼通红,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那天噬骨的痛仿佛又被从心底深处翻出来、再次被咀嚼一番。
“人命是可以用钱来买的吗?!”
当初,清荷在坟前痛哭,如今,她却也靠着肚子里的小人儿,在仇人的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不够。
这些还不够……
清荷和苏姨一刻也没忘记,当她们下定了复仇的决心后,便发誓一定要让仇人尝到更胜她们千百倍的痛苦!
封父和封钦小姨在一旁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封父叹了口气:“唉,要怀的是个女孩儿,也就好办了。”
“可是个男孩儿……”
闻言,原本还有些喜悦的封钦小姨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忍耐不住地讥讽:“是个男孩儿,又将如何?”
“又打算像当年那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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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如果你生了女孩,我也要
“啪!”封父竟然又甩了封钦小姨一巴掌!
“当年、当年、当年……”
“你还在提当年!”
“都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不好吗?”
“我已经尽我一切努力去弥补你、照顾你、疼你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封钦小姨捂住自己被打的脸颊,愣了半秒,随后又硬着脖子,仰头对着封父骂道:“我不稀罕!”
“我是没人疼、没人爱吗?需要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来恶心我?”
“我需要祈求你的怜爱吗?”
眼见封钦小姨情绪越来越激动,封父一把紧紧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给我闭嘴!”
“你是恨不得向天下人宣告吗?”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那晚是个意外!”
“我已经无数次道过歉了!”
“我也尽全力去补偿了。”
“你为什么一直抓着不放!”
封父眼眶通红。
他原以为,时过境迁,这些年封钦小姨的情绪已经回归平静,与他也算是相敬如宾。
这么久以来,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当年的事情,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他以为,自己的真心呵护能打动封钦小姨的心,也以为她对自己亲近的默许,以为她已臣服在自己成熟男性的魅力之下……
可是,他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在封钦小姨的心中,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件事,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忘记!
并且,她还在心中深深地恨着他。
这么多年的疼爱与呵护,终究是错付了!
封父越想越恼怒,认为自己被封钦小姨以柔情的假象欺骗了数年,自己小心翼翼奉上的一颗真心被她狠狠践踏!
手里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大、掐住封钦小姨的双手也不断地握紧。
封钦小姨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睛也渐渐泛白——
最终,封父还是松开了手。
封钦小姨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良久,待她终于平复过来,依旧不服输的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封父。
痛快!
她此刻恨不得能在心里大哭一场!
多年的隐忍、虚与委蛇,在刚刚终于得到了释放!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一开始,她为了封钦,竭力隐忍着。
原本,她只是隐忍封钦一人。
她知道,那场巨变对于才只有几岁的封钦来说,的确非常难以接受,只能交给时间。
因此,她默默承受着封钦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
可渐渐地,当她发现封钦的反叛,已经越来越让封父感到不满,甚至他还有意违背自己当初的承诺、想要和她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不可以再任性了。
如果她一意孤行,依旧对封父冷脸以待,那么封钦将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而他,却恰恰又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
最终,在心底挣扎了无数次、将自我杀死了无数次后,她开始对封父笑脸相迎,并且为了防止封父起疑心,她还特地重现了两人初见时候的场景。
那一夜,封父睡得很沉,仿佛封钦小姨接受他的举动,让他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又仿佛是征服了一个对他屡屡拒绝的女人后的自豪与放松。
而封钦小姨却一夜未眠。
她一边强忍着恶心,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想要也尽快睡去,第二天才有精力应付其他事情。
可心不静,终究人也是不静的。
她一闭眼,就看到了她姐姐、也就是封钦生母满脸震惊的模样、泪如雨下的模样、伤心欲绝的模样,以及最后躺在病床上一片灰白的面容。
最后,几乎是到了黎明时分,封钦小姨才勉强合上眼。
可即便是到了梦中,她看见的,依旧是封钦的母亲,她的姐姐。
封钦母亲的嘴唇上下不断张合,不断提醒着她。
要在男人对你还有愧疚、喜欢的时候,就牢牢地抓住他。
这样,地位才稳。
这是封钦的母亲用自己的生母总结出来的话。
可是……
封钦小姨一直有句话想问,可是始终问不出口,因为那无疑是对封钦母亲的心病再雪上加霜,但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那么姐姐,你是怎么做的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即便是在梦里,面对如从前那般依旧对她叮嘱不休的封钦母亲,她也还是问不出口。
她只能在心里向封钦母亲承诺。
我一定好好照顾封钦,把他养大成人。
可惜的是,封钦小姨一直走进不了封钦的内心。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靠真诚去感动他,可时间和事实告诉了她答案。
在泄气之余,她也换位思考。
即便是自己,都一直对于封钦父亲的做法耿耿于怀,封钦也一直不肯原谅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是,当年的真相,她是始终无法向封钦说明了。
也罢,不说就不说吧,只要封钦能好好地平安长大,她可以不计较一切。
就当她自己也以为,过去的伤痛早已结疤、麻木了的时候,封父刚刚的那句话,又将她拉扯回到往日的伤痛之中。
这么多年的痛苦与委屈,在此刻全数爆发汹涌而出,几乎将她淹没。
就在快要被封父掐到窒息的时刻,她竟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的感觉。
甚至,有一瞬间,她真的希望封父能把她掐死。
太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了。
只可惜,封父最终松开了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竟然差点儿……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逼到了角落,被逼得狠了,才做出了过激的行为。
封父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面对双眼赤红、恨不得将他吃了的封钦小姨,同时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枕边人。
除了两人刚结婚时,封钦小姨对他还十分抵触,到了后来封钦小姨愿意接受他了,他非常开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没想到,封钦小姨多年来隐藏的愤恨,在今日喷薄而出,那股浓烈的恨意和多年来的虚假恩爱,令他沉重到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刚往外走了几步后,封父心有不甘,又回头对封钦小姨说着。
“阿然,或许你可能不信”封父低声说到,“但即便回到当初,你生下的是女孩儿,我也会留下的。”
在转角处听到了这一切的何兰脸上瞬时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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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什么?!
他们刚刚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何兰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什么叫,“如果你当年生下的是女孩儿,我也会留下”?
意思是,封钦小姨,给封父生过孩子?
那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何兰认真思索了下,自她因为家里长辈的关系和封钦相识后至今,也没听说过封钦有过什么弟弟……
莫非,封父口中所说的那个,是封钦的哥哥?!
何兰心中大惊。
封钦竟然有个哥哥?
那么,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听人提起过?
每次说到封家的新生代,长辈们都会略有些感到可惜地说只有封钦一个,封钦小姨嫁给封父多年,也没有生养两个人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因为非常疼爱封钦,才会不要两个人自己的孩子。
可是,刚刚步入青春期是的封钦每每听到这些话,不仅没有大受感动,还会冲上去和说这话的人扭打在一起,一言不发,但就是拼了命地要和对方打一场。
原本周围人还以为封钦是和对方闹着玩儿,只是青春期小孩子下手都没轻没重罢了。
可当后来,大家发现封钦屡次都是狠狠地下了重手,有些聪明的便猜到,其中一定有点不为人知的隐情。
再加上,当初封钦小姨在封钦母亲病逝后不久,便嫁给了封钦父亲,本来就是一桩有些挑战道德伦理的婚姻,如今再结合封钦的强烈反应,众人心中的八卦之心顿起。
有的人故意趁着封钦在气头上时想要套话,结果却被暴怒中的封钦连着一起揍。
挨打的人虽然也一肚子气,但也不敢对封钦下狠手,于是使用嘴炮攻击。
“你心里有气,你打我干什么?”
“你家那些破事儿,又不是我做的,你拿我撒什么气?”
“你有本事,你去揍那两个罪魁祸首啊!”
“谁气死你的妈,你找谁去!”
“你冲着我们局外人撒什么气!”
封钦仿佛被戳中了痛点,愣了几秒后站起来狂奔离开。
是的,封钦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只是把不敢对那两个人宣泄的愤怒,发泄到了这些围观群众的身上。
他原本一直自我欺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他无比作呕的事。
可如今被人直接当中挑明了,就仿佛将他内心已经结痂、痂下却还在默默流脓的伤疤在众人面前戳破。
往日里矜贵无比的封家贵公子封钦,此刻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狂奔在马路上。
他眼中没有一滴眼泪,只有想尽力逃离这个城市的惶恐。
在他的心中,这个城市充满了背叛、虚伪、恶心……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等到那天半夜,他被封家派出的人找到时,正蜷缩在城郊的一处长满野草的荒山的一处角落。
后来,封钦一度在身上揣了把小刀,打算谁再敢提及他家的事,他就直接彻底了结这一切!
可不知为什么,从那天后,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令他感到不齿的家事了。
说起来那家人也倒霉。本来是几个孩子之间的口角打斗,却因他家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戳破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却绝对不会拿到太阳底下来说的封父的私事,因而轮番被封父和何兰的人教训了两遍,特别是何兰派去的人那次,让他们直接从云城彻底消失。
之后偶尔听见一些人偷偷议论,也是说那家人去到了外地后,也一直受到莫名力量的打压,只能做些普通打零工的工作,再也没能过上从前在运城时候的舒服日子了。
封家人对封钦的维护理所应当,可何兰的举动却是震撼了云城知晓内情的一众人等。
据说,何兰为了给封钦出气,竟让人做出……
也正是从那次事件后,云城再没有人敢提及封父和封钦小姨的事情来刺激封钦。
除了会遭到封家人的报复,更会被才不过十余岁就残暴无比的何兰给盯上。
何兰的疯狂行径,甚至把封钦都震惊了。
也就是从那时,封钦开始默默远离何兰……
何兰拉回自己的思绪,重新分析刚刚躲在医院走廊转角听见的内容。
如果是女孩儿,也会留下……
那就说明,封钦小姨生下的,不是女孩儿,是个男孩儿。
何兰重新论证着自己刚刚的猜测。
“也会留下”,那么便是说明当初封钦小姨生下的那个男孩儿,是被留下了的,不存在打掉,或者送人。
可是,那个男孩儿在哪儿呢?
这么多年,都没人提起过,封家还有一个男孩儿啊。
算算时间,封钦小姨嫁给他爸已经有十多年了,早在封家坐稳了封太太的位置。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母亲,她早该把她自己的那个儿子接到封家了。
特别是封父,更不可能封钦小姨把两人生的儿子接回封家来认祖归宗了。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封家还有一个儿子的消息呢?
特别连在封家做了好多年的老人,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根据他们的表现来看,封钦的的确确是封父唯一的一个儿子,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不正常、实在太不正常了。
何兰暗自思忖,尽管她还没有成为一个母亲,但她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正满心期待能和封钦拥有一个小生命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多少能体会一下一个母亲的想法。
如果换作是她,即便捅破了天,也一定要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的。
如此一来……
突然,何兰的脑海里顿时生出了一个极度不可思议的猜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封钦小姨才是封钦的亲生母亲?
封钦正是自己小姨和封父生下的那个男孩?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何兰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深深震惊了。
“不、不可能……”
何兰努力遏制住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想在自己的脑海中蔓延,但手指却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给穆棱下达指令。
穆棱也被她的大胆猜测震惊了。
但是他还是会去验证何兰的猜测,只是……
用什么方法去验证呢?
就用最原始的方法。
何兰在对话框中发送了这几个字。
而穆棱在明白了何兰要他去做什么了后,再次被这个女人的手段给震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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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封钦小姨和封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但两人依旧保持着一个默契,那就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去争论这些年到底谁对谁错,而是先解决好清荷的事。
站在两个老人的角度,他们的私心是很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是这件事儿他们说了不算。
不仅要顾虑何家的看法和颜面,更重要的是,封钦早年因为他们的缘故,坚定自己以后不要孩子。
若是放在旁人,只会觉得封钦是孩子气罢了。
可封钦小姨和封父心里知道,横亘在封钦心头的伤痛,是足以让他下定决心不要后代的。
因此,在何家人来逼婚的时候,封父还暗自有些许窃喜,才表面愤怒、实际行动上却配合着何家人,将何兰被傅淮洲抓走并受伤的这口锅硬扣到封钦身上,趁机以封氏的存亡来逼迫他结婚。
至于生孩子……
那晚被下了药的醒酒汤,就是封父和何家人的共同“杰作”。
只是任谁都没料到,那晚竟然出现了清荷这样一个变数。
封父感到十分棘手。
他看封钦小姨的态度,因为当年的阴影,她是很想要留下清荷肚子里的孩子的。
如果和封钦的意思也是要留下孩子的话,封钦小姨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确有能力逼迫封父去找何家人劝说此事的。
况且,清荷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后代,他作为孩子的爷爷,怎么可能不喜欢、不想要呢?
更何况,那还是个男孩!
可是何家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来势汹汹,逼他们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的。
封父感到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他下定了决定,清荷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孩子……
不过是孩子罢了,以后让何兰生就是了!
到时候,由何兰生下的孩子,可是封何两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更是紧紧维系两家关系的纽带!
说到这儿,封父无比希望何兰尽快怀上封钦的孩子,这样一来,何家背后的那个大人,才会彻底放过他们封氏吧……
一想到手下高管汇报的,尽管封氏旗下的几个项目已经被解了禁令,但仍时不时有一些政府部门的官员来“例行视察”,每次来都要开几个无关紧要的整改项目,虽然都不致命,但也够得底下的人折腾几天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封父也只能叹气。
他知道,若换作平常,以那些高管的手段,不可能摆不平这些小事儿。
如今这个局面,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父子来的。
时时敲打着他们,让他们谨记该如何对待何兰。
想到这里,封父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清荷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
他没有再和任何人讨论这件事,而是打算去找清荷和苏姨,只要成功说服她们,那么纵使其他人还有想再留下这个孩子的,都没有任何用了。
他让秘书准备好五百万,直接打去了苏姨的卡里。
待秘书告知他已经钱已经打进苏姨的卡里后,他才前去找清荷谈这件事。
期间,被护士告知封钦还在清荷病房里,因此他特地等到封钦出来后,才去找清荷。
清荷身着病号服,瘦弱的身躯堪堪靠在病床靠背上,先前惨白的小脸儿恢复了一些血色,看上去更显清秀可人了。
只是,这一切在封父眼中,都不过是清荷勾引封钦的伎俩罢了。
尽管他曾经也觉得这个女孩子非常不错,虽然家境普通,但个人非常优秀上进,还能考取P大。
而苏姨之前一直给人的印象都非常老实本分,深得主家的喜爱与信任。
也正因如此,两年前他在苏姨开口求助时,才大手一挥,包揽了清荷未来在P大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只是,当时清荷表现得非常有骨气,坚称那些钱都是向封父借的,会在未来经济独立后尽快还给封父。
当时,封父对她非常赞赏,甚至还邀请她从P大顺利毕业后,到封氏集团来上班。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清荷用来塑造人设形象的假话罢了。
想到秘书来汇报,先前封钦也曾给过清荷她们三百万,心里就更加看不上这两人了。
不过是以小搏大的手段罢了,自己竟然也被轻易蒙骗了。
因此,他在简单地关怀了下清荷头上的伤的恢复情况后,开门见山问道:“关于孩子的事情,你是什么想法。”
闻言,清荷羞愧地低下头:“我、我我也没想好……”
“我当时发现……的时候,非常害怕。”
“我、我从来没想过……我还在上大学,怎么能有个孩子呢?”
说着,清荷的眼泪就如断线般的珍珠从脸颊滑落,看得更是我见犹怜。
封父虽然觉得她此刻是在惺惺作态,但也赶紧接上她的话头:“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接着,他又用当初的恩情来劝服:“你还那么年轻,还考上了P大,未来你有大好的前程。”
说着,封父自己声音都小了。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有什么前程比得上封家的长孙之母的地位更好呢?
他相信,清荷和苏姨也是这样想的。
否则,早在她们发现清荷怀孕了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自行去打掉!
而不是跑来封家,说是认罪,其实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开!
想到这儿,封父就恨得牙痒痒的。
幸好,当时封钦小姨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让家里的帮佣全部离开,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见清荷对于他刚刚说的话,只是点头小声称是,却没有进一步接着他的话头说出他想听的答案,封父心里很是不满,但眼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作为一名女性,并且还是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能有的事情你觉得有些残忍,不忍下这个决心,但是作为过来人,作为长辈,我是建议,有的事情,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对你未来最有利的。”
封父自以为自己这番全是为了清荷考虑的肺腑之言,会让清荷无比动容,从而坚定地做出决定。
不料,清荷原本羞愧地埋在双手里的小脸上,却浮现了嘲讽的笑容。
挖坟掘墓
是啊,你是个过来人,有经验了。
清荷在心里淡淡嘲讽。
但当她重新抬头看向封父的时候,脸上又已经转换成了一副愧疚与感恩交织的表情。
“谢谢您,封总。”
“我闯出了这么大的祸,您却还是依旧关心我、站在我的角度帮我……”
封父见清荷如此表态,便自觉劝服成功,简单宽慰几句后,便让清荷和苏姨再休息、思考一会儿,最后确定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来找他,他一定给她们安排妥善。
真的是只老狐狸啊。
清荷内心吐槽到,从病床角落拿出提前藏好的微型录音机重新听了一番刚刚封父说的话,想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地方。
只可惜,封父刚刚措辞都十分委婉,虽然字字句句都在引导清荷打掉这个孩子,可字字句句又都是站在清荷的角度为她考虑、还一直强调让她自己思考清楚、自己做决定,并且从始至终未提及关于封钦的一个字,全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提前归咎于清荷自己的身上。
当年没有想着录音,如今想着录音了,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清荷接下来又着急上火了几天,可封钦也被封父勒令不准再去探望她,封钦小姨自从那天和封父争执后,也被关在别墅内不能外出,因此清荷没有了可以通过表演弱势来争取同情的观众。
何兰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她想设计陷害何兰从而来博取同情也没有机会。
没办法,清荷只能一直以头上的伤还没有恢复为由,一直推拖着没有给封父正式答复,只是说打算等到伤养好了就尽快做她该做的事。
正当封父对清荷的态度越来越起疑封家却收到一则不得了的消息。
封太太,就是原来的封太太,也就是封钦的亲生母亲的墓被人挖了!
由于封氏集团家大业大,在很早的时候就购买了一处山头,表面上是打造成了封氏集团专属的内部度假山庄,但实际上是用来延续古老的土葬传统、偷偷地安葬封氏家族里过世的人。
这个秘密曾在圈子里有所流传,但这比起那些豪门后宅的八卦的炸裂程度明显要逊色不少,因此倒也没什么人真的很关注。
封父倒也很懂该低调行事的时候就要低调行事的道理,知道这种事情不宜大肆宣扬,因此除了表面上用来当幌子的一些度假山庄的工作人员外,也就专门只找了一个老头来负责墓地的日常打理。
没想到,当他正准备前往医院,对清荷下最后通牒、甚至打算如果清荷有其他的小心思,就直接上强硬手段时,度假山庄那边传来消息,封钦母亲的坟墓被人挖了!
封父和封钦火速赶往度假山庄去查看具体情况,还专门雇了私家侦探一同调查。
然而,令他们感到无比奇怪的是,封钦母亲的坟墓并没有遭到恶意破坏,甚至都重新用泥土掩埋好了,只是因为老头去打理杂草的时候,发现那片土地都被翻新过,才觉察了此事,因此应该不是蓄意报复。
那,莫非是为财?
可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几个人围在那一座小土丘前,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谁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把坟墓挖开后又重新掩埋上,除此之外无事发生,简直就像个恶作剧。
最后,是一位陪同前来的私家侦探提出了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毕竟,我们现在只是从外观和四周的痕迹来判断,这里发生过什么。”
“目前尚未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那里面,”私家侦探指了指埋葬着封钦母亲的棺材的小土丘,“如果,能看一看,或许还能发现一些别的线索。”
私家侦探越说声音越小,甚至还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其他几个被封家父子一同叫过来的人其实心里也早有这个想法了。
可是,这种事情,谁敢当着人家的至亲开口?
特别是封钦母亲的坟墓还刚刚被打扰过,眼下又要再一次……
大家都觉得虽然刚刚提出建议的私家侦探的思路是正确的,可在此刻、在人至亲面前,甚至是在当事人的坟墓前提出来,是非常不恰当的。
可如果不这样,他们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良久,一直沉默不语的封父终于出声:“就按他说的做。”
他声音无比低沉,并且之后再也没有说话,像是下了个极其艰难又万分不舍的决定。
封钦本下意识想阻止,可他却从封父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哽咽。
抬眼望去,他发现封父的眼里似乎还闪烁着泪花。
只是,来不及等他再次确认,封父就转身背手,不再管其他人接下来的具体操作,只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层层山丘……
终于坟墓被再次挖开,一副棺材也裸露在了众人眼前。
封钦看着近在眼前的自己母亲安眠的棺材,内心感慨万千。
上好的金丝楠木,当初洒满了至亲的眼泪,可在泥土和岁月的侵蚀下,也变得不再如当初那般夺目耀眼。
就如同当年封父对封钦母亲的爱意逝去。
不等封钦太多的感春伤秋,私家侦探围绕着棺材检查了一圈后,沉重地向封家父子说:“我沿着棺材仔细查看了一圈……”
“从棺盖和棺木的痕迹上来看……”
“棺材,应该被人打开过了。”
此言一出,仿佛直接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枚炸弹。
棺材被挖出甚至打开了,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清楚。
封钦发疯似的扑到棺材前,学着刚刚私家侦探的样子,也仔细检查了一圈,确认了私家侦探的话。
他瘫坐在地上,双拳重重地砸在泥土上。
封父也双眼通红,一度无法说出话来。
尽管其他几人有的在心里猜测,是不是那个盗墓贼以为里面有什么金银珠宝,才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挖坟掘墓的事情来。
但实际上参加过那天下葬仪式的人都知道,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眼前的问题是,面对封钦母亲的棺材的确被人打开过的事实,他们还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终是决定开棺
大家都无言地看向封父和封钦,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封父的助理附耳给封父汇报了一些事后,封父下令:“重新掩埋好就走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表情虽然依旧凝重,但语气比刚刚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唯有封钦,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无非是,如今棺材里如果有、也就只是有一具白骨罢了……
联想到刚刚封父助理的动作、和封父随后如释重负的表现,封钦瞬间就猜到了助理汇报的大致内容。
应该就是,近期没有收到关于勒索封氏集团的消息罢了。
是啊,挖坟掘墓,还把棺材都给打开了,必然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虽然目前还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总之,从现有情况来看,干下这件事的人,会把棺材重新掩埋好,还盖上一些杂草隐藏痕迹,说明那个人也是不想被人发现此事的。
而后封氏也并未收到勒索一类的信息,很可能那个人只是有着自己单纯的个人目的,而不是要针对封氏做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母亲的安眠之地也是受到人打扰了!
甚至,封父都没有想要开棺检查!
如果……
封钦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联想一些可怕的事……
如果如今的棺材里面……
“开棺!”
封钦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让人开棺检查,甚至自己率先走上前去。
“住手!”封父震惊之余立刻叫停了封钦的行动。
可封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拿起了一旁的工具,准备开始沿着棺木上崭新的撬动痕迹再次移开棺盖。
其他人不知道是该听从封钦的安排前去帮忙、还是听从封父的命令过去阻止,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默默等待封家这两父子自行较量完毕,再看应该根据谁的话语行事。
见封钦执意开棺,封父气恼无比,直接冲过去扇了封钦一个巴掌。
“混蛋!”
“孽障!你是想看你母亲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你想看着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吗?!”
封父怒吼。
而挨了一巴掌的封钦正扬手准备还击时,天边响起一阵炸雷,立时大雨倾盆而下。
封钦被雷声震住,一时间竟停止了行动,刚刚原本已高高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见状,封父的助理赶紧上前劝解两人:“小封总,雨越下越大,封总前段时间刚刚感冒痊愈,不能再淋雨着凉了。”
“不管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也得等雨过天晴了再继续啊。”
见封钦不为所动,助理又转向封父:“封总,无论如何,身体要紧。”
“您和小封总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呀。”
“这样,您先和我去山庄内避雨,等您安顿好后,我马上再过来这里劝小封总……”
助理和周围其他人磨破了嘴皮子、说尽了好话,封父才收回了和封钦对峙的目光,转身准备跟着助理先去山庄内休息。
“你真的,不打算看看吗?”
正当封父要离开时,封钦冷不丁冒出来这一句。
他眼眶通红,把刚刚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通通说了出来。
“你明知道,我妈的坟墓被挖开了,甚至连棺材都被打开过……”
“你就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刚刚是在想什么。”
“你是在想,只要不去看,就不会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不用去纠结,下一步要怎么做。”
“再加上,这件事也还并没有传开,暂时还没有给封氏、给你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因此,权衡利弊后,你打算就在这一步停止,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对你而言,是最简单的一个解决方法了,对吧。”
封钦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目光冷酷至极,丝毫没有作为儿子、哪怕是身为家人的一丁点儿温度。
封父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是封钦得知他将和封钦小姨结婚的时候。
在那一天,封钦经历了亲情的几重背叛。
而今天,封钦又仿佛是把当年被背叛的痛苦滋味再度反刍咀嚼。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
当年,他还是个孩子,没有能力阻止。
而如今,他一定要为自己母亲讨回个公道!
封钦继续使力推动棺盖,却因为倾盆的大雨将一切浇得湿滑无比,使得他屡屡脱力。
最终,在众人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原本离开的封父又去而复返,没有再说一句阻止的话,而是上前和封钦一同用尽全力、去推开那个沉重的棺盖。
随着棺盖逐渐被推开,封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而封父的手也越来越颤抖得明显。
他们都还没有做好去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但是,这两个男人此刻的心情却是一样的沉重,以及担忧。
“还在、还在……”
看着眼前的景象,封父低声喃喃着。
在之前,他决定不开棺检查的时候,便是想着,只要不去打开棺木,那么一切最坏的打算都不会真实地发生,在他的心里,封钦母亲就永远地安详地躺在那里。
可封钦的坚持,逼迫他不得不去接受可能出现的最残忍的画面。
棺盖被完全打开,封钦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
预想中的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他母亲的骸骨还是好好地躺在那里。
但随之心中的疑惑又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挖坟掘墓的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封父见亡妻的遗骸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心中无比轻松,歇息了片刻后,立刻挥手让人把棺盖合上,重新填土进行掩埋。
“等一下!”封钦拒绝了封父的要求,并将刚刚那个暗示开棺检查的私家侦探拉了过来。
他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那个人忙碌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打开棺盖看一眼后又给重新合上?
更重要的是,这里表面是度假山庄,是实则是封氏集团的土葬墓地的事儿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更别提还能准确定位到封钦母亲的下葬之地。
封钦不相信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玩一场挖了埋的“恶作剧”。
果然,私家侦探检查一番后,表情有些惊恐地对封钦说——
“不对!”
“动了!”
她的孩子,我要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片刻后,封钦和封父再次冲到棺木面前。
“这……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对呀……”封钦用眼睛快速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封父同样将疑惑的目投向了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从地上捡起一根长长的枯枝,小心地伸到棺木之中,不敢碰到骸骨,指了指盆骨、大腿骨处,示意封家父子细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先夫人的这几个地方的骸骨部分,又被挪动、翻动过的痕迹……”
封钦定睛一看,果然,那几处地方,的确有像是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奇怪的就是,先夫人的遗骸并无缺失。”
“也就是说,那个人并非是想要以此来要胁或者报复封氏集团。”
就像是一个神经病自身的恶趣味,发作完毕后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
就像是一场天降的无妄之灾。
可是,既然能这么精准地查到封氏的度假山庄,还知道这度假山庄只是个幌子,还能在一片山林中耐心地找到封钦母亲的下葬之处,任谁都不相信,这人不是针对封氏。
究竟是谁,会干出这种事?
瞬间,众人都沉默了。
“咚!”封钦重重一拳捶在棺木上。
“查,给我查!”
“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挖出来!”
封钦赤红着双眼,冲着助理吩咐。
助理看向封父,封父也沉默地点点头。
众人皆散去各忙各的了。
只有封家父子两人独自重新掩埋好棺材。
一切重新整理好,封钦蹲在他母亲的墓碑前,脱下身上的名贵西装,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墓碑。
眼泪终是止不住地如短线的珍珠般落下。
封父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知擦了多久,擦到他的手臂几乎酸到不能再抬起后,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独自离开了。
封父伸手想要扶他一下,被他一把挥开。
封父仿佛没站稳一般,踉跄了几步,朝着与封钦相反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封父也恨得咬牙切齿,也很想痛哭,但他不可以。
他在心里默念着强撑着自己维持着体面。
封钦可以情绪化,但自己不行。
他还要去询问手下的探查方案、分析可能的幕后黑手。
他要去为亡妻讨回公道。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着,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当时还会不会纵容封钦打开棺木。
但如今木已成舟,他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去查出真凶,然后施以最猛烈的报复。
而相应的,他也要做好与更强大的力量对抗。
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了……
封钦回到以前所住的别墅,将自己关在影音房里。
那里存放了很多他母亲在世时候的录像,有单人的,也有和他一起的。
封钦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些录像。
最后,他在那些美好片段的回忆声中,低声哭泣。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迎接自己母亲的死亡。
当他看到自己母亲的尸骸时,才第一次真正地对母亲的死亡有了实感。
从前,他都只是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母亲是去了远方旅行,要旅行很长的时间,要等很久之后才能见到。
或者是,母亲和以前一样,还在生病,被送去了国外治疗,只是因为治疗的原因,才不能与他相见。
而当他亲眼看见,自己思念数年的母亲,已经真真切切地被埋在了地下数年,已经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的时候,他才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
那个有血有肉,有着温暖的温度,会抱着自己,会看着自己微笑的母亲,是真的离开他了。
她不仅化成了森森白骨,甚至遗骨部分还被人翻动过。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封钦从未品尝过这样的痛苦,细细咀嚼着。
就像是心里钝钝地痛着。
那么生动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化成了白骨,还被人翻动过……
犹如一件物品。
对的,物品。
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样无知无识的物品。
它可以仍旧是记忆里的符号、情感的寄托,但它不会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在母亲过世了十多年后,第一次意识到,母亲是真的离开他了。
封钦想明白了这些后,关掉录像,走出了房间。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他刚刚彻底接受了母亲离世的事情后,这件事在他的心中,就演变成了对手对封氏集团的挑衅。
他接下来要去解决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维护,更有可能是商场之中无声的战争。
回到自己家后,看见何兰正在客厅里等他,一见到他,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封钦想起来,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特别是清荷的事,让他觉得有些愧对何兰。
尽管,他心里也知道,何家人在其中也有一些手笔。
可总归,何兰和他一样,都背负家族的命运。
原本,他是打算在清荷情况稳定后,劝说她打掉孩子。
可如今,他的心态变了。
刚刚看的录像里,有一个画面,是母亲抱着他,亲昵地贴着他的脸,无限感慨地说:“宝贝以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就和自己的孩子贴脸脸了,不和妈妈贴脸脸了。”
这让他想起来母亲过世前的一段时间,像是有预感般地,躺在病床上,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当时封钦不解,问她在看什么。
她说:“我在通过看你的样子,想象你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封钦再没有比现在更着急想要有个孩子的时刻了。
唯有如此,当他带着孩子去到母亲墓前的时候,他才能由衷地感觉到慰藉。
他简单地问候了下何兰这两日的情况后,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清荷的孩子,我想留下。”
何兰瞳孔瞬间瞪大。
什么?
那个小贱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他竟然要留下那个孩子?!
但表面上,何兰还是用文字问封钦。
为什么?
你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生呀。
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封钦的内心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巨大的改变,一个大到他认为能够抹平母亲离世前的遗憾的东西,他才能平复自己的内心。
何兰没想过,封钦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
她原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做小伏低,表现出来的温婉懂事,会让封钦安心地和她过日子。
没想到,如今却又横插进来一个清荷。
她竟然还怀上了孩子!
而导致这一切的那碗醒酒汤,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何兰此刻狠得牙痒痒的。
可没想到,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封钦这里。
而后,封钦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封钦发狂,意外丛生
封钦这一巴掌打得非常重,直接让何兰瞬间跌倒在地。
何兰下意识捂住痛到麻木的脸颊,低着头不敢抬头面对封钦。
怎么会这样?
何兰快速在心里思考着。
以封钦的温和性格,除了关于他过世母亲的事外,何兰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红过脸,更别提这么直接地动手了。
难道说……
何兰心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又立刻被她自己否定。
不、不可能,我都是刚得到消息不久,怎么可能封钦这么快就知道、还查到了?
何兰想到几个小时前穆棱汇报的办的事的情况,当时在疑惑之余还有些庆幸,自己应该是抓住了封家的一个重要把柄,可如今看着封钦疯狂的模样,她又一瞬间后悔,后悔自己那么鲁莽行事,非要刨根问底。
她嫁给封钦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他这个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共度余生,并不是真的要来挖掘什么封家秘闻的!
为什么对于所有的事都要究根问底呢?!
此刻何兰无比痛恨自己对所有事都要刨根问底的性格。
穆棱也很不对劲!
之前明明他办事非常稳妥,怎么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出了差错。
之前是去解决清荷肚子里的孩子,结果不仅没解决,还让清荷和苏姨跑到封父和封钦小姨面前把事情捅破了!
幸好,在她暗示封父之后,封父也赞成让清荷把孩子打掉。
并且,她还因为在表面上一直都不吵不闹、容忍退让、顾全大局而让封钦更加愧疚,更加愿意和她好好过日子了。
她沾沾自喜了好一阵,自己一箭双雕的计谋。
眼看着这件事马上就能顺利解决,却因为她一时的猜测和好奇,而让穆棱去做了那件事……
看着倒地后便一直捂着脸、没再站起来的何兰,封钦原本是有些后悔的,他看见身躯娇小的何兰受了他这力道极大的一巴掌后,觉得自己有些仗着是个男人、而去对女人动手。
而换做平日里的其它事,他无论内心多么愤怒,表面上也会冷静自持,并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可当时间过去了几秒,而何兰却一反常态,没有和他对峙吵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时,封钦便知道,刚刚电话里听到的属下的调查汇报没什么问题,自己母亲的安宁被打扰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她了!
封钦怒火攻心、气愤到了极点,他一把抓住何兰的衣服领口,用力将她从地上拎起。
“为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兰被他发狂的样子彻底吓呆了。
曾经,她为了追求封钦,做了那么多过分、甚至有些都称得上残忍的事,可封钦最多也只是对她表现出了克制的厌恶,并且也是选择让自己主动远离何兰。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像个彻底狂暴的、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封钦强忍住想要掐死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他怎么也想不通,两人明明近段时间的生活都很平静、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能……
对了,清荷!
封钦立马想到了。
原来,这几天何兰的隐忍包容,将一切都交给封钦自己去处理的正室风度,都是装出来的!
他原以为,自从自己向何兰提出,希望两个人重新开始、携手好好过日子后,她便彻底改变了,甚至在怀孕的清荷出现后,她也罕见地没有打击报复,更没有再去拉上何家一起继续找封氏的麻烦。
原来,何兰竟是在暗地里报复泄愤!
还是以如此没有人性的方式!
封钦又气又怒,他此刻只想把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送下去给他的母亲道歉!
封钦快步下楼。
何兰以为他念在清荷的事儿的份儿上,以及何家背后的势力上不敢动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准备向封钦解释她会让人那样做的原因。
没想到,封钦走到一楼的厨房,抽出了一把尖刀。
刚追上来的何兰看见了那明晃晃的器具,吓得瞬间愣住,连逃跑都忘了,僵直站在原地。
封钦怎么,问都不问她原因,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他还打算……
想到这儿,何兰才意识到要逃跑。
幸好,先前动静闹得不小,保镖此时已经赶到室内,眼看封钦像是着魔了一般,立刻将封钦扑倒在地、夺走凶器。
保镖不敢将已经疯魔了的封钦放开,只能一边继续限制住他的行动,一边让佣人赶紧去请封父过来主持大局。
封钦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以保镖们的前途威胁,他们都不为所动,依旧把封钦压制得死死。
眼看报仇不能,封钦也失去了理智,不管还有其他人在场,冲着何兰大吼。
“你实在是太恶毒了!”
“清荷的事情,你有不满,你冲我来!你冲我发泄啊!”
“你怎么、怎么能……”
“你怎么可以让人对我母亲的坟墓做出那种事情!”
封钦几乎失去了理智,竟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痛骂出声。
何兰脱离了危险,知道封钦是误会了自己。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能理解你的愤怒,我不怪你。
但是,我要让你知道的是……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何兰用文字传达自己的想法,封钦却在很快恢复冷静后对她嗤之以鼻。
“为了我?”
“你为了我,让人去刨了我妈妈的坟墓?”
“何兰,你真是疯得不清啊。”
可封钦话虽如此说着,他心里也开始有了怀疑。
在他心中,何兰是个恶毒的女疯子虽然不假,她这么些年为了追求自己,也的确做了不少的荒唐恶毒之事,可是细细想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损害到封钦利益的事情……
她说,她让人去做那件事,是为了我……
莫非,我母亲的死,有问题?
所以,她找人去开棺?
一想到关于母亲的事,可能有问题,封钦开始找回自己的理智,言行也很快变得和平日里一样克制。
情绪恢复了平静后,他再次命令保镖放开自己。
何兰也站在封钦那边,坚称两人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是他们外人一句也不能听见的。
考虑到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保镖们就也放开了封钦,但也很小心地守在门外。
他们不是为了何兰,而是在刚刚联系了封父后,他让他们必须保护好何兰的安全。
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里面的人,不是你的妈妈
何兰跟着封钦进了书房。
她第一次见到封钦面目如此狰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赶紧将她的发现告诉封钦。
原本,她是打算捏着这个秘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再看是应该用去和封父做交换,还是用来拉拢封钦。
可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就不得不用这个消息来保命了。
在目前的情况下,何兰只是看见封钦因为母亲的安眠之地受到打扰、骸骨还被莫名其妙地移动过,因此愤恨至极,甚至丧失了理智想要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因此,何兰想着,如果把那个消息告诉封钦,他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或许会原谅她为了他而做下的不太恰当的行为。
甚至,他可能还会因为她为了他去调查那件事,而深受感动。
突然,何兰像是想通了一般,觉得现在就将那个消息告诉封钦,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不仅能够让封钦冷静下来、不再对她仇恨至极、恨之入骨,也许还能将封钦跟进一步拉到她的身边来……
想到这儿,何兰不禁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嘴角,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不完全是个坏事儿。
在封钦痛恨她的情绪上升到了极点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她才是真正关心他、在乎他的那个人。
这双重的反差,一定会深深刺激封钦的心灵,从而让他变得更加信任她……
甚至,依赖她。
一想到这里,何兰脸上的表情竟变得有些兴奋甚至是有些癫狂。
站在她的视角下,她并不是个刻意去打扰封钦母亲安眠、刨坟掘墓的变态神经病,而是一个只要对封钦有好处、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地真正关心封钦、在乎封钦的人。
试想一下,当封钦这么多年来对他母亲的执念,对他父亲和对他小姨的愤恨,到头来竟发现是恨错了人,甚至连多年来的执念与憎恨,都将通通化作虚无的泡影。
想到这里,何兰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发现用文字告诉封钦——
埋在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你的母亲。
封钦眼睛瞬间瞪大,眉头紧皱。
“你什么意思?”
封钦不解。
何兰的意思,那棺材里的骸骨,不是他母亲的?
那么,是有人替换了尸骨?
可是,当时私家侦探特地带着他和封父查看过,只是盆骨、大腿骨处的遗骸有被翻动过,其余的都是原封不动的,并且尘土的痕迹也符合下葬了十几年的情况。
而且封钦也仔细看过了,那些盖在骸骨上的破碎的布料,和封钦母亲下葬时候所穿的一模一样。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封钦的母亲遗体在下葬前就被调换了?
不、不可能。
封钦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脑洞大开的猜测。
母亲过世时他虽然年纪很小,但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的棺木旁边,一直到棺盖合上,他的视线都没有从母亲灰白的脸上移开过一寸。
那么,何兰的意思到底是?
见封钦脸上一阵沉思、又一阵摇头,何兰便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立刻开始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刚马上要写到自己的人探查到的事情的真相时,何兰又停下了。
她突然意识到,封钦对他母亲的爱,是刻入了骨髓的。
刚刚她只想着,自己帮封钦查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他从此一定会更加信任自己。
但当秘密即将公布的这一刻,何兰又顿时感到有些害怕。
何兰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决定一旦付诸行动,将不仅是会在封钦的心中掀起巨浪,说不定还会让封家产生动荡。
不过……
何兰思忖几秒,倒也放下了心来。
不管怎么说,封钦总归是封父的儿子,这点是没错的。
到时候,无论封钦有多接受不了、有多闹翻了天,总归他和封父之间的父子关系是改变不了的。
何兰觉得自己多余担心了。
封钦再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再闹上一段时间、再不搭理封父和小姨一段时间罢了。
就如同,他在封父和自己小姨结婚时那样做的。
想到这里,何兰觉得穆棱去查到的那件事虽然很令人震惊,但说穿了也不是那么的大不了。
于是,她继续用文字告诉封钦——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亲生母亲,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母亲。
你的那个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生育过。
她不是你的妈妈。
“嘭!”
封钦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
他正要质问何兰,但门外立刻传来了保镖的声音:“封总,没事吧?”
封钦立刻稳住自己的心神,强压怒气,努力以平静的语气回复:“没事,刚刚不小心掉了一本书下来。”
“好的,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们。”
保镖的话语看似关心,但封钦心里很清楚,这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他们如此严密地守在自己和何兰的周围,一步也不肯离开,即便是何兰表明需要和自己单独谈话,他们也寸步不离地蹲守在书房门口。
封钦心里清楚,这一定是封父对他们下达的指令。
看来,封父也知道了,事情真的是何兰做的。
可是,何兰刚刚告诉他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从小母亲对自己都无比疼爱,就算之后身患抑郁症,也一直到死之前都非常牵挂自己。
要说自己不是她生的,怎么可能?
谁会对一个陌生人的孩子,如此上心疼爱?
何兰也不再过多思考,准备一口气告诉了封钦她会发现并且派人去调查这件事的原委。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交换条件。
清荷的孩子,不能留。
封钦纠结片刻,点头应允。
这下子,何兰彻底放心了。
尽管封钦只是一个简单的点头,没有任何文字、音频相关的证据。
但是,何兰非常了解封钦,抛开他一碰到和他母亲相关的事情就暴走的情况,他是一个十分理智并且重诺的人,并不会因为承诺的形式正式与否而改变。
何兰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于是赶紧告诉了封钦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恩爱幻想破灭
在大致告诉了封钦自己在医院里偷听到的封钦小姨和封父的谈话后,何兰又赶紧补充。
所以我才派人去……去那里调查。
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提取到DNA,然后把我之前听到的对话告诉你,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可是,我的人过去后发现,你母亲……棺木里面的遗骸,她是没有生育过的。
你可能不知道,女人有没有生过孩子,是可以从骨骼上看出的,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可以分辨出来,只要骸骨是完整的。哪怕是只在很年轻的时候生育过一次,活到一百岁才离世,依旧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我派去的人非常确定,你母亲的骨骼情况,的确是生前从未生育过小孩的。
我知道,这件事的确很难让人相信。
但是,这就是事实。
就算出现了万分之一的情况,小姨也不是你的母亲的话……
那个女人也不可能是!
因为,目前能绝对、百分百确定的是,你的妈妈……
哦,棺木里的那个女人,真的不可能是你的母亲。
她从来没有生育过,又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亲生母亲呢?
封钦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神、表情,包括他刚刚的肢体动作,无一不是在表示他对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的抗拒。
何兰见状,心里也很是不忍。
但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要么,彻底让封钦接受这个现实。
要么,她就要承受封钦的雷霆之怒。
何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不仅能让封钦明白她并不是要故意破坏他心目中的母爱,更能让封钦相信只有她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她一边比画着赌咒发誓,一边继续用文字详细地描述当时封父和封钦小姨在医院里的时候到底是如何说的,包括他们的语言细节、神态动作,甚至是封钦小姨对封父的愤恨的眼神,都表现得活灵活现。
“停,我知道了。”
突然,封钦语气异常平和地叫住了还在手舞足蹈的何兰。
何兰立刻停下了有些滑稽的动作,立马走到他身边,一脸期待认可地看着他。
你相信我了?
封钦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强迫自己尽快接受并消化这件令人无法置信的事情。
见状,何兰想起来母亲曾经说的,要想真正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不是想方设法地用力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也不是强制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而是要在男人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要静静地待在一旁,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而从前,何兰并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
她所爱慕的封钦,永远是温和、冷静、自持的,像温暖又不炙热的和煦阳光一般,暖暖地照耀着身边的人。
他独立于那处,便宛如世间里最完美的男子,任谁都无法与之相配。
想到这里,何兰情不自禁地向封钦靠去。
这与床笫之间的夫妻温存完全不同。
那是基于原始的欲望,甚至可以说,即便两人没有一丝感情,但只要想,都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条件下接纳对方。
但是事后又会瞬间恢复理智,恢复到先前对彼此的态度。
甚至,还会有一丝丝的厌恶……
这是何兰第一次和封钦温存后,想和他继续寻常恩爱夫妻常有的亲昵时,在封钦脸上发现的。
尽管,那丝厌恶在封钦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里温润和煦的模样,但那也是何兰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她第一次正视母亲之前劝阻她的话。
强扭的瓜不甜。
可对于一直习惯了追逐着封钦的何兰来说,她只觉得,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呀。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封钦,在她的心目中,只要能得到封钦的人,即便他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又如何呢?
只要他的人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就够了。
可是,当她拥有了封钦之后,度过了前期那段兴奋得觉都睡不着的日子后才发现,人生真的很长远。
长远到,她从初期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后,发现未来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望到了头。
她依旧和从前那样,在封钦身后追着他。
虽然两个人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但只有在当下,她才能真正理解了母亲对于她终于梦想成真的喜忧参半。
那时,她还一脸幸福满足地对母亲说,只要他人在我身边,其它的一切我都无所谓了。
然而,事实却是,人的欲望永不满足。
他真的成为了她的丈夫后,她又期望,两人不止是名义上的夫妻。
寻常恩爱夫妻的甜蜜体贴,无论何时心中都牵挂着彼此的那种感觉,她也想要。
她开始不甘封钦只是一个被强留在她身边的摆设,她想要他爱她、疼她、惜她、怜她……
现在,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何兰把手搭在封钦的胳膊上,想要安慰他。
她相信,此刻封钦是真的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可谁料,她的手刚搭上封钦的那一刻,封钦立即将她拽了过来,并狠狠推倒在地,那一双修长的腿来回交替地狠狠踹向她!
“谁给你的胆子!”
“竟然敢编排她!”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你这个疯女人!”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立时间,何兰只觉得天旋地转,张嘴想向外呼救,可惜喉咙里依旧只能传出阵阵嘶哑、难以辨认的声音。
幸好,一直守护在门外的保镖发现了情况不对,立刻冲了进来。
只是,由于封钦提前从书房内部反锁了房门,保镖们只能强行破门而入,因此花费了一点时间。
等到他们制止住了封钦,将何兰从地上扶起时,何兰只觉得下腹部疼痛到难以言喻,近乎麻木。
有眼尖的保镖发现,何兰的下身竟然流下了红色的液体!
回过神来的封钦也惊呆了。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何兰手上旧伤流出的血液。
众人立刻将何兰送往医院。
“等一下!”
封钦的大脑飞速旋转。
“走特别通道!”
衣冠楚楚的人面禽兽
所谓“特别通道”,和外界以为的豪门就医专用的快速通道、专用的SVIP病房完全不一样。
封氏医院的“特别通道”,除了具备以上两个特点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就是极具私密性。
从入院救治,到手术,到后续休养,乃至最后出院,整个流程都完全悄无声息,不会被医院内外的任何人察觉。
甚至可以说,一个人一旦进入了“特别通道”,在他出来之前,就等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谁都找不到他。
就连相关的就医记录也不会保存。
一般都是在豪门要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启用。
甚至连上次清荷,都只是安排了SVIP病房罢了,都没有用上“特殊通道”。
而这次,何兰受伤,封钦竟然要求使用“特别通道”,让保镖们纷纷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何兰更是疯狂扭动身躯、拼命挣扎,一副坚决不从的样子。
抱着她的保镖显然也不赞同封钦的想法,但最终他也只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毕竟,这再怎么样,也只是主人家的事。
只是,他们也跟着封家做事了有一定年头了,对于封钦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很认可。
无论何兰有天大的过错,她都还是何家女,何家的背后永远站有那位大人物。
但凡何兰出现失联、或者其它的异样情况,以对方的手段,是很快可以调查出来了。
而到时候,发现封钦不仅把何兰打伤、甚至还启用了“特别通道”,一定会有很不好的联想。
到时候,无论封钦再怎么样辩解,即便何兰还敢继续执迷不悟、站在封钦那边,帮封钦讲话,何家的心头都会一直扎着一根刺,再也不会相信封家能成为他们的可靠联姻,一定会寻机再对封家下手。
届时,若封钦和封父再没有能进一步反制手段,说不定,封家的灭亡之日,真的就要来了。
只是,这些判断,保镖实在无法直接对封钦说出口。
封钦见何兰和保镖都不听从他的安排,他也不急不怒,更没有恼羞成怒般地对着保镖反复下达命令、或是劝说何兰乖乖听话。
在封钦看来,那不过是丢失了权力的上位者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的挣扎罢了。
而他,不需要使用那些虚张声势的手段。
封钦狞笑了几声,径直走到那个抱着何兰的、带头沉默地违抗他的命令的保镖面前。
封钦轻声笑了两下,何兰立马祈求地看着他。
而熟悉封钦个性的保镖则是紧张地不自觉吞咽了口水。
他们很清楚,封钦表面上基本在所有场合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但这不代表他的心里对事物毫无波澜。
越是在众人都觉得他会发怒的场合,他越不会发怒,但是他会在背后着手安排好一切……
一想到这个在外人面前如春风般和煦,背后却下手狠辣的少主,抱着何兰的保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额头还滑落几滴汗下来。
见到保镖这样的反应,封钦满意地微微点头。
不错,自己对他们还是有震慑力的。
他喜欢聪明的下属,有时候他们的观点能帮他开拓思路、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但同时,他不喜欢以为自己聪明,就自大的、自以为是的、甚至觉得可以代替他做出抉择的下属。
见有的保镖既不认可他的决定,但也不敢擅自行动,封钦挽起了右手的袖子,对着何兰的下腹部用力按压了下去!
啊!
何兰瞬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痛死了。
她何曾尝到过这样的疼痛!
封钦用力摁了几下后,又松开了力道,但手还是保持着放在她下腹部上的姿势,柔声问道:“愿意去吗?”
“兰兰,你告诉他们,告诉这些接受了我父亲的命令,特地专程来保护你的保镖们,你愿意去我家旗下的医院治疗、并且走‘特别通道’吗?”
何兰猛烈地连连点头,用力抓着一旁的保镖的胳膊,拼命摇晃。
愿意!
我愿意!
快送我去医院!
何兰如今已经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连像之前一样,尽管不能说话,但至少还能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难听得如同女巫般的叫声那样,都已经做不到了。
她脸色疼到惨白至极,豆大的汗滴一颗接一颗从额前滚落,如同天上下起了瀑布般的暴雨那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到底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
“兰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封钦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又开始加大力度。
一瞬间,何兰感到那股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要将自己彻底吞没的痛感又再次袭来。
她如今痛成这样,就算她的嗓子没有受伤,她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于是,她一边疯狂地点头,一边更加用力地抓着保镖的手更加猛烈地摇晃着。
她的力道之大,那个被她用力抓着的保镖,只觉得她仿佛将手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眼见何兰如此,并且她的下腹部在封钦的进一步摧残下,血越流越多,饶是奉了封父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再拖延下去了,于是立刻提步往外走。
经过刚刚一系列的事件和僵持,封父在这时也赶到了小两口所住的别墅。
他正着急上火如何才能平息小两口的矛盾……
这个何兰,也真是太过分了!
就算清荷的肚子里孩子的事情,是封钦对不起她。
可是,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何兰、何家的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哪怕那件事全部责任都在封钦,何兰作为妻子,也不该表面上看似宽容大度,背地里却用封钦母亲的陵寝泄愤!
封父越想越气,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结果,他刚走进别墅,还没来得及发难,只见里面走出了几个人。
为首的保镖简单向他汇报了下情况后,立刻上车送何兰去封氏旗下的医院。
封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里面还嗡嗡作响。
什么情况?
短短这两三天里,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她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先是封钦因为那个叫什么,林染的,联合傅家那个小子冲何家闹了好大一通。傅家那个小子更是胆大包天,连何兰都给绑走了。
想想也气,明明是傅家那个小子对何兰下的黑手,最后却是他们封家接下了最大的锅,封氏还因此损失了好几亿。
幸好,在他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封钦也算是点头同意了和何兰的婚事,封父本想着这件事儿也就到此结束了,这两个人能不温不火地一起生活下去,过往也算是能翻篇儿了。
封父轻松了一阵后,还一度有些沾沾自喜自己的这些决定,特别是后面属下汇报,说封钦和何兰两个人最近不再像之前那般水火不容,而是相敬如宾时,他更是自诩果然还是过来人更懂应该选择怎样的婚姻。
难得家里太平了一阵。
他正开心着事情正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可还没过几天,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收拾集团那个被刁难的项目的残局,一个比一个还要大的漩涡接连出现。
先是苏姨和清荷哭上了门,还给他们下跪认罪。
可封父自己就是只老狐狸,看那对姨妈外甥女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她们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好听。
否则,她们若真的觉得愧对他们的话,就直接让清荷自行去医院打掉孩子就好了,何苦还要闹上门来!
她们如今携肚上门,明显就是有所图谋!
甚至还在他们家当着何兰闹了一番后,又装腔作势地要撞墙明志。
尽管何兰嘴上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可封父内心却是叫苦不迭,何封两家的风波刚刚平息没多久,封钦和清荷就闹出这档子事!
他刚劝服了清荷同意打掉孩子,正松了一口气,突然又传来消息——何兰又把封钦母亲的陵寝给挖了!
封父除了对亡妻长眠被打扰而心有愧疚以外,更是在心里大骂何兰有精神病,封钦做了错事,直接找封钦算账、或者找他这个当公公的明码标价要补偿都行,干嘛一边在人前表现得大度懂事,一边又叫人去挖了封钦母亲的坟墓?
这真是,杀人诛心啊!
封父在心里气得咬牙切齿。
要说这件事的源头,清荷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也怪何兰自己不好!
明明自己没本事、笼络不住男人的心,还非要牛不喝水强摁头。
为了逼封钦就范,还让何家人暗示他,在结婚仪式当晚拿给封钦的醒酒汤里动手脚!
封父越想越气,越发后悔当初不该受于何家背后之人的胁迫,而逼封钦接受了何兰。
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都不肯接受何兰,还一度为了躲她跑去国外,竟然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原本,在封父心中,何兰这种有点世家背景的豪门富二代,在行事上有些飞扬跋扈,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倒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没想到,何兰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精神上和思想上都异于常人!
他在得知了何兰派人对封钦母亲的陵墓做的事后,他在极度愤怒的同时,也变得硬气了起来。
若是封钦真的和她过不下去了,那他到时候给何家的交代,也完全说得过去,腰杆子能硬得直直的!
他正打算安抚好了封钦后,把这个底牌也清晰地和他分析利弊,可没想到,提前收到了消息的封钦,竟然就把何兰给打了!
还有那么多保镖在场!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明明在他们第一次汇报了封钦对何兰动手后,就命令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拦住封钦,不能让他再伤到何兰的一根毫毛!
甚至还允许他们在必要时候对封钦直接采取强制措施!
可当他赶到别墅时,都看见了什么!
鲜红的血液像是毒蛇一般爬满缠绕了何兰的下半身,而随之而来的封钦的手上、皮鞋上,那沾上的鲜红的液体,赫然都是何兰的血!
封父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
封钦现在已然是进入六亲不认的状态。
特别是听保镖汇报,封钦要求使用“特别通道”。
万一他若是真的发了狂,指不定会真的对何兰做下些什么事来!
想到这儿,封父赶紧让助理递给了他一颗速效救心丸,强撑着一同赶去封氏名下的医院。
手术室灯亮起后,封父来不及责打封钦,只让保镖好好看住他,自己则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何兰不要有什么大碍。
可是,何兰手术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漫长得多得多。
多到,封父彻底放弃了事后好好安抚何兰、让她不要将此事告知何家的想法。
当他意识到,封钦下手的狠厉程度、与何兰受伤的严重程度,都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时,他的眼神也从忧心忡忡,转变为和封钦先前一样的狠戾。
事到如今,封父不得不再次承认,封钦一开始要求给何兰使用“特别通道”的决定,竟然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经验丰富的医生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但语言却是无比冰冷。
“她以后不能怀孕了。”
医生没有过多从医学上来解释,他知道对于这样的豪门来说,原因并不重要,结果最为重要。
封父摇摇欲坠,差点晕倒,被旁边的一人一把扶住。
封父扭头一看,是封钦,顿时他的怒火又上来了,一把推开封钦,径直离开。
走了几步,他想到了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清荷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那个孩子的意义早已今非昔比。
何兰不能再生育了,也就以为着,以后封家,再不可能出现什么嫡子、嫡女。
那么也就是说,清荷的孩子,就是封钦的第一个孩子。
可他之前,还在极力劝说清荷尽快打掉孩子……
想到这里,封父的脚步蹒跚了几下,加快了脚步朝着清荷所在的SVIP套房走去。
然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封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老男人的小九九
完了!
封父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让人去找清荷和苏姨。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又有了新的盘算。
尽管之前他在怒急攻心时候,曾想过万一何兰不肯配合、要将事情闹大,那他便会借着封钦给何兰使用了“特别通道”的契机先下手为强……
但恢复了理智后,他也明白这样做的风险程度极大,甚至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昏招,只能是在被何兰气到顶点的时候自己在脑海中想象一下、撒撒气罢了。
真的回归现实,他很清楚何兰对他们封家的作用。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何家背后的那个人对他们封家的作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封父这么多年商场沉浮,不是没有见识过权力倾轧,甚至针对封氏而来的也不在少数,但只有这一次,让他见识到了权力的任性,来去都没有任何先兆,甚至游走于程序之外,连“师出有名”的借口,都是随意捏造的!
可以说,封父看着那一封封如雪花般纷飞的公函时,心里都忍不住暗骂:竟如此儿戏!
和以往那些至少得做表面功夫的不同,何家背后的人是直接明摆着告诉封氏他们就是如此的手眼通天、为所欲为。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封父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尽管征战商场多年,在政商两界也结下了许多人脉,但没想到竟无一人可以与之抗衡。
甚至,有相熟的上位者在知晓内情后,还言语暗示封父。
虽然你现在走动谁的关系都不起作用,但换个思路来看,如果你们两家能结为秦晋之好,那岂不是意味着……
只这一句,封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之前面对何家的示好,一直不肯点头,无非是觉得何兰太过跋扈、进了门也难免惹事,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日后的生活鸡飞狗跳。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何家的家世总归比封家要低了一些。
原本,他从前也没有想过要靠儿子去“更上一层楼”,可当他后来看见了安家的那个,靠着安太太的娘家扶持,从一个小镇出来的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一步一步做到超过娘家的规模、甚至几乎都能和自己比肩了的时候,他突然也生了心思。
既然他能这样,那自己的儿子也可以……
到时候,强强联合,将封氏再推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正当他美滋滋地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时,封钦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竟带了一个没什么家世、还和傅家那小子有点乱七八糟的过往的女人。
因知道封钦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加上因为他和他小姨结婚的时候,父子俩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都不算亲厚,甚至是到了仅仅是在维持表面和谐父子关系的地步。
封钦在生意上做的很多事、很多决定,他从封钦的口中是一个字也问不到,竟只能根据下属的汇报才能得知!
但凡问多一点,封钦就眉头紧促:“要不然,我不干了,继续去大学教书?”
是的,早在封钦破格跳级毕业时,便有很多国内外的高校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和家里招呼都没打就去入职了。
封父知道后,找了各种他认为封钦能听进去一些话的人去沟通,封钦都不为所动,直言:“你不是说了吗?没有封家、我单靠自己的话,什么都不是。”
“那我现在就想看看,我靠自己的话,到底能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谁来游说,封钦都是这一句话把人给堵了回去。
封父听到这些转述,心气郁结、悔不当初。
这是当初封钦因为被人嘲讽家里不干净后,离家出走最后被前去寻找的人发现在城郊一处荒山里睡着了的时候,封父对他说的话。
你凭什么来指责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你以为你进出都有人捧着你、敬着你,是因为你这个人有多厉害、多优秀?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封家给你的,都是我给你的!
自那天起,封钦再没有在明面上和封父对着干过,在外人面前都表现得很十分温良谦和,让人大赞封父教子有方。
封父觉得虽然封钦私底下和他相处时在基本的尊敬上又充满了疏离感,但他也只觉得那是因为父子之间本就没有母女来得亲密、以及封钦特殊的成长经历造成的。
直到封钦经济独立后,对别人说的那句话,才让封父意识到,原来,封钦不是臣服于他的大道理之下。
而是将那颗多年前的种子埋进了心田,让他生根发芽,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便破土而出,露出獠牙。
原本,封父也是个硬脾气,打算梗着脖子看看到底父子俩谁会最先服软。
可他架不住封钦小姨的撒娇哭闹,左思右想之下,假装生了一场病,才让封钦将正式教职转为了兼职、回来帮家里打理生意。
不得不说,虎父无犬子。
封父时常得意地想着。
封钦刚接手集团时,便表现出了极高的商业天赋,不仅带领封氏在老本行里扎根更深,还开拓涉足了符合时代潮流的新业务。
随着封钦的名气渐渐在商界打响,也有许多人有意无意地,聊起封钦的终身大事。
封父自然明白他们内心是什么打算,同时得意得胡子都要翘上了天,准备好好给自己儿子挑选个好亲家。
没想到,封钦竟然告诉他们,自己有了女朋友。
封父一看,那个女孩他也认识,和傅家那小子有些乱七八糟的过往,而且更奇怪的是,上次傅家险些栽了跟头的事儿,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搞出来的幺蛾子!
这样的人,可不能和他们扯上一点关系!
可即便到了那时,封父也没有考虑过何兰。
直到封家遇上了何家背后的神秘力量的打压、有人给封父递话后,封父才一拍脑门:对啊!既然自己的人脉中没有人能和何家背后的人对抗,那么他如果答应何家的联姻,岂不是就和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了?
打不过,就加入!
这个疯女人!什么话都敢说!
更何况,即便何兰再不好,也比那个家里家外都乱七八糟的林染好得多!
决定好了后,封父就马不停蹄地去用封氏的存亡来说服封钦。
但他知道,封氏的存亡,对于封钦来说,就是个屁。
真正能打动封钦的,是他的母亲当年对封氏付出的心血。
封父有把握,不管封钦对他有再大的怨气,都不会真的看见他母亲曾经一同呕心沥血打造的封氏被毁于一旦。
果然,封钦最终还是接受了联姻的安排。
看着脸色铁青却不得不低头的儿子,封父本来想出言安慰安慰。
结婚归结婚,你以后外面可以再找喜欢的。
只要别闹到台面上就可以。
但是他刚张开嘴,却还是止住了想要劝解封钦的冲动。
他害怕封钦会联想到他的母亲。
毕竟,在封钦的心中,他的母亲患上抑郁症并最终因此离世,和封父与封钦小姨的私情脱不了干系。
封父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以这些话去安慰封钦,不仅起不到他想要安慰的效果,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再次点燃封钦的怒火,甚至可能会为了报复他而做出更不理智的举动。
父子只能相顾无言。
最终,是封钦先转身离开。
只是,如今发生的这一切,让封父无比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宁愿学傅家,出让几个肥肉项目给何家,也不能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甚至,他愿意比傅家出让更多利益!
只求家宅安宁。
封父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将话说得周全,让清荷察觉不出他前后态度不一致,从而漫天要价,更加骑虎难下……
毕竟,这件事他希望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结果,正在封父想着见到清荷后要问些什么、说些什么的时候,下属来汇报:“有护士说,是小封总让人把她们接走了。”
封钦?!
封父愣神了片刻。
这才发现,原本一起驱车赶到医院的封钦,不知何时消失了。
“确定是他吗?”封父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真的是封钦,那么事情就还能压在封家内部解决。
可如果是别人做的,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无比复杂了。
“刚刚我也和小封总通过电话了,是他安排的,他说安顿好了后会告知您。”
封父铁青着脸点了点头,但明显是对封钦如此自作主张的安排十分不满。
安顿好了后再告知?
告知?
安顿?
封钦这是想干什么!
封父能感觉到,封钦之前对于清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天晚上的事,就是封钦在喝下了加了料的醒酒汤后的一个意外罢了。
甚至,他还查到封钦时候还给了苏姨她们一笔丰厚的封口费!
之前种种,都说明封钦对清荷并没有其它的态度,因此封父才敢在何兰不能生育后,开始从清荷的身上打主意。
并且,由于他深知何兰对封钦变态般的痴迷程度,还打算以此来交换何兰配合他们将此事在封家内部解决。
就像当年那样……
可如今,封钦竟然将清荷带走安顿了,莫非他得知了何兰不能生育的事情后,就决定先留下已经怀上了的这一个孩子?
不,不可能。
封钦他如今风华正茂,即便是何兰不可能和他离婚、放他重新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来孕育后代,他就算去外面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外室生孩子,也有一大把的女人愿意倒贴上来!
封父非常疑惑。
到底何兰和封钦说了什么,竟然惹得封钦下这么重的狠手,还连带着改变了他对清荷的态度。
只可惜,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门外虽守着一众保镖,但书房的门是厚重的红木实木门,隔音效果一流,因此他们也只能听得里面的打斗声音,连封钦的低沉怒吼都没有听见。
何兰的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暂时也说不出话来。
恰在这时,封钦打来了电话。
封父赶紧接起来,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机会说出口。
“我思考了一下,”封钦的声音极度冷酷,“我决定了,要留下这个孩子。”
封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孩子还在,一切就都好说,他就还有机会去收拾好封钦留下的烂摊子。
“那么,清荷呢?”封父想要探探封钦的态度,“我听说你把清荷和苏姨带走了。”
他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即便封钦对清荷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也一定只是想利用她而已,不可能产生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他想看看,封钦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封钦看了眼兴奋地靠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霓虹的女孩。
“我承认,何兰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
“冷静下来后,我怕何兰对清荷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就先把她们带到另外住的地方。”
“我问过医生了,清荷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嗯,”封父赞同封钦的做法,在关于何兰的事上,他和封钦有着同样的顾虑,只是他心底还有个疑问,只能等待封钦来解答,“你和何兰,发生了什么?”
“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封父的质问有些无力。
这段时间的折腾,让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对封钦说什么重话了,现在他只想着弄清缘由后,看看能如何妥善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毕竟,何兰有错在先。
她竟敢派人去挖了已经过世多年的封钦母亲的坟墓,还动了她的骸骨!
这样一来,无论封钦做了多少错事、有多么对不起她,她的这一举动,若是传了出去,足以让整个何家都因她蒙羞!
有了这张底牌,他现在倒也不是很在意何兰之后是否敢将事情闹大了。
封钦没有任何隐瞒:“何兰说,躺在那座坟墓里面的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封父在心里痛骂何兰。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
这种话她都敢讲得出口!
真是该打!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封父不假思索地否定,“暂且不论是否真的有人搞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当初你妈下葬的时候,全程都有我们的自己人看管,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你当时虽然年纪很小,但也是懂事、有记忆了的,你一直在那里守着你妈,直到她下葬,这也是你亲眼看着的,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妈,你还不清楚吗?”
封父觉得何兰说的那话简直莫名其妙。
没想到,封钦的下一句,却如同一个惊雷在封父脑海中炸响。
各怀鬼胎
“我的意思是说,”封钦深吸一口气,“躺在那个棺材里面的女人,生前从来没有生育过。”
“何兰说,女人有没有生过孩子,从骨盆处是可以看出来的,哪怕过去了千年,也依旧可以很快就辨别出来她有没有生过孩子。”
“她派去的人仔细查看过了,确认躺在里面的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生过孩子。”
“所以,她不可能是我妈。”
封钦说完后,竖起耳朵听着电话对面的动静。
而电话对面的封父也不负众望,沉寂片刻后,又开始打哈哈:“何兰就是个疯女人,你还没不知道她吗?”
“她这些年干了多少荒唐事儿,现在不过又是她的一个新手段罢了。”
“你不会因为她的这些胡言乱语,就能怀疑你和你妈的关系吧?”
封父的语气毫不在乎、状似在吐槽,实则也是在观察封钦的反应。
知子莫若父,封钦自然也是明白他父亲的想法的:“当然不会。”
“所以,我找了个这方面的专家,和我的人一起正在过去度假山庄的路上。”
“到时候我们的人亲自根据我妈的遗骸确定了她的生育情况后,我们再用来当作底牌,以备何家来找麻烦,这样就更万无一失了。”
“这就不用了吧,”封父只觉得额角不断滴下豆大的汗滴,“你自然是你妈妈生的,这件事众所周知,完全没有再去确认的必要了。”
封父极力想劝阻封钦再查这件事:“那个何兰不过是因为清荷肚子里孩子的事,又闹幺蛾子罢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清荷肚子里又了孩子,何兰就坚持你不是你妈妈的孩子?”
“怎么刚好也是和孩子有关?何兰就是气不过、编了个这样下作的谎言想要来恶心你罢了。”
封父一边劝解,一边让人通知度假山庄那边进行拦截、坚决不能让封钦的人再去到封钦母亲的坟墓那里。
而封父的这个命令,也立马传到了封钦这里。
封钦冷笑一声:“爸,我刚刚骗你的,我根本没找什么专家,更没有让人去度假山庄再次查验。”
“倒是你,怎么行动这么迅速?”
封父知道自己这是急中生乱,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于是又立马自行挽尊:“我也是怕你再去打扰你母亲的安宁。”
“毕竟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能再次发生了;对你来说,传出去也是有损你的名声。”
封钦没在多做争辩,直接挂了电话,他已经验证了他心中的疑问。
与此同时,下属向封钦汇报,他要的人已经带出来了,现在就在他指定的城郊别墅里等着他。
封钦简单和清荷打了招呼后,起身准备离开。
清荷从城市辉煌的霓虹中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正往外走的封钦,神情若有所思。
正当他开门时,清荷小碎步跑了出来:“封先生……”
封钦回头:“什么事?”一瞬间,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清荷会扑上来抱住他,然后说一些她这个身份不应该肖想的话。
封钦身体立时紧绷了起来,嘴上也保持着疏离和客气。
“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跟我的秘书说,他会替你安排好。”
他对清荷优待,是因为清荷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有着非常大的价值,他必须先稳住她,但又不希望她因此误会了什么,从而产生不合时宜的妄想。
但没想到,清荷很懂分寸,小跑到他面前,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仿佛是她也在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一般。
“不,不是的,”见封钦踏出了门,清荷赶紧轻声解释,“封先生,谢谢你。”
“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清荷对着封钦深深鞠了一躬。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当我得知自己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后,我真的很难很难下决定去……”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想象着有个小生命正在里面孕育着,就没办法狠心地……”
“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其它意思。”
“因为,封先生对我态度,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并不可能……”
封钦点头,语气平淡地打断了她:“嗯,我知道。”
“你好好休养,至于学校那里你是要继续去上课、还是打算先休学,你决定好后告诉我的秘书就可以了,他会去帮你处理好。”
封钦对清荷的自我心理历程的剖析没有一丁点儿兴趣,说完这些后,就直接走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两人字字句句都关乎清荷肚子里的孩子,但谁都没有主动提及那个孩子被生下来后的归属。
一个像是默认孩子的生父提供一个好的待产环境,方便生下这个孩子。
另一个则像是默认孩子的生母会在生下孩子后,听话地把孩子交给他,然后拿一大笔补偿后离开。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
当大门被关上后,一门之隔的两人,各自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清荷在心里狂喜。
他应该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吧。
这些有钱人十分难对付,无论再怎么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他们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目前这个阶段,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他对我太过反感。
只要他当下还没有对我非常反感,那么之后的事情就方便很多了。
而封钦边往地下停车库走,边在回想清荷刚刚的话。
对于那些看似真挚的真情流露,他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
相信的是,一个刚上大学不久的女生,的确在遇到了这样的事儿时,很难立马下定决心打掉孩子。
如果她是很果断地做了决定,反而会让封钦觉得她是在惺惺作态,故意表演给他看,想要让他对她放下戒备。
正是由于她之前的态度反复、犹豫不决,才让封钦相信,那天应该是个意外,而不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而不相信的是,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甚至还算出身有些贫寒的刚读大学每两年的女大学生,突然面对这样一个有可能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心动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尽管,这个机会其实十分虚无缥缈。
只是那些没有见识过豪门手段、幻想霸道总裁玛丽苏剧情的人的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她这样的小心思,在自己这里直接被一览无余,倒也好,省得自己还要花心思思考。
这样能一眼就会被看穿的人,反而简单多了。
否则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
封钦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的那个人,心里虽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烦闷。
感情好到能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
城郊一座装潢豪华但风格老旧的别墅里,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
每坐一会儿,她就会站起来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偶尔,听见从别墅外传来声响,她就会立刻去到落地窗前面向外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终于,在她一次又一次地张望后,她苦苦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那个人刚走打开别墅的门,女人就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他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吗?”
“他不会想到,我会选在这里和你见面。”
随着来人走进别墅,封钦的脸从黑夜中浮现:“你应该知道,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不会想到我们能约在这里见面的。”
女人点点头。
“那么,你让人把我带来这里,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封钦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何兰说的是真的,那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小姨,其实才是他真正的生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心中的确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她,但汇总在一起,也不过三个字:
为什么?
一时间,脑子里挤满了无数个为什么,反而让封钦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封钦如此沉默,让他的小姨,也就是吴若兰非常着急。
“你是在担心何兰会对清荷肚子里的孩子动手,是吗?”
在封钦的人带她来这里的路上,她从下属给封钦打电话汇报情况时,了解到了封钦已经把清荷从医院带走、安顿在一个豪华商品小区里了。
虽然之前,她一直以为封钦、以及封家,都是不要那个孩子的。
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她永远都会和封钦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她现在只需要知道,封钦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她能帮到他什么。
如果封钦真的思考清楚了,真的打算留下清荷肚子里的孩子,那她也一定会为此付出全部!
甚至,她在脑海中第一次冒出封钦要留下孩子的这个猜测时,她就已经想好了,若是封父那个老贼又要和之前一样、畏惧何家背后之人的力量,强迫封钦再次低头的话,她也将不惜用那个秘密来威胁他!
尽管,这是她准备留到自己或封父离世前,再说出口的秘密,就是为了杀人诛心!
但现在,只要能帮上封钦,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她破釜沉舟般轻轻触碰封钦的一边胳膊:“你放心,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我、小姨一定会帮你。”
“而且,小姨向你保证,一定能让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封钦没有答话,而是反复在心里咀嚼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来,自己何曾心想事成过?
当年,想留下母亲,可她最终还是离世了。
拼命阻止父亲和小姨的婚事,也失败了。
后面想和林染走到一起,结果不仅没有成功,林染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还主动请缨帮忙照顾。
这么多年,他都躲着何兰,甚至躲去了国外,最终还是没有逃离出她的魔掌。
新婚之夜意外和清荷发生了关系,原本他希望这件事能够永远不见天日,结果清荷怀孕、现在闹得这么大……
他原本也已经认命,想按照封父一开始的设想那样,表面和何兰维持相敬如宾的关系、再伺机拉拢一下何家背后的大人物,最后却闹到了如此难以收场的局面。
而更可笑的是,自己思念了数年的母亲,现在居然被告知她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
心想事成?
封钦在心里苦笑着。
见封钦久久没有说话,吴若兰有些着急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告诉小姨呀。”
封钦看着吴若兰焦急的样子,心里逐渐泛起涟漪。
她现在这关心的样子,并不像是在作假。
一时间,他心里百感交集,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么就,从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开始说起吧。
“何兰她,说之前在医院,听见你和我爸说的一些话。”
吴若兰身形一僵,而这也没有逃过封钦的眼睛。
封钦心下已经有了答案,和从封父那里得到的一样。
“然后,她就找人去验证了。”
“她、她让人去到度假山庄,把我妈从坟墓里挖出来了。”
“什么?!”
吴若兰又惊又怒。
“何兰这个疯女人!”
“我看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样的疯子,怎么能做你的妻子!”
吴若兰非常后悔,在当时封父强迫封钦和何兰结婚时,她没有坚定地站在封钦这边,才导致如今亲姐姐的亡魂都不得安宁!
“离婚!赶紧和她离婚!”
吴若兰气得口不择言,却忘了刚刚封钦说何兰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去验证她在医院里听到的他们的对话。
“离婚?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话的?”封钦语气变得冰冷。
吴若兰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后又马上拘束地和封钦保持了距离。
“我、我刚才,也是一时气糊涂了。”
“你的终身大事,当然还是要你自己说了算。”
“只是刚刚,听见何兰她竟然敢让人去……”
“封钦,不管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和你母亲多年的姐妹之情,是一直很深厚的。”
吴若兰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回归于平静。
“很深厚,”封钦喃喃,“深厚到,可以把自己生下的孩子,送给她的那种深厚吗?”
封钦刻意重读了“深厚”两个字。
听见封钦的话,吴若兰一惊。
“你、你什么意思?”
很快,她强作镇定,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天底下哪个母亲,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
“你看那个叫清荷的女孩,自己都还是个刚懂事的孩子,在面对要不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都非常的犹豫。”
“更不可能说还有人能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了!”
吴若兰越说越激动。
发现自己失态后,她又赶紧解释:“我不知道何兰到底听说了什么,又跑来你面前瞎说了些什么。”
“就冲她这些年的疯魔样子,甚至还把你母亲的坟墓给挖开了,她说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越来越扑朔迷离的身世之谜
吴若兰看上去十分生气,说到最后激动处,还气得转过身去不看封钦。
像是,她在为了自己姐姐的坟墓被挖开而愤怒到了极点。
尽管,这也是事实。
可这一切,在封钦看来,只觉得是她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以及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
在吴若兰看不见的地方,封钦嘲讽地勾起唇角。
“是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小姨。”
“只是,何兰一直咄咄逼人,我实在是要被她烦透了。”
“她一直让我一定要相信她。”
“所以,我打算,我自己再派人去我妈妈的坟墓那里,挖出来再看一次。”
封钦说到这里,虽然知道自己是在试探她,但心脏也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毕竟,无论结果到底如何……
或者说,他如今心里对于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有了决断,但躺在那里的,是被他真切地当作亲生母亲爱戴、思念了十余年的女人啊!
直到现在,他心里对她的感情依旧没有改变。
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她是真切地以母亲的名义陪伴过他、疼爱过他的。
即便如今理智上,封钦发现自己的身世有异,但情感上一时间还是没适应过来。
亦或者说,他也还不想去适应……
吴若兰听见封钦说又要再去坟墓上开棺查验一次,立刻走去拦在封钦面前了,出声阻止:“不、不行!”
看见封钦看向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吴若兰马上解释道:“你的母亲,刚被何兰的人打扰过,你怎么忍心再去惊扰她、让她九泉之下也迟迟得不到安宁呢?”
吴若兰眼神中的哀伤十分真切,让封钦不由得相信她们的姐妹情深的确不假。
可是,如此深厚的姐妹之情,她又怎么能和自己的父亲、她的姐夫,做出那种龌龊之事呢?
封钦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这人性了。
如此纠缠、如此复杂,又如此地绝情。
封钦在心里悲叹。
但他今天特地让人把原本被封父关在家里禁足的吴若兰带来此处,就是要从她的嘴里,听见真相!
“小姨,你说得也对,”封钦若有所思了一番后,继续说道,“确实,不能让我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搅得不得安宁。”
吴若兰的神情刚放松一些,可随后封钦的话,又让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既然如此,那就我和你去个亲子鉴定吧。”
吴若兰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亲子鉴定?
不,肯定不行!
“傻孩子,如果我真和你去做了亲子鉴定,那这事儿若是被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况且,我姐姐到底是不是你妈妈,你从你小时候她怎么对你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不过是何兰为了报复你和清荷的事儿,故意在你面前胡言乱语,想要搅得家宅不宁罢了。”
“哦,是吗?”封钦不置可否,而是向吴若兰问及一件他刚刚未曾提到过的事儿。
“那我想知道,你和我爸在医院里吵些什么呢?”
“你们吵了些什么东西,被何兰偷听到了,才给了她启发,从这个角度来离间我们家呢?”
封钦语气冷冷地问吴若兰,而后者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呀,我说了,是何兰胡说的。”吴若兰捂着开始发晕的头,还在强撑着。
封钦见她还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于是进一步挑明:“那为什么,我爸把你关在家里禁足了呢?”
对啊,我是为什么被他禁足了呢?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吴若兰已经无法继续思考,只能下意识顺着封钦的话去说了。
哦,孩子。
是因为孩子的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被禁足了……
但是,是谁的孩子呢?
喔,是我的,是我的孩子……
对,我还要去报警,要去报警把这个强奸犯抓起来……
可是,姐姐不同意。
姐姐跪在我面前,求我。
姐姐求我一定要帮她……
我要怎么才能帮到她呢……
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吴若兰被这些很是久远的问题团团围住了,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出这团将她困住的迷雾……
最终,她晕倒在地。
封钦没想到,他所追问的这件事,居然对吴若兰的影响这么大,竟然让她直接晕倒了。
送到医院后,医生进行了简单的诊断。
“封夫人这是大脑里长了一颗自发性肿瘤。”
“之前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前不久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复发了。”
“我这里马上为她进行手术。”
“为了以防万一,需要联系她的直系亲属来献血,相比血库里里的血源,直系亲属之间发生血液排异反应的概率会小很多。”
封钦沉默片刻:“我献吧。”
医生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他担心联系直系亲属耽误了时间,耐心解释:“封总,在这个问题上,只有直系亲属和非直系亲属的区别。”
“我说了,就用我的血。”封钦命令道。
医生进一步解释:“用您的作为储备也行,但是封总,最好还是尽快联系一下直系亲属,万一你们的血液发生排异反应,还是需要直系亲属献血。”
“你什么意思?”封钦有些不懂。
他记得自己是带吴若兰来的封氏旗下的医院就医,那医院应该有他们的血液样本的。
医生有些着急去做手术准备,只好和封钦说大白话:“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直系亲属,即便是旁亲,效果也和普通陌生人的血液是一样的。”
怕封钦还听不懂,医生直接说道:“你们的血液样本在我们这儿都有存档,我刚刚也想说将您作为储备方案,因此已经将您和封夫人的资料都调了出来,您和封夫人之间,并没有直系亲属关系。”
什么意思?
没有直系亲属关系?
可从封父的态度,和吴若兰的态度中可以看出,自己的确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母亲生的。
何兰也告诉他,他是他小姨生的,因为是个儿子,所以被留了下来……
封钦顿时感到头痛欲裂。
你敢让它叫我妈?
封钦彻底慌了。
他一直以来,所憎恨的人、所怀疑的人,竟然和他没关系?
而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那段畸形的身世后,竟然又被告知,自己和她没关系?
不对,这不对……
封钦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小姨的儿子,那么自己和父亲之间是不是也……
不、不行!
自己一定是他的儿子!
人性啊,总是在拥有时任性,在即将失去时挽回。
封钦曾经最痛恨的就是他的父亲,甚至还在心里想着,如果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该有多好!
可当这个想法成真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时,封钦又开始惶恐起来。
不行……
这样不对……
我肯定是他的儿子。
是的,绝对是……
给自己洗脑完毕后,封钦镇定地去到手术室外等待吴若兰手术结束。
直到第二天中午,吴若兰才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医生来查看术后情况,吴若兰特地问:“我听说,当时封钦也去给我输血了。”
“你怎么能让他这样做呢?”
吴若兰心疼封钦,言语中有些责备医生分不清轻重。
医生看了看封钦,正想说什么,封钦立刻抢白:“医生说了,有血缘关系的人来输血,产生排异反应的可能性更低,相对来说更安全。”
此时,封钦语气非常温和,和昨夜在别墅里质问吴若兰的样子判若两人。
尽管医生察觉到封钦篡改了两人的对话,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豪门里的事情很复杂,他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其余的全都不关自己的事儿。
吴若兰虽然目前是名义上的封太太,可她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以后也是沾染不到半点儿封氏集团的权力的。
而封钦完全不一样了,他是封总唯一的儿子。
该顺着谁的心意说,他很清楚。
于是,在封钦说完后,医生也跟着笑呵呵地说道:“是呀,封少说得没错。”
“而且封少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您,您出了手术室后,他见您没醒,又一直守在您的病床前,想着说您一醒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总归是自家人更贴心。”
说完,医生检查没什么问题,就自行离开病房了。
刚刚医生的那番话,说得让封钦和吴若兰两人都很舒心。
封钦在舒心的同时,更是松了一口气。
而吴若兰,则是夹杂了些许苦涩……
给医生交代好了吴若兰后续的事项后,封钦像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一旁的助理吩咐道:“我记得,他家小孩还在读小学对吧?”
“小学可是个关键时期,基础打得牢不牢,就看这个时期了。”
“你联系一下那所小学的校长,以封氏集团的名义捐赠一栋教学楼。”
“就说,希望能有荣幸为他们培养祖国花朵献上一份力量。”
封钦虽然是对着助理说话,但话的内容却是说给医生听的。
听了封钦的话的医生虽然表面很平静,但心里已经无比激动了。
他家小孩就读的小学是运城排名前三的学校,里面学霸如云,学生的父母们也是各有神通,相比之下,他这个封氏集团医院主治医生的身份,在其中也是平平无奇、并不耀眼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封氏集团的捐赠和背书,学校老师自然会对他的孩子多加关注了。
封钦刚刚那番话,无疑就是在告诉他,刚刚他在吴若兰面前的表现非常好,他很满意。
医生长舒一口气。
他站对了边。
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后,封钦又去到何兰那里。
因为启用了“特别通道”,何兰无法单独接触任何外界的人。
不仅这里的医生、护士是经过了筛选、特别安排的,就连在给何兰治疗甚至手术的时候,何兰的脸上都戴上了特殊面罩,让旁人无法得知她的样貌,更别提知晓她的身份了。
此时,何兰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后都无法生育的事情,才在病房里打杂了一通,彻底恢复了本性。
封钦到达时,看守何兰的人告诉他,何兰的嗓子恢复了许多,发出的声音已经基本可以辨识。
眼下,她正在病房里对着监控威胁着在不放自己出去,自己就撞死、吊死在病房里,总归她要让这群人吃不了兜着走。
封钦打开了话筒,隔空向病房里的何兰喊话。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一直拿自杀来当作威胁工具的人,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真正想自杀的人,往往都非常的安静。”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那个人。
何兰也想到了,她恢复到了从前面目狰狞的样子,开始露出獠牙,用言语刺激封钦:“你想到她了,是吗?”
何兰刚恢复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生锈的机器在勉强运转。
“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可惜啊,你思念了她多年,但她却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她甚至,都没有生过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讽刺了!”
“你不仅不是她生的,她甚至都没有生过孩子!”
何兰此话一出,监控室里的人除了封钦以外,心中皆是一惊,但多年练就的职业素养让他们面部表情依旧毫无一丝波澜。
而封钦更是毫不在意何兰的话。
现在的情况是,他可以不是他妈妈的儿子。
只要他是封父的儿子,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甚至,这个虚假的“真相”一旦被挑明,吴若兰只会更加心疼他、和他站在一起。
何兰发泄了一通,自以为戳到封钦的心事,等着看封钦失态的样子,没想到封钦等她笑够了,甚至气氛安静得都有些尴尬的时候,才缓缓说。
“你提到她的事,就让我想到了你现在的情况。”
何兰没想到,封钦没怎么反应,倒是她自己被狠狠戳到了痛处,愤怒地随手拿起一个手杯,狠狠地往监控器的方向砸去。
“还好,没被砸坏。”
“是啊,如果真如你所说,她没有生育过,但她也有了孩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有个孩子。”
何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让那个流着贱女人的血的孩子,叫我妈?”
只有这一条路
“你敢让那个孩子叫我妈?”
“封钦,你眼睛没瞎吧?”何兰彻底破防。
她没有想到,直到现在,封钦知晓了一切真相后,竟然对她依旧没有丝毫怜惜和愧疚,而是将她当作一件冰冷的工具一样,思考着什么是她的最佳用途。
“我是何家尊贵的大小姐,我的外公是……”
封钦打断了何兰激动的怪异的尖叫声。
“何兰,你清醒一点,现在是21世纪。”
“你以为是什么年代?”
“你还在这儿给我玩儿五姓七家?”封钦毫不客气地嘲讽。
何兰顿时被噎住。
一直以来,她之所以能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所倚仗的都是她那骄傲的出身。
可在封钦这里,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出身是一回事儿,能提供什么价值,才是更重要的。
“何兰,且不论你那位神通广大的长辈,还愿不愿意以后接着给你擦屁股、还愿意给你擦几次屁股,如果我将你以后都不能再生育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觉得你还能挡住那个孩子进门吗?”
“到时候,他若是回封家认祖归宗,那他的母亲,可不是你了。”
封钦三言两语,就给何兰分析了利弊。
在外公看来,她能嫁给封钦,已经是如愿以偿了。
而现在,她去挖了人家母亲的坟,不管是为了何事,在年纪已老的长辈眼中,一定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不可能再护她一次了。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就算是她的母亲想要护着她,也已经晚了!
而封钦……
尽管造成她如今境地的人是封钦,可他们还能怎样做呢?
报复封氏集团、将封氏集团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不可能。
上一次,在婚礼前,母亲就曾告诫过她,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外祖父的位置,挖空心思想要将他从那个位置上赶下来。
上次,她外祖父用手段迫使封钦娶她,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甚至在家族内都被很多人反对,认为他不应该为一个外嫁女生的不孝女儿,将整个家族的荣耀一同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下。
母亲让她婚后一定要好好和封钦过日子,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想法任意形式。
因为,外祖父是最后一次帮她了……
何兰回过神来,继续考虑着封钦的提议。
是啊,在封氏这样的门第里,她生不出孩子,那就是她的原罪,而旁人是不会管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更何况,以她和封钦各自在外的风评,任谁都不会相信,是封钦将她变成这样的。
如此一来,封钦在外面若是再养几个女人,生几个私生子,别人也只会怪她自己没本事!
甚至,还会因为封钦让她继续留在封夫人的位置上,而感叹封钦对她十分厚道。
届时,何家和她的外公,都不会再管她的!
他们只会劝她,事已至此,好好过日子……
就如同,他们对待穆棱的母亲那样!
想到这里,何兰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
“你想让我当孩子的妈,就算我同意了,那个清荷,她会同意吗?”
何兰不相信,那个清荷和苏姨一看就是冲钱而来的,怎么可能答应封钦的要求。
封钦轻笑,何兰真是被何家保护得太好了,向来只有她肆意妄为的份儿,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人的想法,更妄谈了解人性了。
“既然你也知道,他们是有所图谋,那么,就给她们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无非是价钱的问题。”
而真的什么都不图、只冲着人来的,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就如同何兰这些年做的那些缺德事一样。
当初也不是没有人去劝过,但何兰意志十分坚决:“我就是他封钦这个人。”
“他可以不接受我,这是他的自由,我无法强迫。”
“但是,我也可以让他的身边留不下一个女人。”
何兰抱着的想法就是,要将封钦变成孤家寡人,要么到时候他熬不住了,愿意屈就何兰。
要么,他一辈子也无法被其他女人得到,何兰也算达到目的!
可直到今天,何兰才彻底看清,无论她做什么、怎样做,封钦都不可能再向她靠近了。
前段时间两人的相敬如宾、温言细语,仿佛如同梦幻泡影一般,霎时间被戳破了,一切便又恢复到了最残忍的真相。
不,是变得更残忍了。
从前的封钦,即便是不喜欢她,甚至憎恶她,都从未像如今这般,对她如此的冰冷无情,仿佛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一件器具,而他只需要考虑如何将这件器具用得更趁手罢了。
至于从前的礼仪、忍耐、退让,全都不过是他的伪装。
何兰顿时觉得,自己直到现在才认清了封钦真正的模样。
而他真正的模样,竟是令她畏惧及无比厌恶的。
就如同她的父亲一样。
对她的母亲,不过是看中了她背后的资源。
而对于她,在发现她烂泥糊不上墙了以后,就更是只在乎她的联姻价值。
之前曾任由她如此飞扬跋扈,一来是因为有人愿意替她收拾烂摊子,他乐得轻松;二来则是因为,如果她真的能拿下封钦,对何家也只是有利而无害。
因此,何兰的许多所作所为,何父都是默许的,在外被他人谈及时,也就装装样子,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把这一切都推到何母的身上,暗示是由于她太过纵容,才会如此。
而不知情的旁人也只会感叹何父的“赘婿”当得实在不容易,连管教女儿的权力也都没有。
也难怪何父在外面又找了几个情人了……
何兰回想着从小到大的经历,不寒而栗。
如此一气呵成的受害者形象,确实占尽了极大便宜的受益者。
而何母之所以对她无比娇纵,也是在被何父伤透了心后,才无可奈何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而在男人口中,只消将这两者的顺序倒过来,便可以将一切都推到女人头上,自己则美美隐身了。
很显然,封钦也深谙其中的道理。
并且,他直接表明态度,如果何兰不肯配合,他就会遵循“前辈”的做法,如法炮制将她打造成一个疯女人的形象,自己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外养情人。
何兰知道,自己只有答应这一条路。
林染:最烦装X的人!
监视器的画面显示,原本状态非常狂躁的何兰,突然变得很安静,默默地回到了病床上,开始闭目眼神。
见状,封钦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骄傲姿态,让她无法亲口说出自己的妥协。
但封钦无所谓那么多,他只在乎结果。
临走前,他特地嘱咐要好好给何兰治疗,包括她的嗓子,最好能尽快恢复到之前的正常状态。
最后,他特地通过扩声器告诉躺在病床上的何兰:“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封家需要一个体面、理性的女主人。”
“而不是一个疯疯癫癫、随时都可能会火山爆发的疯子。”
走到了这一步,封钦也很是无奈。
他心里已经彻底看清,前段时间何兰的温柔大度,都不过是她在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特意装出来的。
而倘若一旦遇到了不如她意的事时候,她又会瞬间回到之前的状态、暴露她骨子里的劣根性。
果然,想要改变一个人,真的很难。
封钦无奈地摇摇头。
可没有办法,眼下,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何兰这个疯子了。
林染……
封钦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林染了。
上一次收到关于她的消息,还是他在婚礼上,被下属告知国外的项目组按照航班时间去机场接机时,并没有接到她。
他随后就让人尽快去查林染的下落,后面他一直被各种琐事缠身,加上想着林染再有不久就显怀了,大着肚子的女人跑不了多远,便觉得势在必得。
期间,下属也有过几次汇报,但每次都是相差几分钟、失之交臂,他就觉得早晚都能找到林染、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知道现在……
封钦根据林染告诉他的怀孕时间算了算,发现再有几个月,林染就要临盆了,而现在自己的人还没有查到关于她的藏身之地的确切消息……
“该死!”
如果林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顺利生下了孩子,然后把孩子藏起来……
那他之前打的如意算盘,统统都只能作废了!
一想到这儿,封钦对何兰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
“啊嚏!”
林染重重打了个喷嚏。
坐在桌对面的男人,看着两人面前被林染“雨露均沾”的饭菜,一脸嫌弃。
“小染儿,你说我这接下来是吃还是不吃了?”
男人无比嫌弃的声音中,又听得几分疼宠。
林染毫不在意,而是“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小时候我小脏手搓出来的面条,你不也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吗?”
男人愣了几秒,没有接话,而是埋头继续吃了几口碗里的饭,越嚼越觉得苦涩,实在压抑不住,于是假装不经意见问林染:“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了,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享受到了家庭温馨氛围的时光。”
听见林染这样说,男人再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林染,忍不住有些感慨:“小染儿,你受苦了。”
“你这些年,应该很不好过吧。”
男人自觉十分愧对林染。
明明是大人们犯的错误,却让林染承担。
最后大人们可耻地逃离了,却把林染留在原地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林染像是没心没肺一样,边吃饭边满不在乎说道:“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
“如今就好过了吗?”男人不相信林染的话,开始替她掰着手指头数着,“你的学业怎么办,你的肚子里的那个怎么办,你未来怎么办?”
林染有些诧异,抬头问他:“小爸,你不会真不管我、让我流落街头吧?”
被林染叫作“小爸”的男人无奈地盯了她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从傅老头那里刮了一笔,现在可有钱了。”
“停停停,打住打住,”林染立刻插嘴道,“那是傅淮洲当初为了试探我是不是个爱钱的女人,特地写在离婚协议里的。”
“他没想到吧,我一直留着那张离婚协议呢,就等着哪天狠狠坑他一把。”
“妈的,最烦装X的人!”
林染恨恨骂道。
她永远不会忘记,傅淮洲当时将离婚协议放在她面前时,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那充满鄙夷的脸上就差直接写上“看吧,你果然是个爱钱的女人!”
当初,想着是自己的父亲对不起傅氏,为了替父道歉、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傅氏不要去追杀她爸,于是才想了个方法,将自己和傅氏捆绑在一起,让父亲投鼠忌器,从而不再一直猛爆傅氏的黑料。
结果,傅淮洲看出了她的别有用心,直言她并不是为了替父赎罪而来。
林染一边沉醉在傅淮洲的帅气里一边在心里翻着白眼。
要不是怕你们下追杀令、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爸抓出来活埋了,我才不想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呢!
至于后来,她真的喜欢上了傅淮洲,甚至还幻想能和他共度余生……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红色水果软件看多了的后遗症。
如今的她,只想好好待产,然后和自己的宝宝共度余生!
哦对了,还有小爸……
她和小爸重逢已经有好几天了,甚至小爸主动请缨想要照顾她,让她直接搬进了自己家里同住,但她始终都没有将困扰了她多年的那些疑问问出口。
她一直很想问小爸,为什么当年突然不辞而别?
这些年他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他有没有想过他们?
以及,她妈妈也离开了,他知道吗?
但这几日见小爸都不曾主动提起,甚至在她偶尔聊到的时候,都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林染便明白,小爸不愿意再提当年的事了。
如果换作从前的林染,心里一定有许多道过不去的坎儿,甚至还会效仿小爸当年的不辞而别,报复回去。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肚子有了宝宝,有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其它的一切,她觉得都可以暂时放下,一心一意只为迎接宝宝的到来。
至于那些她曾以为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都过不去的,其实在她的心中早已风化成了一个个空壳。
小爸?!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了这顿饭。
“小爸,那天,我遇到你,并不是意外吧。”
终于,林染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萦绕在她心头的众多问题中,最需要被确认的一个。
她急需要确认,小爸帮她,背后是谁的主意。
从而,她才能衡量,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小爸。
她相信小爸不会害她,但她担心的是小爸被别人蒙蔽,做出了自以为是在帮她的决定。
被冷不丁问到的傅鸿卓正在收拾碗碟的手停了一下,尽力保持住自己的呼吸平稳,缓缓开口:“小染儿真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小爸说得不对,”林染笑着轻轻摇头,“不是我聪明,是小爸太聪明。”
“你走之后,我们一直想找你,但怎么都找不到你。”
“包括爷爷也是,发动了全部人手去打听你的下落,却始终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就像是,你突然就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林染越说,言语之间越是透露出了戒备:“突然一下子,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人出现在我眼前,还那么刚好地救了我……”
这些时日,林染一直回忆着傅鸿卓救她的时候的场景。
越想越不对劲。
就是那么恰巧的,她在商场里乔装躲避封钦派来找她的人。
眼看对方已经盯上她了,她正准备从绕道从地下车库步行离开时,路过商场盥洗室时,一只手突然将她拉入了男士盥洗室,并迅速闪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林染正准备大叫出声,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嘘,是我!”
“小爸?!”
刹那间,林染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这个消失了多年了人,怎么可能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可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和林染自己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在一起时,林染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颤抖地伸手摘下男人伪装的帽子和口罩,傅鸿卓的面容就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风度翩翩,只是……
“小爸,你老了。”
傅鸿卓面色一僵,没想到久别重逢,林染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老了”。
傅鸿卓撇撇嘴,没有和林染计较,而是低声告诉林染:“先别记着走。”
“他们应该监控了这座商场的所有出口,你一旦出现在监控下,就会立刻被锁定。”
而刚好,从商场去往地下车库的路中有一段是没有监控的。
傅鸿卓就是在这段没有监控的路上截住了林染,将她藏到男士盥洗室的。
这样一来,在那些追踪林染的人眼里,她就是往地下车库的方向去了,即便她暂时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料出现在地下车库中,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脚程不同罢了,会多耗费一些时间来等待林染。
而那几个在后面追踪林染的人,在他们看来林染也是往地下停车库方面过去了,只是走得快了一些而已。
想要摆脱跟踪嘛,走快一些很正常。
林染算着那些跟踪她的人应该已经路过盥洗室,往地下停车库方向去了,催促着傅鸿卓:“小爸,他们应该已经往地下停车库去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傅鸿卓拿出一包提前给林染准备好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洗漱台上后转过身去:“不着急,你先把这些换上。”
林染此刻非常庆幸自己是来到了一个高级商场。
这里盥洗室的隔间都非常大,除了马桶外还单独配备了洗漱台,她才得以有足够的空间在里面脱换衣物。
但林染才开心没两秒,又开始吐槽了起来:“小爸,这么多年不见,你也是太高估我了。”
林染更换好了衣物后,主动拉着傅鸿卓转过身来看她。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林染一一吐槽着,“都太大太长了。”
“何况我个儿还不算高,就1米65,你给我整的这一身,至少得1米75左右才能撑得起来,而且这一身衣服也太肥了。”
“看着真的很怪异啊!”
林染对着傅鸿卓晃动着她的小胳膊小腿儿,小脸立刻瘪了起来:“我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傅鸿卓从自己的背包里掏了掏,又拿出了几个东西给林染。
垫肩、增高鞋、增高鞋垫……
林染无语了半秒后,立刻穿戴上这些装备。
“还别说,这会儿像个样儿了。”
随后,傅鸿卓拿出了帽子和口罩给林染:“戴上,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林染还没明白过他的话来时,就被他拉到了盥洗室门口,两人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一会儿,那些跟踪林染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开始沿着这段没有监控的路搜。
那些人坐在了女士盥洗室门口的休息处,假装是在等待自己的伴侣,实则每个人都眼睛都快速地将从女士盥洗室门口出来的人的样貌一一扫过。
见状,林染心里十分紧张。
“小爸,我们要不还是再躲躲?”
“等他们把女士盥洗室的人都看过了,发现我不在意里面,他们可能就会去别处搜了。”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出去……”
傅鸿卓看了眼紧张兮兮的林染,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等到那个时候……”
“等他们把女士盥洗室的人都看过了,就会来搜男士盥洗室了……”
林染无语凝噎了一下。
傅鸿卓将刚刚林染换下的衣服包在塑料袋里裹成球状,递给林染:“塞进去。”
林染秒反应过来傅鸿卓的意思,塞进了自己的肚子处,并缩了缩脖子,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微胖型的男人。
而趁她往肚子塞衣服的间隙,傅鸿卓低头不知道搞了点什么东西,然后就挽着林染一同往外走去。
当他们两人从男士盥洗室走出来时,原本一直守在对面女士盥洗室休息处的人也发觉了不对劲。
一般来说,男人使用盥洗室的速度会比女的快一些,可怎么直到这会儿了,才出现了两个男的?
特别其中一个,还一直低着头、缩着身子,好像很害怕被人看见脸一样?
“喂,那边那两个男的,请稍等一下。”
过日子?我想想就恶心!
林染身形一僵,准备立刻原地起跑。
傅鸿卓却依旧不着痕迹地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做出一点儿可能被发现的举动。
与此同时,傅鸿卓那原本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并转过去对着那些人女里女气地说:“叫人家是要干嘛吖?”
“噗!”一个原本在喝水的女人直接喷了出来。
只见傅鸿卓还留着青色胡渣梗的脸上,眼睛处抹了夸张的粉红色眼影,嘴唇还涂了大红色。
后头面对叫住他们的男人时,还特地微微撅起了嘴唇,抛过去一个媚眼。
“两个恶心的二椅子。”其中一个口直心快的男人没忍住恶心,小声地骂了一句。
这下傅鸿卓不干了,他死死拉住想快速逃离现场的林染,娇嗔道:“老公,你看他!”
“老公,你说句话啊!”
“老公~!”
傅鸿卓声音尖细地夹了起来,还假装生气地原地跺了跺脚,甜腻中又透出一股子变态的气息,让周围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还是个上了岁数的二椅子,也不知道他旁边那男的图他什么!”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不要来找麻烦。
见装得差不多了,傅鸿卓哼了一声,转身拉着林染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带着林染径直来到地下车库,上了一辆平平无奇的轿车后,扬长而去。
之后,林染就跟他住在这间位于普通商品小区的公寓里。
……
见林染直接开门见山,傅鸿卓也不再隐藏。
“是的,我这些年,一直有在关注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说到这里时,林染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小爸死在了当年的那场事故中,而她的妈妈,在强撑了几年后,也为了小爸殉情而去。
之后,她被父亲带回到了身边。
那时,因为傅鸿卓和母亲的事,傅老爷子给了她父亲很多补偿,还划了一个边缘业务板块让她父亲管理。
不得不说,虎父无犬。
林染的父亲将那个原本是傅氏集团边缘的业务板块经营得很好,一度为傅氏集团贡献了30%的业务增长。
原本,傅老爷子看他如此用心地经营着那块儿业务,便渐渐放下心来。
果然,什么夺妻之仇。
权力,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兴奋剂。
聪明了一世的傅老爷子,在这件事上过于自负,导致他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眼里时不时跳跃着仇恨火苗的眼神,甚至还一步一步将他提拔成到了傅氏集团的核心高管团队。
为了进一步拉拢林远文,更是为了彰显自己企业家的风范,傅老爷子特地给为数不多的知晓傅鸿卓和林远文夫妻内情的人下了封口令。
他以为自己此举是顾全了林远文的脸面。
可是,在当事人林远文看来,这不过又是一次上位者对自己的羞辱罢了。
而上一次,是他在林染的母亲身上看到的。
林染的母亲和他是相亲认识的。
在两人决定结婚前,林染的母亲曾说过,自己之前曾爱上过一个男人,爱得很深很深。
她以为那个男人也很爱她。
结果,当她和那个男人提出想要结婚时,那个男人却告诉她,两人家世差距太大,他和她不过是玩玩而已。
受到巨大打击的她一时想不开,割腕了。
被救回后,面对痛心疾首的父亲,想到他独自一人将自己拉扯大,她竟然为了一个欺骗了她的男人想要寻思,实在是太过不孝了。
于是,她答应相亲。
林远文是她见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她觉得还不错,就同意和他进一步发展了。
但是,到了两人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将事情说清楚,不能让林远文不明不白地娶了一个并没有很爱他的女人度过余生。
林远文接受了。
也不是因为爱情。
而是因为,他是林染外公的关门弟子。
他很清楚,如果娶了林染母亲,那自己的恩师将会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帮助。
可好景不长,林染的外公在两人刚结婚不久,就因病去世了,先前许诺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功名利禄可以压抑住男人的尊严,可当这一切消失后,原本习惯了弯腰的男人,突然又想站直身子,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于是,他开始家暴林染的母亲。
林染母亲怀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没有的。
当林母躺在医院病床上要求离婚时,林远文哭着给她下跪,求她原谅他这一次。
甚至,连林母婚前曾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自己没有拥有林母的第一次都成为了他的理由、他的砝码,pua林母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因此他才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林母也自觉有愧,于是听信了他的话,和他重归于好,打算两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很快,林母休养好了身体,怀上了林染。
在林母的眼中,林染不仅是她的孩子,更是她失去了的第一个孩子的寄托。
林母原以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却没想到,一次酒后林远文故态复萌。
“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
“你那个大企业家前男友!”
“你知道吗,当时酒桌上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由于没有林染父亲的扶持,林远文只能争取到留校的机会,而他没想到,在一次简单的校企联谊会上,他竟和林染母亲的前男友打了个照面。
林染母亲拼命解释,他们恋爱时是瞒着外界的,除了很少的几个人,没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林远文重复着林母的话,突然一甩手。
“啪!”
一记耳光甩在了林母的脸上。
“你和他是谈恋爱,那你和我是什么?”
“是将就?是备胎?是过日子?”
“我呸!”林远文仿佛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
“想到我竟然要和你这样的女人过日子,我就感到恶心!”
林母没有搭理发疯的林远文,而是反复抚摸着自己肿起甚至有点发麻的脸颊,感受着那熟悉的感觉。
上一次,她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有的……
双双失踪
林远文在发泄后沉沉睡去,林母坐在客厅思考了半晌,然后独自离开了家。
她走出了小区,那里有一辆普通品牌的黑色轿车停在那儿。
林母知道,那辆车经常停在那里,每次都会停留到深夜,甚至是快要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才会离开。
而若是坐在里面驾驶座的位置上,会发现透过车窗,刚好能看见她家的窗户。
她走过去敲了敲副驾驶座的车窗,随后静静地等待着。
车内的人一直沉默着,没有回应。
正当林母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作、伸手想要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时,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竟然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林母没有呼喊、也没有琼瑶剧般地跟在后面追车奔跑,而是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没想到,黑色轿车原本开到了红绿灯的路口,却又在前方绿灯亮起后,一个倒车漂移,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也就是林母站着的地方。
这一次,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了。
夜已经深了,周围一片漆黑。
借着路旁昏暗的路灯,傅鸿卓端详了林母的脸。
“他打你了?”
林母眼中无泪,但声音凄楚,并有些颤抖:“嗯,他又打我了。”
林母的声音小小的,却如一记重拳打在傅鸿卓心中。
“上车。”傅鸿卓的喉头紧了紧,用力地握住了方向盘。
林母顺从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并坐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傅鸿卓车速开到了范围内的最大马力,轰鸣声响彻夜空。
接下来,两人没有任何沟通,傅鸿卓一口气将车子开到海边。
两人默契地下车,在堤坝上沉默地走着。
要看天际破晓即将到来,林母率先开口:“他看见我上你的车了。”
“直到你转弯前,我都从后视镜里有看见,我看见了他的身影,他一直站在窗边,死死地盯着我们。”
傅鸿卓看了眼林母。
林母没有看他,而是眺望着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朝阳,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看着看着,傅鸿卓也笑了。
自刚刚林母上车后,他就一直盯着后视镜,她家的窗户一直被窗帘死死地遮住,并且也没有亮灯,自始至终都是漆黑一片。
想到这里,傅鸿卓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可就糟了……”
“那就没办法了。”
林母接话说道,声音比之前轻快了许多:“你说过,如果我有需要,你一定会帮我。”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好好地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傅鸿卓点头:“嗯,一定会平安地生下来。”
“我向你保证,良芳。”
等到林远文从醉酒后清醒后,他又习惯性准备地去找良芳下跪认错。
“这次要说点儿什么好呢?”他在心里思索着。
可他家里家外转了个遍,都没有发现良芳的踪迹。
林远文想起来上次良芳流产后,他下跪哭着认错,良芳只是静静地告诉他:“最后一次。”
当时,他痛哭流涕地对良芳保证,再也不会对她动粗。
可两人心里都知道,家暴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可是林远文当时不懂,为什么良芳还会给他一次机会?
也正是良芳的这一次的原谅,让林远文肆无忌惮。
终于,他在强忍下了很多次冲动后,这一次终于借着酒劲又再度打了良芳一巴掌。
和之前一样的,他将一切都怪罪在良芳和傅鸿卓的那段过往上。
林远文感觉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他立刻去到派出所报案。
原本民警说成年人要失联超过24小时才能立案,可林远文立刻把傅氏集团搬了出来,扬言要是警察不管,他就要大肆宣扬傅氏集团的二少爷强抢人妇的丑闻。
本来民警只是当他有病。
他要真认识傅氏集团的人,怎么不去直接找傅氏集团的人。
正当接待民警打算将他当个神经病打发了时,一个刚出外勤回来的民警认出了林远文。
之前良芳被打到流产那次,就是这位民警负责调查和调解的。
眼见林远文报警来找老婆,他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又对你老婆动手了?”
林远文自是不承认。
但这位民警想到上一次的经历,他同意以个人身份去帮林远文看看。
良芳什么东西也没带,一件衣物都没带,就仿佛只是早上简单地出门买个菜,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样。
民警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我见多了。”
“你明天再来吧。”
原本林远文还要继续纠缠,但民警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稳住了心神。
“很多受害者发现她们离开家后,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远文踏实地在家里等了一天。
可直到林远文睡到第二天的中午,良芳都还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是依旧联系不上。
他有些恼怒地跑到报案的分所,继续拿要爆料傅氏集团的丑闻威胁。
他甚至还掏出了手机,准备给傅鸿卓的助理打电话。
那是他偷偷在良芳的手机里找到的联系方式。
几个民警像看猴儿一样地看着他。
他被激地摁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被接听,林远文客气地道明了来意,对面却一个字也没说,就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
林远文有些恼羞成怒,继续反复拨打着傅鸿卓助理的电话。
最后,是一个看了好久戏、都看无聊了的民警拍给他一份报纸。
“你先看看这个吧。”
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傅氏集团二少爷傅鸿卓驾车不慎坠海失联,生死不明。
“不,这不可能。”林远文大惊,立刻否认这条新闻的真实性,“一定是他拐走了我老婆,然后金蝉脱壳了!”
一旁的民警“噗嗤”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人家堂堂傅氏集团的二少爷,为了抢走你的老婆,特地设计了一个假死的局?”
“为了和你老婆私奔,就放弃了傅氏集团那么多财产?”
没有人愿意相信,包括林远文自己。
可这一切又实在是太过巧合!
傅鸿卓和良芳在同一时间从世界上消失,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民警按照流程给良芳的失踪立了案,可迟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林远文甚至自己也变卖财产、雇佣了私家侦探,但也没有找到一丝踪迹。
直到一年后,良芳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外。
再见良芳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
林远文照例很早就来到了学校办公室。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带着帽子,宽大的围巾像是刻意般地裹住了她的脸,斗篷大衣罩住了她纤弱的身材。
只一眼,林远文便通过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认出了此人。
“进、进来……”
“进来说吧。”
林远文赶紧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女人让了进去,并立刻打开了空调,但想想又觉得空调制热效果太慢,又从杂物柜里翻出了一个电热器。
怕电热器上的积灰呛着女人,他赶紧拿到外面用力抖了好一会儿,确认上面的积灰被抖掉得差不多了,才转身拿回办公室,立刻插上插线板,并推到女人所坐的那边,方便女人取暖。
女人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她之所以愿意和男人结婚,甚至怀了男人的孩子,就是因为在她心里,男人并不是一个本性就坏的人。
在从前和她的相处中,男人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也是一切以女人为先,对她小心呵护,关爱照料。
并且,女人能感觉到,林远文之所以在两人的生活中对她如此照料,也并不全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女人知道,林远文对她,不说有爱,但也一定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喜欢的。
可是那点喜欢,抵不过他对她过往的介意。
甚至到了后来,她和傅鸿卓的过往,竟也成了林远文发泄不如意时的出口。
人的感情啊,就是这样的复杂。
林远文打从心里就愿意全心愿意地对她好,希望她开心,愿意自己辛苦,给她平稳幸福的生活。
他一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良芳时,她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模样。
身为孤儿、在政府的帮助下辛苦长大、甚至宵衣旰食才考上博士的林远文非常困惑,怎么有人明明比自己还大几个月,却完全在她的身上看不见和自己一样的谨慎、谦卑、拘谨……
她如太阳那么地明媚,将周围的一切都晒得暖洋洋的,甚至只需要一点余光撒到林远文的身上,他便觉得周身轻盈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敢幻想着自己能拥有这样美好的一个人。
良芳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只能远观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可当后来,良芳因感情不顺而自杀未遂,她的父亲、也就是林远文的恩师,在他面前落泪时,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提出了请求。
“请让我照顾她,可以吗?”
“老师,我愿意。”
良芳的父亲愣愣地看了他几秒。
他知道,林远文对良芳的事情或多或少能猜到过一点。
他不相信,林远文会完全不介意。
但他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女儿,并劝说她:“你和傅家的那个,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把远文的心意告诉你了,你愿意去和他聊聊吗?”
原本,良芳的父亲也没有报什么希望。
他只不过觉得,让同龄的男人从男人的角度去开解一下良芳,应该也没什么坏处。
可没想到,良芳回来后,竟然告诉他,她愿意和林远文在一起。
两人低调地领了结婚证。
为了照顾良芳的情绪,林远文特意说自己是孤儿,本来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要通知,从此良芳就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了。
良芳的父亲根据他多年来的识人经验可以看出,林远文说的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脸上满是心满意足,没有一丝不忿。
他感慨自己的女儿终是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
然而,好景不长,良芳的父母在他们婚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看着良芳在自己父亲的坟前哭得不能自已,林远文也是默默地陪着她。
甚至,为了逗她开心,他还拉着她在墓园里逛了半天,还给她规划起来两人百年后要合葬在何处。
“所以啊,爸爸只是先去帮我们布置以后的家了。”
“等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良芳止住了哭泣。
林远文很开心,觉得自己能够把良芳照顾好。
可他却发现,良芳的脚步迟疑了半秒,随后拉着林远文转头往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林远文下意识回头看去过。
是傅鸿卓。
他正站在良芳父亲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束花。
他曾也是良芳父亲的学生。
良芳的父亲在林远文和良芳领证之前,把良芳和傅鸿卓的这一段过往简略地告诉了林远文,让他一定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能委曲求全,否则是会害了他自己。
林远文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但在看见傅鸿卓的那一刻,林远文的心底翻起了巨浪。
他第一次忤逆了良芳的意思,拉住了想要逃离的良芳。
“不再待一会儿吗?”
林远文温柔地笑着。
可那温柔笑意之下,却第一次露出了獠牙。
良芳不自觉往傅鸿卓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还没有发现他们。
“我想回去了,”良芳声音有些颤抖,见拉不动林远文,她低声温柔地说,“我想回去了,求你。”
林远文没再坚持。
可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人性的复杂。
他爱良芳,他希望良芳开心。
但他同时也恨良芳。
他恨良芳第一次女人柔情地对他说话,是因为傅鸿卓。
他可以不介意良芳的过去,但他必须拥有良芳完整的未来!
可是,良芳的心里还是有着傅鸿卓。
他并不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还闹到良芳要自杀的地步。
可如果傅鸿卓真的很喜欢、很爱良芳,他为什么不能努力争取和良芳在一起?
要么就是,傅鸿卓不过是和良芳玩玩罢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林远文内心就气愤无比。
他并不气良芳被傅鸿卓玩弄了感情,但他气良芳为何在看清了傅鸿卓的真面目后,情绪还会被他所牵动。
这是良芳对自己的侮辱,也是对他林远文的侮辱。
如果良芳心里没有傅鸿卓,或者对他的情感只有愤恨,那么她应该大方拉着林远文去和傅鸿卓寒暄,或者是冲过去痛骂傅鸿卓。
但她都没有。
她只是选择拉上自己逃离……
你害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林远文不肯相信,良芳苦笑了一下解释:“如果,傅鸿卓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又何苦再来找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林远文的心上。
尽管他潜意识里知道,良芳对他已经没有了夫妻感情,甚至是厌恶,但当良芳亲口说出“我又何苦再来找你”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猛地一颤。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渐渐接受了良芳失踪的事情,甚至还美化成,可能是在外面出了意外,才离开了自己。
他嘴上对外面的人说着,良芳肯定还在人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失踪了,甚至还曾花钱雇佣私家侦探去寻找良芳。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的是,良芳是有意要离开他的。
并且,他偶尔还会阴暗地觉得,如果良芳真的死在了外面,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那样的话,他被良芳和傅鸿卓戴绿帽子的事情,便再也不会被旁人知晓……
甚至,在多年后,在他都快忘了良芳和傅鸿卓的过去的时候,他还会觉得,良芳是爱着自己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永远地活在这个自己最满意的记忆里了。
然而,良芳今天的再次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何苦?”林远文苦笑着重复着这两个字。
良芳不想和林远文过多纠结在过去的事情上,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小孩的病情。
“她刚生下来,便被查出了有这种血液病。”
“原本,鸿卓……”良芳说到这里时,察觉到了林远文的目光黯淡了片刻,于是马上改口,“原本,傅鸿卓的血型和她可以匹配得上,一开始也用他的血输给她……”
“原本,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听到这儿时,林远文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声音低沉且泛着苦涩:“我看,你就是舍不得傅鸿卓吧。”
“所以,才想了这个主意,想让我来用我的血给你们的孩子续命。”
“你这样做,傅鸿卓知道吗?他知道你来找我,对我说,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真是有趣啊,如果傅鸿卓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林远文想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还是说,他其实也赞同你的这个计划?”
“舍不得自己那点儿血,就让自己孩子认别人当爸爸?”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林远文越说越觉得讽刺。
“他可真不是个男人。”
林远文嗤笑出声。
良芳见林远文又和从前一样,刚得知了一点点信息,便迫不及待地添加上许多主观的想法,揉杂成了一个个莫须有的故事,扣在她和傅鸿卓的身上。
直到林远文发泄完毕,良芳才继续往下说。
“原本,病情是稳定下来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
“就是前几天,孩子在一天夜里,突然全身抽搐,呼吸不畅,很快全身就憋成了青紫色,眼看就要撑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良芳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原本,她是刻意将孩子危在旦夕的情况详细地描述给林远文听的,就是希望能唤醒林远文的父爱、让他同意去输血救人。
可是,这就代表着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去一遍一遍地回想当时的情况。
“如果不是巡夜的值班护士发现了这个情况,可能孩子在那天晚上就……”
良芳说着说着,就落下了泪来。
见状,林远文的脸上更加铁青了几分。
他没有想到,良芳为了骗自己去替傅鸿卓输血,竟然能在他面前如此详细地形容她生下的孩子的濒死状态。
这,有些超出林远文的底线了。
“等一下。”
“先停一下,别说了。”
林远文决定,无论良芳将孩子的情况描述得有多危险,他都绝不会去救人的。
这就是他的报复!
想到这儿,林远文的心中竟感到一丝兴奋和复仇的快感。
良芳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医生来看后,说是产生了排异,无力回天。”
“没办法,傅鸿卓去求了一个傅家的人,想让他把傅家传家的续命药给他。”
“当然了,那个人没有同意,于是、于是……”
“他就把药偷了出来。”
良芳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竟直接用双手捂住了满是泪水的脸。
而这一幕,在林远文的眼中,真是痛苦极了。
讽刺啊!
真是讽刺。
“没想到啊,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傅氏集团的二少爷,竟然沦落到要靠偷……”
良芳轻声怒喝:“他都是为了你的孩子!”
“林远文,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只会来找你这一次。”
“我把话说完就走,不会再求你。”
良芳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道:“那药来得及时,但也只能是给孩子多续几天罢了。”
“医生说,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没办法,傅鸿卓只能动用了他那边的资源,找了好几个国外的专家过来,才发现那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血液病,只能用亲生父母的血液给她全身血都换一遍才行。”
“而且,国外来的专家说,这病,是遗传,但是传到她身上的时候,变异了。”
林远文的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不、这不可能……”
良芳见林远文想起来了什么,继续说道:“你想起来了吧。”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的父亲就是死于一种遗传的血液病。”
“不,这不可能!”林远文下意识摇头否认。
直到这时,他才承认,那个孩子,确实有可能是他的!
只是,他父亲走得太早,而他又幸运地没有发过病,便在一开始良芳说到孩子得的是血液病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
难道说……
孩子真的是他的?!
良芳说完后,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林远文,傅鸿卓为了你和我的孩子,不惜和傅家决裂,甚至偷了傅家的祖传续命药。”
“而你这个当父亲的……”
说到这里,良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泪满是悲痛,可嘴角却努力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噢,我忘记了。”
“你害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远文的复仇
“嘭”的一声,林远文将紧捏在手中许久的水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见他如此,良芳不屑地冷哼一声。
原本,她今天跑来找林远文,已经是万般无奈之举了。
她和傅鸿卓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就差直接把林远文整个人打包绑过去了。
至于金钱利诱……
良芳心里清楚,这对林远文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只会送他一个能变着花样儿羞辱她的机会。
林远文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亲戚朋友,加上他自己也是个耐得住清贫的人,因此也才选择成为了一名纯文科教授。
金钱对他来说,有时更像是彰显他峥峥风骨的一个道具罢了。
也正是如此,林远文才会在觉得良芳和傅鸿卓旧情复燃后,整个人大变样,特别是酒后对良芳的暴力和羞辱,更像是在报复性地发泄他平日里的辛苦伪装。
而林远文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是被良芳深深伤害了,或者是说他被自己幻想的良芳又重新投入了傅鸿卓的怀抱,而给伤害了。
他败给了他一直不屑的金钱与权势。
而良芳就是金钱与权势狠狠扇在了他脸上的那一个巴掌!
亲眼见到林远文如此执迷不悟,良芳绝望之后,却又感到释然了许多。
她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甚至,默许傅鸿卓回傅家偷祖传的续命药。
而她在之前和傅鸿卓谈恋爱、面对傅老爷子的诘问时,还言之凿凿地说,她会靠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自立,不会借着傅鸿卓的关系,沾到傅家一点光。
并且,傅鸿卓当初假死从傅家脱身,等于放弃了他在傅家的一切荣耀,也放弃了承担身为傅家二少爷的相应责任。
可他们都没想到,现实中的打脸来得那么快……
想到这里,良芳在痛苦之余,又平添了许多羞愤。
而林远文,便也是这些羞愤的始作俑者之一。
良芳有些愤恨地看着林远文。
可很快,这些愤恨也平息了。
她发现自己竟在一瞬间觉得,如果孩子因为林远文家族遗传的关系患病,而后又因为林远文不肯相救的原因离开人世,那么这只能说明,这个孩子和她没有缘分。
作为母亲,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所有了。
甚至傅鸿卓也违背了当初的脱离傅家时对他大哥许下的誓言,还做了一回了令人所不齿的小偷。
如果林远文执意如此,那也只能说明,孩子和她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以及,她和林远文的牵绊,也将彻底消失……
可眼看着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要走向死亡,良芳也是痛彻心扉。
甚至,心脏都痛到有些麻木了。
她不再和林远文争辩,也不想再去听他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欲加之罪和羞辱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因为孩子是个小婴儿的缘故,用药的剂量比成年人要少很多……
原本,她和傅鸿卓的想法是,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回孩子,他们就把还剩下大半的傅家祖传的续命药偷偷还回去。
这样,即便之后傅家人发现了续命药的剂量少了一些,但也能帮用药的人拖延一些时间,去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
但今天来见了林远文,良芳心里清楚,他一直认为那是她和傅鸿卓的孩子,说是他的孩子,不过是为了骗他替傅鸿卓输血罢了。
林远文是绝对不可能去他痛恨之人的孩子的。
良芳考虑清楚了,既然林远文这边走不通,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去求傅鸿卓,求他把剩下的续命药留下。
续命药还剩下大半的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次用不了多少,剩下的量,还够用几次……
见良芳脚步蹒跚地向外走去,不再和自己多说一句,林远文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原本,他以为良芳会为了她和傅鸿卓的孩子苦苦哀求他。
在他的设想中,良芳会卑微地向他下跪,甚至傅鸿卓也会!
他们这对野鸳鸯会跪倒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向他磕头认错!
而他,会在接受了两人全部的歉意后,狠狠拒绝,狠狠打碎他们的幻想!
他会让他们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无情地流逝,却毫无办法,只能不断地、不断地感受内心被煎熬、被灼烧,然后在一切都成为了灰烬之后,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正如同他们对他所做的那样!
但他没想到,良芳竟然真如她刚刚所说,将情况告知他后,便走了。
甚至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责怪他!
呵,还敢提上一个孩子。
她以为他不知道吗,那个也是她和傅鸿卓的野种!
林远文深陷在自己编织的仇恨中,刚刚感受到一丝畅快,却又被良芳的冰冷转身打断了。
他的复仇渴望就这样被硬生生掐住。
林远文不甘心。
除了良芳,他还要看到傅鸿卓的痛苦!
他要看见傅鸿卓的眼泪。
他要看见傅鸿卓在他面前留下眼泪,他要傅鸿卓跪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他后悔了!
见良芳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林远文心下一动,快速追了上去。
此时,已经有一些教职工和学生陆续进校了,其中有些人,朝他和良芳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听说……
林讲师的妻子失踪了一年左右,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估计人应该是不在了。
如今,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士,虽然看不清长相,但看她身姿绰约,应该外貌也是很不错的。
也好,林讲师也该从过去走出来、向前看了。
只是,为什么那位女士,像是在哭泣呢?
有几个好事者冲林远文打了手势,示意他此刻应该拥抱,才能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
林远文倒也不怎么在乎旁人的目光,没有什么比他去接受傅鸿卓的悔恨与歉意更加重要的事了。
见林远文追着自己出来,良芳原本黯淡的目光,又瞬间亮了起来。
就像,她第一次和林远文打招呼时的那样,亮晶晶的。
林远文心下一动:“我想先去看看孩子。”
男人的报复2
良芳早就知道林远文跟在自己身后追了出来。
甚至,她在踏出林远文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声,她便知道,那是林远文从椅子上起身时发出的声音。
之后,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出教务楼,走在雪地里,脚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她都知道,林远文在身后跟着她。
她硬逼着自己不要回头。
良芳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回头了,只会看见林远文得意的嘴脸,并且他的嘴里不会说出一句好话。
从理智上,她知道林远文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因此他才会如此冷酷甚至冷血。
可从情感上,她依旧无法接受,一个父亲竟然对自己孩子即将走向死亡的这件事会感到痛快和兴奋。
这是她在过往的家庭教育中,从来没有接触到、更无法想象的。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林远文追出来了。
无论他是回心转意,在即便他觉得那是她和傅鸿卓的孩子的情况下、也愿意伸出援手去救人,亦或者是他单纯地想看看她是怎样的痛苦……
总之,他追出来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事情便简单多了。
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说明,他还有一些想要的“东西”,暂时还没有从她这里得到。
良芳的内心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但她知道,这点微弱的火苗,并不能被林远文看出来。
否则,他将会毫不留情地亲手掐灭。
她必须维持刚刚走出他的办公室时决然的样子。
因此,面对林远文的想要去看一下孩子的要求,她并没有将它当作一个交换条件,而是立刻同意了。
“可以。”
“上一个孩子你没有见到,这一个你可以在她死之前看看她。”
“也算你这个做父亲的有进步了。”
良芳试探着用刚刚的话术来应对,表面还是刚刚那样的冷若冰霜,但心里却是“砰砰”直跳。
果然,林远文上钩了。
“良芳,你还在骗我。”
“你还是想让我相信,那是我的孩子,然后让我替傅鸿卓去输血,对吗?”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拿这个做交换,要求我给孩子换血?”
林远文也在试探着良芳的态度。
良芳坚硬的态度再次引起了他的兴趣。
如果她流露出一丝软弱,他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满足到甚至可以不需要再去看傅鸿卓的卑微姿态了。
“交换什么?交换你去尽原本你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吗?”
林远文不为所动。
“呵,良芳,你还在嘴硬。”
“我就是想去看看,傅鸿卓痛苦、害怕的样子。”
良芳露出悲伤但无比嘲讽的笑容:“是吗?”
“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良芳越是坚持孩子是他的,林远文就越是笃定她说的是假话。
而越是如此,林远文就越是要去看看她和傅鸿卓为了那个“坏种”痛苦哭泣的模样。
等他们在他面前丑态尽显、卑微哀求后,他再狠狠地讽刺傅鸿卓,身为一个父亲,竟然会舍不得为自己的孩子牺牲!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他相信,等到良芳看见傅鸿卓的丑态后,她会彻底地认清这个男人的丑恶嘴脸,到时候,她一定会认清,自己才是那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
然后,她会回到他的身边,跪在他的脚下,求他收留自己……
刚想到这个,林远文就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那个孩子了。
他想看看,同时流着傅鸿卓和良芳的血的孩子,是个什么恶魔的样子。
以至于,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出手替他惩罚他们!
至于之前良芳说的,孩子是他的、生病也是由于他的家族遗传病变异所导致,在他听来根本就是一句屁话。
令他无比失望的是,良芳为了哄骗他心甘情愿地去替傅鸿卓受苦,不仅连孩子是他的这样的假话都说得出口,甚至还用他的家族伤痛来做文章!
失望,真的是太失望了!
等到良芳求着想要回到他身边时,他一定要好好地惩罚她、让她长长记性,以后才不会继续识人不清。
根据良芳留下的地址,林远文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那家医院。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只是一家普通的私人医院,看上去不像是能治疗良芳口中所说的那么严重的病。
想到这儿,林远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说得那么真,还说傅鸿卓为了孩子甚至不惜回傅家偷药。
结果,就给孩子扔在这样普通的医院?
还说什么请来了国外的专家会诊。
林远文在心里鄙夷着。
走到了顶层病房,林远文远远就看见傅鸿卓站在一间隔离病房的玻璃门前。
林远文无比轻松、甚至有些兴奋地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向玻璃房里面看去,看见了一个插满了管子的小婴儿。
傅鸿卓见他来了,示意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带两人前去消杀,穿上防护服后,走进了隔离病房。
经过医生的一系列处理后,傅鸿卓小心地抱起还在熟睡中的小婴儿,并递给林远文。
“要抱一下吗?”
林远文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想要强塞给他,让他认下这个孩子,然后无怨无悔地奉上他的鲜血?
林远文满不在乎,可当他看见了小婴儿的第一秒,他就突然想起了良芳的第一个孩子。
他竟然在想,这个孩子,和良芳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长得很相像呢?
不知为何,林远文鬼使神差地从傅鸿卓的手里,接过了小婴儿,抱在自己臂弯处。
软软的感觉,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触感。
林远文情不自禁地搂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看小婴儿睡得非常恬淡,他竟一瞬间生出了一丝心软:
如果这个小婴儿可以不死,那也挺好的。
他甚至还想着,良芳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现在这第二个要是也……
那对良芳也太残忍了!
虽然错误是她和傅鸿卓一起犯下的,可她作为母亲,是唯一受苦受难最多的人。
这时,医生示意他们去到外面。
家族遗传病变异?熊猫血
“没事儿,已经不急这一下了,”傅鸿卓示隔离病房外的医生稍候片刻,对着还盯着自己臂弯处的小婴儿的林远文语气平淡地说道,“你还要再抱一会儿吗?”
“不着急,可以再多抱一会儿。”
傅鸿卓的原意是想着让这对亲生父女能够再相处一会儿。
毕竟,听良芳说,林远文坚决认定孩子是他和良芳的。
而林远文之所以主动提出想来看看孩子,恐怕也不是改变了主意、愿意为孩子换血,只是为了看看他们这对他认定的“野鸳鸯”如今有多么痛苦罢了。
若是林远文这次依旧没能转变想法,那么这个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小婴儿的命运便已是注定了。
为今之计,傅鸿卓也只能寄希望于林远文和小婴儿天然链接的亲子情感,能够唤醒林远文的良知。
但没曾想,这句冷不丁的话却是直接让林远文从刚刚对于新生命的感动中顿时抽离了出来。
林远文细细琢磨着。
有问题。
刚刚傅鸿卓的话,瞬间点醒了他。
他发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沉浸在了这个小婴儿的身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给了这个呼吸微弱的小可怜。
林远文最后深深看了这个很快就会离开的小生命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婴儿放了回去。
在他和小婴儿的链接断开的那一刹那,林远文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像是走火入魔了。
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婴儿罢了,没有别的特殊魔力。
况且……
他怎么可能希望傅鸿卓和良芳的孩子好呢?那是他们两人对他的羞辱,更是他对自己的背叛。
以及良芳,无论是第一个失去的孩子、还是这一个即将失去的孩子,她所经历的苦难,全都是由于她自己的选择造成的。
而自己,不过是行使自己合法的拒绝他们请求的权力罢了……
是啊,这是傅鸿卓和良芳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提醒他,他在婚姻中受到了背叛与羞辱。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用自己的血去拯救这个孩子呢?
尽管,人性之中本身就存在着一丝对他人的怜悯,但良芳和傅鸿卓和他们的孩子,不应该成为自己怜悯的对象。
对于那扇在自己脸上的一巴掌,林远文至死不忘。
想到这里,林远文又铁了心。
刚刚示意他们出去的医生,一定也是傅鸿卓和良芳安排好了的。
他会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指示,向自己渲染那个孩子的病情有多么紧急、那个孩子有多么可怜,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唯他一人才是那个孩子的救世主,那个孩子的生命将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想到接下来即将针对自己上演的戏码,林远文冷笑着勾起唇角。
然而,当他们从隔离病房里出来,脱掉了防护服,走到了医生面前后,医生并没有像林远文刚刚所想的那样,上演一出苦情大戏。
医生只是简单地向两人问候了一下,便直接转向傅鸿卓询问:“他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嗯,是他。”傅鸿卓点头。
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甚至连小婴儿目前的状况如何、如果没有合适的血源还能存活多久,都没有在林远文面前讨论,更没有企图用任何苦情的戏码来劝说林远文同意换血。
医生只是简单地,向傅鸿卓求证了林远文的身份,而后就问林远文是否做好了换血准备。
“我……”
林远文想拒绝,却忘了该如何开口。
根据他先前的设想,应该是在这一些人在他面前上演了苦情戏码后,他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狠狠拒绝。
可没想到,医生只是淡淡地问他“有没有做好准备”。
那语气平淡的,仿佛他只要开口拒绝,后续的一切便不会继续下去,小婴儿的生命也将如此安静地悄然落幕。
林远文原本武装好的那颗坚硬的心,此时仿佛是一座荒原上独自矗立的石壁,准备好了迎接一切冲击时,却发现除了自己外,四周空无一人,更是无人在意他的全副武装。
仿佛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只是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任务罢了。
“这位先生,您是否已经做好了为孩子换血的准备?”
见林远文开口了却迟迟发不出一个音节,医生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孩子的父母是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亦或者,坚定地拒绝。
毕竟这个孩子的病情,也不是刚刚发现了,就算是需要时间商量、思考,也完全足够了。
可这和林远文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在傅鸿卓和良芳的恫哭中坚硬地转身离去,在他们的苦苦哀求中推开他们向他求助的手,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而不是如今这样,只要回答出拒绝相关的词语,便会立刻被医生拒之门外,再无人注意。
还是说,其实他们另有换血以外的方案?
又或者,傅鸿卓早就做好了如果他不同意、便自己上的准备?
如此想着,林远文便觉得自己又被良芳和傅鸿卓摆了一道。
自己对于他们,不仅是一个傻得谁都能来骗上一骗的笨蛋,更是有用则招来,无用则挥去的一件工具罢了。
林远文越想越气,决定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逼自己落幕。
他要再吊一吊他们的胃口。
“我想再思考一下,可以吗?”林远文向医生请求到。
医生点点头:“只是,时间不要太久。”
“如果决定换血,前期也需要一段时间进行体检等一系列前期准备工作的。”
医生叮嘱完后,便离开了。
医生走后,傅鸿卓问林远文:“还想再进去看看她、抱抱她吗?”
林远文摇摇头:“不用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说得像真的一样。
有时间,你们父女俩好好抱抱吧。
林远文在心里嗤笑着。
傅鸿卓看着隔离病房里那个还在酣睡的小婴儿,冷不丁地对林远文说:“你知道为什么必须要你的血才能换吗?”
“除了良芳告诉你的,你的家族遗传病变异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孩子的血型,是熊猫血。”
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并不重要
林远文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住的时候,傅鸿卓拿给他一份报告。
“你看,上面是孩子的血液检测报告。”
林远文接过报告,一页一页翻看着。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栏和他一模一样的熊猫血血型的报告栏上。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随后将报告还给傅鸿卓。
“这说明不了什么。”
“良芳知道我的血型,你们要想做一个假的检测报告很简单。”
傅鸿卓见林远文还不愿意相信孩子就是他的,于是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又递给了林远文。
林远文看见,那是一张看着有些年头的检查单,名字写的是:傅鸿卓
林远文奇怪地看向傅鸿卓。
傅鸿卓点头示意:“继续往下看。”
林远文不明所以,继续往下看。
很快,他看见了,傅鸿卓的血型。
和那个小孩的完全不一样。
见林远文已经发现了,傅鸿卓再强调:“你再看看这份报告的日期,是十年前的。”
“假的,是假的……”林远文喃喃,但是他的心里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可能十年前就算到今天的事情,然后提前作假骗你吧。”傅鸿卓直接说出了萦绕在林远文心头的话。
林远文心中一阵雷动。
他知道,傅鸿卓言之有理。
即便以傅鸿卓的能力,伪造一张做旧的检查报告,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林远文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和他之前想法完全相反的声音,但他一直不敢去倾听。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傅鸿卓会如此殷勤地帮良芳去救她和另外的男人生的孩子。
就如同,他也不会用自己的血去救良芳和傅鸿卓的孩子。
林远文努力扯了扯嘴角,还想牵强地说些什么,但傅鸿卓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林讲师,请你想一想,”即便在良芳的口中,傅鸿卓为了救这个孩子也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但他此刻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模样,而这也是让林远文最为气恼的,“如果孩子只是普通的血液病症,无论他是谁的孩子,良芳又何需再去惊动你?”
“你曾经对良芳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傅鸿卓想到良芳对他说的那些事,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但想到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要紧后槽牙,继续平静地和林远文沟通,“你以为,她会很想再见到你吗?”
“她去找你,我们便担上了极大的风险。”
“对于你和她来说,闹大了也无非是家庭失和,最多再添上点桃色新闻罢了。”
“可对于我来说,一旦我的身份暴露,那将掀起滔天巨浪。”
傅鸿卓想到一旦被其他对傅家虎视眈眈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特别还发现他的大哥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时,那后果将对傅家造成难以想象的冲击。
届时,他们在政商界的敌人将会对傅家群起而攻之,就连昔日的盟友也会立即转变风向,对他们落井下石,不放过任何能从傅家分一杯羹、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口肉的机会。
可是,为了良芳,为了她辛苦生下的孩子,他别无他法……
傅鸿卓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慨。
良芳曾叮嘱过他,林远文现在的状态,就是想要看见他们失态,一旦他们彻底失态,就代表着林远文的猜测是真的,那个孩子是良芳和傅鸿卓的。
而林远文就会在欣赏了他们的窘态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们只有努力维持住体面,才能不断地吊着林远文的胃口,吸引他为了看见两人走投无路的窘迫,而不断地和二人建立联系。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有机会将事实真相摊开在林远文的眼前,届时,他就算再执迷不悟,但他脑海中的理智也会帮他看清一切,让他无法再次抵赖、再次自我欺骗。
傅鸿卓的话让林远文陷入了沉默。
是的,他心里也清楚,暂且先不论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如果那只是普通的病症,原本已下定决心的良芳,是不可能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傅鸿卓继续加码:“你刚刚也看了我十年前的检查报告,我和孩子的血型完全不一样。”
“想必你也清楚,即便我是个孬种、不敢用我的血去救孩子,但若以傅家的实力,我若是想要找出一百个、一千个、甚至是一万个符合孩子血型的熊猫血的供血者,也不是难事。”
“可谁让你种在孩子身体里的遗传血液病产生了病变呢?”
“除了她亲生父亲的血,谁都血都不行。”
林远文死死地盯着隔离病房,而此时,原本还躺在里面的小婴儿被护士抱走了,小小的保温箱里空空如也。
见到林远文如此模样,傅鸿卓佯装不屑:“不过,依我看,你最好继续装作不相信那是你的孩子。”
“?”
林远文不懂为何傅鸿卓突然改变了口风,他疑惑地看向傅鸿卓,发现对方也和刚刚的他一样,紧盯着隔离病房。
只是,傅鸿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截止目前,我很满意你的表现。”
林远文听不懂,他不知道傅鸿卓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又在卖什么关子。
傅鸿卓仿佛得意忘形般解释道:“在良芳的面前,我一直为了她的孩子而奔波,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一个不是我自己骨肉的孩子。”
“而你,孩子的亲生父亲,却眼见着孩子受病痛折磨甚至将要不久于人世,也不肯去救一次自己的孩子。”
林远文连忙否认:“不,那不是我的孩子。”
傅鸿卓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那么多的证据都给你看了,逻辑也都给你分析了。时至今日,你只是嘴上不肯相信罢了。”
林远文疯狂摇头,否认傅鸿卓的猜测。
但傅鸿卓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
“当然了,你也可以找出很多你自己以为的‘破绽’,来坚称孩子不是你的。”
“可这在良芳的心里,并不重要。”
算计了一切的男人
是啊,在良芳的心中,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和林远文的表现完全展现了他们的不同的人品和品行。
林远文意识到,自己掉入了傅鸿卓的陷阱,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但他嘴上还是努力占着便宜,想要打击傅鸿卓:“那你还真是拼啊,竟然连你们傅家的传家续命药都去偷了出来。”
“呵呵,”傅鸿卓意味深长地轻笑出声,“那是假的。”
“我怎么可能为一个身上流着别的男人的血脉的孩子,去偷傅氏的传家续命药呢?”
“那个药,只有傅氏的继承人才能使用——
这个孩子,她算个什么东西。”
“我可能为了一个不是我的血脉的孩子,去偷属于傅氏继承人的续命药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
傅鸿卓嘴里不停地贬低着良芳和她的孩子。
而这恰巧触动了林远文敏感的神经。
是了!
就是这种,天生位于上位者、蔑视一切的气势。
林远文被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意思?”
“如果良芳在你的心里那么不重要,那你又为什么要为了她假死、脱离家族?”
“豪门里的弯弯绕绕,哪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理解得了的?”
“我假死脱离家族,本身就是一步棋,只是良芳的出现让我有了个更完美的借口罢了。”
傅鸿卓像是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一样,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愿意来这一趟。”
“?”林远文不解,毕竟自己前来是临时起意,怎么在傅鸿卓的嘴里,像是又落入了他的什么圈套一般。
“刚刚我们的对话,其实已经被我录音了下来。”
“当然,我会将后面的部分截取掉,再给良芳听。”
“什么?!”林远文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傅鸿卓要这么做。
如果是为了争夺良芳,可良芳已经抛弃了自己、和他在一起了。
傅鸿卓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在良芳的心中,自己早已被他狠狠踩在了脚下,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自己?
就只是为了让良芳进一步唾弃自己吗?
可这对傅鸿卓又能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呢?
傅鸿卓接下来的话,为他解答了疑惑。
“你知道,良芳的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但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早就过世吗?”
“因为……”
傅鸿卓卖了个关子,看着林远文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满意地轻笑出声:“果然,良芳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啊。”
“那是因为,良芳的外公外婆曾经在战乱时期,帮助过一群南下逃难的人。”
“那群人里,有一个即将要临盆的孕妇。”
“就在第二天,孕妇生下了孩子。”
“考虑到后有追兵穷追不舍,前路又是无比艰险,孕妇就将孩子留在了良芳的外公外婆的家里。”
“那个孩子,就是良芳的母亲。”
“后来,那家人发迹了,位极人臣,在临终前想寻回当年生下的女儿,派了很多人去找。”
“然而,若孩子找回来,分财产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再加上老头子老太太对这个孩子的歉疚,必然会在财产的分配上有所偏爱……”
“所以……”林远文还没从这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故事中回过神儿来,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傅鸿卓的思路去说,“所以,就有人从中作梗,害死了良芳的母亲?”
傅鸿卓赞许地点点头:“你倒也不是很笨。”
“后来,良芳的父亲就隐姓埋名,带着还在襁褓里的良芳跑来了云城发展。”
林远文从来没听良芳或者良芳的父亲提起过此事:“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玩的每一个女人,自然都会去调查她们的身家是否清白,不然,万一被有心人盯上的话,可就麻烦了。”傅鸿卓薄唇轻启,吐露的字眼却是林远文从未想过的恶毒。
“所以,在我发现了良芳的身世后,便和家里设计了这一个局,让良芳以为我是为了爱情而抛下了一切,和她远走高飞……”
“等到之后,会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良芳和那家人的后代相认,届时,有了我们傅氏的力量支持,良芳一定会顺利地认祖归宗,而我们傅氏也将借助他们的力量……”
“嘭!”林远文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地揍了傅鸿卓一拳。
原本,他就觉得傅鸿卓这样出身的人,不可能真心地对待良芳,可他没想到,背后竟然还藏了那么多阴险恶心的算计。
他不甘心,他竟然输给了这样阴险狡诈的人!
他此刻宁愿傅鸿卓真的是个坦荡的君子,这样他好歹也能心服口服。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的小人,反而在良芳的心中成了一个伟岸的形象!
林远文在心里哀嚎。
良芳啊,你知道你被这个男人算计成什么样了吗?
你竟然还以为他是死心塌地地为你好!
林远文扑了过去,和傅鸿卓扭打在了一起。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人。
良芳率先跑过来,将两人分开,冲着林远文低吼:“你是不是疯了!”
“你若想要打人,我和傅鸿卓亲自去找你,送上门给你打便是!”
“你何必要来孩子的病房闹事?”
“你是不是嫌孩子病得不够重?”
看着良芳通红的眼眶,和她下意识就将傅鸿卓护在身后、死死挡在他身前的举动,林远文脑中一时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愿意给孩子换血!”
傅鸿卓和良芳皆是愣住了几秒。
片刻,良芳颤抖着嘴唇确认:“你,你是说真的?”
林远文死死盯着傅鸿卓,没有答话。
他想从傅鸿卓的脸上,看到一丝惊讶、一丝失望、一丝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后悔自己不该激怒他……
见林远文又不再出声,良芳赶紧过去,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想要他向她保重,一定会救孩子。
“林远文,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良芳声音沙哑地问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你刚刚是在开玩笑,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可良芳的威胁,在林远文耳中听来无异于是困兽之斗。
换血成功
她以为自己真有办法能拿林远文怎么样,但其实那不过只是她自以为的罢了。
林远文悲哀地想着。
良芳啊良芳,你怎么会如此愚蠢?
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傅鸿卓已经要将你拆吞入腹、算计得渣都不剩了,你还在以为全天下就他是唯一的一个好人!
林远文悲哀地想着,更加确定自己除了要撕破傅鸿卓的伪装、证明自己才是唯一会对良芳好的男人以外,一定要想办法将良芳从傅鸿卓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林远文想到自己来之前做好的准备,心下便安定了一些。
他努力平复情绪,然后告诉良芳:“是的,我答应了,不会反悔。”
“我会和你一起,帮孩子换血。”
随即,他转头找见刚刚和他与傅鸿卓沟通过的医生,叮嘱道:“能尽快安排手术吗?”
“越快越好,孩子的病情耽误不起了。”
良芳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手术方案是傅鸿卓那边提出的,到时候换血的场所和医护人员也是傅鸿的人,林远文就算是真的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吧。
此刻的林远文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他甚至不再和良芳纠结到底这个孩子是傅鸿卓的、还是他的了,满心都是想尽快救回孩子。
“谢谢你,远文,谢谢你。”良芳选择暂时忽视刚刚潜意识对她的提醒,一心只想着尽快推动手术。
林远文意外的配合。
同时,林远文还叮嘱良芳:“你是否能确定,傅鸿卓安排的人都能信得过?”
“?”
见良芳还是傻乎乎地听不懂他的暗示,林远文只能从另一个角度提示:“我的意思是……”
“我那天去医院看望孩子的时候,见到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就有五六个,再加上之前你给我说的傅鸿卓找了国内外专家会诊什么的,我估计这次他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我担心,是否会惊动了傅家、或者是他们之前的一些对手什么的,来从中作梗?”
良芳知道,林远文一直是个多疑的人。
他的疑心极重,哪怕是给他关到铁皮屋里去,他也能找墙壁与地面焊接的地方来。
良芳安抚道:“放心吧,到时候会在他大哥专属的隐蔽手术室进行。”
“来操作手术的专家是个外国人,和鸿卓……和傅鸿卓有些交情,会好好办事的。”
“至于傅鸿卓大哥那边……我并不怕他。”
良芳本想就此打住,可她见林远文一直非常不安、生怕过程中出现一些“人为意外”的样子,于是便悄声告诉他:“上次我说的那个续命药,因为婴儿只需要很少的剂量的关系,如今还剩下许多。”
“我和傅鸿卓说了,等孩子脱离了危险,就让他把剩下的续命药偷偷还回去。”
“我偷偷把那个药藏起来了,他虽然没说,但他可能也察觉到了。”
没办法,一个母亲在极端情况下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能做一切事情。
“所以,傅鸿卓一定会确保我们的孩子平安无事的,即便是他大哥那里想做什么手脚,我们手上都有谈判的筹码。”
林远文听后,心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其实,良芳也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单纯。
并且,他从良芳的叙述中,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孩子真的是他的!
否则,良芳完全不用偷偷把药藏起来。
因为,如果傅鸿卓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便会毫不保留地相信他会为了孩子去做一切努力!
而不是要留下一个把柄,来确保傅鸿卓的行动。
先前傅鸿卓的话以及拿出的检测报告,再结合良芳今天所说,林远文已经十分确定,那个孩子就是他的了。
他无比感慨,自己居然真的有孩子了。
他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好好地再抱抱、看看那个可爱的小生命。
不过不要紧,他还有机会……
孩子的换血手术非常成功。
只是,医生交代,林远文和良芳都需要定期为孩子换血,然后随着孩子长大,修复了自主造血系统后,便可以不用再换血了。
但林远文依旧最好不要和孩子分隔太远,一旦孩子有意外情况发生,还是有可能会需要父母同时为她输血。
闻言,良芳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傅鸿卓,而后者却是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我会安排好,让专人来为你和孩子的父亲补充营养,确保每次换血都能顺利进行。”
良芳歉疚地笑了笑。
而林远文则是关注另外一件事:“定期换血要持续到孩子几岁?”
“两岁到三岁左右吧,”医生以为是他不愿意,又尽量按照最短时间来说,“不过,如果没有什么其他情况的话,应该从两岁开始就可以停止或者减少换血次数了。”
林远文点点头,脸上平静的表情让人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良芳也以为林远文觉得时间太久了、不愿意这样做,赶紧过去安抚:“我们会补偿你……”
林远文打断她的话:“良芳,我答应你了,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不用担心……”
林远文看着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傅鸿卓,话里有话。
良芳,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将你和孩子从这个恶魔身边带走的!
出乎良芳意料的,林远文主动想要搬到他们附近居住。
“尽管医生说是暂时定期换血就行,但万一孩子发生什么意外,或者出现了临时需要用血的情况,总归是越快越好。”
良芳和傅鸿卓商量了一下后,觉得确实如此,于是傅鸿卓特地安排了一个住处,让林远文可以住得稍微近一些,但依旧没有让林远文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林远文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一直配合着他们的安排,日常接受傅鸿卓安排的营养师进补,定期与良芳一起给孩子换血。
等到了孩子快一岁的时候,林远文对良芳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带着孩子回老家去祭拜我的父母。”
这是林远文第一次对良芳主动提出要求。
回乡祭祖
良芳眉头微皱起来。
她并不想让孩子和林远文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会极大影响她和傅鸿卓的后续双宿双飞的计划。
然而,她更不敢激怒了林远文。
尽管林远文如今像是已经承认了孩子是自己的血脉的这个事实,但是他对孩子,似乎并没有太多感情……
良芳想到,一直以来,孩子都是跟着她和傅鸿卓在一起更多,对于林远文,孩子只是在每次换血的时候见见罢了,林远文也没有表现得想主动和孩子多亲近一些。
原本,林远文对孩子的疏远,是让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的。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在日后要和孩子彻底分离时舍不得孩子,以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了。
然而现在,良芳也受制于了林远文对孩子的情感疏离。
这代表,如果林远文一旦被激怒,便可能再次做出放弃孩子的举动。
可他为什么,又会提出带着孩子回老家去祭拜父母呢?
良芳正想着要如何拒绝,林远文主动提出:“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
“如果傅鸿卓想要一起,也可以。”
林远文态度十分坦然:“良芳,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这是我心中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遗憾。”
“好不容易,我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当然,我知道,中间发生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才将你一步步推走。”
“我现在后悔,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远文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我尊重你的选择,良芳。”
“只是,我希望能带孩子回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成家了,有孩子了,让他们不用再担心我了。”
“除此之外,我也想让我爸妈见见孩子,他们认了孩子后,以后无论你和孩子走到哪里,他们都会保佑你们的。”
“我没有关系……”林远文突然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头丧丧地低垂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我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保佑你和孩子就好了。”
见林远文突然间变得如此颓唐,仿佛之前几个月的淡然都是装出来的一样,良芳顿时心里也软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来了,在她曾经真的放下了和傅鸿卓的过往、安心地想和林远文好好过日子的那些时日里,林远文的确是待她极好的。
生活中事事以她为先,偶有争执,也都很快顺着她的小脾气算了。
对她好到,在她发现林远文介怀她与傅鸿卓的那段过往的时候,她甚至第一时间是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过傅鸿卓的地步。
她是真的想和林远文做一对普通平凡的恩爱夫妻的。
只是她想错了,普通平凡的夫妻,面对生活的搓磨,恩爱的也是少数。
她和林远文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傅鸿卓便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很快,良芳当初的那点感动、那点期望,随着第一个孩子被家暴流产,便彻底破碎了。
而后,傅鸿卓得知了事情原委,默默地再次出现在她身边,以一种躲在暗地里的守护者的姿态。
良芳的心又动摇了。
但是她决定再给林远文一次机会。
然而,林远文亲手再次粉碎了这最后的机会……
一回想到过往,良芳内心就百感交集。
她和林远文终是错过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也是一早一晚地错过了。
而林远文与女儿的缘分,也注定浅薄。
就如他与他的父母那样。
良芳感慨万千,然后同意了林远文的请求。
“孩子还太小,离不开妈妈。”
“我带着孩子和你回去就行了,傅鸿卓他就不去了。”
见良芳松口答应,林远文立刻保证道:“我们只在老家住一晚上,第二日一早祭拜结束后,就回云城。”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良芳再三坚持不让傅鸿卓跟随,无奈傅鸿卓只能派人开车陪同他们一起。
林远文也没有刻意为难,还对陪同他们的人表达了感谢,一路上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对良芳和孩子也颇为关照。
不知情的人看上去,还真会觉得他们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回到老家后,虽然祭拜事宜一切从简,但由于林远文家族人丁稀薄,如今更是没有什么亲戚走动了,因此祭拜相关的物品采购都得林远文亲自跑动。
他将良芳和孩子在老屋安顿下来后,便在外面整整忙碌了一天。
由于傅鸿卓的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良芳也放下了心来,没有太多过问林远文的安排,只等着第二天一早完成祭拜,便立刻起程返回云城。
但不知为何,她一到了林远文的老家,心里便“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下意识觉得,后面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等着自己,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该尽快回到傅鸿卓的身边。
可如今她和孩子已经随林远文回到了老家,再加上想到傅鸿卓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也与他们同住在老屋,良芳便决定先放下心,按照承诺的那样第二天一早陪林远文祭祖。
第二日的祭祖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由于相关事宜一切从简,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一个小时便完成了。
只是,良芳一直觉得,在暗处有人在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应该就是傅鸿卓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吧。
良芳强迫自己安下心来,不能让林远文发现她的担忧。
毕竟,这是陪他祭拜他的父母,出于基本的尊重与礼貌,她也得耐心地陪林远文做完这一切。
最终,随着林远文在他父母的坟头最后说了几句话,仪式就算正式结束了。
林远文站起身来,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他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事情办完了,我算是对他们二老有了交代了。”
“良芳,谢谢你,谢谢你和孩子陪我走这一趟。”
林远文态度无比诚恳,感染得良芳也眼眶发热:“这没什么,毕竟是他们的孙女,孙女来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也是应该的。”
良芳只强调了孩子的身份,而刻意回避了自己的。
林远文也发觉了这一点,他低了低头,快速调整好情绪,对良芳说:“走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云城。”
突发意外
见林远文神色如常,且按照约定好的,祭拜一完成就带着他们离开老家、返回云城,良芳顿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返程的路上,也平静无波。
眼看离云城越来越近,良芳心里渐渐卸下了防备。
她感激地看了林远文一眼,无声地感谢他遵守了承诺,更感谢他愿意成全自己和傅鸿卓。
然而,车子刚停在林远文住所的楼栋门口,一群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人就径直围了过来。
良芳立刻搂紧了怀中酣睡的孩子。
林远文则趁人不备打开了车门,走到人前。
“恭喜林先生,”其中一个记者模样的人凑到林远文身前,开始了现场直播,“观众朋友们,时隔一年多,林远文先生终于……”
良芳愣坐在车里紧紧搂着孩子,懵懵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那些记者模样的人,已经把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坐在车内的良芳和孩子。
其中一个看似面善的女记者,假装帮助良芳、实则是在暗暗施力拉扯良芳下车,然后让她那扛着摄像机的搭档将镜头对着良芳,自己则开始马不停蹄地采访良芳。
“良女士,您的先生苦苦寻觅您一年有余,请问这期间您……”
在周围一片嘈杂声中,良芳渐渐理出了头绪。
原来,当初在她离开后,林远文不仅曾去派出所报案,更曾在报纸上连续刊登了一周的寻人启事。
原本,那则寻人启事也只是刊登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并未引起公众和媒体的注意。
然而无比凑巧的是,前段时间公安机关刚破获了一起特大妇女儿童拐卖案件,林远文主动找到各大媒体,把良芳的失踪与这起案件联系起来,并邀请他们在祭祖后采访。
而良芳在失踪一年左右后,抱着孩子归来,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有着足以引起各种舆论猜测及社会话题的敏感度。
由于那个案件刚刚侦破,为了避免外部的干扰,警方一直对外三缄其口,任哪家媒体都无法前去采访,正是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而这时,林远文携妻女出现,并主动联系他们、愿意接受采访,因此,一时间云城各大媒体都涌了过来。
良芳没想到,自己和孩子竟然就这样暴露在公众的面前。
看着不远处在接受现场直播采访的林远文还在那里侃侃而谈他当初寻妻的艰辛,和如今妻女双归的喜悦之情,说到情动之处还低头轻拭泪水时……
良芳就恨不得能冲过去狠狠扇他几个巴掌!
然而,她此时也被一堆摄像机和话筒团团围住,甚至孩子也被吵醒,正哇哇大哭。
轿车副驾驶的人想下车驱赶人群,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却拦住了他。
“别去,有问题。”
两人眼神交流过后,趁着媒体的注意力都还在林远文和良芳身上时,默默将车开走了。
良芳见傅鸿卓的人把车开走,心下暂时松了一口气。
否则,若是他们的样貌被媒体拍下、再被有心人挖出和傅氏有关,甚至牵扯出在公众视野里已经坠海失联了一年多的傅鸿卓……
想到这里,良芳倒吸一口凉气。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尽量平和且坚决地否认一切记者提出的将她和那起人口拐卖案牵扯在一起的话题。
而当被问及孩子的身世时,良芳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崩溃,对着镜头大吼:“这个孩子……就是林远文的!”
“是林远文的!”
良芳大吼,本想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大声呵退记者,没想到反而吸引了周围其他的一众记者,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争先恐后地将话筒递到她面前。
“良女士,请问您刚刚为何情绪失控?”
“是孩子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您在消失的一年里……”
良芳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媒体将一盆盆脏水携着想博眼球的心思泼到良芳身上,良芳明知他们的心思,却气得发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眼见良芳即将失控,林远文用力拨开将两人分隔开来的不同媒体,努力走到良芳身边,紧紧搂住她,将她和孩子护在自己怀里。
而这看似十分感人的一幕幕,也被嗅觉敏锐的媒体接连拍了下来。
在场的记者们纷纷为之动容。
“林先生,对于您妻子失踪的这一年……”
“林先生,您与妻子是否可以透露一些关于那起妇女儿童拐卖案的消息……”
“良女士,您和孩子在过去一年……”
林远文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地对着不同镜头抱拳、作意:“不好意思,各位。”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们一家人的关心,但鉴于我妻儿目前的情况……”
“如果一定要我说些什么,我只能说,你们可以去傅氏集团,采访一下他们现任总裁。”
“他应该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心头顿时起了猜测。
只是,这意思,非彼意思。
记者们以为,傅氏集团竟然和这起特大人口拐卖案有关联。
而林远文只是单纯地想再捅傅鸿卓一刀,并借机让傅氏去限制他的行动。
傅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就是傅鸿卓的大哥。
林远文将这盆脏水泼在傅氏集团头上,足以恶心甚至离间傅家的内部了。
林远文三言两语,谢绝了媒体们对相关信息的深挖,带着良芳和孩子往这附近傅鸿卓之前给他安排的住所去了。
进了门,良芳顾不得质问林远文或者其它,赶紧将孩子哄睡后,安顿在卧室里,然后她才独自出来面对林远文。
“这,是什么情况?”
她颤抖着质问林远文。
林远文沉默几秒,缓缓回答:“良芳,就如同你看见的。”
“我不甘心将你让给傅鸿卓。”
“良芳,你被他骗了……”
话音未落,林远文的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良芳的一巴掌。
“我是被你骗了!”
良芳害怕吵醒卧室里的孩子。
孩子刚刚受了巨大惊吓,才睡着没多久。
良芳努力控制自己的音量,以至于声音在不住地颤抖:“林远文,我是被你骗了!”
“我不该相信你,我不该……”
林远文没有辩驳,而是拿出了一份录音。
你听,是他的声音
那天,除了傅鸿卓录了音,林远文也偷偷录音了。
他原本是想要录下傅鸿卓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的狼狈声音,好在日后拿来慢慢欣赏。
没想到,却录到了意外之喜。
此刻,林远文手握录音,静静地看着良芳。
站在对面的良芳已经气到发抖,头发肆意披散了下来,衣服经过刚刚逃离人群的拉着也变得十分凌乱,她自己也一脸憔悴惊恐的模样……
林远文突然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给良芳听那段录音。
那段他和傅鸿卓在医院、孩子的病房外的录音。
傅鸿卓当时说,他对良芳的一切、和对孩子的一切,都只是表演,原因是,他想要彻底俘获良芳的心,以便他在帮助良芳回到那个显赫的家族后,帮助傅氏从中获得助力。
可看着良芳如此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将良芳逼到如此境地。
林远文开始思考一个之前他从未想过的事情的发展方向。
如果,按照傅鸿卓所说,良芳所来自的家族,是连傅氏都需要向其低头、从中借一份光的,那么他肯定会一辈子都瞒着良芳,不会让她知道他在满腔爱意之下的层层算计。
那样的话,良芳是否就真的能一辈子都沉浸在自己的爱情童话之中了?
一时间,林远文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看林远文迟迟不说话,良芳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他多作纠缠,翻出手机准备联系傅鸿卓。
见状,林远文还是一咬牙,将录音放给了良芳听。
自然,他的录音,只放了一部分。
让人一听上去,就只觉得傅鸿卓是为了彻底得到良芳,才假装也很担心孩子的病情,甚至还欺骗她自己偷了傅氏的传家续命药。
至于后面什么孕妇、什么家世的,通通被林远文剪掉了。
他有自己的私心。
在这一点上,他和傅鸿卓一样。
他也不想让良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否则,她要么和她的母亲一样,为那个家族里的一些人所不容,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要么,她比她的母亲运气好,因为一些原因被那个家族接纳了,但这也不是林远文所期望的。
因为那样的话,就代表着良芳将获得彻底逃离他的机会。
两人之间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心里很清楚,良芳一旦有机会,一定会逃离他的身边。
即便今天她看穿了傅鸿卓的诡计,她也不会留在自己身边的。
林远文在心里喃喃。
所以,他不仅要戳穿傅鸿卓的假面具,更要小心地不要再给良芳漏出任何一个可以逃离他的机会了。
至于傅鸿卓那边,林远文心里非常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良芳的身世告诉她的。
让这件事止于傅鸿卓的“爱情陷阱”,比让良芳发现其实真正的原因不是她曾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爱情,而是她曾在傅老爷子面前承诺从未贪恋的权势,要来得更好。
前者,是手段龌龊,尚可以抱着良芳,痛哭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想要独占她。
而后者,则是居心不良了,会彻底粉碎良芳心中关于爱情的美好幻想。
而正是那些幻想,才支撑了良芳做出携肚私奔这样如此大胆的行为。
因此,林远文思索再三,剪去了关于她身世的部分。
同时,他也不希望良芳在发现了自己真正身世的同时,也怀疑他是否对她也是发心不良。
就像是傅鸿卓那个小人一样!
和林远文意料之中的一样,良芳听完后,先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随后立即连连否认。
“不、这不可能。”
“这……这不是真的!”
良芳不住地后退,下意识喃喃着不敢相信。
林远文没有急于和她争辩。
他无比熟悉良芳,她此刻的模样,其实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林远文并不打算步步紧逼、逼迫她立刻承认自己看错了人,甚至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女儿。
他只是不断地提醒良芳,平静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残忍。
“良芳,你自己听,这就是他的声音。”
“这就是傅鸿卓的声音。”
良芳还在不住地否认:“不,这不是他。”
“这不是他的声音!”
“这是假的,这是、这是你编造出来的!”
林远文见良芳宁愿口不择言地污蔑他,也不愿意相信傅鸿卓其实就是个卑劣的小人,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刺痛。
他再次播放了一遍那个录音。
“良芳,你听。”
“你再听一遍。”
“他的声音,你是那么的熟悉,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呢?”
此刻,在良芳的心里,林远文的声音仿佛诱惑水手触礁的海妖的歌声一般,不断地传入良芳的耳中,引诱着她去怀疑她最爱、也是最爱她的人。
“不,林远文,你在骗我。”
“你就是在骗我!”
眼见良芳如此执拗,林远文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良芳在听了录音后,会彻底看清傅鸿卓的丑陋嘴脸,然后就此和他一刀两断,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林远文万万没有想到,良芳对傅鸿卓的信任与痴迷,已经到了会罔顾理性和客观现实的地步了。
无奈,林远文再次摁下了播放键,想让良芳再次听一下傅鸿卓的声音。
随着傅鸿卓的声音再一次地响起,良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够了!”
一声低沉且夹杂着电流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但是它并不属于良芳,也不属于林远文。
良芳和林远文顿时愣了一下,两个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彼此,然后开始在房间里找寻那个声音的来源。
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打算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再次发话了。
“是我。”
“我是傅鸿卓。”
良芳呆住半秒后,立刻看向自己的手机。
原来,刚刚她在第一次听林远文的那份录音时,便已经在手机上翻出了傅鸿卓的电话,并下意识地点了拨号键。
而这通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傅鸿卓接通了。
林远文的后手
“鸿、鸿卓?”
良芳的声音颤颤巍巍,反应过来是手机里的傅鸿卓在说话后,立刻捧起手机:“你刚刚听见了吗?”
“鸿卓,林远文疯了,他找来了记者,还把我和孩子的事情和什么特大人口拐卖案关联在一起……”
“鸿卓,你快想想办法,快想办法来救我们。”
“哦,对了,他刚刚还放了一个什么假的录音,里面、里面……”
良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傅鸿卓开口:“总之,我知道那是假的,对吧,鸿卓。”
“鸿卓,你刚刚有听见吗?”
良芳着急地和电话那头的傅鸿卓确认着。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现在也非常的混乱。
一方面,她想傅鸿卓告诉她,他也在电话里听见了,然后明确地向她否认,说林远文的那段录音都是假的,叫她不要相信。
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傅鸿卓没有听见……
因为,正如林远文所说,刚刚录音里传出来的声音,确实是傅鸿卓的声音。
确切地来说,是傅鸿卓和林远文的声音。
两人一问一答。
主要是傅鸿卓在向林远文炫耀着他是如何哄骗良芳,让良芳对他死心塌地的。
林远文则全程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是的,良芳心里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林远文说的确实是真的。
傅鸿卓就是那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为了得到她的心,甚至连小孩子的性命也可以利用!
然而,良芳很清楚,现在不是和傅鸿卓撕破脸、彻底闹翻的时候。
即便他之前的确是抱着那么龌龊的心思,但总归林远文答应换血、直到孩子不再需要的时候。
而换血这件事,却依旧只能依靠傅鸿卓的资源来完成。
如果良芳在此时和傅鸿卓闹翻了,那么孩子以后……
良芳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因此,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良芳都必须坚定地站在傅鸿卓一边,和他一起否认那份录音的真实性,一起指责林远文才是那个卑鄙小人。
而至于林远文……
最好他在这段时间内,建立起了和孩子的感情,让他即便觉得心里无比憋屈、但也不得不继续心甘情愿地为孩子换血。
否则,她宁愿和傅鸿卓一起,对林远文采取强制手段!
想到这里,良芳的眸色暗下了半分。
是的,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只要她坚定地和傅鸿卓站在一起,那么事情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良芳很快在他们之间做出了选择。
只要她的孩子日后能平平安安,即便她识破了傅鸿卓的真面目,但既然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想要彻底得到她,那么她从此以后和傅鸿卓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也算不得什么!
良芳已经想好了说辞,在傅鸿卓否认录音里的人是他后,她应该怎么样尽量不进一步激怒林远文,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至少坚持到傅鸿卓的人来救他们!
没想到,傅鸿卓却直接承认了。
“良芳,他说的,是真的。”
“我承认,我很卑鄙,确实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让你认定只能依靠我,更加坚定地和我在一起……”
“当初,我知道你和林远文结婚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梦见我们还是开心地在一起,可瞬间你就变了一副面孔,对我冷淡异常、甚至是冷漠,然后越走越远,可我却怎么样都追不上你。”
见傅鸿卓真的承认,想要利用孩子的事情,来彻底挽回良芳的心时,良芳震惊的瞳孔瞬间睁大,受惊的身躯摇摇欲坠,努力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鸿追,你、你……”
良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到底是要先骂傅鸿卓的虚情假意,还是要先笼络他,好让他继续提供资源、给孩子换血。
林远文看穿了良芳的想法。
他知道,以良芳的性格,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特别是她曾被傅鸿卓抛弃过一次了。
林远文懂良芳,她会给人一次机会,但绝不会给第二次。
如今,她面对傅鸿卓如此坦荡的算计,却没有直接挂断他的电话、从此和他一到两断,一定是……
一定是顾虑孩子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远文掏出手机,立刻拨打了个电话。
“喂,您好,我是林远文。”
“是的,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询问一下上次我们沟通的事情……”
“好的,非常感谢!我这边也一定会遵守诺言。”
林远文结束通话后,径直走到良芳跟前,拿起她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傅鸿卓说:“傅先生,接下来孩子换血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随后,他挂掉了良芳和傅鸿卓的通话。
而这,在良芳看来,和掐断了孩子的生路没什么两样。
良芳一脸的不可置信:“林远文,你什么意思?”
“那、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你这是要……”
林远文将即将要崩溃的良芳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你放心,我找好了后续可以继续给我们孩子换血的医生。”
“有个大记者对我们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他承诺,只要我们接受他的访问,他可以给我们联系云城最好的医生,来给我们孩子换血。”
“刚刚,他给我确认了,那个医生答应了。”
良芳不敢相信:“医生和我们非亲非故,怎么会……”
“你忘了吗?”林远文提醒良芳进屋前发生的事,“我们马上就要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了。”
“傅氏集团、特大人口拐卖案……”
“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将会卷起多大的舆论效应……”
“而你和孩子,是最完美的受害者。”
“到时候,为我们换血的医生,亦将名利双收。”
见良芳呆愣在原地,林远文轻声说:“良芳,别怪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你和孩子带回我的身边,同时还可以继续为我们的孩子治疗。”
良芳从林远文的怀里挣脱出来,重新审视了下这个男人。
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林远文竟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和打算。
“我,我要再去见傅鸿卓一面。”良芳无比坚持。
傅鸿卓的转变
见林远文没有表态,良芳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于是又补充道:“我自己一个人去见他,你在家里带好孩子。”
良芳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叮嘱着林远文:“不过,在我回来前,你不能带着孩子走。”
“傅鸿卓一定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就偷偷安排了人守在这儿附近。”
“你若是和孩子去到外面,说不定会有危险。你们暂时先在这里等我,他的人至少不敢大张旗鼓地入室抢人。”
林远文沉吟片刻,同意了良芳的要求。
“还是你思虑周全,良芳。”
林远文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良芳也对他回报以浅笑。
两人为了孩子,暂时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当初,良芳孕肚初显,便逃离林远文,去到傅鸿卓的身边,是为了保护孩子;如今她又选择离开傅鸿卓,回到林远文身边,也是为了保护孩子。
短短的两三分钟里,良芳已经下定了决心。
且不说林远文将良芳和孩子的样貌已经暴露在了公众面前,她之后带着孩子和傅鸿卓双宿双飞的难度将变得极大,就是考虑到傅鸿卓之前曾还想利用孩子的事,来获得良芳的心,甚至不惜欺骗她自己为了她和林远文的孩子偷了傅家祖传的续命药,良芳就一阵不寒而栗!
谁知道,在未来傅鸿卓还会因为什么原因、利用什么事情再次欺骗她!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一想到傅鸿卓竟然从未打心里想救这个孩子,一切不过是在自己面前的表演罢了,若不是林远文临时改变主意,愿意为孩子换血……
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不仅会失去孩子,甚至还会以为傅鸿卓这个间接害死孩子的“凶手”,是真心在抢救孩子!
想到这里,良芳就恨不得冲到傅鸿卓的面前,狠狠唾弃这个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算计的恶毒男人!
林远文心里清楚,良芳刚刚所谓的让他先不要带着孩子出门什么的,无非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真正有意义的,是良芳将孩子单独交给他,自己去面对傅鸿卓。
良芳也知道,自己只有这样安排,才能暂时稳住林远文,不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只有这样,林远文才相信,她不会离开他、再回到傅鸿卓的身边。
以孩子为质,换她片刻的自由去解决和傅鸿卓之前的纠缠。
很快,围在小区外的媒体记者突然被驱散。
良芳知道,那一定是傅鸿卓的安排。
随后,便有人来接她了。
那人见她孤身前往,没有带着孩子,本还想提醒她,结果反被她轻声呛了回去:“他不是不喜欢我和别人的小孩吗?”
“我就不一起带着孩子过去,再去碍他的眼了。”
傅鸿卓派来接她过去的下属没有坚持,只以为两人是像普通小情侣那样拌嘴吵架罢了。
毕竟,傅鸿卓之前为了这个孩子整夜整夜地陪在病房,和医生护士沟通孩子的情况,甚至还暗自联系了傅家大哥,求他帮忙。
怎么可能会觉得这个孩子碍他的眼呢?
更何况,这一年来,也是傅鸿卓和良芳陪孩子的时间更多,就算是之前没有感情,如今也早该培养出来感情了。
然而,当傅鸿卓见到良芳独自一人只身前来时,便明白,她是来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的。
“良芳,我……”
傅鸿卓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知道,以良芳的聪慧,不可能真的觉得那段录音是林远文伪造的。
她不过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而自己,却主动将窗户纸捅破了。
因为,他从最开始和良芳的相处,便的确是带了其它的目的的。
只是,随着是时间的推移,他在和良芳的相处中,真正地喜欢上了她、甚至爱上了她。
于是,他便不愿意再欺骗她。
他想和良芳坦白一切,想怀抱着一颗真心,和她重新开始。
然而,傅老爷子却发现了他的心思。
“别忘了,你是傅家的人。”
“你从出生起,到现在所享受的、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傅家给你的,不是那个女人给你的!”
当下,傅鸿卓心里承载着男人尊严的那根弦,便悄悄断开了。
他不愿相信,自己能为家族作出的贡献,居然是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人?
还是一个自己第一次真正爱上的女人?!
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在是选择继续享受家族带给他的一切光环、荣耀,和还是选择与良芳一同私奔相比,他更放不下的是前者!
于是,他最后便选择像一个纨绔子弟玩腻后那样,用难听的话刺激良芳离开他。
然而,他没想到,在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和良芳分开后,自己竟会夜夜噩梦。
梦里,他在和良芳甜蜜的热恋时期与两人的决裂场景之间来回不停切换。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于是,他选择每日都去夜店夜夜笙歌,十足像极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气得傅家大哥直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有傅老爷子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这样。
然而,傅鸿卓又一次从宿醉中醒来后,却得知了,前段时间良芳曾割腕的消息。
幸好,被及时救回。
傅鸿卓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一次。
他和傅老爷子大闹了一通,甚至以宁愿退出傅家、不再姓傅作为交换条件,去以一颗单纯的心和良芳重新在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
可是,当他赶去找良芳时,却看见了良芳答应了林远文求婚的场景。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傅家,喝得酩酊大醉,从此彻底颓废。
最终,还是傅家大哥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打醒了他:“你既然那么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将她抢回来啊!”
“或者,至少也把你的真心告诉她。”
“那样,就算你们真的缘分尽了,也没有遗憾的。”
如果真的缘分尽了,会没有遗憾吗?
在傅鸿卓的心中,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他想通了,他要去抢回良芳。
绝食抗争
傅鸿卓准备像之前良芳和他聊起的一个热播电视剧里那样,去学里面的男主在女主和别人的婚礼上抢婚。
他甚至还专门定制了一套和男主抢婚时候一模一样的衣服。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良芳相信,他是真心爱着她的。
然而,一起都已准备就绪,可手下却迟迟没有打听到良芳和林远文婚礼的消息。
傅鸿卓在他大哥的提点下,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良芳可能不会举办婚礼。
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后,他内心一阵狂喜。
果然,良芳爱的是他!
否则,以良芳那么追求浪漫、憧憬婚礼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办婚礼呢?
要么,就是林远文敢怠慢他。
不过,听说那个林远文也是良芳父亲的学生,怎么有胆子这样做。
那一定就是良芳的主意了!
说明她其实并不爱那个男人!
傅鸿卓心里无比激动,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良芳。
然而,他的这个念头被傅老爷子发现了。
原本,在傅家大哥的劝说下,傅老爷子也有些动容,觉得如果两个年轻人真的相爱,那么等到之后帮助良芳认祖归宗后,傅家一样可以从中获得好处。
可傅鸿卓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坚决要去找良芳坦白一切,还说着什么,如果爱,就要以最真诚的方式相爱,气得傅老爷子将他关了禁闭,还加派了人手24小时轮班守在别墅外看守,防止他跳窗逃跑去找良芳坦白一切。
“我和你大哥说过了,你若是真和她假戏真做了,我也不反对。”
“总之,和她成为一家人,和我派你去做这件事的初衷也并不违背,你只要时刻记得,你是傅家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傅家给的,就行。”
“可你偏偏非要执迷不悟,说什么,要坦白,要让她爱上、接受真正的你?”
“你是不是疯了?”
“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让她在知道你的最初目的不纯后,她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荒唐!”
“你好好想想清楚,你到底应该做什么!”
见傅老爷子是真不放他出去,而良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林远文领结婚证了,傅鸿卓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
最终,他决定绝食来逼傅老爷子妥协。
傅老爷子原本觉得这只是傅鸿卓的小伎俩罢了,无非就是仗着长辈对子孙的疼宠,舍不得他吃苦。
于是,他最后和傅鸿卓聊了一次,再次明确地告诉他,不反对他和良芳继续交往,但必须保密傅家曾调查过良芳的身世、甚至还安排他去接近良芳的事情。
然而,傅鸿卓还是拒绝。他还坚称,非常后悔之前接触良芳的时候目的不纯,如果有机重来,他一定要给良芳最纯粹的爱情。
傅老爷子被气得当晚整宿都没睡,并告诉厨房:“既然他不吃,以后他的餐食也不用做、不用送了。”
“傅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傅家大哥将傅老爷子的话告诉傅鸿卓时,傅鸿卓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好几天只喝水,粒米未进,他如今已是面黄肌瘦,双颊甚至都瘦到了凹陷下去,头发也是干枯凌乱,许久没有打理过的面容也是胡子拉碴的。
傅家大哥看了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便你能跑出去找良芳,你又有多少把握,她会再次选择你?”
“而且,你再看看这个吧……”
傅家大哥叹了口气,递给傅鸿卓一张照片。
傅鸿卓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林远文和良芳的结婚证件照,照片上的日期正是他被傅老爷子关禁闭的第二天。
“噗!”傅鸿卓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在手中的良芳和别的男人的结婚证件照上,随即晕死了过去。
傅家大哥立马招呼人进来救傅鸿卓。
别墅里的这场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傅老爷子,他守在傅鸿卓套房门口,直到医生确认傅鸿卓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他才有些蹒跚地走到傅鸿卓的床边坐下。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他是快四十岁时,才有的这个小儿子。
从小,他就很宠傅鸿卓,而傅鸿卓也是个小人精,知道傅老爷子疼宠自己,便更是仗着他的宠爱愈发放肆。
原本,傅老爷子也是乐见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直到傅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和老大实在顾及不过来,才硬拉傅鸿卓回家族事业里来。
原本,傅老爷子想的是在门当户对的圈子里,给傅鸿卓挑一个诚心如意的伴侣,谁知他却偷偷和自己大学老师的女儿谈上了。
而那个女孩儿也很有骨气,在自己找到她时,主动说不会用到傅家的一分一毫。
可笑!
傅老爷子感叹着年轻人的不知天高地厚。
正当他准备通过学校方面,对她的父亲施压时,自己的大儿子却告诉自己,早在傅鸿卓告诉他、他对那个女孩儿有意的时候,他便派人去调查过她的身世。
原本,他只是想着,弟弟谈个恋爱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可别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给缠上了。
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竟发现,良芳竟然和政界的那个不可说的家族有关。
他立刻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傅鸿卓,并指出,如果他能和良芳在一起,之后傅家便会帮助良芳认祖归宗等一系列计划。
于是,傅老爷子便默许傅鸿卓和那个女孩的交往。
之后,便发生了这些事情……
傅老爷子捡起掉落在床边的照片,仔细端详着。
一时间,他分不清到底是照片的红底更红,还是他吐出的鲜血更红……
当晚,傅老爷子再次和傅家老大谈了一夜。
等到过了两三日,傅鸿卓被喂了白粥、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傅家老大将他带上车,开往市区方向。
“?”
傅鸿卓一脸疑惑,还挣扎着想要下车。
傅家老大制止了他的动作。
“与其去找那个女孩儿,不如找另外一个人。”
“说不定,你现在的样子,更能获得他的同情。”
一位父亲的恳求
傅鸿卓不明就里,不知道大哥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下意识地觉得,一向宠爱他的大哥不会害他,因此还是怀着忐忑的心,静静地坐在汽车后座上,等待汽车行驶至目的地,到时再做打算。
开着开着,傅鸿卓发现车窗外掠过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大哥,你这是……”
傅家大哥没有回复他。
傅鸿卓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里……
这里是学校附近。
他当初,就是在这所学校里,成为了良芳父亲的学生,然后,结识了良芳……
很快,车停了下来。
但没有停在学校门口,而是停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旁。
“下车吧,”傅家大哥示意傅鸿卓进去咖啡馆,语气中透露出调侃,“你未来的老丈人在里面等着你。”
“什么?!”傅鸿卓惊讶地看着大哥,不敢置信他之前说的那个让他去博得同情的人,竟然是良芳的父亲?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傅鸿卓有些无语地靠在车窗上,并不愿意下车,语气苦恼,“良芳之前都差点……她爸应该恨不得杀了我才对,怎么可能看我这颓废的样子,会同情我?他估计心里是出了口恶气才对。”
傅家大哥不屑道:“你也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堪入目啊?”
“老头子心里肯定是对你有气的,但若是看见你如今这幅模样,说不定他在出气了的同时,还会觉得你对他女儿,多少有几分真心。”
“至于其它的,就要看你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说完,他就将傅鸿卓推下了车。
傅鸿卓没办法,只能定了定心神,然后朝咖啡馆里走去。
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地方,他见到了良芳的父亲。
老头子两鬓斑白,但气质上仍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文人清流模样,令傅鸿卓顿时起了敬畏之心。
“老师好。”他定定地站立在良芳父亲的面前,仿佛没有老人的允许,他就不敢擅自坐下。
而当初,也正是规矩老人和活泼女儿的极大反差,才惹得傅鸿卓对良芳起了兴趣,然后被傅家大哥察觉,从而去调查良芳的身世背景……
傅鸿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准备迎接老人暴风雨般的报复。
然而,老人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微微点头。
“坐吧。”
傅鸿卓在刚刚下车过来的几秒钟内,在心里迅速想了一遍,要怎样和良芳的父亲道歉、怎样表达自己对良芳的真挚爱意……
更重要的是,他得如何解释之前对良芳提出分手、对良芳造成的伤害。
“老师,我……”他鼓起勇气率先开口,却被良芳的父亲打断。
“鸿卓啊,其实之前你和良芳的事情,我是有些反对的,毕竟你们家世各方面悬殊太大了,”老人语气平静,徐徐道来,“但是,良芳很坚持,我想着至少你的本性也不坏,让良芳和你试试看也不要紧,等到日后碰了壁,她就知道回头了。”
傅鸿卓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在和你分手后,反应竟然那么大,还闹到……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就说你们两人分手了。”
“唉。”
想到差点儿失去女儿,良芳的父亲就恨得想立刻扑上去狠狠揍傅鸿卓一顿。
可他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只能努力强压住内心的冲动。
千言万语,他也只能化作颤抖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老师,”傅鸿卓诚挚地道歉,“这件事情是我处理得太草率了,伤害到了良芳。”
“我现在也是非常后悔,和良芳分开后,我每一天都……”
良芳父亲摆摆手:“你的情况,你大哥之前和我联系时都说过了。”
“他还替你道了歉,说你当时也是因为家里人反对你们的交往,担心家人对良芳施压,才想着先和良芳分手、再说服家人同意你们在一起。”
说到这儿,良芳的父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蹩脚的理由,说出口之前都不先在自己的脑子里面过过吗?
或者说,对于他们这些上位者而言,我愿意编造一些看上去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来敷衍你们,已经算是屈尊降贵了。
老人咽下了这口气,继续道:“你大哥再三恳求,甚至搬出你这段时间和家里人的抗争,想让我和你见一面,说至少给你个机会,让你展示你的诚意……”
“老师,谢谢你愿意见我,我……”
良芳的父亲打断他的话:“傅鸿卓,虽然我们小门小户,确实无法与你们相提并论,但是,我也只希望我唯一的女儿可以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就足够了。”
“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良芳已经和别人领了结婚证了吧。”
说到这儿,老人语气忍不住有些激动:“我女儿已经结婚了,你们为什么还非要来展示什么诚意不诚意的?”
“还是说,你以为我女儿会因为你对她招招手,便会选择离婚、重新和你在一起?”
“太荒谬了。”
“傅鸿卓,感情不是儿戏,婚姻更不是。”
“之前你和良芳闹成那个样子,说实话,作为良芳的父亲,我心里是极气的,但我没办法怪你,只能怪我自己教育无方,只能怪良芳怎么那么软弱。”
“但现在,良芳已经做出了选择,往前迈出了一步,请你也往前走一步吧。”
“作为她的父亲,也作为你的老师,我请求你,不要再联系她、纠缠她了,请你让她好好地、平静地生活。另外,也不要和你的家庭对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作为一个父亲,我很能体会你的父亲在你闹绝食抗议时候的担忧与伤心,还请你也多多考虑一下你的家人吧。”
良芳父亲的这几句话,对于傅鸿卓来说,其威力不亚于五雷轰顶。
这、这怎么和大哥说的不一样。
是大哥骗了他吗?
还是说,是老师骗了大哥,就是为了能和傅鸿卓当面说清楚,打破他的幻想?
“就算、就算老师求你了。”
见傅鸿卓愣在当场,一直没有回应,良芳的父亲有些着急,起身走到傅鸿卓身边,准备给他跪下了。
恍若隔世,却都希望破灭
见到良芳的父亲竟然颤颤巍巍地要向自己下跪,傅鸿卓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扶住了他。
“老师,我想再见良芳一面,就一面。”
傅鸿卓的声音近乎哀求:“您是她的父亲,可感情的事情,还是要她本人来……”
见傅鸿卓依旧不肯松口,甚至还提出要和良芳当面谈谈,良芳的父亲没办法,狠了狠心,咬牙说道:“这就是良芳的意思。”
“我来之前,和良芳谈过了,并且告诉她,如果她想来见一面,也可以和我一起过来。”
“但是,她拒绝了,”良芳的父亲为了女儿,从来没撒过谎的她,在脑海中飞快编织着企图能骗过傅鸿卓的谎言。
但他深知,以他过往曾教过傅鸿卓的了解,这拙劣的谎言,是骗不过他的。
果然,傅鸿卓一边努力撑着他、不让他再次跪下,一边还在争取机会。
“老师,求求你,就让我和良芳见一面好吗?”
“就今天……不,就现在!”
“我和您去找她,如果她真的如您所说的这样……”
突然,不知为何傅鸿卓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兀的松开了原本紧紧抓住良芳的父亲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好的,老师。”
“老师,我、我知道了。”
“我不会再缠着良芳了。”
“之前的事,我万分抱歉。”
说罢,傅鸿卓一脸颓唐地独自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傅家大哥的车还停在老位置等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出咖啡厅,然后上车的。
整个过程中,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播放刚刚良芳的父亲对他说的话。
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
他们在备孕,很快就要有他们的小孩了。
良芳已经往前走一步了。
很快就要有他们自己的小孩了。
……
直到坐上汽车,这些话依旧在傅鸿卓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怎么会……
他记得,他们才分手没多久啊,怎么良芳就结婚了,就要有小孩了呢?
就要和别人有小孩了呢?
傅家大哥见傅鸿卓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就心知谈话的结果并不好。
他想到自己在来的路上给傅鸿卓说的那些话,觉得丢了面子,一时有些抹不开,再加上又心疼弟弟,准备下车去找良芳的父亲。
“竟然给脸不要脸。”
傅鸿卓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
“没、没事儿。”
他颤抖着双唇轻声安抚道,脸色无比苍白,但却还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应大哥的疑惑目光:“真没事儿,大哥。”
“老师确实和我聊了很多,包括他对我和良芳之间的关系不看好的原因。”
“他作为长辈和过来人,确实比我之前考虑的要更加全面、成熟。”
“所以……”
“我被他说服了。”
“对的,就是这样,没错儿。”
见自家弟弟嘴里正魔怔了般地念叨着,傅家大哥便知道,刚刚那不是一场愉快的谈话。
正巧这时,良芳的父亲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没有注意到傅家两兄弟的他脚步轻快,面容慈善,心情明显轻松。
傅家大哥嘴里骂了一句后,便要开门下车去找他算账。
然而,傅鸿卓死死地抓住了他。
傅家大哥回头瞪着他:“放手!”
“我去找这个老头子‘谈谈’!”
“你和他说不通,那就我去!”
自从两兄弟的母亲早年亡故后,傅家大哥就早早地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比同龄人更显成熟。
他一向都是以冷静倨傲的模样示人,也就只有在涉及到傅鸿卓的事情上,才会难得地取下自己伪装的面具。
此刻,他怒瞪阻拦自己去找良芳的父亲算账的弟弟,言语里却满是心疼。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你知不知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和爸心里有多痛?”
“你倒是知道为自己争取,用你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们!”
傅家大哥这段时间隐忍的怒火都在此刻爆发。
然而,眼前这个从小便黏着自己,一出事儿了就知道软糯着声音求他原谅、求他帮自己的弟弟,此刻却无比平静。
“不会了,大哥。”
“之后都不会了。”
傅鸿卓转头看着自己的大哥,眼里满是感激:“这段时间,让你和爸担心了。”
他像是极害怕大哥去找良芳父女的麻烦,又赶紧补充道:“良芳的爸爸点醒我了,他说,说我不应该只顾着自己,一味让你们担心。”
听到这话,尽管傅家大哥猜测可能是弟弟为了安抚他而编造的,但脸色也算是好了一些。
他是第一次,从那个任性妄为的弟弟的口中,听见关心他和父亲的话语。
这时,他发现弟弟的状态有些不对。
傅鸿卓的手还在不放心地死死地抓住他,生怕自己一松手,大哥就去找良芳他们的麻烦去了。
而他那手,不仅苍白到看不见任何血色,甚至因为用力过度,尽显瘦骨嶙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眼见弟弟这般模样,饶是他想再去做点什么,也没有心情了。
“走,回家。”
他现在心里最着急的事情,是把弟弟的身体先养好。
这个臭小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
自己家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以后长大了可不准这样气他!
……
在等待良芳独自来见他的期间,傅鸿卓回想了他和良芳的过去,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包括他后来得知老师去世,良芳怀孕。
原本,他是真的在强迫自己要尽快放下。
他不想成为两个人中最后才从感情里走出来的那一个。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落于人后。
特别是,当他在咖啡厅里还想向良芳的父亲争取和良芳见面的机会时,他从不远处的窗户处瞟见,良芳正挽着林远文的胳膊走过,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而他当初的就是被良芳这副神情给吸引住的。
可后来,它出现在了良芳看向别的男人的脸上。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和良芳结束了。
可当他后来得知良芳因被家暴而流产,忍不住又偷偷守护在良芳的身边。
一开始,良芳并没有答应,可当林远文再一次酒后故态萌发……
原本,他们已经离幸福很近了!
可为了激林远文答应换血救孩子,他情急之下,竟对林远文说了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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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良傅决裂
傅鸿卓当时只是想激发林远文的好胜心,想让林远文救回孩子,好想良芳去证明他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并没有不如一个外人。
甚至,他还会为了戳穿傅鸿卓的真面目,而答应日后的每一次换血,和他们一次次地见面,从而去找出傅鸿卓的破绽。
傅鸿卓以自己为饵,来救良芳的孩子,可他最后竟然真的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当他收到下属的汇报、林远文找了一大堆媒体、还将傅氏和那起人口拐卖案联系在一起时,他就猜到,林远文后续还会有动作。
不过,他十分坚信自己和良芳的感情。
他们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对彼此的信任固若金汤,不会再轻易被外界动摇了。
然而,傅鸿卓没想到,林远文竟然把他们在医院隔离病房外的谈话录了音。
正是他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再一次彻底击碎了良芳对他的感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远文只放了前半段,没有将后面他说的关于良芳身世的那些话也让良芳听见。
他们都不想让良芳涉足到那么危险的事情之中。
包括他原本假死和良芳远走高飞的打算,也是希望能避开那个家族的势力,不让他们任何人发现良芳,无论是好心或者暗藏恶意。
他是真的想和良芳平静地携手一生,过普通人的日子的
然而,这个梦想却被他自己亲手打破了。
录音里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真切,他无法辩驳。
傅鸿卓回想起来,他为了尽量真情实感、不让林远文发现端倪,他是真的代入到了自己刚从大哥口中得知良芳身世时候的感觉,去体会若以他当时的心境,将会如何看待良芳和孩子这一次的劫难。
毕竟当初,他是真的一心希望能够为傅氏做贡献的。
可他说着那些话时,他也同时心如刀割,一字一血,如泣如诉。
然而,面对林远文,他表面上只能继续装作风轻云淡,甚至露出奸计得逞的嘲讽神色。
是了!他可以将这是他为了激怒林远文而特别编造谎言的事情告诉良芳,但他没有太大的把握良芳会相信他。
之前良芳和他在海边的时候,曾告诉过他,她从来只相信人一次。
对他,她则愿意相信第二次。
……
良芳听完了傅鸿卓的辩解,低头想了几秒。
而这几秒钟,仿佛是傅鸿卓人生最漫长的几秒钟。
“呵、呵呵……”良芳轻声笑了出来,而傅鸿卓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傅鸿卓,你说谎的功力大不如前了。”
“可能是因为,如今确实对我有点感情了?”
良芳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拢了拢披散的秀发。但傅鸿卓知道,她只有在极度不自在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傅鸿卓有些心疼地想要碰触她。
“良芳,我……”
良芳却避开了他伸向自己的手,去到了一个屋子,在里面翻找了一圈后,拿出一颗不大不小的黑色药丸出来。
仔细一看,那个药丸的上端缺失了一小部分。
她将药丸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后,又递到傅鸿卓面前,自嘲地笑了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也辛苦你了,还特地弄了这个什么假续命药。”
“现在想来,当时孩子吃了一些后,病情也的确压制住了一些,想来这里面应该也是一些能够暂时吊住性命的猛药吧。”
“傅鸿卓,你可真不是人……”
良芳声音哽咽,握住药丸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我的孩子还这么小,还生着重病,性命危在旦夕……”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吃药效那么猛的药呢?”
良芳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用力一扔,将那颗药丸扔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不要!”
傅鸿卓大惊失色,猛扑过去想要阻止良芳。
可他距离实在太远了,等他赶过去时,那颗药丸早已融入雨幕之中,再也无法寻到它的踪迹。
傅鸿卓愣在窗旁,死死地盯着药丸在雨中消失的方向,手还保持着想要去抓住它的姿势。
看着他这样子,良芳忍不住嘲弄起来:“不至于吧,傅家二少爷。”
傅鸿卓的额前神经猛地跳了跳。
良芳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你们傅氏家大业大,这种加了猛药的药丸,想必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至于要节省这儿一点吧。”
傅鸿卓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无比的落寞。
良芳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径直离开。
走之前,她有些复杂地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那颗药,让我和孩子撑到了林远文改变想法。”
傅鸿卓没再解释,更没再挽留……
(终于,时间线回到现在!没写坑会在后文里继续交代。)
而如今,傅鸿卓看着当年差点儿活不下来的小女婴,如今竟然也马上要做一个母亲了,心中感慨万千。
只是……
他想到了林远文的家族遗传病,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林染由于除了刚出生时以外,2岁到5岁时也曾和傅鸿卓一起生活过的原因,对傅鸿卓也没有额外隐瞒,如实告知了她的身体情况。
傅鸿卓尽管忧心忡忡,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放心吧,小爸既然能救你,就肯定也能救你的孩子。”
林染也灿烂地回以肯定的笑容。
然而,傅鸿卓的信心满满的外表之下,十分忐忑不安。
尽管如今的医疗条件比当初好了许多,可当初医生也曾特别强调,林染长大后最好是不要生育,否则很有可能在怀孕后期或是生产过程中出现意外。
傅鸿卓在得知林染竟和傅淮洲已经私下结婚了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是考虑是否要提醒林染此事。
毕竟,良芳当初走得太早,不一定将这件事情告诉过林染。
但很快,他便得知,林染此举只是为了让傅氏不对林远文赶尽杀绝的“曲线救国”罢了,于是决定暂且先放下心来,不要因为一时心急而暴露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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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有期待,却事事都不如意
而在听到了关于傅淮洲和安知夏的风言风语时,他便是更加地放心了。
原来傅淮洲其实有自己两情相悦的人了。
这样一来,林染就没什么怀孕的危险了。
可傅鸿卓万万没想到,原本应该相敬如宾的傅淮洲和林染,竟然、竟然有孩子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初,他先是震惊,气得想要把那个浑小子揍一顿。
但很快,傅鸿卓又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他们都是年轻人,可能在日常的相处中产生了感情,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啊,回想起来,他和良芳相遇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在他们这个年纪吧……
傅鸿卓心想,林染能和傅淮洲走到一起,那他就不用过多担心了,以傅家的实力,和如今医学科技的发展,保住林染平安生产,应该也是没什么难度了的。
当然,他自己也是有着私心的。
林染和傅淮洲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算作,良芳和他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傅鸿卓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也罢!
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吧!
傅鸿卓笑呵呵的,乐见其成。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傅淮洲竟然又和安知夏搞在一起了!
还把林染给气走了。
原本,傅鸿卓打算私下和傅老爷子通气,让傅老爷子出面解除安知夏和傅淮洲的关系,让那个臭小子一心一意对待林染。
可没想到老爷子的人说,林染主动和傅老爷子说,要离开,并且她已经和封家的小子又搭上了。
傅鸿卓听到这些消息的第一个反应是……
现在年轻人的世界变化太快,我看不懂了。
不过,他稍微能放心一些的是,听说封家这些年也是进军了医学行业,尽管和小林染的病不是同一个细分领域,但总归是有一些这方面的人脉,到时候若是小林染需要,封家也有那个能力帮她一把。
只是,不知道林染自己是怎么考虑的。
怎么会怀着孕和傅淮洲闹掰,甚至闹到离婚的地步,转头又和封家那小子联系上了?
本来,傅鸿卓打算揣着这些疑惑,等到日后有机会时,再探究。
可没想到,封钦突然又娶了何兰,而林染竟突然失踪了!
一时间,傅淮洲和封钦的人都在找她。
何兰那档子事儿,傅鸿卓清楚,是自己侄子闹出来的,但源头还是在于何兰她自己。
当时林染遇险时,傅鸿卓心里也捏了一把汗,甚至准备,要是何兰丧心病狂到傅淮洲和封钦也没有办法解决的地步了,他便会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将林染救出来。
只是,他总觉得那件事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比如,何兰明明针对的是封钦和林染,又怎么突然把安知夏也给牵扯了进来。
要知道,当时在外界的眼中,安知夏是傅淮洲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单论何家的实力,也是比傅家要差上一大截儿的。
何兰突然发疯把傅家扯进来干什么?
封钦可是和安知夏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再说直白一些,安知夏都已经是傅淮洲的未婚妻了,又何必再去和封钦
只是,来不及他细想,傅淮洲便直接伤了何兰的手和嗓子,惹得何家背后的大人物差点儿对傅封两家痛下杀手。
最后,便以傅家巨额赔偿,加上封钦娶了何兰给她圆梦而收尾。
傅鸿卓想着,这下封钦给林染安排的去处肯定是不能再呆了,谁知道那个疯子何兰会怎么对付她。
实在不行,干脆由他出面去劝傅老爷子和林染两人,让林染回到傅家待产,总比流落在外面好。
特别是,一旦林染生产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傅家也有这个实力来帮她渡过难关。
让傅鸿卓稍微放心一些的是,林染也不傻,她很清楚地知道,封钦娶了何兰,那么封钦那儿也不安全了。
很明显,封钦既然在之前的事上连为他自己争取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有实力来保证她的安全呢?
于是,一时间几路人马都在找林染。
幸运的是,。傅鸿卓先他们一步找到林染。
他准备先让林染在他那个不起眼的住所里暂时避避风头,等之后再找一天趁夜将她送去傅老爷子身边,安心待产。
然而,傅鸿卓刚放心下来没几天,派去调查安知夏情况的属下就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对于安知夏,傅鸿卓先前了解得并不多。
只知道他也是这个圈子里安家安老爷在外的私生女,后来因为母亲病故,才被安老爷接回家来认祖归宗,由正经八百的安太太教养。
听说被领回安家的时候,年纪还挺小的。
傅鸿卓原本想着,这样的身世,加上从小在别的女人手里长大,头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应该是个安静内向的性子,甚至可能还会有些怯生生的。
他想着,这样的性子,且不论她和傅淮洲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总归不会像何兰那个疯子那样,对林染下黑手。
至于林染以后什么打算,等到她平安生下孩子后再说也不迟。
无论到时候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一定会支持她的。
因为,除了他那时对良芳的承诺外,还有一个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秘密就是,他早在最开始的时候,看着那个呱呱坠地的脆弱的小生命,便由内而外地生出了怜爱之心。
尤其是,他一想到未来带着良芳远走高飞,去过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时,这个小生命也会伴随他们一起展开全新的人生,成为一家三口,甚至未来会是一家四口、一家五口,并且他会亲眼看见这个小生命如何长大。
从那时起,傅鸿卓便是真的将林染视作自己的家人了。
只是后来,世事难料……
已经失去过一次良芳的傅鸿卓,此刻将对良芳的所有思念,都全数寄托在了林染身上。
他希望林染能够获得他和良芳不曾获得过的幸福与快乐。
他原以为,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得让林染回到傅家,才是最好的安排。
没想到,他才刚救下林染没多久,下属便来向他汇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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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鸿卓的思量
“什么?!”
听了下属的汇报后,傅鸿卓大惊,再三确认:“你,你确定吗?”
他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如此失态,只因刚刚听见的话太过震撼,导致他无法相信。
若换作旁人,他一定会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绝不会尽信。
可这个下属是他向来最信任的下属,这么多年来办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见傅鸿卓第一次对自己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下属倒也没有生气或是憋闷,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调查出来的这个结果,确实有些过于离谱了。
“是的,当时参与那件事的人,其中有三个人莫名早早就暴毙了。”
“而活下来的那两个人,更是一早就回了自己老家,没有再继续为安家做事了。”
傅鸿卓一听,便知道其中的蹊跷不小。
一般来说,能陪同主人家去处理这些阴私之事的,都是心腹之人,不可能会早早离开主家、独自发展的。
更何况,其中三个人还早早就死了。
尽管他们死亡原因各异,看似也符合常理,但这些事情合在一起来看,反而让人觉得太过凑巧了,凑巧得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下属跟了傅鸿卓多年,不用傅鸿卓开口询问,下属便知道他会对哪些问题有疑虑、主动告知:“我先分别去找了那还活着的两个人,他们的表现非常奇怪。”
“他们很敏锐地就发现我在套话当年的那件事,第一时间却没有表现得很反感或者非常排斥,反而是很镇定自若地应对。”
“我当时就觉得非常不对。”
“他们明明是察觉到我在套话了,但他们的反应却是、却像是……”下属斟酌了一下,挑选了个最贴切的词语来表达他当时的感受,“应对考验!”
“是的,他们当时的样子,与其说是在防范,更像是在应对考验一样。”
“他们很谨慎,但并不紧张,仿佛知道自己只要坚持说不知道,便一定会没事儿一样,全然没有对陌生人来套话的戒备。”
听到这里,傅鸿卓心里基本确定了,当年那件事情,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面前这个下属也不愧为他多年的得力助手,不用他吩咐,便直接完成了后面的事。
"至于另外那三个暴毙的,我找了他们其中还在世的家人,除了对那些人的死三缄其口的人之外,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
“我在他所在的镇子的街道上找到他的,听他们那里的人说,他疯了挺多年了。”
"我试了他几次,他的确是真的疯了,既听不懂我说的话,也没法正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但是,在我恐吓他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念叨——
‘杀了她妈妈、她好狠啊、杀了她妈妈’。"
傅鸿卓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
他原以为已经十拿九稳、只是例行走个过场的事,竟然也朝着那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根据下属口中复述的那个疯癫之人的胡言乱语,他大致能够猜出,关于安知夏亲生母亲当年的死亡,发生了什么……
而当时安家参与那件事的下属们后来不合情理的逃的逃、死的死,也完全说得通了。
想通这一切后,傅鸿卓当即断绝了劝说林染回到傅家养胎待产的想法。
下属则考虑地更多:"这件事,要通知老宅那边吗?"
“据我的了解,老爷子和小傅总,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
傅鸿卓毫不犹豫拒绝:"不,不用告诉他们。"
“不仅不用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对其他任何人也不能透露。”
傅鸿卓现在想得很透彻,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让林染平安生下孩子来得重要。
并且,他觉得暂时无需让傅老爷子和傅淮州知晓这件事情的原因还有一个。
无论安知夏的目标是什么,她在短期都是极难以去达成的。
因此,她暂时还对傅家制造不了什么太大的伤害。
但倘若傅鸿卓直接将他的人查到的旧事告诉傅老爷子和傅淮州……
傅老爷子还好说,商场上的老狐狸,自然也不会去打草惊蛇。
但傅淮州就不同了。
虽然他自他的父亲,也就是傅鸿卓的大哥意外离世后,也变得少年老成、城府颇深,但他对安之夏是极为不同的。
甚至,还能不顾门第偏见,与这个私生女啊订婚,多少肯定是有些感情。
如果他知道了安知夏过去做的不仅毒辣、更是有违人伦的事……
傅鸿卓立即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办法百分百保证傅淮州知道那件事情后,到底是会彻底厌弃安知夏,还是会站在安知夏那边替她遮掩,甚至是善后。
而安知夏她本人,更不是个善茬儿。
傅鸿卓唯一有把握的是,到时候无论傅淮州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安知夏都一定会继续针对林染,甚至再次对林染下黑手……
哦对了!还有安家。
特别是那个安靖北,他后来对当初跟着他做事的那几个人做得那么绝,他一定也知道那件事!
结果,他不仅没有处理安知夏,反而还将她接回安家认祖归宗、甚至还说服了安太太以自己的名义抚养安知夏长大,让安知夏成为了公众视野里的安家千金,其背后必然有问题
不得不说,这兄妹两人是一样的狠毒变态!
傅鸿卓深深叹了口气,着手安排了下去。
如此一来,倒还不如先暂时维持如今几人相安无事的局面,等到林染平安生下孩子后,再看看林染她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他已经找人知会了傅老爷子,让他暗地里让傅淮州派去找林染的那些人不必太过尽心。
而封钦那里的人……
傅鸿卓想到封钦,忍不住冷哼了两声。
封钦如今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左右,哪里还有实力去找林染的下落呢?
至于给他派出去的人使的那些绊子,就全算在何兰的头上就行了。
一想到封钦和何兰这对怨偶,傅鸿卓就忍住不住自己的恶趣味升起。
真不知道,这两人以后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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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
但眼下最紧急的事,还是得先顾好林染的身体。
想到这里,傅鸿卓拨通了林染的电话。
林染刚接通电话,傅鸿卓就迫不及待地问她孕检情况如何。
“喂,结果怎么样了?”
“医生有特别说什么吗?”
“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不要想着报喜不报忧。”
“我这里都查得到,你知道的。”
傅鸿卓声音听上去十分平缓,但言语中的关切之意早已溢于言表。
林染内心十分感动。
为了方便后续的安排以及确保林染生产时候的安全,傅鸿卓最终还是安排林染在傅氏集团旗下的医院进行检查。
林染知道,傅鸿卓"威胁"说要查她,其实也只是担心她玩意有事会瞒着他罢了。
"小爸,你放心,检查结果一切都好。"
"医生说,我现在就是要控制下体重……都怪小爸你给我补太多了啦!"
听到这儿,傅鸿卓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林染的要求:"好、好,我之后就做一些家常菜给你吃。到时候,你可不要觉得小爸舍不得给你吃啊。"
傅鸿卓得知林染孕检检查没有什么问题,说话也开始俏皮了起来。
不过,他开玩笑归开玩笑,一边在心里也记下了这个要求。
想想也是,以前的女人在怀孕时要进补,主要也是因为平时的饮食都吃不到什么高营养价值的食物。
况且,在过去的物质条件下,说是进补,真的能吃到燕窝、鱼翅、海参这些的,其实也寥寥无几。
以现代的生活条件来看,其实孕期也只需要吃得健康、干净即可了。
想到这儿,刚和林染通完电话的傅鸿卓又立刻给下属派活儿:"之后不用再送名贵的食材过来了,每天就挑最新鲜的蔬果和热气肉类送来就行。"
这个任务听上去很简单,可下属却犯了难:“那之前准备的……”
在决定要去把林染带回来自己照顾时,傅鸿卓就安排下属去准备了林染后面孕期、以及哺乳期的对应进补食材,如今还堆了许多。
傅鸿卓思索几秒,鉴于他目前心情大好,于是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人把那些东西分了吧。”
安排好了一切,想着如今林染有孕在身,再天大的事情也都被自己排在了后面,傅鸿卓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要去处理,就这样迎来了自己难得的清闲时刻。
他想着左右没什么事干,于是踱步到了厨房,准备用今天一早送来的新鲜食材给林染煲汤。
"哎,当时的那个配方里,盐巴和白糖的比例是多少来着?"
傅鸿卓心心念念要给林染做他的拿手菜,结果却忘了关键比例。
几番思索后,他想起来了。
食材处理好后,通通放入了锅中。
很快,汤滚了,蒸汽沸腾,迷蒙了傅鸿卓的双眼。
他伸手去擦。
结果,越擦蒙住眼睛的水越多。
最终,他再也坚持不住,蜷缩在地上无声痛哭。
"良芳……"
"良芳……"
"我好想你啊……"
"良芳……"
这个汤,就是良芳交他煲的。
第一次,他还是良芳的父亲的学生,去找老师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给父亲送饭的良芳。
人家客气地让了让他,他倒是毫不客气地喝了几口,惊讶竟然比自己家里专业厨师煲的还要好喝。
良芳很骄傲,将配方比例告诉了傅鸿卓。
第二次,是他给即将生产的良芳煲汤。
良芳夸赞着他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秘方,他则是骄傲地说:“我这手艺,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可享受不到。”
而如今,他再次煲给良芳的女儿喝。
美中不足的,这不是他血缘意义上的女儿。
然而,傅鸿卓早已从心里将林染当作了自己的女儿,是自己和良芳在世上缘分的寄托与延续。
……
林染见自己孕检结果良好,原本紧张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结果一个大意,将其中一份报告落在了地上。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拐角,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从暗处缓缓出现。
安知夏看着林染的身影,心情无比复杂。
她怎么还没死?!
何兰这个没用的女人!
原本,安知夏只是在傅淮州的陪同下,来到傅氏集团旗下的医院复查。
按照傅淮州之前的安排,安知夏是直接去VIP区域的。
但今天,医院告知VIP区域被封锁了。
傅淮州以为是傅老爷子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打电话去问问候,发现只是VIP专区的临时检修而已,并给安知夏安排了普通区的快速通道,方便他们尽快完成检查。
听了傅淮州的解释,安知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她却在复查结束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彼时,傅淮州恰巧在一个电话短会上。
安知夏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他,傅淮州则回以安知夏一个还需等待的眼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
安知夏内心思忖几秒,用口型告诉他自己去一下洗手间,随后便操控轮椅,赶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并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那道身影的身份。
结果,却意外发现那人的手中滑落下来一份材料。
安知夏悄悄拾起,一看就医者姓名栏上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
林染
此时,等待在家里的傅鸿卓刚收拾好了情绪,在心里祈祷着希望林染回来后不会发现异常,却万万不会想到,他由于太过放心傅氏集团的VIP保密措施,却没想到,林染的信息,竟然会以这么意想不到的方式暴露了。
安知夏紧紧捏着那张报告单,心里正想着是要去找安靖北、还是继续找何兰合作时,傅淮州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怎么停在这里了?"
安知夏立刻将手里的报告单揉成了一团,塞在坐垫下面。
"哦,我刚刚走错路了。"
傅淮州有些意外。
明明标识非常清晰,怎么会……
安知夏立刻反应过来:"之前都是去的VIP区域,对这里不太熟呢。"
"其实想想,也是得感谢淮州哥,一直都安排得很好……"
安知夏不走的夸夸,让傅淮州心情好了不少。
这才是女人。
而不是那个看似逆来顺受,实际一身硬骨的……
想到那个名字,傅淮州的眼眸暗下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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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兄妹离心
安知夏见傅淮州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便知道他又想起林染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只能岔开话题,转移傅淮州的注意力。
但明显,傅淮州的兴致缺缺。
安知夏知道问题所在,无非就是傅淮州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寻到林染的踪迹,他才如此不快罢了。
甚至,连安知夏都听见了几次,傅淮州怒斥下属的声音。
说来也是奇怪,目前几路人马都在寻找林染,却还真没一个人找得到她。
安知夏也让安靖北让人去打听了,收到的回复也是一无所获。
“非常奇怪,她藏得这么深,根本不像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安知夏默然。
安靖北继续说出他的发现。
"但更奇怪的是,傅淮州派出去的那些人,就像是一群吃干饭的饭桶。"
安知夏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可能,"她断然否认,“淮州哥的人,虽然不能拉出来在台面上过明路,但各个都是傅家的精锐,不可能是一群饭桶。”
“你确定吗?”安靖北皱眉,明显对安知夏的判断不太认可。
而她却十分笃定:"非常确认,那些人都是傅老爷子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
“其中有些,甚至是傅老爷子在当年傅淮州他爸……在那件事后,就开始让人去物色培养,可以说是专门为傅淮州打造的团队。”
安靖北陷入了沉思:"听你这样一说……"
"那就更奇怪了,"安靖北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除非说……是傅老爷子故意安排的。"
安知夏还有些懵:“哥,你的意思是,是傅老爷子让傅淮州的人,不要真的去找到林染?”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安知夏快速分析起来:"那么按照你刚刚说的意思,我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傅老爷子安排的。"
“但是,他图什么呢?”这一点,安知夏始终想不明白,可安靖北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可能是,他对你起了疑心。"
“所以,他不让傅淮州的人找到林染。"
"而且,我一直觉得林染失踪这件事很蹊跷。"
"除了说她像是遁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外,我的人还发现,在她失踪前一段时间,傅家的一些物业划到了她的名下。"
"什么?!"安知夏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安靖北嗤笑了一声:"别说你,怕是傅淮州都不知道。"
“其中有些物业,还是傅淮州名下,但据调查发现,傅老爷子动用了其他手段转给了林染。”
"傅家前脚才将一些物业转给了林染,后脚她人就失踪了,还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踪迹……"
话说到这里,安知夏也已经明白了刚刚安靖北的意思。
“所以,你是想说,林染的失踪是她和傅老爷子的刻意为之,甚至傅老爷子还在有意帮林染隐藏行踪,好让谁都找不到她?而傅老爷子之所以愿意做这一切,是他对我起了疑心?”
安靖北轻笑:"还不算傻。"
"你好好想想,你这段时间在傅家那里表现得怎么样?"
“他到底为什么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安知夏回忆着自己在傅家的情况、以及和傅老爷子的相处,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能老实地告诉安靖北:"不知道,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喜欢我才对。"
“但不知为什么,他对我总是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疏远。”
其实,安知夏知道傅老爷子不喜她的原因。
毕竟自己的孙子已经结了婚,却又被安知夏搅黄了。
尽管安知夏一直装傻不知道傅淮州和林染两人的关系,但总归林染是因为介意安知夏的存在才离开的。
安知夏定了定心神:"哥,我知道了,我之后会更加小心的。"
安靖北嗤笑:"光是小心有什么用?"
“你最好,能让肚子里有个小人儿,才是最好不过了。”
明明是如此正常的一句话,和他当初帮助安知夏回到安家,以及后来默许安知夏去抱上傅淮州的大腿、毁了和另外一家的婚约,目的不就是为了她能为安家带来最大化的利益吗?
而眼下,尽快怀上傅淮州的孩子,的确是一个能快速为安知夏扭转她在傅老爷子心中地位的筹码。
或者说,即便傅老爷子会因为这件事更加看不上她,但就算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暂时先吞下这口夹生的饭。
可不知为何,安靖北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立马后悔了。
甚至,他还想听见安知夏第一时间就反驳他。
他想听安知夏说,她和傅淮州只是逢场作戏,她是为了报答他当初拉她一把的恩情,她不是真的想和傅淮州在一起,她是想和……她是想和……
安靖北不愿再想下去了。
或者说,他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对于那些后面的话,他没有勇气去深究,他只能被动地等待,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抑或是,安知夏的勇敢。
但很明显,他等不到他害怕面对、却又暗地里无比期待的了。
安知夏认真思索着安靖北的提议:“的确如此。"
安靖北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落了一地的生硬。
而始作俑者还在进一步肯定他的提议:“傅老爷子看中林染,无非也是因为他知道林染怀孕了。”
随后,安知夏把之前在医院意外捡到林染的体检报告的事告诉了安靖北。
"你见到林染了?具体是哪天?我让人去查一下周边的监控。"
安靖北没有过多地沉浸在自我的情绪里,而是大脑快速运转,注意力回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来。
"是……"安知夏突然改了主意,"是我只捡到了她的体检报告,还没来得及细看,傅淮州就走了过来,我就马上扔掉了。"
没来得及细看?
明明她哪天捡到的检测报告,那天就一定是林染出现在医院的那天。
安靖北不满意她刚刚的回答。
安知夏快速捏造了一个时间。
她告诉安靖北她捡到报告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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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马脚
关于之前自己捡到了林染的孕检报告的事,她刚刚敷衍过了安靖北,却没想到转眼傅淮州就找了过来。
"知夏,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傅淮州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想到,他对安知夏的纵容,竟然已经让她胆子大到敢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地步了。
她表面上对林染的失踪十分关心,还很担忧她的安危,甚至在自己告诉她派出去寻找林染的人一无所获时,表现得非常着急,有时候还到了需要他去安抚她的地步。
当时,他尽管觉得这和安知夏之前一直隐隐针对林染的表现相差太大,但也只是想着安知夏本性不坏,对于林染突然失踪的事情,让她暂时放下前嫌,真心地为林染祈祷,也是人之常情。
结果,她竟然偷偷藏起了能直接指向林染行踪的重要线索!
若不是为安知夏整理个人事物的帮佣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他和林染曾是夫妻关系的人之一,因此把发现的孕检报告偷偷交给他,他就这样错过了关于林染的重要线索!
见傅淮州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严厉,甚至几乎是对待敌人的戒备态度,安知夏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她往往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粗心到忘记将压在轮椅坐垫下面的孕检报告拿出来。
为了不让傅淮州率先找到林染的行踪,她千防万防,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败于这么简单的疏忽!
“淮州哥……"
“我……我……"
安知夏完全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出合理的理由去欺骗傅淮州。
然而,她在面对对自己如此不利的场景时,还是和往常一样,下意识先流出了眼泪。
而正是这滴眼泪,让傅淮州内心一紧。
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
或许,在这件事上,安知夏的确太过分、太不分轻重了。
可这……说不定也是和之前一样,都是安知夏的因为自己的占有欲,而做出的举动罢了。
傅淮州已经在心里为安知夏找好了理由。
无论如何,在当初一众人都放弃了自己、认为自己从此彻底废了的时候,是安知夏,为他求来名医,还坚持为他做复健,才让他以让那群人跌破眼镜的速度恢复了健康。
而作为报答,当初也是他自己亲口承诺的,会安抚安知夏一生,许她一世平安。
可能……就是那时,这个无依无靠的、被安家当作棋子送来的小姑娘,便对自己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吧。
尽管,那只是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对唯一一个会帮助她的人产生的依赖之情,她自己则错误理解为了爱情罢了。
每每想到这些,傅淮州都有些无力。
他将安知夏的一切责任都归咎于自己,就连她那错位的感情,傅淮州也觉得,是自己没有在一早便说明自己对她只是对妹妹的想法,更没有在察觉到她的感情错位后,第一时间说明一切,纠正她的思想。
更何况,林染和自己的纠葛,本身也是因为傅氏本身的问题而起,安知夏不过是按照她的想法,做了她想做的事情罢了,可能有违情分,但她也没有主动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年纪更大的人没有做好,不应该将一切都推到这个小姑娘的头上。
短短几秒,傅淮州的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而他强硬态度下的暗自松动,直接被安知夏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理智。
当对手太过理智的时候,自己反而要更加感性,打破对手对自己反应的预估。
“淮州哥,都是我不好!”安知夏像是被拆穿了阴暗心事后的无比羞愧那般,双手紧紧捂了脸颊,泪水则从指缝中肆意流下,
"都怪我,太喜欢淮州哥了!"
"我、我本来也和淮州哥一样,为林染姐姐着急,担心林染姐姐的安全,可是……"
"可是……"
安知夏酝酿了片刻后,抬起小脸,满脸泪水地看着傅淮州:“可是当我捡到林染姐姐的报告时,我突然、突然觉得,既然林染姐姐一切安好,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自私一点点……”
安知夏以这样半真半假的话语,很快博取了到了傅淮州的同情。
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有这样的想法,倒是也不意外。
她并不知道林染和傅氏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和纠葛,她不过是因为太过喜欢他了,因此才在得知情敌没有面临什么危险的情况下,又暗自希望情敌不要来打扰自己目前平静的生活……
傅淮州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安知夏的解释。
但是,他有件事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你刚刚说,她一切安好……”
“那么你是看过她的检查报告了?”
闻言,安知夏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知道傅淮州是想要问什么。
但安知夏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出自己已经知道林染怀孕了的事情。
她暂时还不想打破眼下的平静。
甚至,她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是不是,也可以和林染做个交易?
安知夏并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帮安靖北传递消息的角色。
她或许也可以坐上牌桌,用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筹码,去玩上几局?
她知道,在别人的眼里,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因此,安知夏眼睛转了转,继续用怯懦的声音说:"没有,我当时还没有细看,淮州哥你就走过来了,我、我当时心里很乱、非常乱,什么都来不及看、来不及想,就只是下意识地,将林染姐的报告藏了起来……"
为了显得自己的弱小姿态很是逼真,安知夏甚至刻意使得自己的声音越说越小。
果然,她只是太喜欢自己了。
傅淮州很自信地下了个这个结论。
但是,他依旧找到了安知夏话里的漏洞。
"可是,你刚刚说,她一切安好。"
"你既然没有看过她的检查报告,你怎么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呢?"
傅淮州刻意地强调了"一切安好"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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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内单挑两个魔王
安知夏额前划过一丝冷汗,心跳如同擂鼓,纤细若青葱的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因为……因为……”她绞尽脑汁,试图给傅淮洲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知道,就算傅淮洲在没有出什么大事的前提也愿意偏袒他、放她一马,但她也必须要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就缠着傅淮洲撒娇,让她放过自己。
这是他们两人独有的默契。
傅淮洲会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照拂安知夏,但那不代表安知夏就可以蹬鼻子上脸,她必须拿出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说辞。
这是安知夏对于傅淮洲的臣服。
尽管会获得傅淮洲的偏袒,但她在态度上也必须表现出对傅淮洲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突然,她想到了。
“因为林染姐既然能不小心将检查报告落下,那么说明那个报告肯定不重要。”
“如果重要的话,她肯定会好好收进包里。”
安知夏尽可能地给出了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说法。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傅淮洲:“淮洲哥,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
傅淮洲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追究这件事。
他很满意安知夏的表现,知道自己会偏袒她,但从不敢逾矩,也从来不敢把享受他的偏袒放在明面上。
至少,两人之间的主次之分是必须明确的。
况且,他已经从林染的检查报告上得知了林染去医院做检查的时间,接下来他只需要让人去查那段时间的监控即可了。
傅淮洲走后,安知夏立刻松了一口气。
刚刚,她差点以为真相就要暴露了。
一旦她拿不出合适的理由去说服傅淮洲,她一定会立刻被傅淮洲所抛弃。
但平心而论,傅淮洲对她已经是极大宽容了,安知夏自己知道并也很认可这一点。
并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次傅淮洲轻轻放过了她,除了她表现出了极大的顺从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傅淮洲已经知道了应该如何利用那张检查报告单找出林染的踪迹。
她立刻将林染真正的检查的时间重新告诉了安靖北。
安靖北沉默片刻:“知夏,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安知夏原以为,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记错了”便可以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但不知为何安靖北还要紧抓着不放。
安靖北继续沉声说道:“从一方面来说,我希望你是真的记错了,可这样会让我很担心,你是否有能力做好你在傅淮洲身边应该做的事。”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你是假装记错了……”
安知夏紧张得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嘴上努力保持镇定:“哥,我是真的记错了。”
“是刚刚傅淮洲拿着林染的检查报告来找我,我才发现是我弄错了。”
“傅淮洲说,他的人查到林染竟然在傅氏集团旗下的医院做了身体检查。”
“我当时想着帮你多套一点信息,于是主动拉着他聊了聊,才发现我把时间弄错了,等他走后就马上联系你。”
“哥,我不管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样想我的,我只想提醒你,傅淮洲现在肯定让人去根据体检报告的时间去找林染了。”
安靖北没有立刻说话,安知夏努力保持住呼吸的平稳,静静地等待着安靖北的回应。
过了几秒,安靖北径直挂断了电话/
安知夏立刻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瘫坐在轮椅上,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靠着靠背。
回过神来后,她一时间很庆幸,刚刚在傅淮洲面前,她才演习过了如何说谎,否则,她真不能保证自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气说出这么一连串的谎言,还得确保它们能彼此印证。
但于此同时,她又十分后怕。
傅淮洲和安靖北这两个男人,无论是谁得罪了他们,下场都会非常的惨。
两人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安靖北的手段更阴一些罢了。
傅淮洲则是直接狠在明面上,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放在台面上让旁人看见,好以儆效尤。
而安知夏刚刚接连骗了这两个男人。
甚至,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侥幸让他们没有兴趣进一步追究罢了。
而不是自己临时编织的蹩脚谎言真的骗过了他们。
……
傅淮洲心里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捏着林染的报告,细细地看着检查结果,一项一项对比着……
最后,他将那一纸薄薄的报告越捏越紧,手也不自觉抖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撕碎一般。
“原来是……”
“灯下黑啊……”
傅淮洲嘴里嘲弄着说出了这几个字,脸上的神态和表情看似是想通了一切的松弛,但行动上却是立刻起身,脚下迫不及待地朝着傅老爷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刻,傅老爷子正在附近视察傅氏新开的项目。
傅淮洲直接冲着他过去,周围人一见那气势,就知道这爷孙俩有要事要谈。
两人走到无人的地方,傅淮洲直接开门见山:“爷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老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傅淮洲也毫不客气,直接将林染的检查报告拿出来,摊开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仔细看了看,有些欣喜地不住点头:“不错、不错,林染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健康。”
见傅老爷子这是直接认了自己的确是阴了傅淮洲一把。
看着他一天天地命人各处去寻林染的踪迹,甚至还对下属动了怒,而傅老爷子却早早就知道了林染的踪迹,不仅没有告诉他,还暗地里命傅淮洲的那些手下不必去尽心寻找。
而那些手下各个都是人精。
傅老爷子下令的不必尽心寻找,可不是浑水摸鱼那么地简单。
而是,即使是哪天林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甚至是直接跑到他们跟前儿天天蹦跶、一蹦三尺高,他们都必须假装没有看见。
傅淮洲非常寒心,他没想到,自己从未设防的爷爷,竟然在这件大事上如此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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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孙反目
面对傅淮洲破天荒的第一次对自己的质疑,傅老爷子倒是显得十分风轻云淡。
“因为这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傅老爷子没有多做解释,言语之间更是没有丝毫觉得傅淮洲不敬而愠怒的气息。
“你自己想想,你老婆怀着孕,你就宣布和安知夏订婚……”
傅老爷子感觉自己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荒唐。
“当初,我问过你,你和安知夏之间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你很坚定地否认了。”
“因此,我才压你去接受林染的提议,采取一种也很荒唐、但又很有效的方法,来挽救傅氏集团的声誉。”
“你对林染不满,我也理解,因此也没有逼你一定要接受她,反而是林染她,一直默默承受着你的冷淡、甚至是嫌恶。”
“就连我想强迫你公开你们的关系、来让傅氏集团的声誉进一步回升,也是林染自己来劝我,说你已经牺牲了非常多,剩下的她愿意多做一些。”
傅淮洲是第一次从傅老爷子口中听到这些事,表情有些动容,仿佛是在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是那个最无辜的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傅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原本我想着,等到傅氏集团的危机过去,你们就好聚好散,谁知道……”
说到这里,傅老爷子都忍不住在内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孙儿的混账。
“谁知道,林染又怀孕了,而你又……”
傅淮洲着急解释:“我那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傅老爷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那是为了帮安知夏那个丫头。”
“但是啊,淮洲,”傅老爷子语重心长,言语中又带了些许自责,“是我不好,才导致你也用同样的方法去做事、去做人。”
傅淮洲沉默,低头不再反驳。
见他这个样子,傅老爷子语气和缓了许多:“总之,你放心,林染她现在很好。”
“我让……我让人专门将她保护起来了,一定会保她平安产下孩子,至于其他的,你们两个人可以到时候自己去谈。”
傅淮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傅老爷子刚刚一瞬间的迟疑:“爷爷,你说的那个‘人’,那个一定会好好保护林染的人,就是二叔吧。”
“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让你有如此的信心。”
傅鸿卓,这个人好久没有在他们爷孙的谈话中被提及了。
傅淮洲知道他二叔还活着,并且隐藏在暗处为傅家做事。
但是在傅淮洲的心里,他恨不得傅鸿卓当年是真的坠海死了,只是碍于傅老爷子的情面,舍不得傅老爷子再受一次丧子之痛,才一直隐忍不发。
而傅老爷子也早就察觉到,傅淮洲应该是知道了傅鸿卓还活在世上,但既然他不提,傅老爷子自己也不愿意再去戳开那张窗户纸。
毕竟,那张薄薄的窗户纸若是被撕开,将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不过是两人共同的血淋淋的伤口罢了。
因此,爷孙俩就一直默契地不曾提及此事。
而如今傅淮洲突然戳破了窗户纸,傅老爷子一时有些意外,竟没能马上回应他的问题,只能继续按照自己刚刚的思路说下去。
“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好聚好散。”
傅老爷子知道,无论自己的孙儿对他和林染的那段婚姻是何想法,但林染是肯定不想再继续了。
“好聚好散?”傅淮洲低声地咀嚼这几个字,眼神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甘和悲愤。
“我和她当初就算不上好聚,日后又如何能好散?”
见孙儿还是如此偏执,傅老爷子也只能轻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但傅淮洲还是不依不饶:“傅鸿卓能如此护着林染,想必,林染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吧?”
傅淮洲突然想通了一些之前想不通的问题。
“本来,我也很好奇,爷爷你明明知道,当初强让我和林染结婚,我是不可能好好对她的,甚至,还会对她很坏。”
说到这里,傅淮洲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林染的很多不好的地方,甚至是对安知夏刻意的偏袒,其实都是另一种对林染报复的发那个事。
但他也奇怪,为何爷爷明知他会苛待林染,但却依旧将他们两人推入婚姻。
如果只是报复林染的父亲林远文,以傅氏集团的力量,有几百种、几千种方式,根本不屑于拿林远文的女儿来开刀。
甚至,傅老爷子都没有考虑到林染可能会因为在傅家的遭遇、而去挑唆林远文进一步对傅氏集团发难的情况。
仿佛,他就是希望林染能受苦受难罢了。
至于挽救傅氏集团的声誉,仿佛只是顺带着的罢了。
因此,除了林染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这一猜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爷爷在期望她吃苦头的同时,还十分肯定傅鸿卓会尽全力保护她了。
唯一的答案,只有那个人的女儿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傅淮洲,红着眼框质问傅老爷子。
说到激动处,他声音甚至止不住地颤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仇人的女儿,竟然曾经就在自己身边,还和自己一同生活了一年多。
但更让他无法置信的事,傅老爷子竟然将她推到自己的身边,却又对自己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让自己和仇人的女人产生至深的纠葛,甚至还共同孕育了后代……
傅淮洲此刻只觉得恶心,恶心得想吐,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见傅淮洲伤痛如此,傅老爷子对于自己当初的想法,也同样悔不当初。
他已无法回应傅淮洲的质问。
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如今只能沉默,傅淮洲悲痛的同时又无比失望,一边不住地后退一边连连摇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径直离开了。
而傅老爷子在傅淮洲刚离开不久后,就直直地一头栽倒在地!
不同于这边爷孙俩的反目,安知夏那边再次接到安靖北的消息时,兄妹两人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和小一心一意,反而是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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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我们的女儿,再抛下我
“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安知夏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安靖北语气轻快,半点儿都没了之前对安知夏的戒备和试探,“果然,连老天都在帮你。”
“知夏,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安知夏握住听筒的手一顿,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上一次,安靖北这样评价她的时候,正是她为傅淮洲请来了华神医治疗腿伤的时候。
众人都以为,是安知夏的诚恳感动了华神医。
但只有安知夏知道,她是捡了林染的缺儿。
而当时,安靖北就夸她“是个幸运的人”,同时也是想把她打造成一个有福之人的人设,等她要谈婚论嫁时再待价而沽。
安知夏回过神来,继续向安靖北确认道:“我们需不需要把关于林染的消息透露出去?”
“还是说,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就等着那家急需用血的人自己去查就可以了?”
安靖北选择了后者:“别自作聪明,那可是平城桑家。”
“这时候,我们千万不能自作聪明、轻举妄动。”
“以平城桑家的实力,他们家主如今急需用血,他们一定会下大力气去搜寻合适的血液。”
“而林染,刚巧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熊猫血。”
安知夏瞬间就明白了安靖北的意思:“哥,我懂了。”
“这种人家,只要他们真心想找,自然很快就会发现林染正是他们要找的供血体。”
“但倘若我们中间做了什么手脚、被他们察觉,反而他们会认为是有人刻意把林染推到他们面前,太过刻意就是另有所图,反而不一定会对林染出手。”
“因此,我们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静静等待平城桑家找到林染,到时候,我们之前想做的一切,自然有他们去替我们做。”
安靖北很赞同安知夏的分析,但同时也保证道:“放心吧,我会在适时的时候推动一把。”
“毕竟,在桑家,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那位老祖宗能一直活着的……”
安靖北口中的老祖宗,就是平城桑家当前的家主桑植怀,现年已经九十岁有余,奔着一百岁去了,已经是太爷爷辈儿了,但依旧耳聪目明,将桑家牢牢地把持在自己的手里。
据说,除了桑家如今的几个爷爷奶奶辈的孩子外,他当初率兵起义干革命之前,还有一个小女儿,但是很早就流落在外了。
后来,桑植怀在革命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让桑家在最顶层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众人都夸桑植怀有有勇有谋,年纪轻轻便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和他同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无一不是负隅顽抗、希望能割据一方当个土皇帝,最终都纷纷覆灭。
只有桑家,经历大小风雨,仍旧屹立不倒,靠的无非是桑植怀当初的英明决策,以及染血的军功章。
但只有极少人知道,一生威风凛凛、砍杀敌人无数的桑植怀,内心一直愧对自己的一房小妾。
那个小妾是从他还是军阀少帅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他俩感情甚笃,甚至连带兵打仗的时候,小妾也会一路跟随。
然而,他那远在大本营的父亲突发意外离世,他收到密保后立刻带人赶回稳定局面。
可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在他回到大本营之前,他父亲离世的消息就被有心人宣扬开来。
当时有几股势力都死死盯着彼此的一举一动,就是准备伺机将对方鲸吞蚕食,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因此,四面虎狼环伺,都想要趁机将他那股势力一举歼灭、收入囊中,无奈他们只能乔装打扮,以生意人的装束示人,一路东躲西藏。
那个小妾因为惊惧交加,提前生产了,产下了一名女婴。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原本,他是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世的,即便是个女儿,他也无比欢喜。
可如今这局面……若是在逃跑的路上再带上个女婴,且不说会不会拖累他们,就是在当时那极端的情况下,一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这个女婴还能不能活命,也是个未知数。
因此,他劝说小妾将孩子送给了一户农户,等着之后他们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后,再来寻回便是。
小妾自然是不肯,各种哭闹一定要带上孩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狠下心:“要么孩子留在这里,要么你和孩子留在这里。”
小妾呆愣在当场,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她思索片刻,知道这乱世,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若是流落在外无依无靠,下场大概率会十分凄惨。
于是,小妾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泪吞下,留下了女婴,自己继续跟着少帅赶路。
可没想到这一别,便是数年。
后来,少帅审时度势,率兵起义加入革命队伍,再次深陷战火之中。
好不容易眼见局势逐渐地稳定了下来,小妾再次求他去找回女儿,却只等来了他一纸遣散文书。
“马上要迎来新时代了,新时代要讲究新思想、新观念,男女必须一夫一妻制。”
“我和大太太虽然没有什么男女的感情,但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进来的。”
“更何况,我多年在外行军打仗,都是多亏了她在家里照料后方……”
小妾心酸气愤地揪住他的军装领子:“那我呢?”
“那我呢?”
“你在外行军打仗,我跟着你在外面行军打仗,也是九死一生啊……”
“我还失去了一个女儿……”
看见桑植怀表情松动了一下,小妾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下定了决心:“你去给我找女儿!”
“你把女儿找回来,我就走!”
“你别想把我们母女都抛下!”
“当初,你为了能赶紧回去接你老子的位置,抛下了我们的女儿……”
“如今,你为了、为了迎接新时代,又要抛下我……”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小妾悲从中来,哭得声嘶力竭,紧紧地抓住他,不让他离开。
而门外的副官还在等他一同去出席联席会议。
桑植怀一时情急,说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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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退,步步退
前面,各级军官早已到齐,等待自己出席各军联席会议;而这里,自己曾心爱过的小妾哭闹不休,死死抓住自己不让走,吵闹着要自己在两个都无法完成的事情中做出选择。
桑植怀被闹得烦了,一把推开了小妾抓住自己的手:“撒开!”
“要怪,你就怪你自己,生个什么丫头。”
“实话告诉你,你当初要是生的是个带把儿的,我就揣在怀里、驮在背上,也一定给他带回去!”
“一个丫头片子,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和我闹这么一出么!”
小妾被他一手甩在了地上,一改先前激动的神情,默默地坐在地上,低头不再出声。
见状,桑植怀又愧疚了起来。
总归,是他曾经疼宠多年的女人,并且也的确是自己对不住她的。
他蹲在小妾身前又好声好气地许诺:“刚刚都是我说的气话,该打、该打。”
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旁,用女人的掌心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打了打过了,气该消了吧。”
以往,小妾每次耍脾气时,桑植怀便是如此哄着她开心。
而小妾一看,外面威风凛凛的帅爷,回到屋子里来,也是得哄着她开心的,自然又立刻放下了之前的气恼,两人热热乎乎地和好了。
但这一次,情况则有些不同。
小妾依旧和往常一样,抬脸对桑植怀露出温婉的笑,也轻巧地从地上起身,但不像之前那样,会热乎乎地抱着桑植怀亲昵一番,而是独自侧坐到床榻上,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桑植怀见她好了、但又没全好,于是又耐着性子劝到:“容芷,你得体谅我。”
“一夫一妻是死命令,是我们走向新世界的必经之路。”
“马上胜利在即,我若是不听从,未来平城那个地方,就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你能明白吗?”
“那……那……”容芷缓缓说道,“那我可不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就像当一个佣人那样,伺候你和太太?”
容芷这句话一出,桑植怀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曾几何时,容芷是那么的骄傲。
两人在国外留学生相识、相知、相爱,等到准备双双携手归国的前夕,桑植怀才鼓起勇气,向容芷坦白了他在国内已娶了一房太太的事实。
“容芷,请你相信我,那是我父亲为我安排的。”
“我结完婚的第二天就跑出来了,我和那个女人都没有见过面,更是没有一点感情。”
而那时的容芷,纵使坠入爱河,却依旧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直言她要做只可做桑植怀唯一的太太,什么小妾、什么大太太二太太的,她通通都不稀罕,更看不上桑植怀这种家里红旗招展,还想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
她坚定地提出了分手。
最终,是桑植怀的苦追不休,再加上他承诺以后便和她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才堪堪点头,愿意和桑植怀一起面对,同时发电报回国说明了情况,并要求父母回绝掉曾经给她定的娃娃亲。
而这惹得容芷的父亲大怒,直接将她赶出了家门,并登报解除了父女关系。
而当容芷跟着桑植怀去到桑家,桑植怀却无法按照先前的承诺,和大太太和离、明媒正娶迎容芷进门。
“容芷,事情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现在各地军阀混战,各方势力此起彼伏,我父亲正是需要她娘家势力支持的时候……”
“容芷,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看着桑植怀诚挚的眼神,容芷原谅了他这一次的食言。
但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纵使在他心中,是无比的珍爱,但若是放在家国、势力、权欲面前,也是不堪一提的。
但是她能理解。
毕竟,桑植怀是一个男人,还是一方军阀的儿子,他天生就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而要走到那个位置,必然需要付出很多。
不仅是桑植怀自己要付出,容芷,作为他的另一半,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也得付出一些很宝贵的东西。
可当初自己被桑植怀所吸引的,不正是他那气吞山河的气势、和权倾天下的野心吗?
想要当这样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必然是艰难的。
容芷安慰着自己。
与此同时,她在成为桑植怀的妾室后,开始利用自己有限的权力和资源,去创办女子学堂,去建设女子工坊,帮助普通女子能够靠自己于乱世之中谋得一条生路……
而这一些新式做法,遭到了桑家老派势力的反对,其中以桑植怀的几位叔伯为首。
“既进了我桑家的门,就不该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难怪容家不认这个女儿!真是有辱门楣!”
每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容芷的心上。
但她只敢在心里偷偷反驳。
我爹不会觉得我有辱门楣。
或者换句话说,她爹觉得她有辱门楣的是她和桑植怀的这件事。
容老爷坚决反对容芷和桑植怀在一起。
同为乱世之中一位说得上话的人物,他将容芷送出去留学,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家当二太太的!
说得好听是二太太,说得直接一点,那就是妾室!
结果,面对他的阻拦,容芷竟然直接跟桑植怀回桑家了!
无名无分!
聘为妻,奔为妾。
无论桑植怀曾经对容芷承诺过什么,在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桑植怀回桑家的时候,她小妾的身份便已成定数!
而在登报解除了和容芷的父女关系后,容老爷又偷偷遣人给容芷送来了一些价值不菲的财物让她傍身。
“老爷说,愿您一切安好。”
容芷第一次发自内心生出了一丝悔恨。
她当初求着闹着父亲送她去留洋,是因为她想改变女人的地位,想女人无需再依附于男人活着……
可她去国外念了几年书后,回来后的第一个身份竟然是桑植怀的妾室。
也难怪父亲大发雷霆。
可他终究是没能狠心断了父女情……
各有难处,互生怨怼
容芷的小脸瞬间煞白。
她努力保持镇定,叫来警卫先看护好这些小女孩后,跌跌撞撞地跑去找桑植怀。
桑植怀正在开作战会议,听下属汇报她来找他,态度有些不悦,但思考了片刻后,还是丢下了一众等着他部署接下来作战计划的将领,回到主帅室去见她。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着,态度一如从前那样温和,但微微皱起的眉间显露出了他此刻的不快。
而容芷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沉声质问起桑植怀关于那些小女孩的事。
听到这里,桑植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也是看你一直心情不佳,于是变着法儿想让你开心吗?”
“你想办女子学堂,没有学生,我就去给你找学生。”
“还想怎么样?”
桑植怀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不耐烦地用手向后扒了扒头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容芷还是不开心,甚至更生气了。
他原本期望容芷不说安安分分地留在后院给他打理内务、总想着搞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事情出来,他还想着方法去迎合她,想让她开心,结果她还不肯领情。
容芷也十分激动:“可你这是什么方法?”
“把你下属的小孩子们从后方接过来,接到炮火纷飞的前线来,就为了来上女子学堂、哄我开心?”
容芷越说越生气:“我的本意是想着你在哪里作战,我就在哪儿为当地居民的孩子们启蒙,如果大家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学堂里来,也没有关系。”
“可你怎么、怎么可以把原本待在安全地区的孩子,接到前线来呢?”
容芷心里一直颤抖。
桑植怀的气性也上头了。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
“我每天要开会、打仗,哪件事不重要?”
“可我还是为了你在花心思,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一直数落我!”
桑植怀心里也有些委屈。
“你知道吗?我刚刚正在和将领们开作战部署会议!”
“可听到说你要见我,我还是立马就赶了过来!”
容芷一听,桑植怀不仅将下属的孩子从后方接了过来,就为了陪她玩“过家家”,甚至还撇下了一众将领来和她吵架。
容芷一时间气得口不择言。
“你这是作孽啊!”
“昏君!”
“你这些行为,放在古代就是昏君!”
“啪!”桑植怀气到了极点,一巴掌扇在了容芷的脸上。
容芷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桑植怀竟会对她动手。
桑植怀也呆愣在原地。
一时间屋里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桑植怀很快回过神来,他走到容芷身前,伸手想抚摸她的脸颊。
容芷捂住脸后腿了几步,避开了桑植怀的碰触。
桑植怀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
“对不起,阿芷,我……”
桑植怀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到底该如何解释,最后也只能悻悻闭嘴。
加上院外的尉官提醒桑植怀,作战指挥室里还有一众将领在等着他,桑植怀只能先行离开。
“阿芷,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他努力让声音平复入往常一般。
但他和容芷都知道,两个人已经回不去往常了。
而那天晚上,桑植怀也没能再次看见容芷。
容芷屋内空无一人,且明显像是被收拾过了一番。
桑植怀心下一紧,赶紧让人去唤跟在容芷身旁的婢女来问话。
结果,下人找了一圈后,来回话:“少帅,听人说,那个婢女下午的时候,背着两个包袱,离开了。”
“听说,她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带着面罩的女人跟着,听见过的人形容,那身形像是……像是太太。”
下人的声音越说越小,却在桑植怀的脑海中如惊雷一般炸开。
“说下去!”
下人继续回禀道:“我刚打听了一圈,她们应该是趁着天亮,城门还开着的时候,就出城了!”
听罢,桑植怀心下一惊。
他立刻带了几个尉官,出城去追了。
眼下除了前方战事纷乱,后方则还有一些流寇趁火打劫。
她们以为来的时候一路太平,自行返回就也会一样平安无事。
殊不知,当初来时,是因为他们手上有兵、有枪杆子!
眼下她们擅自离开,若是不甚撞上一些流寇兵匪,那就是肥羊落入了虎口!
桑植怀心里越想越急,忍不住连连拍马赶路。
还好,两个女子脚程不快,很快就被他们追上了。
桑植怀见容芷平安无事,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翻身下马去拦她。
容芷也不甘示弱,像是没看见桑植怀一般,命丫鬟继续跟着自己前行。
桑植怀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将容芷扛在肩上,然后放于马背上,拍马回城。
容芷奋力挣扎,桑植怀要一边控马、一边制止她,一个不慎,容芷竟摔下马来!
桑植怀魂儿都快吓飞了,立刻下马抱起容芷,而容芷已经昏迷了过去。
“阿芷、阿芷!”桑植怀焦急地呼喊着容芷。
可无论桑植怀怎么拍打容芷的脸颊,她都没有反应。
情急之下,桑植怀只能赶紧先将容芷带回了指挥部。
没想到,唤了大夫来看过后,大夫起身对桑植怀双手抱拳,连连道喜。
“恭喜少帅,尊夫人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只是,目前胎象尚未稳固,还要好好将养起来才是。”
桑植怀大喜,立刻让人给了大夫一小块银锭作谢。
随后,他遣散了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看着容芷的睡颜。
他突然发现,容芷那从前圆润的小脸,如今却是消瘦了不小,甚至连两颊都能看见微微的凹陷之处了。
桑植怀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也是想要让容芷过上他之前向她承诺过的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的。
可当初许诺的那个桑植怀,是没有经历过世事、不用背负任何责任,只需每月领取巨额的生活费的公子哥儿桑植怀。
可如今的桑植怀,是需要带兵打仗,需要应对群狼环伺的家族,以及同其他军阀派系在流着血汗的大地上争抢分一口肉吃的少帅桑植怀。
怀孕了,进退两难
过往的甜蜜情爱仿佛如过眼云烟。
容芷曾经构想的两人未来的蓝图,却与实际情况有着天壤之别。
容芷,她没有错……
想到这儿,桑植怀心底又泛起一阵苦涩。
可是,容芷没有错,那自己就有错了吗?
他身上要担着的,往小了说,是众多兄弟的身家性命,往大了说,是整个民族的未来命运。
桑植怀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好好这样看着容芷了。
甚至,他发现,容芷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出头,鬓边便生了一根白发。
他静静地看着那根白发。
很快,他伸手去拔掉。
容芷非常爱惜自己的容颜,如果被她发现这根不合时宜的白发,她一定又会伤春悲秋、感慨容颜的老去。
或许是刹那的疼痛,唤醒了容芷。
她迷蒙地看着桑植怀,仿佛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
桑植怀趁机将那根白发藏了起来。
片刻,容芷回过了神儿来。
看了看熟悉的屋内陈设,便知道是桑植怀在自己晕倒后,把自己带了回来。
她默不作声,闭目养神起来。
桑植怀知道容芷此刻还在气头上。
可是刚刚大夫的叮嘱还记在桑植怀的脑中。
他轻轻握住容芷的手,往自己脸上“啪啪啪”地扇了好几下。
“你干什么!”这举动将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容芷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为夫惹恼了娘子,向娘子赔不是了。”
见桑植怀又像从前在国外那般,在惹恼了她后,又嬉皮笑脸地哄她开心,容芷原本僵硬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她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桑植怀这般放松的模样了。
自回到桑家后,对桑父他恪守为人子之道,对于桑家那些群狼环伺的亲戚,他得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和他们虚与委蛇,对下属则得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时刻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统帅模样。
而从前在国外时候的肆意张扬、潇洒自在的那个桑植怀,容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一瞬间,容芷也有些后悔。
她只执着于自己失去的,却没有很好地体谅桑植怀的迫不得已。
夫妻本是一体。
容芷在心里想到。
平心而论,桑植怀的掣肘众多,但他依旧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容芷说话,甚至还忤逆桑父,带容芷回家……
她回想起来,原本桑父安排桑植怀联姻,便是为了巩固桑家的势力,可桑植怀在成婚的第二天便跑去留洋,之后又将自己带回了桑家专宠,已是十足地打了联姻两家的脸面。
而如今面对紧张焦灼的战局,桑植怀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把眼睛都熬红了,却还惦念着自己似乎有不开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哄自己开心。
只是,他想到的办法,实在是,太过糟糕了些。
可话说回来,桑植怀总归是念想着她的。
可她又为桑植怀做了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容芷在心里微微叹气。
明明,两个人都为了彼此做了许多妥协,可最终为何会走到眼下这般境地。
桑植怀把脸埋在容芷白嫩纤细的手中。
“阿芷,是我不好,是我浑蛋。”
“阿芷,你打我吧。”
“阿芷,你打吧,只要你能消气,打我多重都没关系。”
言语间,一些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容芷的手上,透过指缝间染湿了被褥,落下点点水渍痕迹。
容芷深吸一口气,双手施力捧起了桑植怀的脸来细细端详着。
“我可不敢对桑少帅动粗。”
“不然,明日桑少帅上了战场,得被敌军笑话,家里是否倒了葡萄架呢!”(出自关汉卿:男人被善妒老婆抓花了脸,对外说是猫咪弄倒了葡萄架,他刚好站在葡萄架下,脸才被刮花的。)
见容芷如此,桑植怀大松一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阿芷,你知道吗?”
“我会议结束后,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和你解释、怎么哄你才好。”
“结果,一进门,房间都空了!”
“当我知道你出城了后,我一瞬间浑身都凉了!”
桑植怀难得这般絮叨。
容芷也是十分动容。
无论桑植怀在外是何般的威风凛凛、令行禁止,可和她单独相处时,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年少恋人一样。
终究,她在他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想到了这般,容芷心里之前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也调皮地开起了玩笑:“那么,请问桑少帅,小女子要如何赔礼道歉,才能让您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桑植怀刮了刮她的鼻头:“赶紧给我生个小娃娃,以后你就是我姑奶奶,天天都让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一提到子嗣的事情,容芷立刻又不悦地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阿怀,你说这个事,不就是戳我心窝子吗?”
容芷突然有些委屈得想哭。
见她如此伤感,桑植怀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只忙着怎么样能够尽快和容芷和好了,还没来得及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她。
于是,桑植怀赶紧将大夫的话告诉了容芷。
“真的吗?”容芷喜出望外,紧紧抓住桑植怀的手,连连确认。
桑植怀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也连连点头。
最后,两个年轻人像顽童一般,笑作了一团。
他们将消息传回桑府后,桑父的指示也很快下达了。
大意就是让容芷不要再做其他无谓的事情,只需一心安生养胎,尽快为桑家平安诞下子嗣。
至于她之前做的那些,桑父虽当时不曾阻拦,但如今已有了身孕,定要以桑家的子嗣为重。
否则,他会尽快让人将她送回桑府,在他眼皮子底下养胎。
“阿芷……”桑植怀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容芷。
容芷心里有些不快,抿着嘴唇不愿说话。
她知道,这事儿桑植怀没有能力做主。
桑植怀如今虽说是少帅,但军队实际上都是桑父的人,不用桑父特意安插,也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无奈,桑植怀只好出言哄她。
母女缘浅
可认清了现实的容芷倒是看得很开了。
“父亲说得有道理。”
“而且,这是我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第一胎,我之前也没什么生养孩子的经验,还是小心点儿好。”
“本来办学堂、手工坊什么的,也是劳心劳力,且眼下这地儿的时局动荡非常,我还是先保全我肚子里的孩儿要紧。”
容芷努力挤出了笑容,让桑植怀放心。
见状,桑植怀在内心暗暗发誓,等之后他正式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大帅印后,他要支持容芷去做她想做的事。
接下来的几个月,容芷彻底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和桑植怀的身上,让桑植怀又感受到了两人曾经热恋时期的柔情蜜意。
在一次凯旋归来后,容芷为他单独开了小灶,桌上摆着的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花样。
“行军打仗,想必阿怀也只能吃点儿简单粗糙的干粮,因此特地给阿怀提前备了饭菜。”
桑植怀鼻头一酸。
他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父亲平日里对他也是采取军事化管理来教养,他极少有感受到家庭温情的时刻。
在国外时,他和容芷也是小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时常在外吃喝玩乐,可他作为男子,总是更加殷勤、主动一些。
回桑家后,又因处理家事、军务,且当时容芷还因为自己的先进思想和桑家其他人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冲突,可谓是他俩感情的最冰点时期。
而如今,见小腹隆起、孕育着自己后代的容芷一边轻声细语地关心自己在外的情况、一边妥帖地为他布菜,桑植怀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容芷若是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也不过就是在桑植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始终都没忘记,自己曾向容芷承诺,要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而桑植怀也十分地了解容芷,他知道,容芷想要过上的生活,可不是像这样安于室内、当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不过,这样的生活,能多享受一刻,也是极好的。
然而,好景不长,虽然前方战事连连告捷,可后方却传来了非常不妙的消息。
一天,桑家老仆前来找寻桑植怀。
桑植怀虽然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但立刻让人把他带进来。
老仆先是寒暄了几句,替桑父带话,问候桑植怀夫妻,并答了桑植怀一些关于桑帅府中家人生活的情况。
两人说话一来一去,语速不急不缓,脸上也笑意盈盈,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差错。
就像是一个远在老家的老父亲,关心自己在外打仗的儿子,和儿子问候那些不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们的生活情况罢了。
随后,桑植怀屏退了其他人,将老仆带到内室单独沟通。
一进入内室,老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少爷,快快回府吧!”
“老爷、老爷可能要不行了!”
桑植怀身形晃了晃,赶紧扶住桌角才稳住。
早在他看见这个老仆时,他便知道,家里有大事发生了。
这是他早先和父亲约定好了暗号。
可当他真的从老仆的嘴里,听到父亲不好了的消息时,一时间也很难接受。
但事态紧急,不由得他思考许久。
桑父在郊外打猎时,误中了猎人布下的捕捉野兽的陷阱,伤了一条腿。
原本这并不致命,可不知道期间又在哪里感染上了不知名的病毒,短短两日,竟就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桑父特地命老仆速速去前方寻回桑植怀,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夜里,桑植怀立刻带着容芷和亲兵,乔装打扮连夜一路往老家赶去。
然而,桑大帅数日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是会生出一些流言。
甚至,还有别有用心者特地找着借口想前去桑帅府上拜访。
但无论拿出何种借口,都一一被桑帅府的总管回绝。
实在有抹不开面子的,也是桑帅府的有头有脸的姨太太出来接见寒暄一下。
总之,无论谁来,都甭想见到桑帅的面。
问就是,偶感风寒,闭门休养中。
如此一来,流言四起。
许多盯着桑帅府的情况、想伺机分一杯羹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众所周知,桑少帅正在外面领兵作战,有路子的人从小道消息打听到,桑植怀也消失了有几日了,便猜到应该是带着家眷往回赶了。
估计这一遭,桑大帅怕是……
桑植怀一早便知道会是这个局面,父亲的消息迟早会流传出去。
因此他下令军队原地休整、转攻为守后,便启程返回了。
他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他在军中作何掩饰、遮掩他返回老家的事实,也无济于事。
他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往回赶,尽量提前他赶回家主持大局的时间。
果然,行尽至最后几段路时,开始出现一些阻击他们的流寇。
幸好桑植怀提前做了准备,挑选随行的都是作战经验丰富、且对他死心塌地的亲兵,才得以毫发无损。
然而,当他们躲藏到一户农家歇脚时,容芷提前发动,早产了。
由于他们怕惊动了四处搜捕他们的人,不敢外出去为容芷找接生婆。
幸好那家农户的女人,曾经是村上给猪接生的一把好手,才让容芷度过这一难关。
可孩子生下来了,怎么安置是个问题。
“且不说,带着这个孩子,会不会被抓捕我们的人发现,也不论一路上为了照顾这个孩子,会不会拖慢我们往回赶的进度,阿芷,你就站在一个做母亲的角度思考——”
“一路上颠沛流离,这个孩子能活着跟我们回到帅府吗?”
容芷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桑植怀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
即便她强行将孩子带在身边,可在那样东躲西藏的环境中,这么脆弱、这么小小的一个婴孩,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最终,容芷答应将这个孩子暂时交由农户照顾,等待桑植怀回桑府把持了大局后,再派人来寻回。
各有各的离别悲欢
容芷抱着孩子流了许久的眼泪,不断地贴着她的小脸儿,不住地亲吻着。
而孩子似乎也明白分别在即,且未来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和母亲相见,因此也一直哇哇大哭着。
桑植怀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给了农户足以过活一辈子的钱财以外,还给女婴的脖子上,挂了一枚长命锁,然后让农户把孩子抱走。
容芷死死地保住孩子,不肯放手,门外的亲兵又一直在催促着。
桑植怀狠了狠心:“阿芷,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要是,你实在是不舍,你、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陪孩子。”
“之后我会再派人来接你。”
“阿芷,你考虑考虑,是留下孩子,还是你和孩子一起留下。”
“不能在等了!”
说罢,桑植怀就起身离开,给容芷最后的思考时间。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容芷的心上。
可容芷却也实在没法儿责怪他。
桑植怀他是人,不是神。
他这已经是在眼下的境遇中,给孩子找了一条最妥帖的路了。
桑父情况已是不好,桑家的产业、桑家的军队,以及那些对桑家虎视眈眈,甚至恨不得桑家早点垮台,自己好去鲸吞蚕食的人……
此一路,容芷也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江湖凶险。
她知道,桑植怀打算将孩子先托付给农户,也是希望能让孩子暂避祸端。
一想到桑植怀面临着这样的压力,容芷实在无法说出怪罪桑植怀冷酷无情的话。
她一瞬间,真动了和孩子一起留在这里,等着桑植怀日后来接她们的心思。
可一旁的农妇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赶紧上前,抱过孩子,语重心长地和她说道:“闺女儿,你听大娘的,孩子先放大娘这儿,大娘和大叔会替你好好养着的。”
“你可得跟着你男人回去啊!”
“我看着你男人也是气度不凡,大娘告诉你,你得抓紧了!”
“他们这样的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今天他爱你,什么都能由着你。可若是他对你没感情了,你说什么都是个屁!”
“你今天若是放他自己走了,他转头再爱上了别的女人,想不起来你和你闺女儿了,你们娘俩到时候可咋过活啊?”
“你跟着他走,即便他之后也移情别恋了,但你总能闹着让他来把你俩的闺女儿给接回家啊。”
“你这个当娘的,时时在他眼跟前儿晃悠着,他就时时会想起来,他还有个闺女儿,得去接她。”
“可要是你这个当娘的都不在男人身边儿了,男人看不见你,再遇上了新人儿,那他还想得起你娘俩儿是谁吗?还想得起你娘俩儿在这儿吃苦吗?”
听罢,容芷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她知道,农妇的话有道理。
为了孩子,她必须暂时先割舍下这份母女情。
临走前,容芷多了个心眼儿,她偷偷在女儿的身上留了个记号,留了个无法模仿、也无法抹去的记号。
从那一刻,她的心境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除了是个留过洋的、学习了新思想的女性,她同时还是个母亲。
那位农妇的话,深深地戳中了她的内心。
从前,她和桑植怀之间,不过是男女情爱,再多一些,也就是想要携手一生的感情。
她在桑植怀面前,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笑,生气了还可以抓着他闹上一闹。
她可以在桑植怀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可此后,她有了女儿。
甚至,她之后还需要桑植怀派人去把女儿接回来。
容芷已经可以预想见,日后自己在桑植怀面前,会更多出一分小心思。
那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对男人所做的妥协。
容芷心有不甘,不甘自己竟然会被束缚,会在最爱的人的面前,也要多出一分男女之情之外的考虑。
然而,她心甘情愿。
容芷现在,不想着什么办学堂、办工坊了,她日后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将女儿接回来,接到自己身边教养。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桑植怀和容芷相对无言。
桑植怀很想对容芷说些什么。
可他思考了许久后,仍没有想好,到底要对她说点什么,才能既贴切地表达了他的愧疚、关心,同时又能真正让容芷心里好受一点。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的脑子非常的乱。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必须将赶回桑帅府后要做哪些事给放在第一位去思考。
而不是去纠结和容芷之间的小情小爱。
最终,还是容芷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握住桑植怀的手,努力挤出笑容:“阿怀,我没事,回去后,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桑植怀无比感动地看着她。
容芷的眼眶中,明明还饱含着泪水,眼底透露出悲伤,可她还在努力鼓励着桑植怀。
桑植怀喉头滚动。
“阿芷,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他伸手揽过了容芷,容芷也顺势靠在了桑植怀的怀里。
可她的内心,却是一片悲凉。
在桑植怀看不见的地方,容芷的泪水轻轻划下——
可能,这就是成为一个母亲的代价吧。
容芷无法开口责备。
她知道,在如此乱世之中,她能生活如此,已算幸事。
至于容家——
她得知怀孕时,曾差人去容家找容父报喜,却被告知,容家因不堪当地军阀勒索,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如今已不知流落何处去了。
容芷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死死地抓住桑植怀。
没两日,他们便抵达了桑帅府。
按照先前的安排,他们没有走大门,而是从一侧不起眼的小门入府的。
一入府,桑植怀就拉着容芷直奔桑父的卧房。
此时,桑父依旧还在昏迷中,脸上烧得通红,嘴唇却是无比苍白且干裂开来,额头上放置的降温用的手帕,更是没放一会儿就要被仆人拿下来、换上新的。
见状,桑植怀对桑父的情况,已经心里有数了。
“爹……”他情不自禁地跪在了桑父的旁边,在桑父的耳边轻声唤着,“爹,不孝儿植怀回来了。”
容芷也赶紧随他一同跪下。
没有过多笔墨描写的女人
桑父的喉头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撑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见到桑植怀终于赶回来了,他眼角渗出一滴泪水,但吊着的那口气始终不敢松懈,努力侧过头看着桑植怀,让他屏退其他人。
容芷想了想,也跟着旁人一同出去了。
此刻,屋内就剩下桑父和桑植怀父子二人。
眼看着前来勾命的黑白无常就在跟前儿等着索命了,桑父不敢和桑植怀长叙父子之情,寥寥数语交代了后事和桑家未来的方向后,便撒手西去了。
“爹!”
“爹!”
“你快醒醒啊,爹!”
屋外的众人听得桑植怀大声哭喊了几句后,便知道桑父已经驾鹤乘云而去了,纷纷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各自领了白事任务便忙碌开了。
之后,便是桑府白事。
容芷没有什么经验,桑植怀便安排人去庄子请了自己的大太太回府来料理白事。
直到这时,容芷才第一次和那位先进门的太太打了照面。
和她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之前只在旁人的议论中听过几耳朵的只言片语。
那位大太太,原本是桑父在还未成事之时,便和自己老家的一位好兄弟定下了的娃娃亲。
后来桑父拉杆子,那位好兄弟便当了他的副官。
之后,二人在政务治理和行军打仗方面的意见相左,便分了家。
桑父面子上做得也仁义,让昔日的好兄弟带走了几百人。
但实际上,桑父心里打的算盘是,等他们在外面碰了壁、折了人和兵器,便会头也不回地跑回到自己这里来,从此维他命令是从。
然而,那个好兄弟倒也挺有本事,也成了事儿,虽然不如桑父如今的权势滔天,但若是他跺一跺脚,脚下的地也得跟着抖三抖。
甚至于,桑父麾下的将官之中,也不乏有之前与他交好的人。
后来,日子久了,两边也曾发生过几次摩擦,甚至到了擦枪走火的地步,桑父正是想着如何才能避免和昔日的好兄弟兵戎相见,对面儿直接把膝下唯一的一个女儿送来了,说是前来践诺,以全彼此互为贫贱之交的情谊。
大太太入府的时候已有十六岁了,比桑植怀还大一岁。
在那个年代,正是成亲的好年纪,但桑植怀一直以仍需在申城和平城辗转求学为由,迟迟推着不肯成婚。
桑父就以旧友之女前来借住之名,一直让大太太以小姐的身份在桑府住着。
但桑家从上到下都知道,她不得桑植怀的喜欢,一直被桑植怀避而不见。
甚至,未来到底是否会成为桑植怀的太太,都仍未可知。
平日里有一些想攀上桑植怀的表家的小姐来府,言语里也不阴不阳地透露着觉得她脸皮挺厚,不被人喜欢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后来,大太太就一直呆在自己院儿里,不怎么外出与外人交流了。
等到桑植怀从平城大学堂毕业,已经是十九有余,几近二十的年纪了。
原本,众人都以为,时间到了这一刻,大太太的去留问题,不论结果如何,总归能有个说法了。
否则,别说别人,就是大太太的父亲,也就是桑父那位昔日的好兄弟,也不会轻易罢休。
然而,桑植怀还是一直坚持学业未成,暂不娶妻。
他还需要去到西洋,学习西方最先进的科技和思想,回国造福于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又是他的借口罢了。
可桑父那头就难办了。
他在大太太刚入府的时候,就告诉了桑植怀,如果他不喜欢,就当是取了个摆设、传宗接代的工具就行,未来他想纳几房喜欢的女子当姨太太都行。
当桑植怀犟得要命:“我只会娶我喜欢的人!”
“爹,你要是着急传宗接代,你就去娶了她罢!"
那天,被桑父宠得无法无天的桑植怀,被桑父命人堵住了他的嘴,扎实地绑在长条儿板凳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十鞭子。
桑父亲自动的手。
等到桑植怀被抬回床上时,桑父屏退了众人,亲自给他上药,循循善诱。
“今天这十鞭子,是我给你的教训。”
“你说你这个带把儿的,怎么还不如人家一个女娃儿?”
“倘若你刚刚说的那话,被其他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到了不该听见这话儿的人的耳朵里,你要承受的,可就不只是十鞭子这么轻松了。”
桑父将内情告诉了桑植怀后,桑植怀对那位安置在偏院、早早就只身来到夫家待嫁的女子再无不敬之心。
并且,自那天后,桑植怀虽然依旧喜欢不上自己那位未来的大太太,但是他不仅在她面前十分尊敬、举止得当,甚至当听见别人议论起她时,也不允许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只是这些详情,旁人要么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是不可能跑到容芷面前说嘴的,只简单说了下两边娃娃亲的由来罢了。
之后后来桑植怀是在何种情况下和大太太成的婚、又是如何新婚第二天一早就从家中跑出,这些都是不可能拿到容芷面前来谈论的禁忌话题。
因此,在容芷听说的版本里,桑植怀是一个思想早早就解放、崇尚自由恋爱,为了自由勇于反抗封建糟粕的新青年。
而大太太则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少有笔墨是关于她的。
因此,在容芷的心里,那位不得桑植怀欢心的大太太,大概是个唯父兄之命是从、没有一丝主见,只知道闷头呆在自己屋内做女红的无趣的缠脚女子。
因此,当她得知,桑植怀让人去接大太太回来主持桑父白事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震惊的。
在容芷回来的一路上,她就想过了,万一桑父有什么不好,她虽然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她相信在桑府老人的帮助下,她也一定能操持得有模有样的。
只是,她在当时不可能去和桑植怀说这事儿。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桑父撒手人寰后,桑植怀问了没问她,便自行做了安排。
这让她对那位大太太升起了一丝好奇。
活一天,就受一天的约束
这是她第一次,对那个从未见过,但与她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女人产生了好奇之心。
容芷跟着桑植怀回到桑帅府的时候,并没有行正式的成婚之礼。
依桑植怀的意思,他只会以十里红妆迎娶正妻之礼和容芷成婚。
可桑父那头,坚决要维护桑植怀的大太太的尊严,即便她还在庄子上养病,但桑父仍坚称只允许两人行纳妾之礼。
父子两个的脖子都非常硬,谁也不肯低头。
容芷没有表态。
她心里自然是希望桑植怀能以正妻之礼迎娶她的。
啊,就算没有也没事。
两人是新式自由恋爱,也不兴旧的那一套。
容芷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她其实还是很期盼,自己能和桑植怀以名正言顺的夫妻的关系站在一起。
但父子俩还在较劲儿、还没分出个高下时,容父的和容芷的父女关系断绝申明便已见报。
容芷在房内大哭了一场,坚定不肯和桑植怀行任何成婚仪式。
桑植怀内心十分愧疚。
他知道,容父一早就知道,容芷跟着自己回了桑家。
容父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容芷到了桑家已有月余,才突然登报断绝父女关系的原因,便是期望桑植怀、甚至是桑家能够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然而,桑植怀和桑父较劲的真空期,被容父解读为不想负责任,于是才有了登报断绝关系一事,并斥责桑植怀拐骗少女,以此来逼桑植怀和桑家对容芷负责。
然而,容父这一步,便已经是把容芷逼到了“奔为妾”的身份上,他更是无法再以正妻之礼来迎娶容芷了。
周围人也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只称容芷为“奶奶”,而模糊了前面的定语。
但如今的情形,两人势必要碰上了。
容芷本想着躲院子里避避风头,也当是躲个清闲,结果却被桑植怀差人叫到大太太院里去。
容芷不明所以,不知道到底何事桑植怀要把自己叫去那里,还不是自己来和她说。
进了大太太院落,之前空空荡荡的陈设如今也不过是添了几件常用的家俬,和她精雕细琢的小院儿仍旧没得比。
想到这儿,容芷心情又好了不少,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进到正房,那个传闻中的大太太正端坐在木凳上,桑植怀则站立在一旁,背对着门外。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有两个人,加她一共三人,桌上却只放了一盏茶。
但容芷来不及细想,她一心只想看看那个大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与她先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大太太面上含笑,大气端庄如牡丹,主动和她打招呼的时候也不急不躁。
“妹妹,你来了。”
大太太的声音沉稳且柔和。
桑植怀也立刻转身看着容芷,眼里有一丝歉意。
容芷心里立刻升起不安的感觉。
果然,桑植怀将容芷拉到一旁,和她讲述了让她前来的缘由。
“敬茶?”
“让我给她,敬茶?”
容芷不敢置信地确认着。
“桑植怀,你知道那是什么茶吗?”
容芷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些不服。
她曾在容家的时候,便见过几次那茶。
那是在每次容父纳小妾进门的时候,小妾便要向主母敬的“茶”。
见桑植怀闭口不言,容芷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只是,容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桑植怀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甚至没有提前知会自己一声,便让自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桑植怀,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容芷颤抖着问。
桑植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的眼眶也红了。
“阿芷,我父亲的遗命之一便是,要你给大太太奉茶,不用讲究什么场合和其他的礼数。”
“但是,必须给大太太奉茶,否则,桑家便不能认你。”
容芷不懂,桑植怀竟已经对桑父愚孝到了这个地步?
桑植怀进一步解释道:“没有那么简单,父亲做了完全的打算。”
“父亲在离世前,给了大太太一封由他亲手写下,亲笔签名并按有手印的声明——
如果我们没有履约,大太太便会将声明送去报社登报,将你赶出桑府。”
闻言,容芷如五雷轰顶。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了?”容芷步步后退,言语里尽是委屈。
“阿芷,还请你体谅。”
容芷没有想到,桑植怀竟然就这样放弃了她的尊严、她的坚持,打破了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爱情。
“妹妹,敬茶吧。”
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将茶水递给大太太。
容芷冲动得想伸手打翻。
大太太又发话了:“妹妹,三思啊。”
“倘若这盏茶撒了,那即便阿怀想继续留你,都不行了。”
大太太的声音一如刚刚的平和,但在此刻的容芷耳朵里听起来十分刺耳。
“若你离开桑府,你要如何过活?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已登报与你断绝了关系。”
“若阿怀要强留你,那么桑家的叔伯也不会答应,届时,他们会以阿怀不尊父命为由……”
大太太没有说完,但容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尽管她和桑植怀都是留过洋,接受过新式教育、新思想的新青年,但只要他们生活在旧时代里一天,就得受一天旧时代的约束。
而容芷,此刻心里想得最多的,是那个还在农户家里等待她去接的女儿。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丫鬟手里的茶,走到大太太面前。
一路上,茶盖不住地碰撞着茶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正当容芷想要学着父亲的小妾那样跪下敬茶时,大太太开口了:“我知道你和阿怀都留过洋,按照洋人的规矩,你屈膝即可。”
“你许久不跪了,我还怕你一个不稳,茶水打湿我衣裙。”
大太太玩笑一般用手帕捂住嘴角轻笑了两声,然后接过容芷手里的茶,轻抿了一小口,便算喝过纳妾茶了。
桑植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容芷,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的礼还没给。”
大太太让丫鬟取来一方木匣,里面是一个金项圈,底下坠着一枚多子多福的玉佩。
“谢过大太太。”容芷行尸走肉地回了谢。
暂时,不能去找女儿!
容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桑植怀扶回自己的院儿里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院儿里的丫鬟小桃儿说,桑植怀刚把她送回来后,叫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坐着,便叹了一口气后就离开了。
“许是前院儿的事儿离不开爷,”见容芷一脸灰白之相,丫鬟以为她和桑植怀闹了什么天大的矛盾,赶紧劝解道,“爷走前叫您了好几声儿,都不见您回应,或许也就想着您还在生他的气,便先离开去处理前院儿的事儿,等之后再来宽慰您。”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着。
不过,在丫鬟心中,桑植怀那儿倒不是啥大问题,以他一向以来对容芷的疼宠,是不会真的怪罪容芷刚刚的无状。
更何况,看两人的举止,定是桑植怀惹恼了容芷,伤了容芷的心。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容芷哄好,只要容芷不记恨桑植怀,两人早晚都会变得之前那样甜蜜恩爱。
只是……
丫鬟叹了口气,那边大太太回府了,尽管只是回来打理桑帅的白事,之后想必会再被桑植怀送回到庄子上,但这期间,她们这房的还是得低调许多才行。
毕竟,大太太娘家的亲人也是要赶来奔丧的。
大太太那边儿的人,可是和桑帅府一样,用枪杆子讨生活的。
看着容芷这个样子,小桃儿也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她被容芷从一众小丫鬟中挑中,安排进她的院儿里,近身伺候后,她的地位也跟随着容芷在桑植怀那儿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
以往,谁都能在她面前吆喝两声,安排她东奔西跑跑个腿儿啥的,根本不在话下。
而自从她进了容芷的院子,成了容芷的身边人,以往那些在她面前吆三喝四的,每每见到她,除了说话轻声细语外,有的还陪着笑脸向她问安,更有甚至,连腰都不自觉了弯了半弯。
从小受欺负的小桃儿心里很清楚,自己还是那个丢进人群里后一眼都找不见的小丫鬟。
之所有她能享受这待遇,无非就是她伺候的主子得了桑植怀的宠爱,得了势了。
即便容芷头上按道理还有着那位大太太,可她从一年前就被送去了庄子上养病,鲜少回府,只是年节时桑帅会打发人去送点儿东西,偶尔桑帅自己出行视察时,顺路去探望探望罢了。
而这一切,说明了不仅大太太不得桑植怀的喜欢,就连桑帅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敢太和桑植怀对着干。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即便是在桑帅还在的时候,桑植怀都已经是桑帅府中说一不二的、一等一的主子了。
而桑帅之所以还一直强留着大太太,不过是考虑到她娘家的势力,还能为桑植怀所用罢了。
因此,她希望自己的主子也能像她一样看得真切,知道自己要牢牢抓住的是什么,万万不可闹过了头,失宠于自己的夫君啊。
小桃儿踟蹰了半晌,见容芷依旧呆呆地坐着,半点儿想明白的样子都没有,只能忍不住祭出了杀手锏。
“奶奶,您就算在爷那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您还是得顾虑着小小姐啊。”
果然,母爱最能刺痛人。
容芷反应过来,自己的孩子还得待桑植怀之后去寻回,但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她恨恨地说:“不靠他!”
“我手里自有些银两,大不了我自己去雇人寻回来就是了!”
小桃儿听罢,心里更是急得不行:“奶奶,您可别这么想了!”
“是,您有钱,您使银子雇人去寻回小小姐定是不难。”
“但您怎么保证,小小姐能平安无事地顺利返回咱府中呢?”
“不过才过了几日,您就忘了咱们刚回帅府时,爷和您说的话了吗?”
刚回府帅时?
容芷有些恍惚,但她依稀记得,确有此事。
那时,桑父已经驾鹤西去,桑植怀正忙于后事的处理,容芷怕他一忙起来就忘了自己和他的小女儿还在那户农户家里,于是急急去找他,让他尽快派人把女儿寻回来。
当时,桑植怀思索了片刻后,拒绝了,让容芷再耐心等等。
“阿怀,我是怀她生她的人,我怎么忍心再等?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阿芷,父亲刚刚过世,府里人手杂乱,不是每个人都能托付去做件事的,至于那些妥帖得当的人,都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办。”
容芷一听就急了:“还有什么事,比我们的女儿流落在外面更要紧的?”
桑植怀见书房内四下无人,沉重地对容芷解释:“阿芷,你跟着我从前方站地回来的这一路上,你还没想明白吗?”
“父亲的事情,在我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的时候,外面便早有流言,一些藏在暗处的势力恨不得把父亲和我这两父子一同送上黄泉路。”
“你还记得,我们回来路上,遭受的那几次流寇伏击吗?”
容芷有些后怕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记得……你意思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一早就被盯上了。”
“没错儿,”桑植怀见容芷终于意识到了核心问题所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帅府的一举一动,且父亲走得太急,我还没有完全坐稳大帅的位置,桑帅府中本就暗流涌动,我们不能再给敌人送上一个把柄了。”
桑植怀这番话,不仅容芷听懂了,正准备进来奉茶的小桃儿也立刻听明白了。
她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后,没有进去,而是蹑手蹑脚地将茶端去了院里的石桌上放着,恭敬地站在一旁,放佛她从没有靠近过桑植怀和容芷两人谈话的书房,一直将茶奉在院子里,等着他俩。
这副景象,旁人看来或许会说她一句“傻子”,但绝对不会对她起戒备之心。
小桃儿十分明白桑植怀如今的做法。
除了他刚刚说的,怕小小姐被有心之人盯上外,还有另一个他无法对容芷说出口的原因。
小丫鬟的心思
小桃儿虽然没有像容芷那样读过书有文化、留过洋喝过洋墨水,但她比容芷在这桑帅府大院儿里生活过的时间要长许多,且之前一直都是处于最底层,察言观色、趋利避害,已成为她骨子里的本事了。
那个桑植怀无法对容芷说出口、小桃儿却看得真切的原因便是,没两日,大太太那边来奔丧的娘家人,便要抵达桑帅府了。
若他们到后发现,桑植怀和大太太成婚几年,膝下一直无所出,而容芷却生下了和桑植怀的孩子……
即便是个女儿,那也是对大太太娘家赤裸裸的挑衅!
尽管许多人都知道,桑植怀和大太太之间,没有什么夫妻感情,但他们的结合,便是将两家的势力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别的人若是想单挑其中一间,都得先把两家连在一起掂量掂量。
但若是此时传出容芷已生下了桑植怀孩子的消息,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拨的话,那大太太娘家那边……
小桃儿在回府后,特地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发现虽然桑植怀之前给桑父报喜,但府上似乎暂无人知晓容芷怀孕的事儿,更别提孩子已经生下。
如此想来,除了桑父那里封锁了消息,就连桑植怀也不允许当初随行返回桑帅府的下人透露半个字儿。
而在桑帅府的白事期间,容芷也更不会在人前哭闹着让桑植怀去接回他们的女儿了。
自己?自己则更是不可能说出半个字!
她还记得,大太太去了庄子上养病后,桑帅府里有闲得蛋疼的人嚼舌根儿,说连桑父都压不住桑植怀、把大太太送去了庄子上,想来大太太不日就要被桑植怀休掉了。
结果,不到半日,这话儿传到了桑父耳朵里,桑父大怒,命人查出了始作俑者后,便堵上嘴,拖到院子里绑在长条儿板凳上,活生生打没气儿了。
那时,还特地叫了桑帅府里所有的下人围观,杀鸡儆猴。
由于桑帅府的下人众多,甚至有的人之间还不一定全都彼此认识,因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些个子矮的,站得太靠后的,便没有亲眼见到行刑的场景。
但那人嘶声裂肺的惨叫,却是直透云霄,惊起桑帅府中所有的麻雀都飞走了。
那声声泣血的惨叫,生生烙印在了每个桑帅府下人的心里、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等到那人渐渐没了声音、没了气息,行刑方才停止。
他的下半身已是血肉模糊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了干净,接连泼去院子地砖上的上百桶清水也冲刷掉了先前蔓延了一地的血迹。
然而,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却是在院里停留了小半个月之久。
期间,有桑父身边的老人大着胆子去进言,要不要找道士来驱邪超度,被桑帅一通好骂:“奶奶的,还超度?那我和我手下那些人,在战场上打死的那么多人,是不是都要一个一个超度?”
“他魂魄不散更好,好日日夜夜给我提醒着这府上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嘴巴给我闭紧喽!”
“提醒他们,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管的事儿别管!”
而那些听见了人嚼舌根儿、却没有立刻制止的下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自那后,在没人敢在背后嚼大太太的舌根儿。
而小桃儿更是谨记在心,不仅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该听的话也坚决不能听,哪怕不小心进了耳朵,也要立刻将它们赶出去!
可如今,她不得不将自己当日听见的桑植怀和容芷说的为何暂时还不能去接小小姐回来的原因再次提醒容芷,让她可千万要耐住性子,不要自己擅自行动!
否则,能不能接回小小姐先另说,但她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还忤逆桑植怀的意思,定是会被桑植怀所厌弃的。
小桃儿之前听府里老人闲聊天儿时,听他们说过桑帅之前的一房姨太太的事儿,原本甚得桑帅宠爱,甚至到了耍点儿小脾气,桑帅也能放下面子去哄的地步。
然而,有一回,那个姨太太在桑帅打了败战后,不合时宜地又开始耍小脾气,直接被桑帅赶出了府!听说,又沦落风尘去了。
小桃儿还记得,讲述这件事的那个老人无比唏嘘,说着之前桑帅多宠多爱,之后又是多么地冷酷无情,那个女子的下场又是多么地凄惨。
自那时起,小桃儿便知道了,女人耍小性子,耍对了时机是情趣儿,耍错了时机,那就是要命了。
全看男人当时是什么心情。
而眼下,桑植怀绝对不是有心思打理容芷的小性子的心情。
小桃儿犹豫了一秒,决定还是先不把桑植怀关于大太太娘家人的顾虑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是之后容芷还是想不通、最后被桑植怀所厌弃,自己再想办法换个差事儿就行。
不过幸好,在小桃儿的提醒下,容芷立刻就想通了。
她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女儿。
尽管她有钱,能雇人去接女儿,但她无法保证那些人能带着女儿从无数的枪杆子下平安回到自己身边。
毕竟,那些人的手段有多狠辣,她在跟着桑植怀赶回帅府的路上都见识过了。
你死我活的境地。
更别说,倘若女儿真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用来威胁桑植怀,那、那更是无法想象的局面了!
容芷情绪平复下来后,盯着小桃儿若有所思:“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在容芷的心里,小桃儿不过是个一直生活在桑帅府最底层的小丫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大局观。
小桃儿见容芷开始怀疑自己,心知绝不能把自己偷听到她和桑植怀谈话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强装镇定,说自己是曾经有一次偷藏了串糖葫芦,结果被一个等级高一些丫鬟发现了,不仅糖葫芦被她吃了,还被她拿捏着这个把柄,威胁自己替她干了好多的活儿才作罢。
“您刚刚说到,要自己雇人去接回小小姐,我就想到了这件事。”
“至于府外的局势……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在帅府这几年,也见过桑大帅处理过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以也知道有许多双眼睛都盯着帅府,如今这个特殊的节点,估计也是如此。”
特殊要求
小桃儿的应对有理有据,容芷也点点头称是。
同时,她想到桑帅府里连一个小丫鬟都能如此地审时度势,自己却冲动有余、思量不足,想来也是关心则乱。
因此,她之后的两天里,除了一些必须要出席的场合、必须行的礼外,她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清净,免得再失了仪态。
否则,惹人笑话倒是其次,若是情急之下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被有心之人看出来什么,可才是大大的不妙了。
特别是在她得知大太太的娘家人已抵达、前来桑帅府奔丧的那天,她更是打定了主意,除非真的很有必要,否则她打算一整天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然而,外院的家丁来传报,大太太特地来请她前去堂前聊天。
小桃儿看了看容芷的脸色,迎上去对着前来传话的家丁福了福身,解释道:“谢过大太太挂念。”
“只是我家奶奶因为老桑帅的事情,这几日日日在屋内伤怀落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了,身子都有些哭伤了,大夫来看过,让我家奶奶好好静养休息。”
家丁立刻朝容芷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的确容芷的眼眶红红的,身形也比刚回府时单薄了许多。
只是,那倒不是因为哭老桑帅,而是在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困顿和女儿还在等着桑植怀去接回而伤怀落泪。
家丁越过小桃儿,朝容芷的方向弯腰拜了拜:“问奶奶好。”
“实话禀告奶奶,实则是大太太娘家父兄要见奶奶。”
“大奶奶原本也是阻拦过的,但实在拗不过他们,于是才让我来请奶奶过去。”
大太太的父兄非要见自己?
容芷怎么想,也想不到大太太娘家的父兄为什么定要见自己不可。
但是鉴于目前的这般形势,容芷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应付一下。
想来,大太太的父兄无非是听说了自己得桑植怀专宠,想来找自己出出气罢了。
左右是在堂前,他们也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言语上刻薄一番罢了。
但若她执意对抗,把战火烧到桑植怀身上,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桑父还未下葬、桑植怀如今还没坐稳桑府新帅的位置,内忧外患之下,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更何况,她曾记得,桑植怀对她说过,大太太家的势力,不仅是他,就连桑父还在世时,也是不容小觑的。
当时,明明是桑植怀用来告诉她、为什么不能践诺和大太太和离、迎娶她为正妻的理由。
如今,她也懂得什么叫作审时度势了/
也罢!
就当是为了桑植怀,为了自己的女儿!
容芷决定了,无论大太太家给了她多少气受,桑植怀一定会知晓,然后会对她愧疚……
到时候,她就可以推动桑植怀想办法早日接回女儿了。
从少女变为了母亲,容芷的重心也发生了变化。
女儿的事情在她这里,排在了桑植怀的前面。
如果光是考虑桑植怀,她也会前去见大太太的父兄,但心里总归是不愿不满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流落在外,她立刻就想通、从心底愿意去,甚至还阴暗地希望,如果他们真的帮大太太撑腰,给自己气受,反而更能激发桑植怀的愧疚之心,说不定能促使他尽快派人去把女儿接回来,以作弥补。
想到这儿,容芷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勇气。
临出发前,她特地照了照全身西洋镜,摘下了身上的珠钗环佩。
尽管如果大太太的父兄对她发难,她能获得桑植怀的同情和愧疚。
但是,她也得注意,不能是因为自己的举止失当造成的。
否则,被他们抓住了借口批判一通后,在桑植怀那里也只会觉得她是恃宠而骄,没有给大太太面子。
她现在也会站在桑植怀的角度考虑了。
只是……
她心中生出了一丝悲凉。
自己明明和桑植怀说过,不做小,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是因为桑植怀的原因,她才……
总之,一步错,步步错。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竟像寻常的那些妾室一样,想着如何不能僭越、冲撞了正室。
想到这儿,她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翻涌起酸意和对桑植怀的恨意。
不,不对。
她不应该对桑植怀有恨意的。
阿怀,也有他的难处。
真要算起来,他身上的担子,可比自己的重得多了。
阿怀,他也有他的难处……
容芷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努力抹平自己对桑植怀的恨意。
然而,当她一切就绪,踏出屋外,准备前去堂前时,那个来传话的家丁还在打量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她十分不适。
一想到之前,桑府里的家丁丫鬟们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怎么可能敢如此大胆地直接看着她。
见到容芷皱眉,家丁也秒懂她的想法,立刻再次恭敬福身:“奶奶,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儿小翠儿专门叮嘱我,一定要奶奶戴上先前大太太送您的项圈。”
闻言,容芷身形一颤,险些跌倒在地,还好身边的小桃儿眼疾手快,一把稳稳地扶住了她。
“大胆!”小桃儿斥责传话的家丁,“我家奶奶穿戴什么,心中自有主意。”
“我看,是你这个泼皮胡言乱语、借机生事!”
家丁立刻跪下陈情。
“小桃儿姐姐,可不敢胡言乱语。”
家丁明明比小桃儿还要大上几岁,但因为容芷的缘故,家丁尊称小桃儿为“姐姐”。
“真的是小翠儿追在我后面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等奶奶戴上那个纯金打造、坠了多子多福玉牌的项圈后,再引奶奶去堂前见客。”
容芷也知道,家丁不敢拿这种事胡说。
一方是桑植怀的爱妾,一方是势力能望桑帅府项背的大太太娘家,一个小小的家丁敢在其中生事,怕是自己那身贱皮子不想要了。
但同时,容芷也可悲地发现,自己将自己放在了天平上桑植怀的“爱妾”的位置上……
堂前受辱
算了,来不及想那些了。
容芷背过身,避开小桃儿和家丁的视线,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她回到房间,从床底下拿出那个木匣子,将里面的项圈戴上。
容芷原是穿的一身素色旗袍,此刻那个坠了玉牌的金项圈衬着素色旗袍面料的底子,显得更加扎眼了。
“奶奶,需要我派人去请老爷吗?”自桑父过世后,桑植怀便是桑帅府的老爷了。
家丁赶紧接话:“奶奶,来时大太太的父兄嘱咐过,说老爷跟着正在前面接待其他来奔丧的宾客,就不用去打扰他了。“
小桃儿也有些愤愤不平。
这哪里是姻亲,活脱脱就像是桑帅府的主子了。
她一路上走去堂前时,看见她的家丁和丫鬟们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不知道这位奶奶是怎么了,且不说如今老桑帅还在府内停灵,就是换作平常,她也不曾喜爱这般俗气的打扮,一向以留过洋、喝过洋墨水,和老家这些人不一样而自居。
容芷感觉脸上一阵发烧,几次想摘下金项圈,等到了堂前再戴。
但是她想着这既然是大太太的吩咐,那肯定是很重要、说不定只是找个借口拿她开刀罢了。
想到这儿,容芷突然英雄气短了起来。
她突然发现,自从进了桑帅府后,她的唯一依仗便是桑植怀的宠爱。
可当桑植怀自身都不稳、被大太太娘家的势力所掣肘时,对她也是无暇顾及了。
她只能靠自己。
可眼下,她能靠自己什么呢?
容芷可悲地想着。
就连之前自己辛苦创办的女子学堂和手工坊,也被迫交由桑家叔伯去打理了。
而那个女子学堂,原本是旨在让女子也能读书习字,赚取利润反倒是其次,但在桑家叔伯的经营下,为了扩大收入,也开始招收男子,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家境优渥的纨绔。
那些纨绔之所以被家里送来,无非就是为了和桑帅府搭上点儿关系,学不学习的都无所谓,因此将学堂搞得乌烟瘴气,全然不复容芷管理时期的清明。
如此以来,曾自豪于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容芷,如今和她曾经看不上的旧时代守旧妇女,完全没有什么两样了。
没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全仰仗丈夫的鼻息生存。
或者说,她还不如守旧妇女。
譬如大太太,再不得桑植怀的欢心,但她也是名正言顺,被桑帅府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
甚至父家还是她坚定的后盾。
反观自己,若要按照守旧的习俗,在前日大太太喝了她的茶之前,她甚至连桑植怀的妾室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个通房。
父家?
容父早就和她登报断绝了父女关系了,且如今也搬家、完全找不到他们人在何处了。
尤其是,这搬迁的消息,也未曾派人传给容芷,想来要么是境况不佳、要么是……彻底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一时间,容芷觉得,桑植怀的宠爱如同他的承诺一般,都是看着声势浩大,但一上称却发现是轻飘飘的。
她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境地的?
可无论她怎么想,这个问题都找不到答案,她的脚下有些发软,像是踩在云朵上,正走着一条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走的路。
胡思乱想之间,容芷到了正屋堂前。
她礼节性地向大太太和大太太娘家的父兄问候了一声,便径直坐下。
为防止对方挑理,她甚至还主动坐在了下位。
然而,大太太的父兄仍是不满。
“水芹,这就是桑植怀的那房妾室?”
水芹?
听到这名字,容芷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名儿不就是“芹菜”么?
看来这差距是从父辈就有了的。
容芷不自觉地,开始寻找起自己比大太太厉害的地方。
大太太点点头:“是的,她就是容芷。”
“桑帅府如今都这么没规矩了?”
大太太的兄长轻笑了起来。
容芷浑身紧绷,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桃儿轻声提醒容芷:“根据这里的规矩,第一次见大太太的父兄,按理需要跪拜磕头,以感谢大太太平日里对您的照顾。”
容芷脸色一僵,双手死死握住金丝楠木椅子的扶手,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人把她从椅子上拖起来,押去给大太太的父兄磕头。
“怎么,不愿意?”大太太的兄长咄咄逼人,一旁的大太太父亲则是冷眼打量了容芷片刻,便不再看她,而是转向大太太,“水芹,我之前就听闻,桑植怀不仅违背承诺,纳了妾,还对那个妾宠爱非凡,以至于乱了尊卑礼数。”
“这次,我和你兄长过来,一是奔丧,二是看看桑帅府上如今是不是变了天了。”
容芷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可一想到,她今天受辱的事传到桑植怀的耳朵里,说不定就能让他尽快去接回女儿……
容芷强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大太太却开口了:“父亲,兄长,我知道你们心中挂念我,我做女儿和妹妹的,心里感激不尽。”
“但是,阿怀是喝过洋墨水的,向来对封建礼教嗤之以鼻。”
“我这个做妻子的,多少得考虑到丈夫的感受。”
“况且,大清都亡了,以前的许多守旧之礼也渐渐被百姓抛弃,反而活得松快许多。”
大太太的兄长坚持:“但有的礼数,绝不可免,否则,怕有的人会恃宠而骄,乱了尊卑。”
大太太点头称是:“请父兄放心,她已向我奉过妾室茶,我亦赠了妾室礼。”
听罢,大太太的父兄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如此说来,”大太太的父亲盯着容芷戴的那个金项圈,“我刚刚就觉着,她戴的那个金项圈很是眼熟,看着像是你当初的陪嫁。”
“父亲还记得女儿的陪嫁品,女儿甚是感激。”
大太太的父亲继续说道:“我记得,那个金项圈下坠着的玉牌,上面雕刻的花样是多子多福,给她戴着,也算是符合她的身份。”
“对了,我的小外甥呢?快叫人抱来给我看看,”大太太的兄长向外张望着,“自从接到你的报喜,我就想来了,但当时军务繁忙,直到现在才来。“
容芷则听得懵懵的。
什么小外甥?
就等他亲手扎上一刀
大太太水芹看了容芷一眼,见对方还懵懵地,似是叹了口气,对站在身旁的丫鬟吩咐道:
“小翠儿,去把小少爷抱来,给大舅舅和外祖父看看。”
“是,太太。”小翠儿福了福身,往后院儿去寻了。
什么小少爷?
容芷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或者说,她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并不愿意相信。
她很想开口问问。
什么小少爷?
桑帅府中如今哪有小少爷?
满打满算,自己跟着桑植怀回到桑帅府中也快两年了,可从未听到过桑帅府中有什么小少爷。
可很快,小翠儿抱回来一个看着一岁有余的小娃娃,再递给水芹。
水芹抱着孩子给父兄观看。
“好!不愧是桑沈两家的种!”
水芹父兄的话语声如洪钟,重重击垮了容芷产后还没恢复好的身心。
容芷竟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她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桑植怀一脸焦急地守在床边。
“阿芷,阿芷,你醒了!”
“玉之,快来看看,她醒了。”桑植怀不顾容芷想要拉住他的手,赶紧呼喊在院子里候着的大夫前来。
玉之自小和桑植怀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甚笃,因此桑植怀才会让他为容芷看诊。
否则,换了其他任何一位大夫,容芷刚生产不久的消息都极有可能走漏风声。
桑植怀特地将房里的闲杂人等屏退,好让玉之能安心为容芷把脉、诊断。
玉之见屋里也只有他们三人,于是直接说道:“二太太这是产前担惊受怕,早产本来就容易亏空,加上产后没有及时护理、调养身体,因此人虚亏得厉害。”
“我开几副药方,请二太太每日按时服用。”
“此外,二太太最近切记不可再劳神伤心了。”
玉之一早便知容芷在外早产,并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大太太的父兄为难容芷的事情,因此知道桑植怀和容芷还有很多话要说,自己不便多待,开完药方、叮嘱完注意事项后,便告辞离去。
容芷的心神也恢复过来一些。
她冷冷地看着桑植怀:“那个孩子,他们说的那个‘小少爷’,是怎么回事?”
容芷不曾提及大太太和她的父兄,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
如果是要她以‘大太太’相称,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并且,先前玉之口口声声称呼她为“二太太”,她内心里便已有些不爽。
平日里,桑帅府阖府上下的丫鬟家丁们都只称她为“太太”,无人敢提大小,她知道,那是桑植怀特地吩咐下去的。
她当时,还有些感动,认为桑植怀虽然受限于桑父,但总归是尽力给她当初承诺的一切了。
桑植怀的原配安静地呆在乡下庄子里,说是养病,但众人都心里清楚,她只是不得桑植怀喜爱、但又不能被休弃,于是只能放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因此,那是的容芷在桑帅府内,基本就是桑植怀的正房妻子的派头。
她原还期望着,等着老桑帅驾鹤西去、桑植怀正式接掌了大权后,便能为自己正名。
可没曾想,大太太水芹竟借着为老桑帅办白事的契机回了桑帅府。
容芷当时气恼尴尬了一阵后,想着,回来也就回来吧。
正好自己不善打理那些事情,她来处理正好,自己落得个清闲。
等到她处理完了桑父的后事,桑植怀便会将她送回到庄子上。
到时候,众人眼中,桑植怀真正的正房太太还是自己。
再等上一些时日,等桑植怀坐稳了桑帅的位置,不再需要大太太娘家的势力帮扶的时候……
可惜的是,容芷在脑海中编织的美妙幻梦,在大太太回来后,被桑帅府中众人口中一声声的“大太太”、“二太太”的称呼之别给彻底打碎了。
她这才可悲地意识到,自己竟陷入了后宅女子对名份、身份的追求中!
而原本,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名新时代的女性,将西洋先进的思想、女性主义的浪潮带回中华大地,帮助千千万万的女性觉醒的!
可如今,她却因为一声声“大太太”、“二太太”的称呼而耿耿于怀,甚至在编织让桑植怀和水芹和离的幻梦中时,都没有意识到,水芹她也是中华地上千千万万待觉醒的女性中的一员!
可怕,太可怕了!
容芷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深陷封建的泥潭里而不自知,甚至准备通过伤害另一名原本自己应该去帮助的女性、来提升自己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系统里的排序。
意识到了这一切后,容芷无比后悔当初选择和桑植怀回到家中。
她此刻才想明白,只要想从过去的旧时代的思想体系中获得权力,便一定会深陷于其中,并成为其中的一员,甚至反过来拥护那套权力体系。
但是……
容芷心里还是有着小女儿的情爱心思。
至少,在离开之前,彻底让自己的爱情死个明白吧!
容芷对于那个小少爷的猜测,其实早在水芹的父兄说出“桑沈两家的种”的时候,便完全明白了。
但是,她想听桑植怀亲自告诉她真相。
她想让桑植怀亲手打破她对爱情的错误期望,让桑植怀亲口告诉她,她为之所牺牲掉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唯有这样,她才能靠着这刻骨铭心的悔恨,继续走下去!
可面对容芷的质问,桑植怀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迟迟不肯说话。
终于,长久的沉默让容芷忍不住了。
“你说啊,桑植怀,你说啊!”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你以前不是很能说的吗?”
“把我骗得团团转,把我从西洋骗到你这儿来……”
“你说啊,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最后,容芷崩溃大哭。
那些桑植怀未说出口、她却早已明了的真相,此刻在她身体里抓心挠肝,只需桑植怀亲手割开一道伤口,它们便可离开她的身体,还她一个松快。
可桑植怀却不肯如此。
他久久的沉默仿佛一把钝得生锈的刀子,不断地切割着容芷,想要把她拉扯成两半儿。
幻梦破灭
见容芷如此崩溃,桑植怀的内心也是悔不当初。
他紧紧地抱着容芷,嘴里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阿芷……”
等到容芷快要哭晕过去,屋门被敲响。
“老爷,大太太的父兄请您前去叙旧。”
“不去!”桑植怀不假思索地回拒了。
此时,他对那对父子恨之入骨。
要不是他们,特意把容芷叫过去给下马威……
要不是他们,故意当着容芷的面,要看孩子……
那个秘密,不可能这么早就暴露的!
“可是……”门外的家丁有些犹豫着。
“我说了,不见!”桑植怀大怒,“我这桑父如今可是他们当家作主了?”
“连你这个家丁,也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植怀,你忘了先前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大太太水芹的声音响起。
“你先下去忙吧,我父兄那里,就回他们老爷刚刚衣服不小心洒上了茶汤,正在更衣,稍后收拾好了就去和他们叙旧。”
那个家丁得了大太太的吩咐,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水芹直接推门进屋,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走到内屋后,先来到床前看了看容芷的情况,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而是先对桑植怀说道:“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
“植怀,你知道为何我父兄今天故意要为难她吗?”
“呵,我父亲刚过世,他们就觉得可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就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几个兵吗?”桑植怀十分不屑,更是不顾及水芹在容芷跟前儿的颜面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这边谈论水芹的父兄,是否也能帮容芷消消气。
水芹没有计较:“你知道,他们为何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一日才到吗?”
“左右不过是对我父亲的不重视罢了,让旁人看着我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可是,迟早有一天……”桑植怀意识到水芹还在场,于是闭嘴不言。
“错了,”水芹缓缓说道,“他们先派了一百人乔装混进城内各处埋伏起来。”
“此外,还有近两千人的部分,正从各个方向朝这边进发,预计今日内就可抵达。”
“他们会先驻扎在城外五里开外的地方,一旦有需要,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会赶到你我此刻所站着的地方。”
桑植怀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才想起来,这几日因为桑父的事,疏于城防和近军的调遣。
而这,正是敌人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从前,桑沈两家互相把后背交给彼此,因此也未曾特地派人注意过沈家的动向。
水芹看了一眼容芷,继续说道:“要怪,只能怪你太过不小心!”
“你宠爱容芷,那是你们的事,可你不该做得如此招摇,让事情传到了我父兄的耳朵里。”
“两年前,你回来和父亲说要和我和离的事时,我就告诉过你,这不是我们两人的婚姻而已,是桑沈两家合作的纽带。”
“可你,非要打破这个平衡,让我父兄生出担忧,担心我无法维系好两家的关系。”
“恰巧这时,父亲过世,他们便打算趁这个机会……”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赶去见他们吧,容芷这里,我来和她说。”
桑植怀有些踉跄地离开了。
完全无了刚刚的气焰。
若是在平时,他性子一上来,会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战,两败俱伤。
可如今,老桑帅过世,前线作战的军队还没有调度回来,而对方可是有备而来,一个不小心,对面把他直接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
此时,屋内就剩下容芷和水芹两人。
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我知道,你在外面喝过洋墨水,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和抱负。”
容芷不解,以往旁人只是觉得她仗着自己喝过洋墨水、和其他人不一样而自视甚高,可水芹却能说出,她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的。
“我知道,你刚回来时,还创办了女子学堂和手工坊,想要推动女子从家里走出来,到社会上去工作、去见识。”
听到水芹说起自己之前的事迹,容芷竟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了一些感动。
她办的那些事,在旁人眼中都是“不务正业”,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就连桑植怀支持她做那些,也不过想的是,当初答应了容芷要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她的发心是为何,她做的那些事有什么意义,桑植怀则是不太关心的。
他心里所想的,就是尽快壮大桑帅府的势力,除了当一方霸主之外,更想要问鼎中原。
而容芷所做的那些,和他心里的宏图伟业相比,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可如今,自己所做的那些不被旁人理解的“小事”,却被一个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是木讷、没有见识的乡下长大的妇女说出来。
容芷有些呆呆地看着水芹。
水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无非是刚刚我父兄对你的为难,和那个孩子的事而伤心。”
“我承认,我是特地让你带上我给你的多子多福金坠玉项圈去见他们,只有让他们觉得,我能拿捏住你,这个桑帅府里的女眷依旧是我最尊贵,他们才会仔细考虑,他们的计划有没有继续下一步的必要。”
“而当他们看见我和桑植怀的儿子时,说出的那句‘桑沈两家的种’的时候,我便大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这一次的计划不会再继续了。”
见水芹提到那个孩子,容芷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和桑……”
“是的,”水芹打断了容芷的话,同时也打破了容芷的幻想,“我必须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孩子的确是我和桑植怀的。”
容芷突然瘫倒在床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床帏,仿佛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水芹坐到了床边,握住容芷冰凉的手,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有的事情,你要认命。”
“两年前,他单独回来找父亲,要和我和离,娶你为正妻,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水芹的智慧
容芷闭着眼睛,但耳朵却很认真地听着水芹的话。
“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对植怀,也并无男女方面的想法。”
“在我的眼中,他可以是一个同僚、是一个合作伙伴,但不是一个合适的伴侣人选。‘
容芷眼睛睁开,痴痴盯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水芹走到外屋看了看,确认门外没有人,又才返回容芷床前,继续说道:“且不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你,就单是论他的行事……”
说到这时,水芹顿了顿,有些难以开口,于是先给容芷打了预防针。
“我先说好,我这不是要刻意诋毁他。”
“我只是为了让你放心,能安心早点儿养好身体,加上我知道你是真心喜爱植怀,但并不是那种会主动生事的性子,才会同你说这些。”
“否则的话,这些话原本应是一辈子烂在我肚子里的。”
容芷点点头。
她其实也想通了,为何水芹之前会特地让小翠儿告诉家丁,让家丁盯着她带上那个多子多福的玉坠。
并不是要刻意羞辱她,而是要在自己的父兄面前展示,桑帅府内尊卑分明,无论桑植怀再怎么宠爱容芷、抑或是未来宠爱别的女人,她们都绕不到水芹前面去。
这桑帅府的女主人,永远都只会是水芹。
如此一来,水芹的父兄自然会衡量利弊,以最小的代价继续和桑帅府联合、壮大双方实力,而不是冒险一搏,到时候不仅一定会是两败俱伤,更有可能引起其他军阀联合起来趁虚而入,将两家势力直接一网打尽。
到那个时候,反而是用自己的皮肉去给别人做了嫁衣了!
幸好,容芷也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在拜见水芹父兄时一直做小伏低,看着像是不善与他们言谈,但这反而在他们眼中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样子,因此也放下了对她和桑植怀的不满。
所以,不管水芹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但是在容芷看来,她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喜欢用身份、名分去欺压旁人,不是个作威作福的女人。
反而,她考虑问题比容芷和桑植怀都更加全面和深入。
因此,容芷愿意听听水芹的心里话。
水芹沉思了片刻,组织了下语言,尽量以容芷能听明白、但又不至于太过冒犯桑植怀的话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早在我十几岁搬入桑帅府待嫁时,我就观察过植怀的脾性。”
“比起一般的性情中人,他倒的确是多了些许城府,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然而,当他面对他非常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则会将内心的执拗暴露无遗,让人一眼就看穿那件东西对于他的重要性。”
“这点,非常不好。”
容芷想了想这些年和桑植怀在一起后对他的了解,不自觉点了点头,认可水芹的看法。
桑植怀的确是这样的性子,平日里看着挺成熟稳重,但若一旦涉及到他打定主意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便会立刻显露出他骨子里的倔强。
也正因如此,桑植怀之前很是执着于对容芷的疼宠,不仅让桑帅府阖府上下都知道她是桑植怀心尖上的人儿,更是连水芹的父兄都听见了风声,从而对他的如此行径非常不满。
从前老桑帅在世时,还能压一压桑植怀,让两家的合作关系得以勉强维持。
可如今老桑帅刚过世,水芹的父兄就立刻上门,表面上名为奔丧,实际则是来看看水芹如今的境遇,一旦让他们发现桑沈两家的联姻、联合有破灭的可能性,便会立刻放手一搏,重创桑帅府,甚至引发更大的灾难。
而这一切,说到底,也是因为桑植怀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的。
他只考虑了自己和容芷的心情,却忽略了联姻所要顾全的大局。
容芷第一次跳出自己的视角,站在更高维度来看待桑帅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才深刻地意识到,水芹之前的容忍,并不是因为她自觉自己不得桑植怀宠爱、也没有能力争宠,因此眼不见心不烦,而是为着更大的考量,主动不与桑植怀和容芷起不必要的冲突。
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地方,她对水芹生出了一丝敬佩。
水芹见容芷没有反驳自己,反而是一脸想继续听下去的表情,心中也放心了下来,继续缓缓说道:
“此外,他对于自己一定想要得到的东西,除了很轻易就让旁人看穿外,他的方式方法也十分直接,不去考虑任何迂回、或是能让相关的人也接受的方法。”
“比方说,他之前去留洋的事。”
“我承认,我和父亲联手迫他同我成婚、完成两家联姻的计划不假,但是他为了反抗,在成婚的当夜就从家里跑出去,前往西洋了。”
容芷这是第一次在除了桑植怀以外的人的口中听到关于他和水芹当初成婚的事情。
原来,他不是第二日就走,是当夜就走了。
“这件事,我父兄知道后,生了很大的气,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甚至一度想要退婚,把我接回家去。”
容芷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样说服了他们的?”
“我用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表明绝不二嫁,若他们要逼我,我就自裁以表决心。”
“并且,我说是我帮助植怀半夜逃走的,是我们夫妻二人商量好的,我们都想他去西洋学习洋人那些先进的玩意儿,回来带领我桑沈两家一同发展壮大。”
水芹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语速平缓无波,仿佛在她心里并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可在容芷心中,却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之前听桑植怀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心里只念叨着“果然阿怀和那个女人是没有感情的”,但却忘了,在新婚之夜就被抛下的水芹,要面临着什么。
容芷最初以为,水芹之所以一直留在桑帅府,不过是老桑帅不好拂了往日兄弟的情面罢了。
原来,在桑植怀离开后,还有如此艰难的局面,是要水芹来独自收场的。
水芹的智慧2
“对不起,我不知道……”容芷有些羞愧。
她之前从没想过,自己和桑植怀所谓的自由恋爱、新式婚姻,是以另一个女人的幸福为代价的。
水芹看懂了容芷眼里的歉意,豁达地笑着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真要说对不起,这笔帐也应该算在植怀的头上,”她恶作剧地笑了笑,又有些感慨,“我当时,真以为不见点儿血的话那事儿就收不了场。”
“没想到,我刚把剪子抵到脖颈儿处,我父亲就立刻退让了。”
“他和我兄长全一下子被我吓住了,立时不敢上前。”
“最后,他俩恨铁不成钢地骂我没出息,允诺我跟他们回去,另择良婿,但我坚持不肯,说自己对植怀情根深种,非他不嫁,他们就算是把我强绑回去,我也会找机会寻死,绝不二嫁。”
说到此处,水芹对父兄充满了愧疚。
她原以为,自己得做点什么,让他们看见自己的决心,才会放手任她去。可没想到,他们只是看见她掏出剪子、对着自己,便已脸色大变。
最后,水芹的父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愤恨离开。
离开前,他们毫不客气给老桑帅放话,要是桑植怀以后还想不清楚,继续干出糊涂事儿来,两家的事儿趁早拉倒!
而一向高高在上的老桑帅也自觉没理,第一次对外人客气低头,一直说着自家儿子的不是。
并额外奉上了三大马车的厚礼,以示自己联姻的诚意和决心。
等送走了冤孽亲家,他又下令全城搜捕那个冤孽儿子。同时,他考虑到桑植怀要去留洋,应该会先回到申城,因此也准备打电话去申城那里,让之前安排照料桑植怀的老友帮忙留意,如果桑植怀到了申城去找他们,让他们先留住他,自己会亲自打电话给申城的警察局长,请他带人去捉拿逆子。
“可是,以什么借口呢?”申城的老友在电话里踟蹰着,不太愿意接手这种搅不清楚的差使,因此希望老桑帅能够想别的办法。
“毕竟植怀的身份不一般呐,万一罪名轻重失当,反而会导致更加不好的局面啊。”
申城的老友苦口婆心劝道。
但老桑帅已经是怒火直冲到了云霄,根本听不进去旁人任何劝说。
”什么?”
“罪名?”
“什么罪名?!
“入室盗窃罪!”
“告他偷盗巨额财产!”
“最好是把他的通缉令发往全国,让全国人都看看我生了个什么好儿子!”
老桑帅在电话里发泄一通,电话对面的申城老友尴尬得连连擦汗。
老桑帅还想在继续痛骂下去时,突然有家丁来报水芹小姐,此时应该称呼为少奶奶了,她正在跪在院外,想要求见老桑帅。
一听这话,老桑帅顿时满头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他之所以在电话里对桑植怀的事情那么大动肝火,除了桑植怀在新婚之夜不顾大局逃走之外,对于水芹这个儿媳妇,他也有不小的气。
在他心中,原本觉得水芹这个女娃很懂事,很让人省心,一点儿都不会让长辈操心。
同时,水芹读过一些书,并不是纯粹的目不识丁的乡下女人,以后既能打理家事,也能和桑植怀聊到一起去;而且她也不没有读个什么劳什子的很高学历,不会跟外面那些天天嚷嚷着游行、自由、独立的人裹到一起,让夫家触霉头。
因此除了两家联盟之外,光是讨水芹做儿媳妇儿这一件事儿,他对水芹本人的条件也是极其满意的。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不声不响、不与人置气的乖巧温顺的小姑娘,竟然瞒着所有人,和桑植怀干出这么大的一件离经叛道的事儿!
原本,老桑帅上午听水芹对她的父兄说,她也是桑植怀的同谋,帮助他在新婚之夜、趁人不备逃了出去时,他觉得那只不过是水芹为了帮桑植怀而杜撰的开脱之辞罢了。
他当时只觉得,水芹果真对桑植怀情根深种,桑植怀都做出那么明晃晃地打她脸的事情了,她还在帮他。
一时间,老桑帅除了气恼桑植怀的不顾大局外,其实也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儿子的魅力真的大到了天边儿上去,颇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范。
可当水芹的父兄离开,他前去审问昨夜在婚房外的院儿里把守家丁们时,竟发现整个“案发经过”竟和水芹说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甚至,连当时在场的老人,也仗着老桑帅对其的信任,在闲杂人等散去后,偷偷和老桑帅汇报,说他也觉得水芹也参与了其中。
新婚夜晚,原本一向安静、体恤下人的水芹,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地进出几次,指挥他们一下干这儿、一下干那儿的。
当时,众人只敢私下悄悄地嘀咕,猜测水芹是不是之前都是隐忍,如今真的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了,就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没想到……
老桑帅先和电话那头的申城老友招呼了一声,挂了电话后,起身去看看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儿媳妇儿到底又要唱哪一出。
而那位受了老桑帅重托的申城老友,则思索了半晌,最终决定暂时先将此事压下,等到老桑帅哪天问起来,再推说自己临时被派到外地出差了。
否则,万一那头儿人家没两天又父慈子孝地热热乎乎起来了,自己这儿……
想到这儿,他擦了擦汗,祈祷着老桑帅可千万别再想起来这事儿了。
这头老桑帅挂了电话,板着脸走出房外,看着台阶下正跪在院子里的水芹,冷哼一声。
水芹立刻拜倒磕头:“不孝儿媳水芹……”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文言文,老桑帅只听懂了她要自请罚跪祠堂。
老桑帅用手指掏了掏听起茧子了的耳朵,开始摆起了公公的谱儿。
“你的主意不是很大的吗?”
“如今,你是这个帅府里的新主人,你要去哪里自己去便是,还用得着劳您亲自到我跟前儿来请示吗?”
水芹的智慧3
水芹没有抬头,继续保持恭敬跪拜在地的姿势,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非常低。
接下来,她又陈情了几句,细细数落了自己的罪过。
眼见刚进门的儿媳妇儿、桑帅府家未来的当家女主人,心气竟然如此之低,老桑帅没有觉得自己被放在高位上的喜悦,而是有些不满她竟然如此没有骨气。
“纵使你和那不肖子孙有错在先,但你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当着如此多下人的面……”
老桑帅越想越气,觉得水芹如今这番没骨气的模样,还不如那个逆子桑植怀!
之前看她竟然敢拿剪子对着她自己,逼迫她的父兄让步,他还以为水芹是个有主意、有骨气的人。
没想到……
老桑帅看向水芹的目光愈发不喜,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坚持让桑植怀娶她为妻。
骨头如此之软,未来怎能担当得起桑帅府家主之妻的重任!
但转念一想,他和水芹的父亲都是起于草莽,本来就是流寇发家,虽然后面有了些根基后,水芹父亲在家里办了私塾,请了夫子来教他们念书,但左不过都是一些繁文缛节之流,再加上六岁后男女分席避嫌,以及水芹本身又是个女娃儿,家里便也没有怎么注重培养她,因此,水芹不过也就是能读书习字的水平罢了。
他曾也建议过水芹父亲把水芹像桑植怀一样送去上学堂,但水芹父亲直接摆摆手拒绝了。
“女娃儿嘛,能读书认字就很好了,比起她娘大字不识一个儿,她已经算肚子里喝过不少墨水了。”
“至于送学堂?那可不敢,学堂里有男有女的,万一跟人学坏了可不得了!”
老桑帅想想也是,毕竟水芹以后是要嫁给自己儿子、当家理事的,能看得懂账本,就已经足够用了。
可没想到,水芹的骨头竟然这么软,竟然在他的院里、来来往往众多家丁丫鬟都能看见的地方,不仅不在意自己的体面,甚至都不在意他的!
以为自己如此低姿态,就可以求得长辈原谅?
还是说,她是特意做出这般的作态,把他高高架起来,让他不得不给两个人台阶下?
一时间,老桑帅自己也琢磨不透这儿女的婚嫁之事儿了。
出身乡下的水芹纵然不好,可找那种和桑植怀一样进过学堂、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女孩,也是万万不可取的。
听说,他们国外都在搞什么,革命、民主、自由啥啥的听不懂的词儿。
但老桑帅唯一听得懂的是,那些人要冲进他们这些军阀们、高官们的家里,抢他们囤积的土地,抢他们四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要革他们的命!
因此,老桑帅只是稍微想想,便彻底打消了给桑植怀找一个和桑帅府门门当户对、也喝过洋墨水能和桑植怀有精神交流的女娃子。
水芹从老桑帅的话中听出了他如今最不满的点,于是大胆地直起了身子,由刚刚的俯地叩首,变为了仍然跪在地上,但上半身身子挺得笔直。
“爹,不孝儿媳向您请罪!”
水芹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言辞真切:“爹,关于植怀的事,还请您听不孝儿媳一言!”
老桑帅鼻子里冷哼一声,不打算接招:“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既然已经习惯了当家做主,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自行安排便是!”说罢,老桑帅拂袖而去。
见老桑帅仍在气头上、无法沟通,水芹索性彻底弃了面子,声音洪亮地冲着老桑帅的背影喊道:“父亲大人,生逢乱世,百姓民不聊生……”
水芹寥寥数语,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愿意帮助桑植怀逃跑。
“那些洋人,靠着先进的西洋火器攻开了我中华之大门,而植怀若能在西洋习得他们的先进技,待他回来之后……”
“住口!”老桑帅心里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他只能凭自己的感觉,下意识地叫停了水芹继续说下去。
“以后,这些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这一次,就不追究你作为妻子,不仅没有尽到对丈夫匡扶之道的义务,甚至还助纣为虐的过失了。”
虽然老桑帅的用词颇狠,但语气却是比先前他还在气头上时好了许多。
“我记得,你是认得几个字的,”老桑帅至上而下俯视着水芹,心里仍是不满得很,于是从鼻子里哼哼出几个字,“就只罚你抄写女则和女戒十遍。”
水芹知道,老桑帅这是不追究了,于是深深地再次对老桑帅行晚辈的叩拜大礼,以示感恩老桑帅的宽厚之心。
老桑帅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些未说完的话的样子,又转过了头来,上下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犹豫着。
而水芹由于跪在地上太久、膝盖压得生疼,正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突然抬头看见老桑帅又折返回来,看着自己似乎还有话想说,立刻推开丫鬟还搀扶着自己的手,“噗通”一声继续恭敬地跪倒在地。
“不孝儿媳聆听公公教诲!”
一字一言,一举一动都丝毫找不出差错。
而她此般模样,也让老桑帅实在生不起气来了。
也罢!
老桑帅这下是彻底地没脾气了。
他除了吩咐下人好好照顾水芹、小心用药,关照她早日康复外,还对着水芹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刚刚你嘴里说的那些,西不西、洋不洋的,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水芹一愣,而老桑帅却将她这情况解读成了不满。
原本心情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老桑帅,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别以为从桑植怀那个逆子那里听到了些什么洋玩意儿,就挂在嘴边。”
“你要记得,你身为桑植怀的媳妇儿、桑帅府未来的女主人,你的职责到底的是什么!”
水芹低垂着头:“是,爹的教诲,儿媳记住了。”
直到这时,老桑帅才觉得气儿顺了,转身回屋,合上了房门。
那两扇木制的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极了那个腐朽的时代。
女子各有各的难处
水芹对着容芷说着过往的那些事时,发现容芷的脸上竟浮现出不自觉的关心的表情。
容芷甚至反握住了水芹的手,眉头微拧,表情中尽是心疼与怜惜。
“那后来……”
听完了水芹说她和桑植怀成婚时候的情景后,容芷心里一直还是有个疙瘩,忍不住想要问出来,可一想到,自己如今名份上仍是个小,是万万轮不到她去质问水芹和桑植怀之间的事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容芷立刻住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原本握住了水芹的手也轻轻放开了。
水芹知道,容芷这般变化是为何。
于是,她又继续说道:“之后,植怀与你在国外相遇,他爱上了你,并且他在很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便将你们的事拍电报告诉了家里。”
容芷没想到,水芹竟然毫无芥蒂地主动说了出来,一时脸上有些臊得慌。
“爹自然是不允的。”
“在当初他们长辈说定了两家的娃娃亲时,还特地约定了,不许桑植怀纳小。”
“但我也只能相处这么个两不全、也不美的法子了,就是委屈了你。”
容芷知道,是水芹竭力争取,劝服了老桑帅,她才进了门,否则,按照老桑帅的脾气……
水芹突然有些愧疚:“着实是对不住你!”
容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其实,有件事情,连桑植怀他自己都不知道。”
“当时,爹是动了松口让你进门的心思的,他并没有想让你那样不明不白地跟着植怀。”
听到此处,容芷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感动。
她本以为,老桑帅对她是极度地不喜,觉得她的出现,破坏了两家原本和谐的联姻关系。
然而,下一秒水芹的话就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爹想用你的这件事,来试探我父兄那边的态度。”
“当然,博弈的棋子是你、我和植怀,只是,博弈的结果,是想看看我父兄是会忍气吞声,还是……”
水芹想到当时那种紧张的情况,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那时的焦虑神情。
容芷将自己带入水芹当时的情景下思考,发现自己竟也想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后来,他们是怎么……”容芷开口发问,却很快相通了为何三方会突然偃旗息鼓,水芹会去到乡下庄子上生活,直到现在因为老桑帅的白事才回来。
因为,有了孩子。
水芹点点头:“容芷,你真的十分聪慧。”
“怪不得植怀那么喜欢你。”
一时间,容芷发现自己竟然听不出水芹的这句话里,是吃醋的成分更多,还是了然的成分更多。
只是,当她向水芹望去时,发现水芹的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含着的都是浅浅笑意。
面上是她从未设想过的豁达。
水芹继续说,她决心依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将一切原委都告诉容芷。
“那日,植怀自己先行回来了,想在你从西洋回国之前,安排好一切,再接你过来。”
容芷点点头,她记得,那时,因为两人所攻读专业的课程设置不同的缘故,桑植怀先行完成学业,回到国内,和容芷约定了之后将在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后,去申城接她下船。
那段时间的印象非常深刻。
容芷在心里想着,回忆着当初的感受。
她虽在和桑植怀道别时,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但她的内心却是十分忐忑地。
容父先前已经拍了电报给她,说给她相看了几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其中还不乏出自政治新贵家族的小郎君。
容芷一如之前那样,找了些话发去电报搪塞容父。
而她在心里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桑植怀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妥当,她此生就真的非桑植怀不嫁了。
但是,等她送桑植怀上了船后,真实地面对自己,才敢承认,自己嘴上说着相信他、一切都没问题,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忐忑与不安。
在交往期间,她已经从桑植怀的口中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
尽管容家也是富甲一方,可毕竟手里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
而在这乱世,手里没有实权的富商,便如孩童抱着金玉珠宝于闹市中招摇过而。
虽然容父这些年也结交一些权贵,打点、疏通过不少上层关系,但和自己手里大权在握的那个圈子相比,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
因此,早在容芷步入了婚嫁年纪,便一直在注意着合适的人选,希望能借着容芷,攀上那个能护佑容家后代子孙的人物。
然而,在容父为了容家日后能继续维持繁荣、甚至能发展地更加壮大而奔走时,他也逐渐被那些新青年的思想所影响。
渐渐地,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只是他还不知道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应该如何阐述出来。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全是女学生的游行示威队伍时,突然听见了她们正高声呐喊着的一句话:
谁说女子,不如男?
容父脑海里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突然冒出的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
只是……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况且,容家现在也不是没有男丁,也万万没有沦落到需要靠一个女子来撑门户的地步。
但是,自那天起,那句口号就在容父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还记得,容芷母亲在世时,家里大多生意,其实都是容芷母亲借他的手来打理的。
容父当初,只是庆幸自己娶到了一位旺夫的贤内助,并没有想太多其他的事情。
只是可惜,容芷的母亲年纪轻轻的就生病过世了。
在她离世后,容父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容家的生意也呈现了下滑的颓势。
没有办法,容父只能强迫自己尽快振作。
然而,令他万分惊喜的是,小小的容芷,竟然也展现了一些经商的天赋。
容父一度在她身上,看见了她母亲的影子,宠爱她到会带她去店铺巡店,甚至生意上有的事儿还会听听她的想法。
不过,由于容芷当时只有十岁,容父也并未思考太多。
直到那一天。
玫瑰女人
那日,容父在酒席间,突然听闻,原本要和英方签订的一项不平等的贸易协议,竟然硬生生给拖黄了。
而在那之前,众人都以为协议的签订,一定是势在必行。
且不说如今中华疲弱、几大重要城市都被各国划分了不少土地为它们各自的租借,中方并无谈判的实力,就光是看派去的中方代表,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妥协派,对于外邦的诸多刁难一律应下,只望能求得片刻的苟安,根本不会考虑国家的未来会如何。
坊间传言,那位代表的行事风格就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而这样的做法,却是完美符合了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想法,他们只想着在自己还在世、还在位的时候,为自己的后代铺垫好未来的一切,至于其他人,那可就管不了了!
容父看席间众人全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也有些酒劲儿上头,于是壮着胆子打听了一下,是什么让那位代表竟然回心转意了。
被他问到的人正欲展示自己的上层消息灵通、以后好继续从容父那里搞点好处,于是两眼快速观察了下左右,见没人特别注意着他俩,于是有些得意地对容父小声说道:“据一个我认识的、那位代表的亲信所说,代表原本是要去签字的,可突然被一个女人从背后用手枪抵住了,并威胁他,如果他胆敢继续往会堂再走一步,她就一枪杀了他!”
闻言,容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就、就这么简单?”
对方有些奇怪地瞧了瞧他:“容老兄,你是真喝多了?”
“简单?”
“身家性命啊,哪里简单了!”
“听说,那位代表当时腿就发抖了,命令身边人不许开枪,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千万不能惊扰了对方,否则,若他出了什么事儿,一定会让相关的人员陪葬、全家一起陪葬!”
容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自己的生命无比宝贵、甚至可以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不,应该是说,什么能让他保住小命儿,他就会采取什么做法。
当国家利益与他的个人利益相左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利益。
而若是见到他哪天做出了符合国家长远利益的事,先不要着急觉得这个人“改邪归正”了,说不定只是因为国家利益与他的个人利益一致了罢了。
“后来呢?那位侠客……”容父突然发觉自己的措辞并不合适,赶紧赔笑着改口,“那个刺客、反贼,被抓了吗,他招供了是谁、或者哪个组织指使他这样做的吗?”
生逢乱世,容父必须尽力去多多了解各方信息,避免押错了宝。
对方边吃菜、边摇了摇头:“没有,后来,会见时间被生生拖过了,英方代表大怒拂袖离席,那位侠客也挟持着代表上了他们那边的人来接应他的车,一脚将代表踢了下去,开车扬长而去了。”
“什、什么?”容父咋舌,他知道,那位代表的行径,在许多国人心中都颇为不齿,可最多也就只敢在私下里拿出来骂骂,甚至还要看看场合合不合适、有没有耳目。
至于这种当街将他踢下车、在大街上出丑的事,他们是想也不敢想、做梦都不敢梦见的。
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听见有人竟然阻止了那个代表去签下不平等的贸易协定,还顺带着让他出了一个大丑,也是忍不住想要大声笑出来的。
容父咂了几口酒,让自己努力消化掉这个惊人的消息,更是不要被旁人看出自己的想法。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对方又给他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容老兄,你知道吗?那个刺客,是个女人!”
容父猛地呛了几口酒。
“女、女人?”
容父觉得,自己今天口吃的次数实在有些太多了。
可这也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今天打听到的这些消息,一个比一个炸裂。
“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个女人?”
“真的,是个女人……”对方放下酒杯,咂么了两口,对着容父卖起了关子,“而且,你知道那个‘凶器’是什么吗?”
“是什么?”容父酒也喝得不少,下意识发问,但很快转念一想,“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是把枪呀!”
容父有些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绕回来这个问题,全当他是喝多了。
谁知,对方看着容父敬了他一杯酒、又一饮而尽后,自己也端起了一杯:“枪吗?不是……”
“是一支玫瑰,一直从背后抵在代表的后腰上。”
“原本,这事儿谁都不知道,是那个刺客开车逃跑之前,将代表踢了下去后,又将玫瑰扔在代表脸上,嘲讽了他一番。”
“如此,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个女人,之前她和代表的沟通,都是将提前写好的纸条拿给代表,因此直到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才知道,这竟然是个女人!”
“原本,都以为是个中等身材的有些偏瘦弱的男人。”
“而所谓的‘手枪’,竟然是支玫瑰。”
说着,转述这番场面的人自己也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拍拍容父的肩膀:“容老兄,那可真是个奇女子啊。”
容父心中也感慨万千。
这些年,军阀混战,政治舞台上也是这个主义来、那个主义去的,因此容父只觉得是普通的政党之间的争斗罢了。
可没想到,真正为老百姓、为中华做了一件实事儿的,竟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足智多谋、有勇有谋的女人!
搞不到枪支弹药,便用玫瑰来代替!
容父真是自愧不如。
原本他还想再打听打听,但随着坐在主位上的客人开始发言,他们也不便再在如今这个场合,继续这个话题了。
酒席散去后,容父走出酒楼大门,坐在回家的汽车上。
一路上,他脑海里回响的,不是刚刚酒桌上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或者是什么生意场上相关的信息。
“玫瑰!”
“女人!”
到底是谁的问题
容父在心里不断地念叨着这几个字,晕晕乎乎地。
连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容府也没发觉。
司机停好车后,下车快步走到容父所坐的那侧,为他打开了车门。
夜晚的凉风一吹,容父原本被酒食填补得暖乎乎的身子,突然遇到凉风,不自觉抖了一个激灵。
容父仿佛刚从梦中刚醒来一般。
而他在梦境里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那天他路过的女学生游行队伍所呐喊的口号。
“谁说女子,不如男!”
容父突然想到了自己家那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
之前,他也曾带着容芷去巡店等一些生意场合,但家里族人纷纷出言制止,怕耽误了容芷的名声。
容父想想也是。
他们也是为了容芷好。
毕竟雇工都是男子,女佣人反而都是在家宅后院最多,而这正好是容芷为了嫁做人妇后,要料理的家事。
原来,自古传承下来男主内、女主外的道理,竟然并非刻意安排、而是和现实情况完全契合的,甚至大家都是无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分工和安排,而千年前的前人,便已看透了这个规律。
当时的容父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想通了一些老祖宗的道理。
可如今看来……
他头一次在容芷已经睡下后,又去看望了她。
自从容芷过了十岁生日后,容父便严格恪守女大避父的教条。
可今晚不知怎么的,他特别想去看看容芷。
看到了容芷舒睡的睡颜,他忍不住感慨。
“像、太像了!”
容父和容芷的母亲是青梅竹马,此刻的容芷的样貌,已与容父心中她的母亲的容颜重合在了一起。
回忆起和容芷母亲过往的点点滴滴,容父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晚回房后,他打定了一个主意,要把容芷送去西式学堂读书,以后,还要送她去留洋!
他深深地记得,容芷母亲虽然有经商之才,却在嫁过来初次崭露头角的时候,便受到了公婆的斥责,认为她不守妇道、甚至还想越过了丈夫去。
从那之后,容芷母亲便再也不插手相关的事情了,后来也是因为容父的双亲撒手人寰、容父自己也料理不过来,才在幕后借着容父的手,帮他料理一些事务,没想到,竟带领着容家越来越壮大。
容父还记得,容芷母亲在骄傲之下的那股失落。
而如今,他们的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也有着不俗的才能,容父觉得,如果他们的女儿能够比她的母亲更加自由,那容芷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的吧!
他今日听了那位玫瑰女侠的故事后,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女儿也能在世上有一番作为!
当然了,容父对容芷的规划还是经商方面,除了那是她遗传自母亲的天赋外,更是这乱世之中,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出路。
连容父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容芷未来的打算,已经偏离了最初送她去攀高门的想法了。
容父的行动很快,让容芷不用再跟着家里的私塾先生念书,而是去读西式学堂。
这一决定,让容芷喜出望外,却让容家的许多族人纷纷抱着不赞成的态度,几次来和容父说项,认为西式学堂相较于中国的民风民俗太过开放,怕不利于容芷的成长。
然而,容父心意已决。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要被迫走妻子的那条路。
想到这儿,容父的心底又升起了浓浓的对容芷母亲的歉疚。
他当初,竟只是庆幸,自己娶到了一个旺夫的妻子,却没有去认真感受过容芷母亲是何心情。
……
容芷如今回想起父亲在送她留洋前,向她吐露的这些肺腑之言,心里也只剩下深深的愧疚。
她当初,也是眼含热泪,踏上了去西洋的船,甚至还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将母亲当初没能做成的事,付诸实践。
甚至,不只是她自己,还可以是千千万万的女性!
甚至在她和桑植怀双双陷入热恋时,她也依旧没放弃过这个想法。
她和桑植怀约定过,如果他们不能组成一个自由的新式家庭,那她宁可和他分手。
而当时,桑植怀是满口答应。
容芷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桑植怀食言的可能性。
可她觉得,那并不会成为自己的困扰。
首先,如果桑植怀是对她的感情变淡,而忘记两人的约定,那她也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他,去追寻自己的新世界。
而若是桑家人阻扰……
容芷认为,那更不可能成为阻拦她的问题了。
桑植怀是家中独子,父亲虽大权在握,但父子之间的对抗,往往都是儿子赢过父亲。
更别提,桑植怀的父亲还有愧于他的母亲。
而之后,他爹若要他干什么,他就照做就是了,那公公总不可能再管到媳妇儿这里来吧。
再加上,桑植怀也保证了,一定会让容芷去做她想做的事。
容芷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笃定的心态,跟桑植怀回老家的。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扪心自问,桑植怀对她依旧是极好的,除军务要事之外,便是将她的事放在第一位了。
她总不能,让他不理军务了吧?
那不成了“昏君”了?
可是,容芷却能很明确地感知到,即便桑植怀对自己的感情依旧,可她自己却在不断地让步。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什么东西让步。
容芷只是感觉,自己想要做的事,一旦触碰到了那个神秘的东西,便是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就连桑植怀想帮忙,却也无能为力。
是老桑帅吧!
他不仅是桑植怀的爹,更是割据一方的军阀,更是桑植怀一切的来源,而这些,和普通的父子关系,又是不同的。
因此,桑植怀对他会有天然的惧怕,也是自然的。
那么,等到老桑帅故去,桑植怀掌权,自己所期盼的自由,便会成为现实了吧!
容芷尽管知道这样去想桑植怀的父亲,实属是大逆不道,可她如今如同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寻找一切能让自己重获自由的身份。
可是……
容芷的后知后觉
容芷回想起自己愿意跟桑植怀随军的初衷,也是想着脱离了老桑帅的视线后,自己能有更多自由的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事实证明,她却是有了足够自由的空间,然而离战火纷飞越近的地方,就越没有人能静得下心来读书。
原本,她在受挫后,也是想着等到之后到了其他合适的地方,再继续开展女子学堂也行。
可没想到,桑植怀竟然为了哄她开心,做出了把下属们的女儿们从后方接到前线来、假扮成当地居民的女儿来上女子学堂的荒唐事!
容芷发现了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是震惊和愤怒。
可当她冷静下来后,却恍然发觉,桑植怀并不懂自己,似乎也不想懂……
不,肯定是他因为处理军务实在太忙了,才会如此。
容芷为桑植怀找寻一切看似靠谱的理由,来压制住心中桑植怀的做法、只是在将她像个小宠物那般地逗弄的想法。
甚至到后来,容芷还在怪自己。
她怪自己太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放在了一切的前面,忽略了桑植怀的身份有着更紧迫、更急切的责任需要他尽快去承担起来。
可是,当老桑帅故去,桑植怀成了桑帅府的新主人后,他却似乎也没有给到容芷很多自由的空间。
甚至……连两人的女儿,都不敢第一时间派人去接回。
理由,自然也是当下时局、自己的身份等等一系列的理由。
那些话,和老桑帅还在世时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
水芹继续说道:“桑植怀想要休了我、再迎娶你进门当桑帅府正妻,爹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那天,他们父子两人不欢而散。”
“阿怀独自睡在了书房……”
不知为何,容芷听见那时的桑植怀竟是主动与水芹分房而睡时,心里竟又生出了一些欢喜。
水芹注意到了容芷的神情的变化,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我在他的宵夜中,下了药,才促成了那个孩子的到来。”
讲述到这里,水芹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羞怯之意,而是成功力挽狂澜后的庆幸。
“还好,一次就中了,”她感慨着,突然看着容芷的脸上出现出一丝尴尬,立刻劝解她,“我知道,你是真心爱着阿怀的,这些事情就也不会刻意地瞒你。”
“毕竟,日后我们说不清还要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少年,因此,有些不必要产生的芥蒂,还是提早说开得好。”
容芷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以为,水芹那晚是将两家联姻的重要性说给了桑植怀,两人因此“深度”合作了一次。
没想到,她竟然是直接了当地给桑植怀的吃食里下了药,“强迫”了桑植怀!
大胆,实在是太大胆了!
只是……
容芷有些踟蹰着,但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为什么能……”
酝酿了许久,容芷都不知道,此事到底应该用何种语言,才能更加妥帖体面地问出来,最终也只能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但是水芹明白容芷想要问什么。
她只是轻叹一口气:“有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让事情全然顺着我们所期望地那般去发展的。”
“因此,只要最终事情的结果和我们希望的一样,就够了。”
说罢,水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感慨了一句:“生逢乱世,怎么可能桩桩件件都能如自己所愿呢?”
见状,容芷一时间有些意外。
这是水芹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和先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完全不同。
容芷正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水芹却抢先继续聊起刚刚的话题。
“第二天,桑植怀清醒后,勃然大怒,甚至差点儿对我动粗。我将我和他之间,需要有个孩子的必要性分析给他听,并向他承诺,只要我有了身孕,便会称病搬去乡下庄子上住,这样他虽然还是没办法给你以桑帅府正妻的名份,但是届时只要我不在桑帅府中居住,你的地位其实也与正妻没什么差别。”
“可是,”容芷眉头紧皱,不自觉地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那次,你没有成功怀上那个孩子呢?”
水芹知道,容芷是在为她担忧。
担心她,万一没能成功怀孕,再加上桑植怀那个臭脾气、又犟得跟头牛似的,届时是肯定不可能再给水芹任何可趁之机了。
特别是,那时桑植怀刚刚从国外回来,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却在这时候被水芹算计了一遭,本来就是只能自己把这个闷亏咽下,倘若后续水芹或者老桑帅再对他提相关的要求,他一定会不惜闹翻天的!
容芷回想起来,当时桑植怀从老家返回申城去接到她后,又借故要带她去见自己读书时代的好友,以及游玩一些风景名胜,两人因此在外流连了近两个月后,才跟着他返回老家。
原来,当时桑植怀之所以拖延了两个月,其实就是在等待水芹的信儿。
幸好,一切顺利,水芹怀上了孩子,桑植怀也一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样子,将容芷带回了老家。
而老桑帅也完全没有容芷想象中那样对她怒目而视,甚至连她想象之中的父子对峙的紧张场面,也完全没有出现。
除了老桑帅坚持反对桑植怀以正妻之力迎娶容芷外,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阻拦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原本,容芷看着老桑帅默认自己的存在,以及水芹这个正妻竟然借口生病躲去了乡下庄子上,她还觉得,果然桑植怀因为是老桑帅唯一的儿子,因此颇得他的宠爱,只是老桑帅嘴上不说罢了,实际的行动上都是在向桑植怀让步妥协……
结果,根本原因竟是水芹提前稳固了桑沈两家联姻合作的基础!
容芷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后怕。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她必须承认,水芹当时看似十分糊涂的做法,却是保全了三人。
否则,以桑植怀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
暴雨前的平静
想到自己后来在桑帅府过上的人人尊敬的日子,并不是桑植怀的安排,而更多的是因为水芹的忍辱负重、主动退让,容芷不由得哽咽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正说着,容芷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无比后悔。
如果,她能早知道桑帅府中,竟是这个情况,她一定是坚决不会同桑植怀来的!
更不愿自己的生活,是建立在另一个女子的隐忍之上。
容芷此时无比羞愧,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她曾经以为的木讷乡下妇人,竟然在背后默默地承担了一切!
更何况,如今的这生活……
容芷这一时间,悔恨得连自己的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而水芹则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连之前端坐着的姿态,都微微地松懈了下来。
她眼含笑意,感觉自己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只是,对你很不好意思。”
“这些原本我应该埋藏一辈子的秘密,终究还是让你跟我一起承担了。”
水芹歉意地看着容芷。
“我本也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让你烦心的。可是,突逢老桑帅病故,我临时被接回桑帅府中,便觉得你和植怀的相处有些奇怪,不似寻常的恩爱夫妻,再加上我的父兄又前来冲你发难,甚至为了给你下马威,故意在你面前提起我和植怀的孩儿,我便想着,还是该把这些事情,讲与你听,别让你和植怀生出嫌隙来。”
听完水芹的这些肺腑之言,容芷心底泛起层层苦涩。
这些苦涩,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水芹。
她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追求自由、爱情,也有着自己的一些理想抱负,可现实却不断的温水煮青蛙一般,用一句句不得已、一次次的特殊情况,来逼迫她不断让步。
而水芹,虽然看似她每次都达成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无论是让桑植怀娶了她完成两家的联姻,还是后来给桑植怀下药怀上了孩子,还能用自己的道理让桑植怀心服口服,无法借机对她发难,以及在老桑帅故去后,为了稳固两家的关系、从乡下回到庄子上,让容芷给自己敬妾室茶,并让父兄亲眼看见,自己仍旧是桑帅府的女主人……
桩桩件件,水芹都算到了、并做到了。
可是,她做的这些,她一点怨言也没有吗?
看着水芹如今如释重负的样子,容芷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怀疑。
一个女子,即便她不爱她的丈夫,但总归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如此独宠另外一个女人吧?
而自己,甚至连和丈夫名正言顺地有个孩子,都做不到,还只能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丈夫下药……
之后,自己怀孕了却也只能搬去条件更差的庄子上居住,想必能得到的照料,也是大大不如桑帅府中的。
以及在自己的父兄,对丈夫宠爱的女子万般刁难、为她撑腰时,却也是得彰显自己身为正妻的气度。
她,真的没有一点怨气吗?
容芷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水芹是早早就来到桑帅府中待嫁的,容芷不相信,水芹会对这个一早就知道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么,水芹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呢?
容芷想破了头都想不到,一个女人,到底会在何种心态下,才能做出这一连串的事情。
最后,容芷自己找了个答案。
想来,这就是封建礼教对女子的迫害吧。
让一个明明无比聪慧通透的女子,却只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内宅之中,实在是浪费了!
若是,水芹能够像她一样,有着匡扶济世的理想的话……
容芷这样想着,却也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水芹刚离开不久,桑植怀就来了。
平心而论,因为水芹刚刚的坦白,容芷此刻对桑植怀的不满减少了许多。
甚至,她也不自觉地暗自将自己和水芹比较起来,觉得既然水芹可以体谅桑植怀、做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让步,那她也可以!
因此,容芷强迫自己对桑植怀笑脸相迎。
“阿怀,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辛苦了。”
容芷声音轻柔,一时间竟让桑植怀仿佛像是回到了两人在留学时期的热恋时光。
桑植怀有些感动:“阿芷,你、你不再生我的气了?”
“嗯,”容芷点了点头,想想后又继续说道,“刚刚,水、水芹来过了。”
容芷下意识地差点儿脱口而出“太太”两个字,可是,她不认。
尽管水芹目前的确是桑植怀的正妻、这个偌大的桑帅府中的女主人,甚至还饮过她的妾室茶。
但是,容芷不认。
她相信,眼下的情况只是一时的,桑植怀迟早会在情况合适的时候,和水芹和离,并以正妻之礼迎娶自己,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想法,在她从水芹的口中得知,那个孩子,竟然是桑植怀被她下药所怀时,达到了顶峰。
因此,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对水芹称“太太”的。
她相信,桑植怀一定也是和她一个想法。
“水芹来过了?”桑植怀听了容芷的话,立刻皱眉问道,“她为难你了吗?”
果然,桑植怀心里还是最在意自己的。
容芷面含浅笑,甚至还主动说出了水芹是特地来宽慰她的。
只是,两人具体的谈话内容,以及到底水芹说了什么话,竟让容芷对桑植怀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大,容芷是不会告诉桑植怀的。
她只需要,桑植怀一辈子觉得亏欠她就好。
她是万万不可能让桑植怀知道她是知晓桑植怀为她所做的抗争,以及那个孩子的来历的。
容芷见桑植怀下意识想保护自己,心情极佳。
而桑植怀也告诉了一件让容芷无比开心的事。
“我刚刚送走了水芹的父兄后,想着父亲的丧事也算是到了尾声,应该不会再有人紧盯着桑帅府了。”
“因此,我派我的副官亲自带人去接我们的女儿了!”
“什么?真的吗!”
容芷大喜。
两人紧紧相拥。
此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决定,让他们彼此厌弃了一生。
爱自由的,终究自困于樊笼
“那个庄子上,前几日遭了土匪劫掠,那户人家,已经空了!”
一无所获的副官硬着头皮,向桑植怀和容芷汇报情况。
闻言,容芷立刻就晕了过去,被桑植怀抱回屋内安置。
很快,桑植怀又出来,继续追问副官具体情况。
副官眉头紧皱:“那个庄子上的农户,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赶到时,只见到一些农户在草草将死去的人收敛,追问收留了小姐的那户人家时,他们说是见着他们抱着个什么跟着一路逃窜……”
“但总归是逃难,逃着逃着,就散了。”副官深深低下头,“属下办事不力,请大帅责罚!”
桑植怀看了看这个负伤的副官,叹了口气,让他先下去养伤。
在回来的路上,副官一行人也遭遇了流寇发生了火拼,这关键时刻,桑植怀不好再加难于他们。
容芷醒来后,桑植怀立刻走到床前。
“阿怀,孩子,我们的孩子!”容芷先是呆愣了片刻,然后反应了过来,紧紧抓着桑植怀的手,崩溃大哭。
桑植怀也心疼不已,将容芷搂进自己的怀中,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等到容芷哭昏过去后,桑植怀让丫鬟想办法喂下一些汤药,让容芷静养着,然后将事情告诉了水芹。
水芹大吃一惊。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之前,老桑帅对于容芷有孕的事藏得严严实实的,连水芹都没有告诉。
但水芹倒也很快接受了这个消息。
毕竟,以她听说的桑植怀和容芷当时的恩爱程度,他们有自己的孩子,是迟早的事。
可水芹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将那个孩子带回来!
甚至,桑植怀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也没有派人尽快去接回!
水芹和容芷一样,无法理解。
看着水芹紧皱的眉头,桑植怀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讲述了他当时的考量。
听罢,水芹也理解了当时的情况的确特殊,一点异样的情况都不能有的。
只是,她和容芷同样站在母亲的角度上,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而如今,孩子没了,生死不明,做母亲的心中感受,必然是心如刀割一般的!
想到这里,水芹自告奋勇承担起照料容芷身体的重任,并嘱咐桑植怀再派几路人马前去找寻。
“万一之前的调查有疏漏的地方,还是多多再去探查一些。”
“再者说,上一波人去调查时,那些农户刚刚经历过土匪的劫掠,其中还活着的人也是或散或逃,再过两天,等到事态平稳了,说不定又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桑植怀想了想水芹的话,深觉有理,于是点头照办。
除此之外,他特地发兵剿匪,一举歼灭了几个盘踞在当地许久的草寇。
而以往,流寇只要不动到他们头上,基本也都是相安无事。
但这次,桑植怀红了眼,亲自带兵,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剿匪,势如破竹、快如闪电,一些小的头目还打算先观望观望时,就被全部拿下了。
听说,桑植怀本人以及他的亲信,似乎在查找什么人或是东西的下落……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找什么。
因为,被详细询问过的土匪,都被杀死了。
目的就是为了不走露一丝风声。
然而,桑植怀最后还是空手而回。
容芷在水芹的安抚下,抱着一丝桑植怀亲自去找孩子、孩子有很大可能性能被找回来的希望,按时吃药、好好吃饭,身体好了一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听说桑植怀回来了,激动得鞋都来不及穿上,竟直接跑出屋外去迎接他。
“孩子呢,孩子在哪儿?”
“快让我看看!”
容芷迫不及待地抓着桑植怀问到。
见状,桑植怀的内心更是泛起了一阵苦涩。
在容芷心中,对他是那么地信任,无比相信他一定会带回他们的孩子。
可是……
周围一片沉默。
一部分的人,是屏住呼吸、生怕影响了桑植怀的注意力,在等着他宣告最后的结果。
而另一部分人……是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母亲说出那最残忍的真相。
安静了良久,容芷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孩子呢?”
“你说过,会把孩子带回来的!”
她抓住桑植怀衣领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你当时,告诉我,会接她回来……”
容芷涕泪横流。
水芹不忍,屏退了下人后,上前去劝着容芷,却被一把挥开。
“桑植怀,你向我保证过……”
“你保证过的,桑植怀……”
水芹知道,这件事情,只能让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决,因此也默默离开了。
桑植怀看着容芷几近发狂的模样,内心也十分痛苦。
“对不起,阿芷,我不知道……”
容芷愤恨地打断他:“当初,你说你一定会接她回来,我相信了。”
“……后来,你说暂时不便,有人盯着桑帅府,因此不能马上去接她。”
“好,我也听你的,继续等着。”
“可如今,你却……”
容芷一时间,想到自己是那么地相信桑植怀,可是却一步错、步步错,做了小、奉了妾室茶、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孩子,生生地吐血晕倒。
“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幸好,桑帅府上常年养着几位名医,容芷的情况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只是,从那天后,容芷便闭门不出,再也不愿见桑植怀。
有时水芹去找她聊天解闷,她也只是堪堪应付应付。
但若是桑植怀一同出现,她便必定会破口大骂,如同一个乡野间的泼妇那般。
时间久了,也就只有水芹会再去探望她,桑植怀则是按着时节让人送一些礼物过去,但都被容芷亲自从院墙一一扔出。
春去秋来,又过了两年。
这两年,容芷竟是一步也未踏出过院门。
直到有一天,水芹来敲响她的院门:“容芷,收拾收拾,我们要准备走了。”
“去哪儿?”
“我女儿不见了,我哪里也不去。”
容芷木讷地回应着。
在她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女儿,甚至因此有些疯魔了。
如果,这是你们今生的最后一面
水芹叹了口气,劝解道:“我们要一起去平城了。”
“你们去,我不去。”容芷执拗着,坚定要留在这里等女儿。
“平城?”容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去平城干什么?”
在她的印象中,桑家虽是大权在握的军阀,但终究是偏安一隅,离问鼎中原的实力还是差了不少。
莫非,桑植怀在短短这两年的时间里,竟发展地如此壮大了?
呵,果然。
容芷在心里偏执地想着。
果然,男人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可怜她的女儿……
见容芷脸上阴晴变化不定,水芹便知道,她又是想歪了,于是立刻解释:“容芷,你还不知道吧,新中国成立的,我们需要尽快去到平城,接受新政府的安置。”
“新政府?”容芷喃喃着,似乎还是不懂水芹的意思。
“新政府成立了,像植怀这样的旧军阀,若是之前帮着外敌作恶、残害自己人的,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我们因为没有残害自己的同胞,甚至之前植怀还亲自带兵剿匪、稳定了一方安宁,不仅没有被追究责任,还特聘了我们去做一些相关工作。”
“像植怀,他进了军务系统,我则会参加解放妇女方面的工作。”
容芷感觉脑袋嗡嗡的。
什么?解放妇女?
“水芹,你不是说,新中国成立了、以后不再打仗,也没有压迫了吗?”
“为什么,还要解放妇女?”
水芹见吸引了容芷的注意力,愿意和她聊聊孩子以外的事情了,赶紧和她说道:“所谓解放妇女,就是让妇女也能获得自由。”
“比如,想外出工作的妇女,可以和男人一样获得平等的外出工作的机会。”
“简单来说,以后的女人们,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可以自己赚钱自己花,不用等着男人去赚了!”
“以后,咱们妇女就是一个独立的人、独立的个体,不再依附于任何男人。”
“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不用再去遵守了!”
水芹越说越开心,拉着容芷的手开始叨叨着关于未来的美好畅想。
自由?
独立?
平等?
容芷在心里仔细咀嚼这些似曾相识,可如今却又无比陌生的字眼。
突然,她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当初那个独自乘船去到西洋的女生。
她说,她想将西方的先进思想带回来,想让千千万万的妇女,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可自己后来却……
容芷垂下了头。
水芹并不懂容芷此刻心中的所想,她只以为,容芷还在想着孩子的事儿。
“容芷,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和植怀有孩子的……”
“不!”容芷突然失控大哭,“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根本不一样!”
水芹被容芷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她:“是是是,我也是做母亲的,我知道,每个孩子对母亲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不会因为有了新的孩子,就淡忘掉之前的那一个。”
水芹尝试着和容芷共情。
容芷还是痛苦地抱着头疯狂摇着。
“水芹,你不懂、你不懂……”
那个孩子,是压倒容芷的最后一根稻草,除了丧子之痛外,狠狠扎穿她的心的,还有对自己当初错误决定的无法原谅。
她因为当初错误的决定,和自己最初的理想完全背离。
可如果,那个孩子能够平安地在她身边长大,她还能安慰自己,一切是为了孩子。
她失去了理想,可她获得了孩子!
她的失落,总归能有个安生之所。
可是如今,她失去了一切。
当初的雄心壮志,当初为了桑植怀口中的“以后”所做的一切退让,都成了徒劳!
而在她沉沦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却依旧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在她自暴自弃的时候,她原本想做的一切,有人在默默坚持。
直到如今,改天换日。
容芷痴痴地看着困住自己的一片四方天地,深呼吸了几口:“水芹,我不走。”
“我打算,就老死在这里。”
“我哪里也不去。”
“水芹,你们走吧。”
正在这时,桑植怀出现水芹的身后。
水芹注意到了桑植怀,默默给他让开了位置。
“走得很急,明天就要启程,我先去最后清点下东西。”
“哦,还有之前府上的家丁和丫鬟,我也得去给他们做下后面的安排。”
水芹给自己找了几个合适的借口,讲与容芷听。
她把成功劝说容芷的希望,放到了桑植怀的身上。
尽管,水芹一直也觉得,自己安慰容芷,只安慰对了一半。
在容芷的心中,还有着一些伤痛,是她不知道的。
她努力尝试过去了解、共情,却总是失败。
因此,水芹觉得,在容芷的心中,那部分无法说出口的伤痛,一定是桑植怀有关。
甚至是,连桑植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
所以,水芹决定,把最后的时间,交给交给他们两个。
如果,水芹还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跟他们去平城,那么,这次谈话,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的面对面交谈了。
想到这里,水芹自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连她也想不通,容芷和桑植怀,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此刻,容芷的院落里,只剩下了她和桑植怀两个人。
他们相对而立。
在容芷的心里,明天桑植怀和水芹启程前往平城后,他们此生就再不会相见了。
因此,这是容芷自上次和桑植怀决裂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
这个自己曾经堵上了一切的男人。
这个曾经向自己郑重承诺,会让自己过上想过的生活的男人。
这个,在后来,要求容芷让步的男人,只是,他所说的缘由,在容芷看来,也的确是万分紧急。而这,也正是容芷恨自己的原因所在。
是的,她恨自己。
恨自己错误地判断了一切。
这一刻,容芷的内心百转千回。
她不知道,最后对桑植怀的话语,应该说些什么。
情人之间的缱绻之词?
她只觉得疲惫万分。
叮嘱他一定要找回女儿?
容芷只觉得可笑。
正在她思绪万千之时,桑植怀主动开口了。
抓得最紧的人,最先放手
桑植怀深深地看着容芷,眼底的情绪复杂。
有爱、有愧疚、有亏欠,还有……恨。
是的,他对容芷有恨。
或者说,也是对他自己的恨。
他恨的是,为何他们两个人要遭遇这一切。
恨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在命运的步步安排下,像两条相交的线,短暂的交错过后,便越走越远。
归根究底,桑植怀恨的是他自己,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自责到了极点后,便又开始迁怒于旁人,为何没有能力同他一起力挽狂澜、改变命运。
甚至到了最后,还会责怪他人为何不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和他携手重新开始。
可是,桑植怀自己也明白,骨肉生死离别的事,怎么可能就能那么轻易地“重新开始”。
无能为力,是他们如今的真实写照。
桑植怀觉得,可能这一面,便是他和容芷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他第一次不顾容芷的阻拦,抬脚硬是闯进了容芷的院落中。
两年没能进来看过了,院中萧瑟非常,与当初容芷初入桑帅府时候的金碧辉煌,已是完全两个样子。
雕龙画栋虽犹在,但是由于日常疏于保养和打理,已经产生了许多细小的裂纹,积上了厚厚的灰尘。
桑植怀回想起来,一年多前,容芷便强硬地把她院中伺候的丫鬟赶去了外院,包括贴身伺候的小桃儿。
再后来,也就是前段时间,随着新政府的上台、新的民生措施颁布,中华大地上人人平等,从此不再有什么主仆的说法。
桑植怀更是在交了兵权后以身作则,率先遣散了一众家丁和丫鬟,并给了每个人丰厚的遣散费,让他们从此各奔天涯。
偌大的桑帅府,就这样散了。
而外面所发生的这一切,容芷都毫不知情。
原本,水芹之前也有和她聊过,但容芷的注意力只在桑植怀什么时候去将他们的女儿找回来,其他的话题一律不理。
渐渐地,水芹或者是其他任何人,想再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容芷总是第一时间问:“桑植怀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女儿?”
无论是何话题,她都能绕回到“找女儿”这件事上。
后来,水芹便也很少再来探望容芷了。
再加上外头已是改天换地,桑帅府自身也面临着极大的危机,桑帅府中的众人未来前路在哪里,都尚未可知,因此,桑植怀和水芹都在外奔走,希望为自己和后代谋一个好前程,便再无人来将外面的一切变化,告诉容芷了。
桑植怀看着戒备的容芷,轻声说道:“阿芷,别紧张,你放心,我不再进去了。”
他的脚步停在了院中。
但即便容芷同意,他也是不愿意再进到屋内了。
他和容芷在那间正屋内,度过了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段新婚时光。
那时候的容芷,精神焕发,充满了活力,一心想着要将自己在西方学习到的许多先进思想、先进文化传播给中华大地上的百姓。
她和桑植怀不一样。
桑植怀自己是既得利益阶级的代言人,而容芷则希望天下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
而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桑植怀深深迷恋上容芷,不顾一切要将她带回桑帅府,留在自己的身边。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谋算,唯有容芷,是想着其他人的。
他觉得,这个姑娘很有意思。
加上后来,他听容芷说起她早逝的母亲,惊觉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也难怪容芷的心一直想往外跑。
不止她自己想往外跑,还想带着许多女子一同往外跑。
当时的桑植怀,又心惊又有些不屑。
既在思考着,是否女子除了在内宅,在外面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创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但同时,他又觉得,容芷所言可能有些夸张的成分。
但渐渐地,他发现,尽管暂时无法得知容芷的实际能力如何,但她那积极向上的生命力,和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踌躇满志的样子,深深地吸引了他。
到了后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想让这个满眼都闪烁着希望光芒的姑娘,得偿所愿。
因此,他坚定地要求带容芷回家。
他相信,有他桑帅府能量的加持,容芷想要去实践她的理想,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就连桑植怀自己都没有想到,之后的一切,都偏离了最初预设的航道……
尽管水芹的事情,已经在容芷跟着他回到桑帅府之前就解决了,但是在桑帅府中,却仍有老桑帅和一众不省心的叔伯们,限制着容芷的行动。
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先帮助容芷把她的心血保留下来……就算是落入叔伯们的手中,但只要等他掌握了桑帅府的权力,到时候容芷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因此,他无法接受那个原本阳光开朗、活泼大胆的容芷在桑帅府中日益愁容满面、渐渐枯萎。
于是,桑植怀坚定地带着容芷奔赴前线,想着脱离了桑帅府的那个环境,容芷可以更加地自由。
果然,离开了桑帅府后,容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人还在西洋的时候。
容芷很快就在后方驻地投入了自己的活动。
然而,事情依旧比想象的更加困难。
战乱年代,特别还是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普通老百姓们都忙着活命,逃的逃、走的走,即便有人选择暂且先留在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也没有心情将自家小孩、特别还是小女娃,送到容芷办的女子学堂来启蒙念书。
很快,容芷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面上无比失落,但内心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想着到底哪里才是她将自己的理想付诸实践的最佳土壤。
然而,并不了解容芷心里真实所想的桑植怀,对于容芷的状况,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此才在情急之下,做出了那般不合时宜的举动……
时至今日,桑植怀的道歉已是说倦了。
他是真心来和容芷道别的。
桑植怀,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平城吗?”
桑植怀看着容芷,想再次确认。
这可能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件容芷能自己决定的事情了。
桑植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万般皆是命,一切不由人。
他原本是要给容芷自由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决定好了的话,我……”
桑植怀话没说完,就被容芷打断。
“我想好了。”容芷就平静地说完这一句,然后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桑植怀愣了半晌,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自己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却也没料想到,在两人此生最后一面的特殊关头,容芷竟然也没有什么话想对自己多说上一些。
那么直接地告诉他自己的答案,然后就再也不说话。
就仿佛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彻底割裂开来。
桑植怀强忍住心中的悲痛,询问容芷日后的生活安排。
“那么,你之后一个人的话……”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容芷打断了:“什么?一个人?”
“谁一个人?”
容芷淡淡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癫狂和愤恨。
“桑植怀,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当然不!”桑植怀立刻解释,他也有些懵了,“阿芷,刚刚不是你自己说……”
“我自己说了什么?我说了我要一个人吗?”
桑植怀回想了片刻。
确实,容芷从来没有说过,她要离开他们,一个人生活。
都是自己和水芹下意识觉得,容芷应该不想再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
不,确切来说,是不想再和桑植怀一起生活了。
但没想到,容芷的决定,并不是离开他们。
桑植怀顿时心情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些激动地上前想要牵起容芷的手:“阿芷,你想明白了就好!我知道,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然而,在桑植怀的心中,实际也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够补偿容芷的失女之痛。
更何况,过去种种,皆有许多不得已,甚至是桑植怀自己也无法左右的情形。
他只是根据每一步的情况下,最佳的选择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只是,最终阴差阳错、事与愿违。
“呵,”容芷冷笑一声,伸手揪下了一旁早就干死了的盆栽上的一片枯叶,捏在指尖,施力碾碎,“桑植怀,你还没有找回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你?”
容芷说这话时,是含着笑的。
但在桑植怀的眼中,却如同鬼魅。
“阿芷,你、你是想要报复我吗?”
明白了容芷的真正用意后,桑植怀有些颓唐地泄了气。
就在刚刚,他都还以为,自己和容芷,未来还有可能……
可容芷的态度,则是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颜面。
“桑植怀,我会和你一起去平城。”
“你别想丢下我。”
“除非,你把女儿还给我。”
说罢,容芷就抛下桑植怀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中,自己进屋去收拾行李了。
她关上屋门后,慢慢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女儿,你在哪里?”
“我和你父亲要离开这里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们马上要走了!”
容芷难以自抑自己那由心底生出的痛苦,将头埋在膝上哭了半晌。
她很想留下来找女儿。
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无权无势,她拿什么去找女儿呢?
唯有依靠桑植怀的力量。
她先前听下人说了,在新政府还没有正式坐稳江山前,桑植怀就审时度势,带兵向其投诚。
后来,桑植怀的军队也在后续的统一道路上,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也因此,尽管桑植怀是“半路出家”,和“创始团队”无法相较,但新政府的高层,仍会给他几分薄面。
那么,等她跟着桑植怀到了平城,到时候,再让桑植怀去求新政府的高层出面,帮他们找女儿,应该就能成功了吧!
容芷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才坚定地要跟着桑植怀他们一同前往平城生活。
去了平城,就有机会找到女儿了……
只是,容芷自己也不敢细想。
时间过去了两年,孩子还在不在世?
以及,当初土匪劫掠了那个村庄,那对老农夫妇,到底有没有成功逃脱?
要是……
容芷不敢细想下去了。
她如今,只有找回孩子,才能证明她受的一切苦、做出的一切决定,是有意义的。
否则……
容芷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失去一切的结局。
她必须跟着桑植怀去平城。
她只能跟着桑植怀去平城!
容芷快速收拾好了包裹。
她最后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
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了。
在这间屋子里,容芷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当初,她是抱着对未来无比美好的期望,来到的这里。
在这里,她度过了和桑植怀的甜蜜新婚时光。
后来,她离开跟随桑植怀去了前线。
当她得知自己怀孕后,便想着,等回到这里后,要再添置婴儿床、孩童摇篮等等物件。
可没想到,等她真的再次回到了这里,却是走入了人生的炼狱。
抑或,她就不该来到这里。
当她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内时,便是走上了人生的下坡路了吧。
突然,容芷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去到了衣柜处,从里面最深处翻出了一叠布料,一起塞进了包袱中。
那是她之前给女儿亲手缝制的小衣服。
甚至在她回到了这里后,也缝制过一些。
只是后来渐渐地,对找回女儿不再抱有太大的期望,也就将它们塞进了衣柜的最底下的一层。
如今,她要走了。
一想到去了平城后,找回女儿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有转机,她决定把之前缝制的衣服全都带上。
第二日,她踏出这间屋子时,没有一丝留恋,脸上更是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一如她当初来到这里时那般。
可她没有想到,命运再次和她开了个玩笑。
似乎是要让她彻底认清,她当初跟着桑植怀走,是个多么巨大的错误,命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垂青过她。
我们,又有孩子了
水芹虽然对于容芷的决定有些许意外,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她的眼里始终透露出隐隐的不安,有很多次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都止住了。
但桑植怀和容芷都沉浸在各自不同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水芹不同寻常的表现。
他们三人去到平城后,根据桑植怀和水芹的职务等级,分配了一幢小小的洋楼给他们居住。
原本,容芷有些想问为何只有他们二人有工作、新政府对于自己是否有安排。但她这几日从来往家里的客人和桑植怀与水芹的谈话中发现,原来水芹竟然是桑植怀带兵向新政府投诚的介绍人,并且还是在许久之前就开始了对桑植怀的沟通工作。
容芷没有想到,水芹竟然会是新政府的人,而且还是在好几年前,便秘密加入了他们。
她在心中细细算了下,发现竟然是自己和桑植怀还在西洋留学的时候,水芹便已经加入了当时还只是星星火苗的组织,并且从那时起就负责了一些地下工作,其中也包括解救妇女儿童的任务,只是当时她在桑帅府中很不起眼,因此都没人关注到罢了。
而她后来去了庄子上,更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番广阔天地,甚至还协助新政府在那里小规模地开展了一些理论主义在真实社会中的实践工作。
容芷大受震撼。
她没有想到,自己之前一直以为水芹只是一个安守妇道的乡下女人,甚至还为了维系家庭的稳定,而愿意委屈求全自请去到庄子上。
却没想到,她这一步步,实际都是在为了完成另一件事!
容芷原以为,如今桑帅府的主母地位,是她和桑植怀生了嫌隙、不要那个位置了,水芹才能一直坐着的。
却不曾想,水芹的目光,从来没有放在过那个位置上,甚至可以说,那个位置对于她而言,不过也是一个帮助她达成自己心中理想的工具罢了。
一时间,容芷有些摇摇欲坠,她内心的某些东西,开始碎裂,然后崩塌。
她听着往来客人的谈笑风生,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理想,如今都由水芹来实现了。
自由、平等、独立……
不是哪一个女人,是千千万万个女人……
容芷回想了这几年,自己所愿皆未能实现。
理想、抱负、孩子……
而她曾经看不上的水芹,却是做出了许多她想做、却最终没能做到的事情。
容芷的心中千回百转,五味杂陈。
她同时还注意到,那些穿着新式军服和中山装的客人们,有时候会默契地看着她,但在她回望过去的时候,又立刻挪开了眼神。
甚至,有时候他们彼此之间还交换着眼神。
容芷很确定,那些夹杂在交换的眼神中间的信息,是关于她的。
她感到十分不解,自己并未参与他们的话题,平日里也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容芷不知道,桑植怀很快要带来一个即将把她砸晕的消息了。
“阿芷,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了。”
桑植怀声音低沉,听上去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水芹在一旁有些急了:“阿怀,我们说过,还要再商量一下!”
“你现在说,有些太早了!”
容芷从水芹那短短的两句话中,便提炼出了几个重要的信息。
水芹不再像从前那般,称呼桑植怀为“植怀”,而是像她曾经那样,亲昵地叫他“阿怀”。
并且,桑植怀刚刚想要宣布的那个消息,水芹是早就知道了,甚至已经她已经和桑植怀私下讨论过了。
唯独瞒着自己。
容芷反应过来后,突然觉得,无论那个看似对自己不好的消息是什么,她觉得,都不会不好到哪里去了。
桑植怀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水芹,有些无奈:“这件事,已经拖了很久了。”
“我也不想如此,可是,你现下又怀着孕,只能那样办了……”
“怀孕……”容芷喃喃着,“怀孕?”
“谁怀孕了?”
“她怀孕了?”容芷有些激动地指着水芹,冲桑植怀质问到。
见容芷直接撕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原本还在争执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桑植怀轻叹一声,让水芹先出去,自己和容芷说。
水芹离开前,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
但最终她,她还是让桑植怀和容芷两人单独说话了。
而水芹离开时,小心护住自己的肚子的举动,深深地刺伤了容芷的眼睛。
“阿芷……”
桑植怀看着容芷的眼神像是钉在水芹的身上,忍不住开口解释:“不怪她……”
“不怪水芹。”
容芷接过话头:“那要怪谁,怪你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了桑植怀的脸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桑植怀顿时羞臊得有些脸红。
“总之,不是水芹的错。”
容芷表情淡淡的。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要怪到水芹的头上。
尽管,水芹曾告诉她,她和桑植怀的那个孩子,是权宜之计,而且还是水芹给桑植怀下了药,苦心算计得来的。
而水芹也因为那件事,依照诺言,自行前往乡下庄子居住。
可如今的这次……
容芷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倒是你情我愿的了。
容芷不由得冷哼一声:“我知道,也不怪你。”
“毕竟,你们桑家大帅三妻四妾的,和自己的妻妾生孩子,也是情理之中。”
容芷嘲讽完后,走到一旁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旁边小几上未被动过的茶水饮了一口。她自己也很震惊,自己竟然没有大哭大闹,仿佛早有预料。
她那个姿态,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而桑植怀,也对她这副姿态十分熟悉了。
他知道,她在等他的道歉。
就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容芷发泄完后,不会立马离开,而是会等着桑植怀一如既往地给她道歉,说自己错了,说自己对不起她……
他们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甚至成为了他们相处中的一个默契。
可今天,桑植怀却没有继续那样做。
他依旧保持刚刚站立的姿势,没有着急走到容芷面前来关照她的情绪,而是出奇冷静地观察着她。
真爱易变
桑植怀在容芷的脸上,读出了满满的嘲讽,还有……
不在意。
是的,容芷的不在意。
桑植怀心中有些隐隐作痛。
他没想到,容芷竟然连这件事情,也不在意了。
而她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她宁愿不和他在一起!
当时,桑植怀也是满口承诺,甚至还回家和桑父大吵了一通,坚决要以正妻之礼迎娶容芷。后来,虽然没有如愿以正妻之礼迎娶容芷,但水芹却是去到了乡下庄子上,容芷在桑帅府中虽不是正妻,但却也和女主人没什么两样。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并且容芷也是接受了的。
可是,桑植怀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当初在容芷生产后,对孩子安置问题的安排,导致两人最终还是分崩离析。
对于孩子的事情,桑植怀也是痛苦万分。
可在那时,他扪心自问,他对于孩子的安排是基于了各种因素考量之后的最佳方案。
而后回到了桑帅府中时,虽然容芷一直催他尽快将孩子接回,但当时的桑帅府正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
内忧外患,也不是个接回孩子的好时机。
可没曾想,等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之后,那个村庄却又遭到了流寇的劫掠……
桩桩件件,仿佛是串联好了一般,就是冲着要给他和容芷带来无尽的痛苦而来的。
后来,容芷将他拒之门外,即使他想去看她,她的嘴里也没有好话,只是一味地质问着他有没有找到孩子、什么时候能够找到……
而这些问题,他也是在不断地拷问自己的内心。
可是,身为新任桑帅,他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的事,需要去处理。
儿女情长、痛失儿女这些悲痛,只能是他在深夜无人时分,自己舔舐的伤口。
幸好,有水芹安慰着他。
并且,让桑植怀无比惊喜的是,水芹不仅安慰、体谅他的心情,甚至还能帮他分析局势、审时度势,更重要的是,在这乱世之中,她竟然为桑帅府找出了一条活路。
而在后续和新政府进一步沟通中,更是意外地发现水芹竟然早在刚和他成婚不久,便因为阴差阳错地意外救下了新政府的人,并受到他们传播新思想的洗礼,从而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而后她所做的种种,并不只是为了她口中所说了维系桑沈两家的联姻与合作,更是在组织领导下,所作出的有利于稳定大局面的牺牲。
但在后面的相处中,桑植怀逐渐感觉到,水芹也并非像她自己所说那般,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迎接一个全新的、人人平等的国家。
她应该,对自己有情。
倒不是桑植怀自作多情,他有这样的想法,的确是因为水芹曾经多次和他分析局势、乃至后面劝他带兵投诚新政府时,都将桑植怀的利益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进行考量。
包括在后续和新政府谈判的时候,对方也有意无意表露出,水芹在他们组织内部为桑植怀争取了不少利益。
桑植怀去问水芹缘由。
他原以为水芹会扭捏一阵,没想到,水芹竟然直接承认了。
“是的,我喜欢你。”
“最初,的确是为了完成组织的任务。”
“可后来,我发现你带兵打仗,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称霸一方、作威作福,也是希望能打造一个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世界。”
“从那时起,我就对你有了感情。”
“只是,我知道,你和容芷之间的事情……因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表明我的心迹。”
“我只是想,我们都能好好地在一起,就可以了。”
桑植怀闻言,大为感动。
他一直以来,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
包括和容芷在一起,他也是努力想要给容芷他曾承诺过的一切,甚至不惜破坏两家联姻、顶撞桑父。
只是,事与愿违。
而他没想到,水芹不曾将对他的感情宣之于口,却是默默地为他考虑了许多,做了许多。
可他曾经,还放任水芹自行去到乡下庄子上,给容芷腾位置,甚至在知晓她怀孕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欣喜、不是担心她辛苦,而是害怕容芷知道。
因此,他当时面对桑父关于水芹的安置问题,选择了沉默。
而桑父也是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但是他依旧倔强地不肯开口提让水芹回来安胎的事情,她也只好继续留在了乡下庄子上。
甚至在她生了孩子后,自己也未曾前去探望过一次,就连一切打点,也是桑父做主,桑植怀则是提也不肯提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
并且,还下令保密,不然这件事情传回桑帅府中。
就连那个孩子,也是桑父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后,命人将孩子连同水芹一起接回府中,并在闭眼之前,强制要求桑植怀一定要认下那个孩子。
而在当时,桑植怀自己的心中也很清楚那个孩子的重要性。
于是,便顺水推舟地接纳了他们母子。
可是,他却从未站在水芹的角度上,考虑过问题。
就如同,容芷未曾站在他的角度上一样……
一想到容芷,桑植怀顿时感到一阵泄气。
这是他出生以来,最觉无能为力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两人能够好好地走下去。
他希望容芷能够开心的。
可容芷最终却视他如仇人一般。
而他这时,才发现了水芹对自己的心意。
渐渐地,他的心也最终接纳了水芹。
抵达平城后,面对新政府提出的新的婚姻制度,一夫一妻,要求他们这些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的领导们必须以身作则,他正十分为难要如何对水芹开口。
可当水芹告诉他,她怀孕了的一瞬间,桑植怀突然发现,自己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
而不再是想之前那样,担心容芷知道、担心容芷不开心、担心容芷会离开他……
撕破脸
桑植怀着实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在此之前,尽管他和容芷的关系已降至冰点,甚至是零下,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想到过……
他会苦恼、会难过,甚至会在心里生容芷的气,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感情上其他的可能性。
然而,在他得知水芹又再次怀孕了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是:
太好了,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样,听话懂事。
之后,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了……
突然,桑植怀的脸上变得极度难看。
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竟然对容芷已经……
曾几何时,容芷竟然成为了那个会让他感到苦恼的部分了。
桑植怀感到一阵悲凉。
然而,当他带着容芷和水芹来到了平城后,不久平城对他们宣贯的一份文件精神,迫使桑植怀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在桑植怀的讲述中,容芷明白了这一切。
而有的事情,尽管桑植怀未说出口,但容芷也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定和选择,会让他与水芹两人瞒着她,讨论许久。
以及,水芹似乎想尽量晚点儿再告诉她。
容芷知道,水芹不是个坏人。
因此,那个答案,不言而喻了。
容芷知道,自己成为了将被抛弃的那一个。
而原因,真的只是桑植怀口中所说的“水芹怀孕”吗?
容芷冷哼一声。
声音不屑,却也十分悲凉。
桑植怀默不作声,罕见地没有接话。
容芷心里却是真的有些慌了。
从前,桑植怀见她不开心,无论桑植怀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都一定会哄她。
就算他强找的理由十分蹩脚,但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容芷没忍住,打破了平静:“桑植怀,你是认真的吗?”
桑植怀低声说道:“水芹她,怀孕了。”
他重复着刚刚对容芷说的话,仿佛剩下的话很难说出口,他还在酝酿着。
“我不能让她怀着孕离开。”
“那我呢?桑植怀……”容芷声音颤抖,“所以你就选择,让我离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桑植怀,后者则是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容芷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甚至不敢去纠结,为何水芹会再次怀孕这件事。
“那之后呢?”
“是不是又要我和以前一样,考虑大局、先作出让步,然后你再补偿我?”
容芷在心里想着,肯定是这样。
从前,也出现过桑植怀劝容芷先让步、先隐忍的局面,然后,等事情过去,他又会补偿于她。
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带她随自己去到前线、去到相对更自由一些的地方,他总不会漠视她的付出。
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和之前一样。
可桑植怀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破了容芷的幻想。
“是的,我会补偿你。”
“我会给你准备很多钱,无论是你想去香港,还是国外,我都会想办法把你送去。”
“或者,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
也可以?
容芷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桑植怀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植怀见容芷没有反驳、没有质问,而是静静地听他说话,以为她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并且接受,因此心里有些放松,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决定留在平城,我和水芹会想办法找人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以及……”
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桑植怀只感到心尖一阵疼痛。
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说完要说的话,这样才能让三个人的关系迎来新生。
“以及,如果你之后想要改嫁,我也托人帮你介绍一位不错的人。”
桑植怀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后,觉得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头低垂下来。
容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改嫁?
她原以为,桑植怀是在故意气自己,气自己因为女儿的事情不再理他。
可当她听见桑植怀说“改嫁”二字时,便知道,桑植怀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地思考了要和她分开的事情……
一时间,容芷顿感天旋地转。
她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桑植怀,你说这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闻言,桑植怀深吸一口气。
那个样子,仿佛在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容芷,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努力过了!”
“只能说,阴差阳错……”
提起孩子的事,桑植怀的内心也一阵悲痛。
那是他第一个满怀期待的孩子。
如果让他回到过去,但没有了后来的这些记忆,他也一样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毕竟,他当时是真心认为,暂时将孩子留在那里交由那对老农夫妇暂时代为照看,是最好的选择。
思及此处,桑植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他和容芷分道扬镳的决定性事件。
容芷也是这样想的。
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她整个人生都彻底毁了!
而如今,桑植怀也要抛下她。
“不、不行……”容芷走到桑植怀面前,目光猩红地盯着他,“你不能这样做,我不会走的,我这辈子都要缠着你!”
看着桑植怀眼中的震惊神色,容芷冷声说道:“想甩掉我,去和水芹过好日子,也可以。”
“那你,得把我的孩子找到!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被找回来,我什么时候和你分开!”
容芷丢下这句话后,脚步蹒跚地离开。
她强迫自己要稳住身子,努力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身后的桑植怀突然再次说话:“容芷,别这样。”
“孩子……如今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自从孩子丢失后,又经历了两年的战乱时光。
流寇劫掠、战火纷飞……
那对老农夫妇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桑植怀根本不奢望他们会在乱世之中护住一个外人的孩子。
穷途末路之时,都能易子而食……
桑植怀不愿去细想,只是告诉容芷,她要有接受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
可容芷听了后,不仅没有情绪崩溃、也没有拼命否认,反而是哈哈大笑出声。
复杂的恨意
“那么,我这辈子就会一直缠着你……”
“我是不会离开的。”
见容芷丢下这话后,又要离开,桑植怀赶紧解释:“不行!”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于是又轻声说道:“容芷,我如果要想接受新政府安排给我的军务系统的岗位,我就必须以身作则,实行一夫一妻制。”
容芷……
容芷在心中细细咀嚼着桑植怀如今对她的称呼。
她已经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水芹对桑植怀的称呼从“植怀”改成了“阿怀”,而桑植怀对自己的称呼,从“阿芷”、“小芷”,变成了“容芷”。
容芷回想起来,前段时间,家里时常有宾客来访,言论间曾谈及过桑植怀将在新政府中担任的岗位似乎很高。
看来,这也是桑植怀为什么会想要听从新政府的号召,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原因了。
只是,容芷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是被抛弃的那个。
毕竟,曾经桑植怀为了和她在一起,无数次地承诺过,会以正妻之礼迎娶她进门,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尽管后来因为桑父的关系,桑植怀的想法未能实现,但是他也一直承诺,等到之后自己成为了桑帅府的主人,他便一定会给容芷一个交代。
没想到……
可事到如今,容芷也无法软下身段,她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呆在桑植怀的身边了。
是还着爱他?
还是因为自己如今无处可去?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希望用余生的恨意来报复他欺骗了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
容芷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溢出。
不,怎么会……
她发现,她自己竟然也不懂自己如今对桑植怀是什么感情了。
但她只知道,自己的潜意识,是不想从桑植怀的身边离开的。
可是,也就在几年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对桑植怀说,如果他不能很好地解决掉家里面的事情,她即便是跟着他回家了,也会毫不犹豫丢下他就走!
也正是因为害怕她离开,桑植怀和桑父抗争,最终将局面打造成虽然和之前向容芷承诺的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他觉得已经可以表明自己的诚意的样子了。
他又继续做容芷的思想工作,才让容芷愿意看在他的诚意上,留下来和他一起……
容芷恍惚地想着,不过几年的光景,为何如今两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更可怕的是,原本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分手的自己,如今竟然要死缠在桑植怀的身边,反而是桑植怀在劝说她离开……
而桑植怀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还在喋喋不休和容芷分析着:“容芷,你知道的,新政府接受我投诚的条件之一,就是交出兵权。”
“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还有一些家底儿外,其它的方面已经和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了。”
说到这里,桑植怀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
“如果,我不能拿到新政府许诺给我的位置,那么,我们桑家衰败、直至泯然众人矣的结局,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容芷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知道,桑植怀一直以来就肩负着家族责任。
甚至,比她的分量还重。
“容芷,这个位置是水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帮我谈判拿到的,我不能……”
容芷打断了桑植怀接下来的话,开始说道:“并且,之后水芹的身份,相比起我的,才是能帮助到你更多。”
“桑植怀,我说得对吗?”
容芷还清楚地记得,之前那些宾客在谈天说地时,曾提起过,水芹是几年前就加入了当时还是在野党的新政府组织,并还是桑植怀带兵向新政府投诚的中间人。
水芹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准了时代的浪潮,既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也为桑植怀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听他们说,除了桑植怀将去往军务任职以外,水芹也会去妇女儿童相关的组织出任高层岗位。
届时……
容芷在脑海中默默地想着。
如今,似乎水芹才是那个和桑植怀最为登对的人。
他们这样的身份,似乎才更匹配得上,成为一对“门当户对”的夫妻。
“不……不行。”
容芷下意识地拒绝了。
她不能接受,一个自己原本看不上的乡下女人,如今却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和桑植怀站在一起。
尽管,她对水芹并没有很深的厌恶,但是,一开始先入为主的印象,早已在容芷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更何况,那个女人竟然还做到了她原本想做、最后却放弃了的一切。
容芷不甘心。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的起手牌更好。
西洋留学经历,学习了最先进的思想……
桑植怀的偏爱……
如今,却一样一样地被水芹夺去。
而自己,失去了先前想要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可水芹的孩子,却成为了桑植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她如今又怀上了孩子!
一时间,容芷被这些思路猛烈冲击得直发懵。
她不知道,如此局面,自己到底应该恨谁。
恨水芹?
不,她不恨她。
虽然一开始瞧不上她,但自从水芹因桑父的白事回到了桑帅府后,她的考量、她的谋划,深深震撼到了容芷。
就连刚刚容芷想到水芹为新政府和桑植怀牵线搭桥的事,也只有深深的佩服……
或许,也是有一些嫉妒。
但容芷很清楚,她对水芹,没有一丝恨意。
她甚至恨感谢水芹,在自己把自己关在院落里时,是她还会时常想起她,前去探望。
只是,当时容芷深陷在失女之痛,和对桑植怀的无尽怨怼中,没有好好回应过水芹的善意。
但是,她知道,自己对水芹有多千百种不同的情绪,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恨过水芹。
恨桑植怀吗?
是的。
容芷很确定地回答自己。
她不仅恨桑植怀,她还有很多不同的事情,都怨恨着桑植怀。
没能如约给自己正妻的名分、没能帮自己保住付出了很多心血才建立的学堂、工坊。
还有……
男人的狠心
容芷的心里,百转千回。
一时间,她想起了无数个应该是会很恨桑植怀的瞬间。
可是真的细想下去,她觉得,自己更恨的人,是自己。
是了,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想到这时,容芷感觉自己的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了。
她仿佛发现了一件,早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她却一直视而不见的事实。
或者说,她不敢去看。
在她的潜意识里,如果她不去看,那么她可以将一切都怪在桑植怀的头上。
可如果她一旦去看了,那么,她就必须去面对,她无比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容芷不愿意相信,是自己让自己走到了如今这个进退维谷的局面。
她把一切都怪在了桑植怀的头上。
之前,桑植怀愿意承受她的一切责难。
但是,那只是出于对容芷的爱和退让。
他并没有像容芷那样觉得,一切真的都是自己的错。
在桑植怀自己的心中,他已经努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和桑父抗争、冷落水芹、带容芷单独去往前线,远离桑家人……
他尽了一切努力,想让容芷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生活中。
可是,他总不能真的和桑父断绝父子关系吧!
桑植怀的心里,也是无比苦闷。
他原以为,等到他成为新一任的桑帅,彻底掌握住了权力后,届时便也无需在受水芹父兄的钳制,可以让容芷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他对容芷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失女之痛仿佛在他和容芷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让两人再也无法靠近。
而那时,桑帅府也面临着内忧外患。
新一任桑帅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桑植怀很想容芷能够像他之前体贴她那样来体谅一下自己。
可容芷一直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打击中,迟迟无法振作。
桑植怀内心非常煎熬。
他已经无数次地站在容芷的角度,想去帮她解决问题。
可能,方法不一定对,但他对容芷的心,是真的。
然而,容芷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却不曾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过哪怕一次。
反倒是水芹,在桑父的丧事结束后,找到桑植怀,和他彻夜长谈,为他分析当下的局势,以及自己的父兄会帮助桑植怀坐稳新桑帅的位置,从而促使桑植怀决定,还得先让水芹留在自己身边,帮自己处理好桑帅府的事宜。
桑植怀原本是想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不再需要借助水芹的力量,便会给水芹一大笔钱,让水芹回到自己的娘家,或者自己拨点产业给水芹,让水芹不至于日后无依无靠。
届时,他将以正妻之礼迎娶容芷。
到那个时候,他相信,容芷便能看清他的心,便知道他对她,一直都没有变。
然后,两人重归于好,容芷再次怀上两人爱情的结晶,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可之后的日子,太过漫长。
漫长到桑植怀已经不想再去迁就、容忍容芷对他的恨意。
同时,水芹以桑帅府正妻的名义,为他内外打点一切,让桑植怀在偶尔感到疲乏的时候,竟会忍不住由心底生出“有水芹在,真好”这样的想法。
第一次出现这样念头的时候,连桑植怀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他甚至觉得,这是对容芷的背叛。
桑植怀立刻去到容芷的院子,想要见到她,想抱着她,和她倾诉这段时间的疲乏,想从她的身上获取到力量……
然而,容芷依旧闭门不见。
和先前一样,只叫丫鬟来传话,什么时候找回孩子,什么时候见桑植怀。
桑植怀愤愤离去。
他之前虽然也吃过几次闭门羹,但他内心都从来未像今天这样,对容芷生出了怨气。
从前,他对容芷都是无限的包容。
桑植怀明白,在容芷心里,有许多的委屈,并认为都是因他而导致的。
他尽管不能苟同,但他愿意去体谅容芷内心的感受。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容芷竟然打算就此对他封闭内心。
除非,他找回女儿。
桑植怀内心无比愤懑,他当即就决定,带兵剿匪。
他决定将那些流寇,一个一个打尽。
要么,找到女儿,要么,就是,泄愤。
水芹原本是极力反对的,觉得太过冒险,容易一时间引起围攻,以及外面虎视眈眈的人伺机而动。
然而,桑植怀心意已决。
水芹知道,他是为了容芷,一意孤行。
水芹心中有些苦涩,但是她明白,眼下不是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更何况……
她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水芹在心中轻声告诉自己:更何况,这些儿女情长,只是独属于容芷和桑植怀的。
无论其中是怎样的交织纠缠,都没有她的身影。
想到这里,水芹搂紧了怀中的孩子。
如果,真有那一天……
她会求桑植怀,让她带走孩子。
应该是可以的吧。
水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她还深深地记得,桑父咽气之前,要求桑植怀必须认下他和水芹的孩子。
当时,水芹很是震惊。
她知道,桑植怀不喜欢自己,甚至还对自己对他下药的事情,耿耿于怀。
尽管她时候和他沟通了其中的不得已,并且他也默认了她的说法。
但是,水芹知道,桑植怀依旧憎恶她下药的行径。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虽然对水芹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但是至少两人还是相敬如宾。
而那件事发生后,桑植怀便直接无视了水芹,对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甚至,在水芹生下孩子后,期盼着桑植怀能够心软接她们母子回到桑帅府。
可是,却连桑植怀一个问候、一句关心都没有。
那些丰厚的礼物,均是出自老桑帅的安排。
而且,她从前来贺喜的家丁的神色中能看出,桑植怀是在桑帅府中,封锁了她怀孕生子的消息。
并且,老桑帅特地在自己大限将至前,命人将她和孩子接回桑帅府,并在闭眼之前,要求桑植怀一定要认下她们母子。
水芹便知道,桑植怀的意思,是根本视她们母子俩为无物的。
真心才可以换真心
然而,当水芹知道,容芷因为女儿的事情,而对桑植怀怀恨在心时,内心先是震惊,而后竟然生出一丝庆幸?
不不不,这样并不对。
水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怎么能,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和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抱有这样的想法……
加上想到之前父兄为难过容芷,水芹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但是她看见容芷当时泫然欲泣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
因此,在除了打理桑父的丧事之余,她也会想着去探望一下容芷。
意料之中的,她也吃了闭门羹。
水芹没有拿出大太太的气势,要求容芷开门,她只是让丫鬟放下为容芷准备的点心,便离开了。
小桃儿拿过装有点心的笼屉,问容芷如何处置。
容芷盯着那个笼屉看了许久,沉思着。
而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样的手段,她在容家的时候见多了。
由于她的母亲早逝,容父后来又纳了几房妾室,但迟迟没有扶正其中的任何一个,且容父之前只有容芷母亲一个女人,没有经历过那些内宅乱七八糟的事,并不懂那些花花肠子和手段,只以为表面上的和平就是真正的和平。
因此,那几个妾室拿出了各自的本领,将容家后院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甚至,也不乏那些肮脏手段,也正因如此,容父膝下才一直只有容芷一个孩子。
但容芷却看得十分清楚,也曾提醒过容父,容父还清理了几个不安分的。
如今,水芹拿来的这笼点心,在容芷的眼中,不过是容宅后院的往日重现了。
小桃儿看懂了容芷的脸色,于是问道要不要直接处理了。
容芷摆摆手,将那个笼屉拿了过来。
就是一个寻常的蒸笼屉,看不出什么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深谙内宅争斗的容芷知道,玄妙之处在于里面。
她轻轻揭开笼屉盖,里面的东西让她眼前亮了一下。
是她家乡的特色点心。
容芷愣了片刻。
但很快,她笑意中的嘲讽更明显了。
投其所好。
看来这个水芹是研究过她的。
容芷在心中思忖。
这个女人,并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
原本,容芷得知水芹自请搬去了乡下庄子上居,且一直没有生事,便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木讷的乡下女人罢了。
没想到,只是表面上装出逆来顺受的样子,实则,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容芷冷笑,伸手去拿起了一个点心。
“别……”小桃儿弱弱地想要开口,容芷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将手中的点心掰成两半儿。
外皮是宣呼的发面制成,内馅儿是磨得极细的红豆沙,闻上去还有一股扑鼻的豆沙香味。
小桃儿在旁边还想提醒容芷小心,但容芷已经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咀嚼着。
味道是极好的。
大概,就是想用这味道,和自己对家乡的思念,引诱自己贪食吧。
里面掺了什么药呢?
是让自己七窍流血而亡的?
还是让自己丧失生育能力的?
还是会将自己毒哑的?
……
容芷知道小桃儿担忧的心思。
她也懂。
她甚至恨不得一口气全部吃掉,然后再也睁不开眼睛,不用去面对失去女儿的痛苦。
然而,容芷努力压制住了刚刚的想法。
她还不能那么做。
她的女儿还在等着她去救回来。
最后,容芷只吃了小半个点心,然后叮嘱小桃儿:“随时准备去请大夫。”
小桃儿郑重地点点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容芷知道,桑帅府中常年养着大夫,就是为了随时应对不时之需。
她不能中毒身亡,但她又不能不中毒。
容芷心里很清楚,她一旦病倒,一定会激起桑植怀的怜惜,到时候他一定会加派人手去搜寻她的女儿。
同时,对于他面对的水芹父兄的困境,自己也顺势帮他解决了。
想到这里,容芷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用上了曾经自己最不屑的后宅女人的招数。
以及,自己还想着帮桑植怀解决他被水芹父兄掣肘的问题。
容芷的眼中不禁流出了眼泪。
她恨自己如今的无能为力。
更恨自己,竟然还想着帮桑植怀。
然而,眼看日头都落下山去许久了,自己却迟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甚至,一点点胃疼都没有。
可能是,吃的量太少了。
容芷如此想着,但是却也不敢真的再去多吃一口。
她让小桃儿将那几个点心拿去味养在偏院的看家狗。
“它们吃得可香了!”
“结果,被大太太身边的小翠儿看见了,还来和我吵,说我们辜负了大太太的一片心意。”
“还说……还说,以后我们要是不吃,就给她吃!”
容芷心头为之一动。
“狗吃了后如何了?”
小桃儿摇摇头:“什么事儿也没法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容芷冷笑。
看来,水芹比自己想象的聪明。
不是很好对付。
小桃儿接着说道:“不过,我故意让小翠儿知道,您也吃过一些了。”
容芷点头:“是的,让她们知道我会吃她们送来的东西,就可以了。”
“下次再送,你叫上我,我去看着小翠儿吃!”
容芷心里发了狠。
没几日,水芹又带着小翠儿来送点心了。
这次,容芷请水芹同她在院内小坐。
容芷故意提及先前小翠儿和小桃儿争执的事情,想看水芹的反应。
水芹先是一愣,没想到容芷会主动提起小翠儿撞见小桃儿把她送的点心喂狗的事,随后说道:“肯定是味道不好,你不喜欢,喂狗吃了也不算浪费。”
水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这次带来的笼屉。
“之前,是我找人打听了你家乡的特色点心,然后自己做的,想来味道是不正宗。”
“这一次,我可不敢再揽瓷器活儿了,拿钱请外面最好的、你家乡来的厨子做的。”
“你试试,看看这次味道怎么样。”
水芹的落落大方,反倒让容芷生出了疑惑。
容芷看了一眼这次的点心,是一个新花样。
她直接拿起一块儿放入嘴中。
确实。
破冰1
水芹这次新拿来的糕点非常不错。
容芷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冷笑,慢慢吃下了一个完整的点心。
点心味道是很好吃。
只是,容芷没有心思细细品尝。
当水芹热情地让容芷继续吃时,容芷开始客气起来,让水芹也尝一个,但被水芹拒绝了。
“特地为你做的,也不多,你慢慢吃吧。”
容芷见站在水芹身后侍奉的小翠儿,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一笼屉的点心,于是招手让小翠儿也来吃一个。
果然,也被水芹拒绝了。
容芷也没有气恼,而是一副体恤下人的模样,半劝半强硬的一定要小翠儿也一起吃。
小翠儿瞧了瞧水芹的眼色,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容芷看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心中更是冷了几分。
没想到,水芹为了毒害自己,竟然能将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给舍了出去。
小翠儿吃完一个后,继续安静地站在一旁。
容芷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水芹扯着闲篇儿,一个没注意,连时间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都没发现。
也是直到管家派人来送晚膳,容芷才发现,自己和小翠儿,好像都没什么不舒服的。
莫非……
容芷不知道自己是太过谨慎,还是只是不愿意相信水芹对自己没有敌意。
总之,她心中依旧无法放下心来。
但小桃儿有些看不下去容芷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出言劝解:“这几日,我去外院儿找人闲聊套话,发现大太太花银子请您老家来的厨子做点心的事儿,也没特意在府中宣扬,但也没特意瞒着。”
容芷冷笑一声,小桃儿便不再说下去了。
容芷笑小桃儿还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太容易掉以轻心。
可水芹隔三差五地便带着容芷家乡的特色点心,过来和容芷扯闲篇儿,容芷倒也怀着自己的心思,让小桃儿开门迎客,自己也很客气地陪着水芹在院中坐着。
只是,她每次都只敢吃一枚点心,无论糕点的香气再如何扑鼻,都不敢贪嘴多吃。
容芷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在点心里吃到她意料之中的东西,她既不能一点儿都不吃,但更不能贪嘴导致自己吃得太多,一定要把握住一个刚刚好的量……
然而,等到整个桑帅府都在传,容芷连桑植怀的面子都不给、敢叫他吃闭门羹,却独独让水芹进她的院子,没想到两位太太竟然相处得如此之好。
听完小桃儿打听来的消息,容芷一个没忍住,指尖掐断了一个刚发出新芽儿的嫩枝。
没想到,这个水芹可真是好手段。
先将自己的思路往后宅内的那些龌龊事儿上引,看自己紧张的样子想看个傻子一样,但结果她自己还赚到了一波好感,还让外人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亲厚。
容芷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水芹给愚弄了,面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冰霜。
见状,小桃儿犹豫着问:“奶奶,之后,若是大太太再来,我们还请她进来吗?”
“请呀,怎么不请。”容芷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容芷对水芹的戒心依旧没有放下。
甚至,还因为她觉得水芹的段位远在她娘家容府后宅的那些姨娘之上,反而更加戒备了。
容芷一直在自己的院落中避不见人,难得一日出来在附近走走,结果没曾想,竟遇上了丫鬟带着小少爷,也就是水芹和桑植怀的孩子,在附近玩乐。
容芷瞧见后,想着无论她和水芹如何,这个孩子是无辜,一些礼节性的招呼她得做做样子,于是让小桃儿去把孩子抱过来瞧瞧。
可谁知,那边几个人也远远地瞧见她们了,竟然抱着孩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容芷觉得奇怪,差小桃儿去打听。
没多时,小桃儿打听回来了,脸上愤愤不平。
“他们说,是大太太的吩咐,不让小少爷在您跟前儿晃眼。”
“她们平时也不带来这边,也是瞧着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才大着胆子来附近晃悠晃悠,没想到咱们今天刚好出院子来逛逛。”
听罢,容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处,怎么也上不来。
顷刻间她便气得脸涨红,带着小桃儿回去了。
那天恰巧水芹也带着小翠儿拿了一笼屉点心来找容芷,却被小桃儿拒之门外。
小桃儿想着有容芷的吩咐,而容芷又有桑植怀在背后撑腰,于是态度恭敬、但绷着脸说道:“我们奶奶吩咐我,既然大太太的小少爷不敢给她碰,那么她也不敢再接受大太太您的点心了。”
说罢,小桃儿福了福身,行了礼后便转身要回到院里,却被眼疾手快的小翠儿一把拦住。
“好没良心!”
“我们大太太明明是一片好心,才吩咐照顾小少爷的人不准带着小少爷来这附近晃,不想惹你们奶奶伤心的!”
“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倒显得是我们防着你们似的。”
小桃儿冷冰冰回道:“做这件事儿的人是怎么想的,我一个当丫鬟的,并不清楚。”
“我只管听我家主子的吩咐就是了。”
眼见小桃儿扭身又要离开,小翠儿开始和她拉扯起来:“不许你走!”
“怎能由你这样平白无故污蔑了大太太后,转身就走?”
“你也说了,你是一个丫鬟,听你家的主子的。”
“这个帅府中,天大的主子是桑帅,第二大的主子就是我家奶奶,你可别搞错了!”
小桃儿立时气得双眼通红,刚刚的气势也瞬间下去了大半。
是了,无论桑植怀再怎么宠爱容芷,但水芹大太太的地位,却是纹丝不动的。
特别是在老桑帅的白事上,水芹进进出出,以大太太的身份陪同桑植怀迎来送往,这便意味着桑植怀直接对外认可了水芹桑帅府大太太的身份。
再加上还有水芹父兄的撑腰……
小桃儿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且无论容芷再怎么受宠,从名分上她却也是越不过大太太去的。
正当小桃儿涨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在院里听见了外面争执的容芷打开门,走了出来。
“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破冰2
容芷脸上是明晃晃的嘲讽之意。
水芹轻轻叹了口气:“容芷,你误会我了……”
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容芷抢白:“误会?”
“大太太好手段,一边在府中表现得像和我两个姐妹情深一样,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防着我。”
容芷直言不讳。
她并不害怕得罪水芹,更不怕把事情闹大,传到桑植怀耳朵里。
容芷的心里想得很清楚,她现在急需一件事情,让桑植怀对自己的愧疚加深,深到能促使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回两人的女儿。
先前,容芷将希望寄托在了水芹带来的一笼屉一笼屉的点心上。
她每咀嚼一口、每咽下一口点心,心脏都在“砰砰”直跳。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口,会将她的计划顺利推动下去。
她更不知道,会不会哪次只吃了一口,但也和之前容府的某个姨娘一样直接一命呜呼。
可是,她没办法……这是她如今逼迫桑植怀去寻找女儿的唯一方法了。
容芷甚至也想过,以离开桑植怀来相要挟。
可每当她动了这个念头时,那日那个老农妇对她的叮嘱,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并不断地回响。
“如果连你这个当娘的都走了,那男人日后还能想起你们娘俩吗?”
“你们俩现在看着是要好,但是之后呢?”
“等男人遇见了新人,用你们城里话来说,是叫什么,美娇娘,对吧?等男的躺在别的女人的温柔乡中,他还能记得起你们来吗?还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吗?”
老农妇的这几句叮嘱,就像一个魔咒般,每当容芷动了自己去寻找女儿、或者是以离开作为要挟桑植怀的条件时,便会从记忆深处跳出来,不断戳刺着她的神经。
她还记得,容父对那些失了宠的姨娘,虽谈不上厌弃,但绝不可能再像当初还有新鲜感的时候那般言听计从了。
如今,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容芷在心中哀叹,只能以退为进,祈祷着自己能尽快倒在水芹带来的某一枚糕点之中。
然而,事情不仅没有如她所愿,甚至她还反过来被水芹利用了一把。
容芷心中无比烦闷,于是难得出自己院子,想要散散心,结果却遇上了那一幕。
而水芹竟然又假惺惺地带着点心来看自己,还想继续做她的好人设。
容芷故意让小桃儿去扫她们脸面,谁曾想小翠儿竟然敢直接在她的院儿门口骂开了。
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大主子、二主子的,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来打她的脸吗?
容芷再也忍不住,正想反唇相讥时,水芹却一把拉过还立在那儿像斗鸡似的小翠儿和小桃儿两人,直接跨步进了容芷的院子。
“小翠儿,你带着小桃儿在门外等着,没叫你们不准出来。”
小桃儿还想挣扎,却被小翠儿不由分说地就拉住了,且小翠儿以前是庄稼户的出身,一膀子的力气,制住小桃儿不得动弹。
水芹也是使上了力气,强硬地拉着容芷进到了院子里。
容芷虽然也奋力挣扎,但终究是敌不过水芹这个小时候长在庄子上的女人,被她径直拉回了院子。
别无他法,容芷只能冷眼盯着水芹,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谁知,水芹也只是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眼神中透露出莫名的悲伤。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半晌。
最终,容芷忍不住先开口了:“大太太这是耍威风耍到我这儿来了?”
“那大可不必,你应该知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大太太二太太的。”
容芷嘴上硬着,但心里却已经是低了一头。
毕竟,她也是生长于这样的封建家庭,尽管出国留洋、学习了西方的先进思想,但她在归国后,又立刻跟着桑植怀回到了类似的环境中,因此心里总是还会受着名分的影响,只是会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罢了。
水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应容芷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和植怀的那个孩子,我有打听到一点消息。”
自从孩子丢失,桑植怀频频派人去寻,顾不上继续隐瞒消息了。
因此,桑帅府的人很快便知道了。
于是,容芷白天撞见了丫鬟急急地抱走小少爷,便以为是水芹故意防着她,害怕她对小少爷下黑手。
想到这儿,容芷不禁冷哼一声。
水芹很容易就猜到,容芷此时心里的想法。
如今,她只能拿出孩子的消息,来让容芷信任她了。
容芷突然听到,水芹竟然说起了孩子的消息,不禁眯起了双眸。
她这是要做什么?
“有孩子的消息,桑植怀不来告诉我?让你来告诉我?”
容芷试探着。
水芹摇摇头:“不是他的人查到的。”
“是我的人查到的,那户老农夫妇在土匪劫掠他们村庄的时候,抱着孩子跟着逃难的人群一路往南方跑了……”
“你怎么知道?”容芷满脸写着不相信。
“只是刚巧我成婚时带来的佃户,也住在那个庄子上,因此,我在得知……你们的事情后,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这件事儿,桑植怀知道吗?”
容芷还是不相信,竟然会有那么巧的事。
水芹点点头:“我当时就告诉他了。”
容芷想了想,不记得桑植怀有告诉过自己这条关于孩子的线索。
水芹继续说道:“不过,他觉得,他们不会抱着孩子离开那么远。植怀他还是坚持派兵继续在村庄附近剿灭山匪,觉得他们有可能知道曾见过那对老农夫妇、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原本是想着,如果我这里之后能查到孩子的具体消息,再告诉你,省得一早就告诉你,最后又落空。”
“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便猜到你心中会不舒坦,因此才把查到的这一点点消息,告诉与你。”
容芷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我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容芷还是满心的戒备,但是她盯着水芹的眼睛许久,却只从她的眼中,看出真诚。
情话背后的真相最为伤人
“真的吗?”容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孩子,真的在南方?”
水芹轻轻点头:“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他们说那对老农夫妇确实是抱着一个孩子,往南方跑去了。听说,是想要投奔亲戚,准备等过一段时日,再回来。”
“但是……”水芹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但是她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至今还没回来。”
“有可能,他们是想再多住上一段时日吧。”水芹安慰容芷。
但容芷却摇了摇头,神色枯败。
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有了不好的猜测。
两个老人,还抱着一个孩子,这一路上……
容芷不敢再想下去。
她恨不得回到当初,坚定要带上孩子跟他们一起回桑帅府。
当时一路上再艰险,还能有后面老农夫妇带着孩子逃难更加艰险么?
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她甚至愿意用自己做赌注,看看桑植怀是不是真的会丢下自己和孩子在庄子上,独自带人回到桑帅府!
……
容芷回想着当初丢失孩子的经过,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而如今面对桑植怀要她离开他的要求,更是恨不得将桑植怀脸给抓花,让他赔她一个孩子!
容芷气得浑身直发抖。
她了解桑植怀,他能如此平静地和她沟通这件事,说明,他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无非就是看两人是好聚好散,还是彻底撕破脸,一拍两散!
桑植怀目光浅浅地看着容芷,只等待她给自己答复。
看着桑植怀的眼中,不知从多久起,便再也未曾见过他们相爱时的情意缱绻。
眼底只剩一片冰凉。
容芷绝望了。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离开桑植怀的生活已经太久,久到她已无法再用任何方法来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痕。
一时间,她有些后悔,既然自己需要桑植怀去帮自己寻回女儿,那为什么还要冰冷地、坚决地推开他,以至于到了今日这她无法掌控的局面。
可是,若真能回到过去,她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对桑植怀的怨恨,无法强迫自己对她虚与委蛇。
他们之间,自从孩子丢失开始,便已是个死局!
容芷心里清楚,在桑植怀那里,她已经没机会了。
她离开得太久太久了,久到水芹已经正式进入了桑植怀的生活,而他也接纳了,甚至在后来的日子中,他们两人逐渐绑定在了一起。
事到如今,无论是在情感方面,还是在身份绑定上,桑植怀都毋庸置疑地会选择水芹。
容芷明白,这是自己必须接受的结果。
从她当初的任性妄为开始。
从她当初,轻信桑植怀,跟着他回桑帅府开始,便已注定了的结局。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但实际上却是一步一步陷入了命运安排的泥沼之中……
“我要孩子,”容芷面色惨白,但依旧昂着头,坚定地要桑植怀付出代价,“除非,你把我的孩子找回来,否则,我绝不离开!”
“甚至,我明天就要去新政府门口抗议,还要去登报,抗议他们让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又再次失去了丈夫!”
“桑植怀,你要想和我分开,就必须把孩子找回来还给我!”
容芷斩钉截铁。
她知道,如今她只能用桑植怀在意的前途来拴住他。
她要让桑植怀知道,即便他想办法甩她,她也会闹得人尽皆知,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桑植怀知道,容芷刚刚说出口的话不是威胁,她是真做得出来的。
他气恼不已:“容芷,我们两个之间,也是有过很深的感情的,所以,我愿意给足你金钱,保你一辈子生活无虞了,甚至你想去国外,我都能给你安排好。”
“我们之间,真的要闹成这个样子吗?”
“新政府掌权的事已成了既定事实,如今,只有水芹能够帮我,只有她,才适合当桑太太。”
情急之下,桑植怀说出了自己的考量,希望容芷能像从前刚入桑帅府那样,事事会考虑到他的处境,然后做处让步。
容芷冷笑着。
她知道桑植怀心里再打什么主意。
可是,他弄丢了她的孩子,她如今又岂能让他如愿!
她甚至恨不得立刻告诉他,自己最后悔的时候,就是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坚持自己的想法!
只是,容芷很清楚,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想尽一起办法,逼迫桑植怀把孩子找回来、还给她。
或许,在桑植怀那里看来,她这不过是一个不想离开的借口罢了。
因此,桑植怀继续提高价码。
但容芷铁了心,除非桑植怀将孩子找回来,否则,她绝对不离婚,甚至还要去登报、还要去外国领事馆找人主持公道!
而这一切,在桑植怀的心里,不过是容芷气不过自己抛下她,而刻意设置的阻碍罢了。
孩子?
都两年多了,孩子说不定早就死了!
他当初派了那么多人前去寻找,甚至自己还亲自带兵剿匪、亲自审讯那些参与了劫掠那个村庄、有可能见过那对老农夫妇或是知道他们消息的流寇,却都一无所获。
如今,她以此事相要挟,以一个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作为交换条件……
桑植怀气急,脱口而出:“你若真要怪,就怪你自己!”
“怪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像水芹那样,生个男孩儿出来!”
“你若生的是个男孩儿,当初再难,我也能给他带回桑帅府!”
“可惜,你生的是个女儿……我只能以尽快赶回到桑帅府为重,不能让那个孩子拖了我的后腿……”
说道最后,桑植怀也忍不住哽咽了。
一方面,他说希望容芷当初生的是个男孩儿,的确是真心话。
那个时候,他是无比真切地希望,以后能由他和容芷的孩子来接管桑帅府。
特别是他在知道水芹怀上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他便想着,一定要和容芷生出个男孩儿来。
但另一方面……
最爱的人,说出最伤人的话
但另一方面,他说如果容芷当时生的是个男孩儿,他便会带着一起回到桑帅府的话,是气话。
桑植怀心里很清楚,当时即便容芷生的是个男孩儿,他更不会带着一起回桑帅府了。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遭遇了几次对头的火力拦截,局势复杂到桑植怀甚至都判断不出这一次袭击他们的,到底是出自哪一方的势力。
他只能带着一行人不断地变装,不断地拼命赶路。
而也正是在这惊惧交加之下,容芷早产了。
因此,无论容芷生下的孩子性别为何,桑植怀都不会冒险带着刚生下来的那么脆弱的新生儿一同踏上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前路。
孩子丢失后,他也无比地后悔自责。
他后悔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想着,要留两个人下来守护、照应一下。
桑植怀只想着,他们此去前路危险重重,甚至在之前的路途中,还折了人,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考虑留下来。
而那户老农夫妇曾受过桑帅府的恩情,因此他才很是放心地将孩子交由他们照看,认为会比自己带着上路更好。
他以为桑帅府有恩于老农夫妇,而自己又给他们留足了金钱,甚至在之后来接回孩子的时候,会再赠予他们一大笔金钱。
无论如何,这对老农夫妇都会好好地照料孩子的。
然而,就在做下这个决定的一刹那,他忘记了自己是身处乱世,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一场意料之外的山匪劫掠,彻底扯断了他们的父女缘分,也在他和容芷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
但事到如今,他已顾不上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
桑帅府已经倒了。
就在他带兵投诚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桑帅府倒了。
尽管新政府宣传他是选择和人民站在一边,但是在桑植怀的心中,桑帅府倒了。
他必须再想其他的方法,来维持桑家的荣光,确保桑家后代的安稳。
而如今,只有水芹能够帮到他。
容芷,这个昔日的恋人,如今在他心中,已成为了一个感情淡漠、纠缠不休的妇人。
她既不能给予自己情感上的慰藉,又不能像水芹那样,帮助自己在新政府中站稳脚跟,如何还能让他选择她?
桑植怀想告诉容芷,世界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盘踞一方的桑帅府接班人,他是一个需要水芹的帮助、来保住桑家荣光的人。
因此,情急之下,为了让容芷放手,桑植怀才脱口而出刚刚那番话,那番他绞尽了脑汁才想出的,能够将问题推到容芷头上、让她不要再缠着问他要孩子的话。
他甚至都没办法对容芷说出,他已经不爱她了。
或许,在此刻,桑植怀已经无力去思考什么还爱不爱的问题。
他如今面临的困境,是比所谓的个人情爱,更加重要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需要容芷牺牲一下来成全。
就如同从前那样。
桑植怀刚刚怒吼出的那几句话,将容芷生生地震在原地。
容芷一脸惨白,嘴唇也变成了灰白颜色,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无比陌生的桑植怀。
“好、好的,我知道的了,”容芷喃喃着走出了房间,“我知道了……”
她和桑植怀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桑植怀就顿时后悔得想要跪下向她道歉。
他从来没有见过容芷如今这般的行尸走肉。
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只是茫然地往前走着。
而一直在隔壁房间等待着他们的水芹,也听见并目睹了这一切。
水芹原本是想着,若是两人起了争执,她便能立刻出来劝慰。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若是容芷坚决不肯同意离开,她便会和之前在桑帅府中、劝慰容芷理解桑植怀和自己有了个孩子那样,来劝导容芷。
她甚至会向容芷保证,她会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家人,一直关照她。
然而,水芹万万没有想到,桑植怀竟然能对容芷说出那番话。
同为女人,同为母亲,水芹也无法接受。
桑植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孩子的事来企图刺伤容芷、逼她放手。
她快步去拦下容芷,却被容芷轻轻推开:“我没事,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水芹想着,如今这个情况,容芷想要一个人呆着,也是情理之中。
同时,她刚刚也下了一个决定,打算先和桑植怀聊聊。
于是,水芹依容芷所言,放手开了手,让她一个人先离开了。
见在场的人只剩下自己和水芹,桑植怀这才万分后悔地双手抱着头,颤抖着说:“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我是个混蛋!”桑植怀拼命地捶打自己的头,眼泪也流了下来,“混蛋!”
水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提出了要和桑植怀离婚的想法。
自她刚刚听见了桑植怀对容芷口不择言的说出那番话后,她便决定,要和桑植怀离婚。
桑植怀如今对容芷的亏欠,只能用一辈子去偿还了。
并且,只要桑植怀还和容芷在一起,容芷的心中就能一直抱着找到孩子的希望,尽管容芷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但是,只要桑植怀还和她在一起,她便能够幻想、能够欺骗自己,桑植怀为了自己也会想尽一切方法去找孩子。
这样,人生总是还能有些指望……
桑植怀听了水芹的话后,呆呆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为何水芹会突然改变主意。
毕竟,自己当初提出想要选择她时,水芹也只是担心着要如何和容芷说这件事情,以及容芷日后的安置问题,并保证愿意同桑植怀一切为容芷提供最大的协助。
水芹从来没有提出过,要把桑植怀让给容芷。
她也懂桑植怀选择自己的原因,她更愿意帮助桑植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而今……
桑植怀面色痛苦地问水芹:“就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对吗?”
“我刚刚不是有意……”桑植怀想向水芹解释,并寻求她的温暖,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碰撞声打断了。
“嘭!”
声音离房子非常近。
决绝地飘落
水芹和桑植怀均是一惊。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向对方传递着自己心中与对方同样不安的猜想,双双往楼下跑去。
小洋楼外的草地上,容芷颈椎断裂,头部也已像个被砸开的大西瓜般四分五裂、辨别不清样貌,整个人软软地躺倒在血泊之中。
“阿芷……阿芷!”
桑植怀愣住片刻后,疯狂朝着那滩血泊奔去,想要抱起容芷,丝毫不顾自己的衣服沾染上了浓厚的血腥气味。
“别动!”
听到动静的警卫员赶了过来,带走了桑植怀和水芹。
桑植怀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甚至差点和警卫员发生打斗,幸好被水芹制止住了。
经过调查,很快就排除了谋杀案件的嫌疑。
但让桑植怀始终无法释怀的是,根据附近目击者的证词容芷在爬上了小洋楼的楼顶后,以头朝下的方式,跳了下来,因此场面才会如此地惨烈。
否则,仅仅是三层楼的高度,很大概率不会致命的。
容芷的这番举动,只能说明,她是一心求死的。
以头朝下的方式坠落,是那么地决绝。
桑植怀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在水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坐上警卫队特地安排的车,回到了小洋楼。
此时,工作人员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包括铲掉了那片血泊之下的草皮。
桑植怀一个人蹲在那个浅浅的坑洞旁边,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容芷身体的形状。
“她刚刚,就这样,躺在这里……”桑植怀喃喃着,不敢相信这一切,“水芹,你说,她怎么就能对自己那么狠心?”
“她是最怕痛了的啊……”
“水芹,你说,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桑植怀眼神空洞,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了。
他甚至都没能感受到容芷死亡这件事本身带给他的冲击。
他只觉得,自己的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是飘在空中一样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后,桑植怀用手紧紧贴着自己的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他感受到心脏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着。
心脏在他的身体中“砰、砰、砰”地狂跳,那声音震耳欲聋,就像是……
就像是容芷的身体跌落在地面后,发出的那声巨大的,又带着一些沉闷的撞击声。
水芹静静地站在桑植怀身后的不远处,眼里满是心痛。
她原以为,容芷对桑植怀仅存的那点情谊,已经微乎其微,她没有一定要继续留在桑植怀身边的理由。
而自己和桑植怀给容芷提供的退路,也足以保容芷此生无虞。
甚至她在听见容芷逼问桑植怀要孩子时候,她都差点儿冲出来向容芷保证,他们一定会继续寻找孩子的!
只是,她忍住了,她想这件事终究是得容芷和桑植怀两人自己解决。
结果,这一个决定,成为了水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水芹没有想到,桑植怀竟然会对容芷,说出那番残忍的话。
不亚于把容芷的心放在菜板上,一刀一刀地切割成片。
桑植怀由蹲为跪,头也抵在那个被挖出的浅浅坑洞那里,呜咽了起来。
“阿怀,这件事,是你太过了。”
“你怎么能……”
水芹本还想继续说下去,替容芷说出那些责备的话,可她看见,桑植怀不住地对着容芷先前躺下的地方磕头,磕得额头处在沙砾的搓磨下,变得血污一片,泪水与鲜血混合,流进了容芷曾躺过的那片土壤。
她便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了。
……
如今,已到了耄耋之年的桑植怀和水芹,头脑依旧清明,依旧还记得,要找回容芷的女儿。
这不仅成为了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一辈子对容芷的愧疚。
在水芹心中,她偶尔会忍不住回想,如果那时,她没有暗藏小心思地拉拢桑植怀,是不是容芷也就不会……
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水芹心中便会浮现深深的愧疚之心。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结果却酿成了大错。
桑植怀后来也曾安慰她,说并不怪她。
但水芹自己却总是于心不安。
有件事,她不敢告诉桑植怀。
原本,她当初还是派人去了南方寻找那对老农夫妇的下落,可后来因为战乱的原因,失去了联系,直到他们搬去平城后,才又重新取得了联系,并在她的安排下,往平城赶来。
桑植怀和容芷谈判的那一天,水芹本想着,如果容芷因为各种原因,实在不肯离开,那么,她便会用那对老农夫妇的信息作为交换条件。
只是,她没想到,桑植怀竟然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对容芷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后来,让水芹的愧疚感稍稍减轻一些的是,那个人带回来的消息,也只是说那对老农夫妇应该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容芷的孩子仍旧是下落不明。
尽管罪魁祸首是桑植怀,但水芹心中也一直觉得,是自己掐断了容芷的一线生机。
因此,后来的许多年里,她和桑植怀一直想方设法打探那个孩子的消息,却收获甚微。
到了后来,甚至两人都已经放弃了希望,却还在一直寻找着那个孩子,就是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能够多少偿还一些自己的罪孽。
水芹看着小辈们推进来的硕大的生日蛋糕,在那摇曳的烛光中,闭眼许下了新一岁的生日愿望。
不想要长命百岁。
想要尽快找到容芷的女儿。
随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她扭头看着垂垂老矣的桑植怀,冲他点了点头。
小辈们直呼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秀恩爱、放闪想要亮瞎他们小辈的眼睛,却只有桑植怀和水芹自己知道,他们是在交换彼此的想法。
许好愿了吗?
放心吧,还是同一个。
他们并没特地交流过这件事。
他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通过许愿,就能真的达成自己想要的。
只是,面对这么多年的茫茫人海、渺无音信,他们只能通过这件事,来让自己得到慰藉。
想到这儿,水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多年前,他们本来是得到了疑似容芷的女儿的下落的,原本要进一步去探查,线索却莫名中断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扫视正围在自己跟前的众多小辈们一眼。
安知夏奇怪的关心
水芹知道,眼前的这些小辈中,有人当年横插了一脚,才导致他们和容芷的女儿失之交臂。
只是……
水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和桑植怀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害怕容芷的孩子回来,无非就是担心她会和他们争权夺利罢了。
归根结底,这件事也怪她不好。
要不是她从小就对两个儿子说,等到找回了容芷的女儿,她和桑植怀一定要好好地补偿她;而两个孩子娶了媳妇儿后,她也依旧这样说着,这才让有心之人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看着面前这些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唱着生日歌、祝自己长命百岁的后辈们,水芹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之前,她从未对这些自己真心疼爱了数年的后辈们设防,但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她便知道,有的事情,不是她想,便能好的。
水芹有些老眼昏花了,一时竟分辨不出,他们脸上的笑意是真是假。
以及,那个从中作梗的人是谁。
……
傅氏集团医院SVIP病房外。
傅淮洲不耐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着。
良久,医生从病房内出来,将傅老爷子的情况告知了他。
问了一些关键问题后,傅淮洲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激动过度,才突发晕厥。
“当然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尽管身体暂时没什么大的毛病,以后也最好不要再让他受什么大的刺激。”
医生叮嘱后,便先行离开,独留傅淮洲一人。
手机铃声响起,是安知夏打来的。
“淮洲哥,”安知夏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惹傅淮洲不喜,“我听说……爷爷生病住院了,严重吗?”
闻言,傅淮洲眉头紧拧。
傅氏集团家大业大,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而若是老爷子有什么情况传出去,极容易引起外界的关注,以及傅氏集团的震荡。
因此,当傅淮洲返回想去找傅老爷子再次理论时,却发现他倒在了地上,便立即叫了心腹来一齐将傅老爷子送往医院,一路都是特殊通道,就连去往医院的路,也是从傅家老宅直通医院的。
按道理,关于傅老爷子的消息应该不会走漏风声才对。
安知夏怎么会知道。
傅淮洲心中警铃大作。
他第一次正视安知夏可能有问题这件事。
在之前,无论安知夏怎么背地里和林染闹,他都愿意偏向她一些。
他知道自己已经娶了林染,不可能再给安知夏机会,因此愿意在其他方面补偿她。
只是,那也只限于男女之间,但如今安知夏的手伸得太长了。
甚至敢来套话打探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傅淮洲思索片刻,给出了回答:“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如果到了明天还醒不过来,可能就……”
傅淮洲没有继续说下去。
尽管是他临时设计的圈套,他也害怕会一语成谶。
因此,他最后那几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而他这样的表现,在安知夏心中,反而成为了傅老爷子真的情况不太好的佐证。
安知夏心里很清楚,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和傅氏集团的稳定是牢牢绑定在一起的。
纵使傅淮洲之前已经正式接手了傅氏集团,但是在一些重大事项上,傅老爷子偶尔仍会像个太上皇一样,给傅淮洲出出主意、把控一下大方向。
所以,她第一时间并没有相信傅淮洲的话,依旧很谨慎。
但是,当她听见傅淮洲没有说完那关键的几个字的时候,她便确定,傅老爷子的身体,的确是出了问题了。
如果傅淮洲真的毫不犹豫地说完那几个,安知夏反倒是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只有傅淮洲如今的反应,才是一个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孩子,在面对爷爷处于危急时刻的正常反应。
安知夏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之前在安靖北的介绍下,以及后来自己的偷偷打探下,知道了傅淮洲的成长经历。
他的母亲因为生他时难产,落下了病症,没两年就过世了,而他的父亲一直沉浸在痛失爱妻的悲伤中,并没有再婚,而是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工作和傅淮洲的身上。
然而,傅淮洲父亲在一次意外事件中重伤,性命垂危,本来只需要吃下傅氏祖传的保命药便可以保住性命,结果却没人能找得到那个保命药。
后来,有传言说,是傅氏集团当时的二少爷傅鸿卓在失踪前,偷了那个保命药,拿去送他的小情人了,才间接导致了自己大哥的死亡。
“可是,那个保命药只有一个吗?”当时,刚听说这个故事的安知夏,一眼就发现了其中不太合理的地方,“既然是祖传的保命药,怎么会只有一个呢?”
安靖北的回答则有些神秘色彩:“传言,那个保命药是需要傅氏家主的心头血来制成,因此一般是在老家主交权后,用祖传的秘方来制药,并且也只有一枚。”
“当时,傅家老大的情况十分危急,即使傅老爷子当时愿意马上取血制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安知夏懵懂地点了点头。
“后来,傅老爷子就一个人将傅淮洲拉扯长大。”
“别看他们爷孙俩现在关系看似不算很亲密,但实则傅老爷子在傅淮洲内心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安知夏回想着之前安靖北对她说的话,更加确信,傅老爷子如今的形势,一定是不太好了。
她草草安慰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紧握手机的傅淮洲面若冰霜,叫来了心腹,将自己刚刚在心中生成的计划安排了下去。
运气好的话,这次可以一箭双雕。
傅淮洲在心里想着,同时给傅老爷子病房外的保安数量翻了一倍,同时命令医生,无论任何人来问起,都不能透露关于傅老爷子病情的半个字。
包括傅家的人。
医生虽然不懂傅淮深的此举是何意,但他知道,面对傅家如今的掌舵人,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照做就是了。
安排好了一切后,傅淮深离开了医院,隐入黑夜。
设局
傅淮洲打算冷处理此事。
只要一切都保持平静,那么,自然会有不希望平静的人去往平静无波的水面投掷下石子,激起涟漪。
果然,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关于傅老爷子健康状况不好的消息,便甚嚣尘上,甚至登上了财经版面的头条。
“傅总,要继续追查吗?”
助理整理好了相关的新闻版面,呈给傅淮洲后,请示下一步要怎么办。
傅淮洲不假思索:“查,继续查下去。”
“但是,要不动声色地查。”
同时,傅淮洲安排手下的人要尽快辟谣,态度要坚决,措辞要激烈,就像……
就像是真的傅老爷子健康状况不好的消息被有心人爆了出去那样。
傅淮洲心里很清楚,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眼下对方将傅老爷子的情况曝光,说不定只是个烟雾弹,用来探测他漏给安知夏消息的真伪。
安知夏……
想到安知夏,傅淮洲就恨得咬牙切齿。
自己明明给了她许多的好处,甚至在她和林染之间,也时常无视她的那些小把戏,无非是想着,毕竟在自己差点半身不遂的时候,是安知夏请来了神医,帮他治疗好了伤。
结果,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安知夏以前在他和林染之间下工夫、做文章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把脑筋动到了傅氏集团的头上。
特别,还是利用傅老爷子的身体的情况,来大做文章……
很快,把傅老爷子晕倒的消息透露给安知夏的那个保镖被抓住了。
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跪在傅淮洲的面前,浑身发抖得像筛糠一样。
“傅、傅总,是安小姐说,看见车库的急救车动过了,来问我是不是老爷子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想着她是您的未婚妻,您对她又是那么地……”保镖想说放纵,但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所以,我并没有多想,就直接说了……”
“没有多想?”傅淮洲口中重复着这几个字,对着等待在一旁的助理挥手,“我傅家给那么高的薪水,不是为了养这样不动脑子的人的。”
“傅总、傅总饶命啊!”
泄密了的保镖意识到傅淮洲是动了真格,惊慌失措地惨叫求饶,却依旧躲不过被拉下去处理的命运。
以傅淮洲的处事方式,他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安排一场合理的事故,让这个人彻底“闭嘴”。
很快,在傅淮洲的一幕幕安排好的表演下,外界都以为,傅老爷子的身体的确不好了,傅氏集团马上要面临一阵动荡。
听到消息的傅老爷子正喝着粥,猛地呛了几口。
“你这个臭小子,我看你是真的要气死我!”
守在一旁的护士立刻上来给傅老爷子拍背。
等傅老爷子的气儿好不容易顺过来,他嘴上责怪着傅淮洲,但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溺爱。
虽然全身彻底检查下来,确认傅老爷子当时只是气急攻心,导致的突发昏厥,但是在当事人看来,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与世长辞了。
甚至他一度以为,是傅淮洲为了让他安心,故意让医生和护士不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
直到傅淮洲拿了一堆检测报告,和他一张一张地看过,他才稍微放心下来一些。
傅淮洲更是让护士举着硕大的粗针针筒守在旁边,一旦傅老爷子露出不相信他的表情,便立刻让护士上前把那极粗的针头扎进傅老爷子的胳膊上的血管里。
“既然爷爷您不相信我说的,那么就重新全身抽血再检查一遍吧!”
傅淮洲给傅老爷子展示了那一管管即将被傅老爷子的血液填满的血瓶管,真诚地邀请傅老爷子再被抽一轮血。
而傅老爷子一看见那么多的血瓶管,满是褶皱的老脸瞬间吓得惨白,就连每一条皱纹缝儿里都白得不能再白了。
见傅淮洲十分坚持,他这才放下心来,连连摆手表示相信傅淮洲没有骗他。
但在傅老爷子的心中,晕倒当下的无助和绝望,不是假的,他那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大限已至了。
并且,在苏醒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因此,他每天晚上闭眼睡觉时,便感觉自己人生的过往像跑马灯一般,又在自己眼前重新播放了一遍。
而当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时,很快就明白了傅淮洲那天发现真相后,对他怒吼出声的感受。
傅老爷子本来以为,傅家如今的样子,自己身后,一切便都交由傅淮洲继承。因此,自己利用一下他,去报复一下那个间接害死了自己大儿子的女人,也不算很过分了。
更何况,这也是在替傅淮洲报仇!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小子扑在他父亲的棺椁上痛哭,还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害死他父亲的人血债血偿。
自己如今,不过是在帮他罢了。
只是,傅老爷子心中最深层的考虑,并不敢让傅淮洲知道。
他之所以让傅淮洲娶了林染,但并没有告诉他林染的真实身份的原因,并不是怕傅淮洲不肯依计行事,而是,他也暗暗地期望,傅淮洲会对林染产生感情,到那个时候,他再告诉傅淮洲林染的真实身份,傅淮洲便能和他感同身受了。
傅老爷子希望终有一日,傅淮洲能够明白、并体谅他当初为什么帮助自己的小儿子傅鸿卓遮掩这件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失去其中一个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天然的血浓于水的亲子感情,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让傅鸿卓以命抵命的事情来。
至于良芳……
傅老爷子在心中哀叹,如果他真让良芳血债血偿,那和拿了傅鸿卓的性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此,当傅老爷子听说林染怀上了傅淮洲的孩子时,内心是极度喜悦的。
一方面,是喜获重孙的喜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感情真的越来越好。
只是,他没想到,林染前来给他报喜后的下一句,便是要离开傅淮洲,并且还要傅老爷子帮她。
傅老爷子只知道他们从前的感情并不好,但以为他们既然有了小孩,总归感情是升温了一些。
只是,没想到……
爷孙和解
傅老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傅淮洲和安知夏订婚,不过是傅淮洲为了报答安知夏当年请动神医出山为他治疗的情谊。
毕竟,他也有所耳闻,关于安家给安知夏选的那个未来夫婿的行径,简直可以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让人听了都直摇头的那种恶劣程度。
因此,尽管对林染很不好意思,但他也没有再出手去阻拦。
之前他已经强制插手了傅淮洲的人生大事,若再强硬地从中横插一脚的话,说不定傅淮洲会将一切都怪罪到林染头上,认为是林染撺掇自己出面,到时候反而不利于小两口的感情。
况且,傅淮洲也一直没有提过要和林染离婚。
不管他是出于当时对林远文的忌惮,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傅老爷子就坚定认为,既然傅淮洲没有提出要和林染离婚,那么他和安知夏订婚,也只是为了帮助安知夏脱困罢了,并没有其他男女方面的意思,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傅老爷子一心想着,就算傅淮洲没有爱上林染,但是两人长时间相处下来,即使没有感情,也会成为彼此最熟悉的人,届时,等到傅淮洲得知林染的身份后,他便会体谅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下狠心除掉傅鸿卓、为傅淮洲的爸爸报仇了。
本是同根生……
傅老爷子悲凉地吟诵起诗句。
他没有想到,在谁是傅氏集团的接班人这件事上,没有出现纷争,却也是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太好,而为未来埋下的巨大的隐患。
傅老爷子当初同意了林染要和傅淮洲离婚的要求时,原本也是想着,的确是傅淮洲那小子做得有些过了。
林染又不知道安家的那些门门道道,自然是容不下他和安知夏这样的胡来。
更何况,她还有了身孕。
让林染暂时先如愿和傅淮洲分开,能够心情平静、好好地安胎,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不仅让专人去处理了林染和傅淮洲离婚的事情,还额外大手一挥,赠予了林染不少的资产。
傅老爷子很了解林染的个性,她绝不可能卷款跑路,反而会叠加之前她的父亲对傅氏集团做的那些事,而对傅老爷子更有歉疚感。
而傅老爷子倒也不是真的要林染对他多么的感恩戴德。
能钳制住林远文不要继续曝傅氏集团的黑料,同时还能教会傅淮洲什么叫“亲亲相隐”,便已是发挥了林染最大的作用了。
因此,傅老爷子大方地给了林染那么多资产,并且也认可如果林染真的和傅淮洲分开了,林染拿走那些资产,他也心甘情愿,就当是给林染的感谢费了。
但是,孩子必须留给傅家,无论男女。
想到这里,他趁着傅淮洲出去安排工作的空档儿,给他安插在傅鸿卓那里的人打了电话,了解了下近况。
当初,林染从傅家离开的事情,也是他特地让人放了风声给傅鸿卓。
他知道,以傅鸿卓对良芳的感情,再加上曾经还抚养过林染一段时间,傅鸿卓一定会好好照料好怀孕的林染的。
这个时候,他是林染最好的依靠。
然而,傅老爷子也做了万全的打算。
为了避免傅鸿卓像当初对良芳那样,也为了林染而不顾傅家的利益,他刻意对傅鸿卓示好,表示他知道林染躲在他那里,为了安全起见,建议他还是让林染在傅氏旗下的医院进行产检以及后续的生产。
恰好林染所患的特殊血液病,也是让傅鸿卓忧心不已,见自家老父亲如此通情达理,便也是立刻放下了戒心,甚至还感谢傅老爷子帮忙瞒着傅淮洲。
也正因此,林染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握在了傅老爷子手里。
傅老爷子原本很笃定,一切计划都会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进行,直到傅淮洲提前知道了林染的身份,跑来质问他,而他自己也气急攻心晕倒在地后,他又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在他的心中,尽管身体没有大碍,但心情上已经像是经历过了一场生死劫难。
他突然觉得,其实让不让傅淮洲理解他当年替傅鸿卓遮掩的心情,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这个由自己带大的孙子,心还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就算是相爱的男女之间,也会有无法理解彼此的地方,他又何必非要强求爷孙之间一定要互相体谅呢?
不管那件事在傅淮洲的心里扎下了多么深的根,但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依旧很是孝顺。
这,不就够了吗?
为什么他非要傅淮洲体会到和自己当初同样的感受,还是以再次深深地往傅淮洲的心上扎上一刀为代价?
算算时间,即便自己一直身体健康,也最多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了。
只要他和傅淮洲两个人,依旧爷孙情深,那么,傅淮洲理不理解他的心情,还重要吗?
更何况当初,他也没有去理解傅淮洲想要为父报仇的心情。
想到这里,傅老爷子把傅淮洲叫了进来。
“关于安排你和林染结婚的事情,的确是我考虑得太狭隘了,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
傅老爷子郑重地对傅淮洲道了歉。
但傅淮洲没有很纠结于这件事。
在他的心中,如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根据下属的汇报,果然,在傅淮洲之前安排的一系列骚操作下,外界都认定傅老爷子的身体的确是出了很大问题。
而失去了真正掌舵人的傅氏集团,如今已成为了砧板上一块儿任人宰割的肥肉。
“哼,他们这样想,未免也是太小看傅氏集团,太小看你,更是太小看我了!”
傅老爷子气得鼻子直哼哼。
且不说傅氏集团是他一手创立,就连傅淮洲也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如外界所猜测的那样,离开了他就是一个草包?!
傅淮洲倒是没有把外界那些看扁他的猜测放在心上,而是关注着另外一件事。
“老爷子,你猜,谁最先开始落井下石?”
请君入瓮
“还能有谁?”对于这个问题,傅老爷子表现得很是不屑,“不外乎就那几个平日里和我们作对的……”
“封家。”
傅淮洲淡定地说着,但他话语的内容不亚于在傅老爷子心中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怎么可能?”
“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封家怎么会这么做?”
傅淮洲笑了笑,继续解释道:“爷爷,你忘了吗,我们和他们前段时间才有过交集。”
前段时间?
傅老爷子陷入了沉思,努力去回忆傅淮洲具体说的到底是哪件事。
他甚至还拒绝傅淮洲主动提醒:“先别说,让爷爷动动我这脑子,锻炼锻炼。”
傅淮洲于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沙发上,等着傅老爷子转动他那年迈的大脑。
“哎,不行,老喽老喽!”
“人还是得服老啊。”
一无所获的傅老爷子摇摇头,有些遗憾地笑了。
纵使他曾经一手创立了傅氏集团、在商场中叱咤风云,如今在岁月面前,也不得不认输。
见到那个如今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的爷爷,如今也向岁月低头,傅淮洲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些了酸楚。
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尽力保持平稳:“您贵人事儿忙,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就是几个月前,何家那个深井冰女儿,突然绑架了安知夏和林染,然后我把她……最后,最倒霉的还是封家那小子。”
“你是说,封钦?”在傅淮洲的提醒下,傅老爷子很快就想到了那件事。
当时,他全心都在如何安抚好何家、以及何家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上面,根本没有特别关注封家的情况,以及封家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只是听说,何家对封家开出的条件,是要求两家联姻,让封钦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何兰。
而和封钦结婚,也是何兰多年以来的夙愿。
因此,傅老爷子当时还有些同情封钦,毕竟重手是傅淮洲下的,但最后损失最惨痛的人,竟然是封钦。
“可是,封家要怪,也是得怪在何家身上,怎么会来找我们麻烦?”
傅老爷子之前听了傅淮洲关于傅氏集团这段时间在商场上被针对的情况,也是觉得有些蹊跷。
对方使出的招数,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不是和傅家有仇到了一定的地步,还做不出来。
傅淮洲见爷爷上次突发昏厥后,确实对大脑有些损伤,于是耐下性子解释。
“这事儿啊,是何兰挑唆的也不一定。”
“并且,封钦说不定也对我怀恨在心,如果不是我让人对何兰下了狠手,可能何家还找不到把柄逼迫他和何兰结婚呢?”
“毕竟,当时的情况明明就是何兰先犯了深井冰,但是因为我的关系,反而导致她成了受害人,反过来要挟我们和封家。”
回顾着当时的情况,傅淮洲也有些后悔。
不过,他不是后悔派人对何兰下狠手,而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彻底一些!
听傅淮洲说罢,傅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
“是啊,总归这件事,你闯的祸最大,封家那个小子,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傅老爷子也觉得的确有对不住封家的地方。
可、可那都是何家的问题,再怎么样,也不能算到他们傅家头上啊!
他还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封家要针对他们傅氏。
“淮洲,你说,就因为那件事,封氏为了报复你,就能干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了?”
傅老爷子还是不太相信。
无论私人恩怨如何,封家总归也是生意人,也是在商场里纵横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怎么可能会选择把自己给一起搭进去呢?
傅淮洲点点头:“是的,而且,这件事,我透露给了一个人。”
“我怀疑,封家很有可能也是被那个人骗了,被别人拿来当作试探我们的烟雾弹。”
“嗯”?是谁?”傅老爷子觉得,傅淮洲现在说的话,越来越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懂了。
傅淮洲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看上去信心十足,却又有些苦涩的意味。
“秘密。”
“我暂时还不能说。”
“什么?”傅老爷子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连你爷爷都要一起瞒着?”
傅淮洲没有接话,而是叮嘱着一旁的护士:“最近这几天,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护士愣了半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的身体只需要好好休养生息就行了,这两天甚至都谈不上还要使用什么医疗手段。
按道理,明明很早就可以出院了,反而是傅淮洲坚持让傅老爷子继续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是多观察观察。
接到命令时,护士虽然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就连整个医院都是他傅家的,别说光是傅老爷子一个人了,就算他们整个傅家的人都搬进来住着,也是人家的事儿。
只是,护士还是不懂,为什么傅淮洲又会来问有没有什么特别情况。
她老实地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一切正常。”
“嗯。”傅淮洲点头,让她先去忙其他事情了。
等到病房内只剩下他们爷孙两人时,傅淮洲才故作神秘地对傅老爷子说:“爷爷,今天,要让你看一出好戏……”
傅老爷子不懂这个孙子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但也央不过傅淮洲,只能乖乖听话转移去了隔壁病房。
夜晚,SVIP区域走廊上的灯光自动调低亮度,整个环境都笼罩在了柔和的光线下。
“叮!”
直达SVIP区域的电梯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影。
来人很明显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片刻。
按道理,即使是SVIP区域,病房以外的地方也是24小时灯火通明的,原因很简单,医生护士们是需要做好准备面临突发情况的。
安知夏看着眼前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地方,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几个小时前刚接到傅淮洲的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并且言语十分急迫,像是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她当时心下一动,决定亲自前往傅老爷子的病房来看看。
安知夏:你还要逼我
尽管,之前傅淮洲已经正面告诉她,傅老爷子的情况的确不好了,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看一眼。
之前傅淮洲也曾安排她住过SVIP病房,并且在她出院后,也没有让人取消她的权限,因此,她一个人顺利地进来了。
面对这样不寻常的场面,安知夏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她故作镇定,实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但表面上,她还要装作是正大光明来探病的样子。
安知夏身着小白裙,控制着轮椅匀速地前进。
她心里预计准备好了充足的理由,万一遇上了医生护士,甚至是傅淮洲,都可以完美地应答。
但奇怪的是,她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任何人。
很快,她便根据病房门上的标识,找到了那间专门留给傅老爷子的特殊病房。
里面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房间内的灯光无比昏暗,但依旧能够看出,在套房的会客厅里是空无一人的,甚至就连当值的护士也不在。
见状,安知夏心里警铃大作。
且不说傅氏集团向来管理严明,就算有人敢耍滑头、浑水摸鱼,也是万万不敢搞到傅老爷子头上的。
如此一来……
安知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觉得,如今的形势,说不定先撤退,之后再想其它办法来验证会更好。
然而,正当她想走时,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别忘了,我们有Plan A和Plan B。
信息是安靖北发来的。
安知夏怒瞪着手机里的那条信息,手指紧紧地捏住手机,力度之大仿佛要把它给捏碎。
她的喉头生生地屏住了一口气,既吐不出来,更是咽不下去。
安靖北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她打起了退堂鼓的第一秒就发来了讯息。
此时,安知夏已经进入了空无一人的会客厅,那扇通往傅老爷子所在的病房门就近在眼前。
只要她轻轻推开门,就能知道里面的情况。
但安知夏十分谨慎。
傅淮洲说,傅老爷子的情况不好了。
但是,我到这里时,发现一个医生护士也没有……
傅淮洲也不在。
如果傅老爷子身体真的要不行了,这里不可能这么安静的。
安知夏手指飞快地打字,噼里啪啦地将自己的推理发给了安靖北。
可她忘记了,安靖北是个疯子。
疯子是不在乎逻辑的。
安知夏,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刚去到傅家多久,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要么你现在进去看看那个死老头子的情况,要么,我亲自给傅淮洲打电话问他。
安知夏知道,安靖北这是在要挟她。
他一旦给傅淮洲打电话,那可就不是只问候老爷子身体情况那么简单了。
安知夏心里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和安靖北达成过什么交易,更恨不得从来没有回到过安家!
可是……
想到这里,安知夏微微垂下了头,眼眸低垂。
这一切,是她能选的吗?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是为自己做了最好的打算了。
回想自己过去的短短二十余年,安知夏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出生在那样的女人的肚子里,她不想的。
她宁愿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和睦家庭之中,享受普通父母的疼爱。
而不是生活在一个人人喊打的、如过街老鼠的小三身边。
更可笑的是,这个小三还曾经是正宫,只是那个男人后来想要攀附权贵,于是将她抛弃了,而等到功成名就之后,又来找她想再续前缘。
想到这个,安知夏就无比痛恨那个女人。
这个男人已经抛弃过你一次,你为什么还会相信他!
更可笑的是,她们母女二人竟然还是那个男人专门为他心中真正的爱人所打造的挡箭牌!
安知夏自己也不想和安靖北做交易,可是,如果她不那样做,她在那个下午,就将和那个生下她的女人,一起丧生在那场安靖北特地安排的煤气泄露的“意外事故”中!
若她不和安靖北做交易,那么,她将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
想到这里,安知夏心中全是对命运不公的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愚蠢、天真,会拉着她一起去偿还代价!
为什么,那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另一个私生子,便要以她为挡箭牌,甚至不顾她当时才只有十岁左右的年龄!
而安靖北……
想到这个人,安知夏心里更是只有浓浓的恨意。
自从她跟着安靖北回到安家后,便一直生活在安靖北的阴影之下。
她知道,安靖北帮助自己的那些,他早晚会从自己身上讨要回来。
他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手,不过是因为还仅存有一丝的良知罢了。
尤其是在安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安靖北荤素不忌,一切喜好都全凭他的心情。
安知夏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可却抵不过岁月也会将她精雕细琢成一朵美丽的花儿。
终于,在那个晚上,安知夏为了保全自己,躺在安靖北的身下,颤抖着主动提出了那个交易。
然而,她知道,在安靖北的心中,那样的交易不过是把自身的清白,从一个男人,转为交由另一个男人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她宁愿往前一步,都不愿意让安靖北去到傅淮洲面前,戳破她的真面目。
毕竟,傅淮洲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过援手的人。
虽然,也是他以为她对自己有恩在先。
当时,安知夏冒名顶替了林染对傅淮洲的恩情,她原本也只是为了能够有机会接近傅淮洲、博得傅淮舟对自己的好感,方便接下来计划的进行罢了。
可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竟然迷恋上了傅淮洲对自己的照拂。
尽管,傅淮洲曾不止一次地告诉她,那是对她的感谢罢了。
若非要说其中还有其他任何感情,那也只会是同情。
同情……
安知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曾几何时,也和那个愚蠢的女人一样,寄希望于傅淮洲能够拯救自己,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原以为,傅淮洲只是觉得自己年龄还小,要等自己长大,可当傅淮洲接受了和林染结婚的安排的那天晚上,她想献出自己,却遭到了傅淮洲严厉的拒绝。
请君入瓮2
安知夏想到这里,甜美的小脸变得更加扭曲。
傅淮洲……
他也该死!
他既然对自己没有那种意思,又为什么要如此照拂自己!
甚至,连怀了他孩子的妻子,也可以任由她来搓圆捏扁!
可笑当初,自己还寄希望于他能将自己救出苦海。
该死!
都该死!
想到这里,安知夏已经不仅仅是执行安靖北的命令了,更多的是为自己向傅淮洲复仇。
她深知傅淮洲和傅老爷子之间的爷孙情深,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能够让傅淮洲痛苦一生,即便傅淮洲这辈子都不会猜到是她做的,但她光是想想傅淮洲那崩溃的样子,便觉得神清气爽。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让傅淮洲跌落到和她当初一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到那时,傅淮洲就能发现,她才是那个和他同病相怜、他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安知夏手微微发抖地推开了里间病房的门。
里面一样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柔柔地洒进了房间,照见唯一那张病床上一个正在熟睡中的人影。
安知夏知道,那里躺着的,就是傅老爷子。
借着月光,她谨慎地观察了下,发现病床旁的体征监测器仍在运转,病床另一头的输液架上的药水,也在一点一滴地输进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身体之中。
尽管安知夏先前有些奇怪,为何之前傅淮洲说得那么紧急、还直接告诉她,傅老爷子的情况不太好了。言语之间,都透露着傅老爷子像是今晚就将不久于人世一样,但她来的路上,却没有看见一个人,甚至连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傅淮洲都不见人影。
现在想来,应该是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又稳定了下来,傅淮洲正忙着和医生护士沟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吧。
安知夏这样想着,心里又放心了不少。
她蒙蔽了自己的内心,沉浸在如此自我安慰的想法之中,因此忽略了其他很多不正常的细节。
但是她现在来不及顾及那些了,她只知道,不管是要完成安靖北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是说要报复傅淮洲、并且让他从此和自己相依为命,安知夏知道,自己只能向前,没有退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了心神后,继续操控轮椅向前,直到病床前才停下。
“爷爷。”
安知夏试着轻声呼唤。
“爷爷,爷爷!”她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甚至还动手摇了摇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傅老爷子醒来,她便立刻假装成是担心他、于是独自前来看他的样子。
然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听上去都有些微弱。
很符合一个大病之中的人的情况。
只是,月光还是太暗淡了,她无法仔细观察傅老爷子的面貌,是否也是一副饱受重病折磨的样子。
毕竟,住院了这么多天,真要说起来生病,也不可能是小病了。
安知夏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去揭开那人面上覆着的被子。
但她决定,还是先不要节外生枝了。
Plan B……
安知夏沉思了一会儿,缓缓从袖口处抽出一管极细的针管,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找到傅老爷子手所在的地方,以尽量不惊动他的方式,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然后慢慢移动到外面来——
不对!
安知夏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地方感觉十分的不对,但她实在是太过紧张了,因此并不能马上反应过来。
并且,时间也十分的紧急,她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让她产生了这种感觉。
当下,她的心里只笼罩着一个念头。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
不能犹豫!
想到这儿,安知夏心一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扭曲、甚至是狰狞了起来。
她借着黑夜,将傅老爷子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摸了摸手背上面凸起的血管后,将那根针管抵在了血管处,使力一扎——
“安知夏!”一声如阎罗索命的低沉男声猛地一喝,安知夏本来精神就处在极度紧张之中,突然被这样一吓,立刻慌了神,手一抖,针管掉落在病床上。
那只大手反手将她拉住,像是要维护作案现场一般,用力到骨节分明。
安知夏下意识用力挣扎,努力往门口的方向移动,想要逃离。
“安知夏,你……”刚刚那个男声再次发声,声音依旧低沉磁性,但却染上了浓浓的疑惑,“你的腿,好了?”
“啪嗒!”随着一声开关打开的声音,病房内一瞬间灯火通明,安知夏甚至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然而,就是她这一遮,错过了病床上那人的惊愕表情,也让自己错失了第一时间解释的机会。
“安知夏,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是傅淮洲的声音!
安知夏惊讶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不是傅老爷子,而是傅淮洲!
安知夏的目光瞬间落在了那根掉落在病床上的针管上。
幸好,不是掉落在地上,而是掉落在柔软的织物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应该没有被他所注意到吧……
安知夏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上前准备在不经意间偷偷拿回那根针管,然后藏起来。
然而,她刚移动了一寸,便知道,刚刚傅淮洲脸上无比惊愕的表情,是因何而来了。
她刚刚,为了尽快逃离这里,竟然不受控制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甚至此刻她都还稳稳地踩在病房的地板上!
安知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安知夏,别装了。”傅淮洲冷冷地看着她,声音更是冰冷得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冻住了。
“你的腿,早就好了,对吧。”
傅淮洲手上,还留有刚刚紧紧捉住安知夏的手的余温。
并且,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刚刚安知夏在受惊之下本能地想要逃离,因此她使出了极大的力气,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
结合刚刚她还稳稳站着的事实,傅淮洲认定,她的腿早就好了,只是因为一些目的,继续在别人面前假装柔弱罢了。
努力走到如今,有些累了
安知夏浑身战栗不已,甚至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
“不是的,淮、淮洲哥,”安知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解释道,“我刚刚是,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下意识才……”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的双腿已经恢复了,真的!”
安知夏急急地解释着,却从傅淮洲的眼神中看懂他的意思。
他不相信……
安知夏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
很快,她又颓唐地坐回到了轮椅上,头低垂着,声音也变得自嘲起来。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的确,我前不久发现我的腿是好了,可是……”
“可是,我不想它们好起来!”安知夏抬头看着傅淮洲,眼眶里尽是泪水。
“它们这时候好起来,有什么用,只会碍事!”
安知夏一边说,一遍偷偷地瞄着傅淮洲的神情。
果然,他现在虽然仍是眉头紧拧,戒备地看着她,但神色却是软下来了一些。
安知夏低头,隐藏住自己嘴角压抑不住的嘲讽之色,同时开始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它们不应该好起来啊!”
“它们好起来有什么用啊!”
“只会害了我!”
安知夏失声大哭,傅淮洲一时心软了,忘记了更重要的时候,而是从病床上下来,走到安知夏的身旁,轻拍起她的背,并且柔声问道:
“知夏,腿恢复了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想它们好起来?”
“因为你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啊!”
“淮洲哥……”
安知夏抓住机会,立刻投入傅淮洲的怀抱,一副因为爱情才迫不得已为之的样子。
“如果我的腿好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继续可怜我了、不会再管我了?”
安知夏眼泪汪汪地质问。
“你现在对我好,可怜我,不过就是觉得我受伤了,对我有着一丝怜悯,才对我这么好……”
“但一旦你知道我的腿恢复了,淮洲哥你就不会再对我这么好了……”
安知夏飞快地编出一个小女儿心思的借口,想要糊弄傅淮洲。
果然,傅淮洲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脑勺。
“你啊,真的是,笨得可以。”
“我答应过你,会照拂你一辈子的,就不会食言,更不会因为你的腿伤好了,就再也不管你了。”
“真的吗?”安知夏脸上还挂着不少泪痕,眼巴巴地看着傅淮洲,就像是个心思无比单纯的小女生,想要求得他一个承诺的样子。
傅淮洲正欲再次向安知夏保证,却被从病房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那么,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只大手死死扣住了安知夏那偷偷摸摸伸向此刻还遗落在病床上的针管的手,直接抓了个现行。
比刚刚傅淮洲抓到的那次,还更直接。
安知夏刚刚才握住针管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你是谁,快放手。”她呵斥着,希望能吓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多管闲事的男人。
“这里是傅氏集团旗下医院的SVIP区域,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你要是现在就走,我可以让淮洲哥不要追究你的责任。”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安知夏有些得意地指了指傅淮洲,“他就是傅氏集团的继承人——不,现在应该就是当家人!”
安知夏介绍起傅淮洲的身份,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可她却忽略了,那个男人的脸,是和傅淮洲有些相像的。
“知夏,他是……”傅淮洲正想介绍傅鸿卓的身份,却被傅鸿卓打断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傅鸿卓从安知夏手中强硬地抽走那根针管,“这个是什么,非常重要。”
“根据它掉落的位置,和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我猜测,你应该是想把这根针管扎进躺在这个病床上的人的身体里,把里面的药水打进他的身体,没错吧?”
傅鸿卓的声音坚硬无比,锐利的目光更是让安知夏觉得,能将自己刺穿。
“按照常理来说,这张病床上躺着的人,原本应该是傅家的老爷子。”
傅鸿卓给了傅淮洲一个眼神,后者立刻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于是正声道:“安知夏,这针管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安知夏也立刻陷入了思考。
是呀,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安靖北也没有告诉过她。
他只给她说,要是傅老爷子还没有到性命垂危的地步,就把这根针管里的东西,打到他的身体里,无论从那里打进去。
只需要他身体里的血液,沾上一滴针管里面的药水,那么,他想让安知夏做的事,便已经达到目的了。
安知夏心知肚明,那里面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淮洲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安知夏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从我发现,封家竟然是最先对傅氏出手的人的时候。”
“我当时就觉得,这很不对劲。”
“我就去调查了何兰,很快就发现……”
傅淮洲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安知夏的心里已经知道后面的是什么了。
他发现了,自己和何兰曾经接触过。
说不定,他也查到了,当初绑架的事情,是她和何兰一起策划的。
只是,她没想到,何兰疯到连她也给一起绑了,还美其名曰说是帮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情敌是如何被傅淮洲亲手放弃了性命的。
只是,没想到……
安知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知道,如今这个局面,她是再也无力挽回了。
那么,就将一切,都交给天意吧。
她短短的二十余年时光,一直都不肯认命,一直都在努力为自己争取,想要逆天改命。
获得安家的承认,成为外界眼中的安家大小姐,她算是成功了。
可是,背后的代价,以及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局面,安知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努力,而老天却仿佛不曾帮她一般,让她好不容易达成了一个目标后,又立刻跳出了更难的困境,让她独自去解决。
仿佛,老天就是想要测试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一样。
而如今,她感到疲乏了。
她指着傅鸿卓手里的那根针管,微笑着说:“这里面装着的,只是营养剂。”
最后的挣扎
像是怕两人不信她的话,安知夏向着傅鸿卓伸出手:“不信的话,你把那东西给我,我来证明。”
一想到自己拿到那根针管后,要做什么事,安知夏的心里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她能拿到那根针管……
那么,一切就很快能够解脱了!
安知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脸上甚至洋溢起了淡淡的笑容。
见状,傅鸿卓迟疑了片刻,和傅淮洲交换了个眼神后,便把那根针管放在了安知夏的手心。
安知夏笑意盈盈地拿着那根针管,并顺手拿过了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水杯,倒空里面的余水后,开始把针管里的药水,打入那个水杯中。
“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拿去检测,就知道里面的药水到底是不是营养补剂啦~”
安知夏将盛有针管内液体的水杯递给傅淮洲,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十分轻松,话语中也找不出她的破绽。
那么,应该就真的是如安知夏所说,是营养补充剂了吧。
傅淮洲内心放下了戒备:“好了,这件事到此结束。”
见安知夏如此自如的状态,傅淮洲也认为,那里面的液体也不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安知夏这个人,他很了解的,即使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太容易被人看破了,就如同他曾经看穿了她针对林染的一幕幕小把戏。
只是,他当时觉得都只是小事儿,没有想要追究。
想到逃走的林染,特别是她还怀着孩子,傅淮洲心里就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也不想再纠结眼前的事。
安知夏都表现得这么镇定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见傅淮洲放下了疑虑,安知夏恢复到之前乖巧的模样,点点头:“今天我本来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傅爷爷的,但好像……”
安知夏话音一转,竟然让人听出了几分委屈:“你们都不相信我。”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淮洲哥你躺在这里……”
安知夏说着,有些丧丧地准备转身离去。
她暂时没有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腿伤已经痊愈了的消息,于是仍旧是操控着轮椅,匀速离开。
眼看着离门口越来越近,安知夏的内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很好,再有几步,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等出去后,就可以马上把这东西处理了!
安知夏一手操控着轮椅,一手不着痕迹地紧紧握住水杯。
马上就到了——
“安知夏,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傅鸿卓冷眼看透了安知夏的小把戏,凉凉出声。
“什、什么意思?”安知夏不敢回头,假装恼怒地说,“淮洲哥,他是谁?”
“你刚刚一直没回答我,这个男人是谁?”
安知夏一边继续操控轮椅前行,一边喊着冤屈,想以此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她用一种听上去既委屈、又愠怒的声音缓缓说道:“淮洲哥,你如今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来质问我了?”
傅鸿卓上前,一把拉住了安知夏轮椅后面的把手。
瞬时,轮椅动弹不得,安知夏想趁乱逃走的机会彻底宣告失败。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安知夏转头哀怨地看着傅淮洲:“淮洲哥,就算你不念着当初我求神医出山为你医治的旧情,就算我如今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被这不知道哪儿来的男人质问吧!”
“不知道哪儿来的男人?”傅鸿卓被安知夏的话惹得轻笑出声。
“我是傅淮洲的二叔,傅鸿卓。”
“真要论起来,安小姐还得叫我一声‘二叔’呢。”
不,不可能!
安知夏忍不住浑身战栗了起来。
她曾听安靖北说过,傅淮洲的父亲下面,的确还有一个亲弟弟。
只是,在大众的眼中,那个弟弟失踪很多年了,说不定早就死了。
但是,安靖北曾提醒过她,根据他的调查,那个男人应该是隐在了暗处,为傅家做一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事情,作为他当初背叛傅氏的惩罚。
然而,他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背叛傅氏的事,则一直是个谜,无论安靖北怎么调查,都查不到一丝线索。
因此,安靖北也只能叮嘱安知夏,小心那个男人,万一他出现在傅家,千万不要惹怒他。
但此刻,安知夏却从中读懂了另外一件事。
专门为傅家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傅鸿卓,如今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那只能说明,傅淮洲对自己的怀疑,已经上升到了她都没有发觉的一个高度了。
而那个傅家二叔,说不定背地里调查到了些什么东西,才值得他来亲自出马。
并且,从他刚刚几次三番阻止傅淮洲放过她、提醒傅淮洲她身上不对的地方时,安知夏就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安知夏还想最后争取一下。
“二叔好。”她冷冷地说道,然后想继续离开。
谁知,傅鸿卓依旧紧紧地抓住轮椅的推手:“这么着急走?”
“是想要尽快处理掉这个水杯里面的东西吗?”
傅鸿卓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从开始她打算将针管里的东西打入病床上她以为的傅老爷子的身体中,到被傅淮洲发现后、她想偷偷摸摸收回那根针对,再到后来,她拿着针管和装有里面药水的水杯准备离开,每一个动作,都充分说明了,那里面的药水并不是如她所说那般,是营养液补充剂。
“那我就如安小姐刚刚所言,把这里的东西拿去检测一下。”
傅鸿卓朝安知夏伸出手,示意她将水杯交给自己。
但安知夏迟迟未动。
“是你自己拿给我,还是我来取?”
“如果是由我来取的话,到时候力道没控制好、稍微大力了一点,弄疼了安小姐的话,还请不要见怪啊。”
傅鸿卓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知道,他这是胜券在握了。
见此情形,傅淮洲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安知夏准备的那根针管,里面确实有问题。
他眉头紧皱,盯着安知夏。
加害者竟是受害人?
安知夏见傅淮洲也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意识到,已经再也瞒不过去了。
她冲着傅淮洲浅浅一笑:“怎么了,淮洲哥?”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声音染上了些许凄楚,听着让人有些心疼。
傅淮洲嘴唇紧抿,似乎有些话想对安知夏说,但是又没有说出口。
安知夏知道了傅淮洲的意思,她故作轻松地说:“好吧,我知道了。”
傅鸿卓还在坚持让她把手中装有那根针管的液体的水杯拿给自己,安知夏也顺从地递了过去——
但又立刻缩回了手。
“我想到,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更快地鉴别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不需要,”傅鸿卓冷冷地打断了她,他不打算再给安知夏任何耍花招的机会,他见安知夏还是不想把水杯交给自己,于是准备上手直接去拿。
“安小姐,得罪了。”
谁知,傅鸿卓的话音刚落,安知夏竟突然将水杯凑到唇边,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知夏!”
傅淮洲大惊,下意识呼喊出声。
傅鸿卓则脸色铁青,拦住了想要上前去查看安知夏情况的傅淮洲,戒备地观察着安知夏接下来的反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安知夏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安知夏自己也微微一愣。
但很快,她知道不能被傅鸿卓叔侄发现端倪,她立刻调整好了情绪,有些嗔怪地看着他们:“你们看,我早就说了,这里面就是——”
结果,安知夏的话还没说完,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喉头涌上一股甜猩的味道。
“噗!”
安知夏猛吐了一口鲜血后,晕倒在地。
“医生!医生在哪里!”
傅淮洲跳下床,将倒在地上的安知夏拦腰抱起,放在了病床上,并猛拍紧急呼叫铃。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听他们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后,立刻安排了洗胃,同时,也把装过不明药水的针管和水杯让专人带走检测。
经过了小半天的时间,对安知夏的洗胃终于结束了,而那管不明药水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
安知夏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形被被子遮盖住,更显得她很是弱小了。
收到了消息的安靖北也赶了过来,兴师问罪般冲傅淮洲怒吼道:“在你心里,我妹妹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你们就强行让我妹妹喝下我们花了高价找来的营养补剂,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
安靖北怒斥着,眼眶泛红。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他这还真是一副即使拼上一切,也要给妹妹讨回公道的好哥哥的模样。
傅淮洲和傅鸿卓脸色铁青。
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不明药水,竟然真的是特殊的营养补剂。
只是,也因药效特别,若是被健康之人摄入,反倒会适得其反,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只是,他们当初并不知道其中内情,都坚信那里面一定是要谋害傅老爷子的毒药,却没想到,安知夏竟然不惜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怎么,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了吗?”安靖北嗤笑一声,转头看向还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安知夏,语气十分心疼。
“我这个妹妹,我知道她的性子,明明可以很简单就解释清楚的问题,却被逼到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们傅家,最好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否则……”
“我不介意拼上安家的所有,也要和你们撞个鱼死网破!”
甩下这句话后,安靖北径直离开。
病房内,除了还昏迷不醒的安知夏,就剩傅淮洲和傅鸿卓叔侄两人。
傅淮洲看向傅鸿卓,眼睛不由得眯成一条线,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这件事,你也最好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
傅鸿卓不悦地瞪着傅淮洲。
他也有很多账,要和这个侄子算。
“淮洲,怎么和你二叔说话的!”
一声声如洪钟的声音从病房套间外传来。
傅老爷子拄着拐杖,在护士的搀扶下从隔壁病房走了过来。
“大半夜的,被你们这些小孩子吵得睡不着觉!”
傅老爷子仗着自己是最年长的,全然不顾他口中的小孩子是快三十岁的傅淮洲,以及那位甚至已经走在奔五路路上的傅鸿卓。
傅老爷子知道,傅淮洲对与傅鸿卓心里一直有气。
他原本十分好奇,这两人怎么会联起手来,可看着如今这摊烂摊子,也没有了询问的心思,只想着怎么样在尽可能不触发他们对彼此的恨意的情况下,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要如何收拾眼下的混乱局面。
傅鸿卓简单说了一下,因为查到了安知夏和何兰的来往,加上安知夏一直有意无意地从傅淮洲那儿打探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从而怀疑封家对傅家发难的局势中,有安家的力量在背后默默推动。
并且,在傅鸿卓的人的调查下,发现安家的人曾在地下市场上购入了一种有着奇特毒液的植物,因此,他们怀疑是安家要对傅老爷子下手,进一步推动傅氏集团的动荡。
而其中,最有机会对傅老爷子下手的人,便是安知夏。
因此,昨夜是叔侄两人特地针对安知夏设的一个局。
只是没想到,那种带有奇特毒液的植物,只是制药的原材料之一而已,才让他们造成了错判。
傅老爷子听完,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怎么那么巧的,安家的人在地下市场上的动向,就被傅鸿卓的人查到了,然后就造成了这一连串的误会?
将安知夏从一个加害者,瞬间逆转成了被害者?
还是想要救人、结果却被冤枉,最后差点以死来自证清白的完美受害者?
“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想要解开一切谜题,也绕不过着对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叔侄二人是怎么会一起合作的。
说不定,其中也是被有心之人算计到了的。
傅淮洲率先开口:“是我发现了林染的踪迹后,去找了他。”
“正巧,他也想和我谈谈林染的事。”
峰回路转
“林染她……”见提到了林染,傅鸿卓想说点儿什么,却被傅淮洲打断。
“林染她现在怎么样,已经不是重点了,”傅淮洲顿了顿,声音哽咽起来,“既然她千方百计和我离婚了,如今也躲着我……”
“而我……如今,还有个人等着我对她说抱歉……”
傅淮洲喉头滚动了一下,说出了他最终的打算:“爷爷,我打算娶安知夏。”
“这一次,是认真的,和她真的结婚,不是帮她什么。”傅淮洲扭头看着傅鸿卓,确认自己的说法。
而在之前,面对傅鸿卓的质问,他还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和安知夏只是逢场作戏,为了帮她一把而已。
可如今,在他和傅鸿卓的步步紧逼之下,安知夏为了自证清白,喝下了对健康的躯体有伤害的药水,昏迷不醒。
傅淮洲扪心自问,认为自己的确是对不起安知夏的。
他郑重承诺过,要照拂安知夏一辈子,甚至自以为自己不追究她对林染玩的那些小把戏,已经是在践行诺言了,却没想到,刚刚竟然将她逼到了绝境。
傅淮洲无比后悔,认为自己之前因为林染的原因,而对安知夏有了看法,才导致自己将她推到了不被信任的位置上,才一步步……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安知夏,再次郑重承诺:“我会娶她。”
“淮洲,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和鸿卓逼她太狠了,但是,我们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来表达歉意,来抹平这一切,甚至还可以出让一些生意给安家赚钱,而不是以你的婚姻来……”
傅老爷子觉得他这个孙子是钻了牛角尖了,有些着急想要劝说他放弃这个荒唐的主意。
毕竟,林染那边再过没多久,就要生产了,他还是希望,林染和傅淮洲两个人能够为了孩子重新走到一起。
毕竟,自己早年丧妻,又忙于创业,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大的拉扯小的,小的跟着大的,才长起来。
而再下一辈,只得一个傅淮洲,却也因为……于是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由自己带大。
傅鸿卓那里,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不会娶妻生子。
再过不久,自己的重孙辈就要出生了,原本傅老爷子以为,不管林染和傅淮洲两个人的实际感情如何,总归会为了孩子,维系住小家庭,不至于让孩子再重复上一辈的悲剧。
只是没想到,期间出现了安知夏这么大的变数。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无法顺利进行,自己的重孙辈极有可能还要继续重复上两辈的命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可能!”傅老爷子让傅淮洲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你对这个叫什么,安知夏的,并没有男女之情,无非是觉得当年她请出神医救治你的事情,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让你觉得对不起她罢了。”
“我是不可能让你和她结婚的。”
“爷爷,你当初,能让我娶林染,为什么现在不同意我娶安知夏?”
“还是说,在爷爷的心里,我的婚姻大事,必须‘物有所用’才行?”
“淮洲!你说这话过分了!”傅鸿卓低声怒斥道。
“呵,过分?”傅淮洲不屑地轻笑出声,“这个屋子里,包括整个傅家,最没资格说我过分的人,就是你!”
“二叔,我爸的好弟弟……”傅淮洲的声音开始颤抖,“在你偷走傅家祖传的续命药、拿去给那个女人时,你还记得,当初是谁陪伴你、拉扯你长大的吗?”
一提到傅淮洲父亲的离世,那是傅鸿卓心中永远的痛。
傅鸿卓移开视线,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回想当初的那些事情。
傅淮洲还在继续:“你说我过分?我也很想真的‘过分’一次啊!”
“自从我父亲离世后,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傅家?”
“如今,我就想按照我的心意去决定一次,就成了‘过分’了?”
傅老爷子和傅鸿卓自知在傅淮洲的事情上,各自都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因此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沉默良久,还是傅老爷子再度缓缓开口:“淮洲,我知道,有些事情上,的确是委屈了你,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
“不必考虑了,我心意已决。”傅淮洲果断回答道,“我这边的人,也一直都在搜寻林远文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到时候,也不用担心我和知夏的婚事,会刺激他继续对付傅氏了。”
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后,傅淮洲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爷爷您放心,傅家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是第一的,我绝对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将外人的利益,置于我们傅家之上。”
说罢,他嘲讽地看了傅鸿卓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的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又立刻转移了视线。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他们都没有办法将那些话拿出来说。
而一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实则是听进了他们刚刚所说的一切的安知夏,心情无比激动,心脏剧烈地“砰砰”地跳动着。
刚刚,傅淮洲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娶她?
安知夏不敢置信。
她在喝下药水的那一刻,已经是抱了必死的觉醒。
在她的心中,安靖北不可能想要救傅老爷子的。
或者说,如果安靖北要想救傅老爷子,也一定会是大大方方、敲锣打鼓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傅家又欠了安家一个人情。
而绝不会让安知夏偷偷摸摸地去查看傅老爷子的情况,并且还特地叮嘱,如果傅老爷子并没有生命垂危,再尽快偷偷地将那管药剂,打入傅老爷子的体内。
因此,在安知夏的心中,早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那管药剂,一定是安靖北给傅老爷子准备的催命符!
在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傅鸿卓和傅淮洲彻底怀疑上了后,也不想再费尽心力去为安靖北做事。
左右她都无法再获取傅淮洲的信任、获得他的接纳了,那么届时,安靖北将会给自己准备的下场的是……
安靖北的棋局
而在药水刚喝下肚时,安知夏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窃喜之余,开始猜测,那根针管,和安靖北安排给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只是安靖北用来测试她的?其实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生理盐水罢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个猜测证实,突然就袭来了一阵天旋地转,并且胃部也像被人用剪刀给剪得七零八落那般的痛不欲生。
随后,她只记得,自己猛吐出了一口鲜血后,便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期间,她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被人放在病床上,推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了不同的治疗,包括令人极度难受的洗胃处理。
她记得,在医生护士的处理下,自己猛地吐出了好多酸水,那股仿佛被人用火钳捅进胃里并不断翻搅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甚至想跪在地上,甚至磕头来恳求医生护士不要再救她了。
救不回来的……
无论是她的性命,还是她的人生……
她相信,安靖北为傅老爷子准备的,一定是见血封喉、药效极强极快的毒药。
如今他们这般地折腾她,也不过是再给她徒增痛苦了。
安知夏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求生意识。
求生……
活过了这一劫,那之后呢?
她之后要如何面对傅淮洲和傅鸿卓这两叔侄?
她还能靠着哭哭啼啼、装作柔弱的样子,去获得傅淮洲的同情,然后让他和以前一样,在即使自己已经怀疑她、甚至可以说是确定她就是罪魁祸首的情况下,继续维护她?
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前的那些事情,她都是只针对林染而做下的,而她之所以敢那样做,也是因为她把握了傅淮洲的内心,她知道林染在傅淮洲的心中,并没有多大的地位,因此才敢不断地在她头上动土。
就算到了后来,她察觉到傅淮洲似乎开始渐渐偏向了林染,但她也很自信,知道自己能用当初请动神医出山的恩情,来让傅淮洲在实际行动上依旧偏向于她。
但是,她知道,那只是因为,林染在傅淮洲的心中,并没有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
可这一次,在她对面的天平上的人,是傅老爷子。
她深知傅淮洲因为家庭原因,将傅老爷子放在了心中十分重要的位置,甚至当初能因为傅老爷子的要求,而强忍住怒气,去娶仇人之女林染。
尽管她知道,傅淮洲后来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苛待过林染,更是不曾公开过林染是他合法妻子的身份,甚至连许多傅家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竟然是一对夫妻。
但是,这都是在傅淮洲服从了傅老爷子的安排的这个大框架下,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做的。
他并未真正地反抗过傅老爷子对他的安排。
原因并不是因为傅淮洲是个软弱的男人,而是因为他将傅老爷子、甚至是傅家,都放在了自己之前。
因为童年的不幸,他一直将家放在很神圣的地方,甚至到了之前不想成家就是因为不想再带来关于家的悲剧的地步了。
而傅鸿卓,就更不用说了。
先前,在傅淮洲都觉得既然事情没得逞、就打算放她一马的时候,便是傅鸿卓两次三番地非要将她最后的遮羞布扯下来、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因此,在安知夏的心里,这一劫难,即使被医生救回了性命,之后也会很快于傅淮洲和傅鸿卓这叔侄两人的掌心中坠落。
安靖北,你给傅老爷子准备的药,可一定要是见血封喉的最强的毒药啊……
安知夏在再次跌落进黑暗之前,在内心祈祷着。
可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苏醒了过来。
只是,她实在是太过疲乏了,实在没有了力气再去为自己争取、争辩些什么,以至于她都不想睁开眼睛。
或许,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可以尽量将接下来需要去面对的那些事,尽可能地退后了吧。
安知夏在心里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甚至有些期待,自己可以这样装睡装到什么时候。
安靖北竟然来了?!
他是准备来给自己收尸的吗?
还是说,他是被傅家的人抓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这对邪恶的兄妹一起处决?
想到这里,安知夏忍不住在心里莞尔一笑。
安靖北,你也有今天啊。
不对!
为什么那个正在大声责骂些什么的人,竟然会是安靖北?
而傅淮洲和傅鸿卓叔侄两人,竟然沉默不语,任由安靖北对着他们口吐芬芳?
不合理,这太不合理了。
安知夏在心里不住地摇头,很想睁眼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在这几人的交锋中,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安靖北给傅老爷子准备的那个药水,竟然真的只是营养补液!
只是,那个营养补液药效十分特殊,如果是生病的人服用,会有大补的效果,但如果是身体健康状况正常的人用了,则会因为太过大补,反而会产生伤身的效果。
难怪……
安知夏回想起来,安靖北当初把装有药水的针管递给她的时候,曾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苍蝇已经追上来了,就看这次到底能不能见血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她之前也曾听到一些风声,说安家的人在地下市场上购入了一种有奇特毒液的植物,她还特地去警告安靖北,让他小动作不要做得太过明显,别把傅家的人都当傻子。
现在想来,或许安靖北当时就在布着这整个局了。
安靖北兴师问罪之后,傅老爷子又进来了。
安知夏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醒来。
在她心中,光是解除了这次的危机还不算完,既然又能继续“下棋”,那她一定要将手中的筹码最大化!
因此,她觉得如今她越晚醒来越好。
只是没想到,她接下来竟然听到了,傅淮洲主动告诉傅老爷子,他要娶她的那番话!
尽管,她知道那是傅淮洲出于歉疚才如此决定,可是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们,结婚?
她、她竟然成功了!
安知夏万万没想到,安靖北竟然真的帮了她!
甚至还顺道摆了傅家人一道。
安知夏心中一边庆幸着,一边也后怕,万一自己没有按照安靖北的指示去做……
即便她能逃脱傅淮洲和傅鸿卓的盘问,安靖北那边她也是万万糊弄不过去的!
幸好、幸好……
安知夏在心里安抚着自己。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安知夏假装刚刚才幽幽转醒。
“我、我这是怎么了……”
安知夏假装头晕眼花的样子,向傅淮洲确认着目前的情况。
“知夏,你几个小时前喝了那根针管里的药水,然后就晕倒了……”傅淮洲轻言细语地耐心给她解释着情况,却被安知夏慌忙打断。
“不,不可能!”安知夏一脸震惊地看着傅淮洲,瞳孔也因吃惊而睁到极大,“我哥给我说过,那个药水就是帮助傅老爷子恢复的药水,我怎么可能会晕过去呢?”
“我是担心你们不肯让爷爷用,我才想着尽早让他用上的。”
安知夏满脸都是惊讶与委屈,急切地拉着傅淮洲的手解释,想让他相信自己。
傅淮洲继续轻声安慰着,然后将他们查到的药水药效的原理告诉了安知夏。
安知夏假装是听了傅淮洲的解释后,才渐渐安心下来。
“淮洲,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药水竟然是那样的……”正说着,安知夏又低垂下了脑袋,一副很是羞愧内疚的样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她的动作配合语言,再加上刚刚才被冤枉过的情节,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傅淮洲亦然。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轻轻抚摸着安知夏的秀发,心中愧疚不已。
他决定将结婚的消息告诉安知夏,希望可以弥补这一次对她的伤害。
“知夏,刚刚我和爷爷商量过了,我们选个时间,尽快结婚吧。”
“结、结婚?”安知夏装作第一次听见这件事情,脸上的表情由震惊渐渐转换到欣喜,“真的吗,淮洲哥?”
“你、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
但很快,她原本雀跃的声音又变得有些颓丧:“如果,你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觉得对我有所愧疚,那么大可不必如此牺牲的。我家那边给我安排的婚事,在我们订婚后,便已经很好地解决了。”
“淮洲哥,你、你实在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安知夏如此善解人意的样子,让傅淮洲感到从前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太过计较了。
或许,安知夏确实对林染不好,可那是因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太过重要了。
想到这儿,傅淮洲有些动容,认真对她说道:“不是为难。”
“就像你刚刚说,我们订婚了,那下一步,不就是要结婚吗?”
傅淮洲那难得一见的温暖笑容,让安知夏看得一时失了神。
“结婚?”
“那林染姐……”安知夏想确认,傅淮洲是否真的和林染断干净了,这决定她要如何建议安靖北去走下一步。
以及,是否要将林染推向那一些怀着恶意寻找她的人。
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心、多善良,而是担心,若是安靖北事情做得多了,总归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而到时候,傅家人极有可能回味过来这次的事情,然后和他们一起算总账!
安知夏几乎屏住了呼吸,打算认真听傅淮洲的回答。
不只是他接下来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还包括他的语气、语调,甚至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是安知夏要纳入考量的范畴。
“林染……”傅淮洲不知为何,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变得有些迟疑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我和她,之前就正式离婚了。知夏,你不用担心,那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做出的决定,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原因。”
傅淮洲的心里,他和林染的分开,和安知夏之前的从中作梗脱不了干系。
但是,事已至此,如今安知夏又是这样的状态,并且几个小时前还受到了傅鸿卓的逼迫,而傅鸿卓又是护着林染的人……
百般情绪之下,傅淮洲更不想再去细想他和林染之间的事了。
他眼下只想着,既然安知夏的心愿是和他结婚……
这件事,他是可以满足她的。
“不过,知夏……”傅淮洲话头一转,“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婚前是需要签署婚前协议的,我相信,你能理解的,对吧。”
安知夏表情僵了半晌,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点点头:“不用担心,淮洲哥,我能理解的。”
傅淮洲也满意地点点头:“大概下周,会有律师联系你,关于签署婚前协议的事情。”
“当然了,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些规范我们双方行为的条款罢了。”
安知夏继续点头,默不作声。
傅淮洲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而是转身离开了:“我去把这件事再向爷爷最后确认一下,之后就要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了。”
说完,傅淮洲像是想立刻逃离这里似的,一刻也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傅老爷子正巧在接受常规理疗,不方便谈话,于是他走到了露台上,点燃一根香烟。
烟……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大概,就是从他得知了林染怀孕的那一刻起吧。
傅淮洲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做好了林染随时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准备。
孕妇、小孩都是不能闻到烟味的,包括二手烟。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感受之下,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便戒了烟。
而此时,他只想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可以在烟熏缭绕之间放松迷失片刻,不用去看、去想以后的事情。
连傅淮洲自己都没想清楚,他怎么就和林染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或者说,是他一直不肯接受现实。
而人家林染可是早早就签好了离婚协议,还在傅老爷子的帮助下,获得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巨额的财产了。
想到这里,傅淮洲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林染之间,自己永远是那个站在高位的人。
殊不知,当台下的观众厌倦离场后,那座高台便也随之崩塌了。
为人做嫁衣
在他心里,是有些怨林染的。
怨林染为什么不肯退让一些,明明她已经在自己妻子的位置上了,为什么还要对安知夏做的那些事情斤斤计较?
诚然,有时候傅淮洲也是故意用安知夏来气她的。
可是,林染她明明可以直接对自己说出来她的不满,甚至可以和他大吵一架。
可是,林染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他便以为,她并不在乎。
而往往人性就是这样,你在意的时候,会觉得斤斤计较,可当若觉得你不在意了,又会忍不住不断地去试探你的心意,若发现是真的不在意,则又会心生暗怼,若发现还是在意的,则又觉得是斤斤计较了起来。
然而,林染没有留在原地,和他玩这种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游戏,而是在积攒了足够的失望后,选择不声不响地彻底离开。
甚至还直接找到了能帮她直接干净利落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傅老爷子。
并且,怀孕的事情她也是抉择之后,选择只告诉了傅老爷子,并且说动了傅老爷子帮助她一起瞒着傅淮洲。
其实,傅老爷子也算不上特意要帮林染瞒着傅淮洲,谁让傅淮洲自己也没关系、在意过呢?
只有傅淮洲自己还在那里暗自想着,看林染会不会吃醋。
然而,当傅鸿卓来找到他,把查到的安知夏和安靖北一些有深意的动向和他细致分析了一遍,并且还狠狠地指责他没有保护好林染、没有保护好他的妻子时,他羞愤难当。
一方面,是因为发现了安知夏对他的欺骗,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傅鸿卓的话确确实实地戳中了他内心的阴暗面。
在这段婚姻的一开始,他的确是想趁机搓磨仇人的女儿的,特别还是两次都是他的仇人的女儿。
然而,随着和林染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他也渐渐发现了,她对他的逆来顺受,而这在傅淮洲看来,不过是林染想出的苦肉计,希望以自己为代价,让傅淮洲发泄他的不满与愤恨,帮助林远文分担一些火力。
而傅淮洲在这样想了之后,内心更是极度扭曲:你以为,你这点苦肉计,就能够抹平你的父亲对我傅家的伤害吗?
而在他知道了林染是良芳的女儿后,他要和她一家算的账,又多了一笔。
而且是沾满了他父亲鲜血的一笔。
那天,他跑去质问傅老爷子的时候,傅老爷子也曾问过他:“那如果,你在之前就知道她的这重身份,你会怎么做?”
傅淮洲当时脑袋“嗡”的一下就愣住了。
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在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抗争到底,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的。
可现实是现实,他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同时也知道她怀孕了。
并且,也正是在那个时刻,傅淮洲决定正视他对林染的感觉。
他无法说,自己对林染产生的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是他能确定,自己暂时还不想她离开自己身边。
既然他不想她离开,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身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追回林染,去仔细探究清楚,他对于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时,便出了安知夏这件事。
傅鸿卓此时也无比后悔。
他的本意是想让傅淮洲看清楚安家人的真面目,然后好好珍惜林染。
他已经将林染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自然是看不得她被别人欺负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侄子。
然而,也正是因为傅淮洲是他的亲侄子,他因此才想着是以撮合两人为主,而不只是单单地为林染出气。
傅鸿卓一开始想着,由于安知夏曾经有恩于傅淮洲,光是靠嘴说、靠分析,是无法取信与傅淮洲的,必须抓个现行才能让他心服口服,彻底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与借口,因此才和傅淮洲找傅老爷子一起设计了这个局,就是想要抓安知夏个现行,一举成功,永绝后患。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抓现行是抓现行了,可却是抓的安知夏想要给傅老爷子输入特制救命药水的现行!
几番折腾下来,倒是让傅淮洲、傅家对安知夏和安家的愧疚更加加深了一层,甚至让傅淮洲决定娶安知夏进门!
傅鸿卓真是悔不当初!
他想去找傅老爷子说项,却被傅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并给赶出了病房,于是跑到露台上去透气。
结果,叔侄两人撞了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句话,形容傅淮洲看见傅鸿卓时候的样子十分恰当,而用来形容如今的傅鸿卓,也是十分恰当的。
在他心中,不仅已经将林染视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将她视作了大哥生命的延续。
毕竟,当初也是大哥拿给他的药,救了林染的性命。
只是,当初为了刺激林远文输血救人,故意说那个药是是假的,故意贬低良芳在他心中的地位,从而激怒林远文,让林远文为了拆除他伪君子的真面目而去救林染。
结果,傅鸿卓没有想到,林远文竟然将他们的谈话给录音了,还放给了良芳听!
良芳被那段录音深深地刺激到了。
在她的视角里,她已经被傅鸿卓深深伤害过了一次,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并且还是在想逃离林远文的特殊情况下,才再次选择和傅鸿卓在一起。
因此,那段录音内容对她的打击,是旁人所无法形象的。
尤其,还是将她女儿的性命当作一件无所谓的玩意儿,甚至是可以用来拉拢她的工具一般。
因此,她在和傅鸿卓摊牌的那个暴雨天里,将剩下的大半颗药丸投入了暴雨之中,并很快消失不见了,一点没有给傅鸿卓反应的时间。
甚至在傅鸿卓下意识想去找回药丸的举动,也被良芳冷笑着认定是做戏太久,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等到傅鸿卓再转头和良芳对视时,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浓浓的哀伤。
而良芳则是视而不见他眼底复杂的情绪,认为他不过仍旧是在做戏骗自己罢了。
等到之后误会解除,已是又过了几个春秋的事了,而那时,早已是物是人非。
叔侄打架
傅淮洲正抽着烟,看见傅鸿卓脸色铁青地走进露台,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立刻摁灭了烟头,迎头对视:“怎么,不服气?还想来给那个女人的孩子打抱不平?”
傅淮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讥讽着傅鸿卓。
或者说,他其实更希望将事情闹大,最好直接刺激得这个叔叔对他动手,然后,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还击回去。
对于这个叔叔,除了很小时候的那点叔侄情谊之外,便是他因为他的女人,偷走了傅家祖传续命秘药,间接导致自己父亲死亡的滔天恨意了。
傅淮洲双拳紧握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让傅鸿卓主动出击。
谁知,傅鸿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小染,我没事,刚刚是在忙,没注意到手机,怎么了?”
不知道对面林染说了些什么,只见傅鸿卓下意识抬眼看了傅淮洲一眼,然后很快敛去眼底的情绪。
“嗯,我这里,都沟通好了,到时候你就放心来做检查吧,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了。”
傅鸿卓特地重读了“有人”这两个字。
傅淮洲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傅鸿卓简单和林染说了下检查的注意事项后,转身准备离开露台,不料却被傅淮洲一把拉住。
“干什么?”傅鸿卓以为傅淮洲又要来找自己不痛快,戒备地看着他,神情不悦。
“没什么。”傅淮洲感受到了傅鸿卓对他无比戒备的态度,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于是又松开了傅鸿卓的胳膊,移开了视线。
他虽然心里很想问一下林染的情况,以及,她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可一看傅鸿卓,就又想起来他和林染家的宿仇,就又不想从自己嘴里说一句关心林染的话。
见傅淮洲拉住自己不让走,却又沉默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鸿卓奇怪了看了看他,然后离开露台。
见状,傅淮洲赶紧追了上去。
他原本还在期望,傅鸿卓会不会为了刺激自己,说出一些林染的近况来和他打嘴仗,可没想道傅鸿卓压根儿没那方面的闲工夫。
“有事儿说事儿。‘见傅淮洲追着自己走了出来,傅鸿卓心里便猜到,他应该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傅鸿卓现在可是没有心思和他绕弯子。
既然林染和傅淮洲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他一定要给林染安排好后续的事情,确保她和孩子的余生能够过得富足、安稳。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傅淮洲想了半天,既不愿意低头主动询问林染的情况,也不想就让傅鸿卓就这样走了。
“呵,”傅鸿卓冷笑出声,“本来,我的确想过要好好和爷爷和你说明一下情况,毕竟事情反转得太过神奇了。”
“但是……”傅鸿卓斜眼棱了傅淮洲一眼,“我们傅氏堂堂的继承人都把自己赔给安家了,也就轮不到我再来说什么了。”
傅鸿卓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蹊跷。
别的不说,就说安家准备了特制药水这件事,为什么不能直接说,非要以这么容易令人误会的形式?
谁家好人会偷偷摸摸地给人输入不明药水,是为了救命?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
简直就像是有人特地为安知夏设了这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将安知夏的好人面无限做大,进一步加深傅淮洲对她的愧疚。
但是,事已至此,傅淮洲已说出了要娶安知夏为妻的承诺,他再分析什么,傅淮洲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听了的。
眼见傅鸿卓马上要走进电梯里,傅淮洲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而傅鸿卓像是早有防备一样,直接甩掉了他的胳膊。
没办法,傅淮洲只好赶紧跟着傅鸿卓走进了电梯。
“她那里……”傅淮洲鼓起拉下脸来,却被傅鸿卓打断。
“她很好,现在很好,以后也会一直很好。”傅鸿卓不想听傅淮洲把话说完,他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傅鸿卓努力想要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却依旧被傅淮洲听出了他话语里蕴藏的恼怒。
“……你没必要这样,”傅淮洲从傅老爷子那里听说了关于林染和肚子里孩子的潜在血液病危险,不想和傅鸿卓斗嘴,而是想问问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助的地方,“据我了解,林染当年出生的时候,也得过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除了用我爸的药……”
傅淮洲想到那段令他无比痛苦的经历,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调整好了情绪,才继续说下去:“更重要的,是需要孩子亲生父亲的血液,以备随时准备为孩子换血。”
说到这里,傅淮洲忍不住勾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当初,就是因为林染的这个病,才让她的母亲、傅鸿卓和林远文三个人,陷入了一场爱恨纠葛之中,从而也让他的父亲失去了那颗至关重要的救命药。
“所以,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傅淮洲忍不住还要继续用刀扎穿傅鸿卓的心:“放心,我可比林远文讲道理得多,更不会让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再度分离……”
“啪!”
傅鸿卓狠狠甩了傅淮洲一个耳光,傅淮洲也毫不犹豫地还起手来。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这样在狭窄的电梯间里互殴起来,也不管那一拳头下去砸到的是什么、会带来什么后果,两个人就是这样你一拳、我一巴掌地不分上下,恨不得将对方嵌进电梯地板里,最好是用手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不一会儿,电梯间就疯狂闪烁起了红灯,同时警报声也响了起来。
这时,两人都不打了,怒气冲冲地各占电梯间的一个角落,等待着救援。
对于这个意外情况,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慌。
毕竟,这是直通SVIP区域的特殊电梯,保安处会有专人24小时监控这里的情况,一有问题就会立即派人来处理。
果然,保安处的很快赶到了现场。
但情况有些复杂,因为这不是电梯内部自发性的故障,而是因为他们从外部噼里啪啦给打坏掉的,因此故障部分较多,且有的是暂时无法恢复的状态,因此在营救上面,多花了一些时间。
而就是在这个期间,傅鸿卓的助理拼命拨打他的手机。
认亲
“什么事?”直到维修人员赶来,将原本紧闭的电梯门撬开了一道仅供一人行走的宽度后,傅鸿卓率先从电梯间爬了上来,给助理那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期间,傅淮洲一直在旁边对他怒目而视,他也视而不见,斜楞了傅淮洲一眼后便走到一旁去和助理通话了。
他的助理向来行事很有分寸,从来没有这种在他不接的情况下,还连打二十多通电话的情况出现。
想来,一定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傅总,林小姐她……”
尽管傅鸿卓对助理的话早有心理准备,但助理接下来的话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范围。
“什么?”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根据助理的汇报,林染是接到了一通电话后,独自出门,尽管身边有两个保镖护卫着她的安全,可三人在地下车库里遭到了劫持,对方抢占先机,埋伏制服了保镖、抓住了林染押上一辆保姆车后便开车扬长而去。
傅鸿卓急得乱转,无奈之下只好拉上傅淮洲一起去到傅老爷子那里讨论解决办法了。
而林染在被抓上了车后,短暂的慌张过后,便很快恢复到了淡定的状态。
因为她发现,抓她的人并没有用迷药迷晕她,也没有用什么强制手段制住她,甚至还很客气地对她说:“林小姐,别害怕,辛苦您和我们走一趟。”
“请放心,我们对您没有恶意,我们背后的老板也是,只是想见您一面,有的话需要和您当面说。”
林染想了想,自己目前也没有什么和对方谈判的筹码。
况且……
不知为何,她竟真的从这几个绑架她的人的话里,听出了真诚的味道。
于是,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们幕后的老板绑架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林染下车时,已是到了一处别墅小区。
但有意思的是……
这处别墅小区,就是她之前和傅淮洲同住的别墅小区。
回到自己的主场,林染心情放松了不少,她瞥了瞥车上人也偷偷东张西望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没有自己对这个地方熟悉。
很快,保姆车驶进了一幢比她之前和傅淮洲住过的别墅还要豪华的别墅的车库中。
林染记得,傅淮洲曾对她说过,这幢别墅是整个别墅小区的楼王,还提醒她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别随便往这里走,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她回想了下傅淮洲给她说这话的具体场景。
仿佛,住在这里的人,是连傅淮洲都要避让几分的。
那么,这幢别墅的主人,特地找人绑架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何?
林染的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顺从地跟着那几人进到了别墅。
别墅里的人像是一早就知道她要来了,门口的管家直接将她引到了二楼的书房中。
书房里,两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等待着她。
书房门一打开,林染身后的管家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书房中背后,便妥帖地带上了书房的门。
而那两位老人立刻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您好,请问?
林染小心翼翼地冲他们打着招呼。
不知为何,林染觉得,这两位老人并没有恶意。
那两位老人顿了顿,其中女性那位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右手颤抖着抚摸着林染的脸颊。
“像、真是像啊……”
林染听得云里雾里的。
桑植怀也走到了林染跟前儿,用力眨了眨那双已经看不太清的眼睛,想要仔细观察林染的模样。
良久,他颤抖着嘴唇,强压自己内心波涛汹涌的情感:“像,确实很像她。”
?
林染更加弄不懂这两位老人的意思了。
见林染一头雾水,桑植怀和水芹立刻回过神来,想起来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叫,林染,对吧?”
“小染,你听好了,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但那是事实……”
林染听完桑植怀和水芹的话后,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她,竟然,是这两个人的曾外孙女?
可是,她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外婆,更别说是曾外祖母、曾外祖父了。
“你们,不会是弄错了吧?”
林染试探性地问到。
她也考虑着,就算两位老人是弄错了,但也担心万一自己贸然否认,刺激到这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
“没弄错,没弄错。”
水芹激动地和林染解释,他们是根据林染的血样,才和她确定了有血缘关系的。
确切地说,是桑植怀和林染确认有血缘关系。
林染听得懵懵的。
岂料,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向这两位老人确认,两位老人便迫不及待地在一旁商量着要给她办接风宴。
林染正想阻止,水芹一脸严肃地告诉她。
“多年前,我们本来就快要找到你的外祖母了,可是,被奸人发现、提前下手,害死了你的外祖母。”
说到这里,水芹和桑植怀的眼眶泛起了泪光:“如果你的外祖母还在的话,这时候应该也六十多了。”
林染从两位老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后悔莫及、悔恨终身的神情。
她一时间觉得,就算是认亲这件事出了各种原因出了差错、他们找错了人,但是如果能让这两位看着就没几年要入土的老人能过有所慰藉,也不算事一件坏事。
至于他们说的亲子鉴定,自己会在他们情绪平复之后,再次提出来做一次。
林染自己也很好奇,这两位老人,是否真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如果是的话,自己和宝宝在这世界上,也不会孤单了。
林染没有继续反对水芹和桑植怀的说法,就点点头,表示听从他们的安排。
虽然她还没弄懂现在的情况,但是她至少能确定,这两位老人对她没有恶意。
林染被管家带到一间套房。
里面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管家有些感慨地说:“自从老爷和夫人搬进这幢别墅里来后,这间套房便布置好了,就是一直在等待着他们寻找的人回来。”
我认识你,我们全家都认识你
林染进到屋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来,还没有把刚刚的事情给傅鸿卓说。
“糟了,那两个保镖一定给小叔汇报了这件事情,我得赶紧……”
林染一边想着怎么傅鸿卓还没有联系自己、一边在自己口袋里摸手机。
诶,手机呢?
林染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滑落了出来。
大概,是之前在停车挣扎的时候,也可能是刚刚在车上的时候……
手机掉了是个不算小的麻烦事儿,她去到外面重新找到管家,告知了他这件事情,想请他让人帮忙去找一下手机,看看在不在车子上,同时还想借用一下电话。
林染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谁料,管家微微板起了面孔:“小小姐,这件事情,容我多嘴,既然您好不容易回到了这个家里来,之前的不重要的事情,就全部忘了吧。”
说罢,管家便走开了,独留林染一个人愣在原地。
管家的这番话听得她云里雾里的。
但是她很快琢磨出来点重要的信息。
看管家的意思,是他们拿走了她的手机?
或者,管家的态度至少说明这家人家是不希望她再和以前的人联系了。
“就认个亲而已,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林染嘴里喃喃着,还在想着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尽快和小叔取得联系,结果身后传来一声清新儒雅的男声:“桑家的认亲,可不只是简单坐下来吃个饭而已哦。”
林染循声望去,只见眼前是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青年男人,高级衣料被考究地熨烫平整,而那胸前开成了V字的粉色领口,则又彰显着他绝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你好,请问你是……”林染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男人也很明显地看出了林染的防备,却出人意料地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这么美丽的小姐,竟然怀疑我是个坏人?”
林染额前浮出三条黑线。
坏不坏的她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能帮她个小忙就是了。
“请问你能借我一下手机吗?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男人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精光:“当然可以。”
林染接过他递来的电话,立刻拨打了傅鸿卓的电话。
幸好,她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将傅鸿卓的电话号码背了下来。
然而,随着她输入了傅鸿卓的手机号,手机屏幕上却跳出来了备注:傅家的狗
林染手一抖,赶紧删除了自己刚刚输入的号码。
男人察觉到了异样,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林染把手机递回给了男人:“不好意思,我、我突然忘记了电话号码是多少了。”
为了怕男人起疑心,还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一个摁键就能联系上,就没想着要去把电话号码给背下来了。”
“对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林染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着替傅鸿卓打探一些这个人的情况,然后好让傅鸿卓有所防备。
男人笑了笑:“你好,我叫桑心一,是你刚刚见过的老头儿和老太太的曾孙。”
“你好,我叫林……”林染想自我介绍一下,然后继续套点儿话出来,没想到却被桑心一打断:“我知道你,你就是两位老的一直在找的流落在外面的曾外孙女吧。”
“你、你知道我?”林染想着,明明自己才刚刚见过两位长者,甚至是从被带过来之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去到书房、了解到了过往,却不曾想桑心一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桑心一点头:“是的,不过……”
他故作神秘地弯腰贴近林染的耳朵,轻声说道:“不仅是我,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哦。”
语气神秘又有些诡异。
林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这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
桑家,她曾还是傅夫人的时候听说过。
当时,傅淮洲差秘书回家从保险箱里,拿出一尊顶级羊脂白玉打造的玉佛,说是给桑家老太太的生日贺礼。
能让傅淮洲如此上心,想必这桑家的来头一定不小,因此特地多问了一两句,得知原来桑家的根基是在平城,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特地搬来云城的。
林染依稀记得,好像是为了找人还是找个什么的,特地举家搬迁而来。
原来,是为了找自己呀……
林染不禁有些动容,不自觉地轻抚起自己的肚子。
宝宝,我们好像,有家人了。
在之前,她虽然也把傅鸿卓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可是,那和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尽管在此之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有林远文,但是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都让她无法从心里像一个普通的女儿对待自己的父亲那般地对待他。
她与林远文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林染知道隔了的那层东西究竟是什么,林远文也知道,两人都默契不语。
而若那层窗户纸一旦被挑开,两人都会强迫自己回忆起,良芳死后,林染和林远文刚刚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林染一直不肯接纳林远文,天天哭着喊着要良芳、要傅鸿卓的时候。
诚然,林染自己为人母之后,也能体谅一些林远文当时的感受。
毕竟,妻子离世,且曾带着两个人的孩子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过并不短的一段时间……
即便换做是女人,也是很难接受的。
比如林染自己。
在面对傅淮洲与安知夏两人之间一直不清不楚的事实后,果断地选择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因此,林远文能重新接纳她,并好好地照顾她,她已是十分幸运了。
尽管,他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可是她在生命的最初,对“父亲”这一角色的认知,是由傅鸿卓而来的。
因此,她与林远文的关系一直不近不远的,以及林远文当初报复傅氏集团、并没有考虑到她独身一人的处境时,她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并没有多少惊讶。
亲人一个个上场,却态度迥异
回忆过去,林染有些动情。
自己,真的有家了吗?
她从和那两位老者的相处中,能够感知到,他们对自己是没有什么恶意的,那含泪的眼睛,也不会是假的。
至于亲子鉴定,她虽然会坚持再做一次,但是她心里已经认可了他们的说法。
林染知道,这样的世家对子嗣的事情是无比重视的,虽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请她来相认的过程和手段,这么地……特殊,但是她相信,既然他们能直接告诉她,想必也是提前做过相应的措施确认过了。
只是,到底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信息呢?
林染有些疑惑不解,但总体来说还是心情很好。
毕竟,她和宝宝要有家了。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温馨的微笑。
见她浅笑着低头抚摸着肚子,桑心一才发现,她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
桑心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话里有话地提醒林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可以来找我。”
“或者,你把你家人的信息告诉我,我来帮你联系。”
“这里对于你来说,不一定是个好地方……”
突然,桑心一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你没事吧?”林染上前给他拍了拍背,想让他气顺一些,但是又考虑到自己目前怀孕的情况,于是又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染正欲转身向来人求助,谁料却被那人一把推到旁边。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像是桑心一的母亲。
她心疼地给自己的儿子拍背顺气,一边从桑心一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了几片药片后,赶紧喂给了桑心一。
桑心一立刻咀嚼了起来,然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刚刚疯狂咳嗽导致脸上留下了红晕,连着裸露在外面的胸口处的皮肤,也变成了嫩嫩的粉色。
林染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避开了视线。
“桑家请你来是干什么吃的?”
见桑心一吃了药后恢复了正常,原本还很是担心的妇人开始斥责起林染来。
“我不是……”林染正想解释,却被打断。
“你不是什么不是?不懂怎么样好好干活就给我滚出桑家!”
林染看出来了,这妇人不是个能听懂人话、能好好沟通的,于是她选择紧紧闭上嘴,转身离开。
见状,妇人更是瞪圆了双眼,气焰嚣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刚刚说了,你不会干活,就给我滚出桑家!”
桑心一虽然气儿顺了,但是由于刚刚咳了好一会儿、伤到了嗓子,想说话暂时还说不出来,因此只能一直努力拉着中年妇人,想让她少说两句。
中年妇人还在那里依依不饶:“也不知道王叔是怎么管理你们的,竟这样无法无天了!”
“他没有给你交代过,在心一发病的时候,要怎样处理吗?!”
“你打算叫谁滚出桑家?!”声如洪钟,一听就是一位年迈但是精气神依旧的老人。
中年妇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又变了一副面孔。
“爷爷,我刚也是着急心一的身体呀。”
她指着林染抱怨起来:“真不知道王叔是怎么管理这些佣人的,竟然不知道心一发病时候应该做什么,依我看,最好是她连着王叔一起给……”
“啪!”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猛的一巴掌制止了女人继续说下去。
女人一看来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桑韫,你敢打我?”
“你打啊,你打啊,你最好打死我,好把你外面的那位名正言顺地接回来!”
“妈!”桑心一终是忍不住了,嘶哑着喊道,“别说了!”
中年妇女不敢再刺激到儿子,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桑韫则赶紧介绍:“这位就是曾祖父和曾祖母找回来的林染!桑家一直流落在外的曾外孙女!”
“淑华,你刚刚太过分了,这不是给别人看我们笑话吗!”
秦淑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
“爷爷只让王叔通知我们过来,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你……”
“能让爷爷奶奶大张旗鼓、着急全家回来,也只有这样的喜事,才会有这个待遇了。”
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你就是林染吧,”女人走到林染面前,端详了一会儿后,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你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孙女儿,桑林之。”
“要是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奶奶’。”桑林之满脸都堆上了笑容,努力想对林染展示友好,可那些皱纹里的粉却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林染下意识看了一眼还站在书房门口的桑植怀,得到了他的首肯后,她轻轻笑着:“姑奶奶好。”
“哎!这小嘴儿真乖真甜!姑奶奶给你见面礼啊。”桑林之从提包里摸出一封红红的红包,硬塞给了林染。
林染僵持不过,只能先暂时收下。
一旁的秦淑华见状冷哼:“你姑奶奶的钱,可没这么好拿哟。”
“淑华,够了!”这次,连桑植怀都忍不住,用力跺了跺拐杖,才让秦淑华闭嘴。
林染则快速地在心里转了几个弯儿。
尽管秦淑华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从她的话中,也能听出来,桑林之这个姑奶奶极有可能是个有付出、就得有所收获的人……
林染走到桑植怀身边:“老先生,尽管您刚刚说我是您流落在外的曾外孙女,但是我也是有自己的父亲、有自己的母亲的,却未曾听说过这段往事。”
“我怕其中有什么误会,所以,这见面礼我不能收。”
她知道,直接将红包递还给桑林之是没用的,她得从这个位高权重的话事人处解决问题。
谁料,桑植怀还没回答,桑林之却立刻反驳道:“可以收的,可以收的!”
“你的血样能匹配得上!”
“住口!”桑植怀再度怒喝一声。
林染却有些不解。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的自己的血样,但是要若真要认祖归宗的话,总归是绕不开亲子鉴定这个话题,那曾外祖父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呢?
一旁的秦淑华看好戏一般走到林染旁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诡异的一幕
“淑华,你住嘴!”
桑植怀气得又重重地敲了敲拐杖,但显然秦淑华是铁了心要说。
“桑林之就是想用你的肾,去救她的儿子!”
“啪!”
一旁的桑韫气得一巴掌扇了上去,但依旧是晚了一步,秦淑华早已心里想说的话彻底说了出来。
“爸!”刚刚才恢复平静的桑心一赶紧上前两步挡在了秦淑华的面前,一脸愠怒地瞪着桑韫。
桑韫也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过冲动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对秦淑华动手,特别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而在挨了桑韫的这一巴掌后,秦淑华先是大惊,下意识紧紧捂住红肿的那边脸颊,反应过来后更是怒火中烧:“桑韫,你就这么护着她?甚至为了她动手打我?”
“淑华,我刚刚确实是太冲动了,但是……”桑韫脸色铁青,眼底浮现出一丝后悔的情绪,但也很快被其它的情绪所掩盖,“但是,你不应该那样说大姐。”
“阿韫,你确实太过分,”水芹从桑植怀身后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不悦地看着这些不省心的小辈,“还有你,淑华,你也不应该,林之再怎么说也是桑韫的大姐,也是你的大姐……”
水芹话没说完,也激动地咳嗽了起来,桑植怀赶紧安抚。
秦淑华原本就正在气头上,没想到自己挨了打、还要被训斥,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大姐?我承认,她是我的大姐,但是桑韫真把她当大姐吗?”
“呵,你们还没见过桑韫在外面找的那个女人吧,那小模样,可真是和大姐长得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原本吵闹的环境瞬间安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
桑林之脸色顿时通红,纤弱的身形摇摇欲坠:“淑华,你、你!”
桑林之羞愤难当,和桑韫眼神接触后立刻移开了视线。
桑韫此时也是怒不可遏。
“秦淑华,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秦淑华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到底有多过火,她的话是说痛快了,但也立刻后悔了。
她自己也知道,之所以这么多年桑韫和她离心离德,两人的婚姻却仍然维持住了表面的稳定,除了她为桑家生育了桑心一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水芹和桑植怀这两位当家的也是一直压制着桑韫。
可是,如今话已说了出口,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自己捅破了,赤裸裸的真相就这样摊开在众人面前,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想到这里,秦淑华也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桑韫,事已至此,我和你也无话可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桑韫双拳紧握:“秦淑华,我们回去说。”
“别等回去再说了,有什么要说的,都在这里说了吧,正好家里人可以做个见证。”
一个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样貌俊朗,但不知道为何,林染总觉得他的身上一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阴郁气息。
“霍骋,你……”桑韫看向来人,下意识皱眉。
霍骋轻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看来,淑华刚刚说的也不完全是假的。”
“这不,阿韫连一声‘姐夫’都不想叫了。”
气氛降至了冰点。
霍骋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含笑对着桑林之说:“我之前就劝过你,别总往娘家跑,这不,惹弟妹不开心了不是?”
桑林之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水芹在服用了药物后,气息恢复了平稳,有些不悦地说:“霍骋,你是知道的,这次是我特意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的。”
“你应该也收到了王叔的通知了吧。”
霍骋点头:“收到了。”
“我一收到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幸好,没错过这些精彩的一幕幕。”
闻言,林染开始对霍骋产生了好奇。
据她所知,桑家的势力已经非比寻常,可霍骋竟然敢如此对桑家的当家人这样说话,还是当着这么多桑家人的脸。
这不就等于是直接当众啪啪打脸吗?
而且,林染悄悄观察了一下,桑家的其余人虽然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肌肉紧绷,一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干仗的样子,却仍旧是硬生生忍住,只能直直地站在原地。
这样子一看,他们似乎都很忌惮霍骋,仿佛他的背景更大、更强。
林染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她还留在傅家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姓霍的很厉害的人家。
或许,霍家的根基也是在平城,而他霍骋也只是随着桑家搬迁而来,因此她才没怎么听说过吧。
无视桑家人那快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目光,霍骋闲庭信步地走到了桑林之身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秦淑华的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秦淑华无比戒备,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林之,给弟妹道歉。”霍骋无视秦淑华的质问,淡淡地对桑林之说。
“嗯,”桑林之神情紧张,无比僵硬地冲秦淑华说,“弟妹,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秦淑华看不懂他们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只得冷哼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霍骋微微一笑:“看来,弟妹还没有接受你的道歉,还没有消气。”
说罢,他一只手放在了桑林之的背上,然后施力:“林之,鞠躬道歉才更诚恳。”
“霍骋。”桑韫不悦地盯着霍骋,后者却像没感受到他的视线那般:“林之,鞠躬道歉。”
桑林之就像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缓缓弯下腰:“淑华,对不起。”
尽管让桑林之吃了瘪,但秦淑华此刻也得意不起来,嘀咕了一声“有病吧”之后,拉着桑心一走到人群之外了。
林染目睹这诡异的一幕,转头看向水芹和桑植怀,想看看他们适合反应,没想到水芹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可桑植怀确实是连连叹气,摆摆手拉着水芹转身回到书房。
“你们先各自散了吧,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奇怪的女婿
随着水芹和桑植怀重新回到书房,外面的众人也各自散去。
林染踟蹰半晌,想着先回到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联系傅鸿卓的事儿等晚一点找到机会了再说。
总归,他们不可能一直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地方吧。
林染之前和管家王叔草草交谈了几句便看明白了,是那两个号称是她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的老人示意丢掉的。
尽管,她还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她在自己的套间里踱步,思考着要如何联系傅鸿卓,是直接给那两位提出疑问、提出要求,还是自己另外再想办法。
然而,办法还没想出来,桑林之敲响了门。
林染先谨慎地朝她身后看去,确认只有她一个人,那个行为诡异的霍骋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于是她让了让位置,示意桑林之进来。
“……我应该,是叫您姑奶奶,对吗?”
林染想了想她之前给自己做的自我介绍,有些犹豫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她未曾有过众多的亲戚,更未曾研究过繁多的亲戚之间的称呼,因此这也是她第一次叫出旁系亲戚的称呼。
桑林之含笑点头,只是她那无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实在是勉强,让人一看就能猜到是硬挤出来的。
桑林之径直坐到了沙发上,林染也随着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头。
按道理来说,林染此刻应该是一副主人的姿态,然而,桑林之却表现得很是自如,反而是林染自己拘束许多。
当然了。
林染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人家才是那两位老人的正经后代,且不说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她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桑家人,对刚刚听见的消息还需要时间消化,根本无法以桑家的一份子自居。
“小染……”桑林之解释道,“我先叫你小染吧。”
“两位老的既然今天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们全部叫了回来,想必应该已经对你的身份确认无误了。”
“那么,后续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安排你改名换姓,所以,我先暂时叫你‘小染’吧。”
林染有些懵。
什么?
会要改名换姓吗?
林染还没考虑到这个情况。
她以为,等她再次要求和桑家人做了亲子鉴定后,最多也就是认祖归宗,当成个亲戚和桑家人走动往来罢了。
至于改名换姓……
她觉得,自己目前的名字也挺不错的。
桑林之没有察觉到林染一瞬间的愣神,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要求:“小染,今天那个秦淑华,虽然确实很过分,但是,她有件事,确实说得是对的。”
什么事?
林染回想了下,好像是关于要从她这里要个什么东西来着……
桑林之面露难色,但还是鼓起勇气:“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表弟,他,他生病了……”
“我们桑家人的血型很特殊,匹配度都很差,后来实在没办法,我们从医院血库里寻找合适的血样。”
“然后,找到了你。”
林染表面上还是很平静,但内心已经无比的震惊了。
尽管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身在高位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什么违背社会公义的事情,也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但是,她却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找到的。
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了。
桑林之也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赶紧安抚道:“但是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要求你做些什么的。”
“但是,我……”
不等桑林之把话说完,林染已经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为了避免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以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染直接拒绝:“如您所见,我如今正怀着孕,即便你们要求我去做些什么,我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林染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感谢秦淑华。
要不是秦淑华提前说出了桑林之的想法,她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如今,她反而可以提前预防了。
桑林之刚刚试探的态度,更加深了林染想要尽快回到傅鸿卓身边的心。
毕竟,就算她真的是桑家人,这家人也明显对她没什么感情,甚至连找到她的原因,都是因为要给桑林之的孩子配型。
她可不敢真的相信他们会将自己当做一家人。
而若她并不是桑家的人……那情况可就更糟了!
林染相信,如今桑林之还愿意客客气气地和她说话,委婉地提出她的想法,也不过是还看在那两位老的面子上。
倘若最终证实她并不是桑家人,那么她还能这么客气地对待自己吗?
况且,别说她了,那个病娇的霍骋能放过她?
想到那个霍骋,林染就忍不住发起抖来。
那个男人,在桑家的主场,在一种桑家人的面前,都敢那样对待桑林之。
那么,若她被证实不是桑家人,那么在他的眼里,自己甚至可能连人都算不上了,极有可能只是一具给他家儿子量身打造的活生生的供体罢了。
桑林之离开后不久,便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在管家王叔的带领下,林染在长条餐桌处落座。
随后很快,之前刚见过的桑家的其他人也随之而来,纷纷落座。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染对于霍骋在桑家的放肆程度又有了更新一步的认识。
当桑植怀和水芹正在为寻回林染而激动提议举杯的时候,霍骋竟然没有响应,而是依旧自顾自地切起了牛排,大快朵颐了起来。
同时,林染还发现,桑林之对他的这种态度十分淡定,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而除了桑林之外的其它桑家人,也只是皱了皱眉,神情看似有些不悦,但却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制止。
果然,有蹊跷。
林染在心里暗暗想到。
看来桑家这个地方,也是个龙潭虎穴,不能久留。
尽管她心里也是有些好奇,名动平城的桑家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婿如此容忍,但是她很快就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目前应该关心的。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尽快离开这里。
畸形的家庭关系
林染的位置被特地安排在了水芹旁边。
用餐间隙,水芹一直热情地问着林染这些年的生活情况,林染挑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回答,桑植怀则一直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她们这里,总是让林染以为他会要插进来对她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开过口。
同为女人,特别她还怀有了身孕,她知道这个曾外祖母最想问的是什么,但是她想着能不回答就不回答。
毕竟,她会想办法尽快脱身,还是先不要把情况变得太复杂了。
然而,水芹很快就直接单刀直入切入了主题。
“小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林染本来准备回答之前想好的当下最流行的“去父留子”的说法,但突然想起来桑林之说的她那生病了的儿子的事情……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个强硬的身世,那么她也无法确保桑家人,特别是那个霍骋,不会丧心病狂地把脑子动到她身上来。
林染心下一动,打算先探探桑家这两位老的的口风。
她相信,如果两位老的表态站在她这边,那么其他人应该也不太会轻举妄动。
只是,霍骋除外……
林染想了想,微笑着说:“曾外祖母,您和曾外祖父调查我的时候,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闻言,水芹和桑植怀都愣了片刻。
他们原以为,林染是个听话乖巧、问什么答什么的,却没想到也会避重就轻。
水芹和桑植怀对视了一眼,和蔼开口:“我们是知道,你正在孕期中,但是查到的孕检报告上,孩子父亲那一栏是空白。”
“我们也查过了你的婚姻状况,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人查不到具体的情况,只能确定,你目前是单身,并没有处于婚姻状态中。”
话音刚落,林染便感受到一阵寒气从心底生出。
他们查血样的原意是给他们的曾外孙子做手术用,然而,却依旧朝孕妇下手……
用心实在歹毒!
如果不是被发现她是他们流落在外的后代……
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刚巧符合了他们对供体要求的普通人……
光是想到那第二种可能性,林染便不寒而栗。
现在,林染算是知道了,这个桑家,从上到下都不正常,并且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林染故作神秘地微笑:“既然如此,想必你们也能猜到,孩子父亲的身份并不一般,否则以你们的能力,怎么可能查不出他的身份……”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或者,你们借我一下电话,我先和他通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水芹和桑植怀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他们眉头紧拧。
他们的确商量过,如果林染肚中孩子的生父,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卒,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
否则,万一被那些人缠上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桑家被占了些便宜、花点儿小钱事小,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闹得他们这个圈子里人尽皆知,那才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他们心中找回后代的喜悦,如今蒙上了些许林染这不知好歹的样子的阴影,正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一直只顾着自己吃得开心、眼里没有其他人的霍骋倒是先开口了。
“借电话?”
霍骋笑着问林染,似乎是想要确认这个听上去不太符合如今这个时代的问题。
林染谨慎地点了点头。
霍骋此刻虽然不像下午那般阴气诡异了,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却未曾触达眼底,只是虚浮在表皮之上。
林染虽然知道霍骋一定是一个需要远离的危险人物,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林染也不得不尝试着借力一下。
想到这儿,林染脸上也挤出了甜美的笑容:“这位,我应该称呼为‘表姨夫’,对吗?”
一桌子的人的动作都瞬间停滞了一下,但并没有人应答,双双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水芹和桑植怀。
水芹也在桌下轻轻踢了一下林染,但是却被忽视了,林染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霍骋。
霍骋没想到,林染没有先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先礼貌地问该如何称呼自己。
这不禁让霍骋感到有些愉悦。
许久以来,他和桑家人的矛盾,便是他们从来都未曾正视过他的身份,尽管把桑林之嫁给了他,报答他父亲当年的恩情,可是却……却让他同时也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还一戴就是很多年!
要不是小潼生病,他赶去医院配型……
他极有可能一辈子都顶着这顶大大的绿帽子而不自知!
在他极度崩溃之时,甚至还恶狠狠地想着,小潼得了那样的重病,说不定,就是对那对奸夫淫妇的报应!
只是可惜了,为什么不能直接报应在那对奸夫淫妇的身上……
而是要让小潼受苦!
毕竟,小潼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疼了多年的孩子。
如果可以,他宁愿让那对奸夫淫妇来承受比小潼更甚千百倍的痛楚!
可是,每当他的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时,他的心就又会像是被拿出来放在马路上,被车轮一遍一遍碾压成薄薄的一片,直至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恨!
他恨他们,更恨自己!
为什么在发现自己被欺骗多年、顶着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招摇过市而不自知后,为什么还不能恨那个邪恶的产物!
甚至到了后来,他快要被自己对自己的愧疚给压垮了,只能安慰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地放过自己!
但是,他将原本应该对自己、和对小潼的恨意,加倍地转移到了桑林之的身上。
至于那个奸夫……
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真的将他怎么样的。
因为,水芹和桑植怀是绝对不会让他对桑韫动手的!(不是gk!!桑韫是帮他姐姐隐瞒她和仇家的人在一起过的事情,才顶替的。不是gk!!!!后续会解释!!)
因此,他每每在这几个桑家人的面前,便会故意给桑林之难堪,只要他们一旦指责他,他便会把那顶自己戴了许多年的绿帽子掏出来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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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霍骋在林染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曾经,桑家人包括桑林之,虽然嘴上说着和他是一家人,但他们暗地里都觉得,要不是因为霍骋的父亲当年在一场针对桑植怀的暗杀事件中,为桑植怀挡了子弹而离开了人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们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
而他自己,也曾十分认可这一点。
因此,他在桑林之下嫁给他后,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对桑林之好,甚至自动将自己矮了一头,姿态卑微、做小伏低,就是希望能让桑林之开心一些。
毕竟,他不傻,他能看得见,桑林之看向他的视线,是透过了他在看另外一个男人,而她脸上的笑意也从未触及眼底。
当她真正看着他的时候,霍骋发现,桑林之的眼底只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
霍骋在伤心之余,也自我安慰,桑林之原本对他就无意,只不过是为了报答她的祖父所承的恩情罢了。
因此,每当霍骋从伤心之中重新振作起来后,便总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对桑林之好一点、再好一点,毕竟她才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
而自己那对她早已生出的许久的龌龊心思,也是借着那个机会,才能够一亲芳泽。
对于他而言,他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因此,他应该感恩。
无论桑林之再怎么冷落他,他都应该感谢、感恩。
也正是因为他长久以来地压抑自我,才导致真相爆发的那一刻,他受到的冲击大到震碎了他一直紧紧绑缚住自我的那根重重的的铁索。
内心的恶魔一旦出世,便是要搅得天翻地覆。
他用力在桑家人的面前显现他对桑林之的恶劣。
可是,他们显然是知道了一切,也自觉愧对于他,因此一直默不作声。
可越是这样,霍骋就越是愤怒。
他们既然一早就知道了,却还能在从前的相处中那样高高在上地对他,享受他的卑微,享受他亲手奉上的颜面!
而他们如今的低头,也不过是因为事情败露了而已,并不是因为他们原本就觉得愧对了他!
想到这里,霍骋对着林染咧嘴一笑:“你说得没错。”
他又转头对桑家人笑着说:“哎呀呀,怎么搞得这么小气?孩子回来了都不给买个手机?”
“小、小染,你叫小染对吧?”
林染点头。
“他们小气,表姨夫可不小气,你的新手机我给你买!”
“霍骋!”水芹见林染也不理她,而霍骋又似乎有意将事情搞大,因此只得出言阻止,“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参与进来。”
“与我无关?”霍骋面上仍是带着笑意,但却是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四个字,仿佛在思考着要如何反击。
只过了一两秒,霍骋脸上的笑意更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认可了水芹的说法。
水芹脸色稍霁,正准备继续用餐,霍骋却抛出了一枚新的“炸弹”。
“曾祖母教训得是,桑家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毕竟,我也算不上小染的表姨夫。”
林染:“?”
霍骋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在场众人皆是瞳孔一震,动作也僵住了一瞬。
见霍骋并不买账,水芹气红了脸,桑植怀也打算开口制止。
然而,霍骋却抢先投下了一颗大雷,他转头冲着桑韫挑眉:“小染的表姨夫可是另有其人呢,你说对吧,阿韫。”
桑韫气得脸色通红,却只能嘴唇紧抿,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桑林之则是失手摔了餐盘,蹲下默默地收拾起来,仿佛对霍骋这惊世骇俗的行为早已习惯。
“够了!”桑植怀怒吼一声,“霍骋,这顿饭你不想吃,就给我滚出去!”
“我?滚出去?”霍骋轻笑一声,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好,我这就滚出去。”
霍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几步,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到餐桌旁,随手拎起了桌上还剩下的半瓶红酒。
“这么好的红酒,我爸可从来喝过……”
“我就不客气,借花献佛,拿去给我爸尝尝。”
此言一出,桑植怀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气恼的模样又泄气了不少。
桑韫则走了出来,拦住了他。
“霍骋,今天这顿饭的主题,是欢迎小染回到桑家。”
霍骋斜眼看着他:“你这句话,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
“是以小舅子的身份,还是……”
“是以小舅子的身份。”桑韫不卑不亢地答到,同时直视着霍骋的眼睛。
霍骋被他看得有点发蒙,不禁愣住了片刻。
也就趁着这个时机,桑韫伸手拿过了霍骋手中的那半瓶红酒,放回了餐桌上。
“坐吧,姐夫。”
“吃完这顿饭,我陪你去看看伯父。”
姐夫?
姐夫。
这两个字,他从未听桑韫这样叫过他。
他一直心有芥蒂,但是从未和任何人提起,更谈不上去找桑韫或者桑林之去问这件事了。
并且,他从前还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桑韫和自己从小光屁股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已经是情比亲兄弟的那种好哥们儿,因此,他也不用去介意为何桑韫不曾叫过他姐夫。
而在他得知了桑韫和桑林之的背德私情之后(不是gk不是gk不是gk!!之后会填坑!),那原本刻意的谅解瞬间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可如今,桑韫叫了他“姐夫”。
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恳求。
这个是他从未在桑韫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见过的。
他知道,这是代表桑韫在恳求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见过桑韫恳求人的样子,但他却能读懂此刻桑韫的眼神。
也许是喝了不少酒,霍骋不知为何,脚下不听使唤地竟又坐回到了餐桌旁,低下头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一般。
见状,桑家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桑林之感激地看了桑韫一眼,桑韫则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
目睹了两人这番眼神交流的秦淑华心中妒忌之火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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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梦破碎
秦淑华不禁冷哼:“姐弟俩都是有手段,姐姐摁不住了,就派弟弟上……”
“你给我住嘴!”
这声怒斥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原以为,会是桑家的任何人出面制止,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霍骋!
秦淑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她本来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随时准备和桑家的任何人开战。
但在她的潜意识中,她认为霍骋是和她在同一边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算是同桑家人的婚姻中的受害者,可谓是同病相怜。
因此,她万万没有想到,霍骋竟然会对她怒斥出声。
“你、你说什么?”秦淑华像是被紧紧掐住了脖子一般,原本准备了迎战桑家人斥责的满腔话术,此刻都像是被紧紧卡住了,无法言语,只能呆愣地问霍骋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骋,你有没有搞错?
秦淑华不断地给霍骋使着眼色,想让他尽快认清自己是哪个阵营的。
霍骋接收到了她眼神的含义,却只是回以不明意味的一笑。
他的眼眶通红,看着似醉非醉的样子,身形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秦淑华的面前,语气中的警告意味明显:“我说,我叫你住嘴。”
霍骋眼神冰冷地直直射向秦淑华,眼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坐在秦淑华身旁的桑心一有些坐不住了,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霍骋,你给我放尊重点!”
“这里长辈们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霍骋眼神凉凉地看了桑心一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桑韫,你这个可爱的儿子还不知道吧。”
“小染的血可是能……”
“住嘴!”桑韫怒喝一声。
桑心一则是有点儿懵懵的。
他不知道,霍骋为什么突然说起林染的血的事情。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然而,秦淑华却是秒懂了霍骋的意思。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
既然桑林之的儿子,可以用林染的肾,那么,她的儿子说不定也可以……
“桑韫,你是不是疯了!”秦淑华瞬间暴起,不顾体面地和桑韫撕扯了起来。
“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儿子?!”
秦淑华崩溃大喊。
在她的心中,这一刻,她和桑韫的夫妻情分才是彻底断了。
从前,她虽然无比愤恨桑韫和桑林之之间的事情(不是gk不是gk不是gk!!桑韫是替人背锅!),包括她气愤桑韫藏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的事情,也是因为她还爱着。
可在此刻,她的爱彻底熄灭,成为一堆连余温都很快冷却的灰烬。
她万万没有想到,桑韫身为桑心一的亲生父亲,却把能治疗桑心一从娘胎里就带来的病的“神药”往外推。
“桑韫,”想清楚了一切的秦淑华被众人从桑韫身上拉开后,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她一脸绝望地看着她曾经深爱过、也深深恨过的那个男人,“我们离婚吧,桑韫。”
秦淑华说完这句话后,便牵着桑心一离开了。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如今已经长到一米八几的身高,却身形瘦弱的儿子,心里无比后悔。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自己主动困在了对桑韫爱而不得的情网之中,从一开始以为的她能用真情和真心将他感动,到后来的她面孔扭曲,发誓就算是耗也要一辈子和他耗在一起,却唯独忽略了自己的儿子。
秦淑华一直觉得,既然以桑家的势力能找到的名医都说桑心一的身子只能常年靠药物来维持,她就也没再想着要如何才能将他身子的问题彻底根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桑韫知道,或者说,他至少知道可能的办法。
而他却从来未曾对她提起过。
她以为,自己和桑韫虽然此生无缘,做不了爱人,但他们总归也是桑心一的父母,他总归还能记得自己是桑心一的父亲。
然而,这一次桑韫用事实告诉了她,在他的心中,他们母子两个,什么也算不上。
秦淑华无比后悔,在痛恨桑韫的同时,也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耽误了桑心一的一生。
刚刚,霍骋的话虽未说完,但她却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想了想,桑林之要救她的儿子,是需要从林染身体里掏走一个肾的,而她若要救桑心一,只需要林染拿出一点血液来即可。
一个要肾,而一个只需要一点血,两者相较之下,林染应该会选择帮桑心一吧。
想到这里,秦淑华刚刚被夫妻情分伤得心如死灰的那颗心,又瞬间活过来了一点。
至少,她还能守着自己的儿子过……
想到这里,她突然回想起来饭桌上林染曾说过的一件事。
当时,霍骋也有所反应,只是后来被其它的话题给打岔开了。
“心一,妈跟你说,你这样……”
她将桑心一拉到自己跟前儿,示意他低下头附耳过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听完,桑心一莞尔,点头答应了秦淑华的要求。
果然,女人一旦过了情关,脑子就恢复了清明。
难得全家人都在的一顿晚饭也不欢而散了,只有桑心一说要留下来陪陪曾祖父和曾祖母。
这让两位老人心中宽慰了不少。
然而,林染注意到,桑心一说他要留下来的时候,偷偷对她眨了眨眼。
林染便心里嘀咕着,桑心一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晚上八点多的样子,桑植怀和水芹两个老人早早就回房休息了,林染也回到自己的套房,准备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但她的心里倒也不是很着急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离她被带走也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就算她接下来也联系不上傅鸿卓,傅鸿卓也肯定早就知道了她被带走的事情,会动用傅家的力量来调查,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当林染面对桑心一敲开她的房门、递给了她一台崭新的手机时,她也没有拒绝。
总归,自己身上多个通讯工具总是好的。
况且,以她对桑家势力和根基的了解,傅鸿卓若是想来带走她,恐怕还不能和桑家人硬碰硬。
小叔,你找到我了
“谢谢,”林染微笑着准备接过,却在触及到的那一刻意识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不过,无功不受禄。”
桑心一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林染话里的意思,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你放心,就算是我爸妈要你……我也会帮你的。”
林染有些狐疑,不明白桑心一的举动和保证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那桌晚餐,已经将桑家的表皮彻底撕开了一角,露出了它内里恶臭的内核,她更是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存在,对于桑家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她刚接受了她极有可能是桑家的后代的这个信息时,她在脑海里过了很多个剧本,但无非都是一些什么争夺家产、真假千金一类的俗套戏码。
然而她万万没想有想到,她真正要面临的,很可能是一些“掏心掏肺”的故事。
因此,她更不可能相信桑心一对她的保证了。
她不相信,有人会对于能解救自己于恶疾的“神药”视而不见,丝毫不起歹念。
更何况,她的上一辈,许多的情怨纠葛,便是因对生命的渴求而起,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亲人。
所以,她对桑心一一直都抱有戒心。
她不相信他会不渴求从她身上得到生命的延续。
倘若放在平时,如果经过评估,只需要正常的献血量就可以救治桑心一,她可能在抱着多积些阴德的想法,很大可能也会愿意伸出援手。
可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圣母、不要大爱。
要,自私一点。
就像当初她的母亲为她所做的那样。
她曾经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已经下定决心跟小叔走了,后来又为了她回去找林远文,从而牵扯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况且,医生在自己刚出生后不久便给自己下了死刑,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她的基因其实也不适合继续延续下去了,何苦坚持要给她续命。
然而,直到林染当了母亲,才明白了她的妈妈当年的感受。
一个当母亲的,怎么可能会放弃掉自己的孩子?
如果医生上一秒说给孩子喂母亲的肉,便可以百病全消,那么下一秒便会有无数个母亲愿意立刻从自己的身上割掉一块肉下来,甚至还只会恨自己的刀不够快!
林染此刻便是这样的想法。
她甚至都想好了,倘若孩子生下来,真的和自己当年一样,患上了相同的特殊血液病,她要么将刀架在傅淮洲的脖子上,逼迫他配合孩子的救治,要么就是将刀架在傅老爷子的脖子上,逼迫他想办法再交出一枚祖传续命神药。
林染其实只是听说过那枚神奇的药丸,其余细节则一概不知,但是在她的心里,只要有一丝机会、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把孩子的生路给踏出来!
因此,她对于桑家的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特别地谨慎。
尤其是那些有可能从她身上获得益处的人。
桑心一,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见林染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桑心一耸耸肩,硬是将手机塞给了林染。
林染还想要推脱,桑心一却行动迅速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并在走前还留下一句话:“放心吧,它又不会爆炸。”
这一下,把林染直接给逗乐了。
林染仔细检查了一下手机,发现是一台全新的最新款的水果手机,里面已经插好了卡,可以随时拨出电话。
林染猜测,这台手机里应该已经被他们动过手脚了。
原本,林染是不想用这台手机联系傅鸿卓的,但是都到了晚上,傅鸿卓的人还没有找到这儿来的迹象,她也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尽快联系上他。
对了!
林染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串电话号码。
那是多年前,傅鸿卓偷偷找她告别时,曾特地让她记下的电话号码。
“如果你以后遇上了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
但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特别是林染后续一直和林远文生活在一起,且不说没遇到什么真的走投无路的困难,即便有,她也不可能去联系傅鸿卓来帮忙解决。
而后来,她和傅鸿卓重逢后,傅鸿卓又给了她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因此,那个旧的电话号码,便被她彻底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
如今,她突然如有神助,想起来了那个遗忘已久的电话号码。
她想了想,当初傅鸿卓既然能专门让她背下那个电话号码,想必应该是做过了特殊处理的,因此,林染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房门外附近都没有人后,便走到套房里间的卧室,拨通了那个躺在她记忆的角落里许久的电话号码。
“喂?”
傅鸿卓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却是出乎林染意料的淡然。
“小叔,你、你已经找到我了,对吗?”林染强压下激动的心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声音过大,被桑家的人听见。
傅鸿卓轻轻一笑:“是的,我们正在过来的路上。”
“小叔,你先听我说……”林染担心傅鸿卓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情况,从而可能对局势做出错误的判断,因此着急想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告知傅鸿卓。
甚至,如有必要,他们可能还需要借助傅老爷子的力量。
然而,傅鸿卓却打断了她:“我知道,抓走你的人,是平城的桑家。”
“他们是十年前左右搬到这里来的,说是为了给桑家的后代治疗……”
说到这里,傅鸿卓的眸色暗下去了许多。
傅氏集团旗下的高端医疗服务便是为桑家提供服务的高端医疗团队之一。
也正因如此,傅氏医疗那边的人曾协助桑家在他们的血液库中搜寻适合的血液样本,而傅鸿卓当时为了隐藏林染的踪迹,选择了大隐隐于市,伪造了一个普通的身份,他认为,如果对林染的假身份做任何的特别处理,一定会引起傅淮洲的察觉,因此他选择将林染藏在了芸芸众生之中。
结果,却也正是因此,导致林染进入了桑家的视线。
而当桑家锁定了林染后,便轻而易举地调查出了林染的真实身份。
安靖北上门
只是,由于傅淮洲之前的隐婚措施,以及傅老爷子在帮助林染和傅淮洲离婚后,依据林染的请求,为了避免被傅淮洲察觉因此也做了相应的处理,于是林染和傅淮洲的事情,便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隐瞒了下来。
桑家人发现实在查不到林染肚中孩子的生父是谁时,便只是简单地觉得,可能是因为林染自己不洁身自好的缘故,才导致意外怀孕罢了。
因此,桑家人对林染和她肚中的孩子,始终存了一丝轻视。
林染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甚至晚饭前桑林之来找她时,言语中还暗示林染可以开个价码。
想到这儿,林染有些不寒而栗。
她甚至有考虑过,若是局面到了自己应付不了的地步,便会把傅家、傅淮洲给搬出来,先保住自己的孩子再说。
不过幸好,傅鸿卓已经找到了她,并且正在驱车向她这里赶来了。
林染心里笃定了许多,安心等待着傅鸿卓来接她,同时思考着到时候要如何向今天刚相认的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沟通自己要离开这里的事情。
毕竟,她在发觉那些收走她手机的人,是受了他们的指示后,便是算领教过了这两人的强硬作风,因此她希望能尽量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别墅外突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并且正由远及近地向着别墅一楼的方向移动。
是小叔!
小叔他终于来了!
林染欣喜地跑到楼下,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给我拦住她!”
林染回头看过去,是还穿着家居服套装的桑植怀,同时,同样身着家居服的水芹也慢慢从桑植怀的身后走了出来。
水芹的声音已经不复下午刚和林染相认时的慈祥与友善:“来人,将小染小姐带回她的卧房。”
只可惜,林染在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的第一时间,便趁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飞奔去了楼下。
“小叔!”
她一脸欣喜地朝着别墅外的来人迎去,然而,当那人的脸庞从黑夜中渐渐浮现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林小姐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哦,现在应该称您为‘桑小姐’才对吧?”
林染有些无语,正打算开口纠正他的说法时,紧跟着她从二楼跑下来的桑心一淡淡开口:“她是我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的曾外孙女儿,按理来说,还是应该姓林。”
林染点点头,表示同意桑心一的说法,同时很警惕地盯着那个外来的闯入者。
“安靖北,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林染不知道为什么,安靖北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但她觉得,应该和自己没关系,可能是他们两家有另外的什么纠葛吧。
安靖北没有搭理林染,他的眼神穿过了林染,直直地看向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桑植怀和水芹夫妇。
“我这次来,是来帮桑家的。”
“帮我们?”桑心一嗤笑一声,“安靖北,你们只不过是马上要和傅氏结为姻亲罢了,真要论资排辈,你们安家也不够和我们在一个桌上吃饭的。”
桑心一算起来比安靖北要小上好几岁,并且安靖北此时已经算是安家的当家人了,而桑心一在圈子里其他人的眼中,虽说也算桑家的继承人之一,但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甚至目前为了治病调养身体都休学了。
若是将他们两个人单拧出来,桑心一在安靖北的面前根本不算个个儿。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至少是在目前,桑心一只用凭他名字中的第一个字,便可以直接力压安靖北一头。
安靖北对此也心知肚明,且毫不在意,或者说,在他的心中,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的弱肉强食,他从心底便接受了这个规则。
安靖北语气自然:“我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
“桑老太爷,桑老太太,有的事情,你们去做的话,会很棘手,但如果是由我来做,则会方便得多。”
“你!”桑植怀怒斥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和安家平日也没什么往来,谈不上什么你来做就方便或者不方便的。”
水芹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下令送客。
但是林染敏锐地发现,水芹说完这句话时,桑植怀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在被水芹捏了一下手臂后,便立刻闭上了嘴。
林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而无比熟悉这对老夫妻的桑心一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是水芹对安靖北下逐客令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给了管家王叔一个眼神。
桑心一眉头紧皱,大概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看来,刚刚安靖北说的话,是真的。
此刻,桑心一和林染一样,都在心里有着同样不安的感觉。
管家王叔前去到安靖北的跟前儿,飞快地递给了他一个眼神后,安靖北便也秒懂了桑家人的意思。
他佯装无奈,抬脚准备按照王叔的指示离开,可几个守在别墅外面的桑家保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脸惊慌:“不好了,又有人闯进来了!”
早已进入和平年代,再加上桑家虽然已经卸权,但威望还在,以及居住的地方原本就是安保措施很齐全的顶级富人别墅区,因此桑家自备的保安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退休工人,并没有真的指望他们能抵御强敌或者是派上什么正经用场,一方面是给顶层人展示自己毫无野心,同时又维持了桑家日常的体面。
因此,当桑植怀和水芹看见外面真开来了一辆轿车并直接压过了园丁精心打理的花草绿植、并排停在了别墅外时,也不由得内心一惊。
他们快速回想了一下,实在是想不起来桑家最近有和什么人结了仇,以至于对方要以如此打桑家脸面的方式大张旗鼓地上门挑衅。
而林染眼尖地发现,其中有几辆车,就是傅家的车!
嘴炮抢人
这次,真的是小叔来了!
林染欣喜若狂,同时她也紧张地时刻关注着自己周边的人的情况,以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好随时逃跑。
“林染她在哪里?”
为首的那个男人一脚踹开了刚刚被安靖北虚掩起来的大门,神情冰冷,面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
“小叔……”林染下意识喊出声,却在看清了男人的真面目时,又立刻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傅淮洲?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傅淮洲才发现她也在场,看上去,似乎也还行动自如?
傅淮洲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后,再度被刺骨的寒冰覆盖:“怎么,看见来找你的人是我,你很惊讶?”
此时,反应过来林染也有些不好意思。
傅淮洲带着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地跑来桑家,破门而入后一句话也不说,开口便是要找自己……
换个傻子来,都会知道他是为了林染而来的!
“我……”林染开口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但被傅淮洲打断:“既然你没事,那就跟我走吧。”
桑家众人:“?”
林染:“Ok!”
“等一下!”回过神来的桑植怀叫住了林染,“小染,你先回自己房间去。”
林染思索了片刻,决定自己主动提出离开,想尽量避免桑家和傅淮洲的正面冲突:“曾外祖父,今天很高兴能够和您与曾外祖母相认。”
“天色已经晚了,我的确也该回家休息了。”
林染刻意避重就轻,然而桑植怀却没有给她装傻的机会:“小染,既然如今已经验证,你就是我桑家流落在外的后代,那么桑家就是你的家,你万万没有再去往别处的道理。”
“更何况,你还是要和一个外人走,我们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桑植怀的声音不容忽视,林染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样解决眼下的困境时,传来了傅淮洲的一声冷笑。
“你们是她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他特地重读了这两个“外”字。
“而我,是她的合法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们说,和你们这两个和她隔了三四辈的没几年就要进棺材的人来说,到底谁才是‘外人’?”
傅淮洲声音平静无波,却是当着这么多在场的人的面,狠狠地打了桑植怀和水芹的脸面。
甚至,他不仅是打了桑植怀和水芹的脸面,更是打了桑家的脸面!
虽然桑植怀和水芹已经从位置上退下来了许多年,但是桑韫在政界依旧还有一席之地,在旁人眼里,应该是傅淮洲低声下气地舔着他们桑家人才对,却没想到刚在他们见的第一面,傅淮洲便火力全开直接嘴了桑植怀和水芹。
“咳咳、咳、咳咳……”桑植怀被气到疯狂咳嗽,水芹赶紧给他顺气儿,同时对林染打起了感情牌:“小染,不管你和这个傅家的小子是什么关系,你看看,你曾外祖父都被气成这样了,我们年纪大了,经不起事儿了……”
水芹的声音越说越弱,确实重重地敲打在了林染的心上。
林染回想起了自己下午刚和他们相认时候的感觉,当时她的心里虽然也有许多疑惑和不确定,但总的来说,她是开心更多的。
在她发觉危险之前,甚至还曾幻想过,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和孩子就有一个真正温暖的家庭了。
毕竟,在林染的记忆中,她的父母谁都没有和她提及过桑家。
也就是说,在上一辈的印象中,是不知道桑家的,更不知道他们和桑家有着血缘关系。
因此,在林染一开始的印象中,桑植怀和水芹隔了几辈人都在一直苦苦寻找着她们。
然而,她后来很快便发现,苦苦寻找孩子的苦情戏码,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脑补罢了。
现实是,桑家人为了给后代治病,于是去血液库中寻找合适的供体,从而才恰好发现了他们早年丢失的后代而已。
可是,即便林染早早地便在心里想清楚了这一切,并且也决定之后也要尽快默不作声地和桑家人划清界限,此时她的情绪却依旧会被水芹的话语而牵动。
或许,是她太渴望被爱了吧。
林染在心里有些悲哀地想着。
她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才愿意正视这一点。
“等一下、等一下,”安靖北从一旁走了出来,对着傅淮洲有些惊讶道:“淮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妹妹安知夏都已经订婚了有一段时间,甚至已经都在着手安排结婚的事儿了吧?”
安靖北提醒着傅淮洲他们前不久才达成的承诺。
傅淮洲睥睨:“安靖北,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叫‘安知夏’妹妹?”
“若不是你和你妈非要给她安排那个挨千刀的纨绔……”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安靖北只听了傅淮洲的这一句,便知道了安知夏当初是以博同情的手段,让傅淮洲和她的订婚的。
幸好,他后来在发现安知夏那里进展不佳时,又出手推动了一把。
“总之,你即将是我妹夫这件事,假不了吧?”
傅淮洲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见状,水芹也立刻明白了如今的情况,立刻正色道:“我不管你和我的曾外孙女从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是小染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既然你已经和安家的人订了婚,并且马上要结婚了,那么还请你离我们家的小染远一点。”
“我们桑家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来招惹的!”
水芹义正严辞,一副将林染牢牢地护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老母鸡形象。
林染见了也是内心感慨万千,若不是她早早就想清楚了自己会被桑家找回的原因,她恐怕此时已经对水芹和桑植怀缴械投降了。
幸好,她醒悟很早。
她和傅淮洲对视一眼,瞬间秒懂了傅淮洲的含义,可正当她向傅淮洲走去时,安靖北又开口了:“傅淮洲,如果你今天选择了林染,那你和我妹妹的事便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放心,我安家也输得起,谁让我们没有桑家的门第,你想攀高枝儿我也理解,我会让知夏成全你的。”
闻言,傅淮洲和林染眉头皆是一皱。
林染,跟我回家
听了那番话,在场的众人对于安靖北的目的已是心知肚明。
尽管桑家不复从前的威势,而傅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但总归一个政、一个商,前者依旧是天然要比后者高上一头的。
因此,安靖北的那番话一出,不管是今天在场的人,还是日后听到了今日传言的人,都会觉得是傅家有违道义在先。
安靖北也是拿捏住了傅家包括傅淮洲本人如今还是要脸的心理,故意想要激将傅淮洲。
林染也知道他的想法。
尽管,她自觉如今已对傅淮洲没有什么感情,但总归他还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万一未来孩子出生后有什么情况,还需要用到他来帮忙。
因此,林染面对现如今的局面,也是极力想要保全傅淮洲的。
她发现傅淮洲也正看着她,眉头微微拧起,便知道他也是在思考要如何破局。
然而,当傅淮洲和林染对视上了后,傅淮洲立刻给了林染一个心安的表情。
林染:??
傅淮洲轻声“啧”了一下,眼神浮动,嘴角是无比笃定的浅浅笑意。
顺着他的视线,林染发现,傅淮洲的视线落处是外面那站着的几十号人。
原来,傅淮洲今晚过来,就是知道这件事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善了的。
他是做了充足准备,打算过来就直接抢人的。
可是……
林染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的内心又开始翻涌。
那他刚刚的皱眉,是因为什么呢?
很快,林染又自嘲地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还能因为什么,大概就和以前一样,也是因为一些和安知夏有关的事情吧。
毕竟,刚刚安靖北提到了安知夏。
可能,傅淮洲出于一些原因,比如是小叔的嘱托,专程赶来救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叔却还没有出现,导致焦点全聚焦在了傅淮洲的身上。
或许,他原本只是想来帮小叔的忙,并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这场“英雄救美”戏码的男主角吧。
所以,在安靖北提到了安知夏的时候,他才会突然担心吧。
林染有些自嘲地低下头。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我的情绪。
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让傅淮洲和安知夏因为自己而产生不快、产生间隙。
否则,傅淮洲可能眼下救人要紧,但之后事情平息后,可能又会开始怪罪自己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还有那个疯子安知夏,谁知道她会不会之后再整出什么事情来针对自己?
原本她对自己就敌意满满了,如今和傅淮洲的订婚也已昭告天下,自己若再和傅淮洲传出一些不明不白的绯闻,可就真不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了。
特别是万一之后她在自己的孩子需要傅淮洲的帮助的时候,出手搅局的话……
林染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因此她很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今天能不能走出这栋别墅,她也绝对不能得罪安知夏。
“傅淮洲,我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你,”她淡淡开口,转身准备回到楼上卧房:“你回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会是我?”傅淮洲重复了一下林染说的话,唇角勾起有些嘲讽的笑意,“那不是因为,你打电话给我了吗?”
什么意思?
林染有些没有弄懂傅淮洲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何时给他打过电话?
别说两人已经离婚,就是在离婚前,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大概,差不多就是从知道他决定和安知夏订婚开始,她的心里便彻底没有了他的位置。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能和他真的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即便是在她被傅淮洲和安知夏伤得遍体鳞伤后,她依旧曾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有一个完整家庭而努力。
只可惜,傅淮洲嘴上虽然说着一些好听的话,但他的实际行动、他的选择却是十分坚定的。
也正是因为他一次次的选择,彻底击碎了自己最后的幻想。
只是,他说,自己给他打电话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林染仍是一头雾水,傅淮洲不顾别墅内其他人的眼光,径直走到了她的跟前,俯身贴在她的耳边说:“你刚拨的那个电话号码,是我的。”
林染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
她很清楚地记得,尽管自己也记得傅淮洲的电话号码,明明她刚刚播出的那个电话号码,的的确确是傅鸿卓当年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傅淮洲的电话号码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傅淮洲光是看林染的眼神,便知道她还没想清楚其中的缘由,但眼下也不是给她解惑的时候。
傅淮洲对林染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家吧。”
林染看着他对自己伸出的手,有些感动,更有些不敢动。
她不懂为什么,傅淮洲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要自己跟他走。
而且,用词还是“回家”。
林染心中泛起苦涩。
她曾经和傅淮洲是真正的合法夫妻时,傅淮洲却从来未曾向外界透露过她是傅太太的这件事,甚至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让别人以为,安知夏才是他的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可如今,自己深陷豺狼虎豹之穴,他却又义无反顾带人闯进来救自己,并且还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对她做出了这番暧昧的举动。
林染吸了一下鼻子,眼眶有些泛红,却知道自己必须死死压抑住心底的情感。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感谢傅淮洲早在一开始,便把他最残忍的一面暴露给了自己,否则,就凭他今天这为了自己不计后果地带人强闯进桑家的举动,她一定会再次深深地沦陷进去的。
林染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刻感受到傅淮洲的柔情与坚定,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小染,”桑植怀一边咳嗽,一边在水芹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向林染,“我们找你,找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
“桑老先生,请恕我直言,你们恐怕并没有找了很多年吧。”
一声沉稳的男声传来。
“小叔!”
跟着姓傅的人走,不算回傅家
林染定睛看去,不知何时,别墅又进来了一个人。
傅鸿卓。
直到此刻,她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小心脏,才彻底放心落回到肚子里。
她翩翩然穿过人群,快速去到了傅鸿卓的身边。
“林染!”水芹的声音藏着不易被察觉的愠怒,却依旧被林染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对今天刚和自己相认、却明晃晃暗藏了心思的老夫妇。
只是,她很认可傅鸿卓刚刚说的,他们怕是没有真的认真苦苦寻找她这一脉多年。
“小染,你不要听信这两个傅家人的胡言乱语。”
水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有些失态,重新以一种疼爱晚辈的慈祥长辈的语气对林染循循善诱。
“我虽然还不确认,你和他们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
水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在刚刚短短的交锋中,她便很快就找到了林染和傅家的裂缝,并准备用力将它狠狠撕扯开来,将林染重新拉回到自己这边。
“但是,我相信,如果傅家人说的是真话,那只能说明,你在傅家过得并不开心,否则,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大着肚子,住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从傅家出来的女人,竟然没有被好好对待,而是过着和普通妇人一样辛苦的日子……”
“可是小染,你看看我们,我们不仅给你准备好了房间,还不避嫌地把家里孩子都叫了回来,甚至还让你看了……”
水芹故意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今天桑家人的那一场场的闹剧而羞愧,实际上却是向林染展现自己柔弱无奈的一面,更是展现她已经真正地将林染当作了一家人。
她希望借此来感动林染。
让林染那颗在傅家受伤过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们桑家。
而当她看见傅淮洲还在痴痴地看着林染的时候,不禁在心里冷笑。
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跑来我们面前表演追妻?
可惜啊!
水芹心里十分确定,林染是绝对不可能再选择回到傅家的,就算那个傅淮洲看她的眼神能滴出水来,她也绝对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之所以水芹能有这个自信,是因为她也是女人,更是一个生育过的女人。
她很清楚地知道,一个女人,能在怀着身孕的时候离开孩子的父亲,这件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在更发达、更文明的现代社会,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也轻易不会离开男人。
不仅仅是因为生活起居上需要人来照顾,更是因为需要获得情感上、心灵上的慰藉,以此来尽量顺利地度过孕期。
从日常照顾上来说,以傅家的实力,是不可能短缺林染这个孕妇什么的。
那么,能让林染如此决绝地选择在孕期离开、甚至都忍不到孩子降生之时了,这只能说明,她在傅淮洲那里,只收获到了深深的失望的。
因此,她和桑植怀都认定,林染是不可能再回到傅家的。
那么,只要她不再回到傅家,他们便自然有办法能将她再次带回桑家。
水芹眼珠转了转,递给了桑植怀一个眼色。
桑植怀也秒懂了她的意思,长吁一口气:“小染,我理解你,你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冲击,不愿意相信我们、不愿意和我们亲近也是情理之中,放心吧,我和你的曾外祖母是不会怪你的。”
“对于我们来说,能知道还有你在这世界上,甚至,你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说到这里,桑植怀的脸部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着,不管林染救不救桑林之的孩子,他和水芹都一定会让林染拿掉这个孩子的。
原因便是他们之前考虑到的,不想让任何人有一丝机会攀上他们桑家的高枝儿、借到他们桑家一点儿势。
可这个打算,他得包装好了才能去和林染沟通,眼下可并不是纠结这点事情的好时机。
更何况,他们现在需要用家庭的温暖,来尽量将林染拉拢到他们身边。
或者说,桑植怀和水芹考虑的一样,只要底线是林染不会回到傅家,那么,他们自然有办法让林染重新回到桑家。
桑植怀调整了一下,继续以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和颜悦色地说服林染:“只是,你要考虑到孩子,你现在还是在孕期,需要身边有可靠的人来照顾你。”
那么,谁最可靠呢?
桑植怀笑眯眯地看着林染,等待着她从嘴里说出那个答案。
林染沉思了片刻,重新看向桑植怀和水芹:“谢谢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
“谢谢你们为我想了那么多,我已经想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回到傅淮洲的身边的。”
刹那间,傅淮洲的脸色黑得像是在赤道上晒了整整一个夏天那么黑,阴沉到了极点。
而和傅淮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水芹和桑植怀两个人。
虽然他们表情管理工作做得极佳,让人看不出他们现在得意洋洋的心理状态,但是他们的眼神所散发出来的笃定的精光,已经彻底将他们的内心想法暴露无遗。
“小叔,我们走吧。”林染拉了拉傅鸿卓的衣角,向外走去,同时还有些抱怨:“还有,你以前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到底是怎么……”
“小染,你这是什么意思?”水芹叫住了正向外走去的林染和傅鸿卓。
“小染,你刚刚不是说,不会再回到傅家吗?”桑植怀急得都往前走了两步,在水芹的搀扶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林染回头笃定地点头:“是的,我没有要回到傅家。”
刚说完这句话,她便感受到侧边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直直射向她,她硬着头皮努力忽视掉那股被人紧盯的不适的感觉,继续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两位老人:“我是和我小叔回家,并不是回到傅家。”
一时间,在场人的不知道是林染的脑子坏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坏了。
她和傅鸿卓走,怎么就不算是回到傅家?
罕见叔侄和平共处
傅鸿卓愣了一秒后也瞬间明白了林染的意思,有些想要笑出声来,但还是努力忍住了。
他还不知道,林染这样的说法,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还是只是为了堵住桑家人的嘴。
傅鸿卓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附和起林染来:“她说的没错,我已经脱离傅家许久了,一直在外独自生活,林染这两个月以来,也是和我单独住在外面,和傅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傅鸿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和傅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的话,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傅家老大早年过世,如今傅老太爷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和傅淮洲一个孙子了。
真要说傅老爷子和傅鸿卓没什么关系了,谁会相信?
然而,他们也不敢真的开口质问这件事,不敢去挑破那层窗户纸去触傅家的霉头。
毕竟,关于傅淮洲和傅鸿卓的不和早几年在圈子里疯传。
当时,人人都以为,既然傅鸿卓并没有死在外面,那么他一定会重新入主傅氏集团,将傅淮洲从傅氏集团当家人的位置上给赶下来。
然而,关于傅淮洲刚见他这个小叔第一面,便直接走到厨房抽出了把刀要砍死傅鸿卓的流言不胫而走。
本来许多人都对这个过于夸张的传言嗤之以鼻,甚至还有许多人在观望傅氏集团的情况,准备伺机下注。
但很快,傅鸿卓再次销声匿迹,傅淮洲在傅氏的地位变得更加稳固,傅老爷子则被认为是最终是选择了站在孙子这一边。
也有不少人想要八卦这叔侄俩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傅淮洲抛弃豪门世家表面和平暗地里争斗的传统宅斗戏码,直接当着傅老爷子的面对叔叔掏刀子,实在是很不寻常。
像是,根本不怕傅老爷子会知道他想弄死他如今在世上的唯一的儿子。
但面对传言,傅家很快出手,但凡有敢在公共场合提及此事的人,前脚刚说完八卦,后脚就收到了傅家旗下产业永不合作的通知,很快,这段原本甚嚣尘上的豪门八卦便很快销声匿迹了。
如今,傅淮洲和傅鸿卓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桑家,让人不得不又想到了当初的那件事,同时也十分好奇他们为何此刻又能和平地共处一室了。
和傅鸿卓希望尽量不要将事情闹大不同,傅淮洲今天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将林染从桑家带走。
他在查到了桑家找回林染的始末后,便知道了桑家对待林染并不是单纯的寻亲那么简单,因此他今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势必要将林染从桑家带走,除此之外他想要做的,便是越快越好。
至于什么带人硬闯桑家之类的……
那是傅老爷子要去烦心的事。
对于自己将这些擦屁股的破事儿一并推到傅老爷子头上的做法,傅淮洲心里没有半点儿愧疚。
他知道,老头子手里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还用不着他来操心。
因此,傅淮洲走动几步到了傅鸿卓的身前,将他和林染护在身后。
“快走吧。”
“我看今天,谁敢拦。”
眼见自己被忽视,安靖北又跳了出来,开始拿安知夏来说事儿,并笃定傅淮洲一定会投鼠忌器。
而他注意到了,傅鸿卓是自己一个车后面才来的,就算他有一两个保镖在外面等他,但这里总归是桑家的地盘,一旦傅淮洲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出手帮他,光靠傅鸿卓是不可能真的从这里将林染带走的。
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当安靖北再次提到傅淮洲这样做会伤害安知夏时,无论是用傅淮洲和安知夏之间的情谊相威胁,还是用安知夏当初帮他请得名医来医治,傅淮洲脸上流露的神情中不再是犹豫、纠结、痛苦,而是……
厌恶。
是的,是厌恶。
安靖北不可置信地接收这个讯息。
不、不对,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傅淮洲怎么可能对于安知夏相关的事情露出这种表情?
在之前,根据安知夏的述说,和他自己的偷偷观察,傅淮洲可以因为安知夏一再退让妥协,甚至为了她去委屈自己的女友(在安靖北的视角,他并不知道傅淮洲和林染结过婚,只以为他们之前有感情关系。)。
甚至,安知夏还能让傅淮洲选择和他订婚,并且在他自觉冤枉了安知夏后,能立刻决定和她结婚来平息这件事。
安靖北自己心里很清楚,光是凭安家,是不可能在傅淮洲那里能有这个面子的。
傅淮洲愿意和安知夏订婚、甚至决定结婚,都只能说明那是傅淮洲自己内心的决定。
如此的傅淮洲,怎么可能在如今对安知夏的事情露出那种嫌恶的表情呢?
安靖北紧紧地盯着傅淮洲,生怕是自己错过什么重要讯息,才导致了如此的“误判”。
傅鸿卓见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安靖北竟然也有如此正经、如临大敌的时候,脑子里转了两秒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安家的,别再说什么知夏知秋的了。”
傅鸿卓对着别墅外的人示意了一下,其中有两个人便跑去了傅鸿卓开来的车里,将一直坐在里面、还没露面的那个人拉扯了下来,押到他们面前。
“知、知夏?!”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后,安靖北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对还在押着安知夏的那两个高大的保镖模样的男人大吼:“你们是疯了吗?”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马上就是你们傅氏集团的女主人了,你们敢这样对她?”
谁料,听了他的话后,押着安知夏的人也并未松开她。
安靖北感觉很没有面子,转而对傅家叔侄两人沉声怒吼。
“傅淮洲、傅鸿卓,你们傅家必须给我个解释!”
叔侄两人对望一眼,傅鸿卓示意傅淮洲必须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傅淮洲点头应允。
他走到安知夏身边,用眼神示意押着安知夏的那个男人退下。
“淮洲哥……”安知夏大喜,以为傅淮洲是来救她的。
傅淮洲的思绪
傅淮洲并未回应她的热情,从她脸上拂过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傅淮洲没有搭理安知夏,而是和刚刚那个在安知夏的身后押着她的男人一样,又押着她将她带到安靖北的面前。
“安少爷要我们傅家给你交代,交代就在这里了。”
傅淮洲将安知夏往安靖北面前一推,转身欲走。
“等一下!”安靖北不明所以,一把拉住傅淮洲,“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淮洲冷冷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安靖北恼羞成怒,出拳想要揍傅淮洲,被傅鸿卓眼疾手快制止住了。
“安靖北,你不是要交代吗?”傅鸿卓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在安靖北和安知夏的身上凿出洞来。
安靖北看看安知夏,一切正常。
可是,又仿佛有哪里不太正常……
安靖北敏锐地察觉到应该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他保持和傅淮洲傅鸿卓叔侄二人对峙的姿态,同时一边继续打量着安知夏。
虽然安知夏小脸儿苍白,且脸颊上有干涸的泪痕,明显是哭过了,但依旧不掩她的清丽之姿,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小白花……
不对!
安靖北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刚刚傅淮洲和傅鸿卓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了!
问题就出在了这个“亭亭玉立”上!
安知夏如今,怎么能够“亭亭玉立”呢!
安知夏私下和安靖北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正常行走,两人都知道安知夏一直在外坐轮椅,纯粹是把它当作了想要引起傅淮洲的保护欲的一种手段罢了,但是在安靖北的心里,对安知夏双腿的认知是早就恢复了的。
因此,他才在刚刚一开始看见安知夏没有坐轮椅、而是被人押着走进别墅里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违和的地方。
安靖北冷汗都下来了,但心里还是在飞快地盘算着如何继续把安知夏塞给傅淮洲。
毕竟,他们已经走到了订婚、甚至傅淮洲前两天都主动提出要和安知夏结婚的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安靖北很快恢复了镇定,对安知夏皱眉道:“知夏,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你的腿伤刚恢复,不能这么快就像以前一样行走跑跳,叮嘱你最好再多坐一段时间的轮椅,你怎么不听呢?”
安知夏努力扯了扯嘴角,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安靖北的挽尊。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安靖北,之前自己在面对傅淮洲关于她腿伤痊愈的事情的时候,是怎样应对的。
因此,即便她知道,安靖北如今的反应已是在此情景下来说,最佳的方案了,却依旧无法交出她的那份答卷。
傅淮洲冷哼一声。
若不是他早就质问过了安知夏,并在安知夏那里听到了和今天安靖北嘴里说出来的截然不同的说法的话,他大概率还是会相信安知夏的。
他在此刻,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愚笨,被安家这对兄妹玩弄于手掌之上。
一开始,是因为安知夏有恩于他,后来,是怜惜安知夏在安家立足艰难,因此多种感情之下,选择帮助安知夏,甚至在她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的时候,选择了忽视。
甚至在有些时候,安知夏的举动在他的眼中,仿佛一只被虎狼环伺的小猫,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无奈只能努力龇牙咧嘴、挥舞起自己的小爪子,想要假装强大去驱赶敌人。
然后,他再在她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适时出手,将她从困境中捞出来。
傅淮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这种感觉的。
但是当他发现林染从来都不曾寻求他的帮助,无论她遇到了什么困难,要么忍让,要么自行解决,总之从来没有将他考虑在内时,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因此,当他发现安知夏也会偷偷对林染出手时,他甚至袖手旁观、乐见其成。
一方面,他不觉得以安知夏的能力,能弄出什么多大的动静,另一方面,他也会想看看,林染在面对来自同性的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恶意,甚至可能是实质性的伤害时,她会怎么做,会向自己求救吗?
傅淮洲曾经一度很期待,期待看看林染向他低头求救的样子,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甚至在考虑等到了那一刻时,他是要直接出手,还是先言语嘲讽她一番,又或者是否要以此作为条件,要挟林染供出林远文的下落。
然而,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离婚了,林染都不曾向他开口求助过。
哦,有一次,傅淮洲突然想起来了。
那一次,林染似乎想叫他……
想叫他做什么来着?
傅淮洲努力地回想着,却始终想不出林染有提过什么让他值得留下印象的要求。
哦,想叫他晚上回去一起吃晚饭。
可是,在当时的傅淮洲的眼里,这点事情,根本不值得他挂在心上。
那么后来,他做了什么呢?
哦,他去接了安知夏,去到他订的高级餐厅,秘书还特地包了场,给他们安排了可以看那晚烟花的景观位。
烟花……
傅淮洲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他想起来,那天晚上的烟花,很是好看。
只是,其中似乎有一些东西他不太满意,但后面秘书给他解释,正好那个月是他们赞助了那家烟花企业,是特别赠送的,因此傅淮洲也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后……
就是林染出了车祸。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车祸呢?
她不应该,待在家里等待自己回去吗?
她为什么会离开家,会开车出门,会出车祸呢?
傅淮洲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答案。
可是他知道,从那天开始,林染就开始对他疏远了。
和之前的相敬如宾不同,他们后来是相敬如“冰”了。
傅淮洲坦率地说,心里是有气的。
林染凭什么?
明明是她的父亲做了对不起傅氏集团的事,而他却因此被迫要和一个自己没有感情的人结为夫妻。
林染是怎么敢的?
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
到了后面,傅淮洲再看着安知夏对林染做出一些有些过分的事的时候,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直到今天,直到刚刚,傅淮洲才能真诚地面对自己,才敢承认,他对林染产生了感情。
是爱吗?
他自己也不确定。
他只知道,他之所以一定要赶来带回林染,不止是因为他和傅鸿卓发现了桑家人的阴谋,更是因为他心底生出的那股隐隐不安。
他害怕,一旦林染真的回到了桑家,她便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或者,她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但那是傅淮洲能够想象到的最坏的一种情况!
林染被桑家榨干了利用价值后,再被无情抛弃……
傅淮洲不敢去想这个情况可能会发生的概率,他能做的,就是尽他的一切努力,将林染从桑家带走!
原本,他从来不会担心林染离开自己的这件事。
尽管他会生气、会恼怒,但他却很笃定,林染一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因为,他和林染有了孩子。
而根据他的了解,他们的孩子有极大的概率也会患上林染当初出生时患上的那种特殊血液病。届时,即便他撤回了所有在外面寻找林染的人,林染也会乖乖地跑回别墅找他、求他。
即便在他发现傅鸿卓和傅老爷子竟然也在帮助林染离开他、独自在外生活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的自信。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很了解林染。
林染其实是很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这也是她在两人婚姻之初那么逆来顺受、忍让傅淮洲的种种过分行径的原因之一。
所以,在面对林染的事情上,傅淮洲一向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他早已看过了两人之间的剧本,而里面写着,无论他做了什么,林染最终都不会真的离开他的。
他知道,就算傅鸿卓和傅老爷子能找到现如今世上最先进的科技、甚至是非常适合的血液供体,林染都一定会想要追求最完全的把握,而到时候能真正帮到林染的,只有他傅淮洲。
可是如今傅淮洲在林染面前的自信和笃定被彻底击穿。
如果桑家真的爱护林染,成为了林染心中的一个情感支柱,那么他们孩子的作用便会被消减。
尽管若真的孩子发生了意外依旧会对林染造成极大的打击,但那已经不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而若桑家只是想要利用林染的器官和血液,届时彻底变得残破破碎的林染的眼中,也不会再放得下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
在得知了桑家和林染的关系后,傅淮洲一时间愤恨不已。
明明,他已经彻底将林染掌控在了手中,她怀孕出走甚至离婚,在他看来不过是逗逗宠物的把戏罢了,他并不觉得那个渴望家庭温暖的林染会不顾孩子的性命安危,一心只想着如何从他的身上讨回过往被辜负的情债。
被辜负的情债……
想到这里,傅淮洲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他甩开了安靖北拦住自己的手,准备护着傅鸿卓和林染一同离开。
“傅总好大的派头,”安靖北还在努力做着尝试,“即便我妹妹的腿伤已经好了,这和你今天的举动有什么关系?”
“我妹妹的腿好了,不是一件开心事吗?不如我们两家直接双喜临门……”安靖北光看突然对自己妹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傅淮洲,心里便早已猜测到应该不止是腿伤的事。
可是他先前的话语已经把局面架在这里了,他是绝对不能真的让傅淮洲甩了安知夏的。
安靖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安知夏:“知夏,以你和傅总多年的情谊,他不可能会这样对你,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
笨蛋,说句话啊!
就像你之前最擅长的那样,小嘴一瘪,两行清泪便流下来,唤起傅淮洲甚至是旁边其他人的怜爱啊!
接收到了安靖北的眼神示意的安知夏却是依旧脸色灰白,一副呆傻的样子。
“啪!”安靖北怒不可遏地给了她一巴掌,“你摆着这个死鱼脸给谁看!”
安知夏的脸被他打偏到了一旁。
安靖北再次扬起手,准备假装再要打她,实则是要等着傅淮洲来拦。
他这个举动,是为了让两边都能有台阶下。
不知道安知夏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傅淮洲,但自己总归当着这么多人、甚至是这么多外人的面打了安知夏、给傅淮洲出气,而根据之前傅淮洲对安知夏的疼惜程度,必然会上来阻拦,自己再就坡下驴,双方便都各自下了台阶。
然而,傅淮洲却迟迟没有来拦,安靖北那举起的手真是打下去也不是,不打下去也不是。
最终,安靖北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怪我!怪我没把你教好,一向太过放纵你了,才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傅总。”
安靖北还没死心,还在继续丢出他和安知夏手里的筹码:“知夏,不是我说你,你当年照顾傅总腿伤的时候,不是挺机灵、挺得傅总喜欢的吗?怎么过了几年,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安靖北一边说,一边偷偷瞥着傅淮洲的眼神。
谁料,傅淮洲的神情没有半分松动,反倒是更加冰冷。
“安靖北,原本你不提这件事,我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和你撕破脸。”
“当年我腿伤到底是怎么好的,你到底是怎么给你的好妹妹铺路的,不需要我再来提醒你一遍了吧。”
他的眼神冰冷坚硬似箭,直直地插向安知夏和安靖北。
而一直都默不作声、仿佛一具呆立的人偶般的安知夏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似的,双眸聚焦在傅淮洲的身上,干涸惨白的双唇不住颤抖:“淮洲哥,你连这层遮羞布,都要彻底撕下来吗?”
在被傅鸿卓带来这里的时候,傅鸿卓便把查到的一切都对她说了。
“告诉你这些,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做什么垂死的挣扎了,没有用的。”
可是,那时的她还抱着一丝幻想。
突生变故
她幻想着,这些只是傅鸿卓的人查出来的,傅淮洲的人并没有参与到其中的调查。
那么,根据她了解的这两叔侄的关系,她想要从中挑拨离间一些,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说服傅淮洲不去相信傅鸿卓,而是相信自己。
甚至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傅鸿卓从傅淮洲的身边推向更远的地方。
就像,才刚刚过去没两天的那根专门安靖北用来准备给傅老爷子的针管的事件那样。
安知夏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同时,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傅淮洲出于某些原因,相信了傅鸿卓调查到的关于她的一切,那么她也会想办法唤起傅淮洲的同情和疼惜。
她坚信,无论如何,即便傅淮洲发现他们的过往存在着一些欺骗,但他这些年对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不会那么决绝地立刻斩断两人的一切。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知夏才能听话地跟着傅鸿卓来到这里。
否则,她一早就会想办法,要么想办法把消息递给安靖北,让他尽早想好应对的方法,要么,就再上演一次玉石俱焚!
只不过,在安知夏的心中,尽管她每次都是“上演”玉石俱焚的一幕,但她也曾浅浅地期待着。
如果真的有那一次,她弄假成真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解脱了。
甚至在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安靖北特地为傅老爷子准备的药水时,她真的有些狂热地期待着:终于,终于!
只可惜,她算错了。
她又活了过来,甚至还因为安靖北提前做局给傅鸿卓和傅淮洲这两叔侄的关系,离她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她还没来得及去体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庆幸还是遗憾,便又遇上了这档子事情。
并且这一次,她和傅淮洲曾经的所有情分,都被傅淮洲毫不留情地斩断丢弃。
“为什么,淮洲哥,为什么?”安知夏步步逼近傅淮洲,眼眶含泪质问着他,仿佛她自己才是那个被欺骗、被辜负的人。
傅淮洲也并未很配合地很戏剧地随着她的脚步后退,而是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
如一块铜墙铁壁。
身后,是他如今想要保护的人,身前,是如今被他视为蛇蝎的人。
安知夏也瞬间明白过来了身份的转变,一瞬间仿佛一直提在心头的那口气儿突然泄掉了,状若行尸走肉,嘴里只是一直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见状,林染有些不忍。
也许是孕期激素分泌的原因,她特别容易被触动。
在看着安知夏如今的样子,她竟然也很于心不忍。
并且,看着曾经对自己耀武扬威、步步紧逼的人,如今竟然露出了这样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时间在内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走吧。”她上前轻轻拉了傅淮洲一把,想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是傅淮洲带人硬闯桑家在先,万一桑家反应过来了,拿出什么反制措施,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很明显,傅淮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打算在桑家的地盘上和安知夏做个了断,见安知夏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态度、不再抱任何幻想后,便转身提步准备离开。
“林染,你去死吧!”
安知夏突然大喝一声,瞬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拿着一把一直偷偷藏在身上的裁纸刀向林染捅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让众人愣神。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把裁纸刀已经插进了傅淮洲的背部。
傅淮洲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保住林染并转换了两人的方向。
“笨蛋,你为什么不一脚踢开她!”傅鸿卓立刻对保镖吼道:“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饶是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也没有对安知夏起提防之心,毕竟这是一个曾经天天在他们眼前来来去去,和傅淮洲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柔弱小姑娘。
谁知道她会……
今晚,安知夏的行动一直都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将那把插进了傅淮洲背部的裁纸刀用力一拔,周围人瞬间变得更是无比警惕,而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已经互相打好了暗语,正准备一拥而上互相配合着制住安知夏。
谁料,安知夏竟然毫不犹豫地用那把裁纸刀自刎了!
幸好,在她刚动手的时候,一个已经偷偷近身的保镖立刻出手,才让她下手偏了几分。
但随着她倒在地上且颈部开始渗出不少的血液后,众人知道,她刚刚的举动,终是伤到了颈动脉。
“快,把她抬去车上!”尚还未失去理智的傅淮洲冷静地指挥着。
原本,他今晚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因此有提前调来了医院的专用救护车跟随。
只是那辆救护车也是专属于为傅家的人处理事情的,因此外表做了伪装,旁人并不能从外观就一眼看出是辆救护车。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今晚用上这辆车的人,竟然会是安知夏。
纵使他在得知了安知夏那些见不得人的行径后,对她也厌恶至极。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变成如今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安知夏什么惨痛的教训。
在他一开始的设想中,如果安知夏够聪明,便会自行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发觉真相,从而识趣地回到她该待的位置。
毕竟,就如同安知夏在来的路上考量的那样,即便真相很丑陋,但傅淮洲也不会真的就此将一举将安知夏打入地狱。
甚至傅淮洲都想好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安知夏接触婚约,以后在外面依旧会是想照拂小妹妹那样关照她。
因此,对于傅鸿卓一开始说他去把安知夏一起带来桑家的时候,他是持反对的意见的。
但是傅鸿卓拿出收到的消息说服了他:“安靖北已经提前我们一步,去往桑家了。”
傅淮洲知道,安靖北所依仗的,不过是借由着安知夏才和自己牵扯上的那层关系,而也正是这层关系,让一些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选择了最有效、却最危险的方法
再加上他的人调查得来的消息,傅淮洲想着,借着这次的事情,去向安家的这兄妹俩暗示清楚也好。
因此,他才破天荒地,让安知夏站在了那么一个尴尬的位置。
傅淮洲既是无心也是有意。
无心的是,他只是让安知夏不要再为了他或者是为了安靖北去谋求什么,尤其是不要再去把主意打到自己和林染的身上。
有意的是,傅淮洲一直都知道他对安知夏的纵容不仅没有唤起林染对他的醋意、主动来争夺他,反而是心灰意冷地远离了他,因此他一方面是警告安知夏以后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帮林染出气,希望林染能看到他的改变。
可没想到,安知夏已经癫狂到了疯魔的地步,竟然早在被傅鸿卓找到的时候,便偷偷暗藏了把裁纸刀带在身上,在被逼到了绝境之时狠狠地捅向了林染!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什么推开她、踢开她……
在那种时刻,哪怕只是晚了半秒,便是彻底晚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给人思考对比不同的解决方案。
能做的,只能是根据自己当下的第一反应,爆发出猛烈的力量,以最快的方式接触危机。
而傅淮洲的第一反应是,抱住林染,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用他自己的身体为她铸就一道坚实的铜墙铁壁。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变故震惊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惊讶傅淮洲这跌破所有人眼睛的惊人之举,还是该赶紧上去帮忙。
而安知夏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
傅淮洲,你竟然……
可惜,傅淮洲无法听到她的心声,更没有办法来回应她了。
因此,他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一直狡黠地用弱弱的声音叫着他“淮洲哥”的女孩子早已长大,虽然依旧是那个仰赖他照拂的小姑娘,但却也早已对他生出了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情怨与愤恨。
曾经她对林染的一次次伤害和挑衅,既是傅淮洲对她的纵容与对林染的试探,却也是她的私心也在一步步地扩大自己的地盘,无论是在现实中的,还是在傅淮洲心里的。
只可惜,直到了这一刻,安知夏才彻底相信,傅淮洲自始至终爱的都只有林染一个。
即便他曾经放纵安知夏多次挑衅林染,可是他在最危急的关头,是愿意为林染承担下一切伤害的,甚至不惜以牺牲掉他的性命为代价。
诚如傅鸿卓对傅淮洲大吼那样,还有其它多种方法,来避免林染受到伤害。
可是,傅淮洲选择了最快速、且最能保证林染暂时不太会受到其它伤害的方法。
在这一刻,傅淮洲对林染的真实情感暴露无遗,仿佛像摊在太阳光底下那么的清清楚楚。
甚至,非常刺眼。
刺眼到安知夏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可是事实又已经是那么的清晰,让人无法再去忽视,更无法再欺骗自己。
安知夏万念俱灰,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同自己的命运抗争。
与傅淮洲所选择的保护林染的方式同样极端。
仿佛相互呼应一般。
由于把专门提前调来的专用救护车让给了安知夏,傅淮洲只能去另一辆保姆车。
“你先带她回去。”
尽管已经做了紧急措施,但傅淮洲的脸色仍因失血而变得过度苍白,临上车前,他还仍不忘让傅鸿卓尽快安置好林染。
刚从这场以血腥为主题的闹剧中回过神来的桑植怀水芹见林染还是要走,立刻跟了过来想要继续阻拦。
救人心切、没有多余功夫再处理这件事的傅鸿卓直接撂下一句话:“如果你们不想傅氏集团的继承人在你们桑家这里出什么意外的话……”
闻言,桑植怀和水芹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尽管如今桑家余威尚在,桑韫的仕途看着也是一帆风顺、前途大好,可眼下就为了林染,闹出什么风波出来,对桑家也只百害而无一利。
原本,他们可以拿傅淮洲和傅鸿卓叔侄两上门抢人的事情大做文章。
可如今,徒生了这么多风波,他们是万万不想再参合其中的。
尤其是他们心知肚明,还有一些看桑家不爽的人,万一拿这件事做文章,即便他们事后能够自证他们也只是一个倒霉的苦主,但中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足够桑家喝一壶了。
因此,这两位掌舵桑家多年的长辈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
在林染跟着傅淮洲和傅鸿卓一行人离开后,一直在旁静观其变的桑心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桑植怀没有回头看自己的这个孙子,更没有关心他是否被吓到。
毕竟,他也才是一个刚刚二十的大男孩。
“心一,你最好别让我和你曾祖母查到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桑植怀的老气十足的声音中警告意味明显。
水芹立刻打起了圆场:“瞎说什么呢,老头子。”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之前就和心一谈过,等他表弟的肾脏问题解决后,便会立刻让林染供血帮他治病的。”
水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桑心一使眼色。
桑心一心领神会,用他最擅长的撒娇的口吻说道:“曾祖父,你竟然那样想我,我真的是好伤心啊!”
“让林染留在桑家,早晚也能解决我这多年病症。放走林染,对我有什么好处?”
桑心一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桑植怀仍旧是不放心,再次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后,和水芹缓缓回到自己的卧房,准备商量日后的对策。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桑心一一改先前受伤委屈的神情,转而露出一副淡淡的嘲讽气息。
“想要治好我,没那么容易。”
“哦,还有那个病秧子,更别想好!”
桑心一在心里想着,很满意今天的结果,特别是还顺便看了一场免费的闹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可比他家里天天上演的戏码刺激多了。
不再醒来
在无人的角落,桑心一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然而,傅淮洲他们就没那么淡定了。
傅淮洲让傅鸿卓赶紧把林染送回去,还不能送回到她如今住的地方,也不能回傅家主宅。
傅淮洲想了想,给傅鸿卓报了个他名下另外一处别墅,那里有着更全面的安保措施,甚至万一遇到了无法调停的特殊情况时,还有暗道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送林染离开,转移去到另外的藏身之所。
然而,他自以为的完全之策,却在刚提出的时候,就被林染坚定地拒绝了。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医院。”
林染这镇定的模样和坚决的眼神,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才和死神擦肩而过。
傅淮洲继续坚持,林染继续拒绝。
到了后来,傅淮洲甚至命令司机把车停下。
“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不走了。”
傅淮洲很是气恼。
同时他也很想不通,曾经无论自己对林染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她都能像大海一样包容与接受。
就如同将一粒石子丢进大海中,是不可能掀起任何波浪的那般恬静。
而这样的包容,在傅淮洲的眼中却是代表着一种忽视。
可如今,傅淮洲却希望她能和当初那般,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
接连被林染拒绝,特别还是当着傅鸿卓的面,傅淮洲很是气恼。
他甚至对林染和傅鸿卓放狠话:“我就坐在这里,等着血流干。”
傅鸿卓第一次看见傅淮洲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放些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狠话来威胁人,一时间竟有些失笑。
而林染则是笃定地掏出了手机开始翻万年历:“好的,那我来看看,哪天适合安坟下葬。”
“你!”
傅淮洲从未领教过如此伶牙俐齿的林染,瞬间被气得七窍生烟。
而傅鸿卓则是从林染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中,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傅鸿卓又喜又悲,抹了把脸开始劝起了傅淮洲:“让林染跟着我们一起去。”
“她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惊吓,也需要检查一下。”
“并且,你也知道,桑家人这么着急想要认回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说不定会在她的饮食里面动些什么手脚,让她一起去全面检查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闻言,傅淮洲想了想,傅鸿卓确实言之有理。
只是,傅淮洲一想到自己是在他的提醒下,才想到这些,不免担心林染觉得自己不够体贴、考虑得不够周全,因此也黑了脸色。
林染不知道傅淮洲为什么又黑了脸,只当他是受伤过度,于是催促司机尽快开到医院,同时确认着随车的急救医生已经做好了前置处理。
突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
“别闹,我再检查一下。”林染努力想要挣脱。
“别动,疼。”傅淮洲双眼紧闭,刚刚还在和林染置气的他此刻才像个受了重伤的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趴在放平的真皮座椅上,额头不住地冒着汗,手脚也是一片冰凉。
林染便不敢动了,保持坐在旁边座椅上、和傅淮洲手牵手的姿势,直到医院。
在进手术室时,傅淮洲都还不肯放开牵着林染的手。
“陪我。”
林染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如此黏人的傅淮洲。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在被安知夏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时候,有什么脏东西钻了进去、霸占了他的身体。
傅鸿卓再次发力:“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是孕妇,需要休息,明天还要给她做检查。”
傅淮洲于是这才放手。
被推进手术室前,他甚至努力扭头,想要再看看林染。
林染此刻也没有心思睡觉,是傅鸿卓好劝歹劝,才勉强去到离手术室最近的套房里阖上双眼休息一下。
然而,林染休息得并不好,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最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比直接醒着更加疲劳的状态了,干脆下床走到外面,打算透透气。
然而,原本今夜应该很是忙碌的SVIP区域的走廊却十分安静。
只有一个男人低声的啜泣声音在不断响起。
是从傅淮洲那个手术室的方向传来的。
林染赶紧走了过去,只见傅鸿卓双手扶着墙,眼泪不断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林染有些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傅鸿卓这般模样。
即便是在多年以前,他也只是红了眼眶,却从始至终未曾流下过一滴泪。
可如今……
傅鸿卓的身边还有其他看着有些眼熟的人站着,从动作上看,那几个人像是在安慰着他。
只是,林染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她只看见,傅鸿卓在看见自己来了后,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嘴唇上下开合,仿佛是在对她说着什么。
突然,林染在此刻又恢复了听力,只是,万籁寂静中,她只听得见傅鸿卓一个人的声音。
她听见傅鸿卓正哽咽着对她说:“那把刀,很锋利,捅得极深。”
“淮洲的内脏被扎破了,抢救无效……”
林染讷讷地摇头,下意识否认:“不,这不可能。”
“小叔,这不可能。”
“肯定是弄错了,那把刀,我见过的,就是一把普通的裁纸刀而已。”
“怎么可能呢?”
林染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能支持自己想法的证据:“之前在来的路上,傅淮洲还能正常说话,甚至,他还和我赌气。”
林染回想着两人在车上发生的事情,十分后悔自己说了那番不吉利的话。
而下一秒,她又突然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小叔。”
“是傅淮洲让你这样和我说的吧。”
“我就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气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说了不吉利的话。”
林染无奈苦笑:“小叔,你帮我去给他说一声,就说我认错了,等会儿我会当面给他道歉的。”
然而,傅鸿卓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去替林染传话的意思。
“小叔,我说真的,我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那样说他。”
“刚刚我也确实被你的样子吓到了,弄得跟真的似的……”林染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但又马上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小叔,你去给他说,我刚刚真的被吓到了。”
他是真的离开了
林染以为,只要傅鸿卓把自己肯好好和傅淮洲道歉的事情告诉给傅淮洲,他便会结束这场恶作剧。
她向着傅鸿卓投去无比期待的眼神,同时亦期望从他的眼神中获得肯定的答复。
林染不敢去回想刚刚自己第一时间听到傅淮洲离世时候的感觉。
那是一种,站在岸上,却突然被人推入了水中的感觉,身体像是一时失重般漂浮在水中,不上不下,漫无目的地也不知道要漂去哪里,也失去了无感,仿佛一个无知无识的人。
那时的林染,像是自救一般,努力地给自己找了另外一种没那么坏的可能性。
一定是傅淮洲在生她刚刚和他赌气而说出的不吉利的话。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是还在生气中,不想见她,想要惩罚她。
林染想着,自己只要去好好向他道歉,傅淮洲还是会原谅她的。
她想着,傅淮洲之前在桑家,面对安知夏对她的突然出手,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去救下她,说明她在他的心中,是有着一定地位的!
无论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
林染没有往下去深入多想。
那些都不重要。
林染告诉自己。
只要等傅淮洲消气了,他还愿意见她,他们未来会有很多时间,去一起探寻他们之间的无数可能性。
甚至……
林染在心里想着。
甚至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最终也只是停留在孩子的生父和生母这样的角色上,她也认了。
但只要,傅淮洲能够好好的。
想到这里,林染有些着急了。
她上前推了推傅鸿卓:“小叔,你怎么不回我的话?”
“小叔,我刚刚是说……”林染担心是不是自己没有休息好、因此说话的嗓音出了问题,让傅鸿卓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因此他才会是如今这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于是又清了清嗓子,“你能帮我给傅淮洲说一下吗?只要他愿意让我见他,我会好好地向他道歉的。”
道歉?
要道歉什么呢?
林染刚刚只想着为了自己之前所说的不吉利的话道歉。
但此刻,她又想了一下。
好像,从始至终,针对于两人的关系和相处而言,其实林染需要道歉的地方并不多。
相反是傅淮洲,他自己以及他纵容着安知夏,对林染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他们向自己道歉!
林染想到这儿,心里的气儿又不顺了起来。
特别是傅淮洲此刻还拿他的生命安全和林染赌气。
林染停下了向傅鸿卓解释的举动,转身离去。
“算了,他要继续生气,那就让他继续生气去吧。”
“我还怀着身孕,没空和他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林染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为何,一向安静恬淡的宝宝,今天却是有些过分闹腾了。
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也连累了宝宝没有休息好吧。
林染这样想着,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在“咚咚”地狂跳着,那剧烈的程度甚至都有点吵到她的耳朵了。
林染本要快步离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她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
“小叔,你、你为什么……”林染微微侧过头,声音有些颤抖,甚至不敢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完整了。
“小染,淮洲他是,真的走了。”
一道身影从走廊转角走了出来。
是拄着拐棍的傅老爷子。
他的双眼也通红无比,声音沉重,仿佛在这一夜里又老了十岁。
傅老爷子缓步走到林染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染一时愣神。
她知道,就算傅淮洲和她赌气,用自己的性命来搞恶作剧,却也是万万不敢用这件事去同傅老爷子开玩笑的。
傅老爷子亦是,他不仅不可能允许傅淮洲拿性命的事去惩罚林染,更是会狠狠责骂他一顿。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亲人了……
想通了这一点,林染心里便更是清楚了几分了。
她身形一晃,差点儿没站稳,幸好一旁的人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傅老爷子强忍着悲痛,劝慰道:
“你先好好休息,淮洲的事,有我和他小叔在处理。”
“小染,你要保重身体,你肚子里还有你和淮洲的孩子。”
傅鸿卓也走了过来,挥手让人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林染回去休息。
“我、我没事。”林染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让他们安心,但那丝勉强的笑意搭配着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却只是更加凸显了悲凉。
林染挥开了过来想要搀扶她的人,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不料,她瞬间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猛地摔倒在地上。
“小染!”
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秒,她仿佛幻听一般,竟然听见傅淮洲焦急地呼喊她的声音。
不、不……
肯定是错觉。
傅淮洲他,已经死了。
而且,他从来不曾这样呼唤过她的小名。
林染眼神空洞地望向走廊的天花板,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滴泪水划过了她的眼角……
……
又不知昏睡了多久,林染再次缓缓醒来。
她愣神了两秒后,发现自己又躺回在了SVIP套房的病床上。
她立刻坐起身来,准备去找傅鸿卓和傅老爷子。
经历过刚刚的一切,她已经从心里准备好,去勇敢面对傅淮洲已经离世的这件事情了。
那么后面,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林染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倒下!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林染相信自己能够理性地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于是准备侧身下床——
“鬼啊!”
林染惊叫一声,刚要落地的双脚又瞬间缩回了床上。
惊恐片刻过后,林染瞪大着双眼,甚至还眨巴了两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傅淮洲。
“傅、傅淮洲,你、你不是死了吗?”
林染脱口而出,想要确认一下她这是在梦境中,还是单纯地撞鬼了。
“傅淮洲,你现在是人是鬼?”
可以再次给我个名分吗?
闻言,傅淮洲眉头皱起,合上了正在翻看的书。
“林染,你这是,看见我还活着,很失望?”
傅淮洲说话的语气再次恢复到了林染曾经最为熟悉的冰冷状态。
林染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傅淮洲解释自己刚刚的失态。
以及,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而她此刻的纠结,在傅淮洲的眼里又却被解读成了另外的含义。
“刚刚你在睡梦中大喊,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副死了亲老公的样子。”
“我本来当时就想把你叫醒起来臭骂一顿,但想想你也是辛苦劳累奔波了一天,还怀着身孕,也就大度不和你计较了。”
“没想到啊,你原来是在睡梦中喊出了真心话呀。”
傅淮洲的语气越来越冰冷,房间内的气温也降至了冰点。
林染赶紧解释:“不是的,我刚刚……”
为了让傅淮洲相信她,林染一口气说完了刚刚在睡梦中的经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仿佛像是在确认如今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不断地捏捏自己,又掐掐傅淮洲。
傅淮洲原本被她这无厘头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但在耐心地听完了她说的话后,心情却又好了起来。
“哦?听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在梦里很担心我?”
傅淮洲挑眉看着林染,语气变得轻快起来,甚至唇角似露微露出几分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那是当然了!”
林染又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生怕傅淮洲再次误会了她。
随着她的解释,傅淮洲的笑意更甚,甚至到了后来还笑出了眼泪。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染有些不满地捶了傅淮洲一拳,不慎牵动了他背部的伤口。
傅淮洲疼得眉头一皱。
林染立刻去查看,只见伤口以及裂开,鲜血渗出,染红的绷带与病号服。
林染赶紧呼唤来了医生和护士,让他们快把傅淮洲带去他的病房休息。
见有人能够制住傅淮洲了,医生忍不住念叨着本来就不让他下床,是他自己非说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非要跑到这里来守着林染。
林染小脸一红,说什么都不让傅淮洲再在她这里继续待着了。
傅淮洲走后,傅鸿卓听说林染醒了,也过来看看她,并且给她安排明天的身体检查项目。
期间,林染一直欲言又止。
傅鸿卓也明白她想问什么,但刻意避开,不去谈那个话题。
直到他要离开了,林染才问:“安知夏,她怎么样了。”
傅鸿卓的脚步一顿:“她死了。”
“她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就死了。”
“听当时在场的医生说,她一直有话想说,但说不出口,声道被不断上涌的鲜血给堵住了。”
林染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对自己步步紧逼的人,竟然死得这么仓促。
说完了安知夏的话题,傅鸿卓想了想又提起了桑家。
“比起安知夏,或许你对桑家会更感兴趣。”
林染:“?”
“桑心一,他是故意让自己生病的。”
“原因是为了,维系住他的家庭,让他的父母会因为对他的担忧与愧疚,而不敢离婚。”
“就在你醒来前不久,我收到消息,他把他表弟捅了。”
“他恨他的表弟,或者说是恨他的表弟一家,恨他们破坏自己的家庭,而如今你进入了桑家的视线后,他一方面并不想让你真的去救人,另一方面也是痛恨,痛恨桑家那老两口竟然还是将他的表弟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他。”
林染唏嘘不已。
傅鸿卓接着说道:“然而他没有想到,他恨错了人。桑韫并没有和桑林之有那种背德关系,桑林之是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嫁给她老公的,桑韫要隐藏的事情其实是这个,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替人背锅,桑林之不想那个男人受到她老公的报复……”
“这一切,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林染淡淡地说道。
经历过这一切,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正在这时候,傅淮洲再次进入病房,走到林染床前,对她单膝下跪。
“林小姐,可以再次给我个名分吗?”
林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傅淮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很开心,竟然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出来。
“林染,我……”傅淮洲从怀里掏出戒指,想要套在林染的无名指上。
然而,林染却拒绝了,并缩回了被傅淮洲紧握住的手。
一时间,傅淮洲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小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染摇摇头。
经历了生死,甚至是在梦里完整地经历了一遍傅淮洲的离开,她的心对那种巨大的冲击的感觉,记忆犹新。
经历过了那种巨大的冲击之后,林染下意识地排斥一切和傅淮洲相关的事情,甚至会排斥和傅淮洲重归于好。
尽管在梦里,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是还爱着傅淮洲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无论他之前纵容着安知夏对自己做了多少过分的事,甚至是他亲自对林染的轻怠,都在他替林染直面死神的那一刻,一笔勾销了。
从此,林染真正地看清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还爱着傅淮洲。
可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感受,始终是负面的更多。
在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前,她一直受伤于他和安知夏之间的关系与互动。
而在她终于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情意后,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终于,她的情绪恢复了稳定。
能够认真思考,这些男女情爱的背后,对她而言真正意味着什么。
傅淮洲,我还爱你,但我不想再过之前的那种日子了。
只要和你有关的,似乎,我都不怎么开心。
林染在心里哀叹道。
她从来都是祈祷着能够和自己的另一半两情相悦,却未曾想过,当真的两人两情相悦后,她却又才发现,生活中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染没有想到,自己在面对着梦寐以求的场景时,竟然是选择了拒绝。
她低头轻轻笑了。
笑自己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是笑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在面对林染的顾虑,尽管她没有说出口,但傅淮洲也心知肚明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他重新握住了林染的手:“小染,你可以相信我。”
说着,他又自嘲地笑了。
“我知道,我现在再说这些话,在你的心里是没有一点可信度了吧。”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这一次,会是换作我追在你的身后,求你给我一个名分。”
林染从未见过姿态如此之低的傅淮洲。
甚至,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比以往更加真诚、更加能进入林染的内心深处。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温柔的傅淮洲。
傅鸿卓也在一旁帮腔:“小染,尽管你知道,我对我这个侄子……但是,他现在是真心的,他是认真的。”
林染感激地看了一眼傅鸿卓,而傅淮洲明显是有些……害羞了?
林染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相信你。”
“但是,至于你说的名分的事情,我还要再多多考察一下。”
林染调皮一笑,拿了傅淮洲想要给她戴上的钻戒,但却没有戴在自己的手上,而是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看着傅淮洲有些失落的眼神,林染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等到你通过我考验的那一天,这枚戒指会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
听闻了桑家的变故,封钦有些唏嘘。
他原本在收到风声后,也打算前往桑家救人的。但是何兰将他拦住了。
何兰的声音已恢复了大半:“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护着,你去凑什么热闹。”
封钦想想也是,他相信以傅家的实力,能够保全林染的,因此也就没去趟那滩浑水。
谁想到……
桑家第四代一夜之间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两个老人直接气到脑出血双双躺在了病床上。
收到消息的何兰冷哼:“如果你不想以后遇到同样的事,就早点把那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给我处理好。”
封钦眼神一凛,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清荷的电话。
“喂,清荷吗?”
(完)
(很激动,第一次写长篇,虽然因为自己的能力和中间各种被其它事务吸引了注意力而没有好好写完,但是,总归是尝试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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