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善丹青》
28. 学徒的日子
为了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江禾昧着良心向君墨再三保证,一定乖乖按他的想法画。奈何君墨死也不信,一定要她先做两个月学徒。
江禾只得翻着白眼答应了。
女画工就江禾和顾小曦两个人,所以初入画坊的事宜处理起来就格外快了些。继她们之后,又来十来个男画工。他们一站进来,乌泱泱的一片,两人立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男女比例失调得不是一点点啊,江禾感慨。
其实这也怪不得画坊,裴伽颜和君墨本是想招一批女画师的,谁料布告挂出去好几日,依然门可罗雀。
诚然,大景是鼓励人们学习的,包括男子和女子,不然也不会说京城尚学之风盛行。可这二者之间,从根本上看,还是有着天地之差。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于男子来说,可作通天之道,亦可作为生之计,有时还可作娱乐之嬉。但对于大多数女子,就是点缀罢了,一种人前显贵,夫前显顺的点缀。京城有些权势银两的门户,也不吝啬于对于女儿的培养。不过这种付出,归根究底是为了让她们择个良婿,若是怀着这些技能出去抛头露面,又是另外一番说道了。
寻常来说,新来的画师和学徒首日都不会安排什么正经工作,只是由人带着熟悉熟悉画坊环境和日常,再给他们立一些规矩。
这个环节就不是由君墨带着了,以他的话来说,他日理万机,这种小事犯不着麻烦他老人家,所以现在走在江禾几人面前的是一位叫做宋玄青的画师。
这人身着月白锦袍,走得缓慢而规矩,端的一副儒雅做派。
江禾依稀记得好像在哪听过他的名字,跟在后头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番,发现这画师真是年轻,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年岁。不过据顾小曦说,这位宋玄青虽然年轻,却早早是君墨的入室弟子,更是画坊中少有的特诏级别的画师。
“特诏画师是什么?”江禾轻声问。
顾小曦想了想:“就是头牌的意思,在画坊中很有话语权,日后若是想在这混得好,少不得要仰仗他的。”
江禾了然。
顾小曦话匣子开了就关不上了,又自顾自补充:“据说他的脾气啊,和掌院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对手底下的画师动辄斥责教训。不过稍微比掌院好一点,心情好的时候脾性也还行。”
但显然宋玄青今天心情不好。
“说够了没有?”
前头领队的人猝不及防站定,转过身就是一句冰冷的质问,指向性非常的明显。
江禾和顾小曦俱是一惊,立刻把嘴紧紧闭上。
“聒噪。”宋玄青轻嗤一声,眉头紧皱,语气中尽显讽刺意味,“真不明白掌院为何要聘你们两个,就不怕是无用之功么?”
列队跟在后头的男画工们闻言,不知是为了迎合还是怎地,也跟着轻笑起来。
江禾一下子就不爽了,睨了眼身后一帮子乌合之众,指出他的不是:“宋公子,你事先也没说不能说话,我们初来乍到颇感新奇,难免议论两句。况且刚才也不止我们出声,你为何只道我们的不是?”
宋玄青似乎被问住了,但还是很不要脸地回了一句:“不为什么。”
江禾很少见到那么强词夺理的人,当下也不气了,因为她觉着宋玄青是个傻缺,她不爱和傻缺争辩。
“跟上,接下来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是百绘廊。”宋玄青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在队伍又开始流动后,江禾悄悄地朝顾小曦比口型:“他成见这么深,是不是被女人甩了?”
顾小曦也用口型回她:“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江禾深以为然,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
京城的天,总是说变就变。
前阵子还旭日当空,春风和煦。这两天却不知道触了谁的霉头,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骤然间,狂风卷帜,沙石走地,黑云中隐隐有雷鸣之声,恍若金戈相交。
裴府内。
裴伽颜半倚在紫檀榻上,指尖捻着一枚青玉棋子,百无聊赖地敲着棋盘。窗外密雨成霾,檐角铜铃被风拨得叮当作响,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轻羽立在门边,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大人,王大人到了。”
裴伽颜眼皮都没抬:“请他进来。”
王蒙进门时,手里很宝贝地捧着一卷画轴,笑容和煦得像是来贺寿的。他人湿了半边,画却还完好无损。
“裴大人,听闻您前日遇险,老夫甚是忧心啊。”他抖开画轴,露出一幅松鹤延年图,墨色尚新,显然是刚画的,“特携此画来为大人压惊。”
裴伽颜瞥了一眼,画上仙鹤脖颈僵硬,身后的松针如钢刺般根根直立,活像只插满牙签的烧鹅。
王蒙自己是个没有审美的,也不知道被谁知道坑了去,买了这么一幅画来慰藉他。
他唇角一勾:“作画之人笔力精进,这鹤……颇有战场肃杀之气。”
察觉到他话中打趣的意味,王蒙笑容僵了僵,目光扫过裴伽颜左臂,那件素白中衣下隐约透出包扎的细布。
“王大人请坐。”
王蒙把画交给轻羽,低眉顺眼地走过去,在他身旁落座。
“犬子糊涂,送画就送画嘛,偏偏要约在北阳坡长乐居那种荒山野岭之地。”王蒙叹气,“说来也是惭愧,大人此番遇险,都是我的过错。若当时老夫同去,断不会让那些贼人近了大人的身!”
棋盘“咔”地一响,裴伽颜落下一枚黑子:“王大人言重了,这还要怪本官平日里锋芒过露又不擅藏拙,不然,也不会招来祸端。说起来,令郎身子可有好些?”
王禹那日吓晕后,一路睡回了家,身上半块皮也没破。王蒙心知肚明,裴伽颜这么问,似乎也只是客套两句。
“都好着,还要多谢裴大人那日护着他,不然以犬子那不成器的性子,指不定就回不来了呀,哎哟!”王蒙情到深处,又是捶胸又是顿足。
“本官依稀记着,那日他道还与江家四小姐有着婚约,现下这二人如何了?”
王蒙一愣,这裴伽颜怎么还八人家的卦呢?
“唉……如今,这婚约已然取消了。”
“哦,为何?”
“呃,”似是没想到他会追问,王蒙顿了一下,“虽然那江家女生得美貌,人也算伶俐,但那般泼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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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蛮的性子着实是,着实是我们消受不起的呀……”
一谈起这个,王蒙心里就不得劲。那场闹剧过后,他们家可真是在京城出了名了。就连下了朝和同僚走在官道上,都要被问上一嘴。
本以为这裴伽颜是个不问红尘俗世的,居然也爱听旁人的这种糗事儿。
他问吧,王蒙还不敢不说,越说这心里就越膈应。
“那……”裴伽颜似乎还要问。
眼看这话越扯越偏了,轻羽忍不住出声提醒:“咳咳,咳!”
裴伽颜这才又把话扯回来。
“既然王大人是为北阳坡一事前来,我也有件趣事要同你分与。说来也巧,那日刺客眼看着像是江湖中人,用的弩箭……”他忽然倾身,从棋篓里拈起一支箭簇,在王蒙面前晃了晃。“竟是军器监几年前淘汰的制式。”
箭尖寒光在王蒙眼前一闪。
屋内陡然死寂,只剩雨打窗棂的声响。
王蒙露出惊诧之色:“竟有此事?!我与那兵部侍郎韦海相熟,大人若要彻查,我可为您……”
“不必劳烦王大人了。”裴伽颜突然将箭簇掷进茶盏,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已有些眉目,那刺客头子临死前说了句话,挺有意思。”
王蒙一愣:“……什么话?”
裴伽颜盯着他愕然的表情,半晌,笑出了声:“这就不可告知了,大人可以猜猜。”
语毕,他慢条斯理地拎起茶壶,沸水冲得箭簇在盏中打转。
茶汤溅出几滴,烫红了王蒙的手背,可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擦去。
*
如意画坊的百绘廊经过一场大动干戈的装整,现下可谓是雕栏玉砌,葳蕤生光。
夸张点说,简直足以比肩皇宫之中的御花园,虽然江禾不曾见过,但想来也相差无几了。
蜂喧蝶嚷之中,江禾正在思考人生。
她觉得自己的性子似乎不太好,比如,太容易讨厌别人了。来如意画坊的这七八日,她已经讨厌上了一大波人,还和顾小曦臭味相投,给每个人都取了外号。
这样不好。
但当她一低头,看见手中的石杵和沾满石青的十指时,还是咬牙切齿地怒骂了一声:“这个君老黑!”
君墨实际也清楚,江禾是已经出了师的,以她的画功,本也就没必要跟着那些学徒学些基本得过了头的课程。他以学徒为名拦住江禾,本质上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不老老实实画纯工笔画,是不会任由她上岗的。
起初江禾也能应付着当个乖学生,但听着那些“五指执笔法”、“沉肩垂肘”、“臂动而非指动”的絮絮叨叨,她真的很难不犯困。就这样,坚持到第五天,人家在练习画直曲线,江禾在带薪神游太虚。
她本人也从一开始的焦虑,变成了后来的享受。
君墨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把人点起来,问啥都答得上,实操也够档,你说说能拿她怎么办?
眼瞅着其他的学徒都要被她带歪了,到了第八天,严气正性的君掌院终于对她吃画坊白饭的行为忍无可忍,丢给她一只装了石青的碗,叫她来百绘廊磨颜料来了……
29. 浮生半日闲
江禾前几个月每天哼哧哼哧和丫丫搬一堆东西上魁星街作画,膀子都粗了不少,力气是练得足足的,那几两石青不一会就磨得差不多了。
抹了把汗,她已经在计划着等会上哪摸鱼去了。
她上辈子勤奋够了,临死才悟了身体康健的重要性。于是这辈子大事虽然不松,小事上却断然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既然君墨铁了心要消磨她的意志,她就顺其自然,享受这不偷自来的浮生半日闲。
“终于磨完了!”她将最后一点深蓝色的细粉倒至盛石青颜料的容器里,松了口气。
就在她准备收了东西离开百绘廊时,那空空如也的石碗突然又被人添了半碗石青。
江禾愤怒地抬头,看见了宋玄青那张欠扁的脸。
这阵子听身边的人唠唠叨叨,她发现这个人实际上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名,似乎年少时就颇负盛名,为人自傲又严苛,也许正是被膜拜得多了,造就了这龟毛的性格。
江禾还听说,宋玄青和裴伽颜旧时是同窗,一同在君墨手底下学画,好像关系不大好。他深耕丹青,裴伽颜画不过他,但他在读书这方面又比不过裴伽颜。两个人明明不在一条赛道上,却总是能相看两厌,比个头破血流。
这个传闻,她其实是不大信的,因为她觉着裴伽颜虽然戏精,但还不至于那么幼稚。
宋玄青负手而立,冷着脸吩咐:“继续磨,磨完石青再把剩下的朱砂也处理了。”
别看江禾平时粗枝大叶,其实她对人的观察也是颇为细致入微的。虽然君墨也爱批评她使唤她,但她能感受到宋玄青和君墨之间是有差别的。
前者是因为想调教她,加上性子有些古怪,实则心底里对她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可以说是对事不对人。而宋玄青就不是这样了,他的一系列行为似乎是打心底瞧不上江禾,或者说瞧不上女画工。再加上江禾是裴伽颜拉进来的,他就有些恨乌及乌了。
江禾一面微笑点头,一面把手里的石杵砸得哐哐响。
罢了,左右她也没事可做,还是不要得罪这个小心眼的人了。
见她没说什么,宋玄青又是冷哼一声,而后在江禾埋头苦干的间隙从角落里掏出一把锄头。
江禾骇然失色。
不会是要她锄地吧?
事实证明,宋玄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提着那把锄头走到一株梅花树苗前面,然后,一声不吭地开始刨地。
江禾瞠目结舌地看了好一会,不知作何评价。
宋玄青没听见磨石青的动静,疑惑抬头,就看到江禾正盯着自己。
“看什么?干你的活去!”
丢下这句话,他又开始一声不吭地在那株树苗下挖啊挖。
这一幕实在过于诡异,以至于江禾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有多鄙视宋玄青。
她好奇地问道:“宋画师,这梅树苗长得好好的,你挖人家做什么?”
宋玄青剜了她一眼,本不屑于开腔,但想到可以说某人的坏话,还是大发慈悲地张了口。
“你们女人家懂什么,只有像裴伽颜那般故作风雅的人,才会把梅兰竹菊种到一处去,将这百绘廊搅弄得糟乱一团!”
他显然也不属于身强体壮那一挂的,愤愤地锄了几下,就开始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即便如此,也还要抽出力气来骂上几嘴裴伽颜。
早听闻他们俩关系不好,不曾想到这个地步,连人家种的树都能碍着他的眼,气急了还要拿着锄头来挖。
江禾一下子就通透了,越发觉着这个宋玄青是个小心眼的,还是不要和他做多纠缠,低头专心杵起她的石青来。
宋玄青那边没有她这样得心应手,待到江禾端着磨好的石青和朱砂站起身,那株小梅花树苗也还是屹立不倒,微风一扫,枝桠轻摆,好像在嘲笑着这个试图挖它的人是个废柴。
江禾路过他身边,恍然间听到他骂了句脏话,对象不是梅树苗,而是某位尚书大人……
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君墨突然通知画坊里的画工们准备准备,明天裴大人要来例查。
所谓准备,也就是拿出一幅各自认为最好的画来,交到掌院那处,经由他筛选,挂到天工厅。不论是现画也好,从以往的佳作中挑选也好,时限明日巳时。
江禾对自己的学徒身份甘之如饴,完全没觉着这事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在画坊里游荡,等着回家。
“那个谁。”
君墨半步也不舍得挪,离得远远的朝江禾招招手:“过来。”
江禾以为他又要叫自己磨颜料或者整理画册,摇摇头:“掌院,这已经快酉时了,有什么事您明天再吩咐我吧。”
加班费也没有,傻子才下了班干活呢。
君墨深谙她的尿性,闻言有些想发作,但历经一番挣扎还是忍了下来。
他屈尊自己走了过去:“我方才同大家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见江禾点点头,他很欣慰,继续道:“你也画一幅,明天交给我,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要求。精工细作,分毫必究,要可见匠心之缜密,显技艺之精湛……”
江禾老实巴交地来了一句:“您不是说我是学徒么?”
君墨一愣,没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我说你这个姑娘怎么那么轴呢,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嘛,啊?”
江禾感觉脑袋都要被他戳出洞来了,连忙答应:“我知道了掌院,我知道了!”
君墨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开始就没打定主意让江禾做两个月学徒,谁知道这丫头宁愿天天睡觉也不给他个台阶下。现下正逢例查,他思忖了好久,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江禾练练手。若她肯听劝,自然就不用把她压在这天天磨石青了。
*
翌日。
江禾盯着自己刚交上去的那幅牡丹锦鸡图,眼皮直跳。
那画是一五一十照着君墨的要求画的,花瓣勾得精细,锦鸡羽毛根根分明,连爪子上的鳞理都数得清楚。摹物追真,笔意谨严,整幅画工整得像是从画谱上拓下来的。江禾自己也觉得缺少些生气,但胜在挑不出错处。
果然,君墨只是扫了一眼,就乐得合不拢嘴。
“不错,不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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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了一把胡须,淡淡道,“挂到天工厅去吧。”
江禾垂着眼,应了声“是”。
把场所收拾干净是迎接例查的首要礼仪,但如意画坊的修整前些时日才竣工,这时候正得体得很,君墨觉得没有大费周章的必要,随便派人理了理要挂出去天工厅的画也就作罢,没把这个事太放在心上。
所以当有人告诉他百绘廊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坑的时候,他气得几近晕厥。
画坊的众人早排成两列候着,江禾站在最末,接着人群的遮掩偷偷打了个哈欠。精细的工笔画最是耗神,昨日为了加紧完成君墨叫她画的画,她熬了个大夜来赶工,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在磨石青,手腕到现在都还泛酸。
现在是酉时三刻,他们已经在这等了一炷香时间了,不知为何裴伽颜迟迟未到。
江禾无所事事地甩着手,顺便看看挂在墙上的那些画,猝不及防一扭头,看见宋玄青正盯着自己。
他臭着脸朝江禾比了几个手势,虽然不太标准,但江禾连蒙带猜也是弄明白了。
一边的君墨正在询问坊内洒扫的下人关于百绘廊那个坑的事情。
江禾知道,宋玄青这是要自己别泄密。
她本也不想多管闲事,点点头后就把脸撇到了另一边,不再看他。
裴伽颜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他今日穿的还是那身红色的官服,腰间玉带上坠了枚莲花样式的禁步,衬得他多了几分闲适。
他一进天工厅,首先是同君墨寒暄了几句,然后笑眉笑眼地慰问了一下一众画工,就开始背着手在天工厅里转悠。
这期间,他还忽略掉了迫于地位差距不得不咬牙切齿向他致礼的宋玄青。
裴伽颜转了一圈,目光从一幅幅画上掠过,最后停在了那幅牡丹锦鸡图前。
“这幅,”他指尖虚点了点,“出自谁手?”
未待一边的画工说明,他瞥了一眼落款,眉梢微挑:“江禾。”
江禾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从一列人中站了出去。
“是我画的,大人。”
江禾乖顺地立在他身旁,裴伽颜问一句她答一句,举止得体到有些过了头,显得很是疏离。
眼见这氛围不知为何有点尴尬,君墨插进来,问了句:“裴大人觉着,这画如何?”
裴伽颜“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画得挺规矩。”
江禾嘴角抽了抽,她从这话里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思,但面上还是装糊涂:“大人谬赞。”
……
走完欣赏画作这个形式,就该由君墨和宋玄青陪着裴伽颜去典籍室了。江禾混在一众画工之中昏昏欲睡,听到“其他人可以回去了”这句话时简直大喜过望。
君墨对裴伽颜道:“最近典籍室又收录了许多名作和画谱,裴大人可前去查验。”
裴伽颜心不在焉地颔首,而后在离去的队伍末尾揪住了江禾。
“江画师留下协理吧。”裴伽颜温声道。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协理?她能协理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