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骗我试药?我死了你悔什么》 第1章 天生坏种 为了给夫君的青梅白月光试药,沈妙仪瞎了一双眼,身染剧毒命不久矣。 她做出了解药。 但只有一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黎晏书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挣扎:“妙仪,我欠她一条命。” “你把解药拿去给她吧。” 沈妙仪拉住黎晏书,努力冲他笑:“我可以把毒性暂时压下,只要再找一棵寒冰草,我就能再做出解药。” “好!我立刻着人去找,就算把整个黎国翻过来,我也会替你找到寒冰草的!” 黎晏书迫不及待飞奔出去。 “噗!” 沈妙仪吐出一口黑血,她再也忍不住痛,捂着胸口滚到床榻上,撕心裂肺的疼让她喘不过气。 淬满毒素的双眼更是疼的她恨不得把眼珠抠出来。 就在这时。 她漆黑的世界出现一行行字。 【我可怜的妙妙啊,你被那个死渣男骗惨了,你试药的那个女的根本不是你夫君的堂妹,而是他的亲亲爱人白月光啊!】 【看不下去了,好惨一女的,从头到尾被渣男当猴儿耍,灭她满族的是他,拐她回中原的也是他,要她的是他,喂她吃绝嗣药的还是他!】 【该说不说,妙妙不愧是苗疆圣女一脉,那绝嗣药吃了跟没吃一样,就是可怜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毒死在了肚子里了。】 沈妙仪呆住。 她条件反射摸向肚子。 孩子? 她有了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妙仪竟真的摸到肚子有些小小的隆起,可她下瞬就跟刺到一样甩开手。 不可能的。 那些字说的不是真的! 晏书不可能骗她! 沈妙仪不能、更不敢相信。 【死渣男这会儿正在喂白月光解药吧?】 【当初明明是渣男的白月光误闯苗疆禁地中了毒,他们却把一切算在妙妙一族头上,屠杀全族没找到解药,就算计妙妙欺骗她。】 看着那一行行翻滚的字。 沈妙仪遍体生寒。 她摸索着爬起来,忍着胸腔翻涌的痛从窗户爬出去,跌跌撞撞向着后院儿方向走去。 当初黎晏书接回‘堂妹’,征求了她的意见后把‘堂妹’安置在了王府最好的院子——摘星阁。 那以前是沈妙仪住的,只因为‘堂妹’喜欢,黎晏书就让她让了出来。 “晏书,好苦哦。” 还没进去,沈妙仪就听到了里头传出的撒娇声。 自从她眼睛瞎了以后,听力就比以前灵敏了不少。 沈妙仪听到熟悉的舒朗嗓音轻声哄道:“乖,良药苦口,只要吃下解药,往后你再也不用忍受寒苦之痛了。” “解药只有一颗,我若是吃了,沈妙仪却没有及时做出下一颗解药,她会死吧?” “嗯。” “晏书你不会心疼吗?” “她该恕罪。” “可是她不知情啊,你欺骗了她这么久,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因为你一句欠我的,她便喝下我的血染毒试药,她对你是真的痴情。” 黎晏书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弥补她的。” 女声欢快:“你没有对她动情对不对?这么久你对她都是逢场作戏对不对?” “嗯。” “我就知道,你一直不肯给她名分是因为你心里的妻子只有我。” 沈妙仪所有的希冀瞬间崩塌。 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和痛苦接踵而至,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包裹住。 沈妙仪捂住胸口。 她喘不过气了。 原来那些字说的都是真的。 哈! 她真是个傻子! 【可怜的妙妙,呜呜呜,一片痴心喂了狗啊!】 【死渣男还不知道吧,他那个绿茶白月光其实还有一颗解药,她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大坏人,她就是故意报复妙妙的!】 沈妙仪扶着墙跌跌撞撞回了自己院子。 “夫人?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伺候她的丫鬟吃了一惊,忙上前扶住她:“您也真是的,怎能一个人瞎跑呢?王爷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沈妙仪再也撑不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混混沌沌中,她回到了苗疆,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族人,他们一个个冲她招手,为首是她思念良久的父母。 下瞬。 黎晏书出现。 他面无表情砍下沈妙仪父母的头颅。 “不!!” 沈妙仪倏然惊醒。 她大汗淋漓,整个人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久久不能回神。 “妙仪。” 温热的大掌抓住她的手,她被搂进熟悉的怀抱:“可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我在。” 舒朗嗓音从头顶传来。 一如既往的沉稳又体贴。 沈妙仪浑身僵硬,许久后一把推开黎晏书:“不要碰我!” “妙仪你怎么了?” 黎晏书惊讶,他还想上去碰触沈妙仪,却再次被她推开。 “我说不要碰我!!” 沈妙仪激动的尖叫,她挥舞着胳膊驱赶黎晏书:“离我远点儿!!” 黎晏书拧眉。 不明所以高举双手:“好我不碰你,你不要激动,郎中说你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小心伤了孩子。” 沈妙仪怔住。 “孩子?” “对,孩子。”黎晏书轻声:“妙仪,我们有孩子了,几个月后他就会来到这个世上,叫你阿娘,唤我爹爹。” 沈妙仪泪如雨下。 不会了。 黎晏书,这个孩子永远不会来这个世上了。 他已经死在她肚子里了。 是他们亲手害死了他。 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一泄而尽,沈妙仪抚向肚子,浑身力气被抽走般躺倒。 “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黎晏书你出去吧。” 就在黎晏书想说什么时。 摘星阁的丫鬟急急闯了进来:“王爷,你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忽然肚子疼的厉害!” 黎晏书拔腿就走。 到门口时却又站定,转头看向背对他的沈妙仪。 “妙仪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看你。” 沈妙仪没理他。 她眼睛紧闭,无声流泪:黎晏书,我永远在等你,等你给我名分,等你把我公布给世人,以后我不会再等了。 望着她沉默的背影。 黎晏书心里没来由慌了一下。 丫鬟:“王爷?” 黎晏书抬脚:“走吧。” 还是先去摘星阁吧,妙仪一向听话好哄,只要他几句话就不会生气了。 黎晏书走后。 沈妙仪倒掉了压制毒素的药。 第2章 孩子没了 “夫人。” 丫鬟推门进来:“王爷特地命人给您准备的四红汤,他说您这两天气色不好,要好好补补。” 沈妙仪苦笑不已。 黎晏书真狠啊,明明对她残忍至极,却又这样体贴入微,让她恨都没办法干干净净的恨他。 不过没关系。 没了压制毒素的药,五天后她就会毒发身亡。 “你出去吧。” 赶走了丫鬟后,沈妙仪躺到床上,她眼前还是不停翻滚的弹幕。 【死渣男,妙妙都这么痛苦了,他还是要去看他那个绿茶青梅白月光,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妙妙啊啊啊啊!】 【在黎渣男心里妙妙就是个舔狗好吧,那种任打任骂扔个骨头就会摇尾巴的大舔狗!】 【好可怜一女的,绿茶白月光知道她怀孕了,今晚就要和黎渣男滚床单了。】 滚床单? 大概是圆房吧。 酸涩在心头蔓延,沈妙仪闭上眼,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难过,有的只有麻木。 在知道一切真相时。 她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妙仪静静躺着,行尸走肉般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直到深夜被闯入的声音唤回神志。 “夫人,王爷那边给您准备了东西,请您跟奴婢过去一趟。” 是沈妙仪以前没听过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忙吗?” 温香暖玉在怀,终于得到心中的白月光,他怎么会有空想起她呢? 丫鬟笑笑:“奴婢也不清楚呢。” “知道了。” 沈妙仪起身,任由丫鬟拉着她的手一路出去,王府一片沉寂,所有人应当都歇下了。 她们七拐八拐。 进了一处有着清新幽兰花香的院子。 沈妙仪身子僵住。 这是摘星阁。 不等她问什么,那丫鬟一把甩开她跑走了,下瞬,一声旖旎破碎的娥吟传进她耳中。 “晏书哥哥。” 娇滴滴的女声唤着黎晏书的名字。 随后是黎晏书压抑的喘息:“晚乔,晚乔。” 他一声声轻唤。 沈妙仪倏然僵住,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疼的她嗓子发紧,呼吸困难。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听到他情动的声音,她痛苦的恨不得死在这儿。 这种痛远比她毒发时痛一万倍! 沈妙仪狼狈的转身想逃走,却带掉了廊下的花盆,突兀的声音惊动了屋里情浓的两人。 “妙仪?” 黎晏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妙仪站定。 她背对着黎晏书苦笑:“我也不想打搅你的好事,可有个丫鬟说你叫我,把我带了过来。” 黎晏书有一瞬慌乱。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抓住他。 庄晚乔靠到他身上,眼神满是依赖和无助。 黎晏书抿唇。 他看向沈妙仪,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你知道了,这样也好,以后就不必再瞒着你了。” 他直接摊牌。 “晚乔不是我堂妹,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早在少时便互定过终生。” “你与她情分斐然,我又算什么?” 沈妙仪打断他,声音轻到一阵风就能吹散:“既然你与她互定终生,又为何与我同床共枕?我一直以为你是碍于我的身份才无法娶我,给我一个名分,原来是因为你不想。” 黎晏书沉默。 沈妙仪转过身,空洞黝黑的眼睛望向他:“黎晏书,你在知道解药仅有一颗的时候,可有一丝迟疑,心里可有半分害怕我会死?” 黎晏书仍旧沉默。 沈妙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 “真是自取其辱。” 她甚至不敢问她的族人是不是都是他杀的,她怕自己不敢举刀为族人报仇。 她是个懦夫。 沈妙仪踉跄转身。 “等一下!” 庄晚乔忽的冲上来拉住沈妙仪:“你不要怪晏书哥哥,这都是我的错,我和晏书哥哥商量过,只要你愿意,等他娶我之后可以让你做他的良妾。” 良妾。 连侧妃都不算吗。 “不必了。” 沈妙仪想甩开庄晚乔,却被她死死抓着手臂:“放开我。” 庄晚乔声音有些急切:“妙仪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若你实在生气我可以就此消失。” “我说放开我!” 沈妙仪想推开庄晚乔,却在出手时身子骤然一坠,耳边响起一声高昂的尖叫,随后是黎晏书的声音。 “晚乔!” 沈妙仪失重的身子向后仰倒,肚子狠狠撞上廊下石墩,钝痛从肚子蔓延开。 下瞬。 温热的暖流从她腿间涌出。 坠胀的小腹疼的沈妙仪痛苦喘息,她无助的捧住肚子,眼泪喷涌而出。 “孩子!我的孩子!” 虽然知道那是个死胎,可她没办法不爱他,更没办法接受他的离开。 黎晏书身子僵住。 他豁然转头。 沈妙仪身下白裙被血染透,绽开一朵朵血红的花,刺的黎晏书瞳孔巨震。 “来人!来人!” 他扑上去抱住沈妙仪:“叫太医!” 微微颤抖的声音让庄晚乔变了脸。 沈妙仪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留住肚子里的孩子,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留不住。 强烈的悲恸让她晕了过去。 意识再次苏醒已是翌日。 沈妙仪睁开眼,麻木视线的盯着眼前的漆黑,干涩的眼睛已经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缓缓抚向肚子。 这里孕育过四个月的生命,她却一无所知,知道他存在的第一天便失去了他。 “妙仪,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黎晏书一夜没睡,狭长的眸子有一丝憔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就在外头随时候着。” “你的孩子没了。” 沈妙仪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他在我肚子里四个月,中毒两个月,还没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便去了。” 黎晏书僵住:“是我对不住你。” “你最对不住的人是他,他不欠你什么。” 沈妙仪麻木道:“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为他报仇。” 黎晏书:“找谁报仇?” “庄晚乔。” 沈妙仪一字一顿:“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她导致的,你信吗?” 她别过脸。 “是她把我推向石墩,她不要我生下你的孩子。” 第3章 倒计时 “沈妙仪,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晚乔。” 黎晏书打断她:“我知道你心里恨她,埋怨她,但所有的事都是我的意愿,与她无关。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晚乔本就自责不已,不要再这样想她,她会难过的。” “……” 沈妙仪沉默了很久:“好,我知道了。” 她们孩子的命不抵庄晚乔的难过。 沈妙仪彻底死心了。 “可以把孩子的尸体给我吗?四个月了,应该已经成型了吧,我想亲手埋了他。” 看着她平静的样子,黎晏书心情复杂:“好。” 他起身出去,不多时就捧着个小布包回来,里头是那个孩子小拇指大小的尸身。 “我本要给他找个风水宝地安葬。” “他本就与我们没有缘分,埋的远了他会难过吧?我会给他找个地方好好安置的。” 黎晏书没说话。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庄小姐醒了,在屋里哭的厉害,我们实在哄不住。” “你去吧。” 沈妙仪开口:“我没事了。” “好,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黎晏书片刻迟疑都没有就去了。 他走后,沈妙仪起床,抱着小布包摸索去了后花园,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栀子花田。 她把孩子葬在了下面。 “孩子,我真是个蠢货对不对,被他欺骗着来到中原,明知道是他害死了你外祖母他们,却舍不得下手杀了他。” 眼泪扑簌簌落下。 “我好恨他,也好爱他,他生的真好看呀,骑着马接住掉下枣树的我的时候真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 “他对我那样好,好到我根本没办法相信那都是在逢场作戏,可他对我的好,都是为了别的女子。” 沈妙仪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到地上。 “若老天爷让我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认识他了。” 她徒手挖了个小坑,小心翼翼把小布包放进去,最后一捧捧盖上土。 “还有四天,孩子你耐心等等阿娘,阿娘四天后就来陪你了。” 做好一切。 沈妙仪起身摸索着远去。 她没留墓碑。 填平的土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沈妙仪不知道,从她出了院子开始就有人跟上了她,那双邪恶的眼睛直到确定她走了,这才去了摘星阁。 “小姐,沈妙仪把那个小杂种埋到栀子花田去了,奴婢亲眼瞧见的!” 庄晚乔正在吃葡萄,微扬的眉毛尽是阴郁:“有着苗疆血液的小杂种也配葬在王府?” 以后她可是王府的女主人。 只要一想到那个卑贱的女人居然坏了晏书哥哥的孩子,她就忍不住想要蹂躏她。 “嘭!” 她重重把盘子放下:“你去找条猎犬,再给我弄个需要栀子花调养的方子,我要让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尸骨无存!” 丫鬟眼睛一亮,转身就出去了。 沈妙仪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经是个行尸走肉了,每日就是躺在床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等着最后毒发身亡的日子。 她已经习惯了漆黑世界里滚动的一行行字。 也算是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一道加粗通红的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怜的妙妙,她还不知道她孩子的尸体被庄晚乔挖出来了,呜呜呜,她怎么这么惨啊。】 【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不然岂不是要心疼死,老天爷能不能一道雷劈死那个该死的庄贱人!】 【渣男贱女去死!!】 沈妙仪豁然起身。 她鞋子也顾不上穿,就这么赤脚疯狂的冲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向后花园跑去。 不! 不可以! 这一路她被撞倒、摔倒都没停下,全凭着一股热血支撑着自己越跑越快。 终于到了花园。 还没进去她就听到里头的声音。 “噫,这是什么东西,血糊糊的一团肉,太恶心了,别是什么诅咒的厌胜之术吧?” “还不快丢了,脏了姑娘的眼。” 沈妙仪脚下一软坐到地上。 还好。 她孩子还在。 不及她爬起来,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哎呀!常胜将军你干什么!快吐出来啊!!” 沈妙仪僵住。 什么常胜将军? 【卧槽这个贱人!!她明明知道那是妙仪孩子的尸体!啊啊啊我不忍心看了!】 【我说她买恶犬干什么!打死那条狗啊!!别让它把妙仪孩子的尸体吃了!】 【太惨了,我他妈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妙仪?她大浦东做错什么了?】 “不要!!” 沈妙仪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踉跄跄冲向栀子花田。 她听到恶犬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和咀嚼声。 “放开我的孩子!!” 沈妙仪要疯了。 她哭喊着扑上去抓住恶犬,拼命的想要掰开它的嘴,黏糊糊的口水喷到她脸上,锋利的犬齿刺入她的手掌。 她什么都顾不上。 只是想从它嘴里把自己孩子的身体抢回来。 “哎呀,妙仪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把常胜将军拉开,别让它伤到姐姐。” 庄晚乔娇滴滴指挥着。 沈妙仪也被拖开。 那条恶犬把小小的身体吞到了肚子里,还意犹未尽的汪汪两声,似是还想吃。 “叫你们看着常胜将军,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叫它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到肚子里!这可是王爷特地给小姐寻来的草原猎犬,要是它吃坏了肚子你们赔得起吗?” 丫鬟训斥着。 她的话犹如一根针狠狠刺进沈妙仪大脑,刺破了她仅存的一点点理智。 沈妙仪推开身边的人,听声辨位找到庄晚乔的位置,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震住了所有人。 庄晚乔捂住脸,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被一个贱民打了。 她愤然抓住沈妙仪的手,恶狠狠道:“你敢打我。” “庄晚乔,你为了泄愤杀我全族,哄骗黎晏书让我喝下你的毒血,明明自己寻到了一颗解药却私藏不说,知道我有孕故意让我没了孩子。” 沈妙仪反手抓住庄晚乔,精准掐住她的脖子:“你真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没人知道吗?” 庄晚乔脸色大变。 她怎么知道? 第4章 孩子没了就没了 庄晚乔一时忘了挣扎,任由沈妙仪掐着自己脖子,内心有些慌乱。 她色厉内荏道:“就算你告诉晏书哥哥他也不会相信你的,在他心里,我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你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 “是吗。” 沈妙仪冷笑:“若你当真这么自信,何必对我这么多算计?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怕了吗。” 庄晚乔僵住:“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你怕黎晏书会爱上我。” 沈妙仪缓缓道:“因为你发现他对我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心里确实有了我。” “胡说!!” 庄晚乔尖叫,心理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你胡说!晏书哥哥根本不喜欢你,他只是在利用你!” 可真的是这样吗? 只有庄晚乔知道,黎晏书在她身边偶尔的失神,情不自禁的替沈妙仪准备的首饰和花,还有在她要求他发誓时片刻的迟疑。 都是让她无法放过沈妙仪的原因。 所以她要沈妙仪死。 “你真可怜。” 沈妙仪听出庄晚乔声音的颤抖,她缓缓道:“自欺欺人的哄骗自己,你太可怜了。” 她们俩都可怜。 “叩见王爷!” 丫鬟的请安声在背后响起。 “晏书哥哥救我。” 庄晚乔娇软了声音:“妙仪姐姐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要掐死我。” “沈妙仪你在干什么?!” 黎晏书抓住她:“放了晚乔!” 沈妙仪不为所动,她轻声道:“黎晏书,我们孩子没了,它尸骨无存,被那条狗吃进肚子里了。” 黎晏书手指颤了颤。 庄晚乔急声为自己辩解:“晏书哥哥,是郎中说要用栀子花根入药我才能夜夜安眠,我不知道这里埋着那个孩子的尸身啊!” “来人。” 许久,黎晏书终于开口:“把这个狗拖出去,开膛破肚找到……孩子的尸身。” 他声音里有压抑的痛苦。 庄晚乔神色僵住,她想说什么,却被黎晏书打断了。 “妙仪我知道你难过,但晚乔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她,不要迁怒她,我会找到孩子的尸身的。” “哈!” 沈妙仪忽的笑了。 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 黎晏书知道,庄晚乔的说辞假的可怜,但他还是会维护她,哪怕她伤害的是他的孩子。 因为在他心里庄晚乔永远是首位。 她缓缓松开庄晚乔。 “晏书哥哥!” 庄晚乔第一时间扑进黎晏书怀里。 黎晏书抱着她,复杂的眼神却投向沈妙仪。 “妙仪……” “黎晏书。” 沈妙仪打断他:“今日当着庄晚乔的面,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心里可有我?你可曾有一瞬想过娶我?” 黎晏书沉默。 庄晚乔攥住黎晏书紧张的看他,有些不安的晃晃他的胳膊:“晏书哥哥?” “没有。” 黎晏书快速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晚乔,我和她的情分,任何人都撼动不了,我要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我对着月华树发过誓,此一生绝不负晚乔。” “呵。” 沈妙仪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她缓缓道:“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你的感情让我觉得恶心。” 她的声音轻的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是我沈妙仪瞎了眼,看上了你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你我,不必再见了。” 【呜呜呜,妙妙说的好!这种渣男看上他是咱的损失!!】 【就是要这样勇敢的割舍不健康的感情!妙妙加油!】 【可是妙妙三天后就要死了,呜呜呜,死渣男还我最好的妙妙!】 沈妙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每一步她都走的坚定又痛苦。 但她绝不会回头。 黎晏书这才注意到,沈妙仪脚上什么都没穿,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庄晚乔死死抓住胳膊。 “晏书哥哥,我父母从边关回来了,他们说,三天后想要看着你我定亲,可以吗?” “定亲?” 黎晏书怔住。 “对,定亲。” 庄晚乔捧住他的脸:“我想和你定亲,父亲已经上书陛下,明日赐婚的圣旨就会到王府了,你高不高兴啊?” 她那双眸子深藏阴鸷,死死盯着黎晏书的眼睛。 黎晏书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可他心里空空的,有一瞬间甚至有些无措,有些呼吸困难,他丝毫没有开心。 难道他真的…… 不,不可能。 他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晚乔,不会有别人,他现在不高兴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 那毕竟是他的骨血! 对,就是这样。 黎晏书握住庄晚乔的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我当然高兴,我已经盼了许久。” “晏书哥哥。” 庄晚乔一脸幸福靠进黎晏书怀里:“妙仪姐姐那边怎么办?她说再也不要见你了。” 黎晏书眼神微微晃动。 许久才道:“无碍,等到我们定亲宴过后,她稍微气消一些我再去劝劝她,她很好哄的。” 以前无论她怎么生气,只要他柔声说几句话她就不气了,她永远不会对他狠心的。 当然。 这次的事太过分了,所以他会好好补偿她,无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待到定亲宴过后,他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这是她一直期盼的。 她定会高兴的。 想到这里,黎晏书彻底放心,他回头看一眼被捆住的野狗。 庄晚乔也看过去,眨眨眼:“晏书哥哥,这个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不可以不要杀它?它好可怜,这可是你亲手给我买的狗,我不想失去它。” “晚乔,不要胡闹。” 黎晏书脸色淡了下来:“我会再给你买一条。” 话落抬手。 “把它开膛破肚,务必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剁成肉酱喂鱼。” 他声音阴冷。 庄晚乔的心狠狠沉落谷底。 他还是在意那个孩子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晏书哥哥,妙仪姐姐还在生气,今晚你就睡在我的摘星阁吧?” 庄晚乔靠近黎晏书吐气如兰。 她故意压低声音,极尽魅惑的声音妖精也似。 黎晏书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刮了刮她的鼻子什么都没说,可眼底的宠溺暴露了一切。 第5章 你定亲之时,我身死之日 “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小厮:“叫大厨房给夫人准备安神汤,她今日受了刺激怕是会难以入睡。” “是!” 小厮颔首。 庄晚乔噘嘴撒娇:“你对妙仪姐姐可真好,将来会不会宠妾灭妻啊?” 黎晏书笑笑:“不会。” 他拉住庄晚乔的手,两人相携去了摘星阁。 小厮没跟上去,而是去大厨房看着安神汤,亲自提去了沈妙仪的院子。 但他连门都没进去。 沈妙仪不见他。 小厮没法子,只能把安神汤放在了门口,回去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沈妙仪还好。 丫鬟提着安神汤进来:“夫人,这可是王爷亲自吩咐给您做的安神汤,您要不喝点儿吧?” 沈妙仪:“倒掉。” 丫鬟叹口气:“夫人您哪都好,就是太倔了,王爷心里不是没有您,您还是要学会服软的,不然往后在王府后宅怎么讨生活呢?” 沈妙仪跟没听见一样。 她平静道:“出去。” 丫鬟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沈妙仪仍旧不吃不喝,但没人告诉黎晏书,这会儿满府的人都在巴结庄晚乔。 谁不知道那是未来王妃? 更何况翌日又有了圣旨,陛下亲自赐婚两人,定亲宴就定在两日后的晚上。 王府上上下下热闹了起来。 定亲宴就在王府办,自然是要装点喜庆的。 听着外头热闹的声音。 沈妙仪动也未动,只是喃喃:“这么热闹,可惜我的孩子却从未看过。” 【呜呜呜别说了我可怜的妙妙啊,你在这儿等死,人家却张灯结彩等着定亲呢!】 定亲? 沈妙仪一怔。 黎晏书要和庄晚乔定亲了吗? 【太扎心了,皇帝已经下旨赐婚了,两天后庄晚乔父母归来那日,就是两人定亲之时。】 【妙妙啊妙妙,为了死渣男命都不要了真的不值得啊啊啊啊!】 沈妙仪苦笑。 两天后定亲吗? 正好是她的死期呢。 她闭上眼,内心是死寂般的平静。 她并不是为了黎晏书死,这些人不懂。 这一日,沈妙仪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没起身,仍旧是滴水未进,粒米未吃。 事情传到了黎晏书耳中。 “你说她不吃不喝?” 看着跟前跪着的丫鬟,黎晏书拧眉:“你是怎么伺候的?!” 丫鬟叫苦不迭:“王爷,真不是奴婢不伺候,是夫人她不肯吃啊,也不同奴婢说话,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要不您去看看?” 本来她是不想管的。 但沈妙仪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真的害怕,怕她就那么死了自己就要跟着倒霉了。 “没用的东西。” 黎晏书拂袖而去。 到了沈妙仪的院子,他却连门都进不去。 “嘭嘭嘭!” 他重重捶门:“沈妙仪!开门!” 内室一片寂静,没人理会他。 黎晏书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在生气,但你刚没了孩子,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吃饭喝药。” “王爷能管世间事,难道也能管住别人的心吗。” 沈妙仪终于开口:“我说过了,你我不必再见了。” “不要说胡话。” 黎晏书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往后还有一辈子要过,你要如何与我不再见?” 沈妙仪:“王爷走吧,明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黎晏书一怔。 她知道了? 他心里有一瞬的不自在,可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我娶晚乔是应该的,世人谁不知我对她情深义重,你因为这个与我置气实在不该。” 黎晏书安抚她:“在我和她成婚后,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妙仪,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名分? 沈妙仪嗤笑:“若有可能,我只想回到初遇你那日,走另外一条路,再不与你相识。” 她后悔认识他了? 黎晏书胸腔登时涌上一股怒火。 他重重锤了一记门。 “好!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们以后就永远不再见,沈妙仪你不要后悔。” 话落他转身扬长而去。 小厮犹豫:“王爷,夫人那都是气话,您别同她一般见识。” 黎晏书没接话,沉默的走了几步又停下。 “叫丫鬟好好看着她,她不吃不喝也不必管,饿几日她自然知道吃。” 是他对她太好了。 她才敢蹬鼻子上脸。 他决定冷冷她,等到她知错了再来见他。 “以后她的事不必告诉我了,除非她哪天死了再来传给我知道。” 话落黎晏书扬长而去。 小厮把这话传给了伺候沈妙仪的丫鬟,那丫鬟屈膝称知道了,转身就奚落沈妙仪。 “叫你不要这么倔你不听,现在好了吧,王爷不管你了,真是不清醒,在王府连个名分都没有呢,也不知道傲给谁看。” 沈妙仪的屋内还是没开。 她送过去的饭菜仍旧没动。 不过丫鬟不再管了,她只负责每天把新饭菜换过去,沈妙仪吃不吃她都无所谓。 黎晏书好像真的不在意沈妙仪了。 他忙着自己的定亲宴,忙着给庄晚乔准备惊喜。 翌日傍晚,黎晏书亲自把庄晚乔的父母接到王府,张灯结彩的王府喜庆极了。 “这位是?” 黎晏书在庄晚乔父母身边看到一个脸生的人。 男子身高马大,脸上却带着面具,一双眸子幽深阴冷,似是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哦,这是我的军医,他一手医术简直出神入化,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听说小女和王爷定亲,也来凑凑热闹。” 庄父介绍完。 男子拱了拱手:“见过楚王殿下,瞧着殿下面熟的很,以前似乎见过。” 黎晏书莫名觉得男子看他的眼神都是敌意。 “是吗?倒是觉得先生面生的很。” 男子呵呵笑了笑。 一行人进了府,装扮一新的庄晚乔见到了父母,自然是一通撒娇。 她指派人忙碌着,武威将军和夫人都含笑和众人寒暄。 “如今晚乔能做王爷正妻,真是三生有幸。” “可不是。” 夫人瞅了瞅远处,“要是这王府内就她一个女子那就更好了。” 第6章 夜之思,情之涌 至于后院。 如坟茔一般寂静。 前院那璀璨的灯火与欢声笑语似乎和后院完全没干系。 今晚大约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看她这将死之人了。 沈妙仪忍着疼痛,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想要坐起。 那痛感几乎碾压了她。 丫头青橘听到声音,急忙靠近。 “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沈妙仪苦笑,那惨烈的模样的确让人不忍卒睹。 她并未回答青橘的询问,只木木然的问:“什么时候了?” “已是亥时,夫人,您……” “知道了。” 沈妙仪斜睨一眼外头。 她似乎在想什么,但眼底却是死一样的平静。 青橘看了看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 “夫人,您还是吃一点。” 沈妙仪沉默着,只淡淡看了一眼饭菜。 “拿下去吧,白白作践的好东西。” 此刻,青橘萌生了一种冲动。 要是能到前院去找黎晏书就好了。 只可惜王爷的话还回荡在青橘耳畔。 “除非她死了,否则不要来纠缠本王。” 青橘长叹一声,怅然若失从屋子走了出来。 【真是死渣男,就看着她自生自灭?】 【好歹曾经爱过,怎么能这样?】 【想当初……算了,现在还有什么好忆苦思甜的?】 当初,他和她初次相遇,她满以为自己找到这辈子最可靠的归宿。 到头来,却明白这一切只是恐怖噩梦的开始。 沈妙仪下意识伸手抚摸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肚子。 脑海中依旧跳跃着当年陌上花开的一段人间情事。 她抓住衣服,用力攥着。 “一切都过去了。” 也不知摘星阁内,庄晚乔如今得多开心。 前后院的悲喜自然不相通。 此刻,宾客以及侍卫等在外头忙碌着。 屋子里,庄晚乔揽镜自照。 看着菱花镜内自己拿妩媚的眼。 “阿娘,如今事情还要做的精细一些,她不死,我这里……” 庄晚乔的手按压在心脏位置,“总是七上八下不放心。” 夫人警惕的朝外头看看,发觉并没有什么人偷听,这才靠近庄晚乔,嘀咕道:“孩子的事,断不可让王爷知道。” “娘亲,您倒是建议……” “不要总是这么猴儿急,母亲这次来就是给你撑腰帮你的。” “多谢阿娘!” 夫人笑着抓住庄晚乔的手。 凑近她耳朵嘀嘀咕咕。 庄晚乔听了以后,心满意足的笑了。 “这样让她到地狱去,说起来也体面,免得人在背后议论。” “可不是?” 夫人抿唇一笑。 外头。 庄父笑着带了沈卓往前走。 两人相谈甚欢。 “这花园倒也别致。” 是庄父的声音。 女儿能在王府做王爷正妻,他自然开心。 沈卓走马观花一般看着陌生的景,随声附和说两句祝福的话。 忽的,沈卓抚摸了一下鼻子,视线似乎被一条看不到的丝线牵到了远处。 那靠近墙根的位置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栀子花树。 沈卓忽的沉默了下来,眸子里却流淌着狐疑的光。 “这里的确别具匠心。” 沈卓记住方位,打哈哈和庄父继续往前走。 两人并未靠近正屋,各自休息去了。 正屋内,黎晏书看向侍卫送来的宾客名单,那烫金的字儿似乎变成了流淌的河。 “殿下,还有这个。” 侍卫还送来了一些妆奁之类的名册 黎晏书却压根就没注意这些,他起身,朝着黑暗中的某个位置看看。 此时此刻,沈妙仪不知在做什么,他蓦的想到她说的那一句“你我再也不必见面”,心锐利的疼,竟垮了一样颓败的坐了下来。 侍卫不敢继续提醒,悄无声息后退。 “妙仪那边,找个人去看看。” “是。” 前后不过一刻钟。 少顷,去查勘消息人去而复返,将沈妙仪的情况说了出来。 黎晏书愤怒的抓住了桌上一本书。 “那也是她自寻死路,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不知何时,庄晚乔进来了。 “晏书哥哥,妙仪姐姐如今愈发不懂事了。” “您也不要为他生气,毕竟是咱们的好日子,她哪里知道珍惜您的好?” 黎晏书无奈一笑。 不置可否。 此刻的后院,有个黑影出现在了栀子花田附近。 他伸手捏了一把绵软的泥土,凑近鼻孔嗅了嗅,似在研究什么。 同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继续准备下手抓一把的时候。 却听到了侍卫巡夜的脚步声。 那黑影消失在了远处。 似乎有风吹过,窗棂碰撞发出轻灵的声音。 亦或者是什么人,只可惜沈妙仪已浑身乏力,她懒得看那边。 而与此同时,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些奇怪的字儿。 【傻妙妙,别放弃!转机就在眼前!】 【有人很快就要帮你了,抓住啊。】 【男主未必就舍得让女主这么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你们拭目以待好了。】 【喂,给我雄起,挺住了。】 沈妙仪看到了这些奇怪的字儿,反而有点疑惑。 她终于撑持身体坐了起来,朝外头看了看。 他黎晏书一定也很高兴,毕竟终于“有情人”要“成眷属”了。 黎晏书并未休息,反之,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不知怎的,他忽而感觉这一切的热闹似乎都和自己没关系。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应该想到她。 但沈妙仪的倩影却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活跃着。 她言犹在耳,那句话当初平和极了。 但现在却显露出了一定的棱角。 “你从来不肯正视你内心的情感,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黎晏书,你虚伪自私,愚昧到让我感觉恶心。” 黎晏书一骨碌坐了起来。 本应该是他的大喜之日。 但除却他,似乎人人都格外开心。 他内心的欢喜竟被抽走了一眼。 亦或者,这一切竟都不是他想要的…… 吉日良时,庄晚乔挽着庄父的臂弯走出兰馨苑。 那优雅的裙摆轻盈的扫过地面,举手投足竟仪态万千。 庄父乐滋滋的看向左右。 “有劳列位宾朋今日参加小女和殿下的婚礼,晚乔能嫁入楚王府,真是三生有幸。” 庄晚乔笑意更深:“晏书哥哥,如今咱们终于假偶天成。 第7章 密信之秘 黎晏书面无表情,只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这一切和自己想象中的似乎不同。 显然,庄晚乔也看出他的情绪,瞟了眼黎晏书。 “殿下在看什么?”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后院黑洞洞,庄晚乔攥住了拳。 黎晏书果决的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未免人太多了一些。” “他们都是卖您面子,您是殿下,自然都要来。” 庄晚乔对沈妙仪恨之入骨。 她用力攥着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 “殿下只怕是累了。” 是。 是心累。 此刻。 井然有序的人群里,却蓦的爆发出一片骚动。 接着,人群被一人撞开。 青橘泣不成声跪在地上。 “王爷,夫人……夫人她……只怕不中用了。” “沈妙仪怎么了?!”黎晏书狠狠地看向青橘。 “夫人她从今早就在卡血。” 青橘涕泗横流,“如今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本王不是已经安排了医者给她看病?” 青橘长叹。 “殿下,这是剧毒,药石罔效。” 话说到这里,青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庄晚乔。 黎晏书眼前一黑,踉跄着差一点栽倒。 庄晚急忙靠近准备搀他。 但却粗鲁的推开了。 须臾,黎晏书转身离开。 这一走,满场宾客哗然,顿时沸沸扬扬窃窃私议。 庄父铁青着脸,厉眸盯着庄晚乔。 “慌什么!你如今已是当家主母,还不快去圆场!” 看父亲这样说,庄晚乔急忙点头——“是。” 局面乱了,庄晚乔环顾四周,给大家屈膝行礼。 “让列位阿公宾朋见笑,许是这丫头小题大做,王爷去去就回。” 黎晏书人已冲到岑寂的后院。 前院的喧嚣似乎和这里绝缘,沈妙仪房门虚掩。 黎晏书心情激动,上前去一脚用力的踹开门。 房子里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有一种预感,她的确是命不久矣。 “妙仪?” 无人应答,榻上的人半死不死,一动不动。 沈妙仪的脸瘦得脱形,颧骨高耸,脸色煞白。 她的手在颤抖,显是在克制身体的剧痛。 “沈妙仪,本王不要你死,你给本王振作起来。” “坐起来,起来啊!” 黎晏书几近于崩溃,歇斯底里的喊起来。 但沈妙仪一蹶不振,似已经被死神召唤去。 桌上有一封信笺,旁边是一块颜色诡异的玉佩。 那玉质地温润,上面镌刻着黎晏书从未见过的奇异图腾。 知道这是沈妙仪的绝笔信,黎晏书颤抖着手打开信笺。 宣纸上字儿歪歪扭扭,混合了血污。 “黎晏书,我已行将就木,此刻将一切和盘托出!” “当初你让我试药,实为剧毒!” 再看,出现了如下文字:“庄晚乔算计我,我们未出世的孩儿,是被她放出的恶犬……” “我并非无药可救。” “那药被你那新妇私藏了起来,王爷,你醒醒吧。”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 这恐怖的一切让黎晏书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不!不会的!” 黎晏书踉跄后退,一把将沈妙仪抱起来,“本王不要你死。” 当初他这些苗疆饰物嗤之以鼻。 这多年来,沈妙仪安安心心做所谓的“夫人”。 竟再也没有将这一切拿出来。 此刻黎晏书用力抱着沈妙仪,似要将她纳入骨血。 不知何时,沈卓已出现门边。 他下下意识朝里头看看,只一眼就知桌上的什物乃是圣女一脉的信物。 黎晏书长叹一声,低头看着沈妙仪。 她已经气若游丝。 前院,庄晚乔左等右等依旧没等到黎晏书出现。 她尴尬极了。 其实比她更尴尬的还是宾客,大家只能相互打哈哈。 人群里忽的出现了一道儿尖锐的声音,“真是可笑,竟让我们来看笑话吗?” 众人看向说话的女子,居然是三公主黎乐怡。 “早听说楚王府有热闹可看,哪里知道居然比话本还精彩。” 旁边的侍女胆战心惊,急忙拉一把黎乐怡。 但黎乐怡却越说越是起劲。 “都说你们才是青梅竹马,也对,你们本应该在一起。” “看来,是后院那该死的沈妙仪在棒打鸳鸯,横刀夺爱了,哈哈。” 众人变了面色。 却并不敢多说什么。 任凭黎乐怡在这里胡言乱语。 庄晚乔面色变了,自然着急。 她带了侍女到后院,且去看看那半死不活的沈妙仪此刻到底怎么样了。 “殿下,您……” 屋子里并没有回应。 庄晚乔奓着胆子推门,黎晏书回头。 “谁让你来的!?” 绝笔信上一切历历在目。 他们的孩子竟… 此刻再次看到庄晚乔,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殿下,大家已等了许久,咱们是不是……” 庄晚乔攥着衣袖,急迫的很。 “出去!” 黎晏书厉声断喝。 她从未见他这么狂躁对待自己。 “是。”庄晚乔并不敢即系逗留。 她带了侍女灰溜溜离开。 前院,可谓异彩风尘。 有些宾朋已准备离开。 后院屋子里,黎晏书看着沈妙仪那张平静的脸。 她看上去安详极了。 安详到好像已死去。 “妙仪,”他抓着沈妙仪的手,只感觉那手冷却了下去,“你感觉怎么样?” 沈妙仪恍恍惚惚听到了声音。 她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一切……都要结束了。 【渣男幡然醒悟?】 【妙妙别闭眼!你还有希望!剧情很快要扭转了,是大女主人设啊。】 【庄晚乔这下死定了!搬小板凳一起看戏!】 黎晏书用力抱着沈妙仪。 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她从死神的翅膀下抢夺回来一样。 屋子里气氛悲怆。 外头几个侍女长吁短叹抹眼泪。 就在此刻,沈妙仪的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她的嘴唇翕动,似乎准备说什么。 黎晏书大喜过望,急忙凑近耳朵。 但沈妙仪菱唇蠕动。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院子里,庄晚乔六神无主,她气恼的攥着拳头。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欢天喜地的气氛被破坏。 她诅咒沈妙仪快一点死去。 她以为自己已经送了沈妙仪一张催命符。 第8章 要逆风翻盘 但想不到今晚黎晏书毕竟还是到了那龌龊的后院。 “来人,找大夫,快!” 尽管黎晏书已经凑近了耳朵,但沈妙仪气若游丝,她兴许说了什么。 兴许只是蠕动红唇什么都没说。 外头一片走动声,很快以张太医为首的一群人已走进来。 大家下跪,膝行靠近沈妙仪。 “本王要你们竭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要救好她。” “是,是。” 黎晏书后退两步,视线依旧凝固在沈妙仪的脸上。 她像死者一般,面色瓷白。 张太医掰开沈妙仪的眼睛看看,又听了一下心跳。 那位置的搏动声微弱极了,其余几个医者也接二连三靠近。 “殿下,夫人回天乏术,您节哀顺变。” “我等才疏学浅……” 众人下跪。 一派“另请高明”的样子。 黎晏书一把推开张太医,“果真无药可救?” 她本是可以自救的。 但那解药却交给了庄晚乔。 几个大夫一筹莫展,都不敢冒险继续治疗。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殿下,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黎晏书眼神阴鸷,“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庄晚乔愣怔了一下,发觉黎晏书的眼冷冰冰的,秋水里的刀子一样。 “殿下……” 她准备说什么。 但黎晏书狂怒,“出去。” 庄晚乔行礼后,悻悻然走了出来。 此刻她也明白,今晚的婚礼的确和黎乐怡说的一样,成了有始无终的闹剧。 黎晏书一筹莫展,盯着那惨白的脸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侍卫匆忙走进来。 “王先生求见。” “什么王先生李先生?”黎晏书心绪不宁,目光如炬。 侍卫急忙下跪,“殿下,是老将军带来的军医沈卓,此人毛遂自荐要治一下夫人。” 听到这里,黎晏书回头。 沈卓已来到门口,行礼后,并未说什么。 而是看向黎晏书的眼。 “你可能救她?” 沈卓:“这多年来在军中领教过不少疑难杂症,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可一试。” 黎晏书让人带了沈卓进来。 “你若能救活妙仪,本王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掷地有声的说。 沈卓只淡淡看了黎晏书一眼,“我定会全力以赴。” 黎晏书爱怜的抚摸一下沈妙仪那被汗水湿透了的额头。 他的手因为紧张和担忧而轻颤起来,眼里却释放出期待的光。 沈卓将自己的银针摊开在旁边桌上,一枚一枚长短不一,熠熠生辉。 在观察完毕后,沈卓果决的下银针。 如今,谁也不能保障可以救好沈妙仪。 那银针上下,沈卓手指如蝴蝶。 【妙妙不要怕,沈卓一定可以救好你。】 【等着瞧好了。】 【女主,快醒来对付渣女手撕渣男啊,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 【楼上的,怎么就是渣男了,这不也是你情我愿的事。】 沈妙仪恍惚看到了无数跳跃的弹幕。 她只感觉好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奇怪的“评论”了。 沈卓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人。 拔掉最后一根银针,他袖手站起来。 众人再看,发觉沈妙仪面色已潮红。 这足以说明沈卓的厉害。 “本王真应该感谢你,此刻她到底怎么样了?” 沈卓收拾革囊。 “命悬一线,”又道:“虽然毒素已经控制住了,但未必能醒来。” 黎晏书急切:“这又怎么说?” 收拾革囊的手停顿了一下。 接着,口吻竟有点嘲讽。 “她抱了必死之心,一旦人不自救,便是神仙来了也于事无补。” 这话变成了锋利的武器。 在他心脏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沈卓又道:“这毒很霸道,此刻要是找齐一份儿药材,我还可试一次。” 黎晏书看到了希望,“你快说还需要什么。” 便是飞天遁地,价值连城,也要让人找了来。 沈卓握着毛笔,轻快的在纸张上笔走龙蛇。 这都是一些凤毛麟角一样的药材,想要找齐全自然难上加难。 还有,便是都能找到,但也有时效性。 很快配方需要的一切中草药就写好了。 王婶转身,小心翼翼交给黎晏书。 “七日内,殿下定要找到,生死存亡全在您身上。” “谢谢,你确定她可以活过来?” “如今,这是最后的希望。” 沈卓不想自欺欺人。 黎晏书镇定了一下青橘,急忙招呼侍卫。 侍卫进来,看殿下悲欣交集的样子倒感觉奇怪。 “快,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一份药材,快去。” 那侍卫们并不敢怠慢,转身快速消失在了黑苍苍的夜色里。 沈卓看了看苍穹,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峻的笑弧。 那笑让人不寒而栗。 旋即,沈卓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那玉佩和其余东西上。 对这一切,沈卓了然于胸。 倒是黎晏书,眉头的褶皱已纾解三分。 他依旧抓着沈妙仪的手。 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她从死亡的深渊里救回来一样。 这时,他脑海中回想起来曾几何时那些温馨的画面。 而那温馨,伴随沈妙仪的一病不起,竟都成了碎片。 这一切,却是他亲手撕碎的,他应早点来看望他。 更应该早点了解她。 如今黎晏书后悔不跌。 外头的一群人已在忙碌,但愿短时间内可以找到配置解药所需的药引子。 大家陆续退下,只有他一直都陪伴着沈妙仪,像一座丰碑一般的。 “妙仪,我对不起你,我刚愎自用。” “我自以为是,我从未真正了解你,呵护你。” “妙仪,你睁开眼睛看看,将来我定会对你好。” 沈妙仪只感觉心疼的厉害,同时体温也在一点一点升高。 伴宿一折生命体征的逐渐平稳,她反而将外界一切声音都听的很真切了。 黎晏书那真切的话,她都听到了。 沈妙仪喉咙干涩的疼,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 但浑身乏力,到底还是倒了下去。 但这一次动作幅度却的确比先前大了不少。 “活下去。”她听到脑海中另一个自己在叮嘱她。 【妙妙,你一定要坚强。】 【她是女主,当然不会死去,放心好了。】 【还的是沈卓,他可真是厉害。】 【手撕女配绿茶婊白莲花,真是恨不得帮你一把。】 沈妙仪看着这无数的弹幕在眼前走马灯一样的跳跃,她更想立即好起来。 第9章 心之全蚀 黎晏书累坏了,听外头侍卫说找到了某些药材。 他急忙出来查看。 此刻,夜残。 一抹清浅的月钻入厚重的云层,一如他焦虑不安的内心。 后院,一人从屋顶降落,那人穿夜行衣,速度很快的闪进了沈妙仪的寝殿。 而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又悄无声息关闭。 “谁?”青橘愣怔的看着冲进来的那个穿了夜行衣的男子。 “我是来救她的。” “尊驾是?” “我若害人,轻而易举。”男子亮出银针。 这距离如若激射而出,青橘必死无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有一个机会,自然可以选择不信我。” 青橘思忖了一下,只感觉男子声音熟悉,她一整,变了音调。 “您,您是……” “青橘,去吧,去外面等候。”沈卓声线沉稳的命令。 青橘得知来人是沈卓,再回想今日的一切。 虽然有点迷糊,为何半夜前来,但还是明白目下只有沈卓可以救命。 她长叹一声,悠悠然退下,“先生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好。” “知道了。”等青橘离开,沈卓盯着卧榻上的沈妙仪许久。 他似乎在想什么,瞳孔里的光跳跃着,闪烁着。 接着,行至榻前。 沈妙仪唇色青紫,脉搏细若游丝,的确是行将就木的状态。 沈卓不紧不慢抓住了沈妙仪的手。 “妙仪,你错了,哎。” 他惆怅的叹息,然后快速从锦盒里取出一枚朱红的丹药。 “妙仪,”沈卓的最嘴唇贴近沈妙仪的耳廓,“不要当心,哥很快带你离开。” 沈妙仪似乎听到了什么。 潜意识里,她想要爬起来。 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卓手掌心那滴溜溜转动的乃是苗疆的密宗药材,吃了这药,可假死三日。 【沈大哥真是厉害!】 【假死梗咋说来就来?黎晏书要被耍了。】 【这丹药靠谱吗?】 沈卓小心翼翼将药推入沈妙仪嘴巴里,灵丹入口,沈卓这才松口气。 这灵丹入口,沈妙仪只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 沈卓看向她,“很快就结束了,你务必忍一忍。” 沈卓动容的看着卧榻上已一息奄奄的沈妙仪。 “阿妹,当初你不该执迷不悟……” 他似乎还准备说什么,但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沈卓并未逗留,推开窗消失在了夜色中。 黎晏书带了药材进来。 但才看一眼沈妙仪,他就愣怔住了。 此刻沈妙仪面色更是青紫的厉害,让人不寒而栗。 “快,青橘,青橘!” 青橘出现:“是,殿下,在,奴婢在。” 黎晏书:“找张太医来,不可怠慢。” 须臾,张太医到来,他抓着沈妙仪的手腕切脉。 沈妙仪面如死灰,张太医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人,已,已……已香消玉殒。” 张太医艰难的将这一事实和盘托出。 黎晏书狂怒,“饭桶!什么叫香消玉殒,本王已经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真是岂有此理。” 那张太医不寒而栗,“小人已竭尽全力,夫人……殿下,您要节哀顺变。” “真是无用之人!”话说完,张太医灰溜溜的被赶走了。 黎晏书再次看向沈妙仪。 眼前忽的浮现出她试药时那坚决的表情。 “那些事你还没给本王解释清楚呢,妙仪,你不能死。” 饶是黎晏书千呼万唤,但于事无补。 沈妙仪似真的死去了一半,神态安详极了。 黎晏书用力抱着沈妙仪,青橘也看向黎晏书怀里的人儿。 她膝盖一软,一下子跌了下去,竟老半天都不能起来。 屋子里传出黎晏书悲痛欲绝的沉痛喊声。 院子里的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不时地朝屋子看看。 尽管医者已来来回回多次,但都没能救回来沈妙仪。 起初她还奄奄一息,天亮后,状态急转直下。 此刻,沈妙仪的手脚已彻底冰冷,黎晏书这么攥着,却好像握住了一团冰块。 “妙仪,妙仪……” 院子里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哭声,以及窃窃私议。 青橘木木然看着黎晏书。 终于,青橘的喉咙滑动了一下,“殿下,夫人已经去了,还是……安排后事让那个夫人入土为安。” “安排后事?” “入土为安?” 黎晏书难以置信的看着怀抱里的沈妙仪,她的手已软软的垂落下来。 外头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在天光下看着眼睛赤红的黎晏书。 往昔的记忆更是变成了脑海中缤纷的一条河,黎晏书撕心裂肺的疼。 侍卫青龙也看出端倪,尽管大家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了。 但黎晏书还是用力抱着尸体,不忍松开。 须臾,沈卓到来,大家看向沈卓。 青橘含泪将具体情况说给了他。 沈卓求见。 他进入屋子,却看到黎晏书背对自己,他的手用力抱着沈妙仪。 【男主也是痴情种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喂,你不去处理恶毒女配你在这里上演苦情戏呢?】 【哥哥威武,哥哥快来救女主离开。】 “殿下。” 听到沈卓的声音,黎晏书惊喜的回头,“快,先生快来看看她,她到底怎么样了?” “好。” 沈卓话不多,说完后靠近检查。 很快就看向黎晏书。 “殿下,夫人的确已经去了。” “沈卓你什么意思?”黎晏书因为接受不了这一切而产生了惧怕的感觉。 “没有人能将她从我手中抢走。” “殿下,”沈卓叹息,低着头:“您理智一点,夫人的确已经去了。” 看黎晏书没有任何表情。 沈卓这才继续说:“如今天热,很快夫人将会……还请您三思后行,快给夫人安排后事。” “不,不,不不不。” 屋子里,是黎晏书空洞且悲痛的声音。 【男主也好可怜。】 【说千道万,还是要承认自己的爱,啧啧啧。】 【楼上的可不要可怜他,真是自作自受】 沈卓上前一步,嘴唇蠕动准备说什么。 然而,在这巨大的悲痛之下,黎晏书却也晕厥了过去。 “王爷,殿下。” 这下庭院内外更是一团糟。 第10章 父亲的叮咛 兰馨苑内。 庄晚乔得知消息,大喜过望。 “终于死去,如今您也可以高枕无忧了。”旁边的嬷嬷阴恻恻的笑着。 闻言,庄晚乔还半信半疑,“可确认过了?” 话说完,自己个儿看向那嬷嬷。 那嬷嬷珍而重之点头,“的确已死去,您的好日子来了。” 庄晚乔顿时含着泪站起来,悲痛欲绝的样子。 她呜咽起来,“真是可怜,妙仪姐姐你怎么就去了,你怎么能死?” 她在哭,但表情却诡异的好像一张笑脸。 才在假惺惺,外头来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慌里慌张闯进来,“不好了,殿下晕倒了。” “快,快,我要去处理。” 先前拜堂成亲的事是泡汤了,因有黎晏书的命令,她并不敢到后院去。 此刻黎晏书晕厥,倒给了她粉墨登场的机会。 很快庄晚乔就带了人到后院,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庄晚乔下意识伸手在鼻孔试了试呼吸。 她这才再一次露出之前的悲凉眼神与痛苦表情,“姐姐,你……你怎么能死。” “你怎么能死。” 哭泣完毕,庄晚乔恢复了神色。 “快,安排人送王爷到兰馨苑休息。” “是。” 好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将黎晏书扛起来弄斗了兰馨苑。 等这群人去了,庄晚乔这才笑着靠近尸体。 “沈妙仪,如今你连同那些秘密都要埋葬了,你真是死得其所,死有余辜呢,哈哈哈。” 那变态的笑声回荡在院落里。 庄晚乔下令,“在柴房内设灵堂,将这贱……好好伺候夫人到天宫去。” 众人如今更不待见沈妙仪。 将她的“尸体”迅速的搬运到了花园内一个破败的柴房内。 青橘看他们这样作践主子,顿时哭的天昏地暗。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焉能这样啊?” “青橘,你要审时度势,变了,变天了啊。” 有人劝她。 夜深了,灵堂内的几个侍女都陆续偷懒离开了。 至于青橘,也可以的晕倒在了棺材上。 她用力抱着棺材,哽咽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更天的梆子敲起来,昨晚那黑影再一次降落。 其实,这里除却青橘,已是空无一人。 那黑影后背上海背负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 青橘似乎听到了声音,急忙起身去查看。 但庭院内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青橘再一次慢悠悠靠了棺材休息。 但后脖颈子剧痛,昏死了过去。 沈卓长叹一声,盯着棺材内那尸体看。 “阿妹,天亮之前我必须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好在,庄晚乔他们并未怀疑。 好在,有青橘护着主子,这群歹毒的下人们并未将“尸体”怎么样。 看着妹妹那已“死去”的容颜,沈卓心如刀割。 回想起来当初她非要一意孤行跟了楚王到这里,做哥哥的更是难受。 那种急杵捣心的感觉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他小心翼翼的将“尸体”从棺材里弄出来,又快速的将自己提早准备的“尸体”放在了里头。 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在苗疆,这种技能不算什么。 他们做出来的蜡像无论是质感还是皮肤纹理都和真人毫无二致。 放好蜡像后,沈卓将“尸体”背起来。 他转身再看了一眼这柴房,真是恨不得一把火将此地夷为平地。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哥哥带你离开,阿妹。” 【天呢,好暖,我就知道剧情峰回路转。】 【楼上的,她是女主不是女配,人家有主角光环护体的。】 【真是可怜,但愿不要泄密。】 【苗疆的手段真是独一无二。】 沈妙仪是可以看到空中那熠熠生辉闪光的字体的。 根据这些内容,她似乎也推测出了一些什么,只是不敢肯定。 她依旧很难受。 从庭院出来,沈卓在不惊动任何一人的前提下已蹿房越脊,飞檐走壁到了外头。 很快进入马车。 继续颠簸,他带了“尸体”到荒村一个宅邸内。 将“尸体”放下来后,沈卓这才拿出一枚药。 将这药丸送入沈妙仪的嘴巴里,沈卓这才长长的舒口气。 “妙仪,你会好的。” “咱们不能就这么死去,要复仇。” 沈妙仪恍恍惚惚听到了什么。 她的眼角流淌出两行泪。 沈卓为妹妹擦拭掉。 王府内,这偷梁换柱的事没有人得知。 二更天,青橘醒来了,她明白自己被偷袭了。 她回头看向外头,竟什么人都没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好像一场梦一眼。 有前院的人前来,青橘愣怔,保护在棺材旁。 “做什么你?” 那嬷嬷横眉怒目,“臭丫头,如今这楚王府很快就是前院那位的天下了。” “滚开!”青橘自然不怕。 毕竟,等处理完夫人的丧事,她也准备离开这里。 那嬷嬷冷笑一声推开了色厉内荏的青橘。 等那嬷嬷趴在棺材上朝里头看了看,看到里头确乎是沈妙仪的尸体后,这才笑着大摇大摆离开了。 青橘想不到,他们已如此肆无忌惮。 同时,也明白黎晏书一定还没醒来。 尽管已经找了医者针灸,但那黎晏书因悲痛过度而损伤了心脉。 一时半会还是不能醒来。 庄晚乔让张太医他们一行人离开。 “去吧,退下。” 众人消失在了远处。 庄晚乔并不紧张,她知道,黎晏书的死很快会被黎晏书遗忘。 毕竟她自己个儿才是他名副其实的白月光,朱砂痣,心上人。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的听到了外面有咳嗽声。 庄晚乔站起来,缓慢出屋,月光下,庄父在踱步。 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 “父亲。” 得知沈妙仪死去后,庄晚乔就乐滋滋的。 庄父皱着眉,“你如今还未和他拜堂成亲,你竟如此小人得志?” 听到这里,庄晚乔愣怔了一下。 “但那也是早晚得事。” 庄父点点头,“宜早不宜迟,如今沈妙仪死去,才是你最好的机会。” “女儿知道。” 但想要顺利拜堂成亲其实还是很难。 她不确定在沈妙仪弥留之际是不是调查到了什么。 是不是将自己调查到的秘密已经都说给了黎晏书。 第11章 无尽之梦 “你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死了,这王府内很快是你的天下,但如今他醒来你也不要操之过急。” 父亲的意思她明白。 人要有勃勃野心。 但野心却不能写在脸上,让人看一看就能知道。 叮嘱了这些,做父亲的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墨一样浓稠的夜色里。 庄晚乔进入屋子,发觉几个太医走了出来。 “殿下怎么样了?” 太医支支吾吾,其中一个终于站出来,“殿下依旧不大好……” “可用了药?” “用过了,夫人您等一等。” 听到这里,庄晚乔点点头。 要是他醒来的晚一点反而是好事。 她自然有时间将一切处理好。 吃了药以后,黎晏书并未清醒,反之他开始不断的做梦。 梦里,是无数曾经的画面。 当初在苗疆时,第一次见到沈妙仪的场景扑面而来,其实,那时对沈妙仪更多则是利用。 他想到了沈妙仪回帝京以后和自己相处的一切。 那时,他要求妙仪试药,沈妙仪竟义无反顾。 那画面虽过去许久,然而依旧历历在目。 “妙仪,妙仪……”在这梦里,黎晏书无数次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接着,她看到了沈妙仪僵死在了后院那破败的屋子里。 他不是不心痛的。 “妙仪,你醒来,我不允许你死去。”但沈妙仪的眼皮沉甸甸的落下。 再也不可能睁开了,这时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是沈妙仪在追问。 “黎晏书,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真正喜欢过我?” 黎晏书准备起身,但眼前沈妙仪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 “妙仪,妙仪。” 听到这两个字,庄晚乔嫌恶极了。 他已经晕厥过去,然而却自始至终都未尝忘记那个该死的贱女人。 虽然他们没有顺利拜堂成亲,但如今庄晚乔已经以王妃身份自居。 但让她想不到的是,饶是在梦里,黎晏书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沈妙仪。 “如今还请您宽宽心,殿下已经吃了药,很快就醒过来了。” 那嬷嬷笑着安慰。 庄晚乔点点头:“后院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看上去很悲苦,实际心花怒放。 那嬷嬷居然也“悲惨”的了不得,“夫人命苦,真是天妒红颜……” 又道:“然则,大家也竭尽全力在处理,尤其青橘这丫头……” 听到“青橘”两个字,庄晚乔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青橘让她同样觉得恶心,别扭,恨不得置于死地。 然而如今风波还没结束,就这么弄死沈妙仪身边一个丫鬟,自然也会惹来闲言碎语。 “青橘也是可怜……打发到附近农庄去。” “是。” 嬷嬷转身准备安排。 但庄晚乔却挥挥手,“回来。” 那嬷嬷回头,看着她。 “夫人还有交代?” 庄晚乔:“如今她心绪不宁,最是容易胡思乱想,多安排一些脏活苦活给她。” “老奴自然明白,哎,可怜见的。” 后院,青橘早哭晕过去多次。 前院的侍女嬷嬷,甚至于当初伺候沈妙仪的嬷嬷等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今,在他们看来沈妙仪已是灾星。 或者也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刻。 或者还有一些人是畏惧庄晚乔的。 毕竟如今的庄晚乔已完全将自己看成了王妃。 那嬷嬷带了几个人前来,呵斥青橘离开。 青橘恐惧的看着那几个人。 “我还要送葬,我伺候夫人许久,我们情浓如水。” “总有聚散,青橘,审时度势吧。” 青橘还想说什么。 但回头看了看棺材,到底什么也没说。 她安安静静走了出来,跟随嬷嬷带来的几个人离开了。 【青橘好样的,真是忠心耿耿】 【哟,女配这就要作妖了,男主不会放过她的。】 处理完毕这一切,嬷嬷急忙复命。 听了这些,庄晚乔抿唇笑了。 自然是担心未来青橘被调遣回来。 那嬷嬷索性说:“是青橘这丫头非要到农庄去的。” “是个不错的丫鬟。” 大家都盼望着黎晏书醒来,只可惜黎晏书一动不动。 他依旧在做梦,眼皮下的眼珠在飞速的转动。 梦境里,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狂奔到自己身边,用他那骨碌碌转动的黑眼睛看向他。 “爹爹,你为何不保护我?” “孩子……你……你是?” 黎晏书朝那孩子伸出手。 但他的手指居然轻盈的穿越过了孩子身体的轮廓。 那小家伙依旧笃定的站在面前。 “爹爹,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辜负了娘亲也伤害了我。” 黎晏书想要解释,“不,不,不是这样的。” 但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小孩很快散为漫天的星星点点,就这么在梦里和他做了诀别。 心脏隐隐作痛,他多想要追上去。 但小孩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紧跟着,黎晏书“看到”站在远处悬崖旁的沈妙仪。 “妙仪,是你吗?” 沈妙仪回头,双眸冷漠且空洞的看着他。 那是一双抽离掉了一切情感的黑洞洞的眼睛。 但那双眸的寒光却好似锋利的匕首,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妙仪……” “黎晏书,如你所愿,从今以后咱们不复相见。” “回来,妙仪。” 尽管黎晏书已倾尽全力挥手,但于事无补,眼前的沈妙仪居然也化为了尘埃里星星点点的光斑,就这么消失掉了。 黎晏书想追逐,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两日就这么过去了。 昨天的时候,庄晚乔沉浸在掌控欲带来的满足里,倒不怎么在意黎晏书。 今日从早到晚,黎晏书只吃了一点儿药便是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 她和他说话,得不到任何回应。 让人做了平日里他喜欢吃的东西,但食物虽则送到了他嘴边。 但黎晏书依旧如如不动。 眼瞅着有一个夜过去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她也是煎熬。 黎晏书晕过去的第三天,庄晚乔更是心急如焚。 继续找了人来诊疗,但医者一个个都摇头晃脑。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 但从他们这颓败的状态以及眼神里,分明传递出一种讯息。 “节哀顺变。” 庄晚乔想不到,沈妙仪的死竟让他也魂飞魄散,半死不活。 再看看卧榻上那一息奄奄的人儿,庄晚乔攥住了拳头。 “殿下,你倒是快醒来啊。” “快醒来。” 就在此刻,黎晏书的手指头微微活动了一下,又一下。 之所以庄晚乔选择寸步不离照应伺候黎晏书,自然是想要等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但如今,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庄晚乔忽的凝眸看向他的手,进而转动视线,定焦在了黎晏书的面上。 “晏书哥哥?!” 第12章 断念 黎晏书的指尖居然轻微的抖索了一下。 庄晚乔一愣,急忙看向旁边的侍女红玉。 红玉是她的心腹之人,今日才刚刚安排到这里。 “殿下手指动了一下,是不是,你看到了吗?” 庄晚乔呼吸一窒,视线愕然停留在那白瓷一样的手指上。 红玉的呼吸也陡然停滞住了。 “是的,殿下似乎要醒来了。” 两人这才急忙靠近。 但黎晏书的一张脸依旧苍白如纸。 “晏书哥哥!”庄晚乔抓住了那手指,她睫毛翕动了一下,“晏书哥哥,你看看我?” 黎晏书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竟全然不知眼前是幻觉亦或幻觉是现实。 他的瞳孔内血丝如蛛网弥漫,眼神又如此冷得刺人。 “我怎么在这里?” 黎晏书喉咙沙哑的追问。 庄晚乔急忙凑近:“晏书哥哥,你在后院晕倒了,我所以送了你到我这里。” 黎晏书扫一眼屋子里的陈设。 此刻,她嘴角似乎绽出一抹狰狞的弧度。 但庄晚乔准备再看看,却见那笑弧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利落的转身给黎晏书沏茶。 “晏书哥哥,你一定口渴了,对了,晏书哥哥想要吃什么,晚乔这就让厨房去做。” 真是呵护备至。 她递茶过来,但黎晏书却压根就没接。 他的目光锐利极了。 【男主可终于醒了!这眼神能杀人。】 【等三天了!男主睁眼即修罗,嘿嘿。】 【庄晚乔手抖得厉害,心虚呗。】 “殿下!” 红玉靠近,声音抖如落叶。 “您可算醒了!夫人守了三天三夜,压根没合眼!” 庄晚乔回头呵斥,“红玉,去忙你的,别乱说。” 黎晏书的目光移过。 再次落在庄晚乔面颊上,那眸子却顿生寒意。 他几乎从来没用这么冰冷他的眼神看过她。 庄晚乔只感觉浑身冷。 黎晏书并未说话,撑着手准备从床头坐起。 庄晚乔识时务的伸手去扶。 但却被黎晏书狠狠的甩开了。 “别碰我!” 三字掷地有声。 庄晚乔的手瞬间僵住了,她打量着他。 却发觉那眼里柔和的光芒早消失殆尽,如今那极端陌生的眼里早没了往日的温暖。 反之,此刻他眼像极深不见底的寒潭。 庄晚乔急得声音发颤,眼眶泛红。 “晏书哥哥,你昏迷时,我可寸步不离的在照顾你。” “太医!” 黎晏书打断她。 目光看向远处。 太医慌忙上前诊脉:“殿下脉象终于平稳了!总算从鬼门关回来了!” 庄晚乔强挤出笑。 她多想凑近,却被黎晏书狠厉的眼神逼退。 这一瞬,黎晏书似乎想到了我们。 “妙仪呢?” 庄晚乔诧然变色,她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自己已很认真处理后事。 但黎晏书却冷冷的用那双洞悉一切的厉眸盯着她。 这一瞬,庄晚乔已是溃不成军。 【男主终于想起沈妙仪了!庄晚乔要凉透了】 【来了来了!妙仪的后事是雷点】 【坐等女配胡说八道,看她怎么自圆其说】 “她的后事,你是如何操办的?” 黎晏书声音漠然。 “我……” 庄晚乔做贼心虚:“我将妙仪姐姐葬在了城外,已是入土为安。” 闻言,他的嘴角牵起峻厉的弧度。 “这就带我去祭奠妙仪。” 黎晏书终于站了起来。 但这一瞬,他脚步趔趄的厉害。 庄晚乔忙去扶:“殿下您慢点儿!” 但却再次被狠狠地推开。 庄晚乔无奈,只能带路。 从屋子出来,马车风驰电掣,很快到了目的地。 黎晏书下车后走得很缓慢,一边走一遍咳嗽,似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却并未停止。 【男主气场全开!庄晚乔根本拦不住!】 【心疼妙仪,哎。】 【快!去看坟!看女配怎么演戏!】 黎晏书的脸白得透明,鬓角渗出无数的冷汗。 庄晚乔几次想解释,至少让他明白自己不是有意的,但无数的言语都被他周身的散发的冷意逼回。 新坟前插着一块简陋的木板。 上面却什么都没写。 黎晏书支撑柱躯体,踉跄着走到坟前。 随即,那双厉眸变得柔和了不少,他就这么盯着坟茔。 神奇久久伫立,一言不发。 庄晚乔站在远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也未免太简陋,她想告诉他“是下人办事不力”,却见黎晏书半蹲了下来。 “妙仪……” “是我对不起你。” 那语气分明有难以言状的痛。 这一幕,针一样扎进庄晚乔心头。 认识多年,她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黎晏书。 那个端庄稳重,永远说一不二的男人。 此刻竟为另一个女人,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晏书哥哥!” 终于,庄晚乔她走近,“人死不能复生,您可一定要要保重身子。” 黎晏书回头,眼神森冷:“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 庄晚乔腿一软,差一点跪了下来。 “晏书哥哥,我是安排下去了,哪里知道这群吓人如此偷工减料。” 黎晏书转回身,缓缓蹲下再次认真抚摸木牌。 他动作极轻极温柔,仿佛在抚摸沈妙仪的脑袋一样。 但他指尖却分明在控制不住的的颤抖着。 “妙仪……” 【男主终于特喵的懂后悔了。】 【庄晚乔脸色煞白,快吓破胆了】 祭奠完毕,黎晏书面色更白。 回去的路上,他再未多看庄晚乔一眼。 黎晏书的目光空洞的望着远处消失的风景,脸色平静极了。 正因为平静,而显得恐怖。 那眸色,让庄晚乔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那个曾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仿佛在先前的一场昏迷中已经彻底死去。 回王府。 黎晏书看了看庭院内忙碌的人们:“即日起,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得议论沈侧妃一字。违者,杖五十,逐出!” 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雷霆之力。 下人们面面相觑,急忙下跪低头领命。 庄晚乔站在一旁,只觉浑身血都凝固住了。 庄晚乔和他一起进入屋子,但却被那冷厉的眼神再次逼退。 她眼睁睁看着黎晏书被侍卫扶进内宅。 看着门缓缓的关上,将她隔绝在外。 第13章 两世为人 郊外。 草屋内。 沈卓拔掉那根刺在沈妙仪百会穴上的银针。 沈妙仪的躯体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遽然睁开惶恐的眼。 她吃惊且意外的看着这一切。 这对她来说足够陌生,接着一道温和亲切的音调灌入耳朵里。 “妙仪,你感觉怎么样?” 其实,刚刚晕厥过去的时候沈妙仪就依稀仿佛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只是不敢肯定。 此刻,她一怔。 旋即看向对面的沈卓。 沈卓含笑,眼里却又泪,“感觉怎么样?” “我没死?” 当初,她是认准自己必死无疑的。 沈卓惨淡一笑,“庄晚乔陷害你,几乎要了你的命。” “还好哥哥你及时赶到。” “阿妹,”沈卓抓住沈妙仪的手,感慨系之,“为这么一个人,值得吗?” 几年前她执意要跟随黎晏书离开苗疆到中原的时候…… 哥哥和家里人也是这么说的。 现如今,可真是报应不爽。 “我当初瞎了眼,现如今才知回旋镖终还是伤了自己。” 沈卓的眼睛亮堂起来:“妙仪,还有机会。” “哥哥,”沈妙仪悲痛欲绝,一把用力抱住了沈卓,“我后悔极了。” 沈卓轻轻为她擦拭掉泪水,“我李代桃僵,用蜡像换出了你。” 沈妙仪无言语,但却知道在黎晏书眼皮下面救走自己,是难上加难的事。 “这里是?” “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就好。”沈卓安抚她。 沈妙仪闭上了眼,只感觉千刀万剐的心此刻也逐渐愈合了。 “谢谢哥哥。” “傻孩子,我可是你哥哥。”话说到这里,沈卓拍了一下妙仪的后背。 【弹幕:呜呜呜,妙妙终于醒了!太好了!不是一个人了!】 【弹幕:是亲哥啊!这下有靠山了!哥哥的眼神好温柔!】 【女主看这,不要放弃。】 【是啊,你值得更好的。】 沈妙仪这才认真看向跳跃的字儿。 恍惚明白这些具有评论性或提示性的“弹幕”,是对自己有帮助的。 “对了,你如何落得这般田地?” 沈卓痛苦的看向她。 “说来话长,”她知道这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哥哥描述自己的遭遇了,“一切就这样。” 她如今再抚摸一下自己那干瘪下去的肚子,心里更是百爪挠心一样难受。 当初……这孩子是明明可以出生的。 但黎晏书对自己漠不关心,却对那该死的庄晚乔如此用心。 所谓表妹,原是青梅竹马。 所谓爱情,对她来说却是镜花水月…… 听了这一切,沈卓更是痛彻心扉,一把抓住沈妙仪的手。 “你放心就好,如今我在你身边,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但沈妙仪还是奇怪,“哥哥,您之所以离开苗疆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 沈卓:“找你只是原因之一,我还要调查苗疆的事。” 沈妙仪也想到了苗疆故土覆灭的事。 此事,沈卓一直铭记在心。 此来自然是为了复仇。 沈妙仪震惊:“哥,你知道一切?那我们……” 沈卓神色凝重:“我们的敌人远比你想象的强大,庄家只是棋子,真正要对付的是幕后黑手,甚至可能牵连皇室。” 接着沈卓将苗疆覆灭的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沈妙仪听了以后,长叹一声。 她想要说什么,但嘴唇翕动。 最终选择沉默。 【妙妙,一定要报仇。】 【有这样一个“锅锅”在,复仇大计一定很快就要实现咯。】 【妙妙努力,撕逼大战你一定可以赢。】 【话说,可不要放过了该死的庄晚乔。】 沈妙仪看着滚动的弹幕,心却好像燃烧起来的木炭。 “哥哥,此事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外祖母的死因……庄晚乔的迫害… 黎晏书的漠然置之。 这一切的记忆彻底点燃了她的斗志。 沈妙仪缓缓地坐了起来。 沈卓看她这样,会心一笑,“你有斗志就好。”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逍遥法外。” 沈卓点头:“你是苗疆圣女,那些事需要你一肩挑。” “我知道。” 沈妙仪点头。 如今,已经不需要哥哥说什么她也明白黎晏书是什么人了。 往事历历在目,带来的只有无穷尽的悔恨和痛苦! “你不可就此沉沦下去。” 沈妙仪点头:“我会很快恢复过来。” 沈卓点头。 其实他也的确在竭尽全力照顾妹妹。 他用的都是苗疆独一无二的药材,有这些药材加持,沈妙仪才好的这么快。 思量了会儿,沈卓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那样伤害了你,我真希望你断情绝爱。” 这些话,他酝酿许久了。 沈妙仪哽咽,“当初我就不应该毅然决然离开你们。” 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大火弥漫了过来。 在那火焰里,有燃烧扭动的躯体。 那是她的族人,有嘶吼声,有求助声。 这些人不能就这么死去。 既然哥哥提醒有阴谋需要自己揭穿解决,那么她自然要发愤图强。 “我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这几年来,她的爱,她的牺牲,一整个都付诸东流。 如今在想一想,沈妙仪才明白。 兴许在黎晏书心目中,只有庄晚乔儿没有自己。 她本就是用来牺牲的。 “阿妹?” 旁边的沈卓提高了音调。 沈妙仪这才恢复过来,“哥你放心好了,从今以后佛挡杀佛。” 听到这里,沈卓这才放心,同时,缓慢的从袖口中拿出一张柔韧的人皮面具交给她。 “在帝京,咱们必须要改头换面。” “是,”沈妙仪悲催的垂头,“要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自然不会放过我。” “妙妙,你能想到这里,可见是长大了。” 沈卓抚摸了一下沈妙仪的脑袋。 沈妙仪抻平面具,用手轻轻抚摸,然后贴合在了脸上。 再揽镜自照。 镜子里的自己的确已改头换面成了另外模样。 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沈妙仪知道她很快就要进入全新的角色。 “从今以后……” 沈妙仪的声音阴鸷,“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沈妙仪了。” “只有我这为复仇而活下来的执戈者!” 【剧情越来越精彩了,妙妙,好好对付他们。】 【是,一定要让我们刮目相看,不要放过该死的恶毒女配了。】 【哥哥好暖,真是治愈系……不不,禁欲系美男子。】 【对!一定要报仇雪恨!】 【哥哥一定知道很多!期待反击!】 第14章 执戈者联盟 是的。 从今以后天底下再也没有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沈妙仪。 如今,多了一个以复仇为己任的厉鬼。 沈卓欣慰的点点头。 他看向沈妙仪,他的眼神复杂而沉痛。 “阿妹,我们苗疆沈氏一族,并非无故被屠!” 当初这些事情,也是沈妙仪百思不解的。 明明他们只是偏安一隅,但却被帝京权贵屠戮。 至于这背后的秘密,她压根不得入职。 沈卓攥着拳头:“这都和中原皇室的猜忌、某些权贵的贪婪以及一桩深藏多年的秘密有关。” 这都是沈卓用命换来的。 当初为了调查这些蛛丝马迹。 她从苗疆到帝京,一路隐姓埋名。 后来经过浴血奋战这才顺利进入整完桥父亲的军营内。 这些事,沈妙仪压根就不得而知。 此刻,听了哥哥的讲述,她才得知哥哥的不容易。 但饶是荆棘载途,沈卓依旧披荆斩棘往前走。 不抛弃不放弃。 沈妙仪急切的看着沈卓。 但这些秘密又是什么呢? 当初她只想要和黎晏书在一起,压根就没想过苗疆之所以覆灭背后的一切东西。 “那些准备算计咱们的幕后黑手是黎晏书?还是庄家?” 按理说帝京和苗疆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 但苗疆却彻底因为帝京的倾轧而覆灭。 当初,她就好像被困在鸟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 如今…… 如今一切都变了,沈妙仪开动脑筋胡思乱想。 他们到底图谋苗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厌胜之术’? 沈卓长吁短叹。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黎晏书,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他或许有罪,却非主谋!” 沈妙仪讶然。 沈卓续道:“庄家,其实也只是帮凶。真正的主谋,隐藏得更深!” “他们的手,甚至能伸陛下面前。” “这么说来,他们已十分厉害。” 这自不待言。 听到这里,沈卓盯着妹妹看。 “因此,未来咱们要步步为营,自然是九死一生。” 便是九死一生,她也心甘情愿。 【哥哥竟然这么可怜,但真的是一个好励志的故事。】 【庄晚乔的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妙妙一定要注意。】 【楼上的,赞同+1】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妙妙一定要好好调查。】 沈妙仪再次看到了金光灿灿的弹幕。 她用力攥着拳头。 只感觉指甲嵌入了手掌心。 犀利的疼痛刺激的她更清醒了。 沈妙仪的确想不到这些。 “他们图谋的,是我们族中世代守护的一件秘宝。” “秘宝?”沈妙仪下意识的看向哥哥。 沈卓郑重其事的点头。 他这一席话竟如惊雷劈了下来。 妙仪低低的喃呢——“秘宝?我竟从未听说族里有这等物件……” 【秘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复仇!】 【妙妙,听哥哥的话,一定要调查出家族覆灭的秘密!】 沈卓眼神痛惜。 他轻轻的抚摸一下沈妙仪的脑袋。 “阿妹,你自幼被外祖母送出苗疆,后来又困于情爱假象,她对族中旧事自然知之甚少。” 一想到自己在黎晏书身边那几年,沈妙仪心脏抽疼的厉害。 我本将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看沈妙仪眼神恍惚,沈卓喉头滚动。 “你年幼离寨,后又被黎晏书的甜言蜜语迷了眼,自然不知晓。!” “我也是在族灭之后九死一生,多方查探才从幸存族老口中摸到些线索。” 这些年为了调查这些秘密。 她化名沈卓。 潜伏在庄父军中当军医。 说起来,隐蔽身份,自然是为了搜集证据、伺机而动。 沈卓的眼底翻涌着决绝的狠厉。 “我原本打算步步为营,等攒够证据便将真相公之于众!” 沈卓的眼睛里闪烁着冷厉的光。 那光变成了武器,似乎可以将仇人斩尽杀绝一般。 沈妙仪就这么看着哥哥,一时间也竟如急杵捣心。 当初…… 要是当初自己就和哥哥联合起来,未必苗疆会死去这么多人。 只可惜,当初她只想要做黎晏书身边人。 这一切就好像魔咒一样锁住了她。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留给她的只有惭愧和内疚。 “让所有参与当年惨案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甚至被诛九族的滋味!” 【卧槽!哥哥这气场绝了!A到爆!这复仇计划够狠!】 【诛九族是不是太狠了……但想想那些人渣做的事,又觉得解气!支持哥哥!】 【苗疆秘宝到底是啥?能让皇室都忌惮成这样?好奇到抓心!】 【妙妙一定要努力,为家族沉冤昭雪。】 沈卓的这些话,让她听得心惊肉跳。 再次看到哥哥的时候,她满以为他的出现是为了自己。 如今看来,哥哥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将当年的事情调查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但也在瞬间懂了哥哥这些年背负的血海深仇。 她蓦的想起了那还没出世就被算计惨死的孩子。 孩子,她的心头肉。 她这做娘亲的甚至于没幸运可以亲昵一下这小家伙。 还有慈祥的外祖母,当初她只以为外祖母是病死的。 如今听了哥哥的话,沈妙仪这才明白。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这般恐惧。 她必须和哥哥一起调查这一切。 还有那寨子里无辜殒命的族人。 此刻,沈妙仪的瞳孔内燃烧着毁天灭地的怒焰。 “哥哥!” 沈妙仪突的伸手紧紧攥住沈卓的手,这一刻,她也需要温暖哥哥那荒芜的心。 看得出,沈卓情绪激动。 她必须竭尽全力帮助哥哥。 不,是帮助自己。 这一刻,她的眼神如锋锐的武器。 “这血海深仇,我们联起手来!” 沈妙仪眼神更锐利。 “将来我要让黎晏书、庄晚乔,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都为他们做的事付出代价!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沈卓看向沈妙仪。 心中既欣慰又担忧。 他反握住沈妙仪的手,颔首道:“阿妹!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啊啊啊!妙妙这搞事业的气场我爱了!快撕渣男贱女!】 【兄妹同心其利断金!这复仇大戏我能追一百集!】 【前方高能预警!期待妙妙换皮后杀回帝京的名场面!】 第15章 知晚不晚 这段时间,沈卓都在寸步不离照顾沈妙仪。 沈妙仪本苗疆圣女,她的体质非比寻常。 外加沈卓日日送来的解药加持,才半个月,已和之前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数月,沈妙仪在沈卓的悉心照料下,身体逐渐康复。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沉溺于悲伤和绝望。 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 她沉默地研习沈卓教她的苗疆秘术、辨毒制毒之法,以及一些简单却实用的防身武技。 但她眸子里那始终也化不开的仇怨,却比之前更浓烈。 这段时日,沈妙仪每日都会站在窗前看向都城的方向。 窗外的天,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灰。 但她的瞳孔里,却逐渐的绽放出了生命之光。 “你瘦了。”沈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最近要多吃一点东西。” “我知道,只是胃口不大好。” 沈卓并没有命令,只是例行公事的叮咛,“那也要吃。” 沈妙仪微微点点头。 回头看向沈卓,这才看到哥哥手里拿着黑檀木的匣子。 那匣子的边角还镌刻着苗疆特有的龙雀图腾。 她不在看那片灰蒙的天。 “仇还没报,你怎么能瘦?”沈卓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温柔。 沈卓示意妙仪靠近。 他缓缓地打开木匣。 里面露出两张人皮面具。 一张,是男子的模样,俊秀的眉以及那素净得像雪一般的肌肤让人看看就爱不释手。 另一张,则是薄如蝉翼触手微凉的女性的面具。 这是用苗疆密宗的手段做出来的,眉眼与肌理的纹路。 竟和大活人一模一样。 其实前段时间沈妙仪就知道,哥哥一定还有其余更多的计划。 这计划…… 是的,改头换面本就是这计划的一部分。 如今,她需要适应,但在看到那人皮面具的一瞬间,她还是有点愣怔。 “这是给我的?” 沈妙仪回头,狐疑不定的问。 她看见沈卓那疲惫的眼底出现了无数的红血丝。 最近哥哥都在竭尽全力照顾她,身体自然吃不消。 【看来是要改头换面了,还是搞事业要紧。】 【渣男渣女去死啊——】 【哥哥真的好暖好暖,妙妙你不要辜负哥哥的信任。】 “这面具……”沈妙仪抚摸着,嘴角出现了冷冽的弧度。 “是用千年冰蚕的丝,以及苗疆的秘药制成,可以假乱真。” 沈卓拿起来凑近沈妙仪,“阿妹戴上它以后,就和前尘往事一刀两断,再也没人能认出你了。” 他顿了顿,音调也变得威严三分。 “从今后,世上再无沈妙仪。” 沈妙仪果决的拿起面具。 那人皮面具贴着手掌心,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 “那我是谁?” “知晚。” “知晚……”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从今以后,我便是知晚。” 沈卓看着她。 知晚! 沈妙仪低喃呢着这属于自己的全新名字。 她需要接受这个身份,一时间只感觉吐出的气,似也带着彻骨的冷。 她走到镜前。 看向镜中的女子,那个“她”面色苍白的厉害,但眼神却灼灼的亮。 沈妙仪将面具轻微覆在面颊,然后用手指轻轻碾压。那 那人皮面具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竟如此严丝合缝,完美的契合了她的轮廓。 镜中的人变了。 眉眼依旧是那双眉眼,却少了昔日的柔弱。 多了几分漠然与坚韧。 “阿妹,记住哥哥的话。”沈卓看向镜中人,微微勾起嘴角。 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京城局势复杂,你先做个游方郎中,这样才方便短时间内站稳脚。” 沈妙仪:“我知道,这是我接近人的幌子。” “你要复仇!” 知晚接过沈卓送来的衣服,“是,我要让他们碎尸万段!” 最近这段时间她也学了不少武学和其余的技能。 【学起来!武力值、智力值都要up up up!】 【妙妙这是要变成钮祜禄·妙仪的节奏啊!期待值拉满!】 【不知道渣男在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自我感动?】 沈妙仪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 “阿哥,我有一个想法。庄晚乔当初不是说,郎中让她用栀子花根入药才能安眠吗?或许,我可以从她最在意的‘病’和‘容貌’入手,慢慢接近她。” 闻言,沈卓的眼神亮了。 栀子花根! 这一切沈妙仪自然没忘记。 庄晚乔还曾抚着心口,对黎晏书说,只有用栀子花根入药,才能睡得安稳。 那时的她,还傻傻地信了。 “她信这些。” 知晚轻声道:“尤其信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草。” 沈卓思索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可以让她主动送上门来。但庄晚乔为人狠毒多疑,你务必万分小心。你如今的身份是全新的,绝不能让她将你与‘已死’的沈妙仪联系起来。” 知晚眼神坚定:“我明白。我会以一个精通药理,尤其擅长调理女子身体、使用苗疆奇珍异草的女医身份出现。” 沈卓看着她:“所以,你就做个懂苗疆奇药的女医。从今以后,你的脸,你的医术,都是你的武器。” 武器! 沈妙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为黎晏书红袖添香,曾为他缝制衣袍。 也曾……失去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现在,它们要变成复仇的武器! “我会从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知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她怕老,怕丑,怕睡不着。我就给她能“永葆青春”的药,“一夜安眠” 的方。” 【弹幕:知晚姐姐上线!搞快点搞快点!我要看虐渣!】 【弹幕:从庄晚乔最得意的地方下手,让她自己送上门,这个计划可以有!】 沈卓沉默。 他知道妹妹的意思。 看着沈妙仪,沈卓毕竟担忧。 “但你要记住!庄晚乔她的心,比最毒的蛊还要狠。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我明白。” “哥哥,”她忽然回头,“你说,黎晏书现在在做什么?” 沈卓一怔。 “他大概还在楚王府,抱着他的庄侧妃,说着天长地久的鬼话吧。” 沈卓冷嘲热讽。 第16章 药神前传 三日后,沈卓已经在城内给沈妙仪开了一家不错的医馆。 闹中取静。 药铺不大,但面面俱到,什么都安排的不错。 门上挂着一块木匾。 上书铁画银钩的“知晚堂”三个字,乃是沈卓手笔。 此刻,知晚已经开始坐诊。 她戴着人皮面具。 那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完美的吞噬掉了她不堪的过去。 面具下的脸,曾是沈妙仪,如今却是知晚了。 【来了来了!知晚姐姐正式营业!这面具绝了!】 【事业线正式开启!知晚姐姐加油!】 【就喜欢这种靠脑子和硬实力复仇的戏码!爽!】 药柜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里面有寻常的药材,也有来自苗疆的奇药。 自打药店开张,人就很多。 进来的妇人声音嘶哑。 “知晚大夫,您看看我这咳嗽……” 沈妙仪抬眼微微看一眼那女子,她的眼清澈坦荡如大海,却又比大海还深不见底。“伸出手。” 三指搭脉。 片刻后,断言道:“肺火过旺。” 沈妙仪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妇人连连称是。 那妇人取了药,留下诊金,千恩万谢地走了。 【医术好强!这才是搞事业的女主!】 【低调行医,暗中布局,姐姐好稳!】 知晚将诊金放入抽屉。 抽屉里,除了银钱,还有半张泛黄的纸。 纸上写着“栀子花根可安眠”这几个字。 她必须提醒自己这一切。 看到这几个的一瞬间,沈妙仪的嘴角勾起冷笑。 庄晚乔。 黎晏书。 这两个名字,像毒刺一样,扎在她心底最深处。 而此刻楚王府内,黎晏书依旧丧魂失魄的样子。 黎晏书独自坐在书房。 桌上有一封信,以及一块沈妙仪过生辰时自己送给她的玉佩。 信是沈妙仪留下的绝笔。 玉佩是她贴身之物。 黎晏书轻轻的摩挲着玉佩,眼神空洞。 自沈妙仪死后,他就像丢了三魂七魄。 庄晚乔曾试图靠近,甚至模仿沈妙仪的习惯,却只换来他更冷的眼神。 “王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庄晚乔端着参汤进来,声音柔媚的厉害。 黎晏书头也未抬:“放下吧。” 庄晚乔看着他桌上的信和玉佩。 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王爷还在思念姐姐,妙仪姐姐已经去了……” “出去!” 黎晏书漠然。 庄晚乔脸色煞白,端着参汤的手微微颤抖。 她退了出去,只能回自己的院落。 揽镜自照,反角自己的容貌似乎日渐憔悴。 此刻,庄晚乔眼中满是恨意和不安。 “沈妙仪,就算你死了,也如此阴魂不散占据他心?!” 庄晚乔咬牙切齿,“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次日,庄晚乔继续送吃的给他。 但很快就看到自己让厨房做的饭菜被送了出来,她难受极了。 “还没吃?” “哎,殿下总说没胃口。” 庄晚乔攥着拳头,只感觉指甲都嵌入了手掌心。 “今日,他又到城南去了?” 城南,那埋葬了沈妙仪的地方。 嬷嬷叹息:“殿下在坟茔旁伫立了多半日,这个礼拜已第二次去了。” 听到这里,庄晚乔冷冷嗤笑,“想不到殿下果然是多情种子。” 屋子里。 黎晏书面无表情,但脑海中却全然都是沈妙仪的样子。 【渣男这是在演深情给谁看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庄晚乔急了急了!她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这日黄昏,知晚堂药铺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 此人是个嬷嬷,穿得很是体面。 这嬷嬷进来后就不算的端详沈妙仪。 “你就是神医知晚?” 嬷嬷狐疑不定的说。 知晚点头,头也未抬。 “看病,还是问诊?” “哎,最近我们家主子有些不适,听闻知晚大夫您最擅长调理女子,特遣我来看看。” 嬷嬷斜睨一眼沈妙仪。 虽然是来看病,但语气却格外的傲慢。 沈妙仪决定细细的询问一下。 “你家主子到底哪里不适?总要说明白才可以治疗。” 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夫人她心思重,最近总睡不安稳,面色也憔悴的厉害。” 沈妙仪盯着这嬷嬷半晌。 其实,自这嬷嬷进来的一瞬间,她就想起来这嬷嬷是谁了。 “心不静,神难安。面色憔悴大约是气血不足。” “哎呀,您神了,听您这么一说就和其余那些招摇撞骗的不一样。” 但沈妙仪却不停这些吹捧。 她武断的看向这个嬷嬷:“光凭你一句话,我看不了病。” 嬷嬷皱皱眉。 她本是庄晚乔派来试探的。 没想这知晚大夫居然是这么个直性子。 “知晚大夫,您能否先给老身看看?我这老毛病,最近也犯了。” 嬷嬷想试试深浅。 沈妙仪点头。 “伸手。” 三指搭脉。 “你市场盐酸悲痛,夜间盗汗是也不是?”沈妙仪的语气平淡,但却很自信。 嬷嬷大惊失色,刚才的傲慢荡然无存。 “知晚大夫,您可真是厉害,您赛华佗。” 知晚不再多言,提笔开方。 写好后又给庄晚乔开了一方。 她自然不会这么快就下毒,毕竟庄晚乔也不是傻子。 “此方定要按时按量吃,每日不可忘记。吃完若有好转,让你家夫人亲自来找我。” 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还特意多给了一些诊金。 【姐姐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嬷嬷拿下了!】 【庄晚乔的鱼,要上钩了!】 夜幕降临。 沈卓来了。 他带来了一坛酒,还有几个小菜。 沈卓看着妹妹,眼中有担忧,也有欣慰。 “今日如何?” 沈妙仪摘下面具:“庄晚乔派了人来试探,我已送走那人。” 沈卓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知晚。 “庄晚乔生性多疑,你千万要注意。” “哥哥放心好了,我会让她自己来找我。” 【哥哥永远是后盾!这兄妹情我磕了!】 【沈妙仪这是要精准打击啊!】 夜幕降临,那嬷嬷倦鸟归巢,送了药给庄晚乔。 将知晚大夫的事说了一遍。 庄晚乔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光亮。“哦?竟有这样的神医……” 【来了来了!鱼儿快要上钩了!终于要和庄贱人正面接触了(虽然目前还是间接的)】 【弹幕:庄晚乔这个蠢货,为了美貌和固宠,肯定会上当!】 【弹幕:期待知晚姐姐手撕贱人!让她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第17章 鱼儿上钩 看嬷嬷将此人描述的天上地下无无所不能的样子,庄晚乔顿时乐了。 这给了她希望。 很快,庄晚乔就站在了黎晏书的房外。 她要见黎晏书。 却不敢推门。 门里没有灯。 死一般的沉寂。 “晏书哥哥……” 她开口,似乎唯恐打扰到屋子里休息的人,声音才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晏书哥哥,晚乔找到了一位神医……” 屋子里没有回应,庄晚乔略微顿了顿,鼓足了勇气往前走。 她提高声音:“据说这个沈知晚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或许,或许能为王爷您……” 屋子里依旧没有声音。 回答她的。 只有风。 她不知道黎晏书为何不理会自己。 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她一整个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难受。 庄晚乔终于忍不住,伸手,指尖触到了冰冷的门板。 “吱呀”一声门开了,房里没有人。 桌上的信也不知所踪,倒是那一块玉佩还在。 庄晚乔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猛地回头,抓住路过的侍卫:“王爷呢?” 侍卫低头:“回夫人,王爷去宫里了。” 庄晚乔:“去宫里做什么?” “小的……不知。” 不知。 又是不知。 分明不情愿告诉自己行踪。庄晚乔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 裙摆扫过门槛,发出细微的声响。 宫里。 他又去了宫里。 去见谁?做什么?这些,她都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他们的婚礼,还要拖多久。 一天?两天! 还是……无限期? 风更冷了。 吹得她几乎要站不稳。 心里头那点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瞬间被冻成了冰。 庄晚乔设是真的难受。 像有根针,在心里头一下下的扎着。 虽然不致命,却疼得钻心。 【恶毒女配真是活该,这不是自讨苦吃。】 【看得出,还是不喜欢她哦。】 【知晚,你要是看到这一幕该多开心?】 庄晚乔乏力的扶着门框,目光越过空荡荡的书房,看着桌上那块温润的玉。 玉佩上的龙雀,在月光下,似乎也透着一股讥诮。 沈妙仪。 又是沈妙仪! 难道她就算死了,也这样阴魂不散? 庄晚乔咬着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猛地转身,踉跄着离开。 次日。 知晚堂。 阳光透过窗,照在药柜的瓶瓶罐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沈妙仪正在抓药,动作不疾不徐。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未回:“尊驾是来看病?” “您就是沈知晚大夫?” 声音娇柔,带着刻意的温婉。 沈妙仪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来了,她恨之入骨的庄晚乔来了,她回过头,看向门口。 果然是庄晚乔。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六弦琴,头上珠翠环绕,妆容格外精致。 可那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却藏不住显而易见的憔悴。 她看着沈妙仪,眼神研判。 接着,她开口了,口气里是不易察觉的急切:“你果然就是知晚大夫?” 庄晚乔走了进来,目光在沈妙仪脸上逡巡了一圈,显然难以置信。 先前就听嬷嬷说沈知晚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但她想不到对方这么青春。 沈妙仪微微笑,眼神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井。 “找我何事?” 庄晚乔:“听闻大夫医术高明,能治百病?” 庄晚乔开门见山。 “百病不敢说。”沈妙仪淡淡道,“但疑难杂症,也还尚可。” 庄晚乔的声音压低了两分,眼神有点闪烁。 “我夫君,近来心绪不宁,夜不能寐。若大夫能治好他,我将重金酬谢您。” 沈妙仪打断她,“我不需要你描述,要见到真人才可以。”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见到真人就可治疗?” 【终于等待了机会,妙妙一定要把握好。】 【妙妙不要着急,稍安勿躁,先到王府再说。】 【是啊。】 沈妙仪点头:“自然不在话下。” 庄晚乔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往前一步,语气迫切,“知晚大夫您真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试过才知道。”沈妙仪走到药柜前,背对着庄晚乔,“要治病,需得当面诊断,你们这样代为转达真是问题多多。” 庄晚乔犹豫了一下。 让沈妙仪进楚王府?她本能地有些排斥。 可一想到黎晏书的状态,一想到沈妙仪那个死鬼阴魂不散的勾引着黎晏书,让他几乎难以成眠,她就缴械投降了。 “好!” 庄晚乔下定了决心,此刻脸上堆起大大的笑,“那就有劳大夫了。请!” 妙仪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清澈的瞳仁深处,却燃起了冷厉的火焰。 来了。 鱼儿,终于上钩了。 沈妙仪面无表情,微微的颔首拿起药箱:“好吧,我就和你走这一遭。” 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 两人走了出来,朝王府而去。 皇宫里,黎晏书进入龙庭已经许久,老太监王振长叹一声。 室内,无数的太监和医者忙碌着。 你来我往,每个人神情都十分紧张。 有医者开了药,这才走向黎晏书。 “殿下,您不要着急,陛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黎晏书愠怒:“之前这样,如今还是这样,这都快成你们的托词了,万岁到底怎么样?” “这……” 几个医者都吓坏了,惶恐不安的叩首。 黎晏书气鼓鼓的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此刻,御前听差的老太监王振走向黎晏书。 黎晏书一怔,握住了老太监送来的茶盏。 “陛下究竟怎么样了?” “万岁已是老毛病,尽管日日用药,但哪里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老太监长吁短叹。 听到这里,黎晏书浓眉皱在一起,“大约还需要重新找个人来给皇兄看看。” “一时间却到何处去找什么可靠的人?” 老太监愁眉苦脸。 须臾,屋子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黎晏书止住了谈话,急忙冲到屋子。 卧榻上,皇帝奄奄一息,看到黎晏书,他笑了。 “朕迷糊多久了?” 皇帝已晕厥过去一日夜,他看着外头的夜空,心情糟糕的厉害。 黎晏书并未隐瞒,“陛下,您一日夜没有醒来了,如今感觉怎么样。” “朕时常乏力,胸闷气短,朕明明春秋鼎盛……” 黎晏书才准备说什么,却见皇帝嘴角歪斜,竟在一起晕厥了过去。 第18章 药房旧物映前尘,银针新辉藏杀机 这下,那群刚刚离开的医者再次进来。 大家七手八脚再次诊疗,但也说不上皇帝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一来就更坚定了黎晏书要为皇帝寻绝世高手的信念了。 早朝是不必了,天亮后,黎晏书安排人照顾好皇帝,自己则出宫回王府。 还没到屋子,庄晚乔就迎了出来。 “晏书哥哥,您怎么才回来,昨天黄昏您就到皇宫了。” 说到这里,庄晚乔急忙靠近,看那模样儿是真的着急。 这要是在之前,黎晏书兴许会热切一笑,抱住殷勤的庄晚乔。 但今时今日,黎晏书的态度陡然变了,眼神锐利且冷漠。 “皇宫里的事,乃是不传之秘,你何必打听。” 自打沈妙仪去了,黎晏书对她就是这样冷淡。 这一切,她也知道。 庄晚乔走向他。 “晏书哥哥还没吃午膳吗?我让人去准备。” 黎晏书面无表情,但那冷酷的眼神却分明在警告,让她不要得寸进尺。 庄晚乔只能知难而退。 她回后院,找到沈妙仪。 沈妙仪面无表情,指了指不远处的药房。 “你们这里明明有大夫,为何找我?” 那药房是她自己的,在这里有鼠疫她的悲欢离合。 在这宅邸内,也曾有属于她的欢声笑语。 但这一切,被突然到来的庄晚乔撞成了可悲的碎片。 “我是慕名去找您,其余人哪里有您这么厉害。” 沈妙仪“哦”了一声,平静的朝前面走。 【妙妙,稳住情绪,这伤心的地方一定让你很难受。】 【她可是大女主,放心好了。】 【释放你的女主光环。】 庄晚乔有求于人。 自然不好拒绝沈妙仪。 跟随在背后,很快进入了药房。 “您要是需要什么,我让人找给您就好,来这里做什么?晦气。” 说到这里,庄晚乔后退一步,走了出来。 似乎怕沾染到什么。 沈妙仪又看了看远处。 后院。 那是自己曾几何时居住过的地方,她以为这里是安乐窝。 却哪里知道这里断送了自己,也让她面目全非。 “为何这么说?” “这药房的主人前几日暴毙,这丧门星让人想一想就来气。” 说到这里,庄晚乔朝里头啐一口。 似乎一点不情愿到里头去。 沈妙仪那幽深的毫无波澜的眼定定的看向庄晚乔。 “你说她是什么?” “丧门星啊,天煞孤星,死有余辜。” 沈妙仪朝后头看看,并未看到药房外还有其余人到来。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针不戳,妙妙要下手了。】 【但她是女配,戏份不会这么说一点】 【还是狠狠地虐一把再说,可不要这么轻易就干掉她。】 这些弹幕,沈妙仪都看到了。 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断送了她。 只可惜,她刚刚不应该这么诅咒那已死去的“沈妙仪”。 注意到沈妙仪从药房走了出来,庄晚乔不寒而栗。 那眼神似乎要杀人。 “大夫?知晚大夫,您要做什么?” 沈妙仪看着她:“你不该这样说一个已死去的可怜人。” “可怜?”庄晚乔攥着拳头,“您说一个横刀夺爱之人可怜?” 沈妙仪手中的银针已探出,何必和这口蜜腹剑表里不一机关算尽的家伙多言语,她只需要给她一下,然后她自己个儿顺溜离开就成了。 然而,就在步步紧逼即将靠近的一瞬间,问题来了。 先前那个冯嬷嬷出现了,她是从前院跑过来的,“夫人,殿下找您。” 听到这里,庄晚乔喜上眉梢。 真是奇怪,刚刚还对自己爱答不理呢,此刻就找她了。 【啧啧,可见渣男已经走出痛苦的阴霾了。】 【还好还好,我家妙妙人间清醒,不然……】 【看到了,男人都一个样。】 那嬷嬷急忙哈腰给沈妙仪行礼。 此刻,庄晚乔嗤笑,“好了,知晚大夫喜欢在这里参观就在这里看看。” “我能搬到这里骂?” 沈妙仪询问。 庄晚乔正在兴头上,虽然感觉蹊跷,但还是笑了。 “知晚大夫只要不觉得败兴,您留在这里好了。” “好,有需求找我。” 那嬷嬷匆忙给沈妙仪行礼,带了庄晚乔到前面屋子去了。 沈妙仪的手抚摸着这些书本以及自己使用过的瓶瓶罐罐,无数的往事纷至沓来。 【妙妙要振作,你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快不要胡思乱想,断念吧,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渣男很后悔,要不……】 沈妙仪坐下来。 先前她很迫切想要杀了他们离开这里。 但如今,却放缓了计划,要是可能,她也希望这两人遭受堪比自己的痛苦还沉重一百万倍的痛,再将他们斩尽杀绝。 另一边。 庄晚乔速度很快的朝前院而去,跑到房子外头,她擦拭面颊,调整呼吸。 “殿下。” 庄晚乔走到屋子里,注意到黎晏书背对自己,那双眸子似乎在看墙壁。 她上去就要拥抱,但黎晏书回眸,这一下庄晚乔愣怔住了。 其实这眼神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她明白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很开阔了。 “听说你找了一个十分有能耐的医者来王府了?” 庄晚乔还以为黎晏书找她的目的是亲近她,聊一下两人婚约的事。 此刻看看,竟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但也好,设若能治疗好他,这一切不也回顺利进展吗? “是,知晚大夫很是厉害,坊间人都说她事赛华佗。” “人在这里?” 庄晚乔点头:“晚乔这就让人带她来,此刻给您治……不不不,看看您的情况。”话说到这里她就要出门。 黎晏书为皇帝的病捏一把汗。 说什么江湖上的野郎中甚至于比朝廷的太医还厉害。 但找了无数个来比照了一下,发现居然有一半儿都是招摇撞骗的。 现如今得知有个神医在家,且让她来。 他坐了下来,忽的想到刚刚庄晚乔和自己的话,她说那知晚大夫人在后院。 自沈妙仪去了以后,他就明令禁止任何人进入后院的草堂。 他格外担心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夫会破坏他和死者之间维系的唯一媒介。 对了,就是拉承载了自己和她记忆的屋子。 想到这里,黎晏书当即决定到后院去。 但就在此刻,管家恭叔却小跑进来。 看恭叔这模样,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 第19章 军医沈卓惊曝毒计 管家恭叔几乎是小跑着进入花厅。 他那花白的胡子因喘息而微微颤动着。 “殿、殿下……” 恭叔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军、军医沈卓沈大人来了,正在府门外求见!” 黎晏书眉头微蹙。 沈卓? 【吼吼吼,哥哥来了,哥哥一定是闻讯而来。】 【未必,沈卓他来这里自然有原因。】 【女主,侬阿哥来了哦。】 那个在边境大营里扬名立万的军医。 那个跟随了庄将军南征北战过的人。 他曾为妙仪调理过沉疴。 自妙仪…… 去了之后,他与沈卓倒是因着几分对逝者的共同惋惜而有过数面之缘。 一来二去也算成了朋友。 只是如今皇帝病重,黎晏书心绪烦乱,倒想不到沈卓会来。 他为何突然到访? “请他进来。” 黎晏书沉声吩咐。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灯盏,眸色渐次深沉。 沈卓此人医术扎实,尤擅外伤与疑难,或许…… 能从他这里得到些关于皇帝病情的启发? 庄晚乔原本正要出门去叫沈妙仪,闻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沈卓? 她自然嫉恨此人。 毕竟他曾经治疗过沈妙仪,虽则沈妙仪最终没能活下来。 但那些曾和沈妙仪有过瓜葛之人,她几乎都恨之入骨。 呵呵! 从黎晏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对一切沈妙仪有关系的旧人…… 态度都是不同的。 庄晚乔压下心头的愤懑,脸上重又堆起柔婉的笑。 “既是沈大人来了,殿下定是要好好叙旧,晚乔先去后院了。” “不必。” 黎晏书头也未回:“你且在此处候着。” 庄晚乔的笑容僵在脸上。 正说着,沈卓已在恭叔的引领下快步走入花厅。 他身着一身雪白的常服,眉目清朗,只是眼下似乎中带着几分倦色。 看得出沈卓是行色匆匆而来。 见到黎晏书,沈卓拱手一揖。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黎晏书拱拱手。 沈卓的语气似乎有点迫切。 “如今都好,见过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 黎晏书转过身,“不知沈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目光落在沈卓身上,疑惑更甚。 沈卓却没有立刻落座,反而往前一步。 “殿下,臣下今日造访,一来想来看看殿下近况,二来” 沈卓的眸子看向旁边的庄晚乔。 欲言又止。 黎晏书何等精明,立刻示意庄晚乔:“你且去前院等着,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人靠近。” “是。” 庄晚乔抬脚离开。 但才后脚都没走出去,黎晏书的声音已经追上来。 “便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进来。” 庄晚乔心中暗骂杀千刀的沈卓坏了自己的事。 但那柔婉的面上依旧和和气气。 甚至还显得比刚刚更和顺了。 “是,知道了。” 庄晚乔转身退了出去。 【庄晚乔:真是讨厌,我要怎么做才好?】 【女配真是白莲花老戏骨,瞧瞧人家这演技。】 【啧啧,甘拜下风的说。】 只是在跨出门槛的一刹那,状似无意地停留了一下。 她侧耳敏锐的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待庄晚乔走出。 沈卓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说:“殿下,实不相瞒,下官今日来,其实是为了陛下的病。” 黎晏书诧然变色。 “沈大人如何得知陛下有病!?” “下官虽在军营行伍之中,但也有些消息总也还知道。” 沈卓苦笑一声。 “听闻陛下近日市场咯血,大家束手无策,下官是担心……” 他没说出口的是…… 若陛下死于非命,京中局势自然动荡不安。 那么,自己和妙仪的仇,猴年马月才能报? 还有妙仪,她是否会被卷入? 黎晏书沉默片刻,半信半疑的看向对面的沈卓。 到底还是将皇帝发病时的一切诡异症状,以及太医们诊脉后的细节等都一五一十说给了沈卓。 “太医们都说脉象诡异,万岁所吐的血液居然红里带黑,饶是大家群策群力,然而最终也查不出陛下到底是什么病。” 黎晏书语气比先还凝重不少。 “沈大人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类似的情形?” 沈卓越听脸色越白。 待黎晏书描述完毕,他沉吟着站起身。 “如何?” 从沈卓这状态,黎晏书似乎看到了希望。 沈卓失声询问:“吐血了?血液红里带黑?!” “是。” 沈卓震惊的攥着拳头。 “殿下,这……这恐怕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而是中毒!” 【!!!下毒?我就说皇帝病得这么蹊跷,肯定有阴谋!】 【卧槽,黑色血液?这毒够狠啊,什么毒能这样?】 【沈卓有点东西啊,太医都没看出来,他一听就猜到了?】 “中毒?” 黎晏书刹那瞳孔骤缩。 他遽然盯着沈卓,“沈大人你确定,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虽不敢十分确定,但依鄙人所学,中毒深重伤及五脏六腑,常有吐血之症!” 黎晏书未打断他。 毕竟沈卓可不是等闲的江湖郎中。 “殿下所吐之血因毒素感染,这才会呈现暗黑。” 沈卓说完,额角也渗出了汗。 黎晏书愣怔,盯着沈卓。 “陛下身为天子,饮食起居皆有专人照料,若真是中毒,那下毒之人恐怕就在宫中,甚至是近臣!” 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 黎晏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想起皇帝近日虽精神不济。 但并无什么十分明显的症状,忽然病情便的如此凶险? 若不是下毒,又是什么呢? 若是下毒,那黑手的目标……究竟是皇帝。 还是万里江山江山? 花厅内,没有人多说什么顿时死寂。 黎晏书背着手在厅内踱步,愁容满面。 他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沈卓则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中毒”,会不会暴露了什么? 其实…… 沈卓只是担心妙仪在这里不安全,这才不顾一切地跑来王府。 好在黎晏书此刻心思全在皇帝的病情上,并未留意到沈卓的异样。 第20章 她来了 但见黎晏书沉吟片时,这才缓缓启唇:“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易外传。” 沈卓点头:“自然严防死后。” 【啧啧,你要我不外传我就不外传?】 【沈卓,干掉黎晏书未妹妹报仇雪恨。】 【干掉庄晚乔才对。】 【楼上的,冤有头债有主,渣男也有一定的责任,咱能不能就事论事?】 黎晏书:“沈大人,你可有办法帮我查出陛下所中之毒?” 沈卓摇摇头,面露难色。 “下官从未见过陛下,仅凭殿下的描述,实在难以判断是何种毒物。” “且宫中戒备森严,下官怕是靠近不得天子。” “这你不必担心。” 黎晏书打断他,“若真是中毒,本王自会想办法要你见到陛下。” 沈卓心中一凛。 此刻,多余的话黎晏书也不方便多说。 “我明日开始会多多注意万岁的情况。” 沈卓点头,“有需要,您找我。” 看黎晏书默然不语,沈卓明白是自己道别的时候了。 但明明有人送消息说妹妹到了这里,如何却不见? 就在这时,花厅的门打开了。 庄晚乔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靥走了进来。 “殿下,沈大人,如今殿下您自己个儿也美好呢,趁着沈大人也在这里,不如我找了今日我带来的神医,大人也一并听听她的高见,说不定对殿下您的病情也有帮助呢。” 她一边说着,含笑看着两人。 黎晏书最近也的确感觉身体不适。 他不耐烦的点点头,“让神医进来。” 只见沈妙仪提着一个竹编的药箱,施施然走向屋子。 然后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还挺门口。 她今日打扮素净,完全是随处可见的粗布衣服。 魔法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着,沈妙仪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厅内的沈卓时。 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沈卓? 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妙仪心跳加速,但面上依旧平静。 她知道哥哥一定是担心她遇险,这才来这里找她。 【正主碰面了!这剧情发展我喜欢!】 【黎晏书看到沈妙仪……不,是看到沈知晚,会是什么反应?有点期待了。】 【女主,看你那便宜老公的眼神,啧啧啧。】 黎晏书原本有些不耐庄晚乔擅自做主。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沈妙仪身上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这个女子,像极了记忆中那已还为尘埃的倩影。 两人都身形纤细。 这个所谓的神医,她容貌算不上十分清丽,但却有种干净利落的气质。 只是那双眼空洞而沉寂。 那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厉眸。 不知为何,看着她,黎晏书的脑海里竟莫名地闪过妙仪的影子。 也是这样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在他记忆中,沈妙仪的眼睛总藏着几分羞怯和温柔。 然而当沈妙仪生气的时候,却又像此刻对面女子的眸子。 专注而锐利。 “这位便是你说的神医?” 黎晏书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不少。 这是连黎晏书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变化。 沈妙仪微微颔首。 她没有做自我介绍。 她的目光从黎晏书脸上掠过,只短暂停留,很快就留在沈卓身上。 “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声“哥哥”,让黎晏书和庄晚乔同时一怔。 沈卓又惊又喜:“知晚?你……他们说你出诊了,我却不知你在此处。” 庄晚乔懵了,看看沈妙仪,又看看沈卓。 她结结巴巴地喃呢:“沈、沈大人,您您认识知晚大夫?” 沈卓定了定神。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却并未和庄晚乔说话。 而是看向旁边的黎晏书,对他拱手。 “殿下,你府上的这位知晚大夫,正是下载的亲妹妹沈知晚。” 他转向沈妙仪,语气中带着关切。 “知晚,你如何在楚王府!?” 沈妙仪没有回答哥哥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药箱放在桌上。 “受人之托,前来诊病。” 她的目光扫过黎晏书。 【来了来了!妙妙要开始搞事业了!】 【黎晏书这表情,是不是觉得妙妙有点眼熟?赶紧想起来啊渣男!】 【楼上不要胡说八道,要是想起来了,问题就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的眼。 那是一双似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的眼。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让人惊悚的恐怖错觉。 眼前这个人,那双眼竟像极了沈妙仪。 而庄晚乔,则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如坠五里雾中。 她看着沈妙仪,又看看沈卓,再看看黎晏书。 只感觉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花厅内,空气也似乎因了沈妙仪的一句“哥哥”而胶着住了。 黎晏书的目光凝滞在沈妙仪的面庞上。 他那双黑眸好奇的看着沈妙仪,虽然已乔装打扮过,但那相似度还是让他震惊。 庄晚乔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她原想借神医之名在黎晏书面前邀功,却不想这神医竟成了沈卓的“亲妹妹”。“神医?” 黎晏书悠悠然开口,语调低沉。 “孤倒是好奇,你从何处寻来这般年轻的“神医”。” 沈妙仪似乎嗤笑了一声,对黎晏书的话完全置若罔闻。 她只缓缓地把药箱轻轻放到桌上。 【来了来了!渣男开始阴阳怪气了,妙妙怒怼回去!】 【这眼神跟刀子似的,黎晏书你是不是心虚?看到长得像妙妙的就想打压?】 【庄晚乔脸都白了,哈哈哈让你搞事,引火烧身了吧!】 庄晚乔勉强挤出笑容。 “殿下有所不知,知晚大夫虽年纪轻轻,然而医术极为高明,在帝京也是远近驰名,前几日里还为城隍庙的李瞎子治好了多年的眼疾!” 沈卓眉头微蹙。 他虽知妹妹医术精湛,却绝对想不到阿妹这么快就到了王府。 他看向沈妙仪,眼神自然写满了担忧与恐慌。 倒是沈妙仪,她风轻云淡的垂眸。 似乎一切都十拿九稳。 “哦?” 黎晏书半信半疑的拖长了语调。 但见他的身子后靠在官帽椅上,目光如丝般缠绕在沈妙仪身上。 第21章 神医指尖辨木孕 “既是神医,不知可会些不传之技?若是人人都会的能耐,说起来也算欺世盗名了。” “但不知楚王殿下您想要看什么?” “譬如……”黎晏书的受灾空中比划了一下——“你可能悬丝诊脉?” 此言一出,沈卓脸色微变。 悬丝诊脉本是宫廷中为后妃诊病的法子。 需医者有极高的造诣,方能透过一根丝线感知脉象。 黎晏书此举,分明是在刻意刁难沈妙仪。 妙仪闻言,却只淡淡一笑。 那双风轻云淡的瞳仁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似是嘲讽,又似是无谓。 “殿下想试,知晚一试便是。” 黎晏书自然想不到沈妙仪会满口答应下来。 但当初说起来黎晏书也是见识了沈卓的能耐,此刻见沈妙仪如是说,却也来了兴致。 他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盯着对方。 看向那双和沈妙仪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 这一刻沈妙仪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让黎晏书一怔。 他原以为会见触怒这自以为是的“神医”,却不想这女子居然如此安之若素,处之泰然。 “好。” 黎晏书淡淡颔首,随即看向沈卓。 “沈大人,孤听闻令妹与你兄妹情深,为避嫌,还请你随孤一同入内室。” 沈卓还想说什么。 但从黎晏书的眼神已经看出来。 大约黎晏书是不大情愿让沈卓盯着沈妙仪了。 其实沈卓自然也知道黎晏书是怕他暗中给沈妙仪传递消息。 但此刻箭在弦上,沈卓也只能拱手。 “谨遵楚王殿下吩咐。” 【我去!黎晏书这招够阴险,隔离沈卓防止作弊!】 【妙妙别慌,你的医术还怕他试探?】 【坐等打脸现场,渣男等下别惊掉下巴!】 内室的门缓缓关上。 隔绝了外间的目光。 黎晏书含笑坐在紫檀木榻上。 庄晚乔则捧着一盘红线走了进来,丝线在烛火下泛着润泽的红光。 “殿下,这红线……” 庄晚乔看看黎晏书,似乎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黎晏书接过红线。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你将线送出去,让她诊脉。” 他回头,眼神笼罩在卧榻旁边一个青瓷花瓶上。 “就告诉这位驰名天下的“神医”,说这是孤的手腕。” 庄晚乔自然疑惑不解,但不敢多问,连忙将红线一端系在了瓷瓶的颈部。 另一端则从门缝中送了出去。 外间。 沈妙仪压根不知道他们在弄虚作假。 她缓慢的接过红线,指尖刚一触及,便微微的一挑眉。 她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垂眸认真的看着那根红线,眼神又穿越了门缝朝里头而去。 此刻,沈妙仪的嘴角竟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弧。 “殿下!” 她清越的嗓音透过门缝传进来。 “您逗知晚做什么?” 黎晏书和沈卓皆是一愣。 黎晏书调整一下姿势,朝外头看看:“你何出此言?” 沈妙仪轻轻捻动丝线,将耳朵贴在了红线上面。 “这线另一端,冰凉且坚硬,毫无脉象可言,莫非殿下的手腕是瓷做的?” 内室。 黎晏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庄晚乔更是因为惊讶而快速的捂住了嘴。 黎晏书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第一回合妙妙完胜!黎晏书脸都绿了!】 【瓷瓶诊脉?渣男你是来搞笑的吗?当妙妙是傻子?】 【妙妙这反应绝了,冷静得一批,我就喜欢看她这样子!】 黎晏书默然看着地面。 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付翻起来的讶异。 他丢个眼神给庄晚乔,示意她收回红线。 此刻,黎晏书的眸子落向室内那张官帽椅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沉声道:“让知晚神医再来一次!”为了确保不被作弊,黎晏书亲自将红线系在了椅腿上。 “这次,让她好好诊诊。” 沈卓看着黎晏书的动作,心中更隐隐不安。 沈卓看向门外。 刺客虽看不见沈妙仪的表情,却能想象她此刻的紧张模样。 红线再次送了出来,沈妙仪接过时,指尖微不可察地再次轻颤。 这次难度比先前提高不少,沈妙仪微微闭上眼,用指尖顺着红线一点一点的缓缓滑动。 就好像在拨弄算盘珠子一样,她神情端庄且专注。 门内。 庄晚乔因为紧张,下意识的地攥紧了手帕。 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片刻后,沈妙仪睁开了眼,嘴角闪过一丝了然的笑。 她没直接说话,而是转向门口看向庄晚乔。 “夫人,烦请回殿下,他这“脉象”,乃是“木孕”之象。”沈妙仪语气平淡无波。 “木孕?!” 庄晚乔茫然的喃喃重复——“何为“木孕?”!” “说白了,便是木料久置,内生虫,如人之孕,故曰木孕。” 沈妙仪解释道。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黎晏书还是和当初一样。 一样的居心叵测,一样的对什么都充满了怀疑。 内室。 黎晏书和沈卓同时看向那张官帽椅。 黎晏书的脸色由疑转惊,他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 沈卓也猛地站起身,看向黎晏书:“殿下,这……是她班门弄斧了,阿妹便是这么个性子,您不要介意。” 看沈卓的样子,是准备出门制止妹妹。 但黎晏书却抬手制止了沈卓。 黎晏书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沉默片刻后,黎晏书忽然扬声道:“让神医沈知晚给孤进来。” 【卧槽!木孕都能诊出来?妙妙是胡说八道吧!】 【这医术绝了!楼上你一窍不通。】 【黎晏书脸都白了,哈哈哈好玩极了?】 【快!让妙妙进来解释解释,看看是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 门被推开,沈妙仪提着药箱再次走了进来,妙仪目光平静地落在黎晏书身上。 黎晏书也回眸看着沈妙仪。 他心中那滋生出来的,熟悉的感觉比之前还愈发的强烈。 眼前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的面容居然在慢慢儿的重叠。 沈妙仪自然也注意到了黎晏书那一瞬不瞬的眸子。 黎晏书微微摇头,将记忆中的画面摇晃的支离破碎,这才咳嗽了一声。 “你说这椅子木孕?” 他沉声问。 第22章 以技服人 黎晏书的声音里带着冷嘲热讽,何为木孕,自然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沈妙仪却不着急解释,也没有多余的回答。 她只是快速的从药箱里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 那刀身在烛下闪着冷冽的幽光。 蓦的看到沈妙仪居然拔出一把刀,顿时周围的侍卫都紧张起来。 他们的手也都纷纷的按上了各自的刀柄。 “你要做什么?” 庄晚乔惊呼出声,下意识地躲到了黎晏书身后。 但很快又感觉欠妥,居然直挺挺站出来保护在了黎晏书面前。 完全是“挺身而出”、“视死如归”的样子。 背后的黎晏书却没有看到她的“用情至深”,他只微微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庄晚乔。 【啧啧啧,白莲花这么恶心。】 【什么白莲花,分明是黑莲花。】 【妙妙看到了吧,这死男人不但不喜欢你,甚至于也不拿日夜陪伴自己的白莲花当一回事。】 【还是搞事业要紧,不过话说,我家妙妙这是要借刀杀人吗?】 沈妙仪恍若未闻庄晚乔的话。 她冷静的、一步步走向那张官帽椅。 妙仪的的动作极快,刀在手,手腕翻转。 咣当一声,已劈向椅腿。 只听“咔嚓”的脆响。 那官帽椅的椅腿应声而断,一刹那之间,木屑纷飞。侍卫也百思不解,好奇的看向沈妙仪。 大家被吸引视线,再定睛看去,只见断裂的椅腿内部果然盘踞着无数白色的小虫。 那些种子正密密麻麻地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庄晚乔尖叫一声,条件反射一般的捂住了眼睛。 旁边的侍女更是花容失色,惨叫连连。 纷纷后退。 【我去!真的有虫子!妙妙神了!】 【黎晏书眼睛都瞪圆了,这会信了吧?】 【庄晚乔脸都绿了,哈哈哈!】 沈妙仪快速收刀入鞘。 语气依旧淡如白水:“此乃木蠹虫,久居木料,吸食木髓,致使木料中空,状如孕育。” 沈妙仪的目光扫过黎晏书。 “殿下若还不信在下的手段,可请其他大夫来看,不奉陪了。” 黎晏书怔怔地看着那断裂的椅腿,又看向沈妙仪。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一个看似普通的民间女子,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甚至能透过一根丝线,洞察到木料内部的虫害。 先前,她只是测验一下,且看看这所谓的神医是招摇撞骗亦或的确十分厉害,如今看看,算是心知肚明。 “你……” 黎晏书刚想开口,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刹那,黎晏书快速的捂住胸口。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卓大惊,连忙上前:“殿下!” 沈妙仪的目光也顷刻间就落在了黎晏书身上。 她的眸里漾出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黎晏书咳得弯下腰,他似乎很痛苦,用力抓住了椅子扶手,大约因为太用力,指尖泛出恐怖的白色。 看到黎晏书这样,妙仪那心头积压多年的戾气,居然在此刻生出了动摇。 【不不不,妙妙,你要分清楚敌我,他是将你伤害到体无完肤之人。】 【渣男怎么能原谅,妙妙不要动妇人之仁。】 【楼上的,人非草木,怎么能没有怜悯之心?】 【妙妙:难道是我去了以后殿下才生病的?】 “殿下这咳,”沈妙仪知道,到了自己靠近的时候,她快速抓住这个契机,走到黎晏书面前,声音低沉的说:“殿下这咳嗽,并非外感,十有八九是内伤。” 黎晏书好不容易止住哮喘。 这一刻,他认真的抬眸看向站在对面的女子。 转而,黎晏书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探究的光。 经过刚刚一系列的事情,说真的,黎晏书对沈妙仪已信了三五分。 “哦?孤愿闻其详。”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我观殿下气色,眉宇间隐有郁气。” 沈妙仪缓缓道来。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且有力量感,掷地有声的说下去:“想必是近日忧思过度,又兼饮食不规律,这才致使肺阴受损,故而咳嗽不止。” 她的话语如同一记重拳。 就这么狠狠的锤击在了黎晏书内心最柔软的方寸之地。 自打沈妙仪死去后,近日来,他又因陛下的事情而忧心忡忡。 好几个晚上都夜夜难眠。 饮食起居早已失了规律,没想到竟被这女子一眼看穿。 【妙妙开始搞事业了!诊病这块真是拿捏得死死的呢!】 【黎晏书这咳嗽,怕不是想妙妙想的吧?渣男活该!】 【重点来了!妙妙会不会趁机下毒?】 【楼上不要想的太简单了,她是来查案的,稳住!】 沈卓欣赏的看着妹妹,眼中满是自豪和骄傲。 他知道,沈妙仪的医术远不止于此。 当年她就在竭尽全力的学习,到中原后,刚柔相济,妙妙又学习了不少中原的能耐,这么融合一番,竟十分厉害。 只是,沈卓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楚王府,这也未免太心浮气躁了。 庄晚乔躲在黎晏书身后。 他看向沈妙仪的眼里,充满了恐惧、欣慰,欣赏,但也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原本想借神医来抬高自己。 却不想今日反让沈妙仪出尽风头。 甚至让黎晏书对这“外来和尚”另眼相看。 黎晏书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赞叹. “知晚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今日之事,孤记下了。” 沈妙仪处变不惊的平静颔首,依旧寡言,只默默的收拾好药箱。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黎晏书身上。 眼神是如此平静无涟。 却又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黎晏书看着她,心中那股熟悉感愈发强烈。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妙仪,沈妙仪。 但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眼前的女子,明明气质截然不同。 可那双眼里偶尔流露出的神色,却像极了黎晏书记忆中的那个渐行渐远之人。 “哥哥,”沈妙仪结束了这一切,她回眸转向沈卓,“咱们该告辞了。” 沈卓连忙点头。 看向黎晏书:“殿下,下官兄妹先行告退。” 黎晏书摆摆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妙仪的背影。 第23章 在世华佗 直到她走出内室,消失在花厅尽头,他才缓缓闭上眼。 但此刻,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如东拉西扯,理不清的丝线一样。 【走了?这就走了?妙妙不趁机多待一会儿吗?】 【黎晏书这眼神,分明是看上了吧?渣男本性暴露!】 【等等,妙妙来楚王府到底什么目的?查陛下的毒还是查黎晏书?剧情越来越刺激了!】 【不对,妙妙她还没有调查什么呢。】 花厅外,夜凉如水。 纯澈的月洋洋洒洒落在沈妙仪干净的衣衫上。 沈卓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知晚,你今日冒进了,咱们还要从长计议,今日太危险了。” 沈妙仪蓦的停下脚步。 转过身,盯着沈卓,中天的月华勾勒出她清冷的面颊线条,让她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感情的泥塑木雕一般。 “哥哥。” 沈妙仪打断他,“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咱们必须这么做才能靠近他。”沈卓看着妹妹,心中虽有万千疑问,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希望你不要被他再次蛊惑。” 他知道,妹妹既然做好了复仇的准备,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怕只怕,他们四年多的感情会死灰复燃。 沈卓与沈妙仪回到知晚堂时,已是黄昏天。 医馆后院的灯还亮着。 管事老马勺端着一盏油灯迎出来。 老马勺满脸焦急。 这老马勺是哥哥沈卓先前从苗疆带来的,此人虽年多半百,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厉害角色。 如今再城内开了知晚堂,沈卓率先安排老马勺理事,而这老马勺的确将一切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姑娘!公子!” 老马勺急忙靠近行礼,大约因为仓促和着急,他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出大事了!附近陶家村闹瘟疫了!” 沈卓皱眉:“瘟疫?” “是啊!”老马勺搓着手,盯着沈卓的眼睛看:“如今,应天府的高德凯高大人亲自来了。” “他来咱们知晚堂了?”沈妙仪蹙眉追问。 虽则沈卓没说话,但从他焦虑的眼神和表情也能看出端倪来。 老马勺急忙点头,“说是听闻姑娘医术高明,非要请你们去看看。得知你们去了楚王府,才暂且回去,还说明日一早必定再来!” 沈妙仪放下药箱。 指尖轻轻的拂过箱面的铜扣,她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陶家村?” 沈妙仪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起起瘟疫来?” 要知道,瘟疫可不是随意会闹起,总有诱因或一定的条件。 闻言,沈卓的脸色也沉了沉:“这年头瘟疫可不是小事,一旦沾手,麻烦无穷。知晚,咱们还是……” 看得出,沈卓不情愿参与进去,更何况,他们有目的和目标。 最好不要被莫名其妙的事分散精气神和注意力。 “哥哥。” 沈妙仪抬眸,清澈的眸子落在沈卓面上,几乎有点责备的意思了。 “医者仁心。既是疫病,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卧槽!瘟疫?这剧情急转直下啊!】 【妙妙要放大招了吗?但瘟疫好危险啊!】 【沈卓哥哥想拒绝?这很正常,毕竟人命关天,风险太大了。】 老马勺在一旁唉声叹气:“可不是嘛,村里已经死了好几十个人了,百姓们都慌得很。高大人说,只有知晚大夫您能救他们了。” 沈卓看着妹妹,发觉沈妙仪眼神很坚定。 “哥哥,我想去处理一下。”虽然他是苗疆人,但对瘟疫这一类的事也十分上心。 更何况,沈妙仪心里虽然嫉恨黎晏书,但在中原这多年,她也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中原女子都和庄晚乔一样机关算尽,口蜜腹剑。 也不是所有的中原男子都和黎晏书一样薄凉冷酷。 看沈妙仪没有拒绝,且还同意去治疗。 终究…… 沈卓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你既决定要去,我陪你去便是了。只是明日见了高大人,须得问清楚具体的情况才好做打算。” “嗯。” 沈妙仪点头。 夜色更深。 她回房休息,此刻脑海中也还反复在琢磨着“瘟疫”二字。陶家村离城不远。 若真是烈性传染病,为何此前毫无征兆? 想着想着,蓦的想到了黎晏书,今日到他府上去,黎晏书似乎有所察觉。 让沈妙仪更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在她看来她死去以后黎晏书就将和庄晚乔结秦晋之好,却哪里知道,两人的状态竟全然不是那样。 这两人……庄晚乔似乎在巴结黎晏书。 而黎晏书呢,对庄晚乔也似乎已经祛魅。 至于具体情况,且还需要在观察一下,就这么胡思乱想,沈妙仪已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知晚堂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老马勺慌忙去开门。 只见门外停着一顶八抬大轿。 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从轿厢内走了下来,那男子身边还有两个皂隶,一左一右。 来人正是应天府尹高德凯高大人。 “沈姑娘!沈公子!”高德凯笑容可掬,他看上去和蔼可亲,一点不像是官员。 而像极了一个老地主,高德凯的背后还跟着几个威武的衙役。 这群人抬着不少的礼盒,人还没进来,高德凯已笑呵呵的公共弓手。 “昨日未能得见,本官心急如焚。听闻两位乃是在世华佗,特来请两位救陶家村百姓于水火之中!” 说真的,沈妙仪不大喜欢这个家伙。 但沈卓已经上前:“高大人您客气了!只是不知如今陶家村的情况究竟如何?” 高德凯长吁短叹,愁容满面的样子。 “唉!说起来可真是惨不忍睹!百姓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好多人都发起了猩红热,接着就咳个不停,说是……” 背后的侍卫急忙补充,“老爷,叫百日咳。” “是是是,”高德凯点点头,眼神痛苦极了,“这百日咳拖不到半个月,就开始持续发烧,然后……人就这么没了……如今好几十人已死于非命。” 高德凯说着话,指了指身后的礼盒。 第24章 井水藏毒人传人 “些微薄礼,不成敬意,都是百姓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务必收下!” 沈妙仪看着那些绫罗绸缎以及山珍海味金银珠宝,眉头微蹙。 “高大人,医者救人乃是我们分内之事,礼就不必了。” “哎!这怎么行!” 高德凯连忙摆手,“此乃百姓心意,还请知晚大夫您务必收下,不然他们心里不安啊!” 衙役们不由分说,已经将礼盒陆陆续续搬进了院子。 沈妙仪无奈。 只得作罢。 【我去!这高大人排场不小啊!送这么多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让人卖命,当然老本要下足。】 【妙妙快收下!拿人手短,哈哈哈,原谅我笑出鹅叫声。】 沈卓低声对沈妙仪说:“这高大人,似乎过分热情。” “先去看看再说。” 沈妙仪看向哥哥,“咱们备马到陶家村去,要是能处理也是好事。” 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沈妙仪与沈卓骑马,跟着高德凯的轿子往陶家村而去。 路上,沈妙仪仔细询问了病情的各种细节。 高德凯知无不言,但言语间似乎存在几分刻意的讨好,这让沈妙仪和哥哥都不大舒坦。 沈卓看在眼里,心中疑虑更重。 但此刻,浩荡的队伍已近陶家村。 还为进入村寨,就闻到弥漫在村口的浓烈草药与尸体腐的气味。 不少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他们蹲在路边咳嗽不止,就好像胸口里塞了一个老风箱一样。 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某种绝对的绝望。 众人不敢怠慢,在高大人的带领之下,踏入陶家村。 眼前的景象让沈卓这见多识广的医者也倒吸一口凉气。 村子里一整个死气沉沉。 不少房屋门窗紧闭。 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走过,也是一步三咳。 大家看上去都快死去了,这个村子被死亡笼罩。 不少村民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不健康的的白色。 “知晚大夫!沈公子……” 一个老人家颤巍巍地蹒跚了过来,哭哭啼啼的拉长了音调恳求。 “你们救救我们吧,我儿子和儿媳妇前天还好好的,昨天就开始发烧,咳得喘不过气,人都快不成了。” 沈妙仪盯着他看看,见那老者面色煞白。 这才匆忙问了几个问题,这老者一个个回答,妙仪听了以后,立刻蹲下身,为老人诊脉。 指尖触到他腕间脉象,细而浮。再要求看老人家舌苔,黄腻并且很干。 “可有红疹?” 沈妙仪问。 老者点点头。 沈妙仪提醒,“麻烦你掀开衣袖我看看手臂。”老者言听计从。 实际上从沈妙仪这极端专业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是十分厉害的。 而她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温柔的光,这让老者明白,沈妙仪和其余那些来这里的人不同。 人家是忽悠人,唯沈妙仪兄妹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办实事。 为他们着想。 妙仪低头观察,只见老人家手臂上居然布满了细密的猩红小点。 “症状呢?最近的……”沈妙仪询问。 老者咳嗽起来,慢条斯理的回忆:“开始只是身上痒,起红点,后来就发烧、咳嗽……” 沈妙仪叹息。 沈卓脸色凝重。 “这是典型的猩红热,继而转为咳喘……这症状,已经十分凶险。” 【天呐!这病看起来好严重!百姓好可怜!】 【妙妙快想想办法!这到底是什么瘟疫?】 【沈卓兄妹俩都是大佬啊,一定可以顺利坚决的。】 原来,村里不少人都被传染了。 只是有钱人已经在治疗中,或者有钱人选择离开这里。 至于年老体衰和没钱的人,只能死撑活挨。 沈妙仪站起身,快速的环顾一圈四周:“村里的水源在哪里?” 她率先考虑到的就是这个问题,病从口入,一旦有人打水,水源也可能被污染。 来之前高大人已告诉过她实际情况了。 她老早就怀疑水里有病菌。 高德凯连忙指了指村中心:“那边有口老井,是村里的主要水源。” 这个古井已拥有上千年的历史,村里人祖祖辈辈在这里取水。 沈妙仪快步走向井边。 俯身看去。 井水略显浑浊。 隐隐有一些刺鼻的异味。 “取些水来。” 她回头对侍从道。 沈卓立刻找来一个木桶,打了一桶水。 沈妙仪仔细观察水质。 又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这一瞬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沈妙仪看了水后,低声对哥哥道,“哥哥,这水有问题!你看这水色,是不是有些异样?” 沈卓凑近认真仔细查看。 沈卓点头:“确实,像是混入了什么东西。” 此时,几个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众人个个面有菜色,咳嗽不止。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知晚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三岁啊……” 孩子在妇人怀里奄奄一息,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不时地发出剧烈的一声咳嗽。 这小家伙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喘。 看到这里,沈妙仪蓦的想到了自己那还没有见过这世界阳光就夭折了的孩子。 再看看这妇人,她的面色苦哈哈的,“知晚大夫,您能治疗好他,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听到这里,妙仪的心猛地一揪。 她自然会竭尽全力。 她急忙蹲下身,轻轻的抚摸孩子的额,一片滚烫的温度顺着手掌心蔓延上来。 但情况也还算可控制。 沈妙仪顿时露出了笑容,“大姐你别怕,我会救他。”沈妙仪声音轻柔的很,好像一股风,但这轻柔的语调里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庞大力量。 “高大人。” 沈妙仪站起身回头看向忧思满腹的高德凯。 “立让人刻封锁村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所有病患,全部集中到村东头的破庙,进行隔离。” 高德凯一愣,愕然看向沈妙仪,擦拭汗。 喃呢:“隔离?这……陶家村三五百户百姓,人也有两三千,一时间怎么隔离?” 第25章 回春妙妙手 “必须隔离!” 沈妙仪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意思。 也没有商量的可能。 旁边的沈卓也郑重其事的说下去:“此瘟疫来势汹汹,目前我们兄妹已观察了,这瘟疫传染性极强,若不及时的隔离,很快会蔓延至全城!” 到时,真正一发不可收拾。 这高德凯一开始还打马虎眼呢,听到这里骤然恐惧。 这要是真的蔓延到京畿重地去,自己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看高德凯还犹犹豫豫,沈妙仪沉声道:“大人,我阿兄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控制瘟疫的更进一步扩散。” 【妙妙好果断!隔离是对的,不能让瘟疫蔓延,扩散!】 【高大人怎么犹豫了?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兄妹俩配合太默契了!沈卓哥哥秒变妹控!】 “快啊!”沈妙仪已经在催促。 人命关天,哪里有时间婆婆妈妈? 高德凯见状,知道兹事体大,也不敢再迟疑。 他回头,连忙吩咐衙役:“听到了吗?!立刻按沈姑娘说的办!封锁村口,让病患都去破庙等候!” 沈妙仪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衙役们不敢怠慢,也都立刻行动。 沈妙仪则回头对沈卓道:“哥哥,你去安抚百姓,让他们不要恐慌,尽快转移到破庙。我去准备药材,先往井里下药,净化陶家村唯一的水源。” “好。” 沈卓点头,转身去安抚村民。 沈妙仪立刻回到村口,侍女青橘和红玉也来了。 青橘知道沈妙仪需要什么,急忙送了知晚堂带来的药箱。 沈妙仪速度很快,从要想里果决的取出几味药材。 皆是一些清热解毒、祛湿辟秽之药,外加一些苗疆的密宗解药,混合在一起,暂时性可以控制住瘟疫。 在多次试验和增减药材数量后,沈妙仪确定要什么不要什么了。 她将药材研成粉末。 “老马勺,”她回头厉声吩咐:“取些清水,药粉化开。” “是,是,二小姐。” 老马勺连忙照做。 等弄好这一切,沈妙仪这才端着药,走到了井边。 高德凯看沈妙仪已经弄好了一切,且胜券在握的模样,急忙吩咐下属——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快倒进去。” 这群衙役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将药汁倒入井中。 这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清水瞬间被染成另一种颜色。 沈妙仪盯着井水,直到药粉完全溶解,井水再一次变成了纯澈的透明。 而那臭烘烘的气味也消失殆尽,她这才松口气。 回头对高德凯说:“劳烦高大人此刻就告诉村民,以后取水,必须煮沸再饮用。” 处理完水源,沈妙仪没有耽误,立刻赶往村东头的破庙。 此时,破庙里已聚集了不少病患。 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沈卓正在帮忙安置。 大家目前来说还是比较服从安排,看沈妙仪进来,沈卓连忙道:“知晚,你来了。这些病患情况都不太好,尤其是几个孩子,烧得厉害你来处理。” 沈妙仪点头,走到一个高烧的几近于昏迷的孩子身边。 “马叔,快!帮我按住他的手腕。” 沈妙仪迅速的取出银针,快速刺入孩子身上几处穴位。 接着拿出随身带着的药膏,涂在孩子的额头和手心。 “这是退烧的,能暂时缓解高热,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沈妙仪回头对孩子的母亲说,那母亲当即下跪,用力给她磕头。 很快沈妙仪就看到那母亲额头上出现了一大片红色。 看到这里,再次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此刻,她差一点落泪,若自己是母亲,若自己看到孩子穷途末路,大约也会和这个姐姐一样。 注意到沈妙仪眼眶红红,那母亲只感觉诧异,沈妙仪温和一笑,抓住那母亲的手掌轻轻捏了一下,“看好他,别让小家伙着凉。” 那母亲顿时含泪点头:“谢谢知晚大夫……谢谢您和您哥哥,这要是没有您们,我们全家就…就…” 沈妙仪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妙仪与沈卓日夜寸步不离的守在陶家村。 沈妙仪负责诊治病患,施针用药。 沈卓则负责调配药材、安抚百姓、协调衙役和高大人他们处理病情。 兄妹俩简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得益于及时的隔离和水源净化,瘟疫在短时间内居然很快的得到了控制。 新发病例则是越来越少。 不少病患的病情也逐渐好转。 但谁也想不到,新的问题居然出现了。 治疗这种疫病,需要大量的清热解毒药材,尤其是重楼、黄连、黄柏和金银花之类。 才不过几日,知晚堂库存的药材已消耗殆尽。 沈卓派人去城内药铺采购。 去的人很快回来,却告知兄妹俩。 这些药材价格已经翻倍! “什么?翻倍?” 沈卓在破庙外脸色铁青,踱来踱去,“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马勺哭丧着一张脸:“公子,您有所不知,如今城里各大药铺都说货源紧张,价格都涨疯了!重楼原本一钱银子一两,现在要一两白银!黄连更是翻了三倍多!” 沈妙仪正好从破庙出来,听到这话,眉头紧锁。 “货源紧张?不可能。这个时节,正是药材采收期,怎么会突然紧张?” 【我就知道!药材涨价!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是谁在囤货?】 【妙妙和沈卓哥哥要怎么办?没钱买药材,病患怎么办?】 沈卓沉声道:“定是有人趁机囤货,是他们故意抬高药价以便于赚钱!” “哥哥,”沈妙仪冷静的看向他:“当务之急是弄到药材。你立刻回城里,不管花多少钱,先买一批回来。” “另外,去查查,到底是哪些药铺在涨价,背后是谁在操控。” 沈卓点头,“也好,此事总要我亲自跑一趟才好,你在这里守着,我尽快回来。” 看着沈卓骑马离去的背影,沈妙仪深深吸了口气。 转身回到破庙。 一个老妇人拉着她的手,颤巍巍地问:“知晚大夫,药、药还够吗?我孙子快没药了……” 第26章 无意蹚浑水 沈妙仪拍了拍老妇人的手,柔声安抚这老人家。 “您放心,药很快就会回来。您孙子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她心里清楚,如果药材持续涨价,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让老百姓知道的。 一旦被他们得知,陶家村的百姓,恐怕又要陷入绝望。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但愿哥哥可以早一点回来。 至少,带一部分过来,能救助多少人便是多少人,沈妙仪的眸中闪过一丝伤感。 这场瘟疫,来得如此蹊跷。药材突然之间成倍数的涨价,更是可疑。 难道…… 这一切,不是偶然?! 话分两头,且说另一边,沈卓已经快马一鞭回到了城里。 回城后,沈卓立刻跑遍了各大药铺。 果然如管事老马勺所说,如今城内的重楼、黄连等药材价格持续暴涨,而且限购。 便是舍得银子又能怎么样?未必能买到许多。 沈卓咬牙花了双倍的价钱,才勉勉强强凑了一批急需的药,但这也几乎掏空了知晚堂的积蓄。 好在,有前段时间高大人送来的礼物,这些自然也是要全部都兑成银子的。 沈卓弄好这一切并没在帝京逗留,而是飞奔回到陶家村,将药材交给沈妙仪。 沈卓脸色格外沉重,阴沉似要下雨一般。 “知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药材价格一天一个样,咱们根本买不起。” 沈妙仪正在为病患煎药。 闻言,微微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如常做事。 “我知道。” 沈妙仪声音平淡如水:“我已经让老马勺去附近的山里找找,看有没有野生的重楼和黄连。另外,我也在想办法,用其他药材替代。” 【妙妙太不容易了!既要治病又要想办法搞药材!】 【沈卓哥哥辛苦了!跑断腿还得花冤枉钱!】 【有没有好心人帮帮他们啊!百姓太可怜了!】 “替代?” 沈卓皱眉,“可那些都是主药,替代了,药效会受影响吧?” “总比没有强。” 沈妙仪抬起头,目光明亮的看着沈卓。 “哥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师父教我们,医者仁心,不仅要医术高明,更要有一颗永不言弃的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可怜的需要被救治的病人。” 沈卓看着妹妹那坚如磐石的眼,蓦的想起了多年前。 很多年前,他们也是跟着师父在山里行医,也曾遇到过药材短缺的情况。 那时,师父也是这样教导他们。 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了一个又一个病人。 沈卓叹了口气,心头的焦虑与烦躁渐渐的平息。 他看着沈妙仪,眼神变得格外柔。 “好,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哥哥永远支持你。” 沈妙仪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满是病气的破庙里,如一点微弱但很有力量的光,照亮了人心。 “谢谢哥哥。” 接下来的日子,沈妙仪一边用有限的药材为病患治疗,一边带着衙役等去山林里寻找野生药材。 沈卓则在城里四处奔走,他不仅要想办法购买药材,还要调查药材涨价的真相。 兄妹俩的付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田。 不少康复的村民主动加入他们,帮忙寻找药材,或者照顾其他病患。 陶家村虽然依旧笼罩在疫病的阴影下,但人与人之间,似乎逐渐的多了一丝温暖。 沈妙仪站在破庙前,看着忙碌的人群,听着渐渐减少的咳嗽声。 心中默念: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她都不会放弃。 不仅为了这些可怜的百姓。 也为了…… 她自己心中的信念。 此时,夜色渐深。 陶家村的破庙里,沈妙仪还在挑灯研究医书和病情,以便于更好的寻找可替代药材的方法。 沈卓端来一碗红豆粥:“妙仪,你太辛苦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 沈妙仪抬起头,接过粥碗,轻声道:“哥哥,你也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我没事。” 沈卓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妙仪放下碗,看一眼他,“哥哥,您有话说?” “知晚,你说……这药材涨价,会不会和朝廷的人有关?” 沈妙仪没说话,而是喝了一口粥。 “很有可能。但现在没有证据,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妙仪放下粥碗,目光依旧坚如磐石。 “继续救人。同时,想办法找到证据。” 【高能预警!幕后黑手可能要浮出水面了!】 【妙妙要开始查案了吗?期待!】 【兄妹俩一定要挺住啊!加油!】 窗外,月光透过破庙的窗,洒在了沈妙仪俊秀的侧脸上。 虽这是人皮面具,然而却也格外精致,妙仪的眼神,竟如寒夜里的火炬一样熠熠。这几日沈妙仪和哥哥几乎忙的脚不沾尘。 破庙里,药炉上的砂锅始终在咕嘟作响。 沈妙仪盯着炉中翻涌的药汁,眉头拧得更紧。 最后一包黄连也已经投进了锅里。 陶罐里的重楼粉末,也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妙仪。” 沈卓推门进来,额角带着汗珠,眼看着药材短缺,今日早晨沈卓再一次到了都城内,但今日是真正一无所获。 尽管,他拿到了高德凯送来的钱财,然而却是两手空空回到了陶家村。 “城里大小药铺都跑遍了,”这一路上,沈卓几乎没时间喘口气,他声音沙哑的厉害,“想不到价格居然又涨了。现在一两黄连要一辆银子,重楼更是有价无市。” 沈妙仪没回头。 真是岂有此理。 “今晨我让马勺叔带了一群衙役继续去后山寻药材了,”沈妙仪送来一碗粥给沈卓,“哥哥你不要着急,先吃饭。” 沈卓就了咸菜吃了一些,声音平静,“若能采到几株野生重楼,或许能撑过今晚。” 【天啊!药材又涨价了!黑心商人太狠了!】 【妙妙和沈卓哥哥快撑不住了吧?急死我了!】 【后山能找到药吗?千万要找到啊!可别空手而归!】 沈卓吃完东西,这才走到沈妙仪身边,双眼死死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药柜。 第27章 吞舟记 “我查到些线索。” 沈卓压低声音,对沈妙仪说,“城里最大的药材行“灵芝堂”,这几日突然大量收购清热解毒的药材,咱们需要的居然被他们一扫而空,都收购了。” 沈妙仪只感觉好奇,咿了一声。 继续听哥哥说。 沈卓续道:“那掌柜的说“上面有人吩咐”。” “上面?” 沈妙仪转头,眸色深邃,皱眉追问:“敢问上面是官府,还是……” “不清楚。” 沈卓快速摇头,“灵芝堂这掌柜嘴很牢靠,只说按规矩办事。” 破庙外。 此刻却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个孩童的哭声骤然响起,沈妙仪心如刀割。 如今她最见不得孩子哭啼,否则自然会想到后院栀子花树下的坟茔。 那孤零零的坟茔里,甚至于连自家孩子的是尸体都没有,而自己若是不能救助这些鲜活的生命,她将多难受? 一想到那栀子花,她转而又想到了庄晚乔和黎晏书。 他们……都该死。 沈妙仪猛地起身,中断了思绪,朝外面努努嘴——“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到外头,前日那个被自己治疗过的小家伙,此刻他的小脸烧得通红。 嘴唇干裂起皮,那母亲用力的抱着孩子,已经是泪水涟涟。 “知晚大夫,药没有了吗?药真的一点点都没了……?” 沈妙仪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简直是烫得吓人。 她咬了咬唇。 当机立断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小包药。 “先吃这个,”沈妙仪把药塞进那可怜母亲手里,“我马上想办法。”转身走出破庙时,沈妙仪的脚步有些踉跄。 月光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寂寥的蹒跚影子。 沈卓看妙仪出门,急忙跟上来,追赶者递给她一些吃的。 “先吃点东西。” 沈妙仪接过,却没吃。 “哥哥,”她望着远处的山林,“你说,这瘟疫来得蹊跷,药材涨价更蹊跷。会不会……” 她没说下去。 但沈卓懂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他脸色一沉,“为了什么?” “不知道。” 沈妙仪摇头——“但我有种预感,这事恐怕不止是囤货赚钱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 皇宫,乾坤殿内。 殿内烛火昏暗。 龙床上,皇帝呼吸微弱,脸白如一张纸。 黎晏书半跪在床边,面无表情。 他紧紧的握着皇帝的手。 “皇、皇兄……”黎晏书的声音几近于哽咽。 皇帝艰难地睁开眼,他只感觉眼皮上似乎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大石头。 他的目光如此浑浊,只有在醒来的一瞬间,那浑浊里才带着一丝清澈。 “晏弟,”皇帝气息比昨日还微弱不少,“朕不中用了,如今行将就木,是真的撑不住了……” 黎晏书看着一息奄奄的天子,一时间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段时日来,能说的宽心的、抚慰的话都翻来覆去说了不少。 现如今再说什么都徒劳且苍白。 “皇兄放心!”黎晏书俯身靠近皇帝,尽可能让万岁听到自己的声音,“臣弟定会辅佐太子,稳住朝局。” 皇帝却摇了摇头。 “太子,咳咳咳,他是如此年幼…”皇帝话没说完,已经持续性的咳嗽起来,黎晏书连忙轻拍他的背。 皇帝稳定了情绪,又说下去:“这碗里江山,天下黎民,朕…朕托付给你了……” 黎晏书吃惊的看着皇帝:“皇兄!臣弟从无篡位之心!” “朕知道!”皇帝吃力地想要起身,黎晏书看到这里,只能去搀扶。 皇帝勉为其难的坐起来一点点,这才缓缓说。 “但天下从来唯有德者居之……若太子不堪重任,朕自然希望你取而代之!” 皇帝病重,话至此已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只是紧紧抓着黎晏书的手,那些没说完的话,变成了恳切且温馨的动作。 黎晏书看着皇兄枯槁的面容,想起幼时两人一同读书射猎的时光。 那时的皇兄,是何等意气风发。 如今却……一病不起,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皇帝病危!剧情急转直下!这也太突然了吧!】 【黎晏书要被托付江山了?他到底会不会答应啊!】 【突然有点心疼这对兄弟!以前肯定感情很好吧!】 “皇兄,”黎晏书深吸口气,“臣弟定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护我江山。” 皇帝终于放下心来,那紧绷的嘴角似露出了一丝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笑。 “好!” “真好……” 皇帝喃喃:“但困兽犹斗,朕的病……你可已经为朕找到了独一无二的良医?” 黎晏书蓦的呼吸凝滞了一下,他在这一瞬间就想起了沈妙仪。 只可惜沈妙仪已死去,否则定能为皇帝看病。 当初,她和自己到木兰围场去,沈妙仪在围猎场上冷静处理箭伤的模样,想起她眼中那份独到的自信。 “臣弟……” 黎晏书欲言又止,他心疼的厉害,但却快速转移了话题,若此刻推荐沈知晚呢? 她一个民间女子,能否担此重任? 万一治不好皇兄,岂不是…… 罢了。 如今万岁已是油尽灯枯,何必再让一个女子卷入这宫廷是非? “臣弟还在寻找,”黎晏书长叹一声,颓败的垂下了眼,“短时间内,沉底定会找到最好的医者为皇兄您诊治。” 皇帝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神渐渐的涣散。 “朝中大事,你…你多费心……多费心了。” 说完,手一松,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皇兄!” 【皇帝就这么去了?黎晏书以后该怎么办啊!】 【楼上的仔细审题,是晕厥不是“龙驭宾天”啊我的哥。】 【感觉黎晏书好无奈!】 【宫廷斗争要开始了吗?沈妙仪会不会被卷进去?】 …… 三日后。 黎晏书处理完宫中事务,换上便服,直奔知晚堂。 他记得那个叫沈妙仪的女子,是知晚堂的大夫,或许……皇帝的病,沈知晚她真有办法。 知晚堂内,坐堂大夫见是一个衣冠济楚的青年人,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那人才准备打招呼,背后一个医者已走了出来。 第28章 举荐之人 那医者叫金克木,乃是沈卓安排进来的。 金克木满脸堆笑,行礼:“原是楚王殿下,王爷千岁。” 黎晏书摆摆手,语调有点莫名的急切,仓促地问:“那位沈知晚沈大夫,今日可在?” 大夫面露难色。 “回殿下,沈大夫前几日去了陶家村诊治瘟疫,至今未归。” “陶家村?” 黎晏书皱眉。 “可知她何时回来?” “这……” 大夫摇头,“沈大夫走得急,未说归期。”他挠挠头。 黎晏书失落的攥着拳头,沉默了片刻。 陶家村闹瘟疫的事情,已是沸沸扬扬,黎晏书其实也略有耳闻。 但没想到知晚大夫竟亲自去了陶家村。 “知道了。” 黎晏书失落的转身离开。 心中一片茫然。 原本想问问她有无办法医治皇兄,如今看来,只怕一时半会是没什么机会了。 走出知晚堂,黎晏书翻身上马。 或许,他也得去陶家村看看? 但黎晏书转念一想,陶家村如今危机四伏,他身系天下,皇兄又病得不轻,如今可不能轻易涉险。 也罢!且先处理好皇帝的事,稳定朝局要紧。 【黎晏书要特意去找妙妙!结果没找到!太可惜了!】 【妙妙在疫区好危险!黎晏书怎么不去看看她啊!】 【感觉这两人以后肯定还有交集!不然剧情怎么发展!】 … 陶家村。 破庙内。 沈妙仪看着空无一物的药柜,脸色苍白。 最后一株野生重楼也用完了,病患的咳嗽声再次密集起来。 之前治疗好的一群人更有被再次感染的风险,局势急转直下,不容乐观。 沈卓也愁云惨雾,城内的药材要么全部售罄,要么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妙仪。”沈卓忧心忡忡的走向她,一脸的疲惫,“老马勺他们已经将各处都寻找过了,可谓掘地三尺!” “衙役们搜遍了?” 沈卓点头,“只可惜连一棵黄连幼苗都没见到。” 沈妙仪微微闭上眼,疲倦感更是潮水一样包裹了过来。 抓住扶手的手暗暗用力,良知和信念告诉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同时,她也想要就此事更深一层调查一下。 但,如今这局势是真的完了。尽管高大人已经在想方设法协调,但竟也一点效果都没有。 如今药材耗尽,瘟疫随时可能反扑。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死去? “二小姐!” 老马勺一遍擦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跑进破庙,“高大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高德凯面色凝重,跟着老马勺走了进来。 进入这破庙,高德凯的脸色比往常更难看,态度也截然不同。 “十万大夫,”高德凯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的说:“本官知道你现在缺药材,如今本官倒也有一条门路。” 沈妙仪诧异的看着他,旋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高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高德凯捻须,搓了搓手说,“本官或许能帮您解决药材难题。” “哦?” 沈妙仪挑眉,“您说,知晚愿闻其详。” 高德凯凑近一步,缓缓的压低声音:“本官认识一位贵人。他说,只要您肯与他见一面,聊上几句,药材的事,包在他身上。” 沈卓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沈妙仪身前。 “高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让舍妹去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哎哎哎,沈公子误会了!” 高德凯尴尬的摆手,急忙澄清:“这位贵人身份尊贵,绝非等闲之辈。他也是听说了沈姑娘的医术,心生敬佩,才想结识。” 沈妙仪看着高德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可不要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打秋风了。 她思忖了一下,讷讷的追问:“这位贵人,是何身份?” “这个……” 高德凯面露难色,启唇紧张的说:“那贵人吩咐了,见面便知。还请沈姑娘移驾天香楼,他在那里等您。” 天香楼? 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能在天香楼包场的,绝非普通人。 沈妙仪沉吟片刻,为了药材,为了这些病患,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只能去闯一闯。 “好!”沈妙仪点头:“我去。” 沈卓急道:“妙仪!总要搞清楚,不可操之过急。” “哥哥,”沈妙仪回目眼神坚定的看向哥哥,掷地有声的说:“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能拿到药材救人性命,我都要去试一试。” 【高德凯居然介绍贵人?这贵人到底是谁啊!】 【天香楼!听起来就很高级!不会是陷阱吧?妙妙要小心!】 【为了药材,妙妙真的太拼了!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半时辰后。 沈妙仪来到天香楼。 那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见妙仪只身一人而来,又发觉此女穿着素净,本想拦阻,但一听是来找“那位贵人”的,立刻前倨后恭,换上笑脸。 亲自引沈妙仪上楼。 须臾,那小二哥已走到了后院一个不错的包厢前。 小二恭恭敬敬敲门:“尊客,您等的那位姑娘到了。” “进!” 一个低沉且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沈妙仪一震。这个声音…… 但既来之,则安之,固然有点疑虑,沈妙仪却依旧还是走了进去。 包厢,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似乎在看风景。 听到脚步声,男子缓缓转身。 居然是黎晏书。 沈妙仪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高德凯说的“贵人”,居然是他黎晏书。 黎晏书莞尔一笑,眼神温和的看着她。 妙仪眼中窜过惊讶,随即了然一笑。 说真的,她恨不得将黎晏书斩尽杀绝,然而两人又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见面。 “原来是沈姑娘。”黎晏书露出那胜券在握的微笑,微微颔首,“我们又见面了。” 沈妙仪定定神,拱手。 “不知楚王殿下召见,有何指教?” 黎晏书走到桌边坐下。 也示意沈妙仪也坐。 “沈姑娘不必多礼,”黎晏书看着她,“孤找你,是为了药材之事。” 果然是为了药材。 沈妙仪点点头,多少有点局促不安,她不忍看向对面那舒朗的眉目。 第29章 苗疆秘药换入宫令 “殿下可知陶家村目前的情况?”沈妙仪开门见山,上来就提问。 黎晏书点头,“略有耳闻,孤听说沈姑娘医术高明,已暂时性控制住了瘟疫。只是苦于药材短缺?” “正是。” 妙仪直言不讳:“如今这药材价格暴涨,一日比一日还昂贵,囤货者众多,我们实在无力继续购买。” 黎晏书端起茶盏。 轻轻抿了一口。 “若孤说,孤能帮你解决药材问题,沈姑娘可愿答应孤一件事?” 沈妙仪诧然变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追问:“殿下请讲。” 黎晏书那深邃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沈妙仪的脸上:“孤需要你,入宫一趟。” 【居然是黎晏书!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晏书要妙妙入宫?难道是为了皇帝的病?】 【入宫?宫廷斗争好复杂!妙妙要不要答应啊!】 【感觉妙妙的机会来了!完全可以趁机进宫调查!】 沈妙仪其实也想过,这一切自然是等价置换了。 入宫? 这正是她目前最梦寐以求的机会。 当年皇帝为何突然突围苗疆,又为何下令灭了她的宗族,所有线索都指向深宫。若能入宫,或许能揭开当年的真相。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骇浪一般的情绪。 “殿下为何会选中我?” 沈妙仪轻声问,毕竟据说皇宫内高手如云。 那不计其数的太医里头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是可以攻坚克难给皇帝治疗的么? 黎晏书坦然看着沈妙仪。 他说:“皇兄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孤听闻沈姑娘医术超群,或许能有办法。” 沈妙仪沉默,思索了会儿,这才凝眸看向他。 “我答应你。” 黎晏书抬眼,颔首一笑,“我就知道知晚大夫会答应。” 但沈妙仪却反唇相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黎晏书更明白,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晚餐。 沈妙仪直截了当——“我需要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以及查阅宫中医案的权限。” 黎晏书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沈妙仪苦笑。 这些……从来不是她想要的,当初从苗疆义无反顾来到帝京。 那时苗疆人都以为她贪慕楚王什么,但只有沈妙仪心知肚明。 来这里心甘情愿,她从未真正惦念过黎晏书任何东西。 “那都是身外之物,想要那些,还不是信手拈来?”在沈妙仪看来,金银珠宝只要够用就好。 她志不在此。 见沈妙仪如此这般,黎晏书很快颔首:“可以。只要你能治好皇兄,这些都不是问题。” 沈妙仪点点头。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黎晏书的眼神有些古怪。 似乎带着一丝探究,那研判的视线笼罩过来。 明明是一双明澈的眼,又似乎裹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与悲苦。 沈妙仪心跳加速,怎么?难道他怀疑自己的动机? 再仔细想一想,今日两人见面,她压根就没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嫌疑。 看来是自己胡思乱想了,沈妙仪决定抛砖引玉。 “殿下似乎有心事?” 她试探的问。 黎晏书挪移开盯着她的视线,说真的,他的确已是睹物思人。 黎晏书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他快速岔开话题,“沈姑娘果然敏锐。不瞒你说,我之所以病成这样,并非单纯的病症,而是……心结难解。” “心结?” “是。” 黎晏书轻叹,“我是思念亡妻成疾,终日郁郁寡欢,这才导致心神受损,百病缠身。” 沈妙仪苦笑,说起来,人世间这样的男子竟是凤毛麟角一般。 又或者,在一起的时候彼此不待见,真正阴阳两隔,竟纯情到寻死觅活。 其实也是表演罢了。 沈妙仪抚了一下手臂,让让鸡皮疙瘩消失,却原来是这样。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也未见他多喜欢自己。 如今倒开始表演上了,看着对面表里不一的男子,沈妙仪只感觉恶心,似乎有无数的蚂蚁顺着手臂的血管侵入五脏六腑。 这一刻,她差不多准备逃离,但毕竟还是稳定住了心神,继续和黎晏书周旋。 “心病还须心药医。” 此事,沈妙仪不想多议论,“辅以药物,或能缓解一二。”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黎晏书。 “这是苗疆密宗药材,吃了这个,可暂缓释心神。” 黎晏书接过药丸,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咽下。 沈妙仪见状,忍不住开玩笑道:“殿下就不怕这是毒药?” 黎晏书闻言,看向她。 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笑:“沈姑娘若想杀孤,何必等到现在?” 【黎晏书居然直接吃药!太信任妙妙了吧!】 【苗疆的密宗之药材?真的有用吗?有点担心……】 【妙妙居然开玩笑说是毒药!胆子好大!】 【黎晏书的眼神好温柔啊……不对劲不对劲。】 沈妙仪一怔。 的确是始料未及,想不到黎晏书居然如此的信任她。 这份信任,让她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那情愫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但同时沈妙仪想到了哥哥的叮嘱。 此人居心叵测,两面三刀,她可不能再次沉溺在那虚伪的爱情里了。 “咱们可以出发了?”沈妙仪不大情愿继续逗留。 “走吧。” 黎晏书起身提醒,“我们现在就入宫。” “好。” 两人正要离开。 忽的,沈妙仪的眼角余光竟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顿时,妙仪心中警铃大作。 “小心!” 几乎是同时,一支飞速二来的箭镞破窗而来。 直取黎晏书的后心! 黎晏书反应极快,云豹一般的起身,敏捷的将沈妙仪往旁边一推。 沈妙仪急忙躲下。 “噗”的一声,那黑漆漆的箭镞擦着黎晏书的衣袖而过,钉在身后的朱红色的柱子上,箭尾还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 沈妙仪惊魂未定。 这才抬头看向黎晏书。 只见黎晏书脸色异常冷峻,眼神漠然,看向窗外。 “刺客!” 话音未落,又一支箭射了进来! 这次,目标竟是沈妙仪! 第30章 曼荼罗 黎晏书瞳孔骤然紧缩。 这一刻,他想也没想,立刻扑过去,将沈妙仪一整个护在了身下。 这更是始料未及的事,沈妙仪内心复杂。 但很快也想明白了,大约他担心自己给陛下举荐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死去。 毕竟,陛下如今病入膏肓,她沈妙仪很有可能旋乾转坤,将半死不死的皇帝从森罗殿拉回来。 黎晏书低头,闷哼了一声,似乎是中箭了。 沈妙仪大惊,准备靠近黎晏书。 “殿下!” 沈妙仪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被黎晏书快速的死死按住了。 “别动!”黎晏书命令道。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只要你不要站起来就没什么事。” 【卧槽!刺客只能说来就来了!好惊险!】 【黎晏书居然护住了妙妙!他不是应该自己躲吗?】 【妙妙没事吧?担心死了。】 【黎晏书好像受伤了!快看看啊。】 沈妙仪无言以对,依旧躲在相对安全的桌子一边。 真是始料未及,刺客来的始料未及,就连黎晏书保护自己,都那么“始料未及”。 黎晏书居然为了保护她而中箭了。 这个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男人,此刻居然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沈妙仪的面前。 一股格外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这刹那,外面却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履声,那刺客似乎撤退了。 黎晏书这才松开抓住沈妙仪手腕的手。 他抬头扫视一眼手臂,发觉上面还有箭镞,这才急忙捂住。 沈妙仪恢复过来,再看向他,只见黎晏书的衣袖已被鲜血染红。 那支毒箭正插在他的胳膊上。 沈妙仪忙上前,查看。 当她看到箭头上的图腾时,脸色骤然一变,嘴唇哆嗦了一下。 “什么,剧毒无药可救吗?”黎晏书惨笑。” 沈妙仪一本正经回答:“这是……曼荼罗?” 黎晏书皱眉,好奇的看向沈妙仪的眸子。 “曼荼罗?又是什么?” “是苗疆的一个分支。” 沈妙仪及时,“这个图腾,是曼荼罗族特有的标记。” 黎晏书眼神顿时一凛。 曼荼罗?苗疆人为何杀他,真说不通。 苗疆? 难道这事和苗疆有关? 沈妙仪看着那毒箭,心中疑窦丛生。曼荼罗族向来与世无争,为何会派人来刺杀黎晏书? 难道……和当年的事有关? 沈妙仪压下心头浮泛起来的疑惑,对黎晏书说:“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黎晏书点点头,强忍着疼痛站起身。 两人快步走出包厢,不一时已经来到人群熙来攘往的街上。 只见街上此刻已是一片混乱,显然是刚才的刺客惊动了路人。 黎晏书眼尖,看到不远处有一匹无人看管的马,立刻跑过去,翻身上马,同时对沈妙仪伸出手。 “上来!” 沈妙仪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把送手给他,黎晏书握住了妙仪的手,拉她上马背。 黎晏书快速的将一锭银子丢在地上,算作给马主人赔偿。 这才策马朝郊外飞驰而去。 【黎晏书抢马!好帅!不过五两银子够吗?】 【两人同骑一匹马!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妙妙快看看黎晏书的伤!!】 【曼荼罗族?难道妙妙的宗族和他们有关?】 风吹拂着二人翻飞的衣袂,沈妙仪规规矩矩的坐在黎晏书身后。 因为距离很近的缘故,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躯壳带来的温度,以及黎晏书手臂上传来的血腥味。 这一刹那,沈妙仪心乱如麻,有些慌乱。 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的仇人,却莫名的又不顾一切的救了她。 而她,此刻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坐在了黎晏书这匹马的身后。 居然被他和当初一样很好的保护住了。 这种感觉,让沈妙仪感到无比的矛盾。 黎晏书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吩咐说:“抓紧了,别掉下去。” 沈妙仪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点点头。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两人来到一片黑松林前。 黎晏书果然厉害,凭借蛛丝马迹就这么追风一般已尾随刺客到了这里。 但见那刺客的身影一闪,已迅疾无论的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黎晏书勒住马缰,吁的一声,让马儿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沈妙仪看着那片阴森的黑松林,眉头紧锁——“他进去了!这里面恐怕有埋伏。” 黎晏书认可的点头。 他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那毒已开始蔓延,手臂居然在渐渐的发麻。 “你先帮我把毒箭拔出!”黎晏书知道孰轻孰重,更何况,就算是抓刺客,也不急于一时。 沈妙仪不好拒绝,更何况,如今她扮演的是一个无私的医者。 她示意黎晏书下马,两人坐在不远处一棵树下的青石板上,她这才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又取出了一些镇痛类的草药。 “殿下,会有点疼。”沈妙仪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看向他。 这么快就拥有了第二次杀黎晏书的机会,但这一次,沈妙仪依旧没有把握。 是,不可急于一时。 “无妨。” 沈妙仪这才深吸一口气,她握紧了匕首,小心翼翼地处理。 在匕首划破他手臂的一瞬间,沈妙仪能清晰的感觉到黎晏书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但在这剧痛的袭击之下,他居然没有出声。 大约她想要报复他,因此动作凌厉,更牵动的附近位置都隐隐作痛。 “嘶~~” 当毒箭被起出弹射到地上的那一刻,黎晏书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妙仪连忙用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一切行云流水,动作果决且干净,完毕后,又拿出布条帮黎晏书将伤迅速的包扎好。 “暂时先这样,回去之后还需要好好的处理。” 黎晏书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心中微动。 她像极了自己记忆中那个已和尘埃融为一体的可怜女孩…… “为何要救我?”突兀的,黎晏书居然忍不住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妙仪如遭当头棒喝,说真的,她也想不到黎晏书会这么询问。 第31章 私人恩怨 闻言,沈妙仪那收拾革囊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黎晏书,眼神竟十分复杂。 “殿下你救了我,我自然知恩图报,仅此而已。” 【妙妙治伤好专业!黎晏书好能忍。】 【黑松林好恐怖!刺客会不会埋伏在里面?】 【黎晏书问妙妙为什么救他!】 【等等!黎晏书看妙妙的眼神不对劲!是我的错觉吗?】 黎晏书看着沈妙仪的眼,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些什么。 说到底,沈妙仪有“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她已经和哥哥设定的这个角色“融为一体”了,但在那数显纠缠而来的一瞬间,到底还是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咱们进去吧。”她想速战速决,心跳的声音不大自在。 黎晏书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了黑松林。 林中光线无比的昏暗,树木枝繁叶茂,巨大的钻天杨以及各种乔木黑苍苍的疯狂生长着。 时不时的从四面八方会传来一些零零落落的鸟叫。 更显得环境阴森与诡异。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黎晏书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忽然,沈妙仪狐疑不定的停下脚步,秘密的观察了一下四面八方的乔木。 “殿下您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黎晏书仔细嗅了嗅,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这是……迷魂香?”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黎晏书感觉头晕目眩。 沈妙仪的脸色一变。 “不好!我们中计了!” 话音未落,只见四周突然跳出几个蒙面人,手持利刃,朝他们扑来! 黎晏书居然再次果断的将沈妙仪护在身后。 他快速的拔出腰间的佩剑,迎了上去。 “保护好自己!” 沈妙仪点点头,连忙退到一旁,伺机而动。 她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草药,心中一动,连忙捡起来……就在这时,一个蒙面人朝她袭来! 沈妙仪临危不乱,将手中刚刚用迷迭香藤蔓磨出的药粉朝那人脸上撒去! “啊!” 那人痛苦的惨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黎晏书见状,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那些蒙面人打倒在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从树上传来。 “不错不错,有点本事。” 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 正是先前那个逃之夭夭的刺客。 那人挑衅地一笑,扔下一个烟丸,居然趁乱浑水摸鱼消失了。 黎晏书想要追上去,却被沈妙仪一把拦住。 “殿下,别追了,这里太危险了。” 黎晏书看着刺客消失的方向,眼神冷然——“算他跑得快。” 他转过身,看向沈妙仪。 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沈妙仪摇摇头:“我无妨。倒是殿下,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黎晏书活动了一下手臂,“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回去慢慢儿分析。” 两人走出黑松林,已是红日衔山。 夕阳西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骤然又缩短,似亲密的恋人一样。 看着地面上骤然长短的影子,沈妙仪只感觉这是今日最讽刺的画面。 黎晏书回眸一笑,定睛看着沈妙仪,眼里浮现出最为复杂的情绪。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对这个女子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沈知晚,她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临危不乱,甚至还有些恰到好处的小聪明。 最重要的是,沈知晚她像极了自己记忆中那个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人。 那个早已香魂逝去的女子。 沈妙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急忙移开视线:“殿下,现下咱们去哪里?” 黎晏书收回目光,沉声道:“回宫。” 【刺客跑了!好可惜!】 【妙妙撒药粉好帅!文武双全啊。】 【黎晏书看妙妙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回宫!终于要进入宫廷线了!期待!】 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天尽头。 黎晏书骤然翻身上马,对沈妙仪伸出手。 沈妙仪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马儿四蹄翻飞,才刚刚驰骋出去。 黎晏书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要支撑柱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谈何容易? 坐在背后的沈妙仪也感觉到了他身体一僵,似乎随时可能栽倒。 “殿下?你没事儿吧?”沈妙仪伸手稳一下他的躯体,同时,黎晏书闷哼了一声,身体一歪,竟直直的在马背上栽了下去。 “殿下!” 沈妙仪惊呼,纵身一跃,翻身下马。 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黎晏书。 那手腕处,触手竟是一片滚烫。 “果然还是毒发了。” 沈妙仪低声自语,但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慌乱。其实方才拔出毒箭时,她便察觉那毒已顺着血脉蔓延。 那苗疆的毒最为霸道厉害,先前虽则已为黎晏书处理过伤口。 但并未给她吃可以就解毒的药材,莫要看黎晏书依旧在做事,说起来也只是黎晏书在强撑着罢了。 天快黑了,沈妙仪不敢在原地逗留。 费力地将黎晏书拖拽到不远处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栾树下。 沈妙仪低头,盯着黎晏书那苍白如纸的脸看。 忽的,沈妙仪一把从革囊中居然摸出寒光凛然的一把匕首。 那刀刃在初升的蛾眉月下,闪着诡异的寒光。 她完全可以现在就……杀死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之交臂,未来未必有这么好的契机。 为那枉死的孩子。 为险些被毒死的自己。 也为苗疆满门的血海深仇…… 这把复仇的刀几乎要贴上黎晏书的咽喉了,两寸,一寸—— 可就在这时,她瞥见黎晏书袖中露出的箭镞,这是那刺客留下来的唯一线索,那箭镞上还残留着曼荼罗的图腾印记。 哥哥的话依旧如雷贯耳,哥哥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家族被灭,恐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黎晏书是楚王,又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要是自己能通过黎晏书进入这恐怖的旋涡,家族的秘密岂不是指日可待? 若现在结果了他,家族之谜或将永沉深渊。 第32章 有情与无心 沈妙仪猛地攥紧了匕首,此刻她指节泛白。 【卧槽!黎晏书晕了!妙妙快救他!】 【等等,妙妙拿匕首干什么?别冲动啊!】 【她不会想趁机灭口吧?但黎晏书刚救了她啊!】 【先看看情况,妙妙不是冲动的人!】 沈妙仪内心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催促她立即下手,操刀必割。 但另一个声音却反对。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口,突然,黎晏书竟然嘴唇翕动起来,似乎发出了含混的模糊的呓语。 沈妙仪只感觉好奇,匆忙拿出药丸压在了黎晏书嘴巴里。 她嫌恶的甩一甩手,似接触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沈妙仪擦拭了手掌后,这才下意识地凑近,然后俯下身去倾听。 黎晏书气若游丝,竟是两个字。 那两个字儿又如此让沈妙仪想入非非。 “妙仪、妙仪……妙仪、” 这两个字轻得像鸿毛一般,然而这轻如鸿毛的字儿却重重如泰山,就这么沉甸甸的砸在了沈妙仪心里。 沈妙仪如遭雷击,一时间愣怔住了,难以置信的猛然后退。 他在叫谁? 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可怜的“自己”! 夜色渐浓。 沈妙仪将黎晏书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峭壁下。 他浑身滚烫,像个烧红的烙铁。 沈妙仪解下自己的水囊,又撕下衣襟,沾了水为他擦拭额。 沈妙仪看看水囊内的水已所剩无几,她朝不远处看看。 发觉月光下有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水,这才起身准备靠近。 然而她人还没走开,黎晏书的一只手居然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她手腕。 “别走……” 月光下,沈妙仪回望,见黎晏书眉头紧锁,语气脆弱不堪一击。 “妙仪、我找了你很久……当初是我不好,如今……妙仪,你……求你原谅我。” 原谅!? 他居然要求原谅,沈妙仪冷冷的看着他,掰开了黎晏书的手。 但这一刻,她的心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们在一起好几年,这几年朝夕相伴,固然自己…… 不不不,沈妙仪不能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 她急忙推开对方,起身去附近找水源。 找到水源后,沈妙仪走了回来,又在附近找到一株重楼,她匆匆捣碎,用干净的布包了,敷在黎晏书的伤口附近。 此刻,黎晏书仍在呓语。 “妙仪、你说你要等我……” “为何不等我……你说我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喜欢,但妙仪,如今我已经正视……” “是我错了、妙仪……求你原谅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沈妙仪最柔软的心底。 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在睡梦中竟如此卑微的恳求自己原谅。 那么,说来,黎晏书口中的“妙仪”,究竟又是怎样的存在? 【黎晏书在说梦话!他叫妙妙的名字!】 【天啊!】 【心疼妙妙,一边要报仇一边还听到这种话……】 【黎晏书这语气好深情啊,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要这照顾黎晏书,沈妙仪一夜未眠。 她守在对方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不停地换水、擦拭、检查伤口。 此刻的黎晏书退却了平日里的冷厉和邻里,晕厥过去的他反而显得格外的安静。 甚至……有些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并未稍离,只倾尽全力照顾他。 直到天边那红彤彤的旭日亮堂起来,黎晏书的体温才逐渐的降了下来。 天亮后,黎晏书睫毛颤动,缓缓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沈妙仪那张略带疲惫的眼,以及那双憔悴的沾染了风霜的眸子。 黎晏书一骨碌坐了起来。 因为昨日沈妙仪已给他简单用药,所以并没没有感觉十分难受,他声音沙哑的追问,“我睡了多久?” “一夜。” 沈妙仪移开视线,整理革囊以及地上的湿布,“殿下的毒已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回去慢慢儿处理。” 黎晏书这才看向臂弯。 那位置依旧不时地传来一阵让人战栗的刺痛。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 目光复杂:“昨夜多谢知晚大夫了。” 沈妙仪没吱声。 只是将水囊递给黎晏书。 两人简单休整后,小憩片刻,便沿着山路往往回走。 其实,这里环境陌生,昨儿个是黄昏天到来的,附近的一切都涣散成了记忆里渐行渐远的画面,两人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或直觉朝某个方向而去。 他们走了约莫半时辰。 前面忽的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 人声鼎沸,沈妙仪好奇的朝那边看看,只见几个村民相继背着竹篓,篓里装满了药材,他们行色匆匆,似乎准备到某地去。 距离拉近,沈妙仪看到竹筐内满满都是重楼、黄柏、这一类自己梦寐以求的药。 黎晏书也靠近,两人都哑然失色,“想不到咱们买都买不到的药材这里居然有如许多?” “可不是。”这里头,还有不少黎晏书叫不出名字的珍稀草药。 “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重楼?” 沈妙仪再也忍不住,上前问一个年迈的老者,“阿公,你们这是去哪儿?” 那老汉朴素的笑着,缓缓用衣袖擦了擦汗。 笑道:“去前面的神医谷啊!那里有位老神仙,收药给的价钱可公道了,真正是童叟无欺呢!” “老神仙?神医谷?” 黎晏书挑眉,从未在哪里听过这些。 另一个年轻村民笑着接话。 “是啊!那老神仙须发皆白,看着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给的价目可比镇上药铺高两倍呢!” “我们都等着涨价呢,可老神仙说眼下急用,便先收了。” “可不是嘛,昨天我卖了两斤黄柏,换了十两银子!”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沈妙仪和黎晏书迅速的对视一眼。 沈妙仪眼神凝重,这深山老林里,突然冒出个“老神仙”,还高价收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村民背的都是好药材!重楼好稀缺,如今这都是对付瘟疫最好的药材。】 【神医谷?老神仙?一听就很牛掰啊!】 【黎晏书和妙妙肯定要去探查了!】 【期待揭开谜底!会不会和曼荼罗有关?】 第33章 神医谷 “那神医谷在何处?” 沈妙仪装作好奇地问。 那老汉带两人到前面某个位置,指了指前方的密林,远处层峦叠嶂,风景如画。 在那云遮雾绕的远方,似乎藏匿了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老人家如数家珍一般说:“顺着这条小路再走半时辰就到神医谷了,神医堂修的可气派了!真正富丽堂皇。” 谢过村民,两人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药香便越浓。 果然,又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片冲积扇一般的地方。 群山环抱之中,竟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鸟革翚飞雕梁画栋的建筑群。 飞檐翘角,连墙接栋。 这无数拔地而起的建筑,在参天大树的掩映下竟显得格外别具一格。 神医谷外人来人往。 全是卖药的村民。 他们进去时面带期待,出来则喜笑颜开,一个个都在数银子。 “殿下且看——”沈妙仪指了指远处,低声凑近黎晏书的耳边嘀咕,“这地方修得如此堂皇,岂是什么老神仙一己之力就可轻易办到?” 黎晏书颔首,沉思了一下。 他也看着遥远的建筑,此刻他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的确如此!这背后,恐怕另有其人。”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忽的笑了。 “既然来了,莫不如进去看看。” 黎晏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个虎背熊腰的守卫身上,“只是此地守卫如此森严,如何顺利进入?” 沈妙仪打量着那些村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忽然笑了。 “殿下,你看那些村民,只要是进去卖药的,都可长驱直入,咱们不如也乔装打扮一番……” 她快速的凑近黎晏书,低声耳语了几句。 黎晏书听完,赞赏的笑了:“真是好主意。” 【他们要怎么混进去?易容吗?】 【妙妙肯定又有妙计了!期待!】 【这建筑群看着就不像善茬,小心有诈!】 【黎晏书看妙妙的眼神越来越欣赏了!是我的错觉吗?】 两人退后到远方,各自简单装扮了一下。 黎晏书故意将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沈妙仪则往脸上抹了些泥土,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普通的村姑。 “走。” 沈妙仪背起旁边一个空竹篓,两人朝神医谷而去。 还没到门口,一个守卫就咳嗽一声,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 沈妙仪露出淳朴的笑,尽量伪装的憨厚,免得被怀疑。 “大哥,俺们是附近村民,是来神医谷卖药的。俺男人前几日上山采药受伤了,听说这里收药给的价高,俺们是来碰运气的。” 她说着,指了指黎晏书手臂上。 “您看,这伤还没好利索呢。” 守卫狐疑地扫视两人一眼,转眸又观察了一下黎晏书那苍白的脸。 这才挥挥手:“进去吧!此地不可乱走。” “谢谢您嘞!” 沈妙仪扶了黎晏书,走进了神医谷。 进谷内,两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斗了。 这神医谷内不仅有药堂,还大兴土木修筑了不少亭台楼阁。 远处小桥流水映带左右,近处飞檐斗拱,竟简直似世外桃源一般。进入神医谷内,那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妙香味。 那香味既不是麝香,也不是花草香味。 黎晏书看着远处,“我看,此地恐怕不止收药这么简单。” 沈妙仪认可的点头。 她目光警惕地扫视一圈四面八方,“所以咱们更要谨小慎微,且先看看这“老神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人混在村民中继续往前走。 内堂,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襟危坐,笑吟吟的看着陆续走进来的人,他在指点学徒称药之类。 老者鹤发童颜,果然和村民描述的一样须发皆白。 看着的确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神仙,您看我这株七叶一枝花能值多少?” 一个村民兴冲冲往前走,迫不及待的递上草药,这重楼植株如此高大,胚芽上海顶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红色花儿,竟美丽极了。 那老神仙握着翻来覆去看了看,捻须一笑。 “此药甚佳,给你五两银子。” 村民大喜过望,挠挠头,“五两?” 老神仙点头,“可遇不可求,就五两。” 那村民乐呵呵的点头,连声道谢。 沈妙仪在远处观察了会儿,笑着对黎晏书说:“ “果然给得多,但这些药材,多是解毒、镇痛之物,这老神仙要这么多做什么?” 黎晏书眼神一凛。 “或许和瘟疫有关?” 就在这时,内堂忽的传来一阵骚乱的喧哗。 一个学徒匆匆跑出来,在老神仙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神仙脸色微变,随即起身:“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诸位请回。” 村民们不满,但也不敢多言。 纷纷离开了药堂。 沈妙仪和黎晏书对视一眼,知道必有蹊跷。 他们悄悄跟在人群后面,准备找机会探查内堂。 【老神仙突然不收药了!肯定有情况!】 【内堂里发生了什么?好想看!】 【妙妙和黎晏书快跟上!千万别被发现!】 【这里难道和先前的刺客有关?】 黎晏书两人并未离开,他回目看向沈妙仪。 “你有没有闻到刚才那异香,几乎和黑松林里的迷魂香,如出一辙!” 沈妙仪一怔,惊讶于黎晏书敏锐的观察力,她也仔细的嗅了嗅。 果然! 这若有似无的香味,虽比松林内的迷魂香淡了不少,但说起来也一般无二。 如今谷内有问题,只怕不能继续逗留。 从里头出来,看看外面群山,见那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帛缓缓的覆上了群山。 沈妙仪与黎晏书避开神医谷的明哨,沿着密林边缘往前走。 直到寻得一处隐蔽的岩洞这才停下脚步,洞外藤蔓缠绕,隔绝了大半天光。 洞内却干燥清爽,倒像是天然的休憩之所。 “先歇会儿。” 沈妙仪将肩上的空竹篓卸下,奔波了这一阵子,早累的香汗淋漓。 她快速擦拭汗珠子,然后随手拨开岩洞旁边的一丛带刺灌木。 “这附近草木繁杂,得先清一清周边,免得有什么毒虫。” 第34章 夜何其,夜未央 做好这一切,两人这才进入里头,这岩洞内冬暖夏凉。 显然他们是第一个造访这里的人类,进入岩洞后,俨然可以看到头顶那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的光。 那光熠熠生辉,竟十分好看,沈妙仪不知道那是什么,呼口气,那光居然跟着呼吸在闪烁。 黎晏书笑了,“带灯郎。” 沈妙仪伸手,有一只昆虫从天而降,缓缓地落在了手指尖上,这么拉近距离看看,原来是萤火虫。 她笑了,似乎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就将这小家伙蹂躏致死,急忙伸手,看着那萤火虫消失在远处,墙壁上重新燃起来火光来,沈妙仪这才乐了。 黎晏书则坐在了里头,臂弯的伤口经她昨夜处理后,已不再灼痛。 但还在流血,连日的奔波让黎晏书有些疲惫。 他看着沈妙仪在洞口忙活。 见她指尖捻过一株叶片呈锯齿状的植物。 指尖微顿。 随即又摘下几片椭圆的嫩叶。 动作熟稔得就仿佛这一切的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卧槽!妙妙又在认草药了!】 【这手速,一看就是老中医了!】 【黎晏书盯着她看呢,眼神好复杂……】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紧张!】 “这是牛蒡,根茎都可入药,叶子能生吃——微甜,殿下要不要尝一尝?” 沈妙仪说完,将采摘到的牛蒡将嫩叶摘取下来,笑着交给了黎晏书。 黎晏书半信半疑,但看沈妙仪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果然他就抓住吃了起来。 沈妙仪满意的笑着,旋即指向另一丛开着小白花的植物。 “那是黑寡妇,全株剧毒,见血封喉看见一定要避开,否则必死无疑。” 沈妙仪的的声音平静无澜。 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黎晏书听着这些介绍,蓦的,心中却掀起一阵莫名的涟漪,他心悸动的厉害,这些草木知识,与他记忆中那个身影逐渐的居然重叠了起来。 那个曾在药圃内踮着脚采撷草药的影子,那早已经随着时光而灰飞烟灭的佳人…… 那时,他缴费受伤了,在山里,沈妙仪也是如此这般为他寻找草药。 并且在月光下,回转头对黎晏书笑说:“殿下你看,这味药能治你的伤,还能解毒,你要记住”。 当年,沈妙仪也曾用这样笃定又自然的语气及诶少过不少草本给他认识。 只是黎晏书做梦都想不到一切发生的居然这么快,快到两人已是天人永隔。 如今再看看对面的沈妙仪,更感觉两人相似度极高。 倒是沈妙仪,她依旧慢条斯理的讲解着百草的性味之类,全然没留意黎晏书那复杂的眼神。 “你对草药为何如此熟悉?”黎晏书盯着她看,心中那疑虑愈发浓重。 “寻常大夫,可未必能一眼辨出这些草药。” 沈妙仪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抬眸看他,暮色中,黎晏书的眼神深邃,带着探究也带着好奇。 那洞若观火的眼神,仿佛要将沈妙仪看穿一般。 沈妙仪心跳加速,很快的垂下了眼睫,掩去眸中猝然出现的涟漪。 淡淡道:“我走南闯北行医多年,总得多记些,免得自己先中了毒,这叫术业有专攻,也没什么好奇的。” 这话几乎说得无懈可击。 黎晏书却想起她在陶家村辨识瘟疫又快速调配解药的模样。 想起她在黑松林里精准找到解毒草药时那胜券在握的表情与笃定的模样。 这一切绝非“寻常大夫”所能企及。 黎晏书喉头微动,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沈妙仪。 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的女子,和沈妙仪眉眼间虽有几分相似,但性子却截然不同。 她冷硬且警惕,她的心外矗立着一堵墙。 那墙是如此坚不可摧,将一切杜绝在外面的世界,怎么说呢,沈知晚像一只随时准备亮出利爪的小兽,但沈妙仪不同。 至少,她记忆中的沈妙仪完全不一样。 “你为何要帮陶家村治瘟疫?”黎晏书转开话题,似乎好奇心大炽的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那里贫瘠且偏远,更何况这群村民身无分文,我看就算你陆续治好了他们也未必能拿到多少诊金。”这话的确是。 沈妙仪正在将自己寻找到的草药摊开在一块石头上,她在月光下认真的看着草本,听到黎晏书追问,闻言动作未停。 沈妙仪只淡淡的轻嗤了一声,音调薄凉的说:“殿下忘了?我是医者,行医问药,自然是为了钱。” 她抬眼,眸光在月下,居然亮得犹如黑曜石一般。 “陶家村虽穷,但高大人已承诺过,只要我能解决瘟疫,将来在帝京自是扬名立万,以后我也想扎根在帝京。” 黎晏书看着她坦然的样子,忽然笑了,其实,黎晏书自然知道沈妙仪在撒谎。 却莫名觉得这谎言比任何真话,似乎都更让自己安心。 “若是能治好皇兄的病。”黎晏书慢条斯理的说,音调里带着一丝诱惑:“本王可以给你你意想不到的财富。” 沈妙仪抬眸看他,星眸里闪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那一切转瞬即逝,很快似又被冷漠覆盖:“殿下的承诺知晚记下了。只是这毒能不能解,也还需要看了以后才得知。” 两人都不说话了,缄默让空气寂静。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岩洞外那晚风吹过树叶留下的沙沙声。 沈妙仪将找到的几枚野果洗净,递给黎晏书一枚,自己则啃另一枚。 沈妙仪的目光投向洞外,看着朦胧的夜色一层一层覆盖了过来,她知道黎晏书其实是在怀疑自己。 就像她也在怀疑他,这个平日里冷厉孤高不可一世位高权重的楚王殿下,为何会在昏迷中反复呼唤“妙仪”。 为何会对她有那样复杂的眼神? 是亏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亦或者,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黎晏书休息了会儿,忽的看向沈妙仪,“时候差不多了,神医谷的守卫换班时间快到了,我们可以浑水摸鱼到里头去,好好调查一番。” 第35章 屠村计 沈妙仪微微点头,两人再次简单伪装。 借着夜色的掩护,如两道无声的影子,重新朝着神医谷的方向而去。 这次,两人特意避开正门。 从后山一处隐蔽的峭壁攀爬而上。 神医谷内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药香与那若有似无的迷魂香交织在一起,在夜色里悠悠然弥漫了过来,那奇异的香味似乎比白日更浓郁了不少。 黎晏书抓住沈妙仪的手,两人蹿房越脊,速度很快的伏在了屋顶上。 二人如如不动,屏息凝神的听着下方屋子里的动静。 只见先前那位“老神仙”正指挥着几个学徒,将一包包捆扎好的药材搬上几辆不起眼的骡车。 那些药材大多是解毒清热的上品,至于重楼黄柏之类,更是不计其数。 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 “都仔细些,这批药天亮前必须送到帝京。”老神仙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看大家忙前忙后,老神仙咳嗽一声,“上头交代了,此事定要天衣无缝,耽误不得。” 【喂,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陶家村那边瘟疫急需这些药材,如今这些药草到了这里居然这么多?】 【妙妙快调查,这里头存在惊人秘密。】 沈妙仪看着这闪烁的弹幕,心里也疑窦丛生。 大约这群人才是囤积居奇的幕后黑手,然而此刻面对罪魁祸首她也无计可施。 此刻,蜡烛光芒之下,这几个忙碌的学徒们低声的应着。 诸位都动作麻利地将骡车安顿好,然后两人一车,三人一车,陆陆续续将车子赶出了院门。 接着,骡车朝帝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暗中,黎晏书与沈妙仪快速的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光。 帝京?这些马车似乎隐隐指向一个更可怕的几乎可以吞噬掉他们的阴谋。 【骡车去帝京?难道瘟疫和京城有关?】 【老神仙果然有问题!这是要搞事情啊!】 【妙妙和黎晏书快跟上!千万别被发现!】 【那迷魂香和刺客肯定有关系,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到内堂上方的屋顶。 黎晏书掀开一片瓦,透过缝隙朝内堂望去。 只见此刻的内堂内,蜡烛光辉映之下,老神仙正与一个衣冠济楚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那男子面白无须,眼角眉梢浮现出鱼鳞一般的疲惫皱纹。 男子的腰间玉带雕琢着精美的花纹,一看便非常人。 “药材都备齐了?”男子声音盯着老神仙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兴奋。 “那边催得紧,过几日京中瘟疫一旦闹挺起来,这些可都是救命的宝贝。” 老神仙闻言,捻须点头,他点点头,“都按尊驾您的吩咐办了。只是始料未及的是,陶家村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竟治好了不少人。” 陶家村? 两个人? 那不就是沈妙仪和哥哥沈卓? 坐在对面的男子闻言,面色微微一沉,“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是让你们盯着吗?怎么还让这样的人到了陶家村?” “是小的们疏忽。”老神仙胆战心惊的下跪, 内堂的烛火忽明忽暗。 那衣冠济楚的中年男子居然猛地抬手,用力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那老神仙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那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可想而知,类似的事时有发生。 屋子外的侍女依旧木木樗樗站着,至于屋子里的几个人也一动不动。 老神仙被这一耳光顿时打得偏过脑袋。 这一下重于千钧的耳光,打的老神仙那花白的胡须都颤了颤。 但他却不敢有半分的反抗。 接着只听噗通一声,这老爷子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他的额头轻触地面。 “尊驾息怒!是小的们办事不力!是小的人罪该万死!” “废物!” 男子声音怒不可遏。 “连两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吗?陶家村的瘟疫若被他们搅了局,你我都得掉脑袋!” 黎晏书伏在屋顶上,手轻轻拉扯了一把沈妙仪。 “走了。” 沈妙仪感觉衣袖微动,回头看向他。 发觉黎晏书在暗示自己离开,此刻黎晏书的眸光朝院门口扫了一眼。 在这暗夜里,那远处最后的一辆骡车已顺着蜿蜒山路进入了官道上。 至于前面那些零零散散的马车,此刻都陆续消失在了岑寂的夜里。 沈妙仪颔首。 两人身形一闪烁,悄无声息的从屋顶飞越了下来。 【我去!这男的是谁?下手好狠!】 【老神仙居然被打了?看来上头的人更厉害啊!】 【骡车都走了,赶紧跟上!别跟丢了!】 【帝京……这里面绝对有大阴谋!】 山路崎岖。 最后一辆骡车正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车把式不时地回头看看车子上的辎重。 同时,那跟车的两个亲兵也在四面八方看看。 毕竟夜深人静,谁也想不到有哦什么危险,并且他们时常如此这般,早忽略掉了可能存在的隐患。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下了屋顶朝马车而来。 黎晏书带着沈妙仪猫腰蹑足潜踪尾随在车后。 待车子经过一处弯道,车把式微微减速时,两人才同时纵身一跃,悄无声息钻进了车尾部的草堆里。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干草的气息。 沈妙仪屏住呼吸,恍兮忽兮可以听到车辕上赶车人粗重的喘息。 黎晏书的声音极轻。 他贴着沈妙仪的耳畔提醒:“坐稳了,天亮前保准能到帝京。” 黎晏书的气息温热,这亲昵的动作与音调蓦的让沈妙仪心头微颤。 她下意识的朝草堆的位置缩了缩。 骡车速度快不起来。 一路上都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 走了会儿,看车的两个青年似乎也料算不会有什么危险,都落后了,沈妙仪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遮脸一角。 这么一看,天光已经降临。 逐渐的,马车进入了起厦门。 接着,耳畔可以听到叫卖叫卖的声音,沈妙仪看到街道两侧渐渐出现了不少豪华的酒肆、以及诸如绸缎庄、牙行之类的铺面。 第36章 孩子已去,药材尽了 帝京始终如此人满为患,才刚刚天亮不久,四面八方居然已是如此热闹。 【到邺城?这速度还挺快!】 【西市这边……好像是权贵们的别院区?】 【他们把药材运到这里做什么?难道藏在某个宅院里?】 【小心别被发现!快找机会下车!】 黎晏书提醒沈妙仪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依旧屏息凝神,算准了一时半会不可能卸货,毕竟赶路人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通常是先填饱肚子。 所以两人并未下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骡车逐渐今日西市。 忽的,在一处朱漆大门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赶车人擦把汗,“可终于到了。” 黎晏书拉了拉沈妙仪的手。 两人趁乱从车尾草堆飞了出来,迅速闪进旁边的胡同里。 宅邸门楣上挂着的匾额早腐朽了,看上去不像个居住人的屋子。 沈妙仪望着那敞开又快速闭合的大门,心头好奇大炽。 “这宅邸是什么来头?” 黎晏书眸色深沉,“不要急于一时,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 两人避开主街,穿小巷回到知晚堂。 等进入医馆,已是次日辰时左右。 沈卓正站在院子里不安的踱步,似乎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又好像被什么困难的问题给包围住了。 他才在徘徊,却忽的看到沈妙仪回来了。 斟酌立刻迎上去。 “妙仪,药材的事你商量的如何了?昨日一整天你去了哪里,好端端的为何就夜不归宿了?陶家村那边又有人撑不住了。” 沈妙仪只感觉尴尬。 其实,要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在意自己,关怀自己,将自己是为己任的之人,那自然是哥哥了。 自打那一次离开楚王府以后,沈卓一整个变了。 现在,带给沈妙仪的感觉是,只要她靠近的男子,任何一个好像都是败类。 任何一个好像都将对她图谋不轨,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昨儿个沈妙仪忽的离开了陶家村,这一整个晚上也不见回来。 今晨,她是和黎晏书一道儿回来的。 这事情本身就值得推敲,让沈卓不免为妙仪捏一把汗。 沈妙仪言简意赅将昨儿个的事情说了出来,看哥哥心急如焚的样子,她又将昨夜的所见等等都和盘托出。 听沈妙仪简略说了这一切,沈卓表情更纠结了。 好在,旁边的黎晏书说:“高大人让她见的人是本王,本王今日就会想办法送药材过去。” 沈卓皱眉:“那神医谷……” “事出蹊跷,只怕幕后另有其人。” 黎晏书接口,“兹事体大,牵连甚广,到底需从长计议。” 沈卓看着黎晏书,又看了看妹妹,只能点点头。 “好,希望殿下您能快一点,否则只怕陶家村的百姓等不起啊!” 【沈卓哥哥好担心百姓啊,点赞!】 【黎晏书好靠谱!这么快就有办法了?】 【神医谷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希望药材快点到陶家村,不然可怜的百姓真的撑不住了……】 三人聊了会儿,黎晏书需要回去筹措药材,告辞离开了。 沈卓盯着沈妙仪看看,妙仪颦眉,“真的没什么,昨日的一切都说给你了。” 沈卓叹息,“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在同一块石头上栽跟头。” “我知道。” 沈妙仪笑了,揉揉脑袋,“困得厉害,想要回去睡觉,哥哥可批准?” “去吧。”沈卓没好气的拍一下她。 说是休息,然而午休时,沈妙仪却辗转难眠。 她眼前总浮现出陶家村那些奄奄一息的百姓。 这画面让她痛苦且煎熬。 尤其是那个在反反复复病情的折磨下时而好转时而奄奄一息的孩子。 每当她看到孩子痛苦的眼神以及孩子母亲恳求自己时那十二万分殷切目光的时候,沈妙仪的心就被攫住了。 不成! 坚决不能让百姓坐以待毙,她必须出发。 从屋子走出,沈妙仪去找沈卓,急忙推开沈卓的房门。 “哥哥,说到底我还是不放心,想再去陶家村看看。” 沈卓几乎毫不犹豫:“我陪你去。” 两人赶到陶家村时,已经是正午。 烈日当空,不闻鸡鸣犬吠,村子里似乎比前日更显凄凉,不少人房前屋后都挂起了雪白的招魂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 墙根下有僵死的尸体,情况一点不好。 几个妇人蜷缩在自家门口的枯草上嘤嘤啜泣,忽的,众人看沈妙仪来了,努力的挣扎着走向她。 “知晚大夫,你可算来了……我家孩子他快不行了啊。” 沈妙仪悲伤的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比她还难过,哀痛欲绝的带了沈妙仪到自家屋子去看孩子。 沈妙仪不敢耽搁,快步往那屋子而去,熟料刚刚进入屋子,竟看到孩子早已死去。 只是这女子不情愿接受命运遽然安排给自己的灾厄,自欺欺人罢了。 “他已经去了,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沈妙仪心如刀割。 当年她也是这么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看着自家孩子死去,如今心里的愤懑和憋屈,和这个妇女几乎如出一辙。 这妇女长吁短叹,凝眸盯着她。 “但他们说了,知晚大夫您妙手回春。” 沈妙仪不忍看那已死去的尸体,别过视线,“我可医病,但不可医命,更何况,如今咱们罗掘俱穷,已经一星半点药材都没有了,告辞。” 她实在是不能继续逗留在这被悲伤包围的屋子了。 从里头出来,妙仪一言不发。 沈卓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看妙仪蓦的加快了速度,俨然是不准备听了。 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沈妙仪继续往前走,忽的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声。 她朝着声源的位置去看。 见几辆装满药材的马车疾驰而来,领头的正是黎晏书。 果然,黎晏书一言九鼎,并未骗人。 【药材来了!黎晏书果然说到做到。】 【太好了!陶家村有救了!】 【等等……那辆马车上好像还有人。】 【是谁?难道是、庄晚乔?她怎么来了?!】 马车停稳。 第37章 你可真厉害 黎晏书回头招呼一声,众人到破庙门口卸车去了。 黎晏书则翻身下马,看沈妙仪站在路侧,他快步走到妙仪身边。 “知晚大夫,药材按你先前列的单子都备齐了,如今本王让人快马一鞭送了来,倒是担心他们事情办不好,到底还是亲自来了。” 沈妙仪淡淡点头,赞许一笑。 黎晏书身后,那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也下了车。 正是久违了的庄晚乔。 庄晚乔看到沈妙仪,落落大方一笑,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知晚,好久不见,我听说陶家村这边闹瘟疫,特意跟晏书哥哥一起来看看,你没事吧?” 沈妙仪看着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只感觉恶心。 是的,就是眼前这个口蜜腹剑机关算尽的女子害死了她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也是这个女子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一切的不值得。 沈妙仪的拳头微微收紧,恨意如毒蛇噬心。 如今,不是杀庄晚乔的时候,便是弄死她。 将来沈妙仪也会让庄晚乔死个明明白白。 她面上微微扬起一抹疏离但客套的弧度:“有劳庄小姐挂心,虽则这里千难万险,但也是运气好,托殿下洪福,我没事。” 自打再一次见庄晚乔,沈妙仪就叫她“庄小姐”。 其实她也以为自己死去后,黎晏书定会紧锣密鼓的和庄晚乔成婚。 却哪里知道两人分崩离析,貌合神离。 庄晚乔怎么可能看穿沈妙仪在想什么? 两人各自寒暄完毕,庄晚乔微微颔首。 此刻沈妙仪的目光转向黎晏书。 “殿下,事不宜迟,药材快分给大家吧。” 黎晏书看都没看庄晚乔。 只点点头,转眸看向沈妙仪:“本王这边都安排妥当了,你告知他们如何用药就好。” 【沈妙仪对庄晚乔好冷淡啊……】 【冷淡不应该吗?】 【庄晚乔怎么也来了?她不应该在京城?】 【黎晏书看都不看庄晚乔一眼,爽!】 【妙妙心里肯定恨死她了,心疼妙妙……】 庄晚乔被一整个忽视掉了。 那被忽略的感觉的确难受,她脸上的笑僵了僵。 再看向旁边凤穿牡丹一样忙碌的沈妙仪,她当初之所以举荐沈妙仪到楚王府来其目的是想要让沈妙仪给黎晏书瞧一瞧。 要是…… 要是他能迅速的忘掉那个该死的女人就好了。 她知道越是此刻,越是需要露出得体的笑容,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庄晚乔注意到,黎晏书会刻意地靠近沈妙仪。 而在这瘟疫肆虐的陶家村,众人显然将沈卓和妙仪兄妹当做了主心骨。 她于是也跟着沈妙仪,看她如何指挥村民做事情,如何给被传染的民众分发药材,之类。 沈妙仪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她动作娴熟利落,神色专注。 黎晏书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沈妙仪的身影。 那眸色里似乎蕴出彰明较著的信赖与欣赏。 “晏书哥哥,”庄晚乔终于找到了机会,看黎晏书在小憩,她急忙轻声开口,笑吟吟的递过一方帕子。 “晏书哥哥,您累了吧?擦擦汗。” 沈妙仪只感觉恶心,看也不看这家伙。 其实庄晚乔哪里真心实意喜欢黎晏书? 然而当初,黎晏书却信以为她是自己独一无二白月光,话说,感情这东西,还是旁观者清。 黎晏书侧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避开了庄晚乔送来的手帕。 “不必。” 黎晏书的声音平淡且速断。 甚至于那音调漠然到没有半分的温度。 庄晚乔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脸色白如一张纸。 这日,庄晚乔千方百计靠近黎晏书。 只可惜黎晏书对她置之不理,视而不见。 很快,夜幕降临。 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里。 沈妙仪刚给最后一个病人喂完药,黎晏书掀帘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今日辛苦十万大夫你了。” 话说到这里,黎晏书迅速的递过一个托盘来。 沈妙仪看看,发觉那托盘内食物虽然粗粝,但却收拾的一干二净。 在灾区能享用到这样的东西其实已经是奇迹。 黎晏书明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关切的光芒,温和的说:“知道知晚大夫你今日没好好用膳,本王让厨房留了些点心和吃的,你趁热吃。” 沈妙仪接过托盘。 将托盘凡在面前,食物那温热的熨帖感包裹了过来。 “谢谢殿下。” “谢我做什么?” 黎晏书诧异的看着沈妙仪。 此刻,破庙内残余的烛火山火,在黎晏书的黑瞳内漾起一层层细碎的光,让他看上去似乎软化了平日里的凛冽,多了一份儿煦暖的温和。 “你在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陶家村的百姓,值得被救。” 闻言,黎晏书看向她:“知晚大夫,你可真是厉害。” 沈妙仪的心猛地跳的更快乐。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中因仇恨的累积而逐渐滋生的黑暗。 可与此同时,庄晚乔那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如今,黎晏书是庄晚乔名副其实的未婚夫。 【黎晏书好苏!这信任绝了!】 【妙妙别犹豫,不要相信渣男,你要复仇啊。】 【等等……妙妙这表情,是动心了吗?还是在纠结?】 【庄晚乔还在呢!你们注意点啊喂!】 另一边,庄晚乔让丫鬟春兰端着一碗鳝丝面和几样精致糕点,来找黎晏书。 春兰知道黎晏书在沈妙仪这边。 她握着托盘在外头站着,踌躇了会儿却不敢进去。 一会儿后,庄晚乔亲自来了。 春兰咋舌,朝里头努努嘴,“夫人,奴婢在这里都等半个时辰了,楚王殿下还没出来。” 她不想继续在这里做无谓的努力了。 便小声建议;“要不咱们先回去?” 庄晚乔用力咬着唇,她难受极了。 如今看来,黎晏书居然好似喜欢上了这个狐媚子一样。 她就这么伫立在外头,目光看着屋子里照射出的淡淡的暖黄烛光。 以及……那两道似乎挨得很近的身影。 这时,庄晚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霾。 第38章 情不知所终 “他凭什么对沈知晚这么无微不至?” 庄晚乔低声的喃喃,“他难道忘记了吗?我庄晚乔才是他的未婚妻啊!” 春兰跟着叹了口气,劝她:“夫人,如今楚王殿下对沈姑娘另眼相看,您可得上点心。要是让他们俩走得太近,将来传出些——” “什么?” 春兰期期艾艾的说:“一些、一些不好听的话,这可、可对您不利啊!” “我知道!” 庄晚乔恼羞成怒,猛地转身,“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晏书哥哥只是一时被沈知晚这狐媚子给迷住了,他心里定是有我的!” 庄晚乔深吸口气。 终于鼓足勇气握着托盘上前去敲门。 她声音甜腻的厉害,“晏书哥哥,知晚妹妹,我让厨房做了些吃的,你们也尝尝?” 帐内,黎晏书眉头微蹙。 沈妙仪站起身脸,渺无表情看着外头。 “有劳庄小姐了,只是我和殿下已用过点心,就不麻烦了。” 庄晚乔将托盘里的食物一股脑儿都往沈妙仪面前送。 “不麻烦的,这鳝丝面是晏书哥哥以前最爱吃的,我特意让厨子多放了胡椒……” “不必了!” 黎晏书的声线紧绷,毫无波澜。 “我不饿!” 这三个字却分明带着明显的疏离。 庄晚乔的手一整个僵在了空中。 送出不是,抽回也不是。 她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嘴唇颤抖,竟似有泪水要流淌出来。 沈妙仪看着庄晚乔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当初黎晏书对庄晚乔那样无微不至。 在她快死去的时候,他依旧在和庄晚乔抵死缠绵,却想不到那炽烈的情就似腾空的花火,很快居然也都熄灭掉了。 但庄晚乔的仇不能不报。 沈妙仪回目看着她那憔悴的一双眼,“庄小姐若是没别的事,我和楚王殿下还要商量明日事宜。” 这是明摆着的逐客令了。 庄晚乔几乎咬碎银牙。 【庄晚乔好尴尬啊哈哈哈!】 【黎晏书好冷漠!干得漂亮!】 【妙妙快关门!别让她进来!】 她看着黎晏书直挺挺从帐内走出,但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在她身上停留。 从屋子出来,黎晏书只对沈妙仪温和的提醒。 “知晚,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子吧。” “好!” 沈妙仪回了一声,和黎晏书并肩进了屋子。 庄晚乔死死盯着两人,眼中燃起熊熊妒火。 春兰在她身后低声道:“夫人,咱们……” 庄晚乔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回房!” 又道:“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将军府嫡女,还比不过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庸脂俗粉!” 她恼恨的愤愤离去。 【庄晚乔要放大招了吗?】 【心疼妙妙,又要被针对了。】 【黎晏书快保护好妙妙!】 【坐等打脸!庄晚乔肯定没好下场!】 屋内。 烛火摇曳,此刻的安宁来的很珍惜。 毕竟一整天沈妙仪都忙的天昏地暗团团转。 沈妙仪看向他,迟疑了刹那,还是将那话问了出来:“听说殿下要和这位庄小姐成婚了,如今您这样对她,会不会哟偶点严苛了?” “我如何对她,与沈知晚你无关。” 黎晏书冰冷的打断她,“你只需记住,王府内的事不要大厅对你有好处。” 沈妙仪微微点点头。 没再说话。 次日早起,沈卓愁眉苦脸的回到了破庙。 这里已是集中营了,看哥哥状态不好,妙仪急忙询问。 原来,这些药耗损的很快,眼瞅着又要用完了。 陶家村的暮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可此刻…… 村口新添的坟茔却已土馒头一样侵占了不少地盘。 “又走了好几个年长之人。” 沈卓刚刚从外头回来。 他心里难受得很,固然沈卓是苗疆人,固然沈卓对皇族恨之入骨。 但奇怪的是,沈卓却十分同情可怜的老百姓。 大约,不管在什么国土上,底层的百姓都是艰难困苦的,都是一样的。 沈卓的声音伤痛的很,沈妙仪跟着哥哥走了出来。 先前已经提醒过老百姓,让将尸体集中处理。 所以,尸体送来放在破庙外头,等敷衍的结束了超度的流程,就要殡葬了。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潦草。 看着那席子,沈妙仪和黎晏书都缓缓地半蹲了下来,妙仪伸手掀开草席。 露出里头三张苍老的面容。 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那双瞳仁露出,依旧清澈,但眼底却露出了沉沉的倦意。药材是来了,可目前懂医理的除了她和哥哥,只有两个略通药性的老叟。 最主要的,饶是昨日黎晏书已经送来了不少药材。 但便是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换言之,药草的总量和瘟疫的反复不成比例。 更要紧的是,治疗瘟疫需要用到的石灰和治疗所需用的黄柏、重楼等早已没了。【不是说药材到了吗?怎么还在陆陆续续死人?】 【瘟疫这东西,光靠药不行啊,妙妙,咱得控制源头。】 黎晏书就站在破庙外那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玄色外衣沾了泥点,却依旧挺括。 他看着沈妙仪检查尸体的背影,心里也很有点无奈。 恰在此刻,侍从匆忙跑来,低声禀报的了一句什么。 因为距离远,且沈妙仪对这些事情没兴趣,所以没有靠近。 自始至终不得而知那侍从说了一些什么。 但听了那侍从的话,黎晏书却大动肝火,他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等他们按规矩层层审批下来,陶家村怕是要变成乱葬岗了。” 沈妙仪等那个通风报信的侍卫离开,这才急忙走了过来。 她脸上还有淋淋漓漓的汗水,但却顾不上擦。 沈妙仪径直开口:“殿下,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咱们非但治疗不好,且还只能眼睁睁送葬他们,说起来我有个想法……” 这想法,其实昨儿沈妙仪就想冲口而出。 只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听到这里,黎晏书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知道,她总有这么多可贵的奇思妙想。 他带着兴趣的眸子抬起看她。 “你说。” 第39章 作妖进行曲 “如今有目共睹,这瘟疫如此来势汹汹,光靠我们在这里硬撑着其实不是办法!”沈妙仪的声音很武断。 话说到这里,她略微有点犹豫。 但还是启唇继续说下去。 “不如、您带我咱们到紫禁城去,面圣!其实只要天子肯下一道口谕或者圣旨什么的,调集太医院的药材和人手,甚至动用皇家的财库与药库……此事依旧还是刀劈毛竹——迎刃而解。” 她的话没说完,黎晏书却已彻底弄明白了沈妙仪的意思。 黎晏书微微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次第,不远处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咳嗽。 他不敢犹豫,点点头。 “你说得对!与其在这里困兽犹斗,不如自出机杼想更好的策略。” 【卧槽!妙妙要见皇帝了?】 【这主意太冒险了吧?其实她进宫是为了调查皇族和苗疆当年的秘密……但万一皇帝怪罪呢?】 【黎晏书居然同意了!】 【快!赶紧进京!再晚就来不及了!】 黎晏书本就是拍案而起的行动派,这个提议他觉得可行。 当下立刻吩咐备马。 当初黎晏书就准备将此说说给天子,奈何一则皇帝病入膏肓,在病痛的折磨下如何能处理这些事? 二则,当初黎晏书没想过瘟疫会发展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再想,两人潜入了一趟神医谷,又见到了什么“老神仙”之类,这一切的一切让人迷惑不解。 沈妙仪和哥哥聊了两句,就迫不及待走了出来。 远处,有侍从牵来两匹神骏的白马,黎晏书人已靠近。 沈卓跟在背后,不住地提醒,“你要小心,何必如此孟浪。” “我会注意安全,”沈妙仪纵身一跃,一把抓住鞍鞯,这才回头:“哥哥在这里等我好消息就成了。” 沈妙仪准备离开。 此刻,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庇护所内。 传来了一阵阵七零八碎的摔碎瓷器的声音。 接着是尖锐的咒骂声。 “真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庄晚乔的声音尖锐好像一把匕首,似乎要划破侍女春兰的耳膜。 “我让你去盯着殿下,你倒好,如今只知道躲在这儿偷懒!且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看得出庄晚乔已气坏了。 春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呜的说下去。 “夫人,殿下他、他一整晚都没回来,奴婢实在不敢到那边去,奴婢是不怎么怕沈知晚的,但沈知晚那个哥哥沈卓,他目光如炬,一看就是狠角色。” 说到这里,春兰一本正经的说:“奴婢有一种直觉……” 话到这里,偏欲言又止。 庄晚乔冷怒,“你吞吞吐吐什么?你有什么直觉还要我请教你?” 闻言,春兰急忙站起来,凑近庄晚乔的耳朵。 “奴婢怀疑沈卓是个杀人狂魔,他一定杀过人,昔年奴婢老家的村里抓过一个穷凶极恶之人,那人和沈卓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听春兰离题万里这么说,庄晚乔自然以为春兰是在敷衍塞责。 她顿时恼羞成怒,一个耳光丢在了春兰面上。 “你少东拉西扯,什么杀人不杀人,他沈卓一个医者,只能救命。” “是,是。” 春兰哽咽,跪在地上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庄晚乔坐下来,愤愤不平的看看外头,“殿下真的没回来?” 庄晚乔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去哪儿了?一晚上就跟那个沈知晚在一起?!” 真是让人怒火中烧。 走了个沈妙仪,来了个沈知晚。 最主要的,仔细打量沈知晚看看,在她身上似乎可以看到某种类似于沈妙仪的神韵。 再看看,那神韵又转瞬即逝,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边一片蜩螗沸羹声音,自然惊动了准备离开这里到皇宫去的两人。 沈妙仪在马背上皱了皱眉,催马儿靠近黎晏书的马。 却听见黎晏书的声音冷冷:“去看看,里头吵什么?” 有个侍女急忙离开,很快就回来了,看黎晏书的脸色冷得像冰一般。 那侍女结结巴巴,“是,是丫头不懂事,惹怒了夫人。” 庄晚乔此刻也走了出来,她只看到黎晏书人在马背上。 却不知黎晏书此刻倒哪里去,再看看旁边的沈妙仪,发觉两人的确十分登对。 她更是妒火中烧。 在看到黎晏书的一瞬间,庄晚乔眼睛一亮。 “你这又是闹什么?” 闻言,庄晚乔顿时切换无比委屈的神情。 “晏书哥哥,您们这是准备到何处去……说起来就气死了,春兰笨手笨脚的……” 黎晏书想不到居然是此事。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催马儿走到沈妙仪旁侧。 “知晚,你一切都准备好了?” “嗯。” 沈妙仪点头。 此刻,庄晚乔眼神怨毒,恨不能将沈妙仪千刀万剐。 但沈妙仪却忽视掉她,不去庄晚乔眸子里那怨毒的冷光。 【庄晚乔又要作妖了!321倒计时……】 【黎晏书理都不理她,爽!】 【妙妙快走吧,别理这个疯女人!】 【等等,庄晚乔脸色好难看,不会是也生病了吧?】 黎晏书眉头紧锁。 庄晚乔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忽的咳嗽起来 接着,声音竟一声比一声还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殿下,您看……” 春兰怯生生地开口,急忙过去搀扶自家主子。 但春兰还没说完的话,却硬生生被黎晏书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出发吧。” 黎晏书对沈妙仪说,语气武断。 沈妙仪只感觉滑稽,当初在王府,庄晚乔就喜欢时不时地开这么一下子。 那时候,对于黎晏书的鬼话,她信以为真。 满以为庄晚乔真的只是黎晏书的表妹,如今…… 一切终于心知肚明。 她催马儿准备疾驰离开,但蓦的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响。 再回头。 庄晚乔居然直挺挺地倒在了泥地里双眼紧闭。 “夫人!” 春兰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她急扑过去,但却被沈妙仪拦住了。 “让开。” 沈妙仪跳下马,急忙伸手探庄晚乔的鼻息。 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脉搏平稳,瞳孔反应正常,分明是…… 第40章 女人这东西 【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装的!】 【这演技也太假了吧?】 【妙妙快戳穿她!别让她得逞!】 【黎晏书快看啊!她在演戏呢!】 黎晏书看庄晚乔晕厥了过去,也下马走了过来。 他看着地上的庄晚乔,眼神里没有半分的关切。 只有隐隐的不耐:“你这又在玩什么把戏?” 沈妙仪没说话,只是对春兰吩咐:“把她抬到屋里去。” 春兰如释重负一般站起来,快速的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浮肿起来的面颊。 这才和几个健康的村民一起把庄晚乔抬进了旁边的空屋子。 沈妙仪跟进去时,黎晏书也想进来,却被她拦住了:“殿下,您先去准备吧,这里交给我。” 黎晏书本就不十分情愿接触庄晚乔,只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 庄晚乔还“昏迷”着。 沈妙仪拿出银针,在烈焰上炙烤一下。 忽然幽幽道:“庄小姐,这装病也是个体力活,别累着了。此刻您果然还不起来,我可要来真的了。” 话说到这里,沈妙仪握着银针的手稳稳地停在了庄晚乔的眼皮上。 但庄晚乔依旧无动于衷。 沈妙仪冷笑,既然如此喜欢不表演,那么就和她玩一玩。 接着,沈妙仪的银针准确地刺中了她百会穴。 庄晚乔顿时“啊”地一声锐利的尖叫,继而快速的睁开了眼,然而竟然发现自己丝毫也动弹不得。 “你、你知晚大夫,你对本夫人做了什么?” 她惊恐地盯着沈妙仪。 “没什么,只是略施小计,让你暂时醒来而已。” 沈妙仪笑容满面的慢吞吞收起银针,语气不咸不淡,“说吧,为什么装晕?” 庄晚乔眼神闪烁。 想要避开沈妙仪的视线,但沈妙仪的眼却咄咄逼人盯着她。 “我、我。”庄晚乔结结巴巴,“我是真的不舒服……” “哦?” 沈妙仪特意逼近,“那我应该刺入三寸……” 闻言庄晚乔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起来,但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眉:“沈知晚,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沈妙仪紧盯着庄晚乔,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居高临下的问:“倒是你,三番五次地作妖,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庄晚乔咳嗽着坐起身,顾不上身上的麻木。 她利利索索的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不客气的扔在了沈妙仪面前。 “这里有一千两银子,你拿着,离开晏书哥哥!” 【一千两?!庄晚乔哪来这么多钱?】 【将军府嫡女这么有钱?不对劲啊……】 沈妙仪看着地上的荷包,眉头微蹙。 【妙妙别要!肯定没安好心!】 【来了来了!经典拿钱砸人戏码!】 沈妙仪也感觉好奇。 将军府虽然豪富,但庄晚乔出手就是天文数字一千两,还是有些反常。 “你父是将军,你又不经商,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沈妙仪拿起荷包,在手掌心掂了一下重量,入手果然沉甸甸的。 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而且,你那晏书哥哥现在还没跟你成婚,会给你这么多银子?还有,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让我离开楚王殿下?” 庄晚乔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她的眼神显得比刚刚还慌乱。 “我……这些银子,自有正当的来路!你没必要追问!总之,你拿着钱走,以后别再缠着晏书哥哥!” 沈妙仪嗤笑一声,依旧把东西扔回。 力道虽不大,但那包裹却精准地投射在庄晚乔的怀里。 “庄小姐,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千两银子就出卖自己。再者,我和楚王殿下之间,只有救治灾民的情分,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 沈妙仪站起身。 拍了拍衣服的尘埃,笃悠悠的说:“还请庄小姐好自为之!如果下次再用这种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沈妙仪转身就走。 留下庄晚乔一个人病歪歪的倾靠在土炕上。 看着沈妙仪扬长而去,庄晚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紧紧攥着那个包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用一千两白银都收买不了,一想到这里,她的目中顿然多了一丝怨毒。 屋外,黎晏书牵着马在等沈妙仪。 见她出来,不在意的说:“里头怎么样?” “没事,庄小姐她其实就是累着了。”沈妙仪轻描淡写地说。 她看看天色,提醒黎晏书,“咱们走吧,不要再耽误了。” 黎晏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感觉好奇。 那眼神蹊跷极了,但没再多追问什么。 他翻身上马,与沈妙仪并辔缓缓朝帝京而去。 两匹白马并辔而行,朝帝京方向疾驰。 沈妙仪侧过脸,看一眼黎晏书。 发觉黎晏书面容紧绷,始终是那么一派心事重重的模样。 终于,沈妙仪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似乎很不喜欢庄小姐?”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毕竟适才黎晏书已经提醒过沈妙仪了。不该问的别问。 但关乎到这些事,沈妙仪自然想探究个三七二十一出来。 话音落地,妙仪却没注意到黎晏书那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下。 他没回头看她。 眸子只望着前方朦胧的城楼剪影,忽而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苍凉极了,又似裹挟了无穷尽的疲惫,末了却只化作一句含糊的话:“男主之事,知晚大夫还是不必多问的好。” 【感觉黎晏书藏了好多秘密……】 沈妙仪点头,挥舞马鞭朝远处而去。 不问就不问,早晚她会知道真相。 但其实,沈妙仪也猜测到这里头势必大有隐情。 从庄晚乔拿出一千两银子时的反常,到黎晏书对其毫不掩饰的疏离,桩桩件件都透着蹊跷。 可看黎晏书那讳莫如深的模样,她实在是不能再多问。 只将话头转到别处。 “不知陛下龙体如何?” 黎晏书握着马缰绳的手又紧了一下。 “皇兄他……” 黎晏书的声音悲凉的厉害。 “近年沉疴难起,已是深居简出。” 多余的话,黎晏书没再说。 第41章 宫锁珠帘 但沈妙仪已明白。 一路无话。 待巍峨的宫墙映入眼帘,沈妙仪才真切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庄重与肃穆。朱红色的殿宇鳞次栉比,似一座一座都高耸入云一般。 在这龙潭虎穴一般的深宫内苑,且有无数甲胄森然的亲兵和侍卫,连空气都似乎比外头压抑。 黎晏书翻身下马。 对沈妙仪说:“陛下在乾坤殿,我去去就来。你在此稍候,我先进去禀报一声。” 来这里之前,黎晏书并未告知皇帝,如今万岁病入膏肓,总不好冒冒失失就带一个女子倒里头。 说罢,黎晏书撇下沈妙仪,人径直入了乾坤殿大门。 沈妙仪站在外头,看着那扇厚重的门缓缓的合上,发出沉闷且低沉的声响。 她百无聊赖地踱步,目光扫过宫墙。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乾坤殿外乱走!” 沈妙仪猝然回头。 但见一个三角眼的老太监叉腰走了过来,这老太监气势汹汹,上下打量她。 那眼神如同在看什么极其污秽之物,而不是在看一个端庄体面的女孩子。 看完以后,老太监尖声呵斥:“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泥腿子能随便晃悠的?再不滚开,咱家让人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我靠!这老太监好嚣张!】 【狗眼看人低!妙妙怼他!】 【敢欺负我们妙妙?活腻了!】 【坐等妙妙打脸!】 沈妙仪眼神锐利的看着这老太监,却没多说什么。 还没开口,不远处出现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太监。 那年少的太监几乎是小碎步跑过来的,他靠近后,连忙拉住老太监。 低声说:“此乃楚王殿下带来的人,好像是……处理瘟疫的大夫。” 那老太监大吃一惊。 三角眼一瞪,难以置信的看向沈妙仪。 “什么?大夫?!一个乡野村姑也配称大夫?” “您可别小看了她!”那年轻的太监急忙给沈妙仪行礼,又担心开罪了老太监,急忙赔着笑说下去。 “楚王殿下对她十分器重,向来殿下不会看错人,方才小的看到殿下亲自带了这医者姑娘进来。” 老太监诧异。 他脸色骤然变了,再次看沈妙仪时,状态不同了,这老太监紧张的吞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才上前规规矩矩行礼,从而试探的样子:“你……这姑娘,当真是楚王殿下带来的医者?” 沈妙仪冷笑。 逼视着老太监:“怎么?你这家伙觉得我不像医者?还是说,你觉得楚王殿下的眼光有问题?” 这老太监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 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熄灭,竟急忙“噗通”一下果断的跪在了地上。 此刻这老太监磕头如捣蒜一般的赔礼道歉。 “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沈妙仪懒得理会这等以貌取人的小人。 她转身便要朝乾坤殿方向走去。 但刚走两步,却瞥见不远处的廊柱下似乎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男孩穿着一身华贵的姜黄色锦缎蟒袍,料子极好,绣工更是精致,那四爪金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活灵活现。 但正因为有这样隆重的色彩艳丽的衣服,才更突出男孩气血不足。 这一切都掩不住男孩面色的蜡黄。 沈妙仪咿了一声,下意识的靠见,但见这小男孩嘴上居然毫无血色。 他双手抱膝,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沈妙仪脚步顿在了这小家伙面前。 不知为何,看到这孩子的瞬间,她心底某个角落竟狠狠的抽疼起来。 那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孩子眼中那怯生生的神色。 让沈妙仪情不自禁的半蹲了下来,同时,她想要帮助她,治疗他,亲近他。 这一瞬间,沈妙仪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未出世便被庄晚乔暗害的孩子。 如果…… 如果他还活着……将来自然也是个俊秀的男子,可惜没如果啊。 【这小孩是谁?看着好可怜……】 【锦衣华服却病恹恹的,宫里的孩子?】 【妙妙看他的眼神好温柔……】 【难道这是……皇子?】 沈妙仪压下内心的好奇,她深吸一口气。 缓步靠近这小男孩,她放轻了脚步,就好像担心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可能吓唬到他一样。 她的音也尽量柔和三分:“你怎一个人在这里?” 男孩猛地抬起头。 看向沈妙仪。 妙仪发现男孩的眼睛居然很大,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极了浸在水里的黑玛瑙。 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灼灼眸子里,却盛满了戒备。 在抬头看向沈妙仪,目光定焦在她面上那温和笑容的同一时间,那一份儿警惕感竟慢慢消失的荡然无存。 男孩笑着问:“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沈知晚。” 沈妙仪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盯着远处的乾坤殿,继续问:“你呢?怎么不回屋里去?外面风大。” 男孩抿了抿唇。 “我叫成龙,太医说我生病了,不让我到处走,我在这里晒太阳驱寒。” “成龙……?” 沈妙仪默念着这个名字,再看看对方身上辉煌的色彩以及锦缎,这才后知后觉。 “你是皇子?” 成龙迟疑了一下,苦笑一声慢吞吞的点点头。 但很快再次低下头,就好像自己不大情愿承认身份一样。 “母妃说,生病了就要听话。可我实在是不想继续待在沉闷的屋里,我心情愈发不好了。” 沈妙仪看着成龙那苍白的脸,心软的厉害。 “你哪里不舒服?” “就、总是浑身乏力,”成龙小声的说,“太医说我身子羸弱,要修身养性。可母妃、母妃她已不在了。” “不在了?” 沈妙仪问到这里,很快就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有点“不合时宜”了。 因为,成龙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郁的哭腔。 沈妙仪心内如锥子扎了一下一般疼。 她快速的伸出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成龙的头。 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母妃当初一定十分疼你。” 第42章 成龙太子 成龙迟疑的、缓缓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这个知心姐姐,忽然说:“你、大姐姐,我看你长得竟然有点像我母妃呢。” 沈妙仪一怔。 心比刚刚还疼了,但一种荡漾而来的温暖却湖水一样熨帖的包裹住了心脏,她继续看着这个可爱的和自己很投缘的小皇子。 “真的吗?” 沈妙仪忍俊不禁,“话说,你母妃一定是个大美人。” “嗯!” 成龙用力的点头,“母妃可是宫里最美的人!她叫张如意。” 张贵妃? 沈妙仪心中闪过疑惑的光,却没深想。 只笑着对小家伙说:“那你看我像不像你娘亲?要是你不嫌弃,你认我做阿娘好了?” 其实沈妙仪只是玩笑话,她知道这深宫内苑里,小豆丁需要温暖。 而这一份温暖,是皇帝和权利不能赐予的。 是任何小厮、侍女和嬷嬷都不能给的。 赵珩听到这个话,顿时愣住了。 但很快的,她的脸上就绽开一个绚烂如春花一般的笑。 然后用力的点头:“那可真好极了!” 【我去!妙妙这也太会了吧!】 【小皇子好可爱。】 【黎晏书快来看看!】 就在此时此刻,两人的身后却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 原来是黎晏书从乾坤殿方向走了过来。 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沈妙仪蹲在地上,与太子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成龙十分亲昵地拉着沈妙仪的手。 小家伙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与畅意。 而沈妙仪,她则微微的侧着脑袋,午前的旭日就这么轻盈的落在沈妙仪脸上,柔和且温暖。 沈妙仪此刻嘴角的笑容格外吸引人。 黎晏书脚步猛地的顿住了。 他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看着沈妙仪这温柔的模样,心脏忽然像是被看不到的全体狠狠地、狠狠的攻击了一下。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喜欢逗孩子笑的女子。 如果不是那场飞来横祸,或许如今…… 他也会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健康孩子。 一家三口,共享天伦。 可眼下…… 黎晏书眼底窜过一丝痛楚。 这刹那,成龙显然也看到了黎晏书。 但他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小身子一哆嗦,猛地躲到了沈妙仪的背后。 好似黎晏书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小家伙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远远的打量着黎晏书。 沈妙仪看向黎晏书拿盛满了阳光的眼。 “殿下,谈完了?” 黎晏书收回目光。 他快速的掩去眸中复杂的光,风轻云淡的点头:“嗯,已经谈完了,万岁允了你到里头去,咱们进去吧。” 他的目光扫视一眼成龙,介绍他给沈妙仪认识。 “此乃东宫太子,成龙。” 沈妙仪了然一笑。 原来眼前这小小少年居然是太子。 沈妙仪回头,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小脑袋。 安抚一般柔声说:“殿下,我要进去给你父皇瞧病了,你快些回屋去,莫要在外继续吹风。” 成龙从她身后探出头,小声嘀咕:“知晚、娘亲,您多久出来啊?” 【太子!果然是太子!抱大腿啊,妙妙。】 【他叫妙妙娘亲!黎晏书听到了吗?】 【黎晏书脸色好难看……】 沈妙仪一怔,柔柔的笑了,“一会儿我就出来,你乖乖听话,我还要来找你。” “好!” 成龙用力的点头。 黎晏书看着这一幕,眼里席卷过飓风。 但他没说什么,只回头提醒:“走吧。” 沈妙仪跟着黎晏书朝乾坤殿走去。 走了几步,她还忍不住回头看,只见成龙依旧还站在原地。 小小的身影望着她的方向,眼里似乎充满了热切的期待。 沈妙仪心里暖烘烘的,朝太子挥了挥手。 这才转身跟上了黎晏书。 两人并肩同行,很快进入了乾坤殿。 殿内烛火通明,熏香袅袅。 但如此浓郁的香味,也掩不住空气中一股扑面而来开的浓重药味。 明黄色的帷帐背后,隐约可见龙榻上躺着的皇帝。 他状态似乎不大好,听到脚步声进来,并未回头。 黎晏书靠近:“皇兄,医者已带到。” 帷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一个苍老而羸弱的音调传了出来。 “你就是那医者?给朕抬起头来。” 声音不怒自威,来之前沈妙仪就知道皇宫里规矩多。 此刻皇帝要看看自己,沈妙仪只能依言缓慢的抬头让皇帝看她。 她自己也目光沉静地看向万对。 只见天子面色灰败,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显然眼前这一具躯壳早已经被病痛折磨多年了。 皇帝的声音很空洞—— “你便是楚王举荐给朕的医者?” 皇帝打量着沈妙仪,声音鄙夷,眼里满是怀疑。 “你这姑娘胆子大,年纪轻轻就知道在皇宫里招摇撞骗,就你这样的也懂医术?” “草民沈知晚,自然略通岐黄之术,不然也不可能到此处来。” 沈妙仪不卑不亢地说。 黎晏书在一旁开口:“陛下,知晚大夫医术高明,此前在陶家村救治无数百姓,连太医院的人都赞不绝口。” 其实,沈妙仪并未见过什么太医院之人。 这只是黎晏书为了抬高她身价罢了。 这一点沈妙仪心知肚明,但同时又感觉好奇。 皇帝微挑眉毛,似乎有些动摇。 但口风里仍带着几分鄙薄:“哦?竟有此事?那你且看看,朕这是何病!?” 看皇帝这么说,沈妙仪上前一步。 她将脉枕放下来,指尖搭在皇帝脉搏上倾听起来。 脉象虚浮似乎随时可能中断,这脉象杂乱无章。 沈妙仪沉吟片刻,索性实话实说。 “陛下这不是什么病,此乃中毒!” “什么?!” 皇帝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向沈妙仪。 这一刻,就连旁边的太监总管王振也惊呼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 “是乌头与走马芹之毒。” 沈妙仪解释道,“此二五中皆为外来之物,药性猛烈霸道,久服会损伤五脏六腑。再久一点,则必死无疑。” 皇帝顿时脸色变了:“如今,你可有解药?” “有。” 沈妙仪毫不犹豫,“草民这就给万岁您开方。”沈妙仪丝毫不迟疑,行云流水一般的取过纸笔。 第43章 只因你是太子 她迅速的伏案,写下几味药材后,又详细的注明用法用量之类。 写好后,送到了旁边等待的老太监王振手中。 皇帝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又看向沈妙仪:“好。若明日朕能好转,赏你黄金万两。若不然……” 皇帝眼神凶狠,“你自然是妖言惑众,朕将你斩首示众!” 沈妙仪不以为然:“臣下定当尽心竭力。” 不过是不足道的毒罢了,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卧槽!皇帝这是拿妙妙的命打赌啊!】 【妙妙别怕,你一定可以的!】 【黎晏书快说句话啊!别让妙妙一个人扛!】 【这皇帝也太狠了吧,万一治不好呢?】 黎晏书站在一旁,血脉偾张,神色抑郁。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他看着沈妙仪那平静面色,心里自然也有隐忧。 黎晏书自然知道皇帝的病凶险莫测,更知道这赌局的危险。 “皇兄,知晚大夫车怠马烦,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不如让臣下带她到偏殿去。”黎晏书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 皇帝微微点点头,大约因为疾病的折磨。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也好!王振,带知晚大夫到偏殿去休息,定要好好伺候着。。” 沈妙仪跟在王振背后,很快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殿宇内。 但此刻的沈妙仪却无心休息。 她想起了那个怯生生的小太子,忍不住对黎晏书说:“殿下,我想去看看太子成龙。” 黎晏书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神色,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还是点头。 “好,本王带你去东宫。” 两人穿过几条回廊。 来到一处略显偏僻的宫殿。 殿宇虽也华丽,但比起其他皇子的宫殿,却似乎埋汰寒酸的多。 一进门,黎晏书就看到成龙躺在软榻上,小豆丁手里握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看到沈妙仪和黎晏书进来,太子先是一愣,随即丢下书一跃而起,像只欢快的云雀一般扑向了沈妙仪。 “知晚娘亲!你怎么来了。” 大约这就是缘分,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一切? 沈妙仪笑着摸了摸成龙的头:“怎么没出去晒太阳?” 成龙嘟着嘴,不情不愿的样子昭然若揭。 他老气横秋的嘟囔,“嬷嬷说外面风大,不让本宫出去。” 太子怯懦的看了黎晏书一眼,又赶紧躲到沈妙仪的身后。 小声咕哝:“皇叔怎么也来了?” 黎晏书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 “我陪知晚大夫来看你。” 沈妙仪这才注意到,成龙虽穿着华贵的衣衫,但脸色依旧蜡黄的厉害。 身形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不少。 她是医者,望闻问切自然不在话下,她到底忍不住问。 “殿下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 成龙小声的说。 十二岁? 沈妙仪一惊。 看他的样子,只不过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可是先天不足吗?她想要在黎晏书的眼睛里寻找到答案。 黎晏书拿古井无波的眼瞳里出现了答案,他难得的惋惜的长叹一声。 “太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太医也都束手无策。知晚大夫我看你和太子投缘,你既来之,能否帮他瞧一瞧?” 沈妙仪乐意这么做,她点点头。 然后仔细的在这殿宇内四面八方打量。 忽的,沈妙仪眉头一皱,既不靠近一盏十分精致的宫灯。 她轻轻拧下景泰蓝的琉璃灯罩,只见灯座的缝隙内,居然藏着一些干枯的草叶。她神色顿便,捻起一片放在鼻尖辨析了一下。 就这一下,沈妙仪的脸瞬间落了下来。 “殿下,这是断肠草!” 黎晏书风平浪静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吃惊的神色:“你说这是什么?” 沈妙仪默然无语,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接着,她又飘然走到桌上一个锦盒旁。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块精美的糕点。 沈妙仪用眼神征询成龙,发觉孩子是允许自己动的,这才小心翼翼拿起一块。 经过仔细检查,掰开一块,居然在糕点里发现了一些异样的粉末。 “这是蚀心散!” 【我靠!太子寝宫里居然有毒药?!】 【是谁这么大胆,敢害太子?】 【妙妙快查查,到底是谁干的!】 【小殿下也太可怜了,天天住在这种地儿。】 沈妙仪快速的环顾四周。 笃定的对太子说:“你这殿宇里,很多东西都有毒。” 她看向黎晏书:“殿下,让所有宫女嬷嬷都退下。” 黎晏书虽有疑惑,但还是立刻吩咐下去。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沈妙仪才转向成龙,柔声道:“成龙,告诉知晚娘亲,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送来的?” 成龙看着沈妙仪那逐渐严肃下去的表情,内心有些惶恐。 但还是一边追想一边压低了声音。 “是。这些都是各宫里各位皇妃娘娘们送的,她们说,这是给我补身体的。” 妙仪如急杵捣心一般。 原来皇宫里居然有这么多表里不一的家伙。 但太子有什么错呢? 她蹲下身,紧紧的握住成龙的手。 “小殿下,你要记住,宫里很多人都想害你,你如今四面楚歌,风声鹤唳。” 成龙睁着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看向沈妙仪。 “为什么?我又没惹她们。” 黎晏书早明白一切,他无奈的低着头。 “兴许只因你是太子。只要你不在了,她们的皇子就有机会……继承大统,得到万古山河,千里疆域。” 成龙顿时浑身一颤。 旋即有眼泪涌出了眼眶:“她们、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只因为我是太子?我好怕……” “别怕,有知晚娘亲在。” 沈妙仪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就如抱着自己亲生子一样。 “娘亲会倾尽全力的保护你。” 黎晏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虽是皇叔,却从未真正关心过这个体弱多病的侄子。 他只知成龙自来体弱,却从未想过,这体弱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阴谋和算计。 “是皇叔没用,竟一直没发现有人暗算你。” 黎晏书的语气里满都是自责。 第44章 再敢欺负他,我定不饶 沈妙仪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知,在这深宫里,黎晏书也有自己的难处。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成龙,从此刻开,我的话你要牢记在心,别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能随便吃。”沈妙仪认真地说。 成龙如临大敌,急忙点头。 沈妙仪继续说下去:“还有!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体养好。知晚娘亲会帮你把这些坏人都斩尽杀绝。” 成龙用力点头,紧紧的抱住沈妙仪。 “嗯!知晚娘亲,我都听你的。” 将成龙安顿好,两人从东宫走了出来。 黎晏书提醒:“知晚大夫,时候不早了,该回偏殿了。” 沈妙仪皱眉,不悦地看向他。 “殿下是不是从头至尾都不信任我?” 黎晏书猛皱眉。 记忆中那个女子的脸忽然若隐若现,那张脸和面前这这张脸居然重叠在了一起。 她也曾这样眼里满是倔强的追问自己。 他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妙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苦笑一声。“罢了,我不需要答案。” 【黎晏书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个人。】 【这里头肯定有故事!快讲讲!】 【黎晏书是不是想起那一位了?】 黎晏书沉默地送她到偏殿门口。 沈妙仪看他准备辞别,忽的开口:“我和太子有缘,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他……”她的眼神骤然冷厉如刀子。 “我定不会放过!” 黎晏书挑眉,有些好奇她为何如此维护太子。太子和沈妙仪明明只是一面之缘。 但转念一想,有人能真心待成龙,总归是好的。 他这才点点头:“有劳知晚大夫。”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振就带着一群太监来到了偏殿。 他们客客气气地敲门,沈妙仪也没贪恋床榻,更何况,她十分不喜欢皇宫里的装潢和陈设,太富丽堂皇了。 那群笑呵呵的太监,手里捧着托盘,托盘内是不计其数的珠宝,珠光宝气几乎晃得沈妙仪眼晕。 【哇塞!黄金万两。】 【妙妙要发财了!】 【快收下快收下!别客气!】 【等等,妙妙肯定不会要的……】 沈妙仪盯着那些珠宝,目光平静无澜。 她看了王振一眼,淡淡道:“替我谢过皇上。不过,我还得亲自去谢恩。” 依旧是黎晏书带她去乾坤殿。 皇帝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见了沈妙仪,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宽慰的说:“知晚大夫果然厉害,妙手回春,朕吃了你的药已感觉身轻如燕,朕要好好赏你!” 沈妙仪福了福身,却道:“皇上的赏赐,臣下心领了。只是臣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只感觉好奇,但还是微微笑。 “你救了朕,你如今是真救命恩人。但说无妨。” “陶家村的百姓正受瘟疫之苦,”沈妙仪语气恳切,“如今急需药材!臣下希望皇上能下令,尽快调拨药材送往灾区。” 皇帝闻言,诧然变色,显然他是想不到这姑娘居然心系百姓。 他叹了口气:“唉,朕这身子,如今朝不谋夕,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不然定要亲自去和你去慰问百姓。” 不过,万岁看向黎晏书,“晏书,你替朕走一趟,全权处理此事。” 黎晏书躬身领命:“臣遵旨。” 沈妙仪看着皇帝,又看了看黎晏书,“皇上可别忘了今日之言,臣下出宫时,要看到药材已经备好。” 皇帝朗声笑道:“准!” 从乾坤殿出来,黎晏书看着沈妙仪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知晚大夫心系百姓,令人佩服。” 沈妙仪却像是没听见,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自己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更不想再有人像我一般……” “你说什么?” 黎晏书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沈妙仪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摇头。 “没、没什么!殿下快去协助内府准备药材吧,别让百姓等急了。” 黎晏书看着她的眸子,发觉沈妙仪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再次欲言又止。 忽的发现,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女子,内心深处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妙妙怎么了?感觉好伤感】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宫门口时,沈妙仪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黎晏书:“殿下,太子那边、还请多费心。” 黎晏书郑重地点头:“放心,有我在。” 沈妙仪这才转身离去。 约摸过了半时辰,偏殿外传来敲门声。 沈妙仪拉开门闩,见黎晏书立在廊下,“药材已按清单备妥,你可随我查验。”他侧身让道。 两人沿宫道往库房走。 药材库内,百十个木箱码放的整整齐齐。 沈妙仪掀开标了“重楼”标签的木箱,抓起药材放在鼻尖轻嗅。 苦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甜。 又依次查看了黄柏、板蓝根、之类。 忽然抬头看向黎晏书:“这次不错,真是万事俱备。” 黎晏书微微一笑,“你能否满意就好。”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沈妙仪提醒。 “太医院说你要的药材大多绝迹,本王让内府掘地三尺找了许久。” 沈妙仪合上最后一口木箱。 她嘴角扬起浅淡的笑,满足的说:“我替陶家村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谢谢殿下您了。”她嘴角笑转瞬即逝。 但这一瞬,却让黎晏书看得失神。 【妙妙的笑好温柔!】 两人马不停蹄刚出内府的库房。 准备离去,但身后却突的传来太子的声音。 “知晚娘亲!您等等我啊!” 太子成龙迫不及待的追来,跑的气喘吁吁,以至于发冠都歪在了另一边。 沈妙仪本准备一走了之,但看太子这样行色匆匆。 这才靠近他。 成龙扑进沈妙仪怀里,伤感的看着她,音调凄凉:“宫里的嬷嬷说你走了……” 沈妙仪蹲身轻拍一下他肩,“好了,我过几日还到皇宫来。” 成龙几乎快哭了。 她忽的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光润的鹅卵石,沈妙仪只感觉诧异,低头看看,发觉那鹅卵石上居然用油彩涂鸦了几朵歪扭但却很好看的花。 第45章 消失的他 “这是我送给知晚娘亲您的护身符!” 石头还带着太子的体温。 沈妙仪小心翼翼收起来,抚摸了一下太子的脑袋。 却听黎晏书低声说:“快回去吧。” 哪里知道成龙不情愿走,执拗的抓住沈妙仪的手,嘀咕道:“我想要和你们到什么陶家村去。” “那也是你能去的,陶家村危机四伏,里头的人还指望着离开呢。” “但……” 太子失落的看着两人,沈妙仪问黎晏书:“咱们可以带太子离开?” 黎晏书皱眉,“自然要保障安然无恙送他回来,如今皇兄病入膏肓,自然是没时间理睬他。” 从沈妙仪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也是很想要带成龙太子离开。 其实,皇宫里不也危机四伏,朝不谋夕? 黎晏书看看两人,知道太子依依不舍。 “若太子执意同去,便坐我的马车。” 成龙乐滋滋的点头。 马车驶出宫门时,成龙正把一个栩栩如生的草编蚂蚱插在了沈妙仪的发间。 马车很快到了朱雀街的知晚堂。 黎晏书看了一眼外头。 车窗外的风景在急速后退。 他忽的问:“我为何没在知晚堂看到沈卓?” 沈妙仪捻着蚂蚱的草须玩儿,倒是感觉太子心灵手巧,感慨他做出来的草蚂蚱居然和活生生的一个模样儿。 她回他。 声音轻得像耳边消失的风一般。 “三日前他去陶家村送药,只怕人还在陶家村。” 其实,沈妙仪也迫不及待准备到陶家村去看看哥哥。 马车风驰电掣,从朱雀街道陶家村不过半时辰罢了。 陶家村村口。 老槐树下。 高德凯正踮脚朝路尽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 见远处的马车徐徐而来,就这么停在了大槐树下,他慌忙整冠过去行礼。 “下官高德凯,参见殿下。” 高德凯声音似乎都在抖索,他的目光在沈妙仪脸上打转,“沈卓大夫为何没同来?” 沈妙仪扶着成龙下车时,蓦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那槐树上留下的痕迹。 那标识…… 沈妙仪加快脚步靠近。 凑近这么一看,三道斜杠外是个不字眼的圆圈,那是沈卓独有的求救暗号。 她顿时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都在一瞬间掐进了手掌心。 “沈卓大夫三日前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 高德凯有点着急。 沈妙仪没说话,径直走到墙角,那里用木炭画着一些外人看来奇形怪状的图案。 她回头,凑近黎晏书的耳朵轻声说,“殿下,这是我哥哥留下的标记,他可能被人绑票了。” 沈妙仪深吸一口气,转向高德凯。 “高大人,烦请照看太子,我哥哥很可能被什么人带走了,我与殿下此刻寻些线索去。” 高德凯诧异极了,百思不解的看着沈妙仪。 到底是什么线索让沈妙仪获悉沈卓被绑票了,但作为一个在宦海浮沉所念的官员,他知道有的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倘若可以告诉的秘密,对方也一定会说给自己。 见沈妙仪将太子托付给了自己,高德凯急忙满脸堆笑靠近给成龙规规矩矩行礼。 “太子殿下,下官已备好干净的房间,却不知带您爱吃什么样的零嘴,卑职这就让人去准备。” 看高德凯带了太子去破庙休息。 沈妙仪才转身跟着黎晏书离开。 两人沿着后山的一条路搜寻,很快在一处废弃的茅屋前发现了线索,地上散落着一些撕碎的药草。 地上还有一枚红色玉佩,那是沈卓的贴身之物。 “这是我哥哥的玉佩。” 沈妙仪捡起玉佩。 黎晏书蹲下身寻找更多的蛛丝马迹,“似乎是往村外去了。” 两人不再迟疑,立刻追出陶家村。 朝后山的方向而去。 【找到哥哥的玉佩了!】 【痕迹指向山里!】 【曼荼罗族太坏了!】 【晏书快保护妙妙!】 山路崎岖。 沈妙仪心急如焚,脚步踉跄。 黎晏书伸手准备扶住她,同时安抚,“知晚大夫你小心些,沈卓大夫自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沈妙仪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显然不情愿让他靠近。 妙仪点点头,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眶渐渐泛红。 黎晏书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再次开口安慰:“有我在,定会帮你找到沈卓大夫。”他的声音坚如磐石,像定心丸一般。 让妙仪那躁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 两人沿着山路追踪了许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线索在一片密林前中断了,地上沈卓留下的痕迹也逐渐消失。 沈妙仪站在密林边缘,看着里头那黑苍苍的世界。 只觉得头晕眼花,一阵无力。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沈妙仪喃喃自语,语气失落。 黎晏书走到她身边,递水囊给她:“先喝点水,休息休息。天黑了,不宜再深入,我们先回陶家村,明天一早再找。” 沈妙仪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只是望着密林深处。 她的眼神焦虑、担忧。 黎晏书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沈妙仪肩上:“先回,养好精神明日继续来。” 沈妙仪没有拒绝,任由他将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那衣袍上尚且还残留着独属于黎晏书的体温。 那棉袍让沈妙仪那冰冷的躯壳产生了一丝暖意。 为今之计似乎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妙仪只能点点头,跟着黎晏书转身朝陶家村走去。 只是,她的脚步依然沉重的很,心中的担忧一点没有减少。 哥哥,你到底在哪里? 他们又为什么要抓走你?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沈妙仪几乎头痛欲裂。 夜色渐深,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 两人默默地走在回村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荒野小径上,两人气喘吁吁往前走。 这一路上,沈妙仪都在寻找蛛丝马迹,好的是,沈卓虽然被绑票,但却始终在想办法留下线索。 沈妙仪攥着那枚红色玉佩。 指腹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空缺图腾,那是哥哥沈卓亲手打磨的。 此刻玉佩边缘沾着干涸的泥渍。 像是浸过血一般。 第46章 地牢相见 【快往前走,很快就有收获了。】 【我还以为黎晏书这家伙会置之不理,想不到黎晏书也是好男儿。】 【啧啧,二十四孝男友你怎么不要?】 【楼上怎么互动呢?】 “痕迹到这里逐渐变浅了。” 黎晏书蹲下身。 【哥哥是不是被打了?玉佩上有血吗?】 【这山路好偏僻,绑匪是早有预谋吧?】 【晏书观察力好强!快跟上!】 【妙妙别慌,有男主在呢!】 密林深处,地气儿潮湿闷热,远处腾起一片湿冷的朦朦胧胧的雾。 沈妙仪盯着远处,忽的想起幼时哥哥教她认草药,说似乎曼荼罗族擅长用毒藤设陷阱。 她猛地拨开一丛带刺的灌木,脚下赫然踩到半片撕裂的衣襟。 布料上的图案话花纹,竟和哥哥沈卓的一模一样。 “是哥哥的衣服。”沈妙仪捡起来布帛,其实也知道定然是沈卓特意留给自己的。 “拦远处,那边!” 黎晏书指向雾霭的最尽头。 远处居然出现了建筑群。 一座依山修筑的建筑群轮廓渐显在水雾之中,两人继续往前走,靠近建筑后,两人都骇然变色。 沈妙仪抬眸看看,发觉这飞檐上似乎挂着风干的兽骨以及一些奇怪的植物。 沈妙仪瞳孔骤缩,疾步走到不远处。 墙角堆叠的石块摆成了三层,最顶端压着一片枯黄的蕨类植物。 正是哥哥教她的标记。 “他们把哥哥关在这鬼楼里了。” 沈妙仪声音抖索,她和沈卓已改头换面,两人悬壶济世开了这知晚堂,在这两个月营业期间,倒免费救助了不少可怜的百姓。 这期间,既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害人过,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情了。 沈妙仪感觉奇怪,到底是什么人竟恨不得让她和哥哥下地狱。 他们两人又是不小心切了谁的糕点? 黎晏书注意到远处有人,急忙提醒她躲避。 沈妙仪的目光扫到远处去,果然看到石墙上有好几个巡逻的黑衣侍卫。 “这里头的守备比我想象中还复杂,你看那墙角的火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还有士兵,三十步左右就有一人。” 两人借着暮色翻上矮墙。 沈妙仪落地时不慎踩落一块碎石,顿时有守卫握刀过来查看。 黎晏书袖中寒光一闪,两枚小石头沟精准的打灭了远处风雨中摇曳的两盏灯,趁守卫分神时,拽着她滚进了前面的阴影里。 “屏息凝神,不要着急。” 黎晏书和她一起躲避在一处蒿草里头。 黎晏书的气息擦过沈妙仪耳畔,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气味。 这气味让她魂牵梦萦,又不寒而栗。 两人下到这个宛子城内,很快居然找到了一处地牢。 沈妙仪掀开一块沉甸甸的石板,里头的腐臭味顿时伴随着晚风扑面而来。 朝下面看看,深邃的远处满满都是石阶,且一台一台都湿漉漉的。 墙缝里渗出墨绿色黏液。 “下去看看。”黎晏书提议,毕竟沈妙仪已经在这里看到了哥哥留下的痕迹。 这标识让她明白,哥哥很可能就被囚禁在里头。 “也好。” 固然危机四伏,但两人还是朝下面而去。 并肩走,大约走到下一层的拐角,沈妙仪忽的顿住了。 她忽然停步,黎晏书也站住了。 这石壁上有用指甲划出的歪扭痕迹。 组成了一个残缺的苗疆的字。 汉人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但沈妙仪一看就知道那是哥哥留下来的。 “是哥哥!” 她蹲下身观察了一下。 十拿九稳。 【天啊!沈卓大夫被折磨死了吗?】 【这地牢好阴森,快救他出去!】 【晏书快想想办法,妙妙要急哭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沈卓?】 地牢深处传来铁链和地板撞击的摩擦声。 黎晏书抽出长剑,示意沈妙仪跟在背后。 火把光映出前方的一切,在火光里,可以看到无数的刑架。 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被铁链硬生生捆在一根坚固的木柱上。 那男子长发覆面,遍体鳞伤。 此刻距离已经十分拉近,沈妙仪定睛一看,顿时发现是沈卓。 沈卓被毒打了,那衣服的破烂处无不露出青紫的恐怖的鞭痕,伤口像极了蚂蟥贴在皮肉上。 有的位置还在滴滴流血。 “是哥哥!” 沈妙仪失声。 沈卓一下子醒觉了过来,她猛地抬头朝地牢尽头的拐弯处看了看。 沈妙仪和哥哥对视,见他脸上都是恐怖的血。 沈卓气息奄奄,但那双浑浊的眸子,在看向沈妙仪的时候却忽的亮堂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妙仪和旁边的黎晏书。 “妙仪?殿下?你们怎么来了!快走!”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机关转动的轧轧声。 黎晏书拽着沈妙仪后退。 只见头顶石板轰然坠落,已是将去路封死。 十几个黑衣杀手从暗处冲出,“不愧是殿下,居然还是被你找到了这里。” 阴影里走出个戴鸦羽面具之人,那人声音嘶哑如鬼魅。 “在下黑鸦,久仰沈卓大夫医术,因此邀请他来这里做个客。” “做客?” 沈卓啐了口唾沫,冷冷道:“想让我帮你们给可怜的百姓下毒?真是异想天开,你做梦去吧!” 黑鸦一点不气恼,反而是轻笑一声。 他回头抬手。 两名杀手拖着个铁笼走近,笼中爬满通体赤红的蝎子和五颜六色的蛇类。 “这是南疆虿池的毒物,被蜇一下,小命难保,神仙难救。” 黑鸦踱步笑着走到沈卓面前。 “只要沈大夫你按本座说的做,不要参与瘟疫的治疗和管控,帮助我将这毒下黎晏书,将来你们兄妹就和我做事。” 【卧槽!沈卓大夫危险!】 【黑鸦用毒物威胁人算什么本事?】 【妙妙快动手!】 【妙妙快想办法!不能让哥哥中毒!】 沈妙仪距离比较远。 但在也知道这些毒物的厉害,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铁笼里爬动的毒物。 忽然想起哥哥曾说过,五毒其实都喜阴怕硫磺。 她悄悄摸向腰间革囊,寻找先前哥哥留给自己的一小包硫磺粉。 但愿这些毒物可以知难而退。 第47章 断龙之石 当初哥哥留下这硫磺粉末给她,是担心将来会用到,其实想要让沈妙仪“以备不时之需”,沈妙仪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真的能用上。 只是此刻却着急了。 就在此刻,黑鸦已下令让侍卫将沈卓压在铁笼内。 黎晏书道一声,“等不得了。” 其实刚刚他就在寻找攻击和守备乃至于逃离和营救的方位,计算距离。 此刻,沈妙仪还没反应过来,然而黎晏书早已冲到了那边,手中长剑抵住黑鸦咽喉。 “放了我们,本殿下饶你不死。” 沈妙仪知道黎晏书的武功很是玄妙,几乎出神入化。 但在这里忽的看到黎晏书一招制敌,还是难以置信。 她也急忙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刻,黑鸦却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 头顶突然落下无数五颜六色的的粉末。 这一下,黎晏书顿感眼前一黑思想抛锚,他剑法一滞差一点就晕厥了过去。 沈卓急道:“殿下,这是麻沸散!千万别吸气!” 混乱中,沈妙仪快速将硫磺粉撒向远处。 那铁笼内的蛇蝎之类遇到硫磺立刻躁动起来,竟一只只撞的铁笼哐当。 就在这混乱之际,沈妙仪趁机朝沈卓而去。 她当机立断的用匕首砍断锁链。 黎晏书强忍着眩晕感,三招两式就逼退了几个包围过来的杀手。 黑鸦当机立断,掏出一枚竹筒,瞄准了沈妙仪。 “小心!” 黎晏书扑过去,挺身而出保护住了她。 这一下,沈妙仪眼睁睁看着无数淬毒的银针擦着黎晏书的下巴飞过。 钉的一声,插在了背后的石柱上。 “殿下!”沈妙仪下意识的靠近。 刚刚黎晏书和他们决斗已受伤了,此刻沈妙仪顾不上其他,已抢步上前快速的扶住了黎晏书。 黑鸦见状,狂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陪沈卓一起去死吧!”他挥手,有几个卫兵已经开始动作。 接着,众人背后的石壁缓缓的打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岩洞。 那岩洞内似乎还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对从小在苗疆生活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沈妙仪很快就辨析出来,那是某种动物的爬动声。 沈卓忽然挣断半条铁链。 将沈妙仪一把推到黎晏书身边:“殿下快带她走!别管我!” “哥哥!” 沈妙仪的声音被机关轧轧的声音所淹没。 黎晏书一把拽住了她,两人慌忙退到旁边的角落。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地面突然开始倾斜。 众人重心不稳,一起滑向那深渊一般的岩洞。 “住手!” 黎晏书扬剑怒斥,但却被无数的杀手团团包围。 沈妙仪抓起地上的火把掷到岩洞内,火光中隐约可以看到里头在在都是蠕动的毒物。 黑鸦走到盐工边,俯视着下方挣扎的人。 “沈大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点头,我立刻拉你上来。” 沈卓抬起血污模糊的脸,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沈家人,会怕你这些下三滥的龌龊伎俩?” 话说到这里,沈卓猖獗一笑,迅速的拉开衣襟。 他露出了胸口青色的图腾龙雀。 那是苗疆龙雀部的族徽。 那徽章在火光之下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龙雀图腾?!” 黑鸦失声后退,“你是龙雀部的人?不可能!龙雀部多年前就被灭了!” 【黑鸦好像很怕这个图腾,这其中有什么渊源?】 【晏书快想想办法!沈卓要撑不住了!】 沈妙仪看着哥哥胸口的图腾,长叹一声。 黎晏书趁机挥剑劈开石门。 他一把抓住沈妙仪:“跟我来!” 两人冲破杀手的阻拦,一会儿就到了洞口。 沈卓已被毒虫逼至岩洞最危险的角落。 他无计可施,只能捡起来地上的石块疯狂的砸向爬过来的爬虫毒物。 黎晏书解下腰间绳索,果决的用力抛向沈卓。 “快抓住!” 沈卓刚握住绳索,黑鸦突然甩出铁链缠住他脚踝。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黎晏书用力拉扯绳索,沈卓的身体在半空晃荡,脚踝的铁链却越收越紧。 “放开他!” 沈妙仪掏出银针瞄准黑鸦丢出。 黑鸦侧身避开。 却见黎晏书突然松手,反身用剑砍向铁链。 火花迸溅,铁链应声而断。 沈卓坠落的瞬间,黎晏书纵身跃入,在落地前一把抓住了他手。 “抓住我的手!” 沈妙仪顿苏的将另一根绳索扔下。 黎晏书托着沈卓,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绳索。 上方的杀手挥刀胡乱砍来,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片奇怪的轰鸣。 黑鸦惊恐地抬头:“不好!是断龙石!” 巨大的石板从上方直挺挺坠落下来,瞬间封死住了洞口。 沈妙仪急忙后退,一刹那之间岩洞内已是飞沙走石,沈妙仪撞在石壁上顿时晕了过去。 黑鸦他们这群人的叫声逐渐消失。 落石的轰鸣尚未完全消散,洞内只余尘土飞扬。 沈妙仪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起。 她在飞灰弥漫的黑暗中一寸一寸往前走,摸向远处。 黑暗中,黎晏书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畔:“别说话,听他们动静。” 洞顶。 石缝依稀仿佛透进淡淡的微光,可以看到飞灰迷茫中黑鸦那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他此刻就站在断龙石旁。 黑鸦的声音隔着石板传进来:“沈卓,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点头,我立刻让人帮你小子挪开石头,你气数未尽,将来还有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在等着你。” 沈卓靠在岩壁上,手腕在滴血。 他忽然冷笑。 声音嘶哑:“你想让我和我妹妹协助你杀了他?” 【黑鸦好阴险!】 【沈卓千万别答应啊!】 【等等……黎晏书怎么没说话?】 【妙妙快想办法!不能真杀殿下!】 黎晏书忽然往前一步,挡在了沈妙仪的身前。 飞灰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黎晏书那依旧挺直的脊背。 他的语气淡如水,“若杀了我能换你们兄妹的安全,本王甘心赴死。” 沈妙仪猛抬头,却见黎晏书冲她飞快眨了下眼。 那眼里没有半分惊慌,反而藏着一丝了然。 第48章 齐心合力 这下沈妙仪瞬间明白,黎晏书这是在演戏给外头的黑鸦他们看。 “殿下!” 沈妙仪果然上道儿,她配合这拔高了声音,几乎是带着悲凉的哭腔。 “不可!咱们怎么能相信他们,这人鬼话连篇。” 黑鸦在外面猖獗冷笑。 “沈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令妹的性命也在你一念之间,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沈卓握紧拳头,他看向黎晏书,又看了一眼妹妹。 忽然咬牙。 “好!我答应你!但你须得先挪开石头,让我们确认能出去。”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铁器摩擦的声音。 黎晏书凑近沈妙仪,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石头一挪开,我去对付黑鸦,你带你哥哥先走。” 【他们在演戏!我就知道晏书不会真牺牲!】 【沈大夫演技绝了!刚才我都替他捏把汗】 【妙妙快准备!等下要冲出去!】 【黑鸦要上当了!哈哈哈哈哈!】 断龙石缓缓的升起,光线一瞬间涌入黑暗,刺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黑鸦带着四个杀手站在洞口。 刀光映着黑鸦面具上,异常诡异。 “动手吧。” 他抬了抬下巴。 黎晏书深吸一口气,踉跄着后退,撞了一下沈卓,然后又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顿时,沈妙仪楷书惊呼。 她扶住黎晏书拿摇摇欲坠的身体。 “哥哥!” 沈妙仪看向沈卓。 眼中满是哀求。 沈卓捡起来地上黎晏书刚刚掉落的长剑,一步步走向他。 黑鸦得意地看着这一幕,沈卓握刀的手其实在微微的颤抖。 就在沈卓的匕首即将触及黎晏书咽喉的刹那,黎晏书突的睁眼,他屈指一弹,沈妙仪手中的另一个瓷瓶应声而碎。 顿时一股奇异的气流顺着地面弥漫开来。 沈妙仪本就是苗疆人,她用毒出神入化,很是厉害。 “不好!” 黑鸦迅速的捂住鼻子。 但饶是速度很快,但也已吸入不少毒雾。 黎晏书从沈卓手中抢走长剑,那剑竟如同灵蛇出洞一般,直刺黑鸦脸。 黎晏书拽着沈妙仪,沈卓断后,三人趁机冲出地牢。 走廊里灯火通明,数十个杀手持械围拢。 黎晏书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沈妙仪则甩出银针和毒雾。 虽不能让对手立即致命,但能让人瞬间失去平衡和动力。 “追!别让他们跑了!” 黑鸦捂着鼻子带了一群人从毒烟中冲出声音嘶哑的大喊大叫。 三人且战且退,身上都添了新伤。 黎晏书左肩再次中一刀,沈妙仪手臂在流血,沈卓的腿上也挨了一下。 眼看就要被杀手围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嚷的声音,且还夹杂着兵器的打斗和碰撞。 “什么人?!” 黑鸦脸色一变。 一个喽啰慌慌张张跑来。 “老大!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糙汉子,上来见人就杀,已冲进来了!” 黑鸦低咒了一声。 此刻又要对付沈妙仪他们,还要对付闯入者。 他无计可施,只能分了一半兵力出去迎敌。 黎晏书看准时机,一剑劈开左侧房门,将沈妙仪和沈卓推了进去:“快躲起来!” 这是间堆放杂物的空屋,角落里堆着无数破旧的木箱。 三人得以喘息,却都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 沈妙仪撕下衣襟给黎晏书包扎肩膀和手臂。 “外面的人是谁?” 沈卓朝外头看看,尽管什么都不能看到,但还是感觉好奇。 那是来营救他们的人? 但黎晏书和妙仪是按图索骥而来,并未带人。 沈卓脸色苍白。 黎晏书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月下一群彪悍的男子手握弯刀劈砍而来。 他们这群人刀法绝伦狠辣。 “不知道,但他们这次的确是帮了我们。”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这才问:“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 沈妙仪摇头,又看向沈卓,“哥哥,你的腿怎么样?” “也不妨事,没伤到筋骨。” 沈卓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个痛苦的笑。 屋外的打斗声渐渐远去,只剩零星的惨叫。 三人屏住呼吸,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黎晏书这才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自己悄悄的拉开门出去看。 走廊外头竟空无一人。 只有几具尸体横在地上,血迹蜿蜒如蛇。 “好像这群人都走了。” 黎晏书回头看看两人,低声对他们说。 走廊外头逐渐的没了一丝丝的动静。 明朗的太阳顺着窗户斜斜投射进来,沈妙仪趴在窗口朝外面看看,见地面上、台阶上居然有不少蜿蜒的血痕。 这些恐怖的红色,像一条条僵死的蛇。 黎晏书缩回身子,反手将门推开一条缝。 他肩头的刀伤还在渗血,布料黏在伤口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的剧痛。 但黎晏书面无表情,硬生生忍住了。 沈妙仪撕开裙摆,正想再替黎晏书包扎,却被他摆手阻拦住了。 “知晚大夫,先照看你哥哥。” 黎晏书看向蜷缩在木箱后的沈卓。 他那条受伤的腿不自然地蜷着,额角全是涔涔冷汗。 沈卓痛苦的呻吟着,他的手用力的撑在木箱上,随时准备起身。 但眼瞅着就要起来了,却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次得了下去。 沈卓望着黎晏书,忽的开口:“殿下……你是不是早就想问我们的来历?” 刚刚和这群强贼打斗,已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等黎晏书追问,莫不如直接告诉他好了。 黎晏书一言不发,但沉默不也是一种回应? 黎晏书的眸沉沉的落在沈卓袖口露出的一截皮肤上。 那里有一个特殊且别致的刺青,这刺青在帝京压根不多见。 沈妙仪的心狂跳起来,担心被识破。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我和妙仪……本是苗人。” 沈卓苦笑说,“我在中原行医多年,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庄将军的,在中原我从不敢让人知道身份。毕竟——” 沈卓苦笑,“苗疆与中原,自来水火不容,至于妹妹,去年我带她离开苗疆,到了帝京悬壶济世,后头的事殿下您都知道。” 【男主:果然是苗疆人!妙妙的毒术有解释了!】 【沈大夫居然藏得这么深!之前完全没看出来】 第49章 汉人笑里藏刀 【中原和苗疆的关系……这下麻烦了,黎晏书会怎么做?】 【等等!黎晏书刚才的眼神不对劲!】 黎晏书的目光转向沈妙仪。 喃喃道:“原来知晚你是苗疆人?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我……” “殿下累了。” 沈妙仪突的打断他,低头整理一下伤口,准备起身:“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不大安全,等会他们杀进来就糟糕了。” 从三更天他们就在计划逃离,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沈妙仪雨丝很快,在说话的时候发觉黎晏书在盯着自己和沈卓看。 但她故意避开黎晏书的视线。 黎晏书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其实还有千言万语要说。 或者至少有无数的问题想要追问,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黎晏书弯腰,小心翼翼的背起来沈卓,沈卓此刻趴在黎晏书后背上。 他低声恳求:“殿下,此事求你千万保密。” “知道了。” 黎晏书一脚踹开了房门。 三人走到哪庭院天井内。 但很快,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尸体堆成了小山,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奇异的草木香气。 “什么人……居然这么狠?” 沈卓喃喃。 刚刚那群刁难他们的人此刻已被斩尽杀绝,所以他们在里头也没有什么人来追杀他们。 真是奇怪。 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 就在此时此刻,门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数十个身着靛蓝蜡染布衣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华贵的男子走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紫色衣服,发间插着雪花银锻造出来的奇怪冠冕。 男子的目光快速的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沈卓露在外面的手臂。 那位置是一个龙雀图腾。 “别紧张。” 紫衣男子开口,声音带着苗疆特有的口音,“阁下和在下不是敌人。” 【卧槽!这群人打扮好奇特!是苗族服饰吗?】 【紫衣男好有气势!眼神好锐利!】 【他看沈卓手臂的样子……难道认识这个图腾?】 【等等!他身后的人腰间都挂着药篓!也是苗疆来的?】 黎晏书担心众人不是好角色。 在这一瞬间,他快速的将沈妙仪护在背后。 他一只手握着长剑,那手忽的紧了紧握住了剑柄。 紫衣男子却哑然失笑,他施施然走上前。 指了一下沈卓手臂上的图腾:“龙雀纹,你是苗疆龙雀部的1?” 沈卓猛地抬头,吃惊的看着他。 这一下沈妙仪也愕然,“你是谁?” 要知道,苗疆分为四大部,昔年的苗疆时常征战,曼荼罗族、天南星族以及凤凰族都臣服于龙雀。 但后来龙雀却被朝廷几乎斩草除根。 如今的龙雀只剩余了沈妙仪和哥哥沈卓两人。 “阁下是?”沈卓看向对面,眼神犀利。 “萧玄宴。” 紫衣男子拱手,“我也是苗疆后裔,天南星族。”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沈妙仪,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这位姑娘,也是苗人?” 沈妙仪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萧玄宴却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温和。 “沈兄,沈姑娘,不必多疑。我此次来中原,正是为了追查一批药材的下落。” 他指了指庭院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木箱:“你们看这些,重楼,黄柏、雪莲,全是苗疆特产的名贵药材。有人在暗中囤积,想等涨价后抛售。” 黎晏书皱眉:“你们苗人可真是好心?” 萧玄宴瞥了他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疏离。 “我苗人从未主动伤害过中原人,倒是你们汉人,机关算尽,笑里藏刀……” 黎晏书冷怒。 萧玄宴不再理睬黎晏书,而是看向沈卓兄妹——“此事牵扯甚广,不便与外人道。”他刻意加重了“外人”二字。 目光在黎晏书的身上不客气的转了一圈。 【哇哦!这萧玄宴对黎晏书好冷淡!是因为他是中原人吗?】 【妙妙被盯着看啦!萧玄宴这眼神……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药材囤积?还和朝廷有关?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 【沈卓的龙雀纹果然是身份的标志!苗疆规矩好多】 沈卓见状,忙打圆场。 “萧兄,这位是黎、黎公子,是我的朋友。” 萧玄宴无所谓的“哦”了一声,态度似乎没任何变化。 他转向沈妙仪,语气又热络三分。 “沈姑娘,我调查了许久,发现这批药材的主人,似乎与京中某位高官有勾结。只是那人藏得太深,我至今没查到线索。”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在下前段时间找到的账本,上面只记着‘孙大人’三个字。京中姓孙的官员为数不少,实在难以分辨是谁。” 沈妙仪接过纸条。 黎晏书也好奇的凑过去看。 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记着不少药材的交易。 末尾果然写着“孙大人收”。 “此人不仅囤药,还豢养杀手。” 萧玄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刚才这些人,他们要做什么,你们也心知肚明,今日幸好我来得及时。” 黎晏书盯着“孙大人”三字。 眉头拧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上个月户部奏报,说南方药材价格持续性暴涨,百姓无钱买药,怨声载道。 难道…… “萧兄,”黎晏书看着萧玄宴,“不知能否将这账本借我一观?” 萧玄宴却摇了摇头:“这是重要证物,不便离身。” 他看向沈妙仪,眼神温柔极了。 “沈姑娘若有兴趣,可与我一同追查。苗疆的药材,不能落入奸人之手。” 沈妙仪还没开口。 黎晏书却先道:“妙仪伤势未愈,不宜和你四处奔波,更何况咱们只是一面之缘,谁知道你是好是坏?” 萧玄宴冷笑,依旧没有理黎晏书。 他看向沈妙仪:“沈姑娘放心,我已在城外备好了车马,还有苗疆密宗之药,定自然能让你兄妹尽快痊愈。” 沈卓看看萧玄宴,又看看黎晏书,有些为难。 黎晏书的身份太敏感,若是被萧玄宴知道他是楚王殿下,恐怕更难相处。 第50章 他下令追杀黑鸦 可萧玄烨毕竟是苗疆人,对他们兄妹或许更可靠。 “哥哥,”沈妙仪忽的开口,“我看萧兄说得有理。我们先跟他去治伤,也好从长计议。” 她偷偷拽了拽黎晏书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黎晏书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又看了看沈卓逐渐苍白下去的脸。 只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妙妙做决定了!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萧玄烨这是在拉拢妙妙啊!黎晏书要被孤立了】 萧玄烨见状,满意地笑了。 他拍拍手,立刻有几个苗人上前,抬来担架。 沈卓被小心地安置好,沈妙仪跟在后头。 黎晏书则默默地走在最后一位。 走出庭院时,黎晏书回头望了一眼满地的狼藉。 不知为何,黎晏书总觉得这个萧玄烨,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看向沈妙仪的背影,只见她正低头和萧玄烨说着什么,两人竟好像认识了无数年一样。 苗疆来客,孙大人的秘密,还有那些堆积如山的药…… 黎晏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山重水复迷雾重重。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清真相,不能让那些奸商和朝廷败类勾结作案。 更不能让妙仪兄妹陷入危险。 一行人走出荒山宅邸,天边已亮堂。 东边的晨曦亮堂堂的。 萧玄烨走出来后朝附近看看,抬手示意,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苗疆汉子立刻上前。他们将庭院角落堆积的木箱悉数搬出。 沈妙仪看着那些木箱,眉头微蹙:“这些药材……” “留着也是落入奸人之手,”萧玄烨打断她,语气冷冽,“此刻咱们离开这里,搬运到陶家村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话音未落,苗疆汉子已将木箱拖拽了出来。 接着萧玄烨下令将这里一把火夷为平地。 顿时烈焰腾起。 院子里弥漫这一片木料燃烧的气味。 这气味与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沈妙仪下意识的后退,黎晏书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目光却紧锁在熊熊燃烧的宅邸处,问萧玄烨,“这里的头目,是不是那个叫黑鸦的?” 萧玄烨侧头看他。 似笑非笑:“哦?黎公子倒知道的多,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贵族向来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着。” “你!” 黎晏书只感觉好奇,自己压根就没得罪这该死的萧玄烨。 但萧玄烨却对自己好似有成见,竟恨之入骨一般。 “你们别吵了,”沈妙仪介入,看了看两人,“方才在屋内听到些动静,萧大哥你们来势汹汹,只是想要问问你们,不知黑鸦如今可还活着?” 话说到这里,三人都看向远处的尸体。 沈妙仪收回视线,望向萧玄烨。 只见他闲散的笑着,目光却凝固在那燃烧的烈焰上。 然后慢悠悠的说:“黑鸦那老贼已受了重伤,如今半死不活的,算他今日运气好。”话说到这里,萧玄烨朝身后的几个苗疆汉子使眼色。 “立即派人追杀,想必他也跑不了多远。” 【卧槽!烧了这么多东西?还杀了这么多人!萧玄烨够狠啊!】 【黑鸦居然没死透?这伏笔埋得有点深】 【黎晏书这是在套话吧?】 【妙妙站在火边好显瘦,心疼她的伤……】 宅邸在烈焰中噼啪作响,梁木坍塌的声响惊飞了林间宿鸟。 沈妙仪望着冲天的火光。 忽然想起什么:“萧兄可知,这黑鸦背后主使是谁?” 黑鸦就是个工具人,她早看出来了。 “暂时不知。” 萧玄烨语气坦然,“但能调动如此多苗疆药材,又豢养杀手,绝非等闲之人。” 他看向沈妙仪:“沈姑娘放心,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 黎晏书在一旁听得格外窝火。 他眉头微挑,正准备开口搭腔,却见沈妙仪轻轻拽了拽他衣袖。 黎晏书顺着沈妙仪的目光看过去。 但见好多个苗疆汉子已抬着木箱走近。 “公子,车马已在山下备好。” “走吧。” 萧玄烨率先转身,他步履从容气定神闲。 沈妙仪扶着沈卓的担架小心翼翼往前走。 黎晏书则默默跟在最后。 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萧玄烨似乎在说着什么,沈妙仪偶尔点头,唇边竟仿佛还带了一丝浅淡的笑。黎黎晏书只感觉心头堵的厉害,脚下的步子似乎也沉了不少。 与此同时,帝京西市。 黑鸦蜷缩在福来客栈一个包房内。 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 黑鸦烦躁的扯下染血的衣襟,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他艰难的咬牙从怀中摸出金疮药,此刻只能胡乱的抹在伤口上。 因为剧痛,冷汗顺着黑鸦的额角滴滴答答滑落。 “妈的!半路杀出的狗杂种,真是岂有此理!” 黑鸦低声咒骂着,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如今我这般损兵折将,上头可要怎么处决我呢?” 这一拳头,桌上的杯盘碗盏在一瞬间都晃动起来,黑鸦的肩膀和胸口都受伤了,白骨都快露出。 这一下,顿时疼的黑鸦天昏地暗。 那滚烫的茶水飞溅起来,落在了他面颊上,黑鸦怪叫了一声。 然而就在此刻,寂静被一串儿脚步声打破了。 敲门声骤然响起。 黑鸦猛回头,吃惊的看着门板,此刻他的手已按上腰间的武器:“谁人在外?” “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熟悉的声音。 黑鸦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的松了口气。 她踉跄着走到门扉旁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戴白玉面具的男子,此人高高瘦瘦,着一身墨衣,要是走在夜色里,几乎要和夜融为一体。 男子闪身进门,迅速的反手关门。 他看一眼黑鸦,声音里带着不耐和冷漠。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腌臜!” 黑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属下、属下中了埋伏啊……” “埋伏?” 白玉面具的男子冷笑一声,踱步到桌边,一拳头砸在了桌上,不客气的说:“我看你是蠢到家了!那么多药,说没就没了?” 男子忽的抬手,啪的一声甩了黑鸦一个耳光。 第51章 男人真幼稚 “黑鸦,你可知这批货值多少银子?可知孙大人等了多久?” 黑鸦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 “大人请您息怒!属下这就去联络兄弟,再、再、再把药材抢回!” “抢?” 白玉面具男子猛地抽出黑鸦腰间长剑,寒光一闪,已行云流水一般抵在黑鸦喉咙上空。 “之前你们做事不谨慎,已经被人最总,那人是萧玄烨!萧玄烨又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要问……” “这……” 白玉面具的男子狂怒,长剑已经划破了黑鸦的脖颈子。 “真是饭桶,谁杀的你们你都蒙在鼓中呢。” “这……” 事情发生的太迅速也进展的太复杂了,他光顾着带弟兄们逃离了,压根就不知是谁。 “此人是苗疆天南星族的少主,你拿什么和他斗!?” 男子手腕翻转,长剑顺势而下。 “噗嗤”一声。 黑鸦的左手小指已被硬生生斩断。 “啊!” 黑鸦痛呼。 冷汗瞬间浸透衣服。 “这是教训,下不为例。” 白玉面具男子将带血的武器狠狠地扔在地上,漠然风度,“即日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客栈待着,半步不许离开!再敢出任何差池,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脑袋!” 黑鸦捂着流血的手指,连连磕头。 “是、是是!属下明白了。” 白玉面具男子冷哼一声,转身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西市的熙来攘往的人流中。 黑鸦瘫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断指处汩汩流出的殷红鲜血,眼里出现怨毒的冷光。 但那冷光很快被恐惧取代。 黑鸦挣扎着爬了起来,急急忙忙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令牌。 他对着令牌喃喃:“孙大人,我为您奔波多年,就是您的忠犬,如今您可得救救属下!” …… 另一边,陶家村。 沈妙仪一行人抵达陶家村,村口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百姓。 高德凯远远望见众人浩荡而来,立刻迎了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太子成龙,成龙正在玩一个竹蜻蜓。 小家伙见到沈妙仪,眼睛一亮,挥舞着竹蜻蜓就跑过来:“知晚娘亲!” 沈妙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最近这几日她真的是十分思念太子。 但她才半蹲下来,却因这大幅度动作而牵动了伤口。 剧痛让沈妙仪微微蹙了眉。 萧玄烨眼尖,立刻上前,温和的说:“沈姑娘可是伤口疼?我带了苗疆秘药,效果极好。” 他说着便要从背后的药篓里拿药。 黎晏书抢先一步挡在沈妙仪身前,语气淡淡:“有劳萧兄费心,知晚大夫的伤我会处理。” 萧玄烨挑眉,看着黎晏书护犊子般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黎公子倒是细心。只是苗疆伤药与中原毕竟不同,或许更适合沈姑娘的伤势。” 【哈哈哈黎晏书又开始了!这护妻狂魔属性!】 【萧玄烨这是在挑衅吧?眼神里全是“劳资比你懂”!】 【陶家村的百姓看着药材都惊呆了吧?】 就在两人难解难分的僵持时,高德凯忽然指着村口运输进来的一大堆草药。 那草药已经堆放的整整齐齐。 高大人靠近,几乎热泪盈眶。 “公子真是仁义!这么多药材,可解了陶家村的燃眉之急啊!” 众人望去,只见数十个木箱堆放在村口小石桥前。 箱盖打开,露出里面色泽饱满的重楼、黄柏之类。 几个朝廷派遣来的医者正在查验,不时的发出啧啧的惊叹。 萧玄烨见状,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些药材本就该为百姓所用,不该被奸商囤积居奇。”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黎晏书一眼。 黎晏书没理会萧玄烨那近似于挑衅的目光。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 “知晚大夫,你先去破庙里休息休息。” “不必了。” 萧玄烨再次开口,已从药篓里取出一个珐琅彩的罐儿:“沈姑娘,这是“玉露膏”,外用内服皆可,三日之内定能让伤口痊愈。” 他不由分说,便要将药递给沈妙仪。 黎晏书伸手一挡,语气骤然冷了下去。 “萧兄莫要这样,知晚未必习惯苗疆的药物。” “哦?”萧玄烨故作惊讶,“黎公子此言差矣。药材本无汉苗之分,能治病的便是好药。难道在黎公子眼中,苗疆之物就如此不堪?” 这话问得刁钻,黎晏书一时语塞。 沈妙仪见状,连忙打圆场。 “两位都别争了!萧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伤……” 她看向黎晏书,“还是先用黎公子准备的药吧。” 萧玄烨眼神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笑容。 “也好!沈姑娘若是觉得不适,可随时找我。” 萧玄烨说着,将药瓶收了回去。 却在转身时,状似无意地故意碰了一下黎晏书的手臂。 黎晏书只觉对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对此人他很是警惕。 他看着萧玄烨走向破庙,与朝廷派遣来的几个太医谈笑风生,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竟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就好像,他和这群老爷子认识已经很多年了,今日只是远别重逢。 但不知为何,黎晏书总觉得萧玄烨此人着实深不可测。 尤其在他看向沈妙仪时,那眼里除了欣赏,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在想什么?” 沈妙仪的声音打断了黎晏书拿缥缈的思绪。 黎晏书回神,注意到沈妙仪看着自己,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关切。 但随即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萧玄烨……有点奇怪” 黎晏书也不大清楚此人来龙去脉。 因此终究没把话说完,“你先去休息,我去看看你哥哥。” 沈妙仪无奈的点点头,看着他走向担架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萧玄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沈妙仪身边。 嘀咕:“黎公子似乎对我颇有成见。” 沈妙仪回目看萧玄烨,只见他眼中带着莫名的无奈。 她急忙安抚,“萧兄多心了,他向来如此。” 萧玄烨笑了笑,眼神温和,“我明白!沈姑娘,你可知在苗疆,像黎公子这样的中原男子,大多……” 他欲言又止,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52章 山西老陈醋 这下让沈妙仪感觉奇怪极了。 然而下一刻,萧玄烨毕竟还是说了出来,“罢了,不说这些……沈姑娘若是来日有空,可愿随我去看看那些药材?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沈妙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破庙,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莫名的和谐——金童玉女一般。 另一边,黎晏书扶着沈卓走到庙宇内。 回头蓦的看到这一幕,眼神狠厉了三分。 沈卓见状,苦笑:“殿下这是吃味了?” 黎晏书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看向沈卓的伤口,吩咐人送了铜盆和温水进来。 黎晏书用力的拧了把布巾,那力度大的很,就好似拧着的不是手帕而是外头萧玄烨的脖颈子。 沈卓忍俊不禁:“殿下何必呢?萧玄烨虽是苗疆人,但对妙仪似乎并无恶意。” “无恶意?” 黎晏书上前给他擦伤口做包扎,“你没见他看妙仪的眼神?真是稀奇古怪!” 沈卓挑眉:“哦?那殿下看妙仪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如此?” 黎晏书被一噎,很是无言以对。 “沈大夫好好养伤!”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却在门口撞上了端着药碗的小丫鬟。药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褐色的药汁溅了他一裤腿。 “殿下!”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 黎晏书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自己则看着地上的药汁,眉头皱得更紧。 沈卓在屋内听得真切,忍不住低笑出声。 破庙外头,空地上。 萧玄烨正在翻腾药材,他在给沈妙仪头头是道的讲解药性。 声音温和,吐字清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苗疆谚语,逗得沈妙仪咯咯咯的发出遗传百灵鸟一样的轻笑。 黎晏书远远看着,只觉得那笑竟是格外的刺耳。 黎晏书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哈哈哈,笑不活了。】 【吃醋?看来黎晏书现在是喜欢上妙妙了。】 【妙妙挺住,可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跌跤栽跟头啊。】 黎晏书走向两人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萧玄烨又说话了。 “知晚,这雪莲生于苗疆雪山,最是滋阴补阳。我看你气色不佳,不如带些回去炖汤?” 【呃呃呃,深情款款呢。】 【刚刚还一口一个“沈姑娘”,现在就“知晚、知晚”了。】 沈妙仪还未答话,黎晏书已抢先道:“不必了。妙仪身子弱,雪莲性凉,怕是不宜。” 萧玄烨想不到黎晏书又来了。 转头看他,“黎公子此言差矣!你如何知道药材的性能,雪莲虽凉,但若配以温性药材诸如甘草何首乌,却是是大补之物!” 又道,“我几乎忘却,黎公子乃是世家子弟哪里知道这些?” 黎晏书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却见沈妙仪拉了拉他衣袖,低声道:“好了,别争了。萧兄也是好意。” 她转向萧玄烨,“多谢萧大哥,只是我确实不大习惯这些,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萧玄烨眸色失落,但很快又泰然自若:“既如此,那便依知晚了。”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靠近沈妙仪。 “只是知晚将来若想调养身子,我那里还有些苗疆上等的贡品,改日送来给你瞧一瞧?” 黎晏书再也忍无可忍。 上前一步,豁然将沈妙仪拉扯在自己个儿身后。 语气冰冷的警告:“萧兄还是管好自己的药材吧!沈姑娘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哈哈哈黎晏书又双叒叕吃醋了!这火药味!】 【萧玄烨这是故意的吧?句句不离妙仪。】 【妙妙夹在中间好为难啊。】 【沈卓在屋里看戏吗?快出来,这剧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玄烨看着黎晏书这宣示主权的模样,忽的笑出了声。 那笑里漾出一丝玩味来:“黎公子对沈姑娘,还真是上心啊。”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兜兜转转了一圈。 “只是不知,黎公子这份上心,又能持续多久?” 这话让黎晏书一怔,还未反应过来,萧玄烨已转身走向药材堆,嘴角荡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沈妙仪看着黎晏书紧绷的侧脸。 轻轻叹了口气:“你呀,何必跟他置气?” 黎晏书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 “知晚,你就没觉得这萧玄烨很奇怪吗?” 沈妙仪却淡淡的摇了摇头。 黎晏书只能叹息:“罢了,总之你自己和他相处定要小心些。” 沈妙仪点点头。 陶家村的瘟疫来得凶猛,可去的也叫人意外。 这全赖沈妙仪与萧玄烨的联手。 自打认识萧玄烨以后,他就在陶家村义务的处理瘟疫。 这段时间,他起早贪黑,披星戴月。 萧玄烨解了药材之困,又将苗疆特有的秘方拿了出来。 两人一个在破庙前搭起药棚问诊,一个带着苗疆汉子入山采撷辅助的草药。 日头毒辣,沈妙仪额角沁着细汗,正给孩童喂药。 萧玄烨忽然递过手帕,语气温和的说:“擦擦汗,如今天气愈发热了,仔细不要中了暑气。” 黎晏书恰好端着熬好的药汤走来,见状,脸色顿时变了。 【啊啊啊!又开始了!萧玄烨这无微不至的关怀!】 【黎晏书的眼神能杀人了!这醋坛子快翻了。】 【妙妙快看看黎晏书啊!他手里端的可是你最爱喝的凉茶。】 【联手抗疫什么的,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沈妙仪接过萧玄烨送来的帕子,急忙道谢。 但沈妙仪也没冷落黎晏书,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过黎晏书送来的凉茶,轻声道:“辛苦了。” 黎晏书看妙仪并未疏远自己,这才缓和了神色。 摇摇头:“不辛苦。” 萧玄烨见状,鄙夷的冷笑。 他转身继续让几个苗疆汉子分拣药材给百姓治疗。 反正只要聊起来中医学,总是有很多的话题。 至于黎晏书,也就被阻隔在这艰深的话题外头了。 此刻,萧玄宴拿起旁边一株叶片锯齿状的中成药。 对沈妙仪说:“这是苗疆的熊胆草,外用有止血的奇效,你瞧像极了熊胆呢。” 两人讨论这些的时候,往往能说到一处。 第53章 解决瘟疫 沈妙仪懂中原医理的辨证,萧玄烨熟稔苗疆草药的偏门。 竟像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档一般。 高德凯站在一旁看着,眼眶渐渐红了。 他作为本地父母官,眼看百姓遭瘟疫却束手无策,日日新心急如焚。 如今看沈妙仪和萧玄烨等这般合作,又看到瘟疫有渐退的趋势,他开心极了。 伴随着治疗,不少百姓的脸上也开始重见笑靥。 高德凯有感而发,乐滋滋的鼓掌。 “沈大夫,知晚大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殿下,萧公子,你们救了陶家村啊!” 太子成龙攥着沈妙仪的手,扬起脸来看着她。 成龙的小脸上写满了敬佩两个字。 这几日他跟着高德凯给患者送饭、送药,见过垂死挣扎的痛苦病人,也见过沈妙仪和萧玄烨不顾危险地诊治而逐渐好起来的患者。 此刻,他仰头看着沈妙仪。 真的是欣赏极了。 “知晚娘亲,你和萧大哥真厉害。” 沈妙仪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轻轻地摸了摸太子的头:“是药材厉害,也是咱们万众一心合作起来的厉害,知晚娘亲可不敢谈功劳。” 黎晏书站在不远处,看着阳光下沈妙仪语笑嫣然的样子,又看看与她谈笑风生的萧玄烨,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此刻不该多想。 可那两人站在一起,竟完美的诠释了何为“红男绿女,天生一对”。 陶家村的事了结后。 众人启程回邺城。 沈卓的伤尚未痊愈,需得好好的回去静养。 沈妙仪便将他安置在知晚堂后院最舒服的屋子里。 她自己则重新在坐诊。 哪曾想,陶家村一事早已传遍帝京。 百姓们得知沈妙仪不仅医术高明,更在瘟疫中舍身救人,知晚堂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妙妙就是厉害。】 【她可是大女主人设,虽然说她自己个儿是苗疆人,但对中原的病情和中原人真的好好啊。】 【这下好了,扬名立万,妙妙以后要进宫哦,会有好事发生。】 这几日,知晚堂比先前还厉害。 现如今,已成了遐迩闻名的地方,不少人得了疑难杂症都来找沈妙仪。 如今沈卓在养病,对于坐诊的事已没时间理会。 这不,沈妙仪才刚刚准备休息,外面就出现了惊恐万状的声音。 有人含着泪冲进来给她下跪—— “知晚大夫,我儿子这咳嗽总不好,会不会是瘟疫啊?” “沈大夫,我家孩子最近发烧的格外厉害。” “……” 从早到晚,沈妙仪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诊脉、讲解医嘱,开药,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尘,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妙仪,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日,沈卓在院中晒太阳,见她忙得昏天黑地,忍不住蹙眉说:“如今咱们知晚堂的名头起来了,但医者却寥若晨星,咱们得招一些帮手来才行。” 沈妙仪刚送走一个病人,揉着隐隐作痛的的太阳穴。 最近,她太累了。 半夜三更也有不少人来问诊,大夫就是这样,饶是累坏了,但也不能说自己不去。 此刻哥哥建议,沈妙仪这才点头思忖。 “咯咯咯,我也正打算贴告示招几个得力干将来。” 告示刚贴出去,萧玄烨便找上门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背着药篓的苗疆男女。 男子个个眼神清亮,一看就是麻利人。 至于女孩,也都十分仰慕沈妙仪,这群人都是天南星族的,看到龙雀族的沈妙仪,那原始的血脉压制是跑不了的。 大家都在行礼。 看萧玄烨来了,沈妙仪可没时间和他聊天。 “知晚,”萧玄烨笑容爽朗,“我听闻你这边最近在招人,这几个是我族里的后起之秀,他们略通岐黄之术,如今你若不嫌弃,让他们在知晚堂帮忙好了。” 黎晏书恰好也在,闻言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萧玄烨此举太过殷勤,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萧玄烨这是要安插人手?还是单纯想帮忙?】 【苗疆医者!感觉知晚堂要变成中西医结合了哈哈哈】 【黎晏书又双叒叕皱眉了!】 沈妙仪却没有多想,如今她是真的太忙了。 看到萧玄烨一口气送来这许多的人,沈妙仪只觉得犹如雪中送炭一般。 她打量着那几个热情洋溢的苗疆人,见这群苗子眼神诚恳,态度端正。 便点头对萧玄烨道谢:“萧大哥,有你和大家伙儿帮我,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萧大哥。” 萧玄烨推荐的人果然好用。 他们虽不懂太多中原医理,却对草药辨识极准,配药抓药更是得心应手。 做事情手脚麻利,还会一些苗疆特有的密宗推拿。 竟颇受病人的欢迎。 知晚堂的生意越发红火。 沈妙仪却也更头疼了只因为…… 萧玄烨来得比之前频率还高,有事没事就来找自己。 “知晚,这是我刚让人从外头送来的雪莲,此物最是润肺。” “知晚,今日天气好,城外有片桃林花朵灼灼,可愿和我同去?” “知晚,你看这株‘忘忧草’,苗疆人说戴在身上能解愁烦。” “……” 沈妙仪只感觉头大如斗。 萧玄烨的追求直白极了,完全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架势。 沈妙仪不是不明白,可她心中始终有顾虑。 一来,她与黎晏书的关系尚不明朗,将来还准备借黎晏书的手送自己到皇宫。 她的计划,先到帝京调查当初皇帝为何要和苗人大战,以至于灭了不少苗疆人。 二来,她对萧玄烨更多的是敬佩。 或者还有一份儿孺慕之情,总之,她是将萧玄烨当成了自己的尊长,或者师父之类。 但两人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她拒绝过几次,但不奏效。 这日,萧玄烨在医馆后院拦住她。 “知晚,你何必急着拒绝我?萧大哥并无他意。” 沈妙仪无可奈何。 “萧大哥,我……” 就在此刻,屋子里的沈卓坐不住了。 “妙仪!” 沈卓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两人回头,发现不知何时真说已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沈卓是十分欣赏萧玄烨的。 当初沈妙仪几乎被黎晏书虐杀,他救了自己可怜的妹妹离开那龙潭虎穴。 第54章 沈妙仪“二进宫” 沈妙仪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信男人也不可能和任何一个人好了。 但在做哥哥的看来,如若遇到才貌双全又值得托付终生的,自然要竭尽全再试一试。 倒是他很看好萧玄烨。 所以沈卓温和的看向妙仪,“萧公子他一片心意,你若有空,和他到处走走玩一玩也无妨,长日无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医馆也闷得慌。” 沈妙仪愕然的看向沈卓。 沈卓一瘸一拐走过来。 居然客客气气的友好的拍了拍萧玄烨的肩膀。 对沈妙仪笑着说:“萧公子是苗疆少主,为人正直,又与你关系不错,若你们……” “哥!” 沈妙仪急忙打断。 “哥哥,你说什么呢!” 萧玄烨却笑得更开怀,他看向沈卓,眼里写满了感激:“多谢沈兄成全。” 【沈卓居然助攻?!这剧情反转我没料到!】 【妙妙快跑!你哥被策反了!】 沈妙仪哭笑不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瞪了沈卓一眼,对萧玄烨道:“萧大哥,此事以后再说吧,我还要去看诊。”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 【黎晏书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原地爆炸!】 萧玄烨看着仓促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有增无减。 【萧玄烨这笑容,胜券在握啊……】 沈卓长吁短叹,对萧玄烨说:“妙仪性子倔强,你莫要着急,还是慢慢儿来的号。” “我明白。” 萧玄烨点头,“我有的是耐心。” 如今开始你你追我赶的架势。 几日后。 高德凯亲自来到知晚堂。 他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官服,还没走进来,就面带喜色的笑着。 一进门便拱手给两人行礼:“沈姑娘,沈大夫,大喜啊!” 沈妙仪和沈卓皆是一愣。 喜从何来? 高德凯哈哈笑。 “皇上得知你们在陶家村的义举,龙心大悦,特下旨召你们二人入宫,要亲自犒赏你们兄妹!” “入宫?” 沈妙仪有些意外。 她虽在帝京行医,但从未想过会面圣。 她有过这么一个计划,但这计划发展的这么快,还是让沈妙仪始料不及。 她盯着高大人看看,发觉高德凯那团圞的脸上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 知道天子是的确要犒赏他们了,沈妙仪不敢立即点头,而是回目看着哥哥。 且看看沈卓是什么计划。 沈卓思索片刻。 微微点头:“陛下若是召见,那自然是妙仪和我乃至于知晚堂的荣幸。妙仪,我们这就整顿整顿到皇宫去。” 无数的秘密一团乱麻一般和帝京的权贵以及皇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沈卓老早就想要完成的计划,如今这计划就差临门一脚。 而高德凯的到来,正好推动了这一切。 彼时,黎晏书恰好也在知晚堂。 闻言,微微笑了,“皇宫也希望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沈卓大夫,知晚,之前你已经去过皇宫,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故地重游。” 黎晏书知道,被犒赏其实是迟早的事。 萧玄烨也闻讯赶来,听到消息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随即笑道:“此乃千载难逢的好事,知晚你只管去,若有需要,我还在这里顶岗呢。” “不必让萧大哥操心了,”黎晏书武断的开口,“入宫之事,自有一定的规矩和流程,有我在。” 【黎晏书终于忍不住了!这语气好冷!】 【入宫!要见皇上了!沈卓会不会紧张?】 沈妙仪看了看黎晏书,又看了看萧玄烨,只觉得头更疼的厉害了。 黎晏书偏用那种恨不得匠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萧玄烨。 沈妙仪微微定定神,对高德凯道:“有劳高大人通报,我兄妹二人定当准时入宫。” 高德凯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本大人便回去复命了。” 送走高德凯,医馆内一时安静下来。 沈妙仪看着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入宫面圣,这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 【萧玄烨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感觉有故事啊……】 【期待入宫剧情!会不会揭露什么秘密?】 高德凯的身影消失在知晚堂门外,沈妙仪望着远方邺城正中那巍峨宫阙的方向。 她微微失神。 “妙仪?” 沈卓那低沉的声音关切的传来,妙仪急忙回头,调整了一下情绪。 但见沈卓艰难的拄着拐杖,蹒跚至自己身边,哥哥的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 沈卓眼神复杂的看着妙仪,语重心长的说:“面圣固然是泼天荣耀,但进入皇宫何何尝不是进入龙潭虎穴?帝心难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妙仪回神,看向哥哥。 发觉沈卓正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她唯恐哥哥担心自己,这才舒缓的展颜笑了。 “哥哥放心好了,妙仪晓得轻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有数。” 她话锋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神也变得忧伤起来。 “只是……我一直很好奇,当年皇族为何要将苗疆赶尽杀绝?这些年哥哥您暗中查访,可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沈卓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 “哥哥这些年从未放弃调查。” 沈卓无奈的摇摇头,眼神是洞悉世情后的漠然。 “可那场大战,让我苗疆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哪里还有知情者?便是好容易追溯到几个人,他们要么三缄其口,讳莫如深,要么……” 其实当年参与者,很多年长之人早化作黄土。 在皇室的卷宗里,只留下理直气壮的“平乱”二字。 至于线索,真正是微乎其微。 这一切牵动着沈妙仪的心。 沈卓看着她灿亮的眼睛,苦笑一声,“如今哪里还有更多的线索?仿佛当年的那场滔天烈焰已将一切证据和线索都付之一炬了。” 【果然是大秘密!大道离谱!】 【沈卓这么多年都没查到,阻力得多大?皇权遮天啊!】 【苗疆线要揭开了吗?激动!妙妙进宫就是钥匙!】 【感觉皇帝对苗疆话题会很敏感,妙仪要小心!】 沈妙仪闻言,心跳加速。 她知晓,只有进入权利的漩涡才能更好的调查当年的一切。 那些哥哥没能调查到的真相,兴许自己在进宫以后能查到线索来。 哥哥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第55章 为民请命 毕竟在沈妙仪看来,哥哥是如此厉害。 倘若就连沈卓都没能调查出蛛丝马迹,那么……皇权要掩盖的真相,自然不是凡俗之力想要掀开就能掀开的了。 沈妙仪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涌如岩浆的情绪。 “哥哥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既然要进宫,这或许是天赐良机也未可知呢!哥哥,我会注意安全。” 沈卓眼神坚毅的看着她:“那就好!无论何时何地,哥哥都会在你身边。我们兄妹,同进同退!” 翌日早起,高德凯准备的车架已经到来。 高德凯哈哈大笑,让连兵哥哥衙役搀扶沈卓进入马车,沈妙仪则坐在旁边。 在马车内,高德凯又提醒到皇宫后的避讳之类,妙仪先前在黎晏书带领之下已经进宫一次,虽不十分清楚,但也了解了个大概其。 至于高德凯,他只是个应天府的老爷,平日里想要到内阁去兼职难上加难。 这几日皇帝接连有宝物赏赐来。 再一想,当初是他推进沈知晚和沈卓到陶家村去治疗瘟疫的。 虽然在治疗过程中自己没出什么力,但说起来这一切和自己也有关系。 不一时,大家来到了乾坤殿。 乾坤殿内,熏香袅袅。 御座上的天子气色红润,比上次沈妙仪给他治疗的时候,更显的矍铄。 他笑容满面,看着下面行礼的沈家兄妹,声音难以掩饰喜悦。 “沈爱卿,知晚大夫!快平身!陶家村瘟疫,你们兄妹力挽狂澜,救民于水深火热,真是泽被苍生!朕心甚慰!邺城有你们,是百姓之福啊!” 乾坤殿内,三公主黎乐怡一身华贵的宫装,丰容靓饰,珠翠环绕。 她端起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眼却飞到这边来,鄙夷的看着沈家兄妹。 态度轻蔑、不屑。 听到皇帝夸沈妙仪和沈卓,黎乐怡嘴角微撇,缓慢的站了起来。 她快速的看了一眼沈卓两人,提高了音量说:“父皇,此二人不过就是乡野泥腿子罢了,侥幸治好了陶家村的瘟疫,也值得您这般抬举?” “谁知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又了什么旁门左道这才治好文艺?” 最后一句,自然意有所指看。 黎乐怡说完,转眸十分不友善的打量一下两人。 殿内忽的沉寂了下来。 大家也想不到黎乐怡居然当着群臣的面和皇帝唱反调。 刚刚那欢快的丝竹声,此刻也寂然了下来。 气氛急转直下。 皇帝大约也想不到三公主黎乐怡这般目中无人。 他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宠溺又无奈。 “乐怡!休得胡言!沈家兄妹乃国之功臣,医者仁心,岂容你妄加揣测?还不向沈姑娘赔礼!” 黎乐怡冷哼了一声。 自然别过脸去,一点不理会。 沈妙仪却泰然自若。 仿佛刚刚来自于黎乐怡的嘲讽只是一股过耳风等,她再次躬身,声音不卑不亢的说:“陛下谬赞了,知晚与兄长也只是尽医者本分罢了。” 旁边的沈卓也战战兢兢的说:“草民不敢居功,这次瘟疫得控,非我二人之力。楚王殿下居中协调,封锁,高大人安置灾民护送药材,大家都功不可没呢。” 沈妙仪转眸看向黎晏书。 黎晏书正襟危坐。 闻言,也看向沈妙仪。 那深邃的眼里掠过一抹恬淡的暖意。 他笑着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提自己。 沈妙仪看向天子,继续道:“还有苗疆的萧玄烨,若非他精通苗疆草药偏方,及时援手,以其独到之法配置了解药,只恐瘟疫也难以在短时内控制住。” “萧公子义薄云天,知晚和哥哥也铭感五内。” 【妙仪提萧玄烨了!看皇帝的眼神!】 【黎晏书:虽然被夸了,但听到情敌名字还是不爽!】 【皇帝这表情……有点微妙啊。】 果然,皇帝听到“萧玄烨”的名字时,眼神变了变。 似乎一瞬间勾起了无穷尽的往事。 然而那过去的缥缈往事却好像浮荡在空中的尘埃一般,皇帝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的手下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了一下。 随即,皇帝神色恢复如常。 他笑着说:“哦?苗疆人?朕想不到苗疆人居然也有此仁心,好!好!都该好好赏赐。” 旁边的老太监急忙站出来。 将那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拿出来,高声的念诵。 “赏沈家兄妹黄金千两,红珊瑚一簇,玉如意一对!” “楚王黎晏书,调度有功,赏!” “高德凯,不顾自身安全,竭尽全力,赏赐!” 随后,乾坤殿内出现了一片恭贺的声音。 沈妙仪再次谢恩,却并未退回席位。 她抬起头,神情很是肃穆。 她那纯澈的目光落在皇帝面上。 “陛下皇恩浩荡,知晚兄妹感激不尽,但知晚还有个不情之请,此事真正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哦?”皇帝微微蹙眉:“你是功臣,你有什么就说。” 沈妙仪定定神,慢吞吞的说:“此次抗击瘟疫,本可更早控制,伤亡亦能大幅减少。奈何前期,有人抢着囤积了黄柏、重楼、穿心莲等关键救命药材!” 闻言,众人都愣住了。 皇帝也感觉十分震惊。 他看向旁边的黎晏书。 “楚王,可有此事?” 先前黎晏书就想将此事说出来,此刻听皇帝追问,黎晏书点点头。 “这群人哄抬药价,后来臣弟等再买药,药价居然已被抬至十倍!更有人散布恐慌,致使无数百姓延误救治而亡!” 沈妙仪几乎在一唱一和。 “此等行径,发国难之财,无异于土匪强盗!知晚恳请陛下明察秋毫,揪出幕后真凶,严惩此人!以慰无辜的亡灵,以正国法伦常!” 虽则沈妙仪声音不甚高,但字字铿锵有力。 她的每句话都带着重于千钧的力量,清晰地进入乾坤殿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方才还热闹的宴席。 此刻在听了黎晏书和沈妙仪的话以后,一整个安静了下来! 几乎…… 落针可闻。 囤积居奇! 发国难财! 这是触及帝王逆鳞的大避讳! 第56章 必须一查到底 皇帝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乃是山雨欲来的愤怒! “天底下竟有此等荒谬的事?!真是岂有此理!什么人居然如此大胆,视朕的子民性命如草芥吗?” 【妙妙刚啊!想不到她居然直接告御状!】 【囤积药材的那群人肯定有后台,妙仪这是捅马蜂窝呢。】 【黎晏书的机会来了!】 几乎在皇帝话音落下的同时,黎晏书已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殿中。 他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皇兄息怒!此事儿臣在协助处理疫情时亦在调查,已在暗中收集证据,欲待时机成熟再行禀报!” 又道:“知晚大夫心系百姓,所言句句属实!此等蠹虫不除,国将不国!臣弟不才,愿请命协同沈姑娘一起彻查此事,定将此不发之徒送到大理寺去!” 黎晏书言语间却锋芒毕露。 他将案件直接拔高到祸国的程度。 更巧妙地将自己与沈妙仪绑在了一起。 沈妙仪快速的看了黎晏书一眼。 黎晏书依旧站得笔直,眼神笃定且冷峻。 沈妙仪心中了然。 但面上却滴水不漏,只是对着黎晏书微微的点头,算做回应。 【黎晏书反应真快!这协同查案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快看!三公主要坐不住了!】 “父皇!” 果然,黎乐怡娇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莫名的兴奋。 她豁然站了起来,鬼使神差一般看向沈卓。 【三公主眼睛亮了,感觉要搞事!】 “这等抓凶手的有趣事儿,怎能少了本公主?大理寺那些老头子,刻板迂腐,用着能顺手?本公主看这位沈大夫就十分稳重可靠!” 听到这里,沈妙仪心跳加速。 哥哥如今还没痊愈呢,更何况沈卓压根就不认识三公主黎乐怡。 为何黎乐怡忽的这样说? 沈妙仪想要阻扰,但已经来不及。 这黎乐怡已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父皇,儿臣看不如就让沈大夫协助本公主帮助沈姑娘和皇叔调查,儿臣自有办法让那些罪魁祸首现出原形来!” 皇帝听了黎乐怡的一席话,顿时眉头紧锁。 他深知黎乐怡的刁蛮任性,也看出她对沈妙仪隐隐的敌意与挤兑。 但目光触及黎乐怡那张酷似已故林皇后的脸,想到对早逝发妻的愧疚以及对黎乐怡的亏欠。 皇帝心头那愤怒很快就烟消云散。 皇帝呵斥起来。 “胡闹!查案缉凶岂是儿戏!你一个公主你知道什么?” 皇帝皱着眉,。 但众人也听出来了,其实万岁的语气并不怎么严厉。 看着黎乐怡撅起嘴,瞬间委屈巴巴的。 皇帝心头一软,无奈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你想查便查,但需谨记不可肆意妄为!更不可给沈卓他们添乱!” 说完,皇帝看向沈卓。 语气依旧从容不迫。 “沈卿,你行事稳重,治病救人经验丰富。就辛苦你,陪公主一起调查,务必将朕这金枝玉叶给朕看顾周全。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可要唯你是问!” 【沈卓:人在席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太难了!】 【被迫绑定刁蛮公主,这差事比治瘟疫凶险百倍!】 沈卓只觉得嘴里发苦。 这可真是天降一口硕大的狗屎。 饶是沈卓想要拒绝,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抵触的意思。 毕竟刚刚从皇帝的眼神以及对三公主说话时的纵容态度就知道黎乐怡是十分得宠的。 他只能恭敬地躬身领命:“草民遵旨。” 此刻,沈卓心中却在飞速的盘算,如何在这位祖宗手下保全自己和妹妹。 【皇帝这也太双标了!】 皇帝见沈卓这么说,脸色稍霁,重新露出笑来。 “好了好了!今日既是庆功宴,咱们就不谈这些烦心事。奏乐,大家共饮此杯!” 丝竹管弦之声复起。 一群妙不可言的女郎陆续翩跹入场。 然而,这表面的热闹,却掩盖不住殿内涌动的暗流。 沈妙仪的心并未放松,反而随着乐声,一点点提了起来。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此刻黎乐怡故意朝沈妙仪看一眼。 那眼神稀奇古怪,让人看看就感觉瘆得慌。 至于黎乐怡看向沈卓的眼神,倒似乎有点友善,算了,沈妙仪也懒得顾虑这些,她不去看黎乐怡。 才准备观看节目,却注意到黎晏书送了一个盘子过来。 沈妙仪微微诧然。 那宫女却说:“这是皇宫里御膳房做的糕点,殿下说你一定喜欢吃,让沈姑娘定要尝一尝。” 沈妙仪心头百感交集,虽然没什么食欲和胃口,但也只能握着吃起来。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似乎刚才关于瘟疫查案的凝重话题从未发生过。 官员们恢复了谈笑。 一个个谁都伸长脖子欣赏着女郎们曼妙的舞姿。 沈妙仪端坐席间,目光却越过舞动的身影,落在大殿角落阴影里。 那个位置蜷缩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此人是云国质子王献。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与满殿的华服格格不入,像一块被遗忘在光阴里的秘密。 刚才三公主的刁难,皇帝的赏罚,似乎都与此人无关。 此刻,王献低垂了眼睑,王权将自己隔绝在这个欢闹的喧嚷的世界外。 只有沈妙仪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拳头在暗暗用力,似乎想要捏碎这一切。 他的指节因为蓄力而发白。 【王献登场,妙妙记住了,他可不是个透明人。】 【感觉他周身都弥漫着低气压。】 一曲舞罢。 大家都开始鼓掌。 皇帝似乎觉得气氛还不够,抚掌笑了。 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王献,慢悠悠的说:“朕安排的歌舞虽好,但看多了也腻味的厉害。朕以为,今日应该来点新鲜有趣的!把朕的“灵羊”请上来!” 羚羊? 大家都百思不解。 至于那些曾见识过何为“灵羊”的人此刻却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即将到来的乃是最为独特的节目。 至于沈妙仪则转眸看向黎晏书,期待黎晏书的眼神能为自己答疑解惑。 然而此刻黎晏书面无表情,眼神很是复杂。 侍卫们去准备了。 第57章 皇帝的“灵羊” 很快,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抬着沉重的木架走了进来,这群人动作十分麻利地在殿中央架起一根离地近两丈高、仅有一根手指头粗的钢丝。 接着,又有人抬进几大筐东西。 将那些道具“哗啦”一声倒在大殿内。 沈妙仪越看越是好奇,但见地上的竟是无数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瓷片! 这些瓷片顷刻之间就铺满了钢丝正下方的一大片区域! 【卧槽!这什么操作?】 【钢丝下面铺瓷片?要做什么?】 【皇帝口中的灵羊不会是人吧?!】 殿内响起一片惊呼。 不少坐在官员身边的女眷一瞬间脸色发白,也有人以袖快速掩面。 其实能到这里的,不少人已经欣赏过接下来残酷的节目了。 那表演,真是让人看看就无言以对。 沈妙仪的心猛地揪住了! 一股恶寒居然从脚底窜了上来。 在所有人或惊惧、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中…… 一个身影被粗暴地推了过来。 沈妙仪朝那边看看,正是王献! 只是此时此刻,沈妙仪只知此人是个可怜人,却绝对不知此人是什么身份。 王献的脸上被胡乱涂抹了一层夸张的油彩,身上套着一件破烂肮脏还散发着臭味的羊皮袄。 头上还滑稽地顶着两个弯曲的羊角道具。 这身装扮,真正极尽侮辱之能事。 然而。 与这身滑稽装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献的那双眼睛。 那是漠然空洞的眼睛。 那瞳孔里呈现出一种死水般沉静的光。 王献的眸子冰冷且倔强,如寒冰一般。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即使穿着这身屈辱的“戏服”,也未曾弯半分。 宫廷乐师奏起一支古怪、急促的曲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表演者深吸一口气。 沈妙仪和哥哥朝那边看,见王献抬起赤着的脚,朝那架子一寸一寸而去。 女眷看到这里都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为王献捏一把冷汗。 这要是跌下来,只怕顷刻之间就能粉身碎骨,然而王献却稳稳当当爬上了这摇摇欲坠的木架子。 接着,王献心无旁骛的伸出脚掌,缓慢的踩上了那冰凉如毒蛇一样的钢丝。 那钢丝是如此纤细。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身姿在本就不十分牢靠的钢索上摇摇晃晃。 看看就让人感觉惶恐。 钢索下,无数的瓷片闪烁着寒光,如择人而噬的獠牙一般。 忽的,王献的身体一个剧烈的踉跄! “啊!”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呼。 接着殿内响起更杂乱的声音。 沈妙仪的手下意识的攥住了衣服。 在这一瞬间,因为紧张和愤怒,她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王献凭借着惊人的能耐和平衡,十分危险的稳住了身形。 接着,他微微的调整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并不看脚下,不看那令人眩晕的瓷片,更不看周围那些冷淡的眼神。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从这一边走到了另一边。 他在高空中,在死亡的边缘,艰难地跋涉着。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他都倾尽全力。 每一次尝试,都引得下面观看的官员发出兴奋的吆喝呐喊声。 至于女眷,一个个都吓坏了,煞白了一张脸。 “话说万岁这灵羊果然是厉害,居然脚步十分沉稳。” “云国人轻身功夫了,我看灵羊是可以飞檐走壁的。” “不如增加难度才好看。” “摔下来还有全新项目吗!” 大家居然如此变态。 他们窃窃私语着,不时地抬起头来遗憾的看看高空。 看得出,无数人都希望王献能跌在瓷片内。 不知为何,沈妙仪心头有点难受。 她不忍继续看下去了,但又不能不去看。 王献终于顺利的走到了另一边,他停止了动作,气喘吁吁在休息。 云国人其实也和邺城人一样,都是凡夫俗子,哪里会什么飞檐走壁的武功。 说起来,今日之所以能安全往返,不外乎是运气的加持。 二来,沈妙仪看来,只怕王献为了保全自己,私底下也没有少锻炼。 【这群人还是人吗?!】 【看得我手心全是汗!王献加油啊!】 【这简直是酷刑!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皇帝和三公主看得如此津津有味,真是畜生不如!】 黎晏书别过头,不去看王献。 他眉头紧锁,手也几乎紧握成了拳。 其实自打看到王献上了钢索,黎晏书就几次想开口说什么。 但当他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御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以及这群看热闹的贵族的时候,又只能强行压下那冲口而出的话语。 黎晏书也知,此刻求情,非但无用,反而还可能火上浇油。 要是一句话说不好,很有可能会给王献带来杀身之祸。 固然他不喜欢王献,但看到这群人用王献的性命来取乐,黎晏书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恶趣味。 沈卓也不去看王献。 他脸色铁青,眼中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刚刚已经观察过了,这个云国的质子只怕年岁比自己还小一点。 同为男子,又同为悲惨命运的缔造者,沈卓想帮一把王献。 然而…… 他如今爱莫能助。 而沈卓看向地面,在看到地面上那闪烁着冷光的瓷片的时候,心里跟沉重三分。 他自然知道从那种高度摔在锋利的瓷片上会是什么记过。 必死无疑! 且死状凄惨! 黎乐怡则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时地发出玩味的笑声。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评论两句,偶尔还和旁边的女伴指指搠搠,发出阴恻恻的冷笑。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诡异。 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 王献的额角冒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 那汗液与油彩混合在一起,沿着他那坚毅的下巴缓缓滑落下来。 此刻,大家抬头看着王献。 但见王献的嘴抿成一条进展的线,身体因极度的专注和用力而瑟瑟发抖。 但王献毕竟没有停下,没有退缩。 他正在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向着另一边的起点缓缓的挪动。 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了地狱的火焰上,或走在刀锋上。 第58章 同病相怜 终于! 他在小心翼翼努力许久后。 一只脚安全的踏上了联系钢丝的另一端那个小小的摇摇欲坠的危险平台! 接着是另一只脚! 他居然站稳了! 但台下可没有欢呼和喝彩声。 只有一片死寂。 王献站在平台上,胸膛剧烈起伏,刚刚自然是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遇,他微微喘息,汗水浸透了破烂的羊皮袄。 王献缓缓低头俯瞰,目光沉沉的扫过下方众人。 女眷们的惊恐,男子的冷漠,三公主鄙夷的嘲弄,以及皇帝面上那麻木的表情……最后,那目光似易察觉地在沈妙仪写满担忧的脸上停留了一刹。 随即…… 又别开了。 沈妙仪一怔,刚刚那眼神似乎在求助自己施以援手。 她也不知这云国和帝京有什么化解不了矛盾。 但之前也曾听黎晏书说过质子的事情,说是质子,实际上不过是俘虏的命运,那质子是男子也就罢了,只是被各种算计和折磨。 要是女子……遭遇的则是非人的待遇。 沈妙仪扫视一圈众人的表情,她咬咬牙准备站起来。 【话说王献这心理素质真的绝了!】 【活下来了!太好了!】 【但是……皇帝显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王献。】 稀稀拉拉的掌声从下方慢吞吞的弥漫而来。 皇帝意犹未尽的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满意。 他脸上的笑带着一种莫名的恨意。 “嗯!云国质子王献,这‘山羊走钢丝’的绝技,如今已经接连给朕和诸位表演了三年!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质子”二字,如一记重锤,就这么狠狠地敲在了沈妙仪的心上! 那个在苗疆覆灭前后,同样遭受邺城皇权无情倾轧的邻国皇子! 他国破家亡,身陷囹圄。 竟在邺城的皇宫里被天子当成消遣的玩物。 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 这待遇持续了三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滋生在沈妙仪心头。 那种同病相怜的痛让沈妙仪坐立不安。 沈妙仪不时地看看王献。 注意到他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与情绪下压抑着的其实是愤怒和反抗。 她看着王献那挺直的脊梁以及熠熠生辉的眼睛,真的是再也忍无可忍。 那种如蛆附骨的——窒息般的难受感。 她很快想到了自己和哥哥专沈卓这隐姓埋名、如履薄冰的生涯…… 他们,都是皇权铁蹄下的亡魂! 而这一切,不都是皇族带来的吗? “不过!” 皇帝的声音乐呵呵的,眸子里漾出漫不经心的残忍与冷漠,“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朕知道你比之前还更厉害,既又让人拍案叫绝的技能,就都表演出来吧。” 话说到这里,但见皇帝随手从身旁一位宠妃那发髻上摘下一支金钗。 众人不知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都屏息凝神看着他。 那被握在皇帝手掌里的金钗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看上去绚烂极了。 皇帝冷笑一声,微微站了起来走到了远处的太液池旁边。 接着,皇帝手指一松,“嗖”的一声一道璀璨的消失在了蔷薇色的水面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水花溅起。 吞没了那抹猝然消失在碧蓝里的金色。 【卧槽!来了!果然没完!】 【让王献去捞吗?下面铺垫了!】 皇帝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仿佛丢掉的只是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他看向浑身石头、站在高台之上可怜兮兮的王献。 脸上浮现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王献,朕这支金钗,可是皇贵妃的心爱之物。朕听说你们云国人水性极佳,最善“水中捞月”。想必捞支小小的金钗,不在话下?”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话说完,皇帝欣赏的看着王献眼中那燃烧的屈辱怒火。 他慢悠悠地说着这一切,完全将王献的命当做了游戏。 至于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皇帝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不如王献你就变个乌龟下去捞吧!捞上来,朕重重有赏!若是捞不上来……”皇帝惋惜的拖长了语调。 没有说完的话其实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那就是你自寻死路了,怨不得朕呢。” 皇帝话音落地。 顿时满殿哗然!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万岁居然让云国的皇子王献,当众学乌龟钻入冰冷的太液池中捞取一支被故意丢下去的金钗?! 这已不是一般的折辱! 而是将一个人的尊严,一个国家的最后体面,放在脚下践踏,碾压。 王献闻言,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滔天的、几乎要将啮噬掉的屈辱,让他恨不得反抗。 但王献心知肚明,此时此刻,反抗又能怎么样? 沈妙仪朝那边看去,见王献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眼神凶狠。 他的黑瞳里荡漾着野兽般反抗的怒焰! 但最终,王献也没有轻举妄动。 更没有咆哮。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死死地压在胸腔之内!黎晏书看看众人,此刻也坐不住了。 先前皇帝时常折辱王献,那也罢了。 但今日…… 黎晏书脸色铁青:“皇兄,何必如此,此举只怕……” 真说犹豫再三,到底也起了起来。 “陛下!还请您三思后行,今日是您犒赏小人和妹妹的宴会,要是闹出人命来,这……只怕欠妥了。” 黎乐怡和大家完全不一样。 此刻,沈妙仪看到黎乐怡兴奋的在拍手。 “父皇英明!说起来这便乌龟的勾当,这可比走钢丝有趣多了!王献,还不快变乌龟下去打捞母妃的金钗,让大家开开眼吗?!” 旁边几个侍卫注意到了皇帝的眼色。 他们凶神恶煞地朝着高台走去。 准备强行将王献拖下来! 殿内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绝望如同冰冷的池水,即将吞噬掉王献那屈辱的灵魂。 大家都准备看热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 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请您网开一面!” 一道坚定的女声,如惊雷一把汗骤然炸响在了众人头顶,众人循声去看,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沈妙仪。 第59章 医者之心 【卧槽!居然是妙妙!】 【她真的站出来了!】 【为了一个质子直接杠皇帝?!这勇气逆天。】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 这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麇集了过来。 大家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看向沈妙仪。 那无数的视线变成了无数利箭,瞄准了这个治理过陶家村瘟疫的女孩。 沈妙仪迟疑了一下,毕竟还是离席站了起来。 沈妙仪朝着高高在上的万岁行礼,这才她挺直了那纤细但却有着无穷力量的后背。 目光清澈的看着万岁。 毫无畏惧。 沈妙仪无视周遭几乎那几乎要将自己刺穿的冷漠目光,她的声音清晰,带种悲悯的力量。 “陛下!王献乃云国皇子,虽为质子,亦是有血有肉的生灵!陛下仁德被向来以礼待客,万国钦服。今日此举……” 沈妙仪说到这里,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尖锐的瓷片。 又望向高台上浑身僵硬的王献。 接着,她语气沉痛的开始为王献解脱。 “医者仁心,知晚实不忍见陛下如此折辱他!” 皇帝面无表情。 沈妙仪继续说下去:“此刻金钗入水,陛下遣水性精熟的人去打捞就好,何须……何须如此相逼?” 看妹妹这么说,沈卓也从自己的位置走了出来。 他哗啦一声丢开了拐杖。 “上天有好生之德,请陛下体恤王献,网开一面收回成命吧!” 这一瞬间,殿宇内所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干净了。 大家都被这胆大包天的两人吓到了! 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呢? 她说了什么?她居然直接说皇帝在折辱人?! 不忍见如此折辱! 天啊!沈妙仪兄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妙仪很有谈话技巧。 索性将万岁架在了“仁德布于四海”的位置上! 皇帝脸上趣味盎然的神色彻底的消失了。 他缓缓地眯起眼,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而来,瞬间笼罩住了众人,皇帝的眼神真是令人窒息。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直视自己的女子。 眼神锋锐如匕首,几乎要刺穿沈妙仪。 “沈知晚!” 皇帝的声音冷幽幽的:“朕准备了节目给你看,原是重视你和你哥哥,你这是在质疑朕的?” 皇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完了!皇帝怒了!这帽子扣下来要命啊。】 【妙妙快低头认错?不!感觉她不会!】 【沈卓脸都白了!】 黎晏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要冲出去将沈妙仪拉回来! 沈卓听到皇帝这么说,顿时面无血色。 若非腿伤未愈,他早已扑上去将沈妙仪拖拽了回来。 黎乐怡则幸灾乐祸的看着沈妙仪,她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 低声冷笑。 “找死!” 高台上,王献死死地盯着沈妙仪。 那双寂灭了情感的眼眸瞬息掀起了波澜! 他震惊且担忧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被黎乐怡嘲笑为“泥腿子”的女孩。 在这窒息一般的死寂之中,沈妙仪深深一福,语气不卑不亢。 “草民不过一介布衣,蒙陛下隆恩,方得进入紫禁城来。陛下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知晚并不敢质疑。” “只是知晚毕竟是医者,最是见不得生灵受无妄之苦。王献虽是云国人,但也凡夫俗子,血肉之躯。您让他强行下水,一旦有失,只怕性命难保!” 听到这里,沈卓也急忙说:“身为医者,若见此事不发一言真是愧对陛下之信任,愧对仁心仁术!” 黎晏书看到这里,也急忙说:“请陛下三思啊!” 沈妙仪这番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先是放低姿态,承认身份卑微,接着打出“医者仁心”的旗帜,可谓循序渐进。 妙仪以退为进,句句不离仁义道德,真是妙不可言。 万岁此刻算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继续让王献表演“王八”自然承认自己数昏君无疑。 乾坤殿内,因了沈妙仪这一席话,空气似乎都紧绷成了拉满的弓。 一触即溃。 众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的眸子在脸色铁青的皇帝和沈妙仪脸上不断地来回逡巡。 皇帝的脸变幻如天。 她沈妙仪一个小小的医女,竟敢当众顶撞他! 但…… 沈妙仪绵里藏针的一席话,却的确戳中了皇帝的内心。 史笔如刀! 未来悠悠众口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万岁! 云国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史书对于今日,将来会如何的记载? 皇帝死死地盯着沈妙仪,眼神锋锐犀利,仿佛要将沈妙仪千刀万剐一般。 沈妙仪的背脊却依旧笔直,但她手心却汗涔涔的。 她在等皇帝的赦免,眼神里并没有退缩之意。 沈妙仪知道,此刻退一步,王献的下场将不堪设想。 黎晏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进紧绷。 随时准备冲出去为沈妙仪开脱。 沈卓屏住了呼吸,看着沈妙仪。 黎乐怡依旧维持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恨不得皇帝立刻下令将这碍眼的泥腿子给拖出去! 大家都看看向万岁。 但见天子的唇微微动了一下,皇帝冷漠的哼了一声,声音冰冷。 “沈知晚,好一个“仁心仁术”!沈知晚,你真是胆大包天!” 众人都吓坏了,并不敢看向天子和沈妙仪。 就在大家以为沈妙仪会被斩杀的时候,皇帝却淡淡笑了,“朕念你救治疫有功,今日便网开一面不和你一般见识!” 皇帝挥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知晚大夫的话?找几个精通水性的侍卫,给朕把金钗捞上来!” 皇帝让步了!虽然是被逼的! 妙仪赌赢了! 用“仁心仁术”居然逼退了皇帝! 王献算是暂时安全。 “遵旨!” 站在太液池旁边的几个侍卫并不敢怠慢,急忙去打捞。 高台上。 王献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微微晃了一下。 仿佛在这一刹那,浑身的所有力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王献看着那个挺直脊背为自己仗义执言的纤细女子,眼中翻涌着莫测的情绪。 皇帝余怒未消,既被沈妙仪破坏了接下来的表演,自然也无趣。 他准备回去休息。 第60章 硬刚皇权护质子 那冰冷的视线再次锁定在了沈妙仪身上。 “沈知晚,你的仁心仁术和你的伶牙俐齿,朕今日领教了!但愿你的医术,也不要让朕失望!” 说完,皇帝不再看她,烦躁地挥手。 “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众人急忙下跪。 “恭送陛下!” 皇帝怫然作色,转身离开。 众人惊魂未定。 沈妙仪缓缓直起身,其实刚刚她也被吓坏了,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感到一阵恐惧的眩晕,黎晏书看向沈妙仪,急忙快步走到她身边。 “你今日未免太冲动了!” 语气虽是责备,眼中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沈卓一瘸一拐地赶来,紧紧抓住沈妙仪的手腕。 黎乐怡十分生气,狠狠瞪了沈妙仪一眼,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王献默默地被内侍带下了高台。 他腿脚似乎也不利索,经过沈妙仪身边时,微微顿了一下。 王献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他就这么深深的看向沈妙仪,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 “看什么看?走了!”背后的侍卫斥责起来,王献只能默默然屈辱的低着头到了远处。 沈妙仪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王献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皇帝那远去的背影。 她知道,今日之事,方兴未艾,兴许一切也只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她今日无形中触怒了皇帝,且还无形中得罪了三公主黎乐怡,未来的路,只怕凶险万分。 但沈妙仪却并不后悔,医者仁心,问心无愧! 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一笑。 “哥哥,咱们回去吧。” 神武门在他们背后的夜色中缓缓的闭合,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这一下,倒隔绝了紫禁城内依旧回荡的丝竹声。 但也阻隔了那无形的压迫感。 沈妙仪和沈卓相互搀扶着靠近马车。 从皇宫出来,沈妙仪感觉舒坦极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夜色里那微凉的舒爽空气,那绷了一整晚的神经才略略放松。 黎晏书亲自将他们送到马车旁。 【王献那一眼,真是意无穷!】 【三公主气炸了!】 此刻天空已有满月。 那清冷的月勾勒出黎晏书拿挺拔的身姿。 他此刻正忧心忡忡的看向沈妙仪。 这一刻,他的眼神如此的复杂。 沈卓的眼里也滚动着担忧。 “今日你实在是太危险了。” 黎晏书的声音打破了也得沉寂,“知晚,你可知稍有差池,便将万劫不复?” 沈妙仪垂下眼睫,长长的睫羽在雪白的面上投下一偏淡淡的暗影。 她不去看黎晏书。 今日的一切,她沈妙仪何尝不知在弄险? 那一刻,皇帝眼中冰冷的杀意差不多让真妙仪的血液凝固。 但一想到王献,一想到自己和王献几乎同病相怜,沈妙仪却格外想要帮助他一把。 那时也兴许没想太多。 【楚王殿下这眼神,三分责备里还有七分心疼!】 【刚从鬼门关回来,妙妙还没缓过来呢。】 沈卓看看两人,急忙替妹妹开口说:“殿下说的是。”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舍妹一时心血来潮,行事孟浪,让殿下您费心了!” 沈妙仪猛地抬起头看着沈卓,又看了一眼黎晏书。 她的声音坚定极了。 “今日,知晚并非一时激愤而站出。殿下,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如此。医者眼里,只有亟待救助的生命,不分敌国和贵贱。” 黎晏书定定地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药看穿到沈妙仪灵魂伸出去。 当初他们到谭家村负责治理瘟疫,沈妙仪在陶家村就不顾自身安危。 如今在危机四伏的宫宴上,她又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云国的质子仗义执言。 …… 他看着沈妙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几不可听的微微叹息。 此刻。 沈妙仪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她快速伸手拿出一个药囊。 小心翼翼地从里头取出一个珐琅彩的小瓶,“王爷,”沈妙仪将这个瓷瓶递给黎晏书:“可否烦请殿下您将此药转交给那位云国的王献皇子?” 黎晏书一愣。 似乎想不到沈妙仪会这样。 但黎晏书还是下意识的一把接过了瓷瓶。 “这是什么?” “固本培元的药。” 沈妙仪解释:“王献今日在高空行走,心神体力消耗都巨大,且受了不小的惊吓!这药能助他安神,还可强健筋骨。我看他脸色灰败,只怕他那身子平日也多有损伤。” 黎晏书握着瓷瓶,眉头微微蹙着。 他看向宫门方向,仿佛那视线能看穿无数厚重的墙壁,看到那冷宫里被囚禁的男子一般。 “知晚!” 沈妙仪的语气带着无奈。 “你的好意,只怕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王献此人心高气傲,疑神疑鬼。” “他是云国质子,在这邺城对谁都不信任,尤其是帝京人。” 黎晏书特意加重了“帝京”二字。 意指邺城皇权下的一切人。 沈妙仪的目光却依旧执着,她轻轻摇头:“我知道!但我给他药,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或信任我。只是身为医者,看到了病患,便不可坐视不理” “至于他吃与不吃,是他的选择,我送与不送,是我的本分。” 她的话语平静,却蕴含力量。 黎晏书心头微震,最终只能无奈地点头。 他将瓷瓶攥入手中。 “也好!我替你转交便是了,但你也莫要抱太大期望。” “多谢王爷。” 沈妙仪和沈卓一同行礼道谢。 看着黎晏书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沈家兄妹才转身,步履沉重地进入旁边早等候哦许久的马车内。 【男主真相!王献看谁都像要害他一样。】 【妙妙这药,怕是要喂了太液池的鱼。】 【好心疼王献崽崽,谁来给他一点光啊!】 冷宫深处。 一处极其破败的偏殿。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被推开。 王献拖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走了进来。 没有一人跟随他,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如夜弥漫而来,缠绕住了王献。 他身上的羊皮袄散发着极端的恶臭,脸上的油彩和汗液融合在一起,显得黏腻不堪。 第61章 深夜送药 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缓缓地伸出手来,将那湿漉漉的破羊皮脱掉。 然而就连脱下这屈辱“戏服”的力气他几乎都没有了。 此刻,王献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心口那冰冷的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屈辱和恨,远超身体的痛苦。 王献缓慢的闭上眼。 试图驱逐掉脑海中不断闪烁的恐怖画面。 高台下皇帝那冷漠的残酷笑容,朝臣们嘲弄的嘴脸,脚下那无数四分五裂的寒光闪闪的瓷片。 以及三公主黎乐怡那刺耳的冷笑…… 【屈辱感比钢丝下的瓷片还锋利!】 最后那一刻,其实他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明白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 但那个他只多看了一眼的女子却站了出来。 那女孩纤细的身影似乎蕴藏着无穷尽的磅礴力量。 王献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妙妙的身影是今晚唯一的暖色吧?】 对,他叫沈知晚。 沈知晚! 【话说冷宫这环境,好像比刑部大牢还阴间!】 【崽崽累瘫了,心疼死了呜呜呜。】 混乱的思绪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 极度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王献,他只感觉浑身都剧痛。 他就这么蜷缩在干稻草上,然后因为困倦而意识逐渐的模糊。 最终,沉甸甸的睡着了,一整个似乎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梦里。 不再是冰冷的宫墙和危险的钢丝。 也没有那些嘲弄的笑声和刺激他的语言。 梦里,出现了冲天的火光。 在那烈焰里,还有凄厉的惨叫。 在梦里,王献看到了族人绝望的眼,看到无数血肉之躯被邺城的铁骑践踏的支离破碎躯体。 紧跟着,是邺帝张居高临下的脸,这一切都在火光中抽搐着。 邺帝在王献的梦里,嘴角含笑,发出让王献毛骨悚然的恐怖笑声! “云国残渣余孽!孤臣孽子!什么王子不王子,你只配做朕的玩物!爬!给朕爬过去!” “哈哈哈……” “不!” 王献猛的从噩梦中惊醒。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此刻外头已出了明月。 月光投射进这屋子,王献看着月,一时间心脏狂跳。 他的冷汗早湿透了衣服。 衣服就这么黏在了热乎乎的身上…… 王献大口喘着气,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梦中的恐怖画面依旧清晰得如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王献朝窗外看了看,见月依旧明澈,他用力的攥紧拳头。 指甲嵌入了手心,那剧烈的尖锐刺痛,才让王献从噩梦中走了出来,确认自己还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屋子里苟延残喘。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王献似乎听到一丝极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并非老鼠,而是有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那步履声就这么停在了门外。 王献浑身在这一瞬间倏然绷紧,如受惊的云豹一般。 这一刹他站了起来,似乎有不速之客靠近。 王献无声地摸出一把刀…… 此时此刻,门被轻轻从外头打开。 明澈的月光,勾勒出一条修长挺拔的影子。 居然是黎晏书。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王献只感觉奇怪。 他眼里的戾气并未消失,反之,锐利的眸子里更添五分警惕。 这位邺城的王,深夜独自前来这冷宫禁地做什么? 王献手中的刀子攥的更紧,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黎晏书似乎并未在意他,只是站在这破败的冷宫门口,甚至并没有踏入的意思。 月光映照下,黎晏书的神情复杂莫测。 他的眸色并非寻常时的冷漠,也非今日宫宴上的克制与无奈。 黎晏书的目光扫过王献,他缓缓从衣袖中将沈妙仪送来的珐琅彩的药膏放了下来。 那小小精致的瓷瓶,轻轻被放在了屋子里冰冷的地上。 “沈知晚给你的。” 黎晏书的声音不辨悲喜。 毕竟这是沈妙仪托给自己的事,他和妙仪之间的感情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这么做。 “知晚告诉我,这药固本培元,可安神。” 说完,黎晏书不再看王献。 他来这里,本就是完成一项飞做不可的任务罢了,他转身便走。 很快,那俊逸的身影已经融入了黑魆魆的夜色里。 听到黎晏书的脚步声消失,王献紧绷的身体也并未完全放松。 他低头,借助了今晚明灿的月光,死死地看向地上那个五颜六色的瓷瓶。 眼神锋锐犀利。 仿佛那不是药瓶,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毕竟这多年来,王献已上过无穷尽的当。 此刻,他忽的想到了什么。 沈知晚?!那个在宫宴上,冒险为他仗义执言的坊间女医!居然事“沈知晚”给的药。 王献心头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怜悯还事别有用心?在这危机四伏的帝京,在这折辱他的深宫内苑里,怎么可能有纯粹的善意,并且他和沈妙仪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王献挣扎着靠近门口,弯腰将那个瓷瓶握住了。瓶身冰凉好像今晚头顶的月一般,触感却十分细腻。 这本是苗疆的药材,王献缓缓地拔开木塞,顿时淡淡的药草香味弥漫而来,那香味似乎让人安心。 王献将瓷瓶内的药丸子丢在了手掌心中,那是几粒圆润的红丸。 在看到红丸滴溜溜在手掌心转动且停止下来的一瞬,王献的眼神顿时变幻莫测。无数念头在脑中撞击。 下毒?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或事另一种新奇的手段? 【晏书送药,放下就跑,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崽崽的警惕心拉满了!这药瓶像烫手山芋。】 【妙妙出品必属精品!】 【赌五毛钱,王献会吃!直觉!】 然而,王献此刻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浮现出那双清澈的坚定的眼。 那双美丽的瞳仁在众人的戏弄和算计中,是如此的突兀。 鬼使神差地,王献居然缓缓的将瓷瓶里的药丸没有犹豫的仰头吞了下去。 那红丸带着微苦的味道滑入食道。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腹内出现了温和的暖流,那暖意竟丝丝缕缕的化解开了固有的僵硬与冰冷。 奇迹般的地抚平了他的心悸和恐惧的情绪。 王献瘫痪一般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第62章 夜遇官长 他握着那瓷瓶,眼神望向头顶那一方狭窄的支离破碎的穹隆。 他的厉眸里,滚动着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孤注一掷的疯狂,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怖的感觉。 宫门外。 众人已经默默然走出长街。 马车靠近,马蹄踏在地面上,因了这寂静的夜,马儿打响鼻的声音似乎都格外清脆。 因了这无边际的夜色,似乎更衬得四周阒然。 沈家兄妹沉默地往前走,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深的隐忧代替。 宫宴上皇帝的愤怒,三公主黎乐怡毫不掩饰的敌意,都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两人的心头。 两人进入马车,马车朝朱雀街而去。 夜色里,车就好像风一样快。 下车后,两人准备回“知晚堂”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身影如鬼魅一样从墙角的阴影里闪了出来。 那黑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沈卓下意识地将沈妙仪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 “谁?” 月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居然是应天府的青天大老爷高德凯。 他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此刻高大人正严厉的审视着两人。 蓦的看到高德凯,兄妹两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沈大夫,知晚大夫。” 高德凯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高大人深夜蹲点!吓死个人。】 【这表情,比宫宴上皇帝的脸还黑。】 【卓哥护妹本能上线!】 沈妙仪定了定神,从哥哥身后走出半步,微微颔首:“高大人。” “知晚大夫!” 高德凯的目光锐利地扫试着沈妙仪。 【感觉是来兴师问罪的……】 高大人的声音带了责备的怒意,“你今日在宫宴上未免太放肆了!那是何等场合?帝王可是何等人物?!” 高德凯指了指沈妙仪。 “沈知晚,你居然为了一个敌国的可怜质子,当众忤逆陛下!你可知,你这是在拿你们兄妹二人的性命,你在哪整个药铺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可想,高德凯是气坏了。 恼羞成怒的他语速比寻常时候还快得多。 “陛下若不是念在你救治瘟疫的确尽心竭力,又恰逢庆功宴,不愿见血光冲了喜气这才饶恕了你兄妹两人。” 高德凯长叹一声,眼神冷漠极了。 “不然你还能活着走出紫禁城来!前段时间和你们兄妹合作,说起来本大人看你两人也是个聪明人,怎地今日如此这般的糊涂!” “那王献是死是活,与你沈知晚和沈卓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赔上一切去管这闲事?” 沈妙仪静静地听着高德凯的指摘。 他并没一个字的反驳。 沈妙仪知道,高德凯说的都是事实。 在皇宫里有一定的规矩,这本就是最为冰冷的真相。 她垂下眼帘,长睫毛似乎覆盖主了眸中复杂的情感。 “高的人您教训的是。” 沈妙仪平静无澜的说。 索性道歉,“今日确是知晚思虑欠妥,行事有点冲动,险些酿成大祸!”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但始终没有认错。 高德凯的视线笼罩在沈妙仪身上,那探索的厉眸似乎想从沈妙仪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悔意,但落入眼瞳的却只是湖水一般的沉静。 高德凯眼中不由得窜过一抹冷光。 但很快那严厉的气势又在看到沈卓受伤的躯体的时候消失掉了。 高德凯盯着两人,终于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高德凯的语气逐渐的缓和五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深夜在此等候你们,也并非是来教训你们的,沈知晚,你今日虽莽撞,但这份所谓的“仁心仁术”,倒是让我钦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真想帮忙?】 看高德凯话锋一转,兄妹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接着高德凯看向两人,语重心长的说:“只是沈知晚,你既已卷入这药材囤积的案子,又惹恼了三公主,往后的路,只怕凶险万分。” 沈妙仪点点头。 高德凯续道:“陛下如今命你与楚王殿下、三公主一同查案子,这差事毕竟不如何好做。三公主的性子,你们今日也看到了,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此刻沈妙仪才明白,人高德凯是来暗示自己什么的。 【变脸大师高公公!一秒切换和蔼模式!】 她看一眼沈卓,沈卓靠近行礼,“还请您赐教。” 高德凯对兄妹两人的表现似乎十分满意。 这才微微点头,抚摸一下下巴上的胡须。 “那些敢囤积救命药材、发国难财的幕后之人,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家伙,你兄妹两人势单力薄定要注意安全。” 沈妙仪和沈卓同时点头。 高大人那浑浊的眼神在两人面上依次扫过。 这才推心置腹的说:“将来你们若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本官会多多帮助你们,或可尽绵薄。” 沈卓眉头微蹙,看向沈妙仪。 沈妙仪心跳加速。 高德凯此人看似老实巴交实际上却格外的精明,更何况高大人他人脉很广。 他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一股力量。 但这“帮助”的背后,还需要兄妹两人付出什么代价这就不得而知了。 沈妙仪闻言,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大人如此深明大义,雪中送炭,妙仪与哥哥感激不尽!” “不必不必,毕竟之前咱们也已经合作过一次了。” 高德凯忽的变得乐呵呵的了,这模样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 【老家伙抛出橄榄枝了!是想借机掌控案情?】 “将来和皇族一起调查案子,沈卓这里如若还有疑难,定当叨扰您,让您为我指点迷津。” 【卓哥内心: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沈妙仪随后也表达了谢意。 高德凯看看两人,这才笑了。 “好说,好说,沈大夫和知晚都是个头痛人。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兄妹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行礼点头。 沈卓:“您的话,我牢记在心。” 但沈妙仪却什么都没说。 高德凯盯着两人,续道:“切记!日后行事要三思后行!”说完,高德凯拱拱手,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远处。 第63章 梦碎悬崖 这该死的高大人真个是鬼魅一样。 若非刚刚沈妙仪确信自己和高大人“推心置腹”这么聊了半天,真个是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而高大人其实并未来过这里。 等那高德凯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沈家兄妹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沈妙仪加快脚步进入“知晚堂”。 她那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松懈。 这屋子里,荡漾着熟悉的药香味。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兄妹二人。 沈卓拄着拐杖,蹒跚到桌边坐下。 他沉默良久,终于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那冰凉的冷茶滑过咽喉,让他心神略定。 “妙仪!” 沈卓看向沈妙仪,声音肃杀:“今日之事,你做得对。医者仁心,当如是。” 沈妙仪以为哥哥会批评自己,但却想不到沈卓居然这么说。 她笑了。 此刻沈卓的眼神变得锐利不少,“你今日挺身而出,是否还有别的缘由?” 沈妙仪愕然看着哥哥,竟不知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卓的目光就好像匕首一般冷冷的盯着她。 “黎晏书今日看你的眼神,与往日截然不同。他对你的维护,也远超之前,妙仪,你告诉哥哥,若他……若他再一次追求你……” “哥哥!” 沈妙仪决绝的打断了哥哥即将冲口而出的话。 当沈卓这句话问出口后,沈妙仪的面色瞬息变得冷凝了下去。 “哥哥,你真的多虑了。” 沈妙仪的声音空洞,但每个字都如此清晰:“黎晏书如何看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救王献,只因在我眼中他和咱们一样都是……” “是不生不死的即可怜人,医者仁心,真的就仅此而已!” 话说到这里,沈妙仪夷然走到哥哥面前。 她看向沈卓的眼,那眸子里此刻激烈的碰撞着复仇的烈焰。 “哥哥,你忘了吗?我们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妙仪的声音似蕴了千钧的力度。 “咱们是为了让苗疆枉死的族人!是为了让黎晏书和庄晚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们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沈卓认可的点点头,“从今以后,咱们的生命都是为了复仇啊。” 沈妙仪望向窗外岑寂的夜。 她的眸子僵在了眼眶内。 此刻,穿越过这混沌的黑暗,似乎看到了那个在王府后院被弃如敝履、置之不理,在绝望重迎接死亡真谛的自己。 他也看到了庄晚乔虚伪而冷漠的脸。 “情爱?!” 沈妙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那是我沈妙仪早已丢弃、也绝不配再拥有的东西!” “如今我这颗心,只为复仇而跳动。黎晏书他不过是我复仇之路上,目前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他若再动情,那更好……那只会让他将来摔得更惨,痛得更深!” 【卓哥点破窗户纸!妙妙瞬间黑化!】 【复仇火焰燃起来了,这眼神好带感。】 她的话语如尖锐的武器。 沈卓看着妹妹眼中那冰冷的恨意,心头一阵没来由的剧痛。 但同时,也涌起一股同仇敌忾的悲壮。 妹妹真是太可怜了。 当初他劝妹妹留在苗疆,但妹妹始终不肯,这才跟了黎晏书离开,却哪里知道闹成了如今这等局面。 沈卓伸出手,怜惜的抓住了沈妙仪的手。 “好!看来的确是哥哥在胡思乱想了。” 沈卓声音决绝:“妙仪,定要记住你今日的话!记住咱们和族人的血海深仇!黎晏书也好,庄晚乔也罢,他们欠下的债,必药血债血偿!” “嗯。” 沈妙仪重重的点头。 未来,复仇之路再怎么艰苦卓绝,但毕竟还有血脉相连的兄长和自己在一起,这多少慰藉了她冰冷的心。 “夜深了,哥哥腿伤未痊愈,妙仪就先走了,您早些休息。” 沈妙仪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寻常时候的状态。 仿佛适才那个恨不能将仇家撕碎的人只是沈卓的幻觉。 沈卓看向沈妙仪。 在她眼底深处涌动着复杂莫测的光,看到这里,他重重地叹口气。 “你也早点歇息,莫要思虑过躲,莫要胡思乱想,有咱们联起手来,将来一定事半功倍。” 看着哥哥的身影蹒跚的消失在远处,沈妙仪也朝自己屋子而去。 灯火摇曳着,将沈妙仪那孤傲颀长的影子拉扯的忽长忽短。 疲惫如潮水席卷,到屋子后,沈妙仪疲惫的吹熄了蜡烛。 然而,固然是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大约是今日经历了新鲜刺激且让人惶恐不安的一切,这才让她难受。 今日宫宴上那历历在目的画面:皇帝打工干活、黎乐怡幸灾乐祸、王献心灰意冷、以及高德凯那看似友好实际上却恐怖的警告…… 这一切的画面综合了起来,竟如走马灯一样在沈妙仪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梦里,不知怎么搞的,沈妙仪居然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在这断崖下方有浓雾在激荡翻滚。 仿佛无数罪恶的手在朱迅什么,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动物的哀嚎与某种恐怖的嘶吼。刺骨的风在耳边呼啸…… 这一切恐怖的画面似乎都预示着,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要瞬息将沈妙仪拖入那让人惴惴不安的黑暗中。 她直感觉一阵阵眩晕袭来。 【妙妙不怕,是做梦而已。】 【女主,你才是女主,你有光环。】 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再向前…… 就在沈妙仪即将坠落的瞬间…… 一只温暖的手用力的抓住了沈妙仪的手腕! 沈妙仪愕然,回头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黎晏书。 黎晏书焦急的抓住了她的手,深情的看向她,这一刻,在这混沌之中,黎晏书的眼似乎十分关切。 “妙仪!抓紧我!” 黎晏书的声音穿透了黑暗,清晰地传入沈妙仪的耳朵里。 一股磅礴的巨大力量将沈妙仪从悬崖边救了回来。 她撞入那稳定可靠的胸膛。 “啊!”的一声尖叫,沈妙仪这才从梦中惊醒。 她只感觉自己心脏狂跳失去了节律,面额上一片冷汗,她蜷缩在黑暗的前脚,大口大口的喘息。 第64章 公主上门找茬 梦中黎晏书那含情脉脉的黑瞳和具有安全感的怀抱居然如此的真实。 与现实中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梦中的恐怖蔓延到了真是的世界。 妙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被握着的感觉。 但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稀奇古怪的梦? 沈妙仪用力的甩头,试图驱散脑海中这一切画面。 但却完全不受控制,接着眼前似乎出现了前世自己临死前的一切。 后院破败的屋子,黎晏书拿冰冷的言语,刺骨的寒风。 在这糟糕透顶的环境里,沈妙仪就这么楚楚可怜的蜷缩在角落。 高烧让她意识完全模糊。 门外,是庄晚乔故作担忧实则幸灾乐祸的娇嗲声音。 “晏书哥哥,姐姐她……真的病得好重,会不会……” 而黎晏书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让她对黎晏书彻底失望透顶。 沈妙仪倏然攥主了拳。 一只指甲深深的潜入了手掌心。 可笑! 她竟会梦到黎晏书救自己,这怎么可能? 那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罢了! 当初是黎晏书逼迫她尝药材,是黎晏书断送了自己,也是黎晏书将自己推到了另一个与他渐行渐远的方向和位置! 她眼里重新凝聚起来冰冷的厉色。 复仇的火焰依旧在熊熊的燃烧。 黎明的曙光,逐渐的驱散了夜的黑谧。 沈妙仪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黑影。 她早早起身,整理东西开门盈科。 她借清点药材的空档其实也在打扫内心的战场,用忙碌驱散护奔腾如潮一般的念头。 如今知晚堂已是帝京声名远播的字号。 药堂的门板才打开,沈妙仪居然看到了黎晏书。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在定睛看看。 见黎晏书一身月白,矫健的身姿傲然站在门口的晨光里。 这一刻,黎晏书眼神复杂地看着开门的沈妙仪,这么一看,沈妙仪似乎比刚刚还手忙脚乱了。 “殿下?” 沈妙仪打招呼。 紧跟着,听到了脆生生的熟悉且冷漠的笑声,妙仪看黎晏书背后,在他背后,出现了一个穿着洋红色宫装、如孔雀般心高气傲的女子。 那女子就这么紧跟在黎晏书背后,直挺挺的跨过门槛,进入了知晚堂。 居然是三公主黎乐怡! 进入屋子后,黎乐怡的目光迅速的在室内扫视了一圈。 最后笃悠悠的将眼神落在了沈妙仪身上。 嘴角习惯性的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弧。 【大清早的瘟神公主咋来了?】 【快看女主这表情,像极了被迫营业的牛马。】 【这个讨厌的三公主像只耀武扬威的老母鸡!】 【今日份的麻烦已到账,请女主查收哈哈哈。】 沈妙仪垂下眼睑,给两人行礼。 “知晚参见三公主殿下,参见殿下。” “免了免了!” 黎乐怡不耐烦地摆摆手,声音锥子一样尖锐。 “沈知晚,以后在本公主面前,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礼数!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踱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冷笑着走到沈妙仪面前。 然后上下打量着妙仪,眼神挑剔极了。 许久,这才鄙夷的笑了。 “昨儿个在父皇面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为了个敌国质子王献,而居然敢得罪我父皇,怎么今日见了本公主,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真是刁蛮公主。】 沈妙仪态度不卑不亢。 “公主殿下您说笑了,昨日我不过是尽医者本分,言语或有冒犯,还请公主海涵。” “海涵?” 黎乐怡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干笑起来。 她的笑声极度的刺耳。 “本公主凭什么要海涵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昨天那仁心仁术,父皇回宫后勃然大怒!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见父皇对谁这么恼火!你沈知晚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哈哈哈!” 黎乐怡冷若冰霜的笑着,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冷光。 她在室内各处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沈妙仪随意应对。 接着,三公主黎乐怡又肆意开玩笑。 “喂,我说沈知晚,你老老实实说,你如此在意,甚至于拼命护着那个云国的家伙,是不是你看上他了?” 沈妙仪蹙了一下眉:“公主慎言,民女与王献初次见面,八竿子都打不着。” 黎乐怡只是冷笑。 “素不相识,你还帮他说话?” 沈妙仪:“那一切乃是我沈知晚身为医者的天职,我对王献仅此而已。” 沈妙仪倒是蓦的为王献捏一把冷汗。 自己昨日离开,且还不知道这群家伙有没有算计伤害王献呢。 对了,等会儿定要问一问自己送去的药黎晏书客给对方了,而王献吃了没有? 黎乐怡翘起右手食指不屑地指了指沈妙仪。 “真是装模作样恶心巴拉的!” 【女主,抽嘴巴子,真是倒反天罡了。】 她撇撇嘴,显然对于沈妙仪的解释,一点儿都不信。 沈妙仪盯着黎乐怡看看,发觉她虽然牙尖嘴利,虽然有点蔫儿坏,但相较于真正的坏人,段位有差远了。 怎么说呢? 她黎乐怡要是想要算计谁,手段都写在了脸上,同理可证,她喜欢或讨厌谁也都写在了脸上。 此刻,黎乐怡似乎还有其余的目标,所以不再继续纠缠沈妙仪。 黎乐怡的目光转向后院,语气企业忽然变了。 “沈卓呢?叫你哥哥给本公主出来,本公主今日是奉父皇之命来协助你兄长查案的,他人呢!如今沈大夫腿瘸了,是连路都不会走了,让沈卓这厮出来见本公主!” 黎乐怡气鼓鼓的嘟囔。 这态度转变之快。 让沈妙仪和一旁的黎晏书都猝不及防。 【神转折,公主点名要见卓哥。】 【这语气……怎么感觉怪怪的,说起来不像在找茬呢。】 听刁蛮公主非要找哥哥,沈妙仪心肉警铃大作。 查案? 她突然找沈卓所为何事? 沈妙仪急忙思索,才准备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却哪里知道后堂的门帘已被一只手从里头打开。 沈卓拄着拐杖,蹒跚了出来。 刚刚,沈卓显然也听到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此刻从屋子出来,沈卓的脸上带着警戒的不悦。 第65章 四目相对皆慌乱 但毕竟来人是黎乐怡,最主要的,帝京坊间有传言,人人都知道黎乐怡是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沈卓虽心有不甘,但依旧黎乐怡微微躬身。 “草民沈卓,见过三公主殿下,见过楚王殿下。” 沈卓态度十分恭敬。 但他居然也是公事公办的状态,一整个似乎带有一种恨不得将两人拒之门外的冷淡。 看沈卓出来,黎乐怡居然微微笑,接着她的视线就这么黏在了沈卓身上。 她上下的端详着沈卓,忽的,眼神变了。 沈妙仪看向对方,发觉三公主的眸色似乎对哥哥充满了好奇。 甚至要是她没观察错误,那黎乐怡看向哥哥的眼神居然还有一丝少见的友善。 “沈卓。” 黎乐怡的声音居然放软了不少,甚至于还带着一丝丝让沈妙仪不寒而栗的娇俏感。 “今日本公主来找你,是想要和你断案,就之前那草药案!” 这黎乐怡也真实的。 她似乎完全忽略掉了沈卓脸上那冷淡的表情。 然后顾自走到沈卓面前。 她带关切的打量沈卓,最终黎乐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沈卓那受伤的腿上。 “沈大哥你腿伤还没好利索?啧啧,说起来你们为了陶家村的瘟疫也真是够拼。不过沈卓你也不要担心,本公主推荐宫里最好的太医回头给你瞧瞧!” “保管你很快就可以健步如飞。” 黎晏书和沈妙仪都愕然看着刁蛮公主黎乐怡。 这…… 她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儿关心的态度。 只是这番“好意”外面来得太过突兀。 黎晏书好奇的看着黎乐怡,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 黎乐怡平日里刁蛮任性,目中无人。 何曾对哪个“草民”如此这般和颜悦色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子! 沈卓被黎乐怡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也弄得猝不及防,因不知这刁蛮公主还要做什么,所以沈卓更是惴惴不安。 他盯着黎乐怡看了半晌。 发觉黎乐怡居然在对他笑。 沈卓下意识的后退了,将身更稳地靠在右手边的拐杖上,这才开口:“谢三公主殿下的关心,草民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劳烦宫中太医。” 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实际上沈卓自己就是大夫。 更何况,沈卓这的确是不关痛痒的皮外伤,治不治其实都可自愈。 但由此可见,沈卓对黎乐怡的拒绝之意,那是显而易见。 【卓哥:莫挨老子,请保持安全距离。】 【黎乐怡内心:哇塞,沈卓好冷酷,我就喜欢这一款的。】 【晏书瞳孔地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乐怡像是完全没听出沈卓拒绝的意思。 或者说,人黎乐怡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反而觉得沈卓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很是让她魂牵梦萦。 当初皇帝介绍男子给她认识,多少男人对她唯命是从。 她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但唯独沈卓,竟别有风骨。 当初在皇宫里,黎乐怡第一眼看到沈卓的时候就被沈卓这冷漠的神态吸引住了。 在宴会上,她几次三番想要吸引沈卓的注意力,却哪里知道沈卓对她置之不理。 这么一来,对黎乐怡来说可就更有意思了。 所以当沈卓明确拒绝后,黎乐怡压根就没有生气。 反而是眼里那调侃的的兴味比之前还更浓了。 “哎呀,你和我客气什么!本公主说给你治,自然不会欺骗你!” 黎乐怡大而化之的挥手,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沈妙仪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完全摸不清这位三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妙仪下意识的看向黎晏书,想从他眼里得到提示。 却哪里知道,黎晏书也正看她。 这一瞬间,二人顿时四目相对。 沈妙仪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那个悬崖边的梦,梦中黎晏书那焦急的眼神仿佛与现实中的那双眸子重叠了。 再看,不免让沈妙仪心狂跳。 【两人同时尴尬转头!有情况!】 一种十分不自在的感觉瞬间出现,沈妙仪只感觉脸颊剧烈发烫,她慌忙移开眼神。 而黎晏书呢,在短暂的接触到沈妙仪目光的一瞬,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昨夜,他何尝没有做梦? 那个怪诞不经的梦。 【晏书耳朵红了!他绝对梦到妙妙了!】 在昨晚那个梦里,红烛高照,沈妙仪着了凤冠霞帔嫁给自己,在幻境之中,是黎晏书亲手掀开了沈妙仪的盖头。 那红盖头下,露出了沈妙仪含羞带怯的一双眼。 这一切未尝发生过的画面,居然是如此不受控制的出现了。 这一下,一股炽烈的滚烫血液直冲耳根,他同样感到心虚。 急忙迅速的别开了脸。 尴尬极了。 两人看看对方又快速的移开了视线,这一幕顿时落在黎乐怡和沈卓眼里,两人也是百思不解。 【妙妙脸红了,哈哈哈,悬崖梦威力这么大?】 “咳咳咳。” 黎晏书急忙咳嗽,清嗓子。 试图打破这诡异的画面。 “乐怡,沈大夫,沈姑娘,既然是为了药材囤积一案而来,不如咱们一起商讨一下目前的案情?你们在陶家村治理瘟疫多日,和高德凯一起可有什么发现?” 黎晏书很成功的将话题引到了言归正传上。 众人这才陆续坐下来。 沈妙仪和沈卓将他们在陶家村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特别是某人将药材用被价垄断的情况分析了一下。 以及妙仪初步怀疑的对象等等都仔仔细细周详的说了一遍。 黎晏书听得十分认真。 旁边的黎乐怡却始终看着沈卓,那眼神专注极了。 黎晏书不时的提出一些疑问。 这么一来,大家一起参考起来,那黎乐怡起初还装模作样地听,但没多久思想就开始开小差了。 她不时东张西望,像个多动症的儿童一样,大约深宫内苑的刁蛮公主对这些枯燥的调查毫无兴趣。 她的注意似乎更多地放在了沈卓身上。 她时不时就找个由头跟沈卓聊两句,虽然沈卓的回应总是敷衍又冷淡。 【沈卓你个死人骨头,看不出来小公主惦记你啊。】 第66章 照单全收 【快到我碗里来,哈哈哈。】 众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到了晌午。 黎乐怡早想要起来了。 此刻看看到了吃饭的时间,她站起来伸懒腰,同时不悦的蹙眉。 “哎呀!可真快啊,都这个时辰了?” 她拍一下脑门儿,像是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急忙朝门外喊道。 “春兰!把本公主准备给大家的点心从速送进来!” 那叫春兰的宫女应声而来。 大家看向她,见春兰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黎乐怡亲自打开盖子,顿时一股诱人的芬芳在这屋子里如潮水一般弥漫。 那盒子里头一些制作十分精巧、一看就看得出价值不菲的糕点。 “来来来,大家伙儿不要和本公主可以,你们都尝尝!” 黎乐怡热情地招呼大家。 此刻她的眼若有似无地的瞟向沈妙仪。 忽的,黎乐怡的唇角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狡黠。 “沈知晚,这可是本公主特意让御膳房做的糕点,尤其是这猫耳酥,香甜且还软糯,你尝尝?” 她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猫耳酥,径直的交给沈妙仪。 这热情洋溢的模样,让沈妙仪拒绝都不好拒绝。 【来了来了,三公主的毒点心虽迟但到。】 【猫耳酥?看着就好吃,可惜货不对板。】 【快吃快吃,等看好戏!】 沈妙仪的目光停留在那精致的猫耳酥上。上 以她对药理的了解、气味的辨析以及苗疆人天生对毒的敏锐。 几乎在黎乐怡打开食盒的事后,她就嗅到毒的气味。 好在黎乐怡只想要为难一下沈妙仪,因此这毒剂量不是很大,压根就不会致命。 但足以让一般的血肉之躯感受到腹泻的痛苦。 沈妙仪知道,此刻自己吃不吃都将成为这位刁蛮公主挖苦的对象,要是不吃,她一定还有办法来算计自己。 既然这毒对她来说无关痛痒,那么就陪三公主玩一玩。 沈妙仪心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这鬼把戏,在苗疆人面前,简直如儿戏一般。 对面的沈卓也看到黎乐怡送给妹妹的糕点颜色和给他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都不需要提醒。 凭沈妙仪的能耐,自然不可能辨别不出毒药了。 在黎乐怡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沈妙仪泰然自若的握住了糕点。 她的嘴角甚至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甜笑。 “那就,”沈妙仪看向黎乐怡,用宠若惊的表情说:“躲谢三公主您的赏赐了。”她接过那块猫耳酥,在黎乐怡兴奋到极致的注目礼之下。 轻轻的咬了一口。 然后细嚼慢咽,再然后,居然真的就咽了下去。 黎乐怡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看向沈妙仪,等着看好戏,别看现在吃的痛快,很快她沈妙仪就要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了。 但…… 黎乐怡等啊等,等啊等,一刻钟干活去了,沈妙仪始终神色自若。 她甚至还拿起桌上的碧螺春笑着喝了一口。 然后沈妙仪看向对面的黎乐怡,继续吃起来。 她非但没有什么痛苦的流露,在黎乐怡看来,此刻沈妙仪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恬淡表情,似乎十分享受这美味。 “三公主,话说御膳房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呢,您瞧瞧,这猫耳酥香甜软糯,真是入口即化!” 沈妙仪笑不可抑的赞美。 然后,在黎乐怡错愕的目光中,她继续吃起来。 甚至于还意犹未尽的盯着黎乐怡,恳求一般的说:“公主殿下,这猫耳酥您今日还带了吗?民女还想再吃一些……” 再吃一些?! 老天爷,她黎乐怡没听错吧?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毒,但为啥到了沈妙仪这里居然毫发未损。 她居然如此百毒不侵。 黎乐怡:“……” 【什么情况?】 【妙妙是苗疆人,仔细回想吧,那治庄晚乔的毒她都无所谓,更不要说这种小儿科了。】 看沈妙仪十分享受的样子,黎乐怡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 她吃惊的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妙仪,在这一瞬间,黎乐怡的眼睛瞪大了。 仿佛看到了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亲自将大剂量的药粉塞在了沈妙仪吃的那一块猫耳酥里头的,为了确保毒药的时效性,她还用一只猫儿试了试。 那猫儿吃了以后顿时吐的昏天黑地要死不活。 这药是自己放进去的,怎么沈妙仪这泥腿子吃了以后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可能啊。 难道药突然之间失效了,还是她根本没咽下去,和自己玩儿了什么神秘的障眼法吗? 【黎乐怡,老娘的毒药呢?我那么大剂量的毒对你没效果?】 【妙妙:味道不错,再来一块!】 【看来是妙妙成功反杀,公主第一回合KO!】 黎乐怡的脸骤然变色,她看向沈妙仪。 见沈妙仪小的很惬意,那神态好像真的觉得点心好吃的样子,看沈妙仪这样,一股无名火顿时燃烧起来。 黎乐怡狂暴不安,她今日本是来“愚弄”沈妙仪的,却哪里知道居然被沈妙仪给“愚弄”了一把。 黎乐怡大动肝火。 “吃吃吃!沈知晚你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黎乐怡一把气鼓鼓的将沈妙仪面前的盒子抢走,“啪”地一声重重的盖上,气呼呼地咆哮:“我这里没了,想吃等下次好了。” 黎乐怡胸口起伏的厉害。 显然被沈妙仪的操作气得不轻。 沈妙仪十分遗憾地叹息,“我还以为你有不少呢,罢了,那以后三公主您回宫还是不要忘记带一盒子给我吃。” 那表情,似乎真的为没吃到更多的点心而沉痛一样。 这可气坏了黎乐怡。 因此黎乐怡继续准备花招。 她非要为自己找回面子。 她对沈妙仪各种千奇百怪的刁难,无论李乐怡有什么招数,沈妙仪总能短时间内见招拆招。 看三公主这样,沈卓气坏了,对这刁蛮公主真正是避之不及。 黄昏的时候,黎乐怡等到了第二次的机会。 她示意贴身宫女小翠捧过来一个盖着黑布的看上去很古朴的小盒子走了过来,这下子脸上重新挂起那玩世不恭的假笑。 第67章 毒物变宠物! “沈知晚!” 黎乐怡看看沈妙仪,“本公主找到一样天下无双的好东西,或许对咱们查案有帮助,你不好整理药材了,快过来看看。” 沈妙仪将最后一捆药材丢在一边,笑着朝黎乐怡走了过去。 黎乐怡神秘兮兮笑着,看沈妙仪靠近,她快速的掀开那木盒上的黑布。 沈妙仪低头看向那盒子,发现那木盒上有好多不起眼的孔洞。 黎乐怡注意到沈妙仪也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才兴奋的对沈妙仪说:“这可是本公主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宝物!据说这宝物能嗅出药材的真假和年份!你快打开来看看!快。” 黎乐怡催促沈妙仪。 【第二回合!看我大招!】 【黑布盒子,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妙妙:哦?让我康康是什么宝物?】 沈妙仪笑着看了一眼黎乐怡。 黎乐怡眼中闪着歹毒的冷光,在看到那眼神的一瞬间,沈妙仪对一切也就了然。她不动声色的笑着,握着那盒子看了看,尽管什么都不能看到,但沈妙仪还是十分配合。 “三公主可真是煞费苦心了?想不到人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灵物?” 在黎乐怡期待的眼神里,沈妙仪缓缓的朝着那盒子伸出手。 然后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子! 盖子打开的一刹那,一道雪白的影子如闪电一样从盒中出现,那白影似还带着一股臭烘烘的腥风。 沈妙仪不动声色,低头看看。 发现盒子里居然是一条通体雪白的拥有三角脑袋的剧毒白花蛇。 “啊!” 黎乐怡故意惊悚的叫着。 显然她想要看看沈妙仪此刻要如何。 但见…… 但见沈妙仪在那白蛇窜出的的一刹那,非但没有惶恐不安,反而快速的伸手,这一刹那,沈妙仪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 她居然就这么精准的抓住了那白花蛇。 只这一下,那白花蛇竟然瞬间如点了穴一样,僵在了沈妙仪手掌里。 沈妙仪玩弄着这条漂亮的小东西,将它翻来覆去在手掌心内看着。 【傻眼了吧?妙妙可是苗疆人,他们从小就将毒蛇之类看做宠物的。】 【妙妙留下,手下留情哦。】 沈妙仪仔细的打量这白花蛇那细密的鳞片,她很是感兴趣一样。 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之还欢喜的笑了。 “真不错。” 沈妙仪抚摸着白花蛇,语气里完全是由衷的赞美。 “真是一只好漂亮的宝物呢,公主殿下,您从哪里找到的啊,这小玩意儿真正不同凡响!” 沈妙仪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撸猫一样开始抚摸小蛇蛇…… 那白蛇适才还躁动不安扭来扭曲,此刻已在沈妙仪手中安定了下来。 沈妙仪笑着。 忽的对瞠目结舌的黎乐怡露出了一个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 “公主殿下真是费心了,这白花蛇,知晚甚是喜欢,对了,不如给这条蛇起一个名字,我看此物通体雪白,不如日后咱们就叫它礼拜如何?” 黎乐怡:“……” “李白?” 【什么鬼,妙妙这么厉害吗?】 【李白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黎乐怡恐怖的看着沈妙仪。 那白花蛇在她手指缝里转来转去,如鱼得水的样子。 黎乐怡再看看沈妙仪那张笑脸,顿时一股冷意包裹住了三公主。 这一切可是她精心策划的“惊喜”,哪里知道沈妙仪一点都不怕。 “你!你……” 黎乐怡吃惊不已的站起来,愤怒的指着沈妙仪。 她手指都在颤动,脸色由青转白,老半天也说不出三七二十一来。 在看到沈妙仪将李白凑近面庞的一瞬间,黎乐怡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你不要过来啊。” 她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冲。 “沈妙仪你这个疯婆子,你这个疯子啊!” 黎乐怡带着她的贴身宫女,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知晚堂”。 沈妙仪看着两人狼狈周章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消失了。 她低头,看着手掌内的“李白”,一时间只感觉很好玩。 “李白?!” 此刻,坐在另一边的黎晏书也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极了。 “这可是一条毒蛇?” “是啊,”沈妙仪乐滋滋的点头,“蛇有毒,不也被人操控,这条蛇哪里有人心厉害啊,哈哈哈。” 这李白让沈妙仪如获至宝。 她好喜欢这条蛇,反观这条白花蛇李白,小家伙居然也十分喜爱沈妙仪。 沈妙仪抚摸了一下白花蛇那冰冷的鳞,笑了。 小家伙不时地昂起三角的脑袋,鲜红的信子吞吐着,仿佛在好奇地观察这个能轻易降服它主人。 “李白,”沈妙仪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蛇的脑袋,“我看你倒是挺乖的。” 黎晏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沈卓微微笑着。 “知晚,”黎晏书忍不住开口,视线盯着在沈妙仪手中爬来爬去的毒物,“这可是剧毒的白花蛇!你当心点儿。” “殿下放心。” 沈妙仪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下一餐吃什么一样。 “在我们苗疆,与毒虫猛兽打交道乃是家常便饭。这小家伙,稀罕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咬人?” 她甚至调皮地将白蛇举高了些,让它对黎晏书行礼点头。 黎晏书反感的后退,看也不看。 甚至感觉这白花蛇有点莫名的恶心。 “殿下您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李白真的好漂亮,这样通体雪白的白花蛇,真的难得一见。” 黎晏书下意识后退,嘴角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沈妙仪见状,轻笑出声。 不再逗他。 但见妙仪手腕斗转,李白就如一道灵活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她宽大的衣袖之中,居然在里头安家了,看来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出来的了。 “好了,李白以后就是我的宠物了。”沈妙仪拍了拍手,得意洋洋的笑着。 她看向黎晏书:“殿下,关于药材案的线索,我们是否该详谈一下行动计划?” 黎晏书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刚才那条白蛇带来的不安感忽略掉。 点点头,重新坐回沈妙仪对面。 第68章 庄氏母女起杀心 他微蹙眉峰,将自己调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最近本王派出的密探已初步查明,囤积药材、哄抬物价,乃至陶家村瘟疫期间药材短缺的源头,都指向龙虎山里那处隐秘的据点。” 沈妙仪想到了之前两人无意中去的地方。 想到了那个床红色衣服的所谓“老神仙”。 “那老神仙正是他们在外活动的关键接头人,负责销赃和传递消息。” “龙虎山?” 沈卓沉吟着,他的手轻轻的握住拐杖,“之前我和妙仪采药去过几次,龙虎山地势险峻,乃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 “正是。” 黎晏书表示赞同:“若是咱们能顺利潜入龙虎山,摸清其内部的情况,拿到确凿的证据,才可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是贸然闯到里头去只怕还要栽跟头。” 沈妙仪点头:“何时行动?” “事不宜迟!” 黎晏书斩钉截铁的说:“本王已安排人手在外围接应,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 他看向沈妙仪:“妙仪姑娘对毒物和机关了解颇深,有你同去,事半功倍。” 【呵,楚王殿下也有怕的东西?】 【嘶嘶……】 沈妙仪闻言,颔首道:“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整理药材的太子成龙,抱着几捆草药走了过来,不小心被地上的药筐绊了一下。 沈妙仪急忙准备去搀扶。 “哎呀!”成龙惊呼一声,小小的身体向前踉跄。 沈卓距离近,眼疾手快的一把快速扶住了小家伙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沈卓稳住了太子的手臂。 此刻,太子的衣袖在拉扯间居然滑落了下来。 沈卓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太子露出的手腕。 这一下,他大吃一惊。 在那洁白的手腕上,居然一道如闪电一样的暗红色胎记。 那胎记赫然,沈卓心跳加速,就如白日见鬼一样。 【胎记……】 【卓哥瞳孔地震!】 【闪电印记,这可是苗疆贵族的显著特征。】 【太子也有?这什么情况?好复杂的说。】 沈卓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那胎记的形状、大小乃至于位置几乎都和他自己手腕上的毫无二致。沈卓更是诧异,太子怎么会拥有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记得清清楚楚,父亲的手腕上有和自己同样的胎记,几位过世的叔伯手腕上也都有。 这是苗疆沈氏一脉,因常年接触各种有毒药材,血脉中沉淀下的独特胎记。 可眼前的太子他可是今上的皇帝嫡子! 他手腕上怎么会有这个?太子和苗疆自然八竿子打不着了,这一切让沈卓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殿下小心。” 沈卓的声音听起来都在颤抖,心头的思绪翻飞闪烁。 成龙这才站稳,很尴尬的拉好了袖子,“谢谢沈大哥。” 这一瞬间,众人都完全没注意到沈卓的异常,沈卓微微颔首,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胎记。 旁边的沈妙仪看沈卓在胡思乱想什么,倒感觉诧异,“哥哥?”她伸手在沈卓面前晃动,沈卓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沈妙仪也不好询问三七二十一,只能压下心头的迷惑。 三人继续商讨当前的案件以及明日的部署和计划。 很快就暮色降临,天黑沉沉的了。 另一边,楚王府的兰馨苑内,庄晚乔倚在美人靠上,怏怏不乐的样子。 最近黎晏书许久没回来了,她担心黎晏书生病,特地找了医者给他看。如今黎晏书专心致志破案,似乎已经忘记了楚王府。 今日庄夫人来看望女儿,母女两人已经聊了有一阵子了,自大前段时间黎晏书和庄晚乔的婚姻宣告鼓吹以后,庄夫人就时常来看看女儿。 如今虽则沈妙仪已经死去,但黎晏书却似乎再也不提和庄晚乔成婚的事了。 庄夫人一身华服也病恹恹的坐在庄晚乔对面。 “你这副样子,如何能抓住楚王殿下的心?” 庄夫人皱着眉,长叹一声放下了茶盏,“我今日可不是来吃茶的。” 夫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压迫。 “娘让你留意殿下身边可有什么莺莺燕燕,你可有发现?” 庄夫人自认为吃定了庄将军,如今无论在哪里都可以顺利的看穿一个男人。 庄晚乔最近一直都在打听,此刻听母亲这么追问,她烦躁的锤击一拳头桌子。 恨声道:“阿娘,我已各处都调查了,还用留意?如今殿下的心思全不在楚王府,他整日到哪知晚堂去,我看他十次有八次都是为了那个叫沈知晚的贱民。” “沈知晚?” 庄夫人眼中出现了凶光,她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就好像要拧断沈妙仪的脖颈子一样。 “你说的这个贱民沈知晚,可就是那个会点医术在朱雀街开了一家医馆的苗人?”“阿娘,除了他还能是谁,还有她那个跛脚的哥哥也十分讨厌,我就是好奇,殿下怎么日日去找他们?” 庄晚乔气的咬牙切齿。 旁边的庄夫人不动声色。 但因为恼怒其实也攥住了拳头,夫人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手掌。 庄晚乔几乎要哭了。 “殿下看那沈知晚的眼神很是不对劲,那几日他半夜三更才回来,一回来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庄夫人又道:“要仔细观察,他可还有其余什么不同寻常的现象?” 庄晚乔思索了一下。 “对了,殿下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定是那该死的狐媚子使了什么花招羁绊住了殿下。” 【庄氏母女要磨刀霍霍向妙妙了,妙妙小心啊。】 【醋坛子翻了,酸气冲天!】 【庄夫人:挡我女儿王妃路的,都得死!】 庄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无言无语的看看外头。 沉默片刻,这才回头,眼神犀利的看向女儿,声音也因为愤怒而阴狠起来。 “一个无根无基的苗女,也敢做梦当什么楚王妃?乔儿,你记住,你才是未来独一无二的楚王妃!必要的时候,娘会帮你扫清障碍。” 话说到此处,庄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快速的塞给庄晚乔。 第69章 毒瓶藏祸心 “这是“野鸡脖子”的毒,这毒无色无味,一旦吃下去一丁半点,则好几日昏睡不醒,便是衙门来了仵作也是查不出痕迹来。” “野鸡脖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看庄晚乔百思不解的模样儿,庄夫人解释:“是一种剧毒蛇,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你只需要记住这毒药的厉害之处。” 听到这里,庄晚乔露出了甜笑。 庄夫人打铁趁热,继续说:“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下毒” 庄晚乔慌忙将瓷瓶收起来。 庄夫人不在看外头,而是收回视线,讷讷的咬着牙说:“若是那苗疆的贱蹄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挑衅你,你便给她下毒……” 庄夫人眼中再次出现凶光。 “这毒摄入量大,自然见血封喉,你也不需要担心闹出官司来,毕竟你父亲在皇宫也有人接应咱们。” 庄晚乔握紧了那冰冷的瓷瓶,点了点头。 “娘,我明白了。” 庄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看向女儿,这才语重心长地说:“乔儿,你得抓紧了!如今陛下龙体抱恙,太子尚且年幼……” “娘的意思是?” 庄夫人疾言厉色:“这一年多来,万岁生病了,朝中日日暗流涌动。几位皇子里,只有二殿智勇双全,不过他再如何锋芒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其余几位不说也罢。” “楚王乃是万岁的弟弟,多年来他深得陛下器重,又手握重兵……” 夫人的声音完全可以蛊惑人心。 看庄晚乔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庄夫人则继续侃侃而谈。 “陛下来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能坐稳江山?届时,最有资格承继大统的,除了楚王还能有谁?” 这一切倒是庄晚乔从来就没想过的。 目前她只想要和黎晏书在一起长相厮守,至于其余的事她并未过多考虑。 做母亲的长叹一声,温和的说下去。 “你只有尽快成为名正言顺的楚王妃,将来才可母仪天下做皇后!” 【懂了!干掉妙妙,当皇后!】 【野心勃勃,其心可诛!】 这番话,如火一般瞬间就点燃了庄晚乔的欲望。 母仪天下……做个皇后? 庄晚乔看看母亲,缓缓地点头。 此刻她眼中再无半分的犹豫:“女儿知道将来该如何做了!” 庄夫人亲昵的抱一下庄晚乔,又低声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如何让男人臣服于自己的话之类,这才告辞。 夜了,庄夫人毕竟不乏方便在前门走,于是悄无声息地在嬷嬷的护送下从兰馨苑的后门走了出去。 而庄晚乔也的确没有送别母亲。 等夫人去了,庄晚乔这才刚将那瓷瓶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她才准备休息,门外却出现了丫鬟春秀的声音。 “夫人,殿下此刻回府了,正往书房去呢,奴婢想要问问夫人,咱们要不要准备吃的过去探看一下。” 闻言,庄晚乔精神一振。 毕竟接连好几日黎晏书回来都很晚,她几乎要怀疑在不久的将来黎晏书将夜不归宿。 听到这里,她急忙起身,“太晚了,只怕便是做了吃的他也未必会吃。” 说完,她急忙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啊。” 那春秀急忙靠近,快速的给庄晚乔整理了一下衣服。 临出门之前,庄晚乔还揽镜自照,尽可能调整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书房。 黎晏书正看着外面沉沉的夜,此刻他面上浮现出一缕都柔和的笑弧。 黎晏书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白日里沈妙仪的神色。 是她被黎乐怡刁难的时候,降服白蛇时那惊艳的动作,是沈妙仪在谈论瘟疫以及案情的时候的画面。 【妙妙今天真帅!】 【恋爱脑发作中……】 【悬崖梦后遗症持续发酵!】 【妙妙:阿嚏!谁在念叨我?】 “殿下?” 庄晚乔轻柔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打断了黎晏书的思绪。 黎晏书回过神。 面上的神色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口吻:“晚乔,你这么晚找我有事?”如今黎晏书是真的变了。 庄晚乔真的想要询问,难不成我没事情就不能找你,不能和你见面聊天了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整个变了。 沈妙仪死去以后,王爷一整个变了。 她在胡思乱想,但到底也压制住了内心的念头。 庄晚乔缓缓的走进来,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关切神情:“看殿下心情似乎不错,可是今日查案有了好的进展,不知晚乔可能为殿下帮到什么忙?” 黎晏书并未说话。 他看一眼庄晚乔:“是有些事!晚乔,你对帝京时下女儿家喜欢的物件,应该比较了解?” 庄晚乔顿时笑了,还以为黎晏书要买什么礼物送自己。 “殿下是想给什么人置办礼物?”不得不说庄晚乔还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对。” 黎晏书迅速点头。 又道:“如今我并不知道买什么好,你们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所以想请你帮忙参谋。” 庄晚乔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瞬,庄晚乔用力掐紧了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但最终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笑。 “能为您帮忙,是晚乔的荣幸。但不知殿下想送给哪位贵人?是长辈?还是什么人?”庄晚乔试探的看着黎晏书。 黎晏书理会也不曾,甚至于压根就没察觉庄晚乔那情绪的变化。 他接口说:“是送给知晚堂的沈姑娘。” 听到这里,这一瞬间,庄晚乔只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轰然一声就炸开了。 果然是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狐媚子! 一股强烈的恨意在庄晚乔胸中撞击。 庄晚乔面上的笑几乎都要挂不住了,“那沈、沈姑娘……晚乔很好奇,殿下您为何突然要送沈知晚礼物?” 就因为沈知晚和当年死去的沈妙仪眼睛有点相似度? 就因为殿下您其实已经移情别恋了,是也不是? 还是因为其余的什么呢? 黎晏书微微蹙眉。 他压根就不准备回答,但那碍于还准备找庄晚乔为自己参谋礼物,这才瞅了瞅庄晚乔。 第70章 醋海翻江 但黎晏书依旧觉得庄晚乔这问题问得有些古怪。 “他们兄妹为陶家村瘟疫之事尽心竭力有目光共度,如今又帮助本王追查药材囤积的案情,多次以身犯险。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 没必要给庄晚乔解释。 这些也不是她需要知道的,黎晏书顿了顿,沉默了下来。 庄晚乔依旧在看他。 黎晏书续道:“知晚大夫性情直爽,和平常闺阁女子完全不同,倒是准备送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给她,才合她心意。你与她同为女子,眼光应比本王好得多。” 这解释真是合情合理。 可听在庄晚乔耳朵里,却句句都像是在为两人龌龊的情感在开脱。 【黎晏书客真是钢铁直男,居然毫无察觉。】 【妙妙:人在家中坐,礼物天上来?】 庄晚乔只觉得似乎被人狠狠一拳头砸在了胸膛上,一瞬间一股腥甜袭到了喉咙,手真的,此刻的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冲到知晚堂。 将沈知晚这贱女人给碎尸万段! 但她不能,反之,庄晚乔恭顺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 庄晚乔继续帮助黎晏书分析,心里却难受的厉害:“沈姑娘确实与众不同!殿下想得十分周到,不知殿下想送哪类的物件?首饰亦或者……” 她必须知道此事! 她必须牢牢的掌控这一切,阿娘才刚刚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别的女人,哪里知道别的女人已经到来。 那沈知晚还是她当初介绍来给黎晏书看身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就搞在一起了。 黎晏书沉默着,微微想了想:“似乎没必要过于贵重,免得知晚大夫会推辞。新奇有趣即可,比如……” 说真的,黎晏书压根就不知道女孩都想要什么礼物。 不然也不会找到庄晚乔商讨了。 但此刻,他蓦的想到了那条叫“李白”的蛇。 觉得不如给沈妙仪送点防身的东西。 “防身?” 庄晚乔只感觉好奇,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有一个男人真正在意一个女人,才会送什么防身的东西给那女人。 等想到这里,庄晚乔心头冷笑一声。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晚乔明白了,明日便去几家老字号看看,定帮殿下挑选几样得心应手的好东西。” “有劳你。” 黎晏书点头。 他朝外面看了看居然提醒庄晚乔。 “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难道不是他们在一起吗? 庄晚乔愣怔住了,但黎晏书已经准备关门,此刻庄晚乔再傻也明白那是逐客令了。 于是,庄晚乔几乎逃也一样的离开了。 回兰馨苑,庄晚乔情绪失控几乎嚎啕大哭,她一把桌上堆积如山的胭脂水粉都扫在了地上。 “沈知晚!沈妙仪!为什么你们苗人总要和我过不去?” 庄晚乔此刻压抑的嘶吼起来,她像极了一只受伤的母兽。 终于,庄晚乔冷静了下来,“凭你们也想跟我抢?沈知晚你这泥腿子你也配?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翌日。 清晨。 知晚堂的门扉被叩响时,沈妙仪和沈卓早已准备营业了。 黎晏书穿了一身便玄色劲装站在外头,晨光下更显身姿挺拔。 黎晏书的背后跟着几个侍卫。 “殿下?”沈妙仪想不到黎晏书这么早就来了,以至于开门的一瞬间,目光撞在黎晏书身上竟有点疑惑。 黎晏书的眼神也在沈妙仪的身上转了一圈。 “大清早就过来了。”黎晏书解释,说完又感觉的确没有就诶是的必要。 自己是真正正经经来调查案件的,有什么可做贼心虚的? “知晚大夫,沈兄。” 黎晏书目光扫过两人,见沈妙仪进入也穿着利落的短打,他微微笑了笑。 “咱们的人已经到了龙虎山,我们即刻出发!务必拿下那老神仙,端掉他们的窝点!” “好!” 沈妙仪干脆利落的点头。 沈卓则愁眉苦脸,他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 “殿下,知晚,那龙虎山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们要一切小心。我也想要和你们一道儿去抓恶人,只可惜如今我腿脚不便,只好继续留守,若有消息,你们可随时差遣人来联络我。” 黎晏书看了看沈卓。 “有劳了。” 太子成龙从沈卓身后探出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皇叔,知晚娘亲,我也想去抓坏人!” “胡闹!” 黎晏书板起脸教训起来,一板一眼的说:“那龙虎山处处层峦叠嶂危机四伏,岂是儿戏的地方?你乖乖和沈大哥留在知晚堂就好,我们去了,你定要听沈大哥的话!” 太子只能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说真的,太子成龙是格外惧怕黎晏书的,这一点沈妙仪老早就看出来了。 【到龙虎山去了?】 【沈卓不去吗?这可是建功立业最好的机会来着。】 太子有点怯懦,后退。 没敢再坚持。 沈妙仪和黎晏书对望一眼,“我这就去准备。” 随后两人带着几名侍卫迅速出门,朝龙虎山而去。 看两人已经远去,背后一道儿声音飘曳了过来—— “沈卓!沈大哥!”沈卓回头,看黎乐怡这一身火红的骑装出现了。 她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侍卫。 这几个看上去力大无穷的彪形大汉,就这么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 三公主看了看沈卓,这才翻身走了下来,她本准备找黎晏书和沈妙仪,却哪里知道各处看了看都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这下黎乐怡着急了。 “沈大哥,皇叔和沈知晚到何处去了?” 沈卓不大待见黎乐怡,但毕竟黎乐怡人可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沈卓只能点点头。 “殿下与舍妹调查案子去了,今日殿下那边的密探送来消息,两人已动身前往龙虎山了。” “什么?!” 黎乐怡润到这里顿时生气,恼怒的跺跺脚,“他们怎么都不等我啊?说好一起去破案的,好家伙,他们就这么先走了?” 【等等本公主啊!】 【公主驾到,自带打手团!】 【卓哥:哪门子人跟你说好了?】 黎乐怡气坏了,眼珠一转,目光索性在沈卓身上,催促起来。 第71章 命运的烙印 “沈大哥!你带我去那什么山,咱们现在就走!要快!” 沈卓眉头紧锁。 他想不到黎乐怡居然说风就是雨,沈卓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 “三公主说笑了,草民如今行动不便不良于行,更何况,我是个医者,并不会武功,如何带您到龙虎山去?” “哎呀,这倒是了,”黎乐怡恼怒的地看看远处,随即又扬起下巴,“算了算了!沈大哥你在家里疗伤好了,本公主自己去好了。” 她回头,吩咐那几个侍卫:“你们跟本公主到龙虎山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老神仙抓回来,要是你们抓到老贼!本公主重重有赏!” 众人急忙点头。 【话说,这是能拒绝的吗?】 三公主黎乐怡上马,拧着眉毛对大家继续叮嘱:“要是咱们抓住了那老神仙,我自然会赏赐你们,但若是让皇叔他们抢先……哼,咱们秋后算账!”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违逆。 毕竟这刁蛮公主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是!公主!” 黎乐怡撇下握着拐杖的沈卓,已风风火火地从知晚堂冲了出来。 黎乐怡娇叱一声:“驾!” 带着她的扈从浩浩荡荡,朝龙虎山的方向而去。 沈卓站在门口,看着黎乐怡远处,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眉头皱主了。 刁蛮公主黎乐怡向来行事鲁莽,习惯了胡作非为又不知深浅。 此番贸然到龙虎山去,只怕要出大问题。 沈卓转身回知晚堂,回头看到太子成龙正乖巧地翻弄药材。 将那些十分复杂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进小抽屉里。 太子那小小的忙碌的身影,此刻看上去竟十分有意思,沈卓大约是想到了齐煜什么事,居然就格外认真看着太子。 他将拐杖放在一边,亲切的说:“殿下,这些粗活让我们这群伙计来做就好了,您休息休息。” “没事的沈大哥,我从小就喜欢药材,更何况长日无聊,皇叔他们都查案子去了,我在这里什么度过晨昏来的?” 成龙对沈卓绽放一个纯真的笑。 沈卓拿起来拐杖准备到后堂的藤椅上去休息,但就在这千钧一发,沈卓的的眼神居然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太子成龙的手腕上。 他在忙碌,大约是因为抬手方便,而掀开了袖口。 那滑落下来的衣袖,露出了光洁的手腕,沈卓的眼聚焦在了太子手腕上。 那道闪电一般的胎记,让沈卓只感觉百思不解。 他就这么站好,认真研判的看着太子的胎记。 【闪电胎记,再次出现!】 【确认过眼神,和沈卓是同款的胎记。】 【难道小太子乃是苗疆血脉,这怎么可能,真是史无前例的惊天疑问!】 【这水,好像越来越深了……】 沈卓再看,那颗心不由自主的一沉。 昨夜那各种思绪,再次包裹住了他。 终于沈卓再也忍不住了,不动声色地走到太子身边。 他缓缓地看向太子,假装不经意的搬运一些角落的药材。 “殿下这手腕上……可是胎记吗?”沈卓已经十分靠近,此刻更能肯定太子手腕上的胎记完全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状似随意地开口询问,音调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成龙闻言,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是胎记。” 太子好像也有点迷惑,“父皇曾经说这胎记预兆着天降祥瑞,是老天爷给我的独一无二的印记,宫里其余人都没有,只有我有,说起来就连皇叔手腕上都没有呢。” 天降祥瑞? 沈卓听到这里更感觉奇怪。 苗疆沈氏一族因为这特殊血脉印记带来的灾祸与护额灭,在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口中,竟成了“祥瑞”? 他缓缓的卷起了自己右手腕,展示给太子看。 此刻,那道几乎和太子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暗红胎记,赫然出现。 “呀!” 成龙几乎惊呼起来,他诧异的指了一下沈卓的手腕,“沈大哥,想不到着呢样奇形怪状的太子你居然也有,而且还跟我一模一样呢,父皇告诉我说只有我才有来着。” 沈卓死死的盯着太子手腕上的胎记。 又回头看向自己手臂。 这胎记象征着苗疆的血脉,但太子,他毕竟是皇族,又怎么可能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胎记? 然而这命运带给两人的烙印,真的居然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神秘的巧合?这背后究竟还隐藏什么样的秘密?沈卓只觉得一股冷意包围了过来。 药堂离暂时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药材特有的馥郁弥漫在空气离。 沈卓拄着拐,正准备整理东西—— “砰!”的一声闷响忽的从知晚堂外头传来。 沈卓和太子成龙同时回头望。 只见一个穿着短褂的中年汉子倒在了地上,接着,那人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看看就十分危险。 那汉子倒地不起后,四肢迅速僵直起来,接着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喉咙里发出恐怖的怪声,旋即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一般僵在了原地,沈卓看到这里,知道此人生病了。 且还是非常危险的羊角风。 【我的妈,这谁啊,羊癫疯犯了?】 【这抽得太吓人了。】 【卓哥快出手!】 【太子吓懵了吧?】 “沈大哥!” 太子成龙哪里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小脸苍白,下意识的躲到了沈卓背后。沈卓呼吸一沉,虽腿脚不便,但还是快速的现走出了门儿,靠近了那半死不活的男子。 “殿下,快去二楼拿我的针囊!”沈卓命令。 话说到这里,人已丢开拐杖,坐在了台阶上,将那可怜的汉子搀起来,靠在了自己身边。 看那汉子在剧烈颤抖,沈卓用力掰开汉子紧咬的牙齿,防止他咬伤舌头。 另一手迅速在汉子某个穴位上用力的按压。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那汉子的抽搐并未消失,一时间力道大得好似一头牛,沈卓身体还没彻底痊愈,差不多要控制不住此人了。。 太子成龙强忍着恐惧,急三火四来到屋子,踮起脚够到沈卓常用的革囊,飞速下楼,靠近沈卓后,太子气喘吁吁的将那陈旧的革囊送了过去。 第72章 夫人的警告 “沈大哥,给你!” 沈卓接过呢刚,行云流水般在那人面上很多个穴位都下了银针。 几根细长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汉子身上,沈卓的手法快、准、稳。 【卓哥针灸秀!】 【这手法,绝了!】 随着银针刺穴,那汉子剧烈抽搐的身体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 沈卓这才用毛巾擦拭掉了那汉子口中的白沫,众人欢呼起来,再看时,那汉子翻白的眼已经逐渐恢复。 接着汉子那喉咙里痛苦的呻吟,一瞬间变成了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那男子彻底好了起来。 “我,我这是……” 那汉子一时间迷惘极了,似乎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沈卓微微一笑,安抚性的拍了一下汉子的肩膀,“你适才癫痫发作起来,如今我为你针灸过了,你身体已无什么大碍。回去以后慢慢儿静养,情绪不可大起大落。若再发作,及时来知晚堂找我。” 他声音泰然自若。 汉子挣扎着坐起,这才看了看知晚堂的招牌,他恍兮忽兮想起来了什么来,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多谢沈大夫救命之恩,多谢沈大夫!我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得你了,小人……小人谢谢您!” 沈卓笑着说“没事”。 他摆摆手,看向那汉子,发觉此人还在磕响头,急忙搀住他。 “你不必多礼,如有便给一两银子,若无,不碍事,此刻回去好好休息就好了。” 汉子千恩万谢,留下一两白银,慢慢吞吞离开了。 沈卓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松口气。 经过刚刚那一番操作,沈卓也来坏了,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他拄着拐杖,只感觉小腿剧痛的厉害,然后这才慢慢的挪到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 太子成龙惊魂未定,但看向沈卓的眼却充满了崇拜。 “沈大哥,你好厉害啊!几根针下去,那人就好了呢!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沈大哥您可比皇宫里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厉害的多了。” 沈卓苦笑一声,并未说太多。 “砰!砰砰砰!” 外头忽然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医馆的向来如此,沈卓已经习惯了,他握着拐杖急忙去开门。 外头站着一个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泪痕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呜呜咽咽的哭着,看到沈卓,男子冲了。 他带着哭腔嘶吼起来,身体一软跪在了沈卓面前:“沈大夫救命啊!我娘子难产!稳婆说她快不中用了,此刻流了好多血!求求您快去看看吧救个命啊!” 难产? 沈卓皱皱眉,人命关天,尤其此刻,哪里容许他多想? 妇人生孩子本就命悬一线! 他这一哦瞬间,似乎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腿上的疼,拄了拐站了起来。 “快!带路!” 那汉子似乎想不到这么顺利,微微发愣,沈卓着急的往前走,回头对太子吩咐,“殿……成龙,麻烦你帮我看好铺子!” “沈大哥你快去,这里交给我了。” 太子也有点莫名的紧张。 “跟我来!” 那年轻男子抹了把眼泪,急忙抓住沈卓的手,两人出门,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一脸焦急地等着两人。 此刻,沈卓只想着去救命,自然不疑有他。 进入马车忽,沈卓催促起来——“快走,耽误不得。” 马车启动,沈卓坐在颠簸的车厢里,一颗心七上八下,说起来他本不是妇科大夫,但如今大约也只有他可以救命了。 沈卓向来仁心仁术,如今看这汉子着急,他更是心系产妇,并未留意马车行驶的方向。 很快,马车居然七拐八绕进入了森严的奉天街,在接着,周围的景象渐渐变了那些小门小户消失不见,眼前出现了崔巍的高门大院。 道路在一瞬间居然也宽阔了不少。 沈卓这才郁闷,甚至于感觉这里的一切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感觉。 当马车最终停在一座气派森严的府邸门口的时候,沈卓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朱漆大门…… 这门上悬挂的匾额——以及这熟悉的一切,沈卓面色冷然,他们居然带他来了“将军府”! 【卧槽!中计了!】 【庄夫人出手了!】 【调虎离山?】 【卓哥小心!】 沈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股寒意包裹住了他,沈卓扶着车门蹒跚了下来,其实此刻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但将军府门内却走两个面无表情、孔武有力的家奴。 带他来的那个自称是生产妇的男子的人,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焦急? “沈大夫,请吧。” 其中一个家丁靠近沈卓,声音冷漠的命令,他嘴角噙着冷笑,甚至于还适当的摆出个“请”的手势。 沈卓握紧了手中的拐杖,蹒跚往前。 他知道,此时已后退不得。 既然如此,莫不如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 沈卓压下心头的疑惑,脸上恢复了先前的稳重,完全切换到了医者的从容状态。 他拄着拐,一步一步朝深渊一样的将军府而去。 庭院深深,沈卓被这两个家奴带这穿过一条悠长的回廊,最终来到后院一个僻静的花厅离。 那花厅布置得十分雅致,等沈卓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庄夫人。 庄夫人端坐在圈椅上,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掌里那翠绿的玉如意,看沈卓到来,庄夫人微微一笑。 沈卓定睛一看,发觉果然是庄夫人。 他眼皮都没抬,明白自己中了这调虎离山的计策。 【庄夫人可真是气场全开,这不是笑面虎是什么?不不不,不是笑面虎,事老狐狸。】 【卓哥一定要稳住,咱们才不怕这母老虎。】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卓。” 庄夫人缓慢开口,声音不高音调低沉,带着一种漠然的傲娇。她回目看向门口蹒跚而来的沈卓,似乎这才发现他。 庄夫人丢下玉如意,目光直直的刺向走进来的人。 “见到将军夫人,你连礼数都忘的一干二净了?看来离开军营这些日子,规矩也丢得八九不离十了!” 庄夫人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第73章 庄夫人踢到铁板 沈卓不卑不亢地说:“沈卓若忘规矩,便可不来!如今沈卓事来救命,却哪里知道上当受骗,只是不知夫人以这等方式邀在下亲临将军府,到底所为何事?” 沈卓每个字都带着力度。 此刻的他哪里像一个医者,分明像极一个孔武有力的将军。 这一下话说完,庄夫人愣是没说一句话。 沈卓一点不畏惧。 他讥嘲的看向庄夫人的眼睛:“只是不知,那难产的妇人如今在何处呢?” 庄夫人冷笑。 截口打断沈卓。 “难产?沈大夫倒的确是热心人数呢,时刻倒是都惦记着病情。放心!本夫人还没那么下作,用一尸两命来请你。” 她站起身,上下狠狠地打量着沈卓,那眼神毒蛇一样狠厉。 庄夫人心平气静的说下去。 “沈卓,我本是想请你到将军府也和你叙叙旧,毕竟你本是将军府的旧人,奈何沈大夫日日忙碌,楚王殿下又常在你那小小的知晚堂走动,本夫人只好出出此下策。” “叙旧?” 沈卓微微闭上眼睛,冷漠一笑。 “沈卓一介寻常军医,当年蒙庄将军收留在行伍之中效力!后因腿伤难愈,自认有负将军托付,且父母官高德凯大人因陶家村瘟疫肆虐,特请草民兄妹前往救治。” “沈卓身为医者,不敢推辞,遂禀明将军,辞去职务,携妹前往。此事,将军亦准予,不知夫人今日,是要如何巧立名目处决沈卓?” 听到这里,庄夫人也知沈卓是个刺头。 想不到他这般疾言厉色怒怼自己,这也就罢了,竟让她哑口无言。 最主要,沈卓每句话竟都如此条理清晰。 且三言两语就将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 他知庄夫人很快就可能借他“擅离职守”为借口攻击了。 此刻索性堵住了庄夫人可能射来的毒箭,听沈卓这么说,庄夫人顿时面色一沉。 【社会我卓哥,人狠话不多。】 【哈哈哈,足够精彩,看你怎么应对。】 庄夫人显然没料到沈卓如此铁齿铜牙。 “真是伶牙俐齿,生搬硬套!” 庄夫人眼中闪烁厉色:“处决你?本夫人今日请你来,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将来你兄妹自寻死路。” 庄夫人话说到这里,凛冽的视线逼在沈卓面上。 这一瞬,庄夫人的声音压低,阴狠的几乎在低咒:“你妹妹沈知晚,真是好大本事!” “阿妹怎么样开罪您了,还请夫人明示。” 沈卓依旧不卑不亢。 庄夫人气急败坏,攥着拳头,“沈知晚她一个从苗疆穷山恶水出来的野丫头,竟敢在帝京开什么医馆,如今妄想攀附楚王殿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果然冲着妙妙来的。】 【这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卓哥护妹模式全面启动,棒棒哒。】 【庄夫人内心:挡我女儿路者死!】 沈卓怒火翻涌。 但面上依旧滴水不漏。 他开始有条有理的驳斥,“夫人您此言差矣!舍妹和我在陶家村瘟疫中立下微功,承蒙殿下信任这才一起协助查案,此是天子下令,他们数落乃是本分!” “沈卓,好一个本分啊。” 【啧啧,什么时候沈卓变得这么厉害了?】 【楼上的,你哪里知道卓哥的口才?】 看庄夫人的脸成了猪肝色,沈卓奋起直追,继续说下去。 “所谓攀附,不知道夫人从何谈起??楚王殿下要去何处,见何人,岂是我兄妹能左右的?” “好一个本分!” 庄夫人冷笑,“好一个不能左右!沈卓,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楚王殿下如今去你那知晚堂比回王府还勤,整日围着你妹妹那野狐狸转圈!” 庄夫人提高了音量,斥责,“你敢说你那妹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没有使出浑身的狐媚手段?” 至少,据庄夫人所知,黎晏书不近女色。 当初他府上也有只有庄晚乔和沈妙仪,如今沈妙仪早死去,但黎晏书呢?却好像开始注意沈知晚了。 当初,是她和女儿亲眼看到沈妙仪落葬的,这要不是如此,她几乎要以为沈妙仪和沈知晚就是同一个人了。 所以,庄夫人简直是越说越气。 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了不少。 “本夫人今日就警告你们兄妹,尤其是沈卓你!” “你若识大体,回去后告诉你那狐狸精妹妹让她离楚王殿下远点!安分守己地做好她的泥腿子大夫!若是再异想天开当什么王妃……” 庄夫人回目,眼离凶光毕露,狠狠地看向沈卓。 然后一字一句狠狠地警告:“本夫人有的是歹毒的法子,让她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一定的代价!” 又道:“本夫人想要让你和你妹妹悄无声息地从这帝京城彻彻底底的消失,自然是轻而易举,真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一点沈卓你是知道的。” 沈卓气坏了,他今日是本着医者慈悲心来救命的,却哪里知道进入了庄夫人可恶的圈套。 最主要的,明明是黎晏书上赶着靠近沈妙仪,如今再庄夫人看来,居然是沈妙仪故意勾引黎晏书了。 沈卓只觉得一股热血在身体内横冲直撞。 说真的,要不是面前这可恶的女人是将军夫人,他真是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她碎尸万段。 更何况,刚刚这该死的老女人还故意提到了沈妙仪的“死”。 关于妙仪的“死”乃是沈卓内心里头,最无言以对的痛! 沈卓握着拐杖的手因用力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指关节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就连那平日里温和善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庄夫人。 这一下,庄夫人有点怵头,微微后退。 沈卓黑瞳内漾出的凛冽杀气让庄夫人感觉惶恐,但仔细一想,他沈卓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军医罢了。 更何况,这里是将军府,她难不成还准备在这里和自己动手吗?在庄夫人看来,这里的侍卫多了去了。 所以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该死的庄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旦提妙妙就等于踩雷了。】 【卓哥要暴走了!】 【庄夫人找死。】 【杀气,真是好强的杀气啊。】 第74章 太子太牛了!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庄夫人被沈卓那一刹那之间爆发的狂怒,吓的下意识的后退了。 此刻她面色聚变,急忙丢个眼神给侍卫。 那两个站在门口的侍卫,急忙警惕的向前一步,做好了保护庄夫人的准备。 但沈卓压根就不和庄夫人一般见识。 好在,那骇人的杀气只一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和杀意压回。是的,他不能动手,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将军府。 至少—— 现在不能动手,他甚至于不能让庄夫人知道其实自己会武功,并且武艺高强。 但如今,他为了妙仪,也为了自己和将来就必须忍耐。 他缓缓后退,掀唇说:“夫人的提醒,草民记住了。” 沈卓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若夫人没有其他事,沈卓就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压根不再看庄夫人。而是气定神闲的拄着拐杖,转身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了出去。 “沈卓你……” 看着沈卓的脚步就这么坚定的离开,庄夫人气坏了。 但沈卓肉是听到了庄夫人那歇斯底里的怒吼,他依旧脊背挺直,压根就没有回头的意思。 那两个家丁这才看向庄夫人,庄夫人早气恼的脸色铁青。 “夫人?” 俩家奴准备对沈卓下手,但庄夫人却盯着沈卓那一瘸一拐往前走的背影,他摇摇头,“如今他在查案子,且他和楚王殿下过从甚密,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出问题,之哦怕咱们自寻死路了,让他去吧。” 沈卓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看那背影一整个消失,庄夫人这才跺跺脚。 “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她低咒。 沈卓从将军府慢吞吞走了出来,其实他也知道,庄夫人固然蠢,但还不至于愚蠢到在将军府对自己下手。 走出那沉重的大门,外头却是阳光倾城。 头顶的太阳十分刺眼,沈卓抬头看看苍穹,兀自眯了眯眼。 其实,刚刚他何尝不惧怕,毕竟那可是将军府,毕竟就算沈卓在怎么厉害,他也受伤了,且还只身一人,如何能和他们对打? 现在,沈卓直感觉后背在已经一片冷汗。 庄夫人威胁的话语依旧在耳畔回档,沈卓自然也明白,妹妹经被庄晚乔母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连同自己也是他们杀之后快的对象,所以危险自然近在咫尺。 他必须尽快告诉妙仪,让她提高警惕! 沈卓拄着拐,急切的加快了脚步。 腿伤还没有痊愈,每走一步都必须忍着撕裂一般的疼痛,他义无反顾的朝知晚堂的艰难而去。 沈卓一瘸一拐回到知晚堂,已经是日头偏西的黄昏天。 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沈卓似乎已经彻底忘记。 知晚堂内,不少医者已经离开了。 沈卓看到太子成龙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一包包分拣好的药材,按照自己之前说过的顺序,放进高大的药柜里头。 沈卓没有立即往前走,他发现太子做事居然全神贯注,动作认真,态度竟也是如此一丝不苟。 “当归在此处,穿心莲五钱对了,是这个抽屉……” 太子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念着。 黄昏的橘黄色晚霞,在太子小脸上镀了一层十分好看的光。 看沈卓回来,太子立刻放下手中的药。 他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还写满了担忧的惶恐:“沈大哥!你回来了!那个产妇此刻怎么样了?这一次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话说到这里,太子又好奇的打量一下沈卓,“沈大哥你脸色看上去也十分不好,我沏茶给你?” 注意到太子如此纯真关切的眼盯着自己,沈卓内心心中那复仇的冰冷戾气,不知不觉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眼神柔和的看着太子,嘴角浮现美丽的笑。 “你沈大哥是我们人啊?那产妇自认已经转危为安了。” “但你脸色还是不很好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太子成龙也不怠慢,急忙去准备茶炊了,茶送了过来,沈卓也已经跟随在成龙背后蹒跚到了屋子里。 知道小家伙可能还会追问三七二十一,不等他说,沈卓已经解释,“那家人路有点远,我这么一来一回自然也耗损了不少时间,更何况你看我这条腿。” 【沈卓你好意思对太子撒谎?】 【楼上的,哈哈哈,共鸣。】 他暂时不想把将军府那龌龊的一切告诉眼前眼神明澈的太子。 看沈卓这么回答,太子其实也感觉这一趟不十分顺利,但聪明绝顶的他却不继续追问了,反而乐滋滋一笑——“那就好!” 太子松口气,随即看向沈卓。 “沈大哥你看!你教我的那些药等等,我都归类好了!” 沈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微微惊讶。 最近这一段时间太子闲极无聊,这才准备学习一下药材之类,沈卓这里的药材有五千多,便是科班出生的医者到来,想要掌握这一切也还难上加难呢。 更不要说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太子了。 但此刻沈卓抬头看看。 之前因为黎晏书他们匆忙出发而显得十分凌乱的药,如今被太子分门别类过了。 认真仔细的摆放得整整齐齐。 而且位置没有问题,知晚堂的药柜庞大,种类繁多,沈卓也只是在闲暇时偶尔指点过太子几次。 想不到成龙居然这么厉害。 【太子好记性。】 【过目不忘?原来太子居然还是标准的学霸体质。】 【卓哥真发现宝藏了。】 【这天赋,不当大夫可惜了!】 沈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 他捻须朝柜子看看,缓缓的蹒跚到到药柜旁边,看似随意实则有意的打开几个抽屉朝里头看了看。 想不到里面的药材无论是种类还是未知,都准确没有丝毫问题。 这一下,沈卓对太子刮目相看。 “殿下,你……” 沈卓愕然看着成龙。 成龙比他还吃味,“如何?沈大哥,定是我弄错了,不要紧,您就继续说,我还认真学习。” 第75章 承袭衣钵 说到这里,太子故意敲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愤懑的说:“看我这脑瓜子。” 但沈卓却喝彩起来,“殿下,你天赋异禀,这一切你只学了几次,就全记住了!” 太子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大哥你说的时候,我有在认真听,更何况我看你们摆弄药材,向来都感觉很有意思,就都记下来了。” 沈卓恨不得抱住太子,要知道这样的天才真正是百年难得一遇。 沈卓心中一动。 他看着太子手腕上露出的那道闪电胎记,又再次端详一下太子那清澈的眼睛,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出现。 他需要一个德才兼备的传承者,如今眼前的太子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苗疆沈氏一脉的医术、毒术等等秘法…… 不能就断绝在自己手里!最主要的,苗疆的每一个上位者都是在寻适合继承自己一切的接班人。 换言之,只要这个接班人足够优秀,他们是不会不传承给他的=。 眼前这个孩子,他拥有着惊人的天赋。 最主要,在沈卓看来,太子成龙他血脉中似乎也隐藏着与苗疆相关的秘密。 尽管这一切还需要证明,但这样的闪电胎记,沈卓不会忘记。 “殿下,”沈卓再次看向太子,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甚至严肃极了,“不知道您对医术有没兴趣……” 太子此刻居然也疑惑地看着沈卓。 “沈大哥您的的意思是?” 沈卓没直接回答,而是从革囊内快速的取出一根银针,行云流水一般调转方向,将针尖朝自己。 他将这一枚针就这么递给了太子。 “敢不敢用这根针,刺我头顶的‘百会穴’?”沈卓看向太子,正因为他的口气是急迫甚至于仓皇的,以至于让太子感觉紧张。 “啊?!” 太子成龙显然大吃一惊,他连连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百会穴我知道!那是死穴!扎坏了怎么办?沈大哥,你会死的!” 沈卓笑了。 笑容里带着鼓励,接着循循善诱的对太子成龙说:“你放心好了,今日沈大哥要殿下你扎,我自有分寸。” 说到这里,沈卓指了指自己的腿伤。 继续蛊惑下去,“殿下,我这条瘸腿,其实只需在几个穴位施针,就会好起来,你愿意帮我妈?” 太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期期艾艾的问:“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 沈卓笑着点头:“只是此法我自己却使用不得,毕竟你也知道百会穴可能会要命。” 太子耐心的听着,“只要能救沈大哥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卓点点头,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知怎么搞的,他只感觉自己和这太子有一种神神秘秘的联络。 至于那可能存在两人之间的纽带是什么,沈卓也不得而知。 现在,他就这么看着太子。 “我还需要一位心智坚定、手法精准之人为我施针。我一直未能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今日,我想请殿下帮我。” 他看着太子,掷地有声。 “殿下可愿帮我?” 太子看着手里头的银针,自然犹犹豫豫,毕竟他是个对医学一窍不通之人,就这些药材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效之类也是沈卓才传授给自己的呢。 让他这半吊子就这么冒冒失失为沈卓治病,他有点不敢。 但再看看沈卓的眸子。 他似乎太需要自己了。 【卧槽!收徒弟玩这么大?苗疆都这样吗?还是只有沈卓一人这样?】 【卓哥是不是要现场教学?】 【太子内心:压力山大!】 【百会穴啊大哥!那可是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太子看着沈卓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那寒光凛然的银针。 他满是挣扎和纠结。 “沈大哥,我、我怕……怕不小心弄死你,我难辞其咎。” “有我在,怎么可能弄死?”沈卓抓住了太子的手,继续在催促了,“殿下,信我。”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也请殿下您相信您自己,你刚才分拣药材的手法,精准无误,你天生就适合做医者。” “但……”太子实在是不敢。 沈卓继续从容的说:“况且,皇宫乃是龙潭虎穴,多一分本事傍身,就多一分安全!这也是为了殿下您自己啊,您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为了我自己……” 太子喃喃。 刚刚太子眼睛里还是犹豫的朦胧之光,但听了沈卓的话,那朦胧渐渐的被一股璀璨的光所取代。 对太子的转变,沈卓自然看在眼里。 此刻,太子成龙也蓦的想起了皇叔的一些话,在转而想到了父皇病弱的身体,想起宫中那些尔虞我诈。 当初知晚娘亲“认识”自己的时候,有人还给他下毒呢,要是自己能学会这些,且不说拿出手段去和其余人战斗了,便是自保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太子深吸一口气。 他点点头,缓缓的伸出颤抖的小手,从沈卓手中接过了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好,沈大哥,我……我试试!” 沈卓欣慰地笑了。 他从容地躺下来,将头顶的百会穴指了指,叮嘱太子如何下银针,力道应该如何把握,怎么样寻找穴位之类。 那百会穴其实已经完全的暴露在了太子成龙的面前。 成龙低走在看,同时手中的银针也在暗暗用力。 沈卓提醒,“殿下一定要看准位置,手要稳。刺入三分即可,不可犹豫不决。”还没做医者,但沈卓却已经拿出了地府那一套准则要来要求太子了。 太子成龙蓦的屏住了呼吸。 他并未立即下手,而是全神贯注的看了看沈卓脑袋上的手指。 那手指的位置便是百会穴了,看着那穴位,这一瞬间太子的脸都绷紧了。 “可以开始了,殿下。”沈卓提醒,其实也是催促。 毕竟,当医者就不能犹豫不决,有很多大夫在优柔寡断的时候患者已经死去了。 此刻,太子回忆着沈卓先前教过的时候传授给自己的认穴方法。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的确认了百会穴的位置,然后……银光一闪!那银针就这么刺入了沈卓的百会穴内。 第76章 师父在上 【稳准狠,算不算一个好医者?】 【沈卓应该十分满意。】 【楼上的,你是不是没有医学常识,那可是百会穴,回死人的。】 “啊!” 沈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紧跟着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短暂的拘挛后,沈卓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头就这么诡异的朝着右边一歪…… 一整个从卧榻上出溜一下滑落了下来,“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了下来,然后人事不省。 看沈卓忽的一动不动了,太子自然吓坏了。 【卧槽!】 【太子下手这么狠?沈卓会不会出问题啊?】 【卓哥翻车现场!】 【完了完了,命案进行时。】 “沈大哥” 太子手中的银针哗啦一下下意识的被丢开了,银针掉在地上,太子一把用力的抱住了沈卓。 这一瞬间,太子被吓的魂飞魄散。 他看向沈卓,发觉沈卓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自己个儿的一张脸也煞白,太子的影调里带着哭腔。 “沈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太子依旧缓冲不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哪里操作失误了,以至于沈大哥成了现如今这模样? 一定是自己下针的位置有问题,不然沈大哥也不可能死去。 一想到这里,成龙更是内疚,于是拼命的开始摇晃沈卓。 “沈大哥!你快醒醒啊,你可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沈大哥!呜呜呜……我害死你了!我害死沈大哥了!” 巨大的恐惧裹挟住了太子。 然而就在成龙绝望之际,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卓,嘴角忽的出现了淡淡的笑容,他的眼睫居然缓慢的颤动了一下。 那一下,就好像蝴蝶翅膀的震颤一样。 在太子成龙那无比惊愕的注目下,沈卓居然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亮晶晶的眸子。 看到这里,太子这才长长的舒口气。 而沈卓呢,在看到太子的时候居然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沈卓咳嗽了一声,双手缓慢撑地。 这一次,太子成龙看到沈卓居然没用拐杖,就这么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虽然动作是如此的僵硬和生疏,但这一刻被自己“治疗”后的沈卓居然就这么稳稳地站住了! 更让太子始料未及的是…… 沈卓丢下拐杖以后,居然尝试着向前走路。 虽然步态依旧能看出一点蹒跚,一点迟疑和不自在,但比起之前拄着拐杖不良于行的样子,说起来也已是天壤之别。 【诈尸!不对,是诈晕?】 【卓哥影帝附体啊!】 【这就真好了?!】 “沈、沈大哥?你……你的腿?” 太子成龙诧异的看着沈卓,他几乎要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卓缓慢走到太子身边,发觉成龙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表情却已从刚刚彻底的绝望变成了茫然。 他眼里有笑,而在这一瞬间,沈卓也笑了。 沈卓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腿脚,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殿下,你看,我的腿是不是好多了?”其实,沈卓之前就想要给自己治疗这么一下子了。 今日逮住了机会,所以提醒太子成龙帮助自己,一则他确乎想要得到一个天资聪颖的关门弟子,二来,他想要试一试太子适合还是不适合。 这要是不适合,自然是他沈卓胡思乱想了。 但事实证明,沈卓他赌对了。 太子愕然看着他。 急急忙忙追问,“沈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此刻彻底懵了,毕竟人体的百会穴其实也就是寻常人们口中说的死穴,一旦出问题自然必死无疑。 但他就这么给了沈卓一下,沈卓非但没有死去,且还已经逐渐的康泰了起来。 沈卓微微笑,不发一言的弯腰。 他捡起地上的银针,擦干净以后小心翼翼的收在了革囊内,这才郑重的看向太子成龙。 现在,他有必要解释,而今日,算是沈卓授课的第一天,不免好为人师。 “方才殿下那一针,并非失手,或者错误,我故意引导你刺中百会穴,此法看似十分凶险……” “更需要施针之人绝对的专注,我不过是为了考验太子你的心性。” 他说完这才走到太子成龙面前。 沈卓蹲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成龙。 然后,他几乎含着泪郑重的说:“殿下,你做到了!你的天赋,乃至于你的水准,说起来都远超我的想象!” 太子愣怔住了,一时间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沈卓却笑了。 “我苗疆沈氏一脉的医术,这多年来始终米面临着存亡绝续的危险,今日终于功德圆满,祖宗有灵,居然让我找到了最适合的继承者!” 沈卓说到这里,再次哽咽起来。 太子成龙看向沈卓,发现他眼中居然噙着激动的泪。 “沈大哥的意思,”太子百思不解的看向沈卓,“沈大哥你,你、你要教我医术吗?” 要知道,苗疆的医术是远超了帝京的,帝京的太医是压根就没能耐和苗人比较的,如今能学到出神入化的苗疆的医术,这让太子也感觉不可思议。 沈卓点点头,此刻太子终于反应过来。 那巨大的惊喜几乎包围住了他,“不止是医术!”沈卓的眼睛亮堂堂的,好像在眼睛里也有燃烧起来的火焰。 此刻沈卓快速回头看了看门口,发现并没有什么人靠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神秘:“还有那足以让你在深宫之中自保、甚至保护他人的本事。” 听到这里,太子更是好奇了,毕竟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对人世间的一切了解的自然不会很透彻。 “殿下,你愿意拜我为师?”沈卓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太子成龙看着沈卓。 发现他眼神真诚且热烈,此刻不知不觉想到沈卓那神乎其技的医术,再联想一下沈卓口中那足以在“深宫自保”的力量。 此刻,一股强烈的渴望和抑制不住的兴奋顿时都涌上太子小小的心灵里。 太子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愿意。” 沈卓拍一下太子的肩膀,看着他。 太子珍而重之的后退,严肃的整理衣袍,然后对着沈卓,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第77章 我守你百岁无忧 居然行了一个庄重的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成龙一拜!” 【太子拜师?】 【卓哥热泪盈眶!】 【苗疆传承后继有人了。】 沈卓连忙笑呵呵的一把扶起,师徒二人此刻都相视一笑。 “殿下,”沈卓看着太子的眼睛,对太子郑重的嘱托。 “此事乃你我师徒之间的秘密,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包括你皇叔!明白吗?”一旦拜师学艺的事泄密了出去,非但对太子没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惹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这道理,沈卓希望太子明白。 尽管这道理也是太子这小小少年一时半会不可能闹明白的。 “徒儿明白了!” 太子用力的点头,“师父您放心好了!” 此刻,沈卓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他用了许久的拐杖。 他走过去,伸手对着那坚硬的拐杖,伸出手掌五指微屈…… 在太子惊愕的注视下,沈卓的手掌在没接触到拐杖的一瞬间,那拐杖却发出了轻描淡写的一声“咔嚓!” 那坚硬的枣木拐杖,竟如同腐朽的枯枝顷刻之间就应声而断。 【!!!】 【沈大哥徒手碎大棒?原来你是这样的沈卓,沈大哥威武雄壮,好厉害。】 【卓哥你老人家藏得好深!】 【太子也是捡到宝了,将来一定要努力的好好学习才不算辜负。】 太子成龙彻底愣怔住了。 他看看地上断裂的拐杖,刚刚沈卓是用内力将这枣木的拐杖震开的,在刚刚那一瞬间,太子看到沈卓压根就没有触碰到拐杖。 一直以来,成龙都以为沈卓是不会武功的。 但刚刚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那骨节分明看似没有力量感的栓收,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尽的力量一样。 再次看向沈卓,太子成龙喜不自胜,眼睛里滚动着巨震撼的狂潮,“这一切,我未来都会教给你,人平不语,水平不流。” “等将来殿下学会这一切后自然可以睥睨天下,只是在您还没掌握这一切之前,且还需要吃苦。” 一瞬间的狂喜几乎淹没了太子,成龙开心极了。 他这新拜的师父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话分两头,另一边…… 龙虎山附近。 乱葬岗。 夜如墨,龙虎山附近几近于荒芜的山丘上,歪歪斜斜地立着无数残破的墓碑,在这夜色里,间或可以看到鬼火在坟包上燃烧着。 沈妙仪和黎晏书来到了这里,他们是根据线索追踪来的。 此刻夜半三更,有点冷飕飕的。 风吹过,枯草在岑寂的夜里发出呜咽一样的撕裂声,不时地可以听到头顶的夜叫声。 那恐怖的沙哑叫声,更为这乱葬岗添了几分恐怖的阴森感。 妙仪和黎晏书潜伏在此地,不远处那坍塌的坟包为两人做了屏障,以至于两人躲起来很是安全。 两人躲在黑暗中的乱葬岗内,两双眼都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密林边缘、透着微弱灯火的废弃山庄。 这里正是上次他们遇险,被萧玄烨救下的地方。 山庄外围阒然安静,上一次离开,萧玄烨放了一把大火将这里焚烧的干干净净,如今这里只有恐怖的断壁残垣。 处处都是废墟。 天空出现了毛月亮,沈妙仪活动了一下身躯。 她在夜色里看向旁边的黎晏书,发觉黎晏书就好像木雕泥塑一样竟一动不动。 “你确定那老神仙的人依旧在里面?” 沈妙仪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毕竟根据调查得来的循序,那老神仙的一群人的确还在这里。 她的嘴差不多几乎要挨在黎晏书耳上了。 温热的气息和夜里的风完全不同,那带了甜丝丝香味的气流轻盈的拂过耳畔,这一瞬间黎晏书倒是感觉暖融融的。 他有那么一点心猿意马,又凭空里生出一股力量,黎晏书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其实已经被沈妙仪吸引了。 【老天,不会是喜欢上了?】 【那当然,妙妙如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哈哈哈。】 此刻,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远处。 但却依旧不时地想要看看旁边的女子。 “咱们的密探已经确认就在附近,上一次咱们焚烧了这里,莫要看这里已是废墟一片,但实际上后半夜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黎晏书又道:“他们在等接头人,现在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进去,自然容易打草惊蛇。” 沈妙仪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 她沉默在这夜色里。 两人都看着远处。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要是在山脚下,且还是春满乾坤的世界,但在这半山腰,一切却是全然不同。 野风似乎可以完美的透过单薄的衣衫,那冷意几乎直往骨头缝里头渗进。 沈妙仪虽然包裹住了衣服,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却听到了诡异的声音。 “啊!” 那是凄厉至极的恐怖惨叫,这绝望的嘶吼是从远处的乱葬岗方向传来的,这一生短促的叫声一下子就划破了夜! 【卧槽!吓死爹了。】 【乱葬岗的惨叫,怕不是闹鬼了。】 【妙妙汗毛倒竖!】 【黎晏书:保护我方妙妙!】 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都看向各自的眼睛,在这对视的一刹那,黎晏书的身体已经快速的靠近了沈妙仪。 黎晏书微微起身,透过墓碑看着远处,旋即给沈妙仪比划出一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沈妙仪稍安勿躁,且留在这里。 此刻,黎晏书则悄无声息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真是奇了怪了,这半夜三更的会是什么人在这里? 亦或者,继续往前走自然可以调查到他们两人想要的秘密,一想到梦寐以求的秘密在这里,黎晏书略微有点着急。 虽然黎晏书担心沈妙仪遇险,这才让她留下来。 但沈妙仪哪里肯独自留下,看黎晏书猫腰朝声音的位置而去,沈妙仪也毫不犹豫的立刻跟了上去。 黎晏书越过几座恐怖的荒坟,继续往前走,他本身就有听声辨位的能耐。 此刻在一座相对较新的墓碑旁似乎看出了端倪,对,那位置有人在晃动。 第78章 痴情冢 此时此刻,沈妙仪也来了,就了月光朝那黑漆漆的墓碑看看,妙仪夜视能力不错很快就看到墓碑上刻着“爱妻春琴之墓”。 在这坟茔求前面,跪着一个穿着破衣的男子。 刚刚那奇怪的声音显然便是这个男子发出的,男子此刻就蜷缩在墓旁。 黎晏书和沈妙仪都看到了这男人,起初两人还以为这是老神仙的人,等拉近距离这么一看,发现那人压根就不是。 反之,那是个寻常的农人,男子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沈妙仪看到男子的嘴巴里流淌出了暗黑色的血。 她半蹲下来,准备救命,从状态观察和判断,沈妙仪知道男人这是中毒了,为了更进一步的确定,沈妙仪掰开了男人的眼睛。 男子眼神涣散的厉害,再伸手在男人鼻孔下面试了试,发现这男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只怕是快死了。 沈妙仪很快就明白,能出现这种状况的,显然是服了毒。 且还是剧毒 “是服毒!” 沈妙仪冷静的说,那男子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在这乱葬岗内忽的看到两条黑影靠近,大约也吓到了这男子。 男子忽的低呼了一声。 沈妙仪提醒,“别怕,我们是过路人,不是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人,吓死宝宝了。】 医者的本能让沈妙仪必须尽快的想办法救命。 她立刻就要行动,索性给男子解释。 “我是医者,你这是什么情况,让我看看,你可是服毒了?” 黎晏书一把拉住沈妙仪,示意她谨慎一点。 沈妙仪抗拒的摇摇头,然后在那男子身边蹲下,再次迅速的检查男人的瞳孔和脉搏。 “谢谢你们了,但请别费力气了……” 那男子好像还残存了一丝意识。 他看向沈妙仪,那早已经开始散光的眸子里却出现了抗拒的光芒。 沈妙仪急忙准备拿出苗疆的解药,其实,现在给男子服用药物,是很可以救命的。 但男子却抗拒的厉害,发觉这男人抵触,沈妙仪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男子艰难地抬起手,看这模样是准备让沈妙仪搀自己起来的,沈妙仪只能点头,将手腕总了过去。 那男子好容易才坐了起来。 他那颤抖的手,轻轻的伸出,居然在抚摸那冰冷的墓碑。 接着,喉咙里出现了恐怖的声音。 “春琴,我的春琴!你醉了三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我,我如今也,我,我终于能来陪你了……” 这男人轻轻抚摸着墓碑,不时地将脑袋贴在墓碑上。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且在断断续续的呢喃。 沈妙仪看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是个半夜三更来这里殉情的男子,刚刚还准备救命,此刻明白男子的意图后…… 沈妙仪将那已经拿出来的药丸再一次放了回去。 再看向男人,发觉男子的嘴角有很多污血,那血不断涌出看看就触目惊心。 “为什么这么傻?” 沈妙仪叹息道。 “我是大夫,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吃了什么药,我就可以起死回生,你相信我。” 男子却费力地摇了摇头,回头只淡淡看一眼沈妙仪,接着那眸子却痴痴的再一次落在了墓碑上。 她用手轻轻的在墓碑上镌刻了“春琴”名字的两个字儿里头轻轻的抚摸着,就好像在抚摸那早已经死去的女孩一样。 此刻,沈妙仪注意到男子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惬意的温柔。 看得出,她是视死如归的,男子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沈妙仪和黎晏书一样,“没用的,我吃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如今不要说姑娘你了,便是孙思邈来了也是无济于事的,哈哈哈,我如今是,是,是……神仙难救的了……” 两人也知这男人存了必死之心,黎晏书站了起来,沈妙仪看着他。 男子哽咽道:“春琴活着的时候我对她不好,总嫌她唠叨嫌她笨手笨脚还动不动就教训她……” “如今啊,我的挚爱走了,我才知道这世上再没人像她那样真心实意待我好了……我想她……想得心都碎了……活着……生不如死啊!” “我得去找她,到地狱跟春琴爱妻好好的认错,求她原谅我,”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彻底的涣散了——“对、对、对不起!春琴、我…我来了……” 那抚摸着墓碑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了下来。接着男子的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儿。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活该,看得出这也是个渣男。】 【早干嘛去了?】 【妙妙放弃了……】 沈妙仪伸出的手,僵住了,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她默默地站起身,到远处去了。 月下,她的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黎晏书跟在沈妙仪背后,往前走,走出去一段距离,他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地上殉情的男子。 又看了看那座孤零零的坟,沉默良久,最终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 两人没有再说话。 冰冷的夜风,呜咽着吹过野冢。 那痴情的男子刚刚那一幕,始终挥之不去。 盘桓在沈妙仪和黎晏书的心上。 两人沉默地远离了那座新坟。 重新将全副注意力都聚焦在远处那一片死寂的废墟里。 沈妙仪叹息,“像极了大雁。” 其实刚刚她是准备救命的,而只要她施以援手,一定可以顺利将人救下,但就先前的一切看,那男人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所以救援其实也是一种伤害,旁边的黎晏书也唉声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夜更深。 纯澈的月偶尔从厚重的云层离移动出来,将那一星半点惨白的微光投射在墓园里。 再看看,竟感觉这墓园内的断壁残垣都如此狰狞恐怖。 “你也会这么做?”黎晏书听沈妙仪这么问。 沈妙仪自然知道黎晏书不会这样,否则自己也不会…… 而此刻,沈妙仪又想到了黎晏书似乎早已经一整个忘记了自己,她现在是沈知晚,但看得出,黎晏书心里却有了自己。 第79章 地下城内藏玄机 “你呢?” 黎晏书看向沈妙仪。 沈妙仪苦笑,眼神惨淡,“之前全力以赴,如今……再也不可能了。” 她已是死而复生之人,当初的伤害重塑了现如今这个自己,在她心目中早已没了什么情情爱爱,卿卿我我。 当初…… 要是当初她没有喜欢上黎晏书就好了,此刻黎晏书盯着沈妙仪看看,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发现,沈妙仪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却也明白沈妙仪是不可能将那“故事”说给自己了。 风,穿过恐怖的原野和墓园,在夜色里发出恐怖的得陈的呜呜声,这声音更给墓园增添了几分诡谲恐怖的色彩。 【剧本杀一样,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妙妙稳住,你不要担心。】 【求老神仙仙的心理阴影面积。】 此刻,黎晏书和沈妙仪都沉默了,他转移了视线看着远处。 当初,他本不该听信庄晚乔的一面之词也不应该为了庄晚乔而如此的伤害沈妙仪的。 如今,真是懊悔无及。 “若是天下男子都和他一般,那也死得其所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妙仪忽的这么说。 就在这时,黎晏书指了指对面的断壁颓垣,似乎在那废墟里看出了什么来。 “知晚你看看!” 黎晏书指了指远处,此刻毛月亮出来了,可以恍恍惚惚看到对面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沈妙仪的耳。 接着,沈妙仪调整心神,目光已经追踪到了另一边,但见黎晏书拿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对面的恐怖废墟。 沈妙仪快速凝神,朝那边瞭望。 只见一块墓碑在月光下面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若不是认真在观察,几乎都不可能注意到这些变化。 紧接着,一块巨大的沉重的石板被从下方悄无声息地顶开了。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样从地板下面微微的探出头来,那人警惕的在附近各处都观察了一圈。 张望片刻后,此人似乎确认安全,这才一骨碌从里头钻了出来。 【原来如此,秘密在这里。】 【妙妙注意看,对面有个地下室,记住我的话。】 【楼上,剧透了哦。】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好多黑影开始皇宫,众人鱼贯从地洞内走了出来。 看到这里,沈妙仪愣怔住了,再观察,发现这群黑影动作都十分迅捷的消失在了废墟远处的密林里。 “这里果然有密道,不出所料。” 沈妙仪咬咬牙,刚刚脑海中的一切画面和纷乱的思想已消失殆尽。 “似乎是他们在换班,亦或者……”一时间根据刚刚的发现,根据这些晃动的黑影,黎晏书似乎也辨析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机会来了!” 黎晏书当机立断的说:“趁他们刚离开,咱们这就过去。” 也是,此刻冲过去才可以真正调查到蛛丝马迹。 只怕那地洞的入口还没完全的封闭。 至少,他们可以顺利找到线索来。 黎晏书回目看看妙仪,见沈妙仪快速的点点头已经跟随在了背后,两人如夜色中穿行的鬼魅一样往前走。 借助了今晚头顶那罕见的明月,两人迅疾的朝那处瓦砾堆而去。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两人很快就越过墓园到了对面的废墟里,沈妙仪负责看风。 黎晏书则很快摸索到了刚刚那一群黑影消失的位置。 黎晏书小心翼翼的将那几个人丢下的用来混淆视听遮掩秘密的几块碎石挪动来。 接着两人借助了明月这么朝下方看看。 果然看到那巨大的石板下面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那岩洞深邃极了,里头黑洞洞的谁也不知道通到何处去了。 “一定还有其余的出入口。” 【果然还是要会武功。】 【说起来,黎晏书和妙妙可都是德才兼备,文韬武略之人。】 是啊,不然药材是怎么样运输进去的?对了,按照目前掌握的一切线索看,那药材还需要从里头运输出来。 这样一个窄小的位置什么可能方便运输,更何况沈妙仪低头在地面上看看,并未看到有什么残留下来的药材。 既是没有蛛丝马迹,于是沈妙仪嗅了嗅。 空气里头只有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十分难闻的气味。 此刻有风吹拂,伴随着这一股风,倒恍兮忽兮可以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走,下去看看。” 【入口居然这么隐蔽?地下城探索开始咯。】 【黎哥身手敏捷!妙妙跟上!】 【这味儿……药味混霉味,老巢没跑了。】 黎晏书回丢个眼神给沈妙仪。 自己则率先进入这岩洞。 他本就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自然是落地无声。 回头伸手给沈妙仪,接着沈妙仪也顺顺利利进入。 这洞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两人继续往下走,约摸着走出几十米后,里头开哦狼不少。 看看远处,在岩洞的墙壁上间隔很远回有一根燃烧着的火把,这岩洞内还有一些晶石用来照亮。 虽然光线十分微弱,但也还可以看出模糊的路径来。 总之,这恐怖的岩洞内是如此的阴森且压抑 沈妙仪和黎晏书并不敢掉以轻心,沿着阶梯小心翼翼的走到里头去。 继续走,循着光芒转过两个弯,这一下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瓷白的光芒。 【前方高能……】 原来,刚刚那隧道果然只是一个进出的通道,连接在这隧道尽头的乃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地下空间。 此刻,两人都愣住了。 在这岩洞里头,在这废墟的下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让人看看就叹为观止的世界这一切全新的发现,真个是刹那之间就颠覆了两人的想象! 这地下城内居然灯火通明。 在这里,空间被分割成多个区域。 沈妙仪和黎晏书肩并肩往前走,沈妙仪握着武器,黎晏书殿后。 这一瞬间,两人观察了所有的空间,那些看似不大的屋子里居然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 有的岩洞里,黑魆魆的,不知道里头有什么。 黎晏书摸索到里头去,伸手在空中胡乱抚摸一下,发现居然摆了许多高大的成排的架子。 第80章 擒贼记 这又让人感觉匪夷所思,这里头又是存放什么的呢? 这岩洞内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的特殊气味,比洞口闻到的要清晰的多。 两人还准备继续探索。 然而就在此刻,黎晏书却指了指不远处,沈妙仪朝他手指位置去看。 见不远处出现了十个穿了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在有条不紊的搬运东西。 有人在清理货物,有人在我这账本压低声音核算什么。 总之,这群人一看就训练有素,动作麻利。 看到这里,两人才发现,之前那老神仙在农庄内收购的药材十有八九都在这里。 那看似豪华的祖宅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秘密在这里,在这废墟下面存在一个高效运转的地下仓库,这里人多势众,他们会将药材一整个运输出去。 至于这群人还有什么勾当,却是目前黎晏书和沈妙仪都不得而知的 【卧槽,想不到这里还别有洞天!】 【这规模…难怪药材凭空消失!】 【老神仙是仓管头子?】 【妙妙快看,都是些什么药?】 沈妙仪快速的看看那些敞开的麻袋。 她一把拉主了黎晏书,在这群人靠近之前,两人已灵狐一样借了堆积如山的麻袋作为掩护,悄无声息的躲在了背后。 从这里,他们是可以看到对方的。 但这群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到妙仪和黎晏书。 沈妙仪一刀破开了一个口袋。 “黄柏、重楼、黄连、还有王不留行,灯芯草……” 沈妙仪的手指轻轻握着麻袋里的药材看,不时地会放在鼻尖下辨析一下。 “真是岂有此理,殿下,这些正是前段时间咱们再陶家村必须得药材,后来这些药材被人高价收购、囤积居奇……” 因了某人囤货,直接导致瘟疫朝不可收拾的局势发展,蔓延。 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沈妙仪和黎晏书追踪了许久,满以为线索已经中断,却想不到在这里再次看到这些丢失了的药材。 黎晏书攥着拳头,“这么说来,先前咱们拿到的只是部分。” “不,”沈妙仪指了指这地下城里头不计其数的药材和麻袋,“只是部分的部分。” 之前他们严重短缺的几味治疗陶家村瘟疫的最为关键的药材居然都在这里。 尤其是黄柏、重楼,这两种药材对之前的瘟疫可谓不可或缺。 如今在看。 这里无疑就是老神仙他们存放药材的窝点了。 黎晏书脸色铁青。 “是这里无疑了。” 沈妙仪提醒,黎晏书攥着拳头,无声地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多地方已经来过了,虽然不敢说轻车熟路,但追踪起来却也简单多了。 黎晏书始终在各处探查。 目的自然是寻找控制这里的那个嘴关键的人“老神仙”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走。 不知不解走到了深邃地道的最深处。 在这里有一个不大打屋子,这屋子有一张木桌。 此刻,那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老神仙,正就了油灯的光,仔细地核对着手中的一本账簿。 看到这里,两人无不心跳加速。 此人正是那个前段时间他们追踪又失去了线索的“老神仙”。 前段时间两人到这里,发现附近的药农和村民都在卖药材。 此人大肆收购可以治疗瘟疫的一些中药的药材。 黎晏书与沈妙仪相顾无言。 此刻两人快速的交换了眼神。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要是能将这老神仙控制,剩余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黎晏书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守卫靠近的一瞬间,他人已经进入了那屋子。 茱萸沈妙仪,也握着长剑站在了门口。 外头把风的侍卫似乎察觉到了风声。 众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来,的但说时迟那时快,等大家到这里的一瞬间,发现黎晏书的长剑已经落在了老神仙的肩膀上。 至于沈妙仪……她也走了进来,一瞬不瞬盯着那老神仙。 “你们是……什么人?” 老神仙看着冲进来的两个人。 这一瞬间,老贼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别动!否则,碎尸万段!”黎晏书的声音冰冷漠然,可没有商讨的意思,恐惧感裹挟住了这年迈的“老神仙”。 原来老神仙也是怕死的,这发现让沈妙仪只感觉滑稽,此刻那老贼浑身僵硬,冷汗齐刷刷落下,很快就浸透了衣服。 【带你下不亏是殿下,真是有的看,太厉害了,擒贼先擒王!】 【哈哈哈……物理说服开始!】 【妙妙掩护,配合完美!】 此刻,外面这群人瞬间炸开锅。 大家显然想不到会有人闯入这秘密的基地来,众人下意识的朝这边看看,丢下了手中的货。 亲兵和侍卫纷纷拿出武器来,众人吆喝着狂奔过来企图将他们包围。 然而有老神仙在黎晏书和沈妙仪周中,众人投鼠忌器,所以不敢贸然上前。 “都退下!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黎晏书疾言厉色。 有人还试图往前走,但黎晏书却不和他们开玩笑,他手中的武器微微用力,老神仙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殷红。 看到这里,不但众人吓坏了,便是老神仙也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都退后!别过来!不然他必死无疑。”黎晏书狠狠地警告。 此时此刻,那老神仙早吓得魂飞魄散。 众人面面相觑,观察到黎晏书面上凶残的表情,再看看老神仙那战战兢兢的明显是给吓唬到了的表情和状态…… 一个个略微犹豫了一下,快速的后退了很好几步。 沈妙仪不敢怠慢,警惕靠近黎晏书。 防止有人暗箭伤人。 众人后退,两人就这么站在屋子里,黎晏书更想要知道真相。 于是狠狠地发问:“说!是谁指使你们胡作非为?囤积这些药材意欲何为!幕后主使是谁?” 黎晏书的问题接二连三。 他看向那老神仙。 而那老神仙也正在惊惧的看着黎晏书,站在黎晏书旁边的沈妙仪哂笑一声:“你对我只怕不面生,当初他们都说你乃是天人,如今你居然也会怕?” “姑娘你……” 第81章 表里不一 这老神仙回想起来。 很快就开始浑身筛糠,沈妙仪很是喜欢看着老家伙惶恐不安的模样。 黎晏书的长剑已经刺穿了这老家伙的肩胛,“说啊。” 这秘密,他们已经追踪许久许久了,能调查到这里来,能顺利将老神仙逮捕并掌控,这对两人来说是欣慰的事。 “说啊。” 沈妙仪白一眼老神仙,“不说就将你碎尸万段。” 沈妙仪可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那老神仙吓坏了,嘴唇哆嗦起来。 “殿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不是朝廷人,严格说起来我也只是个跑腿的,我只知道拿钱办事!” 黎晏书有点好奇。 “不知道?” 他凄厉的冷笑,手掌武器再次加力,这一下老神仙已经快疼的死掉,泪水狂飙了出来。 旁边的沈妙仪抓住了漏洞,“你既不认识我们,你如何见到楚王殿下就叫殿下?他脑门上可写了王爷两个字了?” “啊,这……” 沈妙仪最不喜欢和这老狐狸废话了。 他一脚踢在了这老贼的胸口上。 “看来你是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听到这里,老神仙更是惶恐不安,嘴唇蠕动。 “别!求姑娘您别杀我啊,我说!我都说!” 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老贼,这老神仙顿时崩溃,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是孙大人,是内阁的孙让孙大人指派我在这里做接线人。” 黎晏书和沈妙仪互望一眼,两人都知道此事和朝廷有关系,此刻问出端倪来了,两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沈妙仪狰狞的看向他,“死到临头还胡乱攀诬,怎么可能是孙大人?” “孙让?!” 黎晏书的瞳孔猛地一震。 他脸上布满难以置信的神色,错愕的看着老神仙。 “这怎么可能?孙阁老忠君体国,他在位三十余年,从未作奸犯科。” 帝京的一切事,黎晏书自然心知肚明。 沈妙仪听到这里,表情也变了变。 但对于龙城内的一切,她压根就没了解和认知,此刻只安安静静听着。 “是真的,如今老夫受制于人,殿下,我的话千真万确啊。” 【搬出小板凳,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妙妙,他说的是真的,记住孙让这个名字。】 此刻那老神仙早已经疼的半死不活。 黎晏书和沈妙仪快速的交换一下视线。 那老贼已是泪如雨下,“殿下,我有证据!我有孙大人亲笔写的条子以及我们之间往来的一些密信!此刻,这东西就在我怀里,您看看也就知道了!” 黎晏书半信半疑。 他依旧握着长剑控制老贼,则示意沈妙仪上前。 妙仪当即会意,她很快在老神仙怀中摸出了一些陈旧的信笺,以及一些纸张。 黎晏书接过,就着火把的光芒缓缓的打开。 在皇宫多年,对于朝廷内不少人的字儿黎晏书都是认识的。 此刻打开看看,见那纸条上的字儿力透纸背,内容不外乎一些药材收购的种类、数量和价格之类。 看到这里,黎晏书愣怔住了。 他眼前依旧是内阁的孙让那忧国忧民的一张脸,他这可能…… 注意到黎晏书表情的微妙变化,沈妙仪诧异的看向他。 “殿下,到底怎样?” 黎晏书沉默着。 但很多时候,其实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那信笺上,写的乃是运输的指令和一切的动向以及对地下城的管理和安排。 上面的字完全和孙让的字儿一模一样。 在朝廷的时候,黎晏书自然和孙大人有往来,那时候对于孙让的字儿他就记忆犹新。 此刻再看看那运笔,以及孙大人那独特的瘦金体连笔方式,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在朝廷,黎晏书曾在无数公文上见过孙让的字儿。 绝不会认错! 那正是当朝太宰——备受皇帝倚重的权臣孙让的亲笔。 巨大的恐惧如冰冷的海水一样包围席卷住了黎晏书,他捏着信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起来,这一瞬间,对面的家伙也听到了黎晏书因为愤怒而用力捏着手指头,那指节发出的咯咯声音。 “这什么可能?” 毕竟,孙让现实中是一个老成持重的,皇帝也十分器重的人,如今却被曝光,此事是孙让做的。 孙让才是罪魁祸首。 一想到这里,黎晏书眼睛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 【卧槽!居然是看似老实巴交实际上居心叵测的孙让孙大人,真是人设崩塌名场面!】 【楚王要心碎了!孙大人毕竟可是她十分信任的老臣啊。】 【铁证如山!字迹做不了假。】 【官场水太深,清官变硕鼠?】 “为什么?!” 黎晏书看着对面的老神仙。 他的声音痛切,疲惫且沙哑。 “纵然位极人臣,本是高风亮节之人,他为何要行此祸国殃民之事?”这的确是黎晏书想不到的。 倒是旁边的沈妙仪,面无表情。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都和你黎晏书一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吗?】 【妙妙,你明白这道理就好,哈哈哈,不要总是恋爱脑,要搞事业。】 【加油妙妙。】 那老神仙声音颤抖起来。 “我、我只知道,孙大人似乎……似乎和边关的某些将领以及宫里的,贵……贵人……有联系!具体什么事情,小人只是个转运的,其余都没权利得知。” 说到这里,老神仙痛苦的惨叫起来。 “楚王殿下饶命,女公子请饶命啊!” 沈妙仪置之不理,在她的眼睛里,此人已经是个死人! 至于黎晏书,此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情感,现在毕竟不是深究这些的事。 现在要想办法将此人给弄走,到朝廷去以后,且看他还要将多少人给撕扯出来。 黎晏书回头,对沈妙仪吩咐,“知晚大夫,带上这奸贼,咱们走!” 黎晏书将老神仙一把提溜了起来,但手头的匕首却没有松懈,依旧稳稳抵住老贼的咽喉。 那老神仙明白今日必死无疑,只能任人宰割。 “好!” 沈妙仪点头,她扫视了一圈周围这群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蠢蠢欲动的家伙。 第82章 绝地反击 “滚开,不然我立即让他死。” 沈妙仪话说完,已下手,她不和这群小喽啰讲道理,握着匕首凌空劈砍了下来这一下那老神仙的手指头顿时不翼而飞。 看到这里,众人面色都变白了。 再看看黎晏书,他则挟持着老神仙作为人质,继续往前走,挥挥手,沈妙仪已紧随其后。 三人一步步向着来时的位置退去。 守卫们手持武器,步步紧逼,却又不敢真的包围上来,毕竟一旦轻举妄动,他们的老神仙可就要死于非命了。 看大家这跃跃欲试的模样,沈妙仪一点不怕,“你们还靠近,我便斩断老神仙的耳朵,挖掉他的眼睛。” 【妙妙可真是厉害。】 【男主瞎了眼睛了,现在看看你老婆有多厉害。】 沈妙仪的声音很大,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女修罗。 “不想他早点归西,就统统都给我滚开。” 黎晏书看看这群包围过来的握着武器的人,再次厉喝。 在死亡的威胁和老神仙的吩咐下,包围圈终于逐渐散开一条道。 三人一边走一边朝后头看,也还算迅速,不一时便安全的走到了入口的位置,此刻那老神仙猛地撞了一下黎晏书。 黎晏书其实也知道,想要从这狭窄的通道将老神仙给带出去已经没有可能,二来老神仙也已经坦白交代了一切。 这么一闹,他是不十分担心了。 接着,黎晏书狠狠地将老神仙往前用力推一把。 这老神仙本准备逃离,却想不到被推搡一把后,他重心不稳,就这么狠狠地砸在了追兵身上。 黎晏书一把抓住沈妙仪的手,急忙提醒。 “走啊!” 两人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那不计其数的黑暗中的台阶,不一时两人就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狭窄地道。 重返地面后,外面居然已是亮堂堂的,可想而知,在里头耽了会儿,外面已经是李明到来了。 清冷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那气味居然十分让人心旷神怡。 妙仪抬头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心里终于舒口气。 说真的,她和黎晏书此刻出来后,都产生看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此刻,身后的地道位置传来追兵的嘶吼和呐喊。 黎晏书拉一把沈妙仪躲在了附近。 此刻,黎晏书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支鸣镝,点燃后,那鸣镝顿时炸开在天宇上空,一时间万紫千红鲜艳夺目。 一道刺眼的火光拖拽了长长的尾焰,顿时冲天而起。 【信号弹,王爷摇人了。】 【龙虎营:收到!马上到。】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老神仙团伙:完了,凉凉!】 那鸣镝炸裂忽,不过片刻,埋伏在附近的侍卫清风带来的龙虎营已逐渐靠近。 那如雷一样的马蹄由远及近,接着可以听到穿行在夜色里士兵走路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甲胄摩擦的身影。 火把燎原,迅速从半山腰蔓延了过来,一刹那之间已是照亮了这黑沉沉的夜色。“龙虎营青龙驰援!里面的人情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一刀一个,格杀勿论!”青龙将军那中气十足的怒吼震动山岳。 这群人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更不可能得知来得是楚王殿下的龙虎营。 这龙虎营轻易不会发动,而一旦发动势必如那封豕长蛇一般厉害。 接着,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一群精锐驰骋而来。 伴随着叫嚣和呐喊,夜色中远远看去,这群士兵如神兵天降一般。 那明晃晃的火把光芒在这一瞬将整个废墟都点亮了。 等里头的叛贼逃出来,这才发现墓园以及废墟附近早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那些刚刚从地道豕突狼奔逃出来的一群人,看着无数明晃晃的戈矛以及不计其数的森严士兵的时候,顿时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于是,个个儿都丢下了武器。 【投降吧,男主十三岁就在打仗了。】 【话说男主真是好帅。】 黎晏书走向带领士兵的校尉。 他看看青龙,“此刻,他们的人都在这废墟内的地下城中,你立即控制所有的出口,在洞口点火!” 听到这里,旁边的沈妙仪急忙站出来。 “殿下,这岩洞内囤积了大量珍惜的药材,这些药可都是从坊间运输到里头去的,咱们不能点火。” 听到这里,黎晏书看向青龙,“就听沈姑娘的话,只需要弄出点儿浓烟来,等会浓烟滚滚,便是鹅喉羚也会出来,好了,快去吧。” 那青龙当即率领了一大群人就这么风驰电掣一般的离开了。 不一时,青龙已经靠近。 “殿下!”青龙哈哈大笑,“已是人赃并获,所有叛党,都在这里了,听后殿发落。” 黎晏书看向这群被从岩洞内驱赶出来的人,威严的下令——“将这群叛国贼都给本王带回大牢,严加看管!” “是!” 黎晏书指了指老神仙,继续给青龙下令:“尤其是那个山羊胡,他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单独关押,不得有误!” “遵命!” 青龙抱拳领命。 他回头,当机立断指挥士兵逮捕轰赶,一时间,无数的士兵再次狼似虎一样的扑向地道。 看着无数的人被抓了出来送到了外头来。 两人都明白大局已定。 黎晏书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他转头看看沈妙仪,此刻月已经彻底消失,东边出现了鱼肚白,可以看到殷红的曙光一寸一寸爬上了地平线。 此刻,再看看沈妙仪,发觉她似乎很疲惫,但那双眼却灿亮如星一般。 “终于,结束了。” 黎晏书的声音离也有哦掩饰不住的倦意。 沈妙仪点点头,看着被这群士兵带走的人群,说真的,此刻她反而感觉有点郁闷。 “我没想到……咱们居然这么顺利。” 那些不断被押出来的犯人多了去了,这群人一个个垂头丧气。 看沈妙仪微蹙峨眉,旁边的黎晏书也说:“的确是顺利的很。” 沈妙仪迎上黎晏书的目光。 此刻她自顾自开始分析下去:“从找到咱们找到蛛丝马迹到追踪至这废墟里,再到潜入地洞擒获老神仙,这一切都似乎都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