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丈夫典卖后,全员跪求她原谅》 第1章 她成了典妻 时令刚过大寒,正是年前最冷的时候。 安熙宁刚从山里捡野菜回来,冻得红唇发紫,还没放下篮子就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不用想也知道要债的人又来过了。 一个妇人着急从屋里跑出来,是周母,她名义上的婆婆。 “宁宁,你终于回来了,快点,阿正又被那些人气得发病了。”周母边说边拉着她进屋。 屋内一个瘦弱的男人正在抓狂,指甲不停挖着墙面,伴随着尖厉的声音。 他看到安熙宁顿时露出狰狞的笑容,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浑身忍不住兴奋地发抖。 周母把一根又黑又粗的鞭子交到周仁正手中,鞭子上血迹斑斑,散发着一股恶臭。 “宁宁你忍一下,你是正儿的媳妇,也不想看着他忍受折磨吧。” 安熙宁浑身颤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的身体在害怕,可她没有求饶,倔强地仰起脸直视对方,咬着下唇让疼痛淹没内心的恐惧。 周仁正接过鞭子,舔了舔上面的血迹,享受着恶臭的味道,狠狠挥动鞭子。 鞭子卷着冰冷的寒气打在她身上,冻僵的皮肉绽裂,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染上一层血红色。 “呀”的一声。 她整个人倒在地上,青丝披散,露出清瘦雪白的小脸,罥烟眉下那对桃花眼非常漂亮,带着三分悲凉四分清冷,显得凄美诱人。 偏偏这份凄美让周仁正异常兴奋,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享受着这种践踏感。 周母就在旁边麻木地看着,似担忧地安慰一句:“宁宁别怕,阿正不会伤害你的,他只是发病,忍忍就没事了。” 安熙宁又怒又悲,噙着泪水不让落下来,这是她的命,自从父母把她卖给周家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六岁那年,父母为了让弟弟能启蒙读书,几两银子把她卖给周仁正当童养媳。 周仁正是个暴虐狂,平时和常人一样甚至表现得温润如玉,可一旦受刺激就会变得残忍凶狠,像个疯子。 不仅如此,他还染上恶赌,短短几年败光家产,气死周父,欠下巨额赌债,她便成了他随意虐打发泄的对象。 这些年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可身体隐隐作痛的伤口不停在提醒她这不是梦是命。 她被打得几乎快要昏过去,周仁正终于打累了停下来,脸上的癫狂也恢复平静。 周母赶紧过去看他有没有伤到,确定无恙后才松口气,低声说:“阿正别担心,那件事纪家答应了。” 周仁正擦擦额头的汗,有些意外:“这么快?银子也答应了吗?” “嗯,三百两三年,对方还很急,不然要债的怎么会轻易离开,你赶紧哄哄宁宁,这事儿还要她答应。” 他赶忙过去扶她,一脸心疼:“宁宁对不起,我真该死又伤害你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安熙宁推开他,这种保证她听过无数遍,早已经麻木,也不会相信。 周仁正自顾自说道:“这次是真的,我们现在有办法解决赌坊的债,还了债我就不会再伤害你。” 他随即把纪家的事告诉她,只要她去金陵府纪家待三年,替那户人家生个孩子,这样纪家就会付足够还赌债的银子。 “放心,纪家是大户人家,你去了肯定吃喝不愁,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三年很快就过去,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嫌弃你伺候过其他男人的。” 他说得理直气壮,还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恩赐。 安熙宁气得双手发抖,他们母子这是让她去给别人做典妻! 典妻对于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这辈子都要活在屈辱中,忍受旁人的嘲讽侮辱度日。 她又羞又愤,委屈得想哭,又强忍着泪水。 她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没有能依靠的婆家,像无根的浮萍随人贩卖典当,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掉眼泪除了证明懦弱什么也证明不了。 她冷静下来,忽然想到一事,要是能去纪家就意味着离开周家,顿时看到一丝希望。 她要逃离周家!永远摆脱他们! 只要能逃离周家,哪怕做典妻也无所谓,她的命要握在自己手中,三年典期足够改变许多事。 “好……我答应!”安熙宁拖着一身伤坚定回道。 周仁正没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顺利,本该高兴的事,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倒是周母听到这话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宁宁是最乖巧懂事的,放心吧,为娘都打听过了,纪家那个瘫在床上的儿子没剩多少日子的,肯定用不了三年,说不定一年半载就死了,到时你就能回来啦。” 她没有理会,三年也好,一年也罢,她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周家。 …… 第二天纪家来人相看,一位穿戴华贵的老夫人来到周家,连随行的下人穿着都比寻常百姓贵重许多。 周家母子一脸谄媚相迎,赶紧领着对方进屋。 老夫人神态威严,四处看了眼,目光落在端坐在角落的安熙宁。 她穿着单薄的碎花裙,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白皙消瘦的小脸眉清目秀,精致的五官,不施粉黛比起那些名门闺秀也不遑多让,完全不像乡野女子。 纪老太严厉的脸上多了抹柔和,原本还担心人太丑孙儿不接受,现在看了暗暗松口气。 安熙宁颔首低眉,主动福身行礼:“奴家安熙宁见过贵人。” “倒是个知礼懂事的,你读过书学过礼?”纪老夫人主动问道。 没等她回话,周母先抢过话:“回贵人,周家以前是县里的富户,她是周家的童养媳,自然有给她读书学礼……” “放肆!老太君问你话了吗!”纪老太身边的嬷嬷怒声呵斥。 周母吃瘪,赶紧闭嘴。 安熙宁接过话:“回贵人,有学过的。” 纪老太淡淡嗯了声,没再闲话,朝下人吩咐道:“好了,立契吧。” 下人拿出典契:“奉元三十年,今周仁正欠赌坊三百两无力偿还,愿将童养妻安熙宁典给纪家长子为妻,三年期满归家,典银三百两。典妻人周仁正,承典人纪家。” “没异议就签字按押吧。” 周仁正哪会有异议,生怕对方反悔,赶紧签字按押,这契约便算成了。 纪老太收起契约,不忘严厉叮嘱道:“明日府里会安排来接人,切不可出差池,否则双倍赔偿典银,还要下狱治罪。” “是是是,请贵人放心,出不了差错。”周仁正一脸谄媚笑道。 纪老太没理会他的讨好,多看了眼安熙宁,见她没反对便没再多留,带着下人离去。 等人都走后,安熙宁幽幽一叹,不知纪家是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随后目光坚定,即便是,她也不怕,此去没有回头路。 第2章 嫁入纪家 翌日申时,纪家来接人的是昨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没有仪礼,没有接亲队伍,只有一顶普通的轿子。 娶典妻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纪家自然不想声张。 安熙宁今日穿了一件旧的红料子袄裙,虽说是典妻,但也是她第一次出嫁,给自己的仪式。 她上了轿,头也没回,对这个待了九年的地方没有一丝留恋,周家再大的养育恩情在这一刻也都还清了。 今后的命只属于她自己! 纪家在禹国的都城金陵府,距离溧水县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安熙宁一行人入城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她以前跟着周母来过一次,天子脚下非富即贵,纪家更是豪门贵胄,禹国的北明侯。 她不知纪家为何要典妻,以侯府的家世,哪怕长子重病在身也会有无数优秀的姑娘挤破头皮愿意嫁进门。 其中必定有外人不知的秘辛,就跟当初周家买她做童养媳一样。 想到这不由得紧张起来,愁思间,轿子缓缓停了下来,传来老嬷嬷的声音。 “安娘子,到了,下轿吧。” 安熙宁落轿,眼前的府邸非常气派,红墙耸立,古木参天,光是一处入门的院子都比普通百姓的家还要大。 她收回目光没有乱看,规规矩矩站着等安排。 老嬷嬷面无表情说道:“老太君吩咐,世子身体不便,省了那些虚礼。天色已晚,老身直接带你去世子院伺候。” 她微微颔首,典妻连小妾都不如,自然什么仪礼都没有,不忘朝嬷嬷福身感谢。 “谢嬷嬷一路辛苦照顾,奴家感激不尽。” 老嬷嬷多看了她一眼,倒是个有心人,他们做下人的很少会听到感谢的话,懂得感恩的人自然不让人讨厌,语气缓和几分: “走吧。” 她跟着老嬷嬷穿过小径,七拐八拐走了足有半刻钟才来到世子住的东南院清墨轩。 刚进院子便听到屋内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怒骂声:“来人,拖出去杖刑!” “世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被侍卫拖出来,不停地哭喊着饶命。 人从安熙宁眼前过,不一会儿传来阵阵惨叫声。 她不禁想起在周家的日子,脸色惨白,这侯府长子不会也是个暴虐狂吧! 老嬷嬷没注意她的反应,停在门前说道:“安娘子,老身就送你到这,世子不愿侯府的人进屋的。” 她回过神,硬着头皮应下:“好,有劳嬷嬷了。” 说完独自进屋,内心忐忑不安。 屋内陈设简朴,除了简单的木制桌椅再无其他装饰,隔着月洞门便是床榻。 榻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男子,面容憔悴,蓬头垢面,一双暗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安熙宁被看得背脊发凉,神情紧张:“奴家给世子请安,奴家是侯府给您租来的典妻……” 没等她说完,对方喑哑的声音冷冷道:“滚出去!我不需要什么典妻!” 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她愣在原地,没想过会被赶的情况,更慌张了,急忙解释: “世子大人……是老太君安排妾身来的。” 纪墨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沉着一张脸:“滚!” 安熙宁不知所措,要是不能留下,恐怕明天就会被赶出侯府。 难道又要回到周家吗?想到周仁正她忍不住恶心干呕。 绝对不要!不管什么办法她都要留下! 她眼尾洇红,咬着下唇,自己一个典妻好像除了身子也没其他办法,本就是被租来生孩子的。 她忽然扯去身上的外裳,红裙顺着腰间滑落,只剩亵衣半遮半掩着身前的春色,在昏暗的烛火间映照得格外诱人。 纪墨卿却是看都没看,眼中甚至透出厌恶,又是想出卖身子换取荣华富贵的人。 “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像刚刚那个奴婢一样……”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骤然泛白,猛地咳嗽,一口鲜血咳出来,染红了衣襟。 安熙宁见状顾不上羞耻,急忙跑过去:“世子大人!” 赶紧扶着他仰躺在自己身上顺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深呼吸!慢慢吐气!” 纪墨卿在她的帮助下舒缓些,他明明没给她好脸色,她还那么紧张跑过来,皱眉盯着她,试图看穿她的心机。 安熙宁对上他的目光,微微垂眸,眼中除了几分担忧还有一丝悲悯,再没其他情绪。 纪墨卿被看得有些烦躁,讨厌这种被人可怜的眼神,沉声道:“谁允许你碰我的!” 她心知僭越了,小心把他放下,注意到他脸色苍白,低声说:“妾身帮您去叫大夫。” 纪墨卿一把拉住她,带着命令的口吻:“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这力道没分寸,安熙宁被拉了一下没站稳,身子猛地摔在他身上!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意外的两唇相接,睫毛浮动,温热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躁动。 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世子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她竟然故意借着摔倒亲自己? 好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还从来没有人亲过他,就这么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轻薄了! 世子眼底藏着怒意一把推开她,“放肆!大胆!你是不是想死?竟敢对本世子做出那种事!” 安熙宁被他的喝声吓得回过神,惊慌失措起身:“世子大人息怒,妾身不是故意的,是……是您拉倒妾身的……” 她硬着头皮解释。 纪墨卿闷咳一声,好呀,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会赖到自己身上,脸色一沉: “来人!把她……” 安熙宁面色一急,不想跟刚刚那个丫鬟一样被拉出去,那样自己定无活路。 她俯身在床榻前,声音哽咽,不停磕头恳求:“世子大人,一切都是奴家的错,您怎么打骂妾身都可以,只要能留下就好!” 纪墨卿借着昏黄的烛光俯视她,对上她满眼泪痕的小脸,不经意间瞥见她身上竟全是一条条伤疤,忍不住皱眉。 她注意到世子的视线,赶忙捂着身上的伤疤,低声呢喃:“对不起,吓到您了。” “怎么伤的?”他冷淡问道。 她不想被人同情,含糊回道:“自己摔的。” 纪墨卿收回目光,收起那丝恻隐之心,不过随口一问也没兴趣知道。 “为何要留下,荣华富贵?金银珠宝?” 她一改卑微的神态,直视他阴沉的眼眸,语气坚定:“为了有一天把命握在自己手中。” 纪墨卿冷冷盯着她,想逼视她退却,安熙宁没有回避,就这么四目相对。 这份坚定的眼神让他死寂的内心烦躁不安,他一心等死,她一心求活,想要把她的坚定击碎,忽然冷笑: “即便我不赶你,你在侯府也待不过一个月,还会把命丢掉!还敢留下吗?” 安熙宁没有因为他的话退缩,也没有介意他的威胁,认真说道: “那就让妾身留下看看!自己选的,真把命丢掉,那也与人无尤。” 第3章 敌意 纪墨卿凝视她,没再说赶她出去的话,在生命最后的日子总要有点乐子,不然走得也太无趣了。 “不行房,不同榻,不能让祖母知道,同意的话就自己找个角落睡。” 安熙宁愣了瞬,旋即面露欣喜,世子这是默许她留下了。 “谢世子大人!” 纪墨卿没再理会她,已经转身睡下。 她见状也没打扰他,自己找了个角落铺好被褥睡下,不过明日老夫人肯定会问落红帕的事,她有办法解决。 刚刚两人接触时亵衣沾了他的血迹,一点点特别像落红帕,正好能用上。 门外老嬷嬷等了会儿,人没被赶出来,反而熄了灯,脸上不禁露出欣慰,这女子竟然真的能留下,得赶紧去给老太君报喜。 一夜无话,安熙宁第二天天未亮就起了,睡在地上被冻醒的。 她醒来时世子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知道世子已经卧病在床两年多,每天只能这么躺着,可想而知有多煎熬,也难怪他脾气古怪,他们都是受命运捉弄的人。 纪墨卿察觉她的目光,讨厌这种眼神,冷声道:“醒了就出去。” 安熙宁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能留下已经十分感激,主动说道:“妾身帮您梳洗。” “出去!”他的语气加重几分。 她只好悻悻退出房间,老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院外等候,看她出来立马迎上前。 “安娘子,老太君要见你,顺便认认府里的主子。” 她应了声好,心底有些忐忑,不知侯府其他人好不好相处。 不一会儿她们来到纪老夫人居住的西苑,她随老嬷嬷进屋。 屋内除了昨日见过的纪老夫人,两侧还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位年轻女子。 老嬷嬷规规矩矩朝几人行礼:“老太君、二夫人、少夫人,安娘子到了。” 安熙宁慌忙福身行礼,跟着老嬷嬷的称呼:“妾身安熙宁请老太君安,见过二夫人少夫人。” 她入城前了解过北明侯府,侯爷是纪老夫人的儿子,二夫人袁氏是侯爷的妻子,现在侯府内宅的当家夫人,少夫人吴莹则是纪墨卿庶弟的正妻,今日侯爷和二少爷应该不在府中。 纪老太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到她比昨日更顺眼了,慈和笑道: “唔,既然已经嫁入侯府,你以后便跟着卿儿叫祖母吧。” “母亲,她只是入府给世子做典妻的,这种低贱的下人怎么能叫您祖母。”一旁的二夫人袁氏忍不住出声,两簇眉毛紧拧,厌恶地盯着安熙宁。 安熙宁感受到袁氏尖锐的目光如芒刺背,不想招惹是非,主动开口: “老太君,二夫人说的是,妾身只是典妻岂敢僭越,跟着下人们的称呼就好。” “那随你吧。”纪老太对称呼没太在意,迫不及待问道,“丫头,昨夜你在卿儿房间留夜,可有落红?” 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问到这个事,红着脸紧张地点点头,拿出昨晚准备好的沾血的亵衣。 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第一次骗人不自在,可为了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纪老太看到落红帕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道:“好好好!卿儿总算没再由着性子,那孩子时日无多,你一定要尽心伺候,尽快替他怀上孩子,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安熙宁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纪墨卿已经下令不行房不同榻,这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袁氏和吴莹相视一眼,肉眼可见的脸色阴沉,后者忽然温柔笑道: “祖母,阿娘,安娘子虽说是典妻,但已经跟世子行过房,也算有了名分,府里应该安排个丫鬟贴身伺候,万一有了身孕也好有个贴心的下人照顾。” 安熙宁想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纪老太已经应下: “还是莹莹想得周到,那便让内院的沁儿丫头去伺候吧,那丫头做事向来细心周全。” 袁氏和吴莹相视一眼,笑着应下。 安熙宁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接受并福身感谢。 闲坐了会儿,纪老太要歇息了便打发她们退下,让袁氏安排下人带安熙宁熟悉熟悉侯府。 纪老太前脚刚走,吴莹便热情拉住她:“安娘子,我和母亲陪你转转侯府!” “这怎么敢麻烦二夫人和少夫人。”安熙宁婉拒,她感受到二夫人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某种敌意。 吴莹眯起眼,笑不达眼底:“安娘子初来府就拒绝我,这可不太好哦,要学会听话。” 安熙宁只能无奈应下:“那就麻烦二夫人少夫人了。” 她们真的就是在侯府闲逛,从纪老夫人的西苑,一路走到东院。 吴莹一路上有意无意问她周家的事,还有父母的事。 “听说你是周家的童养媳,你父母怎么忍心把你卖了,现在和父母还有走动吗?” 安熙宁不太愿意聊父母的事,她现在甚至连父母的模样都十分模糊了,只是含糊敷衍一句好久没见过了。 吴莹随口问道:“安娘子,你真的愿意给世子生孩子吗?不担心以后婆家会嫌弃你吗?” 安熙宁不知少夫人问这话是什么用意,如实回道: “典契是夫家所签,不管愿意否,妾身都会按典契行事,少夫人不必担心。至于以后,还没发生的事奴家没考虑太多。” 袁氏嗤笑一声:“呵,说得那么轻松,不就是想借着帮世子生个儿子,然后赖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吗!我告诉你,你是典妻,连贱妾都不如,即便生了儿子也绝对进不了侯府,你是要回婆家去的。” 她一脸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想赖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了?不是侯府主动要典妻的吗?为何现在责怪她! 看来二夫人确实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刚才纪老夫人在的时候也是如此,不想刚来就得罪夫人们,她还是温声回道: “二夫人放心,妾身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贪图侯府的荣华富贵。” “那样最好!”袁氏轻哼一声。 “安娘子不要见怪,母亲也是善意提醒你,并没有恶意。”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侯府东院,这里平日是袁氏平日起居之所,也是她招待内宅夫人们的地方。 院里伺候的琴嬷嬷迎上前:“夫人,少夫人。” “嗯,在府里走了一圈寒气入身,琴妈快给安娘子准备一碗暖身汤,可别冻坏了身子。”袁氏一副关心的模样说道。 安熙宁规规矩矩站着,并没有乱看乱走,免得犯了规矩。 不一会儿琴嬷嬷端来一碗热汤,吴莹接过来亲自给她:“安娘子,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安熙宁接过热汤,温的,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她们专门带自己来东院喝一碗热汤? 心中不禁疑惑,刻意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动物的腥臊味。 她面色一震,这是避子汤的气味! 周家还没衰败之前,周老爷曾经有过一个外室,周母让她帮着煮过避子汤,所以她知道这个气味。 第4章 小心被毒死没人替你收尸 安熙宁小脸微皱,避子汤是为了防止生子嗣的,可既然不想让世子有子嗣又为何典妻? 想不明白大户人家的做法,但这避子汤她是断然不可能喝的,喝了她就永远不可能再有子嗣! 吴莹见她迟疑,笑着问道:“安娘子怎么了?热汤要趁热喝。喝了这碗汤,以后在候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和母亲帮忙。” 安熙宁听着带有几分威胁的话,显然她们知道这是什么汤,只不过以为她不知道。 她被三人围着,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拒绝,只能装头晕了! 忽然脚下踉跄,她两手一软,手中的汤碗摔落在地,不小心往衣裳上漾了些,整个人也随之趴在地上,故作喘息着。 “安娘子!”吴莹见状喊了声。 袁氏看着洒在地上的汤药,眉头紧皱:“安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熙宁有气无力回道:“夫人息怒……这是奴家在周家留下的老毛病,缓一会就没事了。” 吴莹看着她不像装的,和袁氏相视一眼,这汤只有一碗,连材料都清了,再煮还得买准备药材,今日只能作罢。 “那我先送你回世子院,顺便看望一下世子。” 吴莹正好想看看纪墨卿有多看上这个典妻,袁氏也有此意,便道:“我也过去看望世子!” 她们随后送安熙宁回世子院,纪墨卿正躺在床榻休息,看着她们来到房间,眉头紧皱,都没有理会。 袁氏脸色难看,她怎么说也是姨娘,竟然一点尊重都没有。 “你们怎么过来了?”纪老夫人这会儿也在,见到她们有些意外。 袁氏和吴莹同声喊道:“母亲(祖母)。” 后者解释道,“我和母亲陪安娘子逛了圈侯府,她犯晕厥,我们便送她过来,顺便来看看世子兄长,祖母不是去祠堂礼佛了吗?” “哦,我想到祠堂前来看看卿。”纪老夫人说着,见安熙宁脸色不太好,忙起身上前摸摸她的额头,“要紧吗?用不用叫府医看看!” “妾身见过老太君。” 安熙宁差点正常行礼,还好反应快,还得装着虚弱:“不用,就是老毛病,妾身喝点糖水就好了,不敢劳烦府医大人。” 纪老夫人见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便也没有勉强,只是忽然闻到她衣领上有股怪味,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有股汤药味?” 吴莹和袁氏面色微变,后者赶紧说道:“方才在外闲逛,担心安娘子受凉,便准备了碗暖身子的药膳给她,还没喝就犯病了,可能漾了点在衣裳上。” 纪老夫人皱起褶皱的眉头,看向安熙宁,显然在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 安熙宁微微颔首:“倒是可惜了二夫人和少夫人的一片好心。” “看安娘子说的,只要你无恙就好,浪费一碗汤膳算什么。多亏了你,世子兄长才愿意行房,早上祖母看到落红帕多高兴,世子兄长终于后继有望。” 安熙宁面色一震,心提到嗓子眼,喉咙滚动,落红帕的事世子可不知情呀! 余光偷偷看去,纪墨卿正冷冷盯着她。 与其让他说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承认,要杀要剐她都接受。 她正要开口,纪墨卿忽然说道:“祖母高兴便好。” 安熙宁怔怔看向世子,确定刚刚的话是他说的,他帮自己圆了此事。 纪老夫人说道:“你能想通祖母自然高兴,好了,都不要打扰卿儿歇息了,袁氏莹莹你们随老身走。” “那世子兄长安心养病,我们空了再来看你。” 说着,吴莹和袁氏随纪老夫人离开。 到了院外,纪老夫人停了下来,语气严厉朝跟上来的袁氏说道:“老身只想给卿儿一脉留个后,你们千万别学内宅那套,弄什么奇怪的汤药给她喝,老身丑话说在前头!” “看母亲说的,就是一碗普通暖身汤。”袁氏解释道。 “那样最好!” 纪老夫人说完,没再理会她们,人已经走远。 袁氏脸色难看,问身旁的吴莹:“你觉得那个贱人今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的!” “不像故意的,应该就是巧合。” 袁氏眼底闪过厉色:“让琴妈把丫鬟送来,顺便给她立立规矩!” …… 安熙宁并不知惹怒了袁氏,这会儿正耸拉着脑袋来到床边:“谢世子没有揭穿妾身,请世子惩罚。” 说着弯下身,等待他的“审判”。 纪墨卿冷冷看了眼,就这样还敢学人撒谎,要不是为了祖母的身体着想,他断然不会替她圆谎! “若再有下次,就自己滚!” 她弱弱应声是。 纪墨卿看她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只能任人处置,心中的火气莫名泄了一大半,也没有惩罚她的兴致: “落红帕的谎你已经撒了,那就圆下去,等哪天圆不下去你就承担该有的后果!” 安熙宁老实应了声是,他不愿行房,自己总不能逼着他强迫他行房,那样肯定死得更快。 看她傻头傻脑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一句:“还有,别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都喝,小心被毒死没人替你收尸!” 安熙宁愣住,世子大人这是在说二夫人汤膳的事吗?明明是好话,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恶言。 不过好意她心领,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容:“谢世子大人提醒,妾身明白!” 她笑起来梨涡浅浅,蛾眉弯弯,让纪墨卿愣了瞬,被她的傻笑感染,仿佛连他死寂的内心都多了一丝生气。 她偷偷看到他眼中一丝温柔,轻声说道: “世子大人虽然很凶,但其实是个好人,换了任何人有您的身份和遭遇都不会这么宽容。以后您有需要妾身的地方,奴家一定在所不辞。” 纪墨卿神情复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以前能动的时候听过最多的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瘫在床上后听到最多的是恶人有恶报。 想到那些事,他脸上仅剩的一丝柔和淡去,重新变得冷厉。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有需要你的那天,今日的事下不为例,你以后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她也没想过要靠他什么,倒没有因此失落,看他床榻杂乱,主动过去收拾。 纪墨卿皱眉:“你做什么?” “妾身收拾好就出去,东西摆放整齐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她说着已经忙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床榻收拾干净,连他习惯左手的细节都注意到了,非常细心。 原本杂乱的房间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她做事这么麻利,但没有领情,黑着脸斥道: “自作聪明!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房间的任何东西,也别做多余的事,否则就离开!” 安熙宁呶呶嘴,应声是,不等他赶老实退出房间。 她回到院中,纪老夫人安排的丫鬟到了,是袁氏身边伺候的琴嬷嬷送来的。 “安娘子,主子吩咐老身给你送丫鬟。”琴嬷嬷鼻孔朝天,态度不善。 她差点忘了这事,迎上前:“辛……” 琴嬷嬷没听她说话,直接打断她,跟身后的丫鬟喊道。“沁儿,还不见人,她就是世子典妻安氏,以后你就跟着她做事。” 被叫沁儿的丫鬟上前朝她屈膝行礼,“奴婢沁儿见过安娘子。” 这丫鬟看起来比自己大上几岁,黑黑胖胖的,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她避开没有受礼:“我只是典妻,不必多……” 琴嬷嬷再次打断她的话:“倒是有自知之明,你可不是来享福的,典妻除了生子之外一切都和奴婢相等,要干活的,现在随老身去浣衣房吧。” 安熙宁从未想过自己是来享福的,应了声好。 她们来到侯府的浣衣房,府里全部衣物都会送到这里由专门的粗舍丫鬟负责浣洗。 琴嬷嬷让粗舍丫鬟把世子的貂绒大氅都搬了过来,带着警告道: “这些都是世子的衣物,你身为世子典妻,理应你来洗,貂绒大氅只能用雪融水洗才洗不坏,弄坏了你一条小命都不够赔。” 安熙宁明白,五花马,千金裘,无价貂,自己被典才值三百两,还真比不上这些昂贵的衣物。 不一会儿琴嬷嬷让浣衣房的管事搬过来两大桶雪融水,亲自在这守着。 冬日寒风刺骨,便是用温水洗都熬不住,更别提雪融水。 她知道对方是有意为难,可她没有选择,只能接过貂绒氅衣,在周家冬日也不是没有做过! 第5章 故意犯大忌 安熙宁随即把貂绒大氅放入雪水中,这么昂贵的貂裘不能用捣衣锤,只能手洗。 手指入水的那一刻,寒意透骨,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仿佛被钢针扎骨一般疼痛。 在雪绒水下,貂绒没有打结成团,她承受着冰水带来的刺痛一点一点慢慢清洗。 四周的粗舍丫鬟看着忍不住打个冷颤,今日这种天气,便是她们浣衣房的人都受不了。 管事婆子看了有些不忍,“琴嬷嬷何必跟一个丫头过意不去,过两日天气好了浣洗也是一样的。” 琴嬷嬷恶狠狠瞪了眼:“麻婆,你少管闲事,她是世子的典妻,要是连替世子洗衣都不会,做什么典妻,真以为来侯府享福的不成!” 安熙宁听到她们的争论,朝管事麻婆勉强露出笑意:“多谢大娘,奴家无大碍,” 麻婆闻言只能拧着眉头不再多言,这女子分明是被故意为难还不自知,无奈摇摇头。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琴嬷嬷光站着都冻得回屋取暖了,没想到安熙宁还在洗。 管事婆子同样心惊,寒冬腊月的雪水刺骨,就是战场的士兵泡一个时辰也遭受不住。 这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安熙宁倒不知自己的坚持让大家高看一眼,她一心只想洗好大氅,不让别人有借口为难自己。 刚开始手还痛得难以忍受,这会儿早已经没了知觉,麻木的洗完最后一点。 琴嬷嬷出来,还以为安氏肯定洗不了,就等着找她麻烦,没想到已经洗完了,脸色有些不自然。 麻婆有意帮安熙宁说话,故意喊道:“这娘子洗得真好,便是浣衣房都比不了。” 琴嬷嬷脸色难看,这会儿,袁氏亲自来了。 浣衣房的人慌忙跪迎,安熙宁也起身行礼,刚起身眼前一黑,一阵地转天旋,差点晕过去。 管事婆子赶紧扶了她一把,琴嬷嬷忙跑到袁氏身边:“夫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世子的氅衣洗得如何了?”袁氏问道。 安熙宁缓了会儿,轻声谢过管事婆子,随后才朝袁氏行礼:“回二夫人,琴嬷嬷让妾身洗的貂绒大氅已经洗好了。” 袁氏瞥了眼挂着的貂绒大氅,故作说道:“安娘子,这是你身为世子典妻刚入府应该要做的,并非本夫人刻意为难。” “妾身明白。” 袁氏边说边验查洗好的大氅,本想挑毛病训斥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竟然洗得那么好。 全都完好无损,貂绒整齐锃亮,甚至比之前更柔顺。 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浣衣房这群贱奴帮安氏了,立马走到管事婆子面前。 “麻婆,你们帮她了?” 麻婆淡淡回道:“夫人抬举老奴了,浣衣房洗的貂绒如何主子们都知道,再说不是有琴嬷嬷亲自在这吗。” 袁氏像吃了只苍蝇噎在喉咙说不出话,本来兴致满满过来给安氏立规矩的,现在反倒自己吃瘪, 沉下脸看了眼安熙宁,既然她那么会洗就让她洗个够! 袁氏忽然笑起来:“安娘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洗得很好!” 安熙宁以为这就没事了,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放松,对方话锋一转: “你初入府,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各院,府上的貂绒氅衣也有些日子没洗了。琴妈,你去把各院所有氅衣都拿过来让安娘子洗,这也是她对侯府各院主子的一片心意,不可拂了。” 琴嬷嬷会意,立马去办,不一会儿送来数十件貂绒氅衣。 麻婆微微皱眉,光是洗两件安娘子的双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要是再继续,恐怕两只手得留下病根,忍不住开口: “二夫人,这也是浣衣房的职责,老奴安排些人手帮安娘子一起……” 琴嬷嬷冷喝一声:“麻婆你少管闲事,这是安娘子对各院的心意,跟浣衣房没关系!” 麻婆还想说,安熙宁心知袁夫人有意为难,不愿牵连其他人,柔声说道: “谢麻姨好意,此事不能麻烦浣衣房,这是夫人对妾身的安排。” 袁氏冷哼一声:“谁都不能帮她,明日我亲自来验查。” 这是让她洗一夜的意思,还特地让琴嬷嬷安排人在此盯着,以防浣衣房的人帮她。 安熙宁想不明白袁夫人为何要针对自己,这么下去,不等世子离世自己就先累死。 袁氏她们离开后,麻婆走到她身边,叹了声:“你不是世子典妻吗?不然去求世子吧,你的手不能再洗了。” 求世子吗? 她想到纪墨卿的状况,他都这样了即便愿意帮她又能帮到几时,况且他也说过,以后她的死活都不会理会,不能靠世子。 她谢过麻婆后拒绝了,世子已经帮过她一次,不能再心存侥幸靠别人,这是她自己的事! 如果连这都过不去,更别说以后,死掉也是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麻婆见她拒绝,眼下老太君闭门礼佛要十五过后才出来,除了世子没人能帮她。 “那你打算如何?难不成真要洗完!” 安熙宁还没傻到让自己的手废掉,看着这堆貂绒大氅走神,注意到中间夹着一件跟其他貂绒格格不入的女式大氅,老旧样式,丝毫没有其他氅衣的张扬。 她翻到这件氅衣,还有股尘封许久的味道,疑惑问麻婆:“麻姨,这是哪个主子的氅衣?” 麻婆看到这件氅衣时神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的情绪,喃喃道:“这是故去大夫人的。” 大夫人? 安熙宁入府没听过大夫人的事,忽然说道:“麻姨,您能跟我说说大夫人的事吗?” 她初来乍到,虽然入城前了解过一点,但那远远不够,好不容易有个友善的人,自然想多了解一些。 麻婆迟疑片刻,有一瞬间觉得她清澈的眼眸好像自己第一次遇到主母时的温柔,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大夫人是老爷的发妻,在乱世之中跟随老爷助先帝起事,不离不弃,在颠沛流离的路上生下世子少爷。” “后来,老爷凭借战功封侯,纳了青梅竹马的袁夫人为二房,大夫人在少爷十二岁时郁郁离世,世子少爷在守丧三年后离开了侯府,再回来时便这样了……” 麻婆说着情绪低落,声音带着一丝悲伤:“算来,明日便是大夫人故去十三年的忌日。” 安熙宁没想到麻婆对侯府了解得这么清楚。 她看着手中故去主母的氅衣,想到一个冒险的办法或许能解决眼下的麻烦。 “谢麻姨跟妾身说了那么多,奴家该洗衣了,能再要两盆雪融水吗?” 麻婆看她坚持便没再多劝,随即去取来两盆雪融水给她。 安熙宁拿着故去主母的貂绒大氅,这是逝者遗衣,忌日前洗逝者的东西是大不敬,可她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仅凭自己孱弱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袁夫人的命令,逆来顺受已经试过了,只会变本加厉,她只能借势把事情扩大,总不会比眼下的状况更糟。 她下了决心,心中对故去的主母万分歉意,将遗衣放入雪融水中清洗。 指尖瞬间传来刺痛,手又有了知觉,十指胀痛,好像要从指尖裂开。 她小心翼翼揉洗着氅衣,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人轻飘飘的。 这时琴嬷嬷忽然去而复返,神色慌张,一进浣衣房就朝堆放貂绒氅衣的地方翻找,不知在翻找什么,来回翻了几遍都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急忙朝安熙宁走去。 “安氏!你洗几件氅衣了!有没有看到一件浅色女式貂绒氅……”琴嬷嬷说着看到被洗了的氅衣,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安熙宁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听清对方喊什么,只见琴嬷嬷老脸狰狞,愤怒地揪起她的领口提起来,这会才清醒些。 只听琴嬷嬷破口大骂:“该死的!你完了,竟敢把主母的遗衣洗了!” 她缓过神,抓着嬷嬷的手挣扎:“什么主母的遗衣,我不知嬷嬷在说什么!” 琴嬷嬷牛高马壮力气大,揪着她纹丝不动,“这件貂绒氅衣是故去主母的遗衣,明日是主母的忌日,你这是大不敬之罪,准备等死吧!” 安熙宁故作神色惊慌:“我不知这是主母的遗衣,明明是你拿给我洗的……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侯爷!” 第6章 越柔弱的人越狠 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侯府,寂静的黑夜中只有她悲戚的声音在院子回荡。 这边的动静不小,侯爷不在府,巡视的护卫早就去通禀二夫人和世子。 不一会儿,纪墨卿坐着手推轮车来到浣衣房,冷冷扫了眼众人,目光落在安熙宁身上,她这会儿正琴嬷嬷拎着领口。 所有人惊愕,平日足不出院的世子怎么会来到浣衣房,纷纷伸头想看看平日神秘的世子。 琴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侯爷不在府,内院的事平日都是夫人在管,今日不管事的世子怎么来了,赶紧松开安熙宁。 “老奴叩见世子。”琴嬷嬷老实低头跪下,恶人先告状,“世子大人,安氏故意毁了主母的遗衣,对故去主母大不敬。” 安熙宁浑身疲惫不堪,咬着牙起身行礼。 “世子明鉴,都是嬷嬷送来给奴家浣洗的。奴家初入侯府,实在不知这是故去主母的遗衣,若有罪,还请世子责罚!” 她嘶声辩解,但是没有攀扯袁夫人,牵扯主子事情会变得复杂,只能说琴嬷嬷。 琴嬷嬷面色一震,这贱人竟敢攀扯自己,厉声喊道:“世子大人,她胡说,老奴怎么可能会让她对大夫人不敬……” 见纪墨卿没反应,嬷嬷顿时急了,猛地回身抓住安熙宁,“贱人你竟敢当着世子的面撒谎,还要赖到老奴身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安熙宁想要躲开,可累得头晕眼花哪是牛高马壮的嬷嬷的对手,小脸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整个人眼冒金星倒下去,扑倒在世子跟前,狼狈不堪。 纪墨卿居高临下俯视她,就这么冷冷看着她的狼狈,她明明很愤怒,可眼神还是那副不瘟不火。 他忽然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俯身下去,低声说:“人善被人欺,你越是忍让,别人就越得寸进尺。如果我说今日不管你做什么都替你担着,你会怎么做!” 安熙宁愣愣看向世子,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 另一边琴嬷嬷见世子没阻拦,还想动手欺她。 纪墨卿回过身,就这么冷淡看着,显然没打算管。 下一瞬,安熙宁呼吸粗重,心里的憋屈和愤怒爆发出来,连带着被周家欺辱这么多年积压的愤怒都爆发了。 她可能就是因为承受忍让,这才周仁正一次次肆无忌惮鞭打她。 不管手上的伤,不顾头晕目眩,怒喝一声,瘦弱的身子狠狠撞向琴嬷嬷。 琴嬷嬷完全没想到她会冲过来,一个没站稳被撞倒在地,撞得头晕目眩。 安熙宁没有停,趁着嬷嬷没反应过来,抓着的她头发拉到装满雪融水的木盆里,直接摁下去,让对方也感受一下冬日里雪融水的凉意。 所有人都被安熙宁的反应惊到,以为她是个柔弱胆小的人,没想到会这么狠,这会儿都被吓了一跳。 纪墨卿嘴角弯起有一抹弧度,果然越柔弱的人心越狠,不是挺厉害的吗。 这样才有点意思,不枉自己特地出来,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袁氏这会匆匆赶来,她正在沐浴时听大丫鬟说了浣衣房的事,连湿漉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收拾。 刚来就看到安熙宁把琴嬷嬷摁在水盆里,老嬷嬷挣扎的动作都变慢了。 “安氏!你在干什么!” 安熙宁听到一声怒喝才恢复理智,松开手放琴嬷嬷上来。 琴嬷嬷猛的呛咳喘息着,刚刚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现在还惊魂未定。 袁氏来到院中,一脸愤怒:“安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侯府放肆!来人……” 安熙宁没有辩解,刚刚就是她想做的,现在内心无比爽快! 纪墨卿十分满意她刚刚的表现,缓缓说道:“二夫人,刚刚是我让她这么做!” 袁氏这时才注意到纪墨卿也在,他竟然出世子院了,皱起眉头:“世子这是放任典妻杀人吗?” “是又如何!只许东院杀人,不允许我杀人吗?”纪墨卿眼中带着杀意冷笑,“况且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你的人先动手,我只不过允许安氏还手罢了,要怪就怪你的人技不如人!” 袁氏毛骨悚然,不想跟一个疯子争论,过去扶着琴嬷嬷起来。 “好了,现在都可以好好说话了。”纪墨卿没有理会袁氏,自顾自说道,“刚刚说到琴嬷嬷怎么可能对大夫人不敬,那我倒想知道安氏一个刚入府的典妻怎么拿到遗衣的?麻婆,是浣衣房拿给她洗的吗?” 麻婆这时才上前回道:“回世子,此事与浣衣房无关,是琴嬷嬷下午让安娘子洗完您的貂绒后,又将全部氅衣送来浣衣房交给安娘子浣洗的,浣衣房的所有奴婢都可以作证。” “如此便是琴嬷嬷故意损毁主母遗物,该当死罪!”纪墨卿淡淡说道。 琴嬷嬷正咳着,吓得瘫软在地,“夫人!救救老奴!老奴没有对大夫人不敬,都是安氏这个贱……” 她想骂人的,想到刚刚的事还一阵后怕,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袁氏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置,随后下人来禀侯爷回府了。 袁氏面色一喜,侯爷总算回府了。 过了会儿,一个浓眉长须的中年男人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浣衣房,不用猜也知这男人便是北明侯纪忱。 浣衣房所有人行礼:“叩见侯爷。” “大半夜喧闹,成何体统!”纪忱训斥一声,又看向纪墨卿,“你不好好在房间歇着,在这做什么!” “事关母亲遗衣被毁,我不该来吗!”纪墨卿面对侯爷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脸色阴沉。 纪忱见他还是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冷哼一声便没再理会。 袁氏见到侯爷,立马松口气,上前把事情说了一下,一脸委屈说道: “老爷!世子要治琴妈死罪,她没了命谁来伺候妾身呀。” “琴妈是拿错了婉姐姐的遗衣让安娘子浣洗,这肯定不是有意的,琴妈怎么可能不敬主母。” “老爷要怪就怪妾身吧,都是妾身管教不力,让世子治妾身死罪,但求老爷饶琴妈一命。” 她这一番话把侯爷说得晕头转向,一脸宠溺:“下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闹出这般事也不能不惩罚,你身为内宅当家夫人,此事便由你来处置。” “谢老爷。”袁氏欣喜。 虽然事情到了袁氏手中,她也不能包庇得太明显。 “琴妈虽不是有心的,但也有错在先,既然犯了婉姐姐的在天之灵,罚你明日诵经一日告罪,至于跟安娘子动手,那便罚一个月月例给安娘子赔礼,再禁足七日妾身亲自管教。老爷您觉得这样处置可以吗?” 纪忱没有反对,温柔笑道:“依你。” 纪墨卿看着父亲宠爱妾室,若当初有几分这么关心母亲,母亲又怎么会早逝,脸色阴沉,直接让下人抬着离开浣衣房。 袁氏装模作样过去扶安熙宁起身,“安娘子,这是琴嬷嬷这个月的月银一两银子,你拿着吧,寒冬腊月可不要着凉了,快跟回世子院吧。” 安熙宁低头应下,侯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她洗衣的事,侯爷对袁夫人的宠溺她也看到了,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这两银子她本不想要,但作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条件只能收下,还要谢过袁夫人。 麻婆在一旁忽然开口:“二夫人,那剩下这些氅衣还需要安娘子浣洗吗?” 袁氏脸上的笑容一滞,眯起眼看了麻婆一眼,勉强笑道,“自然是不用,本就是跟安娘子开玩笑的,哪能真的让她浣洗,不过是试试她的心意,没想到闹成这样,好生伺候世子才是重点。” 安熙宁应声是便没再多说,感谢麻婆之余,今日也算认清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她区区一个典妻怎么样根本没人会在意。 浣衣房的闹剧草草了结,剩下的氅衣送回了各院,袁氏陪着侯爷离去。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世子已经回到床榻了。 “世子大人,今夜的事谢谢你,要不是您……” 纪墨卿忽然打断她的话,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说道:“今日母亲的遗衣是你故意浣洗的吧!” 安熙宁面色一震,对上世子深邃而阴沉的目光,神情紧张。 知道此事瞒不住他,老实跪下承认,瘦弱单薄的身子跪伏在跟前: “是,奴家故意浣洗的,请世子大人惩罚,但请不要牵连其他人。” 她担心因为此事牵连麻婆,毕竟是麻婆告诉她那件衣裳是大夫人的。 纪墨卿冷冷看着她红肿的双手和湿透的衣裳,突然俯身捏住她的脸,拉到面前,阴狠的目光在黑夜中闪烁着寒光。 “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利用我故去母亲的遗物,还敢利用我!” 第7章 黄金包儿饭 安熙宁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眼神带着一丝倔强,她没有解释自己的难处,只是任由处置! 纪墨卿看她这般反应,皱起眉头:“你不求饶?” 她摇摇头,“妾身有错,任由世子大人处置!” 两人靠得很近,连对方说话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纪墨卿是故意吓她的,到那就知道了,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只不过想试试她的反应。 没想到这典妻表面娇柔软弱,还有这种承担的勇气,还以为她一定会狡辩解释,趁机装可怜求饶。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倒让他刮目相看,松开她的小脸。 安熙宁轻咳两声,他竟然没有惩罚自己? 一时看不知世子想做什么,以为他不惩罚是要赶她走,急忙抓着他的衣角。 “妾身不能离开,求世子大人惩罚!” 纪墨卿瞥了她一眼,还头次见追着求惩罚的人,轻轻甩开衣袂。 安熙宁被冻得红肿的手被衣衫刮到,痛得嘶嘶喘气,指甲抓着手臂以此减轻疼痛。 他微微皱眉,刚刚没注意到她手上的伤,随手从床头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扔过去。 “这是止痛玉膏,我不想在房间听到打扰我休息的声音。” 安熙宁愣住,看着玉膏忽地鼻尖微酸,一整天无论多痛多累都没有掉眼泪,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忍不住鼻子一酸。 或许是因为已经好久没人在意过她的感受,这冷漠的话反而让她自以为坚强的内心瓦解。 她揩去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哽咽:“谢世子大人。” 纪墨卿没有回应,睡下了。 她把药膏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很快就减缓了疼痛,没想到止痛效果这么好。 把这份好意记在心里,今夜也是多亏了世子,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一定好好照顾他。 次日天刚蒙蒙亮她就痛醒了,玉膏止痛的时效过了,她的手指比昨天红肿得更厉害,只能再涂一遍玉膏止痛。 等疼痛稍缓才起身,纪墨卿也醒了,她照例说道:“世子大人,妾身替您盥洗。” 他昨夜出房间受风,今日脸色更惨白,板着一张脸拒绝,“不需要,出去吧。” 她只能退出房间,丫鬟沁儿早早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前: “安娘子,您昨日没事吧,奴婢听说昨夜浣衣房的事……” “没事,不必担心。” 丫鬟沁儿嗯了声,朝屋内看去,神情紧张,“奴婢要进去伺候世子盥洗吗?” “不用。世子的早膳到了吗?”安熙宁问道。 刚说完,门外厨房送膳的下人便到了,一个瘦弱的男孩,战战兢兢探头进来,见院子这么早就有人在十分诧异,平日世子院可没人敢来。 “见过两位姑姑,小的来给世子送膳。” 沁儿纠正对方:“这位不是姑姑,是世子的……” 说到一半发现不知怎么介绍,安熙宁温柔接过话:“是世子的典妻,叫我安娘子就行。” “是安娘子。” 安熙宁也不知之前膳食怎么安排的,便让他照往常送进去伺候就行。 下人刚进去没多久,便听到屋内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她赶忙进屋,只见送来的食盒打翻在地,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世子饶命,小的给您重新送来。” 纪墨卿脸色难看,一阵恶心干呕,“不饿,再送来我也会扔了!” 下人一脸恐惧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安熙宁上前收拾着食盒,看到只有碗寡淡的清粥和一碗闻着就苦的药。 她明白世子为什么“不饿”了,清粥配苦药,鬼都不想吃,更何况一个瘫在床上的病人。 不知侯府怎么想的,堂堂世子就吃这些东西,病能好得了才怪。 她主动说道:“汤药膳食留下,食盒带走吧,不用再送新的来。” 下人如获大赦,朝她投去感恩的目光,“谢安娘子。” 说完赶紧提着食盒逃似地离开房间。 等下人走后,纪墨卿皱着眉头:“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留下的,我不会吃的,要吃你自己吃!” 说着他的肚子又发出不和谐的咕噜声,显然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吃这些。 她想感谢世子昨日的玉膏,自己也不会其他,正好会做点东西,试探问道: ”世子大人想不想吃点别的东西?妾身会做点家常小食。” 纪墨卿板着脸:“不想!” 她觉得自己问错了,世子大人这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说想,便换了个说法:“那妾身可以做点吃的吗?想吃点自己做的。” 他没有说话,她就当他是默认。 世子院有独立的小膳房,只是许久未用了,她让沁儿留在院子收拾厨房,她要去一趟浣衣房。 她来到浣衣房,麻婆见到她有些意外。 “安娘子怎么过来了?世子的氅衣还没干,还要几日才能取。” “奴家不是来取氅衣的,是特地过来谢麻姨的,昨日要不是您佐证,恐怕事情难以善了。” 麻婆没想到她特地为此跑一趟,随意摆摆手:“不必谢,老身也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刻意要帮你。” 话虽这么说,但平淡的目光也柔和几分。 安熙宁论迹不论心,对她而言麻婆就是帮了她,以后要是有机会能报答对方,必定义不容辞。 两人寒暄几句,麻婆见她似乎还有其他事:“安娘子还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闻言她也没再拐弯抹角:“奴家确实是过来谢您的,但也有个问题想请教麻姨。” “说吧。” “奴家想问问大夫人生前最喜欢吃什么或做什么食物?” 麻婆面露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熙宁没有隐瞒,“今日是主母忌日,世子肯定很想念大夫人,早上没有吃厨房的早膳,奴家想着要是大夫人生前爱吃的他或许会有胃口。” 麻婆打量她好一会儿,没想到她是为这事儿过来,真是个有心人,缓缓说道: “黄金包儿饭!” “黄金包儿饭?包儿饭奴家知道,但是黄金包儿饭是什么?” 麻婆语气柔和许多,耐心跟她解释,黄金包儿饭就是先用蛋裹饭炒金黄,然后用包菜包起来,抹上酸酱,加入绿银芽,土豆丝等等配菜,包起来吃就是黄金包儿饭。 安熙宁会做包儿饭,只是多了步裹鸡蛋液,明白后谢过麻婆。 麻婆看着她,罕见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谢什么,好好照顾世子,他品性不坏,绝非大家说的恶人。” 她微微颔首,她才不管什么恶人不恶人,对她而言,世子愿意让她留下还帮过她,那就是个好人。 她回到世子院,沁儿已经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她让沁儿去找刚刚那个送膳的小厨子过来。 小厨子匆匆来到世子院,以为世子要为刚刚的事惩罚他,吓得脸色苍白。 “放心,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出门买点食材。”安熙宁说道。 她们女眷奴婢没有主母允许是不太容易能出门的,厨房的人出门更方便。 原来是买东西,只要不是惩罚什么都好说,小厨子松口气,立马应下:“安娘子需要买什么?” 安熙宁把黄金包儿饭需要用到的食材告诉他,粗算需要三钱银子,她庆幸昨晚收了那一两银子,不然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何时候还是要有银子在身才好。 半柱香的功夫小厨子就买回来了,还剩几文钱就给他当跑腿钱了。 不一会儿她就在厨房娴熟忙起来,让沁儿帮忙打下手。 她的手艺是在周家时跟厨子学的,那时周家家产快要败光,为了少花一个厨子的钱就让她学,这些年周家母子都是她在伺候。 她把所有配菜备好,等饭熟了开始裹鸡蛋液,再大火炒至金黄。 用包菜将饭包好,加入所有备好的配菜,一个圆圆的包儿饭就做好了,重新给纪墨卿端去。 “世子,用膳。” 纪墨卿沉下脸,一脸烦躁:“说了不饿,你是不是听不……” 他正欲发怒,转眼看到那熟悉的包儿饭有些走神。 她也不管他的话,已经把包儿饭放到他面前,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恶心反胃的感觉都减缓了,还勾起他的食欲。 第8章 世子是不是怕药苦 纪墨卿喉咙滚动,可刚刚的话都说出去了,拉不下这张老脸。 安熙宁见他没再抵触,知道富贵人家都爱面子,主动说道: “世子要是不吃,妾身就一直站在你面前,您要是不想我待在屋里就用膳。”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纪墨卿一把夺过包儿饭,“我不饿,只是为了让你出去!” “嗯,都是妾身逼您吃的。” 纪墨卿哼了声,像试毒一样浅尝一口,脆爽的包菜搭配丰富的配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 不由得想起儿时,每次要出门母亲都会给他准备一份包儿饭,生怕他在外面饿着,这个和母亲做的很像,可惜味道和记忆中的不一样。 味道虽好,但心中难免有些遗憾,那个熟悉的味道恐怕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他轻轻咬了口,正准备放下,一股淡淡的酸味在口腔蔓延。 整个人愣住,就是这个味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味道,有点酸有点咸! 他顾不上端着,狼吞虎咽起来,转眼把手掌大的包儿饭吃完,还意犹未尽。 安熙宁津津有味看他吃完,原来世子大人吃到好吃的也会像平常人一样,不禁莞尔笑着。 纪墨卿察觉自己有失仪态,板着脸问:“饭里的酸味是什么?” “盐渍腌梅,妾身以前没胃口时都会吃点酸梅开胃,厨房还有,世子大人要再吃点吗?” “不用!膳食已经吃过,你可以出……” 安熙宁忽然俯身过去,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帮他把嘴角的饭粒拿掉。 她拿掉饭粒后才发觉行为太冒失,赶紧低头道歉:“请世子恕罪,妾身不是有意冒犯您,有饭粒。” 纪墨卿罕见没有发怒,神情别扭:“知道冒犯还不赶紧出去!” 他刚刚以为她故意想借机和自己有肌肤之亲,那样他会毫不犹豫掐住她的脖子,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大人还有药没吃!”她把药碗递过去。 纪墨卿拧着眉,已经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苦药味,实在不想喝,怕连刚刚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 “世子大人是不是怕药苦?不用担心,妾身在里面也加了点盐渍酸梅,能中和苦味。” “多此一举,谁会怕药苦!” “世子说的是。”她顺着他的话,目光看向手中的药碗。 纪墨卿一脸狰狞,抢过碗直接一口闷,还以为会苦到把刚刚吃的都吐出来,没想到没有恶心的反应,还有点回甘。 看来她不是随口说的,他忽然一脸警惕审视她。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又是包儿饭,又是帮他中和苦药,显然费了些心思。 他眼中那丝温柔淡去,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的,冷声道:“不要把心思浪费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安熙宁愣住,没有否认自己费了些心思,也确实是因为知道大夫人的忌日才去跟麻姨请教的。 “妾身确有私心,但不是为了得到好处,只是想感谢世子昨夜的玉膏。” 还有就是希望他能活久一点,他死了自己就得回周家,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她不能回周家。 纪墨卿收回目光,只是善意提醒她,至于她包藏什么其他心思跟他没关系。 安熙宁知道惹他不快,正准备退下,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侯爷到!” 纪墨卿闻言面色微沉,安熙宁收回迈出的步子,侯爷第一次过来,她作为典妻应该留在世子身边伺候。 纪忱进屋,身旁跟着袁氏。 安熙宁低着头福身行礼:“奴家安氏见过侯爷,见过二夫人。” 纪忱随意扫了眼,昨夜已经见过,就是个普通乡野女子,没有太过在意。要不是母亲坚持,他根本不可能让这种人进侯府的门,略过她,目光落在床榻上。 纪墨卿没有看他们,冷淡喊了声:“父亲。” 纪忱不悦地嗯了声,看他这副憔悴的模样,严厉的脸色又柔和几分:“最近感觉怎么样?太医的新方子有效吗?” “还好。”纪墨卿惜字如金。 侯爷显然也不擅长跟纪墨卿交流,拿安熙宁当话头:“你祖母帮你租的典妻还满意吗?要是不满意可以让她离开,给你换个更适合的。” 安熙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世子要是说不满意,那她岂不是就要滚蛋! 好在纪墨卿吃人嘴短,并没有说不满意,淡漠说道:“不用,还好。” 两人没再说话,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袁氏笑着,主动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世子,老爷一回府就来看你了,可见侯爷多在乎你,千万不要再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伤了父子情深。” 纪墨卿微微抬眸凝视袁氏,沉声说道:“你是说侯府改立世子的闲话吗?我一个将死之人信与不信重要吗?你不必试探,改不改立都与我无关!” 安熙宁在一旁听得心底直打鼓,侯府竟然想改立世子? 这些话是她能听的吗,赶紧低着脑袋,尽可能当个小透明。 袁氏脸上的笑容一滞,没想到他会当着侯爷的面直白说出来。 侯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轻喝一声:“放肆!怎么跟你姨娘说话的,改立世子这种话是能随口说的吗!要是传到圣上耳边会怎么想侯府,简直不知轻重!” 袁氏故作委屈:“老爷别动怒,都是妾身多嘴,不怪世子。” “你就不要维护他了!”纪忱见袁氏受委屈也来了脾气,“看看这房间如此粗陋,不就是想让外人看到认为虐待他,想让侯府难堪!” 纪墨卿懒得解释:“你要这么想也没办法,就当我是想让侯府难堪好了,也难堪不了多久。” 侯爷被他的话气得不轻,怒道:“你母亲一辈子温顺待人,你要是有她一半的性子,何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提到故去的母亲,纪墨卿再淡漠也不能保持冷静,猛地抬头神情愤怒。 “母亲就是太温顺了才会任人欺负,什么都憋在心里,还未到不惑之年就郁郁而终,你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有什么资格提母亲!” “纪墨卿!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纪忱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看他病着,早就要家法伺候了。 纪墨卿仰着脸没有避讳,他们针尖对麦芒僵持不下。 安熙宁有些紧张,她本不该多嘴,但觉得侯爷误会世子了,世子那么冷傲的人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怎么可能会故意让人看到他的狼狈不堪,硬着头皮开口: “侯爷……奴家觉得世子绝不是想让侯府难堪房间才如此简陋,或许只是不想睹物思人徒增忧思,简简单单反而能让他更轻松洒脱……” 纪忱沉下脸,他平日最讨厌下人多嘴,本欲训斥惩罚,但见纪墨卿对此女的话没有反驳,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袁氏以为侯爷会出言训斥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子,等了会,不仅没训斥,连屋内的气氛也缓和下来,只能自己斥道: “安氏,侯爷和世子谈话哪有你多嘴的份,简直放肆!” 安熙宁赶忙低头道歉:“奴家多嘴,请侯爷夫人恕罪。” 侯爷倒没有计较:“好了,你说的也没错,此事到此为止,他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袁氏闻言态度变得快,立马顺着话说道:“妾身也不信世子想让侯府难堪,今日是婉姐姐的忌日,老爷也不该生气,当以祭礼为重,您不是希望世子一起去祠堂祭祀吗?” 侯爷微微点头,差点被气得把这事儿忘了,看向纪墨卿:“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要一同参加祭礼吗?” 纪墨卿眸色微暗,这或许是他可见的母亲的最后一个祭礼,想要应下,忽然喉咙一甜,一股铁腥味在口腔蔓延。 他知道自己去不了了,只能闷着声摇头拒绝。 侯爷以为他是因为刚刚的争执不愿去,反正往年也没去过,便没再强求。 正要离开,袁氏忽然开口:“老爷,世子不去,不如让安娘子同去吧,她现在是世子典妻,理应参与祭礼,也能让婉姐姐泉下宽慰。” 安熙宁愣住,二夫人怎么忽然要她去参加大夫人的祭礼,她可一点准备都没有,连做什么也不知道。 侯爷却没管这些,微微点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便让她一同过去吧。” 安熙宁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参加祭礼。 来到侯府祠堂,下人分两侧恭敬站立,少夫人吴莹也在,正井然有序安排仪程,琴嬷嬷早早跪在堂前等待祭礼谢罪。 几人到了,吴莹迎上前,见安熙宁跟着一起,似乎并不意外。 “莹莹,鸡鸣寺的高僧们到了吗?”侯爷问道。 吴莹回道:“已经到了,正在堂内静坐,一切已经准备妥善。” 侯爷满意地点点头:“嗯,你们开始陈列祭品吧,我进去见见几位高僧。” 侯爷进屋后,袁氏把安熙宁交给吴莹安排,后者让她帮忙陈列祭品。 安熙宁内心有些不安,经历前两次的事总觉得有事发生,不然袁夫人怎么会让她一个典妻来参加祭礼。 她小心翼翼摆放祭品,每一件都要问过吴莹后才敢放置,生怕摆错位置,吴莹并没有刁难,还显得十分有耐心。 陈列祭品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她不禁犯嘀咕,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与此同时,袁氏捧着一个楠木盒过来交给她。 “安娘子,这是几位高僧珍贵的经文本,一会儿祭礼要用的,你先拿着,等高僧们出来时交给他们。” 安熙宁想找理由拒绝,可对方已经把盒子塞过来,只能小心谨慎接过盒子。 袁氏走开前不忘提醒道,“千万别弄坏了,经文珍贵,几位高僧更是花银子都请不到的。” 她只能捧着盒子不敢动,为了以防意外还特地站到有下人的地方,万一有什么差错也好有个人证。 没多久吉时到了,侯爷和几位高僧从里屋出来,袁氏挥手示意她拿盒子过去。 她捧着盒子,侯爷亲自打开楠木盒,下一瞬侯爷震怒,里面的经文被撕得不成样子。 几位高僧同样脸色难看,袁氏立即开口:“安氏,你怎么保管的经文!” 第9章 刁奴被杖刑 安熙宁脑袋都是懵的,被袁氏怒喝一声才缓过神。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解释道: “侯爷夫人,奴家也不知怎么回事,从接过这个盒子就没有离过身,也没有打开过!” 袁氏厉声喝道:“这个盒子一直在你手中,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肯定是因为昨日婉姐姐的遗衣受苦记恨在心,所以故意借此报复,想要试图破坏祭礼!” 安熙宁脸色煞白,极力辩解:“二夫人冤枉,昨日的事就是个意外,奴家怎么可能忌恨到故去的大夫人身上,报复更无从说起,没有证据的事便是二夫人这么说,奴家也不能认!” “被抓烂的经文就是证据,你竟然还敢狡辩,如实承认老爷和高僧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不然只能府规伺候!”袁氏威胁道。 吴莹故作好心劝道:“安娘子,你还是如实承认吧,这样我才能帮你说说好话。” 她百口莫辩,实在想说或许在二夫人给她之前就已经被损坏,反正自己没打开过,可话到嘴边及时收住了。 这种指证当家夫人的话她断断不能当众说,自己一个典妻有什么资格指摘主家,便是有理也是罪,更何况还没有证据证明就是袁夫人故意陷害自己,只能说道: “没做过的事如何承认,奴家从拿到盒子就一直待在院中没有离开过,也没有打开过,院中人多肯定有注意到的。” “好呀,只要有下人站出来证明你没离开过也没有打开过盒子,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否则就按府规伺候,杖三十,逐出侯府,双倍赔偿典银,若无银可赔就送府衙治罪!” 安熙宁想着自己刚刚特地留在院中是对的,为了以防意外还跟其她丫鬟有搭话,赶紧看向四周,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话就可以。 下人们纷纷别开脸低着头,她等了会没人为她作证,默默收回目光。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多管闲事,便是有人注意到也不敢站出来,一个不慎就会得罪当家夫人。 袁氏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就这样还想翻出什么浪花,朝侯爷说道:“老爷,妾身多嘴问了几句,此事还需您来处置。” 侯爷脸色阴沉,今日在几位高僧面前闹出这般笑话,简直丢尽颜面,怒声喝道:“来人!将安氏拖下去杖刑三十,然后逐出侯府送去衙门。” 安熙宁本应该慌张恐惧的,可这一刻却无比平静,回想起留下时说的话:自己选的,真把命丢掉,那也与人无尤。 今日这事确实是她的问题,没有时刻提起十二分心眼,还把安危寄希望在别人能为她作证上,简直天真。 她只能认了! 两名护院手持木杖上前押着她,正准备堂前杖刑。 “咳,慢着!”一道轻咳声带着喑哑传来,是纪墨卿。 他在房间等身体缓和些后,还是想过来参与能陪陪母亲的最后一次祭礼,刚到便看到安熙宁被人架着准备杖刑。 趁他还没到院子,袁氏目光示意两个护院动手,他们虽然听到世子的话,但还是挥下木杖。 忽然两道飞石比他们更快一步,只听哎呀两声,飞石打中两个护院的手,他们手中的木杖掉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纪墨卿被下人抬着来到院中,他的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却不怒自威,深邃的眼眸冷冷盯着两名护院。 “是不是以为我下肢无法动弹便奈何不得你们!那也太小瞧我这个曾经的夜锦卫指挥使了!” 提到夜锦卫时,院中的气氛一滞,两名护院赶紧跪下: “世子恕罪,小的二人方才聚精会神没有听到,绝对没有违逆大人之意。” 纪墨卿也不在意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两个下人还不值得他动怒,看向侯爷和袁氏。 “她是我的典妻,杖罚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神色不悦:“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愿参加祭礼吗!” “我又想参加了,不然也赶不上这出好戏。” 袁氏神色变幻,还是说道:“世子,安氏她故意损坏了金鸣寺几位高僧珍贵的经文,那是祭礼需要用到的经文,不该惩罚吗!” 安熙宁一直跪在旁边,听到袁氏指证自己,立即解释道:“世子大人,不是妾身损坏的,妾身接过盒子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她担心世子不信她的话,急得眼眶通红。 纪墨卿没有着急表态,看了眼落在地上精致的楠木盒,再看看她的手,忽然让她去把盒子拿过来。 安熙宁按他的话把盒子捡过来给他,众人一脸疑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都没有打断他。 纪墨卿把精致的盒子恢复原样扣上锁扣,然后交给她:“把它打开,能打开今日的事我替你担着,打不开你自己承担!” “世子未免……”袁氏想出言讽刺,却见侯爷和几位高僧神情严肃没有出声,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看他玩什么花样。 安熙宁接过盒子尝试打开,原本只是一件很轻松就能办到的事,但是因为她的手受到冻伤,又红又肿,还麻木没知觉,发现根本打不开这么精细的盒子的锁扣! 她顿时明白过来,这盒子自己现在的手根本打不开,没想到世子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证明她是被冤枉的办法。 她低声回道:“世子大人,妾身的手打不开盒子。” “撒谎!正常人怎么可能打不开一个盒子!” 袁氏的反应有点大,带着愤怒过去抓着她的手试图强行打开楠木盒子,那手指肿得根本塞不进锁扣的凹处,也就拿不起来。 安熙宁的手指碰到尖利处时痛得忍不住惨叫一声,侯爷和几位高僧看在眼里,已经清楚损毁经书的不是她。 侯爷冷声问她:“安氏,谁把这个楠木盒子交给你拿着的?” 安熙宁看了眼袁氏,如实回道:“回侯爷,是二夫人交给奴家拿着的。” 袁氏神色微变,没想到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四周的目光纷纷看向她。 她本想辩解,才发现自己没有留后路,是直接从高僧手中接过盒子的,总不能赖到高僧头上说是他们带损坏的经文来参加祭礼,那样侯府会得罪整个金鸣寺。 袁氏目光躲闪,口干舌燥,顿时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是老奴做的!”琴嬷嬷忽然从堂内跑出来,硬着头皮承认此事。 她跪在堂内一直有关注外面的事儿,原本还在为安熙宁被惩罚得意,这会儿眼看夫人故意陷害的事要败露,赶紧出来承认。 “琴妈!”袁氏喊了声。 琴嬷嬷苦笑:“是老奴对不起主子,老奴因为昨日的事记恨安娘子,便想借此事陷害她,经文是老奴损坏的,还请侯爷夫人责罚。” 袁氏虽然心疼老嬷嬷,可这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式,只能故作严厉喝道: “琴妈你好大的胆,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差点让大家误会了安娘子,好在没有造成伤害,不然就是杖杀也不为过,” 她虽然嘴上骂得狠,可一句也没提惩罚的事,还特地强调没造成伤害,无非是想替嬷嬷减轻惩罚。 侯爷知道袁氏想袒护身边的人,要是平日大事化小便算了,可今日还有几位高僧在,若他一碗水端不平岂不让人笑话! “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杖刑三十,逐出侯府!” 琴嬷嬷脸色煞白,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袁氏赶紧替她求情,“侯爷,琴妈有错该罚,但是罪不至死,她伺候妾身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年纪离府哪还有活路。” 说着更是直接跪下开始掉眼泪,“她是妾身的贴身嬷嬷,任何处罚妾身愿与她一同受过,经书妾身愿用体己钱捐赠香油钱五百两给金鸣寺,只求侯爷和大师们能饶她一命,别逐她出府!” “主子!您千万别这样,是老奴对不住您!”琴嬷嬷也跟着哭起来,好一幅感人的主仆画面。 吴莹见状适时劝道:“父亲,琴嬷嬷一向待人慈和尽职尽忠,此次确实行事偏激,但儿媳还是想帮她讨个情,留她一命吧。” 一旁为首的高僧也开口劝道:“阿弥陀佛,纪侯爷,经文老衲让人再送一份过来便可,还是宽恕她吧,我佛慈悲。” 侯爷借着坡就下了,冷哼一声:“看在大师们的面子上,免你逐出府,但杖罚不能免,祭祀结束后执行,若再有下次,直接逐出侯府!” 袁氏松了口气,只是杖刑的话她私下说一声就不会有事,起身感谢侯爷和为首的大师,琴嬷嬷跟着磕头感谢。 没人在意差点因为被冤枉付出惨痛代价的安熙宁,她面色平淡,似乎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 纪墨卿注意到她冷静的反应,情绪不露于色,入府才几日已经能看出她心态上的成长,之前倒是小看她了。 安熙宁察觉他的目光,还没跟他说声感谢,今日要不是世子赶到,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逐出侯府了。 过去帮他铺好膝盖的大氅,柔声说道:“谢世子大人今日的救命之恩!” 纪墨卿没有在意,他并非刻意过来,巧合只能说老天让她命不该绝,他一向信命,淡淡说道: “我说过不欠人情,权当还了你今日做的包儿饭!” 一个包儿饭救了自己一命,虽然他这么说,但她也没有真的心安理得受恩,只想自己能强大起来不再给别人添麻烦。 祭礼前的小风波平息下来,等寺庙的经文送到,祭礼继续,后面也没再发生意外。 祭礼一直持续到天色暗下来,刚结束,纪墨卿状态极差脸色苍白,额头莫名开始冒冷汗。 安熙宁在他身边伺候,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担忧问道;“世子大人,您怎么了?” 纪墨卿呼吸急促,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世子大人!”安熙宁一脸焦急喊道。 第10章 要给他脱裤子 安熙宁的喊声引来其他人的目光,她扶着纪墨卿,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边大喊: “快叫大夫!世子晕倒了!” 下人们只是慌乱散开,没人听她的话,直到侯爷从高台过来看过纪墨卿的情况才开口:“快传府医过来!” 不一会儿府医赶来,是个中年男子,提着药箱脚步匆匆。 来到纪墨卿身边先诊脉,随后翻看两眼,神情愈发凝重。 侯爷皱眉问道:“刘大夫,世子的情况如何?怎么会突然昏迷?” 刘府医拱手行了一礼才回道:“回侯爷,世子并无大碍,应该是今日参加祭礼疲累过度,加之精神紧绷又突然放松导致的昏睡,等他休息后自然苏醒就好,平日还是尽量不要挪动,以免加重身体负担。” 侯爷淡淡应了声便没再多问,这反应看不出担忧,更谈不上关心。 府医正要退下,安熙宁突然问道:“大夫,世子大人的身体真的治不好了吗?” 话落,院内陷入一瞬间的安静,府医遗憾摇摇头:“或许有高人能治,但我医术不精,眼下只能用药减缓痛苦续着命。” “那就是还有希望是吗!”安熙宁认真说道。 府医愣住,他的话本是客套,哪有大夫真的认为自己医术不精的,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当真,不悦地点点头。 大家都没理会她的话,刘府医是金陵城有名的大夫,更何况宫中御医也曾诊过脉,得出同样的结论,难道还有比御医厉害的大夫,哪还有希望。 “好了!送世子回院吧。你作为典妻好生照顾便是,其余事哪用你多管!”侯爷语气不瞒说道。 安熙宁老实应下,下人抬着世子离开,她紧跟着退下。 回到世子院,丫鬟沁儿立即迎上前,看到世子昏厥吓了一跳,“安娘子,世子大人他……” “没事,快帮忙。” 几人合力总算把纪墨卿放回床榻,安熙宁谢过抬世子的两个下人,送他们出院。 等她回到房间,见世子浑身冒虚汗,担心捂出风寒,赶紧吩咐沁儿准备温水过来。 等送来温水,她便让沁儿退下:“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需要帮忙我会喊你的。” 丫鬟离开房间后,她小心翼翼替世子擦额头的冷汗,后背要解开衣服才能擦。 她迟疑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帮他脱衣裳,比起害羞和被责骂还是世子的身体更重要。 纪墨卿虽然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身体素质不差,腰宽背阔,依稀可见的线条,还有……满身伤疤。 她看到不由得面色一震,这身伤比起她身上的更瘆人,都是很大的刀口伤疤,更有一道在胸口的位置,当时肯定九死一生。 难怪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会主动问起,原来他也一身伤痕。 她轻轻替他擦干身上的汗,也擦过那些伤疤,更理解他的性子为何如此凶狠,要是不狠恐怕早就没命了。 正擦拭身子,纪墨卿忽然急促呼吸,两只手下意识紧紧抓挠着大腿,面露痛苦之色。 安熙宁有些手足无措,这跟府医说的根本不一样,痛苦成这样能叫无大碍吗! 她急得在原地踱步,不知怎么能帮他减轻痛苦,想去通知府医的,可之前世子吐血都不让通知大夫,更何况府医说无大碍。 想到他之前给自己的玉膏,这药膏是他给的,平日肯定有在用,说不定减缓他的痛苦,赶紧拿出来, 正准备帮他涂抹,一下犯了难,要给他脱裤子! 她迟疑片刻,小脸一横,本就是他的典妻,看到又有什么关系。 帮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脱掉他的裤子,用块布帮他遮挡着羞耻处,然后开始在大腿小腿涂抹药膏。 忙完这些已经是后半夜,世子的脸色果然恢复些,也没再露出痛苦之色。 安熙宁守在床边歇口气,安静地看着他,平日可不敢这么直视他,虽然面容憔悴,但五官真不错,轮廓分明,要不是因为瘫痪在床颓废不堪,肯定也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俏公子。 她捧着下巴看得有些走神,白天在祠堂他帮自己时好像是用飞石打中两个护院,还提到夜锦卫指挥使。 夜锦卫的恶名连她在周家时都听过,凡是有他们出现的地方无不是血流成河,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难怪大家那么怕他的,不单单因为他是侯府世子。 不过她并未在意这种事,见世子情况平稳,总算安心下来,精神一放松便有了睡意,打个哈欠想着就在床边眯一小会,刚趴下就沉沉熟睡。 一夜宁静,外面天色蒙蒙亮。 纪墨卿感受到一阵麻木的刺痛醒来,想要抬手,发现手臂麻木无力,正被人压着。 看到安熙宁趴在床边熟睡,脸颊对着他,不时咂巴着嘴,小脑袋把他的手臂当枕头了。 他没有着急叫醒她,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祭礼上昏睡过去,她这是守了自己一夜吗? 纪墨卿心底生出一丝温柔的情绪,那岂不是又欠她一次,无奈摇摇头。 他轻轻挪动身子,想要把手抽出来,帮她换上枕头舒服些。 安熙宁猛地抓住他的手,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低声委屈喃喃道: “阿爹阿娘……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给周家做童养媳……我可以少吃饭努力干活……不要丢下熙儿一个。” “世子大人……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在做梦,眼角不自觉流出眼泪,又梦到第一次被父母卖给周家的场景,那是她噩梦的开始,眼看周仁正那张脸慢慢靠近,猛地醒来。 整个人倏地起身,心脏砰砰狂跳,大口喘着气,下意识看向四周,没见到周仁正才松了口气。 “做噩梦了吗?”纪墨卿轻轻甩着麻木的手,随口问道。 安熙宁嗯了声,然后才反应过来纪墨卿醒了,顾不上自己的噩梦,露出激动的情绪: “世子大人?您总算醒了!身体还好吗?昨天您突然昏睡吓死我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纪墨卿淡淡嗯了声,“昨夜……辛苦你了。” 他本想说句感谢的话,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只好改成辛苦了。 “世子言重了,妾身是世子的典妻,本就是租来伺候世子的。”她真诚说道,顺手把止痛玉膏还给他,“这个还给您,妾身的手已无大碍,您留着更有用。” 纪墨卿这两日没有玉膏确实疼痛难忍,没有矫情,似是想到什么,长眉微敛:“你怎知对我有用!” 安熙宁轻咳一声,这种事也不好隐瞒,弱弱回道:“昨夜妾身看您痛苦难忍,给您下半身用了药。” “你给我用药?” 他的音量提高几分,随即面色别扭,那岂不是脱了自己的裤子,下意识拿起被子看了眼下半身。 安熙宁也是面露尴尬,急忙解释道:“世子大人放心,妾身绝对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帮您涂药,还特地用布帮您遮挡的……” 纪墨卿越听越离谱,轻咳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故作严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擅自给我涂药!” 她耸拉着脑袋嗯了声,看外面天色大亮,借口出去领早膳退出房间,免得尴尬。 到时辰厨房准时送来膳食,她看了眼,还是寡淡的清粥,外加个清淡的炒萝卜。 她忍不住问送膳的小厨子:“阿福,世子的膳食是厨房统一安排的吗?能改吗?” 阿福厨子摇摇头:“安娘子有所不知,世子的膳食都是大夫和夫人定好的,不能改的。” 安熙宁这下犯了愁,生病有说不能吃油腻煎炸烹炒,清粥对身体恢复也确实有益,正常清淡几日自然有没问题,可持续一两年这么长时间的清淡肯定是不行,物极必反。 她再看看自己和沁儿的膳食,同在世子院,世子吃清粥萝卜,她们不能逾矩规格,只会更差。 虽然同样是粥,但她们的碗底几乎见不到米粒,更像涮锅水,可也不能因此就说故意苛待,毕竟有世子的膳食规格在那。 她一脸无奈,这吃得比周家还差,还说来享福…… 好在昨天还剩点食材,她在小厨房做点糊糊,再加道菜,这才勉强能吃。 但心知这不是长久之计,琴嬷嬷赔的银子用不了几次,而且她一个典妻是没有月银的。 想到这忍不住头疼,在候府又不能像在周家时那样出山挖野菜。 她一脸愁容,得想办法先把吃食解决了。 第11章 世子若出事,我拿命陪 安熙宁把早膳送进屋,纪墨卿原本还想着有包儿饭吃,看到清粥萝卜顿时没了胃口,再想到那苦药就更恶心了。 “不饿,端走吧。” “世子从昨日到今天都没有吃东西,还是吃点吧。” 纪墨卿看都没看那些膳食,语气严厉几分:“端走!” 她知道他又生气了,从食盒拿出自己做的。 “世子大人,妾身闲着无事做了点红豆米糊和小菜,您能帮忙尝尝吗?顺便给点改良意见。” 纪墨卿瞥了眼,红红的米糊看起来倒是有食欲,看她一脸殷切,故作不情愿:“那便帮你尝尝吧。” 他抿嘴尝了口,咸咸甜甜的十分暖身子,味道不错,小菜也清爽可口。 说好的不饿,一碗糊糊转眼就见了底。 纪墨卿板着脸把碗放下:“味道勉强可以,甜度重了点,其他没什么建议。” 也不知是她做得合自己口味,还是这两年确实没吃什么好东西,导致口味的标准都降低了,一碗糊糊都觉得美味。 安熙宁莞尔笑着谢过他,要建议自然是借口,就是想他好好吃饭而已。 她想到今后的膳食,想跟他商量下,“世子大人,妾身能不能跟您商量件事。” “什么事!”纪墨卿带着审视,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果然对他的善意都是另有所图。 不过看在她这两日用心照顾,又做包儿饭的份上,只要不太过分的事,他会应允她。 安熙宁察觉他似乎不太高兴,小心翼翼说道:“世子院和您的膳食以后能不能交给妾身做?这样也省了厨房每日送。”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是自己在世子院做的话,就算吃点剩饭剩菜也不至于吃涮锅水还得看厨房的脸色,这样能一举两得,即解决吃食,又解决没银子的问题。 “就这?” 纪墨卿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提什么过分要求,比如要钱财子嗣之类的…… 厨房的事本就是侯府的事,就这她还一脸不好意思,好像占了多大便宜,又误会她了。 人心中的成见果然是座大山,他虽然装作不在意,但内心一直都觉得她身为典妻就是为了银子来的。 这事儿对他也有益,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正要应下,门外传来沁儿紧张的声音打断他们。 “安娘子,侯爷和二夫人派人通知要来看望世子,您要出门迎一下。” 纪墨卿听到他们又来了,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一大早肯定没好事。 安熙宁倒没多想,世子昨日昏迷,来看望一下也合情合理。 “世子大人,妾身去迎一下。” “嗯,你刚刚说的事稍后再说。” 安熙宁见他没拒绝就代表有机会,心情愉悦,正要出门时,袁氏和侯爷已经到了,在门前遇上。 她福身行礼:“奴家给侯爷夫人请安。” 纪忱目光不善地扫了她一眼,随后进屋,看到桌上的膳食,果然跟袁氏说的一样,沉声道: “安氏!你昨日是不是也擅自给世子做吃的了?” 安熙宁听这语气显然不是来恩赏她的,但还是如实回道:“回侯爷,是……” “放肆!”侯爷怒喝一声打断她,“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世子的膳食一直都由府里经过府医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低贱的典妻做主。” 袁氏在一旁故作安慰道:“老爷别生气,您的身体要紧。妾身觉得昨日世子晕倒只是巧合,应该不是因为吃了安娘子做的东西晕倒的,虽然之前吃府里的膳食从未出过这种事,但安娘子可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总不会是来害世子的……” 这话十分恶毒,分明是在提醒侯爷,世子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晕倒的,还捎带脚攀扯老夫人。 侯爷脸色难看,与此同时袁氏的大丫鬟这会儿从厨房搜来剩下的红豆米糊。 “老爷夫人,奴婢在厨房搜到这个,还热的,应该是早上做的。” 纪忱嘴角抖动,挥手掀翻红豆米糊,膳食撒了一地。 “安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安熙宁跪伏在地上,入府经历几次事之后,内心也从容许多,微微抬眸: “确实是奴家做的,但入府时没人说过不可以做饭,如果有罪,奴家任由侯爷夫人处置,若世子真因此出了事,奴家愿拿命赔!” 袁氏皱眉,感觉安氏跟刚入府时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侯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伶牙俐齿的狡辩罢了,冷声喝道:“拿命赔?你的贱命一文不值,赔得起吗!” 纪墨卿冷眼看着他们一大早来作威作福,以前怎么不知他们这么在乎自己的死活。 自从他瘫在床上两年多,他们总共没来过几趟,反倒是典妻入府后来得勤快,现在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不就是担心出了意外传出对侯府不利的话,甚至因此被圣上追究吗,倒是滑稽! 他沉声道:“是我让她做的!出了事我自行承担,无需任何人赔。” “世子大人!”安熙宁喊道,她不愿世子为了维护她撒谎,本就是自己擅自做主的事。 纪墨卿没有理会她,不等侯爷袁氏反应,继续说道:“以后我的膳食和院里的吃食都由世子院的厨房负责,就不用再麻烦府里的厨房安排了,这样出了什么意外也跟府里无关。” 安熙宁闻言,世子这是答应她先前说的事了,这样也好,以后也不用再因为膳食的事纠缠。 这走向出乎袁氏的意料,要是不经府里的厨房,她还怎么拿捏世子院的膳食,更没办法通过吃食针对安氏,世子两年多从来没提过这种事儿,典妻刚来没几日就闹花样,肯定跟这小贱人脱不了干系,立马反对。 “不行!那会让府里多出一份使费,现在府里本就拮据,老爷,您是知道的。” 听到府里拮据,侯爷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沉声道:“秀娘,既然他要自行负责那便让他负责,府里也不在乎这一份支出。” 这次袁氏没有依着纪忱的话,反而委屈细数起来。 “老爷,不是妾身不愿,而是府里确实很难再挪出多余的银子。这两年天灾不断,土地收成不好,本就进项骤减,世子又重病在床两年多,一直在用昂贵的药没断过。这次典妻还花了三百两,捐香油钱又是一千两,今年的佃租费还没收,您算算哪还有余钱……” 说这么多,反正就三个字,没银子! 侯府虽然是袁氏掌中馈,但纪忱是知道侯府日渐没落的。 他在朝廷只是个没实权的朝请大夫,除了少得可怜的俸禄没什么油水,平日为了维持贵族的体面花销又巨大,心中不禁怪起纪墨卿,都是他一直躺在病榻害的,又因为那该死的夜锦卫身份得罪过许多贵族豪门,别人把账算到侯府头上,害得侯府落到这般处境。 不得不说袁氏很了解侯爷,一番话之后,便让侯爷把事情全赖到纪墨卿身上,准备拒绝他的要求。 “等一下!”纪墨卿浓眉紧皱,“我母亲留下的那些嫁妆和铺子呢?那么多财产,总够世子院开支的吧!” “世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夫人留下的铺子这几年早就入不敷出了。为了维持铺子的经营和世子院的日常开销,只能用主母的嫁妆来贴补,几乎都没了。” 纪墨卿的眉头皱得更深几分,母亲留下那么多东西竟然都没了,这两年他心灰意冷瘫在床上,也是疏忽了这件事! 袁氏见状立马泛起泪光:“世子要是不信,我让人去取账本来,免得有人说我贪占婉姐姐的遗产。” 说着便让大丫鬟去取账本,又朝侯爷委屈说道,“老爷,妾身为了侯府累点苦点都没事,但不能让人侮辱妾身的清白,这传出去妾身还怎么做人!” 侯爷沉下脸,立马喊道:“不用去取了,侯府的账还轮不到他一个世子来算,这些花销我都知晓,花便花了。” 纪墨卿对侯府的账也没兴趣,沉声道:“父亲说的是,侯府的账确实轮不到我来算,但母亲剩下的铺子得给我,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之后世子院的支出自负盈亏不再需要府里负责,这样总可以吧。” 侯爷看向袁氏,袁氏已经没理由再拒绝,虽然少了一个拿捏的手段,但也能把世子这个包袱甩掉,微微点头。 侯爷见状才应下:“好,便如你所愿!” 他说完气愤甩袖离开,当天就把世子院的支出剥离出来,同时吩咐厨房药房不用再负责世子院的事,在世子院当差的下人的月钱也全部由世子院自行负责。 纪忱做得这么绝就是要通过这件事警告纪墨卿,没了侯府他什么都不是,倒要看看世子院能跟他犟多久! 稍晚些时候,袁氏身边的大丫鬟送来主母嫁妆中仅剩的几间铺子的账簿,和仅剩的三百两银子交给纪墨卿,便再无多余的东西。 安熙宁原本只是想自己在院里做饭,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自责:“世子大人,妾身……” “这是我决定的事,跟你无关。”纪墨卿打断她的道歉。 他觉得这样也好,不用整天被侯府当成累赘,他随手把账簿和银钱递给安熙宁:“这些便交给你来打理了!” 安熙宁愣住:“交给妾身?世子这是何意!” 纪墨卿一脸无奈,看了眼自己没有知觉的腿:“难不成我能管这些事吗?你不是要把命握在自己手中吗,管点事就怕了?” “妾身不怕!”她刚仰起的脑袋又低下去,没什么底气,“只是……妾身不会这些事,也从来没管过。” “不用担心,到时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第12章 教她 安熙宁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再忸怩,这是她的一次机会,坚定接过账簿,但是银子没敢接,三百两太多了。 “世子大人,账簿妾身可以学,铺子妾身也会学,但是银子不能管,您自己收着,有需要妾身再问您支取。” 纪墨卿没想到她能这么清醒,不禁高看她一眼,一个卖身的典妻面对银子不为所动,难能可贵,也没有勉强她。 “那银子先放我这。” 她浅浅一笑,发自内心感谢:“谢世子大人。” 纪墨卿被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得有些别扭:“看账簿吧。” 安熙宁翻开几个铺子的账簿,秀眉不禁皱起来。 “怎么,入不敷出很严重吗?”他问道。 她摇摇头,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是妾身看不懂……您不是答应要教妾身的……” 纪墨卿一脸无奈,但君子一言,自然不会反悔,这也是世子院的事,便主动让她坐过去,从识账簿开始教她。 他翻开菊香楼的账本,看得忍不住眉头紧锁,母亲在世时把菊香楼经营成金陵城享负盛名的禹国第一楼,一位难求。 如今只剩秋风萧瑟,落得入不敷出的境地,要是母亲知道应该会很失望吧。 现在菊香楼每日来账不过一二两,每月不过二三十两,连赁租铺子的钱都不够,还不算各项成本和伙计们的月钱。 安熙宁看世子走神,以为他累了:“世子大人,要不您先休息,等空了再教。” “不必。”纪墨卿回过神,然后教她看账簿,“来账是铺子当日入账,去账是支出项,这里记事由,末尾是时间。这里每日会记录来去账的当日盈余,以及每月的盈余,这个最后一列便是铺子的总盈亏,根据每日盈余每日同步的。” 安熙宁对这些词不陌生,以前周家是做布坊生意的,她多少有点耳濡目染,现在一点就明白,看着那些数字喃喃道: “那菊香楼现在岂不是每日每月都在入不敷出,年损亏一千两以上。” 纪墨卿无奈嗯了声:“如果今年不能改变,那就只能关了,我没银子贴补亏损。” 想到母亲的心血可能就这样没了,他情绪低落,都怪自己以前没瘫在床上时疏忽了。 安熙宁没注意到他的情绪,疑惑问道:“世子大人,您看铺子三年前还能保持赢利,为何会在两年前直接雪崩呢?” 纪墨卿轻咳一声,他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只是以前要查贪官的账,才特地学会看账簿计算的,要说经营之道,那可差远了,板起脸说道: “这里面的原因自己去找,如果什么都靠我告诉你,那还用你干嘛!” “世子大人教训的是。”她老实应下,这事儿看来急不得,至少要先找到原因才能想办法改。 其他铺子的账她没再看,贪多嚼不烂,一下看太多她也吸收不了。 纪墨卿细细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是她身上散出的,两人一同看账簿贴得很近,抬头能看到她大大的耳朵轮廓。 她蓦然回头,差点碰上他的脸颊,两人四目相对,姿势有些暧昧,几乎包裹在他胸前。 安熙宁先回过神,紧张起身:“妾身无意冒犯世子,请大人恕罪。” 纪墨卿没有计较,察觉下半身又开始如蚂蚁蚀骨般痛了,低声说道:“无碍,出去吧。” 她以为又惹他生气了,老实退出房间,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提醒自己以后还是要注意跟世子保持距离。 刚出来,丫鬟沁儿一脸紧张迎上前,“安娘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奴婢刚刚去厨房还食盒,听厨房的人说以后不用给世子院送膳食了……这是什么意思?” 安熙宁把这个事儿跟她简单说了下,以后世子的膳食和药都在世子院的厨房做,包括在院里伺候的人的吃食,月钱也不再由侯府的账房负责。 沁儿神情复杂点点头,主子们决定的事她也不敢多问,只是世子时日不知多,想为自己多打算。 安熙宁并不知丫鬟的心思,晚膳就要自行负责了,之前的食材已经用完,还得让人帮忙出门买一趟。 “沁儿,你去找下阿福,让他帮我们出去采买点食材。” “安娘子,阿福可能去不了。” 她疑惑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奴婢刚从厨房回来,听说阿福犯了规矩,被二夫人杖刑二十,现在躺在床上下不来。” 她面色一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有说犯了什么规矩吗?” 沁儿摇摇头:“没听说犯了什么事,好像是刚刚不久的事。” 安熙宁神色微变,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昨天阿福刚帮了她,今天就被惩罚,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才被二夫人找上麻烦的。 没想到二夫人手段这么狠,只因为帮过她,就把好好的一个人直接打伤在床。 她还得找世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阿福到世子院做事,正好还没有负责外院事的人。 刚到门前打算敲门,听到屋内有几声异响,隔着窗纸的缝隙看进去,只见世子正用力捶打双腿,平日冷静的人此刻一脸狰狞,好像要把两条腿打断。 她被吓了一跳,世子难道每天都在忍受这种痛苦,难怪每次都不让别人在房间待太久,这情况侯爷和府医都不知道吗? “谁在外面!”屋内一声怒喝。 “世子大人,是妾身。”安熙宁硬着头皮推门进屋。 纪墨卿两眼猩红,沉下脸,眼色冷厉:“放肆!谁允许你在门外窥视的!你都看到了什么!” “妾身……世子这么痛苦为何不用药,而是要自残身体……”她鼓起勇气说道。 “闭嘴!看来你都看到了,要是敢把此事说出去,休怪我杀了你。” 纪墨卿眼中闪过杀意,随手一颗飞石打在她身旁的柱子上,深深陷进去,可想而知打在人脑门是个什么惨状。 她喉咙滚动,喃喃道:“如果从妾身口中传出关于世子的一个字,您便杀了奴家!” 纪墨卿狰狞的脸色缓和下来,经过多几日相处,相信她不会多嘴,刚刚是他应激反应太大了。 “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 安熙宁想起正事,幽幽回道:“那日替世子院送膳的小厨子,他早上因为犯了规矩被二夫人杖刑二十,妾身想问世子能不能让他来院里伺候,那日就是他替妾身出去买的包儿饭的食材。” 纪墨卿没有反对,但也反应冷淡:“随便,清墨轩可以添几个人,你看着安排。” “那妾身再叫上麻姨,她年岁大了,不宜一直在浣衣房。” “麻婆吗!”纪墨卿喃喃道,淡漠的脸上多了抹复杂的情绪,“那也得她愿意走出来。” “当年母亲痨疾去世,麻婆一直自责是她没照顾好母亲,这些年一直待在浣衣房惩罚自己,其实母亲的离开跟她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劝过,她不愿离开浣衣房。” 安熙宁从世子口中听来这些事,麻婆竟是大夫人的贴身嬷嬷,难怪对侯府那么了解的。 她一扫脸上的不愉快,认真说道:“她会愿意的。” 纪墨卿无奈摇摇头,这些事都无关紧要,她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还不自知。 袁氏远在东院,世子院擅自做膳食的事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不解决,她永远活在别人眼皮下,不过他也没有提醒她的意思,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注意到。 “没其他事就下去吧。” 退出房间,沁儿又在门前候着,安熙宁眯起眼审视着她,想到世子的情况,严厉叮嘱道: “沁儿,以后没有叫你,你不用在门前候着,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靠近世子的房间三尺距离,知道吗!” 沁儿愣住,这一瞬间感觉安娘子好像很不一样,低声应下:“是,奴婢知道了。” 安熙宁随后拿出二钱银子,“你替我去看下阿福,这二钱银子让他抓点好药安心养病。顺便问下他愿不愿到世子院来伺候,专门负责前院和采买的事,月钱比在厨房时多一钱,每月八钱。” “好,奴婢会好好劝他来世子院伺候的。” “还是看他自己吧,不用勉强。” 她觉得阿福会来,他继续留在厨房的话,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哪怕二夫人不针对他,那些下人也会想踩他讨好主子。 等沁儿出了门,她也要去一趟浣衣房。 要是麻婆能来世子院伺候,那自己以后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商量的人,以麻婆对侯府的了解,一定能让她避免很多麻烦。 第13章 你们要抓紧时间生孩子 安熙宁来到浣衣房,麻婆正忙着,她借故来取世子的氅衣。 麻婆停下手里的活,让丫鬟去取来。 “麻姨,能借一步聊聊吗?” 麻婆见她一脸慎重,随她到旁边说话:“安娘子有什么事吗?” “世子院和侯府的事想必你听说了吧?” 麻婆随意嗯了声,侯府这种地方有点什么事儿都会传得很快,更何况管家还来了传话。 安熙宁闻言也没再多说一遍,直奔主题:“麻姨,你能到世子院伺候吗?我已经跟世子说过了,月钱每月一两……” 麻婆愣了瞬,没等她说完就开口拒绝:“不去。” “能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老奴在浣衣房好好的,为何要卷入侯府的是非中去,安娘子拿了氅衣便走吧,以后没事不要再来了。”麻婆说着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 安熙宁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没有因为对方的拒绝就放弃,今日一走,以后想要再说此事就难上加难了。 她没有说话,蹲下去帮麻婆洗衣,冻伤的手还没完全恢复,一入水就传来刺痛感,但她咬着牙继续洗。 麻婆轻轻皱眉:“安娘子何必强人所难。” “世子没有多少时日了,他是大夫人的孩子,你应该帮助他!” 麻婆不为所动,她一个洗衣服的奴婢能帮上什么事。 “大夫人留下的嫁妆全没了,只剩几间损亏严重的铺子,我想让世子走得没有遗憾,希望你能帮我。” 这次麻婆的神色微变,但依旧没有说话,大夫人都走多久了,世子也命不久矣,这些有什么意义。 安熙宁急了,小脸微怒,第一次鼓起勇气骂人。 “麻姨你就是个自私鬼!只会躲在浣衣房自我感动,大夫人的离开谁最难受,是世子不是你。你看似自责惩罚自己,其实只不过在求个心安理得,顺便躲起来不用惹麻烦。世子的死活,大夫人的遗产关你什么事,你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反正只要不惹麻烦就能在侯府安享晚年。” 她骂得小脸涨红,心跳加速,这些话说得很重,可要是不这么说不可能刺激到麻婆。 麻婆淡漠的脸上果然被气得双手颤抖,“你……你胡说八道,老身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你是这么做的!” 安熙宁骂完也没再多说,如果话说到这个程度还是没能劝麻婆走出浣衣房,那她只能放弃了。 这会下人已经取来世子的貂绒氅衣,她接过衣服,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临离开前微微欠身: “给你添麻烦了,以后除了浣衣的事奴家不会再来叨扰。” 说罢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还不见身后有动静,心中叹了声,正要快步离去,忽然传来麻婆的声音。 “安娘子等一下!” 她回过身,麻婆已经恢复平日的冷静,朝她躬身行礼:“谢谢你骂醒老奴,你骂得对,老奴这些年实在自私自利,请安娘子允许老奴去世子院伺候。” 安熙宁忙扶她起身,露出笑容:“麻姨言重了,求之不得,还望麻姨不要怪罪奴家心直口快才是。” “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麻婆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转口问她,“此事二夫人同意了吗?” 虽然眼下世子院和侯府各过各的,但下人还是归侯府管。 安熙宁摇头,她也正愁此事,二夫人显然不会轻易同意。 麻婆思忖片刻,给出了建议:“去找老夫人吧,最近几日府里发生这么多事,老夫人应该会提前结束礼佛出来。” 她差点忘了纪老夫人,只要老夫人同意,二夫人就是不高兴也没法反对,找麻婆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立马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请安!” 看着匆匆走远的身影,麻婆的目光柔和几分,没想到自己安稳了十几年,会被一个刚入府的小娘子改变,也是该改变了。 安熙宁来到纪老夫人住的西苑,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见了她。 “妾身请老太君安。” “起来吧。”纪老夫人还是之前老态威严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略显疲惫,淡淡说道,“最近的事葛嬷嬷都跟老身说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老太君,世子院人手不足,妾身想让厨房的阿福和浣衣房的麻姨到世子院伺候,还望您能允准。” 纪老夫人还以为她是来告状被针对的事,没想到是为世子院用人的事,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随即应下。 “可以,只是麻婆愿意去?” 安熙宁见老夫人这么轻松就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妾身跟她说过了,没有问题。” 纪老夫人诧异嗯了声,没想到在浣衣房待了十几年的麻婆会愿意去世子院,不过有麻婆帮衬世子院也是好事。 “你没有其他事要说的了?” 安熙宁想了想,不知纪老夫人指的什么事,摇摇头:“没有了。” 纪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她最不喜欢别人告状,安氏没有计较洗氅衣和忌日的误会倒令她十分满意。 这会儿袁氏也来到西苑,还没进屋就传来声音:“母亲,儿媳听说您礼佛结束,特地过来请……安。” 袁氏一进屋便看到安溪宁也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阴阳怪气说了句,“安娘子来得倒是快。” 安熙宁自动忽略她的话,起身行了一礼:“见过二夫人。” 纪老夫人说道:“安氏,你没其他事便回院照顾世子吧。” 她福身应下,退出房间。 安熙宁前脚刚走,袁氏便要跟纪老夫人数落她的不是,还没开口就被纪老太打断,带着警告的意味: “袁氏,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给老身收起来,给卿儿留后最重要,要是让我发现谁故意生事,休怪老身翻脸无情!” 袁氏愣住,在想肯定是安氏这个贱人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辩解道: “母亲,您别听安氏那个贱……胡说,妾身什么都没做,不过是下人间的一点小误会竟然到母亲跟前搬弄是非。” “她什么都没说,老身还没老糊涂!”纪老夫人语气不善,直接赶她离开,“好了,老身累了,你没其他事就退下吧。还有,厨房的阿福和浣衣房的麻婆,老身已经安排他们到世子院去伺候。” 袁氏脸色难看,心中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是。 这次被安氏那个贱人捷足先登蒙蔽了纪老太,还有麻婆那个老奴才竟然愿意走出浣衣房到世子院去,真是哪哪都不顺。 袁氏带着一肚子憋屈离开西苑,她堂堂侯府当家夫人,浸淫内宅数十年,就不信拿捏不了没权没势的典妻。 小贱人识相便罢了,要是挡了她儿子的路,定要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已经是黄昏,沁儿也已经看望阿福回来,跟她想的一样,阿福没有拒绝到世子院伺候。 她随即把麻婆同意来世子院伺候的事告诉世子,纪墨卿十分意外,麻婆竟然真的愿意过来。 “此事还需要当家夫人同意。”纪墨卿提醒她。 她回道:“妾身已经请示过老太君,她老人家允准了,是麻姨提醒妾身的。” 纪墨卿淡淡嗯了声,看来她在候府做事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取了二十两交给她。 “这是本月院里的花销,下人的月钱和日常膳食,都由你来安排。” 安熙宁应声是,小心翼翼接过银子。 当天时辰稍晚些,麻婆和阿福都来到世子院,纪墨卿没有特地见他们,把事情都交给她来安排。 安熙宁吩咐沁儿安排好下人房,让阿福这两日先养伤,出府采买的事暂时交给麻婆。 麻婆以前是伺候大夫人的,对这些事没有任何困难,很快就把世子院的里外安排得井井有条,安熙宁总算释放自己的时间。 说服麻婆过来果然是一大助力,世子院用人是真,她为自己筹谋也是真,这一层所有人都小看了她,包括世子。 次日纪老夫人来世子院看纪墨卿,这还是安熙宁入府来老夫人第一次来世子院。 世子对纪老夫人的态度比其他人总是要温和许多,看着日渐消瘦颓丧的孙子,纪老夫人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又强颜露出笑容。 “卿儿,你最近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让祖母操心了,孙儿没事,感觉好多了。”纪墨卿故作没事坐直身子。 纪老夫人没拆穿他的故作坚强,笑着拿出不少珍贵的药材,纪墨卿想要拒绝,老夫人一脸严肃: “这些都是祖母的体己钱买的,你们留下,照着方子煮着吃就行,都是生孩子前补身体养气血的,府医说和你的药可以一起服用。” 听到是生孩子方面补身体的,安熙宁不由得紧张起来,纪墨卿也只能无奈把东西留下。 纪老夫人用力抓着她和世子的手,带着老人的渴求:“你们要抓紧时间生孩子,留个一儿半女,祖母一定会帮你养大的!” 两人下意识相视一眼,慌忙别开。 安熙宁不敢搭话,目光躲闪,纪墨卿接过话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孙儿有分寸。” 他不想祖母再纠结这个事,转移话题,说起菊香楼的事,提起让祖母允准安熙宁可以出入侯府。 这事儿是她昨晚跟世子提起的,她觉得要想知道损亏原因还是要去菊香楼看看,他当时没答应,这会提起应该是同意了。 “她出府做什么?要回夫家?”纪老夫人立马警惕起来,盯着安熙宁严厉提醒道,“你可知典妻是不能在此期间回夫家的!” 她慌忙解释:“老太君误会了,妾身只是想去趟菊香楼,典妻的规矩妾身懂,断然不敢回夫家。” “祖母,是孙儿让她去的,菊香楼的情况祖母也清楚,总要有个处置。”纪墨卿也说道。 纪老夫人知道菊香楼交给世子院的事,看她也不敢犯规矩:“允了,但你每次出门必须要世子同意,还要有下人相陪!” “是,妾身明白!” 第14章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纪老夫人没坐多久就累了,准备回院,安熙宁留她午膳。 “老太君留下陪世子午膳吧,妾身现在就去做,很快的。” 纪老夫人婉言拒绝:“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好生照顾世子吧,老身还等着抱曾孙。” 安熙宁只能尴尬点点头,送纪老夫人到门外,等人走远才回到房间,纪墨卿正整理老夫人送来的药。 她神情别扭,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世子大人,妾身是您的典妻,老太君说的事,妾身愿意……” 说完,她的脸颊滚烫,唰的一下通红,低头看着地面,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纪墨卿愣住,被她直白的话感到震惊,平日看她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候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回过神,手上装作很忙的样子,冷声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否则自行离开世子院!” 安熙宁目光微黯,低声应道:“是,妾身知错了。” 纪墨卿注意到她的情绪,但没理会,吩咐道:“把这些药材都收起来,不会用不上的。” 她把药材收拾好,退下去做午膳了。 稍稍低落的情绪只持续了一会儿,做饭能够使她的情绪得到缓和,在香浓的饭菜中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有孩子,反正自己做到了本分,不行周公之礼对自己也不全然是坏事,顺其自然就好。 真到了被发现的那一刻只能认命,想到这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今日午膳做的是香拌葱豆腐、香菇盒、金陵丸子,主食金香饼。 把膳食送进屋,纪墨卿自从把膳食交给安熙宁做之后,每到饭点还生出几分期待,因为每次都不知她会做什么吃食。 “世子大人请用膳。” 纪墨卿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刚刚严厉的脸色都变得柔和几分,经过几次之后,在她面前也不用再端着,已经不用她再“逼”他吃了。 看他吃得自在,安熙宁也有成就感,看来她的手艺在贵族里头也吃得开,等以后完全脱离周家后,自己也有门生存手艺。 纪墨卿吃得香,觉得胃口比之前好多了,他确定不是自己的口味变低了,而是她的手艺好。 菊香楼恰好是以饮食被称为金陵第一楼,或许她真的能救菊香楼,淡淡说道: “明日你便去趟菊香楼吧,去找掌柜的了解清楚亏损原因,如果可以,我还是不希望母亲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安熙宁颔首应下。 次日,安熙宁用过早膳后带着麻婆出门,她第一次出侯府,自然是带着有经验的嬷嬷跟着更好。 虽然沁儿一直坚持要去,但她没有同意,让沁儿留在院子伺候,出门前叮嘱道: “午膳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是午后我还没回来,你热一下送进去就行。” 沁儿紧张应下,内心忍不住担心犯错惹怒世子,只能盼着安娘子能早点回来,不敢耽误她们出门。 菊香楼位于金陵秦淮河最繁荣的十里秦淮,这里常年汇聚天下文人雅士,因为不远就是江南贡院,天下举子科举的地方。 麻婆以前经常随大夫人去菊香楼,知道怎么去,她们一路没有耽搁,直奔菊香楼。 安熙宁远远就能感受到秦淮河畔的繁华,街头巷尾极尽奢华,还有许多花楼也在这附近,笼罩着香艳之气。 每一处都车马盈门,唯独菊香楼门可罗雀。 两人进店,伙计们怠惰懒散,麻婆眉头紧皱:“掌柜的!” “诶,欢迎两位客官,今日店里只有金陵花茶和炒米糕,如果不喜欢的话,请移步其他店。”店小二看似热情却主动驱客。 麻婆看着大夫人的心血被作践成这般模样,气不过,愤怒喝道: “你们就是这么迎客的?菊香楼可是金陵第一楼,怎么落得这个地步。” 听到金陵第一楼,年轻伙计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大娘,您是活在十几年前吗,这里早不是什么第一楼了。” 伙计看眼前一老一小的穿着打扮就不像富贵人家,态度更差了,直接轰人:“看你们也吃不起一两一壶的茶,滚滚滚,到别的地方去消遣别人,这里不欢迎你们。” 安熙宁看在眼里,就这种迎客态度和匮乏的吃食,不亏损倒是奇了,不过这只是表象,肯定不单单是迎客的问题。 她随口问道:“伙计,你们掌柜的呢?我们要见他。” “你们谁呀?开口就要见掌柜的!” 麻婆冷声道:“这位是安娘子,北明侯府世子大人的人,老身麻婆,在世子院伺候!” 伙计闻言愣住,见这两人不像开玩笑,没想到侯府的人竟然会来,不管真假,赶紧去喊掌柜的下来。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远远一眼就认出麻婆来,赶忙迎上前:“麻大姐,没想到真的是你!伙计说来人时,老朽还不敢信,咱们可是有十年没见了。” 麻婆没跟他套近乎,沉下脸说道:“翁掌柜!菊香楼怎么落得今日这个地步,你怎么对得起大夫人!” 掌柜的余光看了眼安熙宁,见她穿着普通,便收回目光没有在意,朝麻婆解释道: “麻大姐,老朽已经尽力了,如今的秦淮河早不是大夫人在世时的那个秦淮河……” 安熙宁打断他的话:“那麻烦掌柜的仔细说说两年多前店里突然由赢转亏的那个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的如今的秦淮河是什么样的秦淮河。” 翁掌柜打量着安熙宁,好奇问道:“这位娘子倒是眼生,不知是?” 麻婆说道:“世子大人让安娘子来的,可以代表世子大人!” 她没有提典妻的事,怕安娘子身份难堪,典妻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哪怕是贵族的典妻也会为人所耻笑。 “哦,原来是安娘子。”翁掌柜恭敬拱拱手,态度认真回答她的问话。 “回安娘子,两年前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平衡的,直到对面忽然兴起了一间叫百花楼的,菊香楼有的对面都有,而且种类更全,味道更好,价格更实惠,装潢也更奢贵。” “那个月菊香楼的客人直接一落千丈,从此一蹶不振,导致连年亏损。要不是二夫人贴补银两维持菊香楼的营运,恐怕早就难以为继关门了。” 安熙宁看向对面那家百花楼,果然宾客如云,这才是菊香楼由赢转亏的真正原因。 “你们有试过什么办法吗?比如降低价格或者增加茶点茶水种类。” “哪有银子试,试了也比不过的。二夫人说只要保证不关门就行,所以每日只是一点老茶和几块糕点,其他都不用准备。”翁掌柜说着试探问道,“安娘子,侯府是准备把菊香楼关门了吗?如此连年亏损,养着伙计,要关门大家也早有准备。” “没有要关门,你们别想太多。”安熙宁没有把话说满,这事儿还得汇报给世子之后才能确定,但也按自己的理解提醒掌柜的,“不管关不关门,先把你们迎客的态度改过来,要留下就好好做,如果不能做就趁早换地方。你们的月钱可没有少过一分!” 她说时还看了眼旁边那个年轻伙计,翁掌柜尴尬点头应是:“安娘子放心,保证不会再出现这个情况。” 安熙宁来到门前看着对面的百花楼,在想怎么样能尝尝对面的吃食和茶点,再奢华再品类丰富,还是要东西好吃。 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吵闹,有个高大的男人被几个壮汉架着扔出来,砰地摔在地上,一身长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只听对门掌柜喝道:“周仁正,你竟敢跑到百花楼来白吃白喝,今日要是不把酒钱结了,就断你一根手指!” 安熙宁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以为只是同名,当看到那张熟悉可怕的脸,才知道不是同名,就是典卖她的未婚夫周仁正。 周仁正爬起来的时候也看到她了,还揉了揉眼睛以为眼花看错,确定没错,立马大庭广众之下兴奋喊道:“娘子!”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安熙宁,翁掌柜,麻婆他们也纷纷看向她。 第15章 给了他两巴掌 安熙宁转身想要离开,可惜迟了一步,周仁正已经来到跟前。 周仁正对四周异样的目光麻痹不仁,拍拍身上的灰土,挺直腰板,一脸得意向百花楼的人喊道: “她就是我的童养媳,现在在侯府给世子做典妻,不就是几个酒钱,大爷我还能差你们的不成。” “宁宁,给我五两银子,先把酒钱付了咱们再叙旧。”他直接伸手就要。 安熙宁面色难堪,脸颊像火烧一样滚烫,周围一道道讽刺的目光让她如芒刺背。 她又羞又愤,但他说的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麻婆见她脸色苍白,将她护在身后,一脸警惕打量周仁正。 “不管你是谁,安娘子现在只是侯府的人,岂容你随意攀扯!” 周仁正瞥了眼麻婆,骂道:“老东西,我是她光明正大的丈夫,别说只是在纪家做典妻,她就是化成灰也是老子的女人!” 他毒蛇般的小眼睛盯着安熙宁,语气带着讽刺,“怎么,嫁过去侯府几日就想装不认识吗!真以为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吗!” 四周的人饶有兴趣看戏,百花楼的人也没着急讨要银子,原本以为周仁正只是喝了酒随口吹嘘,没想到真有个在侯府做典妻的妻子,还是世子的典妻,真是奇闻。 安熙宁深吸一口气,如果今天的事都不敢面对,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压下心中的羞恼和恐惧,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麻婆,他是我的夫家,我来处理吧!” 麻婆闻言退到身后,面露担忧:“安娘子,您现在是侯府的人,可以不必理会的。” “麻姨放心,我有分寸。”安熙宁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这种处境她迟早都要面对的,现在既然遇上了也不能逃避。 “周仁正!我没有银子,便是有也不会给你,我现在是侯府的典妻,是你亲手签的典契,契约期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仁正听到没有银子,顿时沉下脸,嘴唇抽动,两眼紧紧盯着她,忽然露出猥琐的神情: “宁宁,你现在竟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来是已经被世子临幸了。伺候瘫痪在床的人滋味怎么样,肯定是你主动吧,老子看你从小就是个骚贱蹄子,果然淫荡犯贱。其实你应该感谢老子,不然你怎么能有机会到侯府享福!” 他满嘴污言秽语,许多人的眼神肆无忌惮打量她的身子,更有人起哄嘲讽道: “老周,你家的小娘子倒是长得不错,不如今日的酒钱我们替你掏了,等侯府的典契结束之后,便把你娘子典给我们如何,我们一定好好待她,哈哈哈。” 安熙宁就这么被光天化日羞辱,气得浑身颤抖,内心再恐惧的情绪此刻也被愤怒填满。 周仁正并没有在乎安熙宁被人戏谑调侃,反倒真考虑这个建议,不然今日的酒钱可是个问题。 他咧嘴笑道:“那得加银子,怎么着也是伺候过侯府世子……” 麻婆实在听不下去,光天化日怎么能如此羞辱一个女子,正要开口和那些无耻之徒对骂,忽然听到啪一声脆响。 周仁正右脸挨了一巴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安熙宁,气到口吃: “你……你……贱人竟敢动手打老子!” 安熙宁双眼含怒,羞辱她就罢了,还要羞辱世子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这是她无法忍受的,猝不及防又朝他左脸给了一巴掌。 周仁正没想到她还会再打,毫无防备又挨了一巴掌,两侧脸颊刺痛,整个人抓狂起来,一把掐住她细嫩的脖子! “给老子跪下求饶!” 安熙宁被掐住脖子,脸颊憋红,但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比起在候府的日子,周仁正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如今看他就像看一头无能狂怒的动物。 四周围观的人冷眼旁观,纷纷看戏,还有火上浇油的。 “老周你是不是个男人,竟然被一个女人又打又骂,还有没有尊严,要是我就掐死她。” “谅他也不敢,怂货一个,连女人都管不住,难怪穷到要靠典卖女人过日子,真是孬种。” 周仁正听在耳边,手上越来越用力,双眼猩红,真想掐死安熙宁。 麻婆见状急忙冲上前抓着周仁正的手,厉声喊道:“你松手!安娘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侯府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周仁正没有理会,用力把麻婆甩开,麻婆年纪大了哪承受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道,踉跄摔在地上。 菊香楼的翁掌柜本想上去帮忙,年轻伙计拉住他:“掌柜的何必多管闲事,一个低贱的典妻怎么可能代表得了世子,说不定就是来骗我们的,想贪占菊香楼。这周仁正可是个疯子,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上一个疯子。” 翁掌柜迟疑着停了下来,觉得伙计说的有几分道理,侯府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典妻来处理菊香楼的事,差点就被骗了。 麻婆见四周没人帮忙,一脸焦急,可自己的脚又痛得难以起身。 安熙宁见麻婆受伤,艰难从袖子摸出一根簪子,憋着气,用尽全力朝周仁正的手臂扎下去,狠狠一划拉。 鲜血瞬间染红了簪子,周仁正的手臂流出鲜血,痛得“啊啊”惨叫两声,不得不松开她的脖子。 安熙宁伏在地上,猛地呛咳起来,粗喘着气,等稍微缓了会儿才勉强到麻婆身边,担忧问道: “麻姨,你没事吧?” “老奴没事,安娘子您快离开吧,他不敢拿老身怎么样的。” 安熙宁怎么可能丢下麻婆自己离开,眼看周仁正已经忍着痛朝她们走来。 不仅没有因为手臂受伤离开,反而因为鲜血变得格外兴奋,舔舐着手臂的血迹,露出癫狂的笑容。 安熙宁浑身一颤,在周家时他每次露出这种笑,就是要发狂的状态,凭自己和麻婆根本抵抗不了。 她紧紧握着簪子,忽然把簪子抵在自己喉咙。 众人看得发笑,这女人是被吓傻了吧,周仁正就是想掐死她,她倒好准备自杀省得别人动手。 她没理会那些嘲笑,忽然朝周围嘶声喊道: “他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自戕,这里闹出人命,整条街的生意都会受影响,特别是百花楼!一个门前死过人的店,谁都会觉得晦气!” 那些笑声戛然而止,原来她不是用来威胁周仁正的,而是用来威胁这些冷眼旁观的店掌柜的! 这女人看似鲁莽,其实非常聪明,百花楼的掌柜面色凝重,果然忍不住出声了: “周公子,今日的事能否看在百花楼的面子上算了,你这单算老朽的,真闹出人命影响秦淮河的生意,对谁都不好!” 说着已经示意几个打手随手准备上前阻止,其他店铺一看会涉及自己的利益,纷纷出声喊道:“就是,要闹到别的地方闹去,影响到老子的生意,腿都给你打断!” 刚刚还事不关己的一群人,这会儿都七嘴八舌阻拦周仁正再动手。 周仁正再狂也不敢招惹这么多人,况且还免了一顿酒钱,冷静下来,朝百花楼掌柜微微拱手: “那小生便看在七掌柜的面子上今日饶她一命,让您破费了,以后仁正考取功名必定双倍奉还。” 百香楼的掌柜随意摆摆手,一脸鄙夷:“快回去包扎吧,免得引起疮疡。” 周仁正没在多留,临走前冷冷看了眼安熙宁,眼中毫不掩饰的狠毒,总有典契结束的那天,等她回家一定要狠狠把她打到下不了床,真以为能躲在侯府一辈子吗! 想到那一日,他的肌肉忍不住兴奋起来,现在就想打人,赶紧回家去! 等他离开后,安熙宁才把手中的簪子放下来,扶着麻婆起身。 “麻姨,你的脚还能走吗?” 麻婆轻轻垫了两下,安慰道:“安娘子放心,老奴能走,只是一点擦伤,没有伤到筋骨。” 她松了口气,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随后朝百花楼的掌柜微微欠身:“今日的事谢七掌柜。” “我也是为了店里的生意,这位娘子不必在意。” 七掌柜对她的态度倒是还好,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小看她,毕竟一个典妻敢当众承受嘲讽的目光,还敢跟夫家争辩,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能做到的,值得他高看一眼。 安熙宁没再多说,菊香楼要想恢复赢利,少不得会和百花楼起冲突。 一场小风波总算没闹出大事,众人散去,秦淮河两岸继续着它的紫醉金迷。 安熙宁扶着麻婆回菊香楼歇息,翁掌柜这时才装模作样上前帮忙,还故意说道,“老朽方才正要去报官的,好在麻婆没什么大碍,不然安娘子夫家可是难辞其咎。” 这话倒是怪起安熙宁来,麻婆听着皱起眉头,刚刚两人就没上去帮忙,现在又说这种话。 “这事儿跟安娘子有什么关系!你们刚刚倒是在身后看好戏!” 翁掌柜一脸尴尬,“年纪大了,上前也是帮不到什么忙,反倒碍手碍脚。” 麻婆还想说,安熙宁打断她的话,“麻姨算了,掌柜的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怪不得别人。” 麻婆闻言便没再多说,菊香楼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她们歇了会便准备回侯府,至于百花楼的茶点只能下次再尝。 安熙宁为了防止周仁正在某个地方蹲着,特地叫了架长车赶回侯府。 她们回到侯府已经是未时,入府前安熙宁拉着麻婆拜托她:“麻姨,今日的事妾身不想让世子知道……” “安娘子放心,这种小事确实不该让世子费心。” 她微微福身感谢麻婆,随后进屋跟世子汇报今日去菊香楼的情况。 纪墨卿可是夜锦卫指挥使,最擅长察言观色,她一进屋就发现她脖子上的痕迹,头发也不像平日那么修整。 他淡淡问道:“在菊香楼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6章 周仁正被暴打 安熙宁目光躲闪,拢了拢衣领挡着点脖子,低声说道: “回世子大人,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纪墨卿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她不愿说便也没多问,转口说道:“说说菊香楼的情况吧。” 她随即把菊香楼的状况详细说了一遍,主要提到两年多以前由赢转亏的主要原因。 “据翁掌柜所说,亏损是从对门的百花楼开张的那月开始的,从此菊香楼便陷入连年亏损。主要亏损原因是菊香楼有的,百花楼都有,但是百花楼有的菊香楼却没有,价格实惠也比不上,今日菊香楼也只有金陵花茶和炒米糕。” 纪墨卿听得眉头紧皱:“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关张,还要任由亏损两年,导致数千两填补进去!” “妾身不知,但据翁掌柜说二夫人仅仅要求菊香楼维持日常开门就行,并不在意客人多少,他们也没有尝试过求变,说是没有银子去跟百花楼斗。” 纪墨卿不懂生意,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收起情绪问安熙宁的想法。 “你觉得该如何?还有机会恢复吗?要是没有办法便直接关了吧,免得再徒增损失。” 虽然这是母亲留下的心血,可百花楼的问题显然不是几百两能轻易解决的,他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 安熙宁知道世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内心还是想恢复菊香楼往日荣光的,毕竟这是大夫人留下的,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关张以后肯定会后悔。 她认真回道:“妾身还是想试试。” 纪墨卿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要是她也跟着放弃,那才叫他失望:“你打算怎么做?” 她脸颊微红:“妾身还没想好,想先尝一些百花楼的所有吃食,然后再想办法。不管屋檐再奢华,东西再实惠,重点还是要独一无二的味道好。能去十里秦淮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实惠那点银子。” “好,那就把百花楼的吃食买一些回来吃吃看。”纪墨卿决定相信她。 安熙宁被这么信任,反而有些紧张:“世子大人不怕妾身想不出办法浪费银子吗?搞砸了怎么办。” “吃进肚子的东西怎么是浪费,真无计可施只能说明菊香楼运数已尽,搞砸了也跟你无关。” 有了他的话安熙宁放下心中的负担,也想尽一份力回报世子留她的恩情。 纪墨卿随后拿出五十两给她:“好了,你出去交代阿福去百花楼买吧,顺便让麻婆进来一下。” 听到世子特地要见麻婆,安熙宁担心刚刚的事被他知道,忍不住说道:“世子见麻姨做什么,妾身可以替您交代。” 纪墨卿眼眉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冷声道:“我现在还需要跟你禀报了?” 安熙宁缩缩脑袋,赶紧道歉:“妾身多嘴,这就出去让麻姨进来。” 她到院里让麻婆进屋,两人相视一眼,麻婆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自己不会说的。 麻婆的腿脚不便十分明显,也不知能不能瞒住。 安熙宁交代阿福跑一趟百花楼后,在院里坐立不安,总觉得世子发现了什么。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纪墨卿见麻婆果然是为了问她在菊香楼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麻婆被世子深邃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还是低着头否认:“回世子大人,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有事安娘子肯定会跟您说的,您怎么又费心问老奴一遍。” “麻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今日出门时不是好好的吗的?在外面不小心摔的吗?”纪墨卿的眼中带着审视问道。 “啊,是的,世子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他顿时沉下脸,故作发怒喝道:“我只是下半身瘫了,不是脑子瘫了,你觉得我会信吗?是不是安氏不让你说?好呀!现在世子院看来是只知安氏,不知我纪墨卿了!” 麻婆果然没能抗住,心里头默念一句安娘子对不住了,就把她们遇到周仁正,并且发生冲突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听到安熙宁被掐脖子差点窒息时,纪墨卿的脸色阴冷到极点,难怪她故意把领子拉得那么高,原来是怕自己发现。 “世子大人您千万别怪罪安娘子,她也是为您好,担心您知道为这种小事劳心费神。” 纪墨卿语气森冷:“她现在倒是胆子大,进府没几日连我的主都敢做了?” 麻婆实在担心世子迁怒安娘子,只能私自添油加醋,幽幽叹了声: “其实安娘子是为了世子,前面任由对方如何羞辱,周围的人如何放肆,她都忍着没有回应。直到对方的话带上了世子,安娘子这才气不过,不顾安危动手的。” 纪墨卿微微皱眉,麻婆的话确实符合她的性子,以她柔弱的性子照理是不会先动手打人的,看来确实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缘故。 心中的怒气消解了一大半,冷厉的脸色缓和几分,“好了,既然她让你别说,那你就当没跟我说过,别告诉她这事。” 麻婆一脸无奈,怎么两头都让她瞒着,她不知这事儿有什么好瞒,这话当然不敢当面说,只能老实应下。 “没其他事就退下吧,注意脚好生歇着。”纪墨卿关心道。 “谢世子大人。” 等麻婆退出房间,纪墨卿眼底闪过寒意,不管周家和安氏以前如何,但她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典妻,岂容他随意羞辱诋毁! 他顺手拿过床边的鸽笼,取出一只小鸽子,在信笺上写了几个字绑在鸽子腿上,随后用飞石打开窗户,将鸽子悄无声息放了出去。 安熙宁这会儿正在院子来回踱步,等了好一会儿,麻婆总算从屋里出来。 她赶忙迎上前:“麻姨,世子是不是问你在菊香楼的事了?” 麻婆点点头,又无奈撒谎道:“安娘子放心,老奴什么都没说,世子什么也都不知道。” 安熙宁没有怀疑麻婆的话,毕竟要是说了的话,这会儿世子肯定要喊她进去训斥了,安心放下这事儿。 阿福临近天黑才从百花楼回来,提了整整三大食盒,五十两只买到百花楼样式的一半不到。 这些茶点菜样她每样都浅尝一点,除了跟菊香楼相同的那些茶点味道比较突出外,其他的并没有很惊艳,外型倒是五花八门十分精美。 如果百花楼是这样的味道,她倒是真有信心试一试,打算这两天先尝试做出一样超出这些味道的茶点。 当晚便用剩下这些分着当晚膳了,世子院的下人也跟着有福了。 袁氏听到世子院竟然花几十两买百花楼的茶点当晚膳,忍不住在院里得意冷笑,这么挥霍,看他们这百十两银子能撑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有求时有的是办法磋磨他们。 安熙宁并不知袁氏的得意,她当晚已经开始准备食谱,把自己在周家学过的茶点开始列出来试着整合。 想起周家又不禁想起白天周仁正羞辱她的话,把手中的面团狠狠抓着,这种人要是有机会真想狠揍一顿! 是夜,周仁正从金陵城回家,他肌肉的兴奋已经找青楼女子发泄过了,正一脸神清气爽。 他刚到家,见家中点着灯,便喊道:“阿娘,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被人拿麻袋套住上半身,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 “什么人?老子可是侯府世子典妻的丈夫,竟敢蒙老子的头,你们不要命了吗!” 两个身穿黑锦衣的人相视一眼,齐声道:“是他!” 二话不说就是朝着被蒙头的周仁正一阵天昏地暗的暴打,打得他开始还硬气两声,几息后连连求饶,半柱香后直接躺在地上抽抽。 其中一个锦衣人问;“这样算完成任务了吗?” 另一个高个锦衣人说道:“算吧,头儿说半死不活。” “还能抽抽算半死不活吗?再补几下。” 两人又是一顿暴打,打到周仁正不能抽抽了才罢手,高个儿锦衣人冷声道:“小子,这次断你一根手指,以后再敢随便掐人脖子,满嘴污言秽语就断你一只手!撤!” 说罢拿掉周仁正头上的麻袋,下一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第17章 袁氏被惩罚 翌日一早,安熙宁刚准备好早膳要给世子送去,袁氏身边的大丫鬟来世子院找她。 “安娘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她没有立即应下,也学会多问一句:“二夫人有说什么事吗?妾身还要伺候世子早膳!” 大丫鬟没有明说,只道:“安娘子过去就知道了。” 安熙宁心中疑惑,这一大早怕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没法拒绝,把早膳的事交给麻婆。 麻婆担心袁氏没安好心,低声说道:“用不用老奴陪您过去?” “不用,你留在院里照顾世子,顺便帮我去跟老太君说一声要晚点过去跟她请安。” 麻婆疑惑,安娘子平日不用特地过去跟老夫人请安的呀,想了想立即会意,这是间接让老夫人知道此事的意思。 等她们出门,麻婆给世子送完膳后也出门前往西苑。 安熙宁随大丫鬟来到前院正堂,刚进屋就传来一道愤怒的吼声: “你个狠心的毒妇!周家买你回家养大成人,一直待你不薄,刚到侯府几日竟对我儿下如此狠手,我跟你这个毒妇拼了!” 安熙宁一头雾水,看清这张脸是周母,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一把抓住她想要打人的手用力甩开,看向座上的袁氏。 “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袁氏见她这都没被打到,有些遗憾,朝周母喝道:“姓周的,在侯府竟敢动手,成何体统,再敢放肆就滚出侯府!” 周母被拉到座位上,双眼含怒看着安熙宁,袁氏示意下人把人抬进来。 下人抬进来一个男子,鼻歪嘴斜,整张脸肿得像被马蜂蛰了一样,根本看不清容貌,要不是偶尔抽抽两下,还以为死掉了。 安熙宁看脸没认出来,注意到这身衣裳不禁面色一震,这不是周仁正昨日的打扮吗,这人难道是周仁正? 她一脸狐疑,被人打成这样,难怪周母跟疯了一样,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呀,朝她龇牙咧嘴干嘛! 周母一见儿子这副模样立马鬼哭狼嚎起来,“夫人,求您给我可怜的儿做主,此等狠毒的恶妇万万不能留在府里呀!” “周大娘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的。”袁氏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朝刘府医问道,“他怎么样?” “回夫人,周公子并无生命之忧,只是受到重击导致暂时昏迷不醒,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嗯,你先退下吧。”袁氏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结果,等府医离开后她才朝安熙宁问道,“安娘子,周大娘说是你把她儿子打成这样的,昨日你们是不是在菊香楼外起了冲突?” 原来是为此事,安熙宁立马解释道:“回夫人,是有起冲突,但绝对不是妾身打的他,妾身也没那个能力。昨日是他想掐死我,不得已只是用簪子划伤了他的手臂,再无其他行为,此事众目所见,绝无虚言!” “安娘子,妇打夫受伤可是重罪,按朝廷律法会有牢狱之灾。若是你做的现在承认,我为了世子也会帮你的,真到了公堂恐怕就晚了!”袁氏装出一副好心的模样,话里却带着威胁。 她没有惊慌失措,自己没做过的事也不怕对峙,躬身回道:“谢夫人好心,但不是妾身做的,便是要上公堂也有话说!” 袁氏见她死不承认,便朝周母提醒道:“你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安娘子所为!” “有!正儿说是两个声音粗糙的男人动的手,而且还提到掐脖子的事,正儿确实掐过她的脖子,那两个人就是这个小贱人找来的!”周母信誓旦旦说道。 “那两个人呢!抓到了吗?有指证是安氏指使的吗?”袁氏急忙追问。 周母面色一滞,语气弱了几分:“没……他们打完我儿后就逃了,但是以侯府的能力肯定能抓到那两个人……” “能认出他们来吗?” 周母还是摇头:“正儿是被蒙着头打的,老妇赶到时人已经跑了。” 袁氏顿时皱起眉头,感情这老娘们什么都没有,空口无凭来这消遣她来了,也怪自己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让人进府。 见没法证明跟安熙宁有关系,得赶紧让他们出府,要是传到老太婆耳边又得挨训。 袁氏立马说道:“你带着儿子去报官吧!追查犯人,审问犯人的事,衙门比侯府有用,别忘了把你们的怀疑也跟衙门说!” 她可不想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上了公堂安氏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便是真与她无关,自己什么损失也没有! 周母经她这么一提醒,差点忘了这一茬,立马准备带着周仁正去报官。 正当此时,纪老夫人来到正堂,见到周家母子,顿时沉下脸: “谁让你们进来的!典契期间谁允许你们上府的!你们想要毁了典契的约定吗!” 周母吓了一跳,立马把袁氏卖了:“是……是袁夫人让老妇进府的,我儿被安氏打得昏迷不醒……” “你儿的死活与侯府何干!你有什么证据就敢来侯府指证告状!”纪老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言辞犀利。 周母被怼得不敢说话,袁氏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 “母亲息怒,昨日安娘子确实和周家儿子在菊香楼外起了冲突,妾身担心事情去了衙门变得复杂,这才请她进府说话的,还望母亲恕罪。” 纪老夫人带着警告看了眼袁氏,看来她根本没把自己上次说的话听进去呀! 安熙宁见事情越闹越大,也顾不上瞒着了,知道便知道吧,不等老夫人问,主动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到周家子竟敢污言秽语带上世子,现在还敢找上门来,纪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周氏你还有何话说!” 周母脸色苍白,哪还敢还嘴,她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袁氏就更加不知了,恨恨瞪了眼周母,今日可是被她坑了,刚刚安氏也没提这一段,绝对是故意的,还真是小看她了! 袁氏只能一改先前的态度,朝周母大声喝道:“大胆周氏,你竟敢不分青皂白就上府攀咬安娘子,差点连我都被你蒙蔽,此事儿你要是敢闹到官府,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敢去衙门闹?”纪老夫人冷冷盯着周母。 周母哪还有先前的硬气,急忙磕头求饶:“不敢不敢!求老夫人和夫人恕罪,都是老妇和小儿的错,是我儿冒犯了世子,活该被打……不是被打,是摔倒,对是活该摔倒!” 事关侯府的声誉,纪老夫人也不想把典妻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威胁道:“去不去府衙是你的事,但你们今日上府已经毁了典契的约定,老身随时可以让你们赔偿双倍典银,好自为之!” 周母苦着脸应下,赶紧带着周仁正狼狈离开,不敢得罪侯府只能把所有事都怪到安熙宁头上,等典妻契结束之后有她受的! 周母离开后,纪老夫人审视着袁氏,毫不留情训斥:“袁氏,侯府的境况已经日渐衰落,你身为内宅当家夫人不知为侯府分忧,竟然还任由愚妇搬弄侯府是非,是觉得侯府的处境太好了吗!” “母亲教训的是,但妾身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也不知周家母子竟敢在外嚼世子的舌根。”袁氏辩解。 纪老夫人脸色一冷:“既然没想到,那接下来的三日你就在房间好好反省吧,想想该怎么当好一个当家夫人,怎么替侯爷分忧!” 袁氏面色一震,老太婆这是要她禁足! “母亲……” “好了,再多说一句就多待几日!” 袁氏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福身行礼:“母亲息怒,妾身禁足便是,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纪老夫人说话就回房去了。 纪老夫人气得闷咳两声,安熙宁赶忙扶着她坐下,一脸自责:“老太君息怒,都怪妾身在外惹了麻烦……” 纪老夫人深呼吸顺了口气,神情严厉:“确实该怪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回府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老身,而不是自己私自处置,万一把人打死打残闹到府衙,谁也帮不了你。” 说着看她一脸内疚,语气又柔和下来,“昨天没受伤吧?” 安熙宁鼻子一酸,虽然老夫人语气严厉,但在她听来更多的是关心,低声道:“妾身没事。” 看老夫人精神不好,她也没特意纠正说不是自己做的,误会便误会吧,反正自己早就想狠狠揍周仁正一顿了。 她送纪老夫人回西苑,留下陪了一会儿,纪老夫人看她一副心不在焉便让她回世子院了。 安熙宁一路在想是谁去会去暴打周仁正,除了她和麻婆没人知道了呀,要是百花楼那也不会提掐脖子的事吧。 想来想去她怀疑是周仁正的苦肉计,故意想要陷害她…… 正想着,她已经回世子院了,麻婆赶忙上前:“安娘子,您没大碍吧?” 安熙宁回过神,放下刚刚那事,笑着摇摇头:“没事,多亏了老夫人赶到,也多亏麻姨过去通知老夫人。” “还是安娘子提醒得好,不然老奴也想不到。” 两人正说着,世子屋里出来一道陌生的身影,安熙宁立马看过去,是个高高瘦瘦,身穿飞鱼锦衣的男子,还戴着斗笠面纱。 对方经过时朝她微微欠身示意,好像认识她一般。 她颔首回应,不禁好奇,自己来侯府也有些日子,从来没在世子院见过此人,等人走远后她低声问麻婆:“他是什么人?” 麻婆低声回道:“世子大人以前的副使。” 安熙宁思考着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变幻,立马进屋去找世子。 第18章 替母亲谢谢你 纪墨卿见她慌慌张张跑进来,以为是早上在袁氏被为难,进来求自己帮忙的,故意板着脸。 “有事要求我?” 安熙宁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喃喃回道:“没有呀。” 纪墨卿神情尴尬了一瞬,语气故作严肃:“那你慌什么!” “没慌,只是有件事情不解,想请世子帮妾身分析分析。” 纪墨卿正襟危坐,一副你找对人的神情。 见他没有拒绝,她便继续说道,“早上周家母亲带着她儿子来侯府了,二夫人让妾身过去见他们,周仁正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周母是来府讨要说法的,说是妾身找人打了她儿子,可妾身什么都没做,世子大人觉得是谁做的呢?” 纪墨卿一脸淡漠:“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必定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这才遭人报复!” “据主母说,打人的是两个声音粗糙的男子,还提到因为掐妾身脖子才被打的,可妾身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替妾身抱不平。” “怎么?心疼夫家了?这么急着想找到那两个人是想替夫家报仇雪恨吗?”纪墨卿眯起眼盯着她,眼底微不可察闪过一丝冷意。 安熙宁脸上的柔和突然淡去,这句话触碰到她内心的伤疤,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怒意认真说道: “世子便是这么认为的?妾身就是再下贱,再没有自尊,也不会心疼一个典卖自己,要掐死自己,当众羞辱自己的人!请世子不要这么羞辱人!” 纪墨卿察觉到她的情绪,这还是她入府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带着情绪说话,自己刚刚的话或许确实过分了。 “我没有这样认为,也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刚刚的话你别不必认真……” 他说着停下来,自己竟然在跟她解释? 自从入夜锦卫以后他就从来没有跟人解释过,别人误会便误会,他从不在乎! 没想到会主动跟她解释,肯定是最近病糊涂了,连脾气都变了,这该死的病还真是厉害。 安熙宁看他好像在生气,收起情绪,典妻就是任人羞辱的蝼蚁,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世子说这话,只有不停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不会被人羞辱,她低声道歉: “请世子恕罪,妾身不该跟您这么说话,您怎么看待妾身都是对的。” 纪墨卿听到这话,眉心拧在一起,她果然误会了自己的话,内心莫名堵得慌,还想解释的,又不知说些什么。 安熙宁见状也没再问打人的事儿,谁做的都无所谓,既然别人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打扰世子休息了,妾身先告退。” “你不是还要分析问题吗?”他主动说道。 “妾身没问题了,要抓紧时间尝试新茶点,这几日便让麻婆给您送膳。” 她说完退出房间,放下这些琐事,全心投入到制作茶点菜样上。 要是不能让菊香楼恢复赢利,再过两个月世子院的银子就会耗光,到时候还不知侯府和二夫人会如何对待世子院。 一想到这糟糕的情况就忍不住头疼,全寄希望于新茶点上。 她这两日除了煮膳食外,全部时间都用在新茶点的研究上,各种食材搭配组合了数十种方案,在她自己这关就通通过不了,全都比不过百花楼的老茶点,那些五花八门的新茶点倒是比得上,可这还不够。 这日她看着面团发呆,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眼眶布满血丝,一脸疲惫,都有些绝望了。 麻婆看着不忍,过来劝她:“安娘子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这么苦熬会累坏的。” 安熙宁没有回应,麻婆只能示意沁儿一起扶着她到门外吹吹风,感受一下冬日的凉意或许能清醒些。 “你看看世子院里的梅花开得多好,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安娘子你不用着急……”麻婆安慰她。 只是话还没说完,安熙宁忽然眼睛一亮,看向远处那些傲骨寒梅,开心笑起来。 “麻婆多亏了你,我想到办法啦,有新的尝试,快帮我摘些梅花。” 麻婆也不知她想做什么,招呼沁儿阿福一起帮忙摘梅花。 这下她又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尝试了多种比例组合,总算出炉一锅自己满意之作,酷似梅花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麻姨沁儿阿福,快来尝尝对比一下。” 麻婆他们相视一眼,最近他们吃糕点吃得实在有点多,几乎顿顿都是糕点,都快吃吐了。 但是看到安熙宁一脸兴奋又不忍心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拿了一块尝试。 刚入口,下一瞬三人同时愣住,这味道惊艳到他们了,糖油混合着玫瑰的清香产生奇妙的味觉感受,香而不腻,在机上玫瑰特有的高贵使得这份糕点自带贵气。 “怎么样?”安熙宁忐忑问道。 麻婆吃得有些急,噎到了,呛咳几声,边咳边说道:“安娘子,太惊艳了!” “比起百花楼的茶点呢?”她追问他们。 几人不约而同点头,齐声道:“都要好!好很多很多。” 安熙宁一激动,忍不住掉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过程有多不容易,迫不及待拿去给世子尝一下。 进屋前又看到纪墨卿在屋内捶打双腿,用力抓着大腿,皮肤都抓出血了。 她轻轻叩门:“世子大人,妾身有事找您。” 纪墨卿随即拿被褥盖住下半身,缓了口气才佯装无恙,淡淡应道:“进来。” 安熙宁端着新做的糕点进屋,“世子大人,妾身新做的茶点,请您尝尝。” 纪墨卿看她两眼血红,知道她最近为了菊香楼的事没日没夜地苦熬,这么熬下去命都没了,认真说道: “我仔细想过了,菊花楼的事算了吧,这是它该有的命数,改日闭肆关张吧……” “世子您先尝尝这个,如果还是不行,妾身就放弃!” 纪墨卿看她眼神坚定,便最后再尝尝吧,反正结果也没差,他最近也吃到绝望了,金陵第一楼的茶点哪有那么容易超越。 糕点入口的一瞬让他精神一震,这个味道很上头,甚至一时忘了腿下的痛苦,注意力全在口腔里,竟然会有让他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虽然不是老饕,但自小也吃过不少好东西,见过世面,从没试过因为吃食让自己情绪这么激动,甚至感到开心的。 安熙宁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稳了,但还是问道:“世子大人觉得如何?” 他罕见的语气温柔:“成了,我替母亲谢谢你!” 安熙宁愣住,她可承受不起这句谢,急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世子大人言重了,万万不可说谢,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您这话妾身承受不起。” 纪墨卿看她又急又慌的模样,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忽然借机跟她说起上次的话。 “上次的话,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也不认为你是低贱的,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他终于把斟酌了几天的话解释清楚了,这几天是他最憋闷的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 安熙宁又被他说愣住,他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这番话,一定是吃糕点吃糊涂了,可自己怎么那么想哭,好像他的一句话可抵万千人的羞辱诋毁。 她红着眼睛嗯了声,还好眼睛本来就熬得通红,不然肯定会被发现她想哭。 前几日的芥蒂解开,她的心情也轻松许多,还以为自己不会介意世子的看法,其实是在意的。 “世子大人,现在有了新茶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纪墨卿收回心神,这确实要好好筹谋一番,光好吃还是不够,还有问题没解决,该怎么恢复人气,怎么防止茶点再被复刻。 他实在不擅长这些事,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脑袋空空。 安熙宁一直在等他出主意,看他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沉,显然没有主意,又不好意思说。 没想到也有世子不擅长的事,她这两日也仔细想过,主动说道:“妾身有些想法,世子大人听听看行不行。” 纪墨卿的眉头顿时舒展开,“说来听听。” 她低声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纪墨卿听后沉思一会儿,虽然会有些为难,但不能只看着她付出,点头同意她的办法。 “可以,这件事有合适的人能帮你。” 安熙宁受到肯定露出笑容,有了世子的支持她信心倍增,肯定没问题的,一定能帮世子恢复菊香楼的荣光,不留遗憾。 第19章 果然是世子帮她出气 纪墨卿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神情有些失神,迟疑片刻后把玉佩交给安熙宁。 “明日你带着玉佩去趟陈家找陈老爷子,把你需要帮忙的事跟他说,他会安排的。” 安熙宁接过玉佩,有注意到世子的情绪,很少见他会露出这种神情,心中疑惑这个陈老爷子是什么人,但又不敢多问。 纪墨卿以为她担心被为难,特意解释道:“放心吧,陈家是我外租家,不会为难你的。为了以防遭遇上次菊香楼那种意外,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过去。” “有麻婆陪着就行……”她说着,眼见世子脸色渐渐阴沉,立马改口,“那谢过世子大人,没其他事妾身先下去安排了。” 他冷淡嗯了声,她现在倒是变得伶俐,都不用自己赶了。 安熙宁退出房间,安排阿福出去采买制作新糕点需要的食材,上等糯米粉粳米粉,白糖芝麻油,更重要的鲜玫瑰花。 “你去采买东西前,先去一趟菊香楼,通知翁掌柜来府里一趟,世子有事要吩咐。”她随后又叮嘱道,“你的伤才刚恢复,买好食材叫辆长车回府,免得刚恢复又加重伤口。” 阿福应下,内心感动:“谢安娘子,小的明白。” 他之前还担心来世子院伺候会很艰难,来的这几日感受完全相反,几乎不用见到世子,安娘子和麻婆都很好相处,比在厨房顺心多了,暗自庆幸自己答应过来伺候,决心要好好在世子院伺候。 安熙宁倒没有刻意做这些想让下人感激的事,她只是懂下人的感受,不会无故为难他们,自己也是个下人。 半个时辰后,翁掌柜匆匆赶来世子院,安熙宁见的他。 翁掌柜没想到安娘子竟然能在世子院替世子发号施令,显然麻婆之前说的她能代表世子的话是真的。 他一脸紧张,叫自己来不会是要追究那日在菊香楼袖手旁观的事吧,赶紧躬身道歉: “安娘子恕罪,那日老朽是想上前帮忙的,都怪那个伙计拉着不让小的上前,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翁掌柜在说什么,叫你来是世子让我告诉你菊香楼暂时闭肆几日,这几日要进行改进,三日后重新开张。”安熙宁说道。 翁掌柜听到不是追究自己的,顿时松口气,老实应声是,随后又愣住,闭肆再开张?那要做什么! 安熙宁没理会他的疑惑,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一百两购买食材,菊香楼要重新恢复老茶点的供应,你要保证三日后的开张能有没亏损前的分量供应,有没有问题。” “这……即便恢复茶点供应,菊香楼有的百花楼都有,以现在的情况不会有客人的,只会浪费……” 麻婆在旁喝道:“安娘子怎么安排你怎么做就行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百花楼的事难道主子们不知道吗!” 翁掌柜被呛,老实回道:“没有问题,但是一百两的食材,按照亏损前的情况,只能保证三日的供应量。” “三日吗?足够了,此事不得有任何差错,不然后果自负!”安熙宁学着世子说话的语气威胁他。 “是,小的明白。” 她随后把银子交给翁掌柜,老茶点的事就交给他去安排了。 次日一早,她备好早膳后便准备去陈家,在院门外碰上昨日从世子房间出来的那个高高瘦瘦的锦衣男子。 他站在门前,见她和麻婆出来迎上前,清脆的声音幽幽说道:“指挥使大人让下官陪你们去陈家。” 安熙宁微微欠身行礼:“有劳大人了。” 锦衣男子避开没有受礼:“叫我秦副使便好。” 她嗯了声,这人感觉阴森森的,声音倒是挺好听,不像世子大人那样声音喑哑,一开口就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陈家在皇城外的南城,距离侯府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三人一路无话,秦副使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快到陈家时,安熙宁放慢脚步,特地等他跟上,一脸真诚说道: “周家的事儿还没谢过副使大人帮忙。” 秦副使愣了瞬,别开脸:“本官不知安娘子在说什么。” 她笑道:“放心,世子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理应跟副使大人说声感谢。” 说时不忘看了眼麻婆,麻婆尴尬低下头,世子叮嘱她别说,他自己却说了,这多尴尬。 副使闻言也以为真是世子说的,跟她说道:“安娘子不必谢,本官只是听大人的吩咐行事。” 安熙宁眸光微闪,果然是世子帮她出气。 秦副使余光注意到她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完啦,她是在试探自己,指挥使大人怎么可能会把这事告诉她,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话都说出去了,一脸无奈,等告诉世子此事。 安熙宁只是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并没有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陈家,麻婆是从陈家跟着大夫人离府的,轻车熟路上前跟下人沟通几句,下人也认出她,立马进屋禀报。 没多久便有人出来迎她们进屋,秦副使没跟着一起,留在外面等候。 她们来到正堂,一个比侯爷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坐在屋里。 麻婆不禁鼻子一酸,老泪模糊了双眼,跪下哽咽道:“老奴见过老爷,老奴没照顾好小姐,求老爷惩罚。” 座上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起身,面目慈祥,柔声道:“这哪能怪你,快起来吧,这些年你也过得不容易。” 他随即看向安溪宁,打量几眼,“你就是卿儿的典妻吗?” 安熙宁福身行礼:“奴家安氏给陈老爷请安,奴家是世子的典妻。” “过来找我有什么吗?”陈老爷的态度算不上热情。 安熙宁心里没底,把世子的玉佩拿出来:“这是世子让妾身给您的,此次过来是有事需要您帮忙。” 陈老爷皱着眉接过玉佩,下一瞬眼底蒙上一层雾气,这是自己在纪墨卿出生时送他的。 “这臭小子总算还认我这个外祖父,这些年他担心夜锦卫的身份会牵连到我,故意跟我们生分,可血浓于水又怎么分得清,真是个傻小子。” 老爷子嘴上虽然在骂,但脸上却满是高兴,想到什么又担忧问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安熙宁不想他担心,含糊回道:“陈老爷放心,世子身体还好。” 陈老爷收起玉佩,说回正事。 “说吧,你们需要老朽做什么,我就这一个外孙,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一下眉头。” 她随后把菊香楼的事儿大概说了下,现在就是需要请他老人家三天后带一些有名的文人雅士到菊香楼捧场,以此吸引客人。 陈老爷闻言,想都没想,立即应下:“没问题!菊香楼也是我女儿留下来的,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关张。让那个臭小子放心吧,凭我这张老脸还能卖几分人情。” 安熙宁面露欣喜,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陈老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是性情爽快的人。 “谢陈老爷。”她郑重躬身行礼。 陈老爷见她知礼懂事,落落大方,满意点点头。 “说实话,我当时知道侯府要给卿儿娶一个典妻时,恨不得冲到侯府去骂人,认为这是在故意羞辱卿儿,今日之前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见到你之后想法改变了,你不错,卿儿愿意将玉佩交给你送过来说明非常信任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卿儿,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遇到事,只要老朽还活着,能做到,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熙宁心下感动,陈老爷不仅没有鄙夷她的身份,还认可她,也没有拂他的好意。 “那奴家在这先谢过陈老爷。” “你们还有事就不留午膳了,告诉卿儿,等此次事了我再过去看他。” 安熙宁应下,事情确定好便没再多留,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 回到世子院,她把陈老爷已经答应帮忙的事告诉世子,顺便把陈老爷的话带到。 纪墨卿对此并不意外,目光柔和,他知道外祖父一定会帮他的。 接下来的两日安熙宁在侯府制作开张用的面团,因为世子怀疑以前有人故意泄露菊香楼的食谱给百花楼。 在还没调查清楚此事之前,让她暂时在世子院先做好面团,然后才送到菊香楼烤制,这样暂时就不会泄露。 两日转眼过去,菊香楼这几日闭肆的消息倒是闹得沸沸扬扬,都在传曾经的金陵第一楼终于要关张了。 有惋惜的,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 还有不少富户开始打这块繁华位置的主意,随便赁下来做个花楼肯定能赚得盆满锅满。 就在这流言蜚语中,迎来了第三日,菊香楼重新开张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纷纷起哄嘲讽。 “这掌柜的脑子坏掉了吧,以为关几天门重新开就能宾客盈门吗?真把大家当傻子吗!” “有百花楼,谁会去菊香楼,什么金陵第一楼,现在怕是金陵第一烂还差不多。” “你们也别那么苛责,这不是给大伙带来笑料了吗,不然哪能笑得那么开心,哈哈哈。” 翁掌柜站在门前脸颊通红,心底不禁责怪起安熙宁,他早就说了没用的,现在真成了金陵城的笑柄。 正当大家肆意嘲弄时,安溪宁到了,众人显然对她还有印象。 “这不是老周家的典出去的妻子吗?典妻的身份倒是跟金陵第一烂楼相配。” 几个下人听到这些话忿忿不平,麻婆脸色一怒想要回嘴,安熙宁劝住她: “算了,我们今日不是来吵架的,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 她随后让翁掌柜安排人手把面团搬到厨房去烤制,翁掌柜心中有怨也只能照做。 大家都在看戏嘲弄,唯有百花楼的掌柜眉头紧锁,他觉得菊香楼绝对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做这些,特别是那个典妻的反应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肯定还藏着什么事。 第20章 别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安熙宁没理会外面的情况,半个时辰后,菊香楼烤制出第一批糕点,淡淡的梅花清香开始散出,引得一些鼻子灵的人开始认真在看菊香楼在搞什么名堂。 她把新糕点摆出来,虽然有新花样,但依旧没有客人上前,虽然有人想试,但谁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别人当傻子看。 正当嘲弄声又起时,几顶普通的轿子缓缓停在菊香楼门前,陈老爷从轿子下来。 安熙宁第一时间迎上去,欠身行礼:“陈老爷您来了。” 说时目光还看了眼身后的两顶轿子,两个陌生的老人先后从轿子下来。 有俗人见是乘坐的普通轿子,故意嘲笑道:“这秦淮河畔可是后生的地方,这几个半百的老东西还真是煞风景……” 有人认出那些人来,厉声喝道:“闭嘴,有眼无珠的东西!那个白衣老翁可是太子师白老!” 另一个人面色凝重道:“那个手持扇子的好像是当今圣上的恩师辜老!” “天呐,这些平日可都是打着灯笼都见不到的大儒,今日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对面围观嘲讽的人早已经惊掉下巴,纷纷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等等,那个跟老周家妻子说话的是不是陈老?禹国第一位状元,被先帝赞誉为当今文人之首的陈伯礼陈老爷。” 安熙宁没有听到对面那些叽叽喳喳的话,只知这些都是看在陈老爷的面子不辞辛苦过来捧场的,忙朝他们行了一礼。 “见过两位老先生,请上座。” 白衣老翁瞥了眼菊香楼,瞪着陈老爷:“也就是你,仅此一次,下次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再跟你出来!” 持扇子的老人文质彬彬,气度也大,微笑道: “贤弟何必置气,这可是老陈第一次求人,菊香虽不复荣光,但也曾是金陵第一楼,我们也是在这斗文相识的,便进去喝上一壶茶吧。” “没想到辜老也被他叫来了,有您在,我倒是不亏。”白老微微拱手。 几人说笑着便准备进菊香楼,对面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疯了!疯了!大儒们竟然真的是进菊香楼的。 百花楼的客人纷纷骚动,想要退单去菊香楼,只要能跟几位大儒见一面,哪怕菊香楼上一壶泔水也认了。 百花楼的掌柜脸色难看,赶紧主动开口: “几位老先生,我们百花楼被许多文人学子誉为金陵新第一楼,已备好上座,不嫌弃的话能否移步到百花楼喝一壶云雾茶,大家也想聆听几位的教诲。” 不得不说百花楼的掌柜非常厉害,反应迅速,一番话不卑不亢,先抬自己,再抬茶品,最后抬几位大儒,话里话外都在说唯有金陵第一楼的百花楼才能配得上大儒们的品味。 陈老爷子只是笑笑,随后进了菊香楼,辜老和白老后脚也跟了进去。 安溪宁立马张罗上茶上糕点,翁掌柜也是震惊不已,赶紧手慌脚忙去厨房安排。 他虽然是粗人不懂文墨,但是看到对面那群平日鼻孔看人的文人墨客这般反应,也知道这几位都是不得了的人物。 没想到安娘子竟然这么厉害,看来是真的想把菊香楼扶起来,他心中的怨气早就散去,也希望菊香楼能好好的。 安熙宁亲自上茶和茶点,人是拜托陈老爷请来了,但是能不能留下佳话笔墨,让菊香楼真的恢复荣光还是需要味道好。 “陈老爷,你们尝尝菊香楼新出的茶点和新茶,希望你们能不枉此行。” 白老冷哼一声:“小女娃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什么东西能让我们不枉一行!” 陈老爷笑道:“小安你忙你的,别理这老家伙,他就是吃龙肉也嫌硌牙。” 辜老面目慈祥,并没有先入为主去评判,反而认真欣赏着茶和糕点,闻到淡淡的玫瑰香味,有些意外问道: “老朽闻到淡淡的玫瑰香,可是用玫瑰调制的?” 安熙宁微微颔首:“老先生慧眼如炬,确实用了玫瑰。” 这话提起白老和陈老爷的兴趣,陈老爷只是帮忙请人过来,并不知会吃什么。 几人同时浅尝一口茶,清香甘甜,又有点微微苦涩,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喝过的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回味。 “玫瑰做茶虽然特别,但算不上惊艳,离不枉此行可还差许多哦。”白老固执地跟安熙宁较真。 安熙宁莞尔,再让他尝尝糕点,她很有信心,毕竟连世子那样尊贵的人都被惊艳到。 白老狐疑尝了一块,下一瞬愣住,这反应跟纪墨卿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然后疯狂咀嚼,生怕这种感受在口腔流失。 辜老和陈老爷见状,两人相视一眼,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他们也先后尝了,一样的反应,顿时明白安熙宁为什么信誓旦旦敢说出让他们不枉此行的话。 白老再喝了口玫瑰茶,又是另一般感受,竟然隐藏着其他味道,这下可不得不笑着说:“小女娃,老朽不枉一行!” 辜老陈老爷纷纷点头同意,安熙宁提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福身感谢后退开没再打扰他们。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她赶忙下楼,翁掌柜跑过来说道:“安娘子,您说今日不待客,门外那些人闹着要进来品茶!” 安熙宁到门外,麻婆阿福正挡在门前,对面百花楼的客人几乎都涌到菊香楼门前了。 “开门做生意还有不让人进去的道理?” “就是,快让我们进去,我们要上座!” 安熙宁婉言拒绝:“抱歉,今日菊香楼还未正式开张,暂不接待其他客人,明日才会正式开张。” 本来今天是要接待的,但是看他们这么疯狂担心三老的安危,才临时决定的明日再开。 对面百花楼的掌柜原本还担心客人会因此被抢光,现在见菊香楼竟然拒绝客人,看来是不了解这群公子哥儿高贵的自尊。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便有人带头开始说今后绝不进菊香楼的话,一些人纷纷跟风表态。 安熙宁没有经验,也担心因此失去客人,但还是以几位老先生的安全为重,万一乱了自己根本没能力控制场面。 虽然有些人因为她的拒绝离开,但也有不少人留在门前瞻仰几位大儒的风采,都在期待大儒们能留下佳句。 几位老人聊得兴起,忽然作起诗来陈老爷先起的头,“金陵冬月无颜色。” 白老接过话,“百花尽殆第一楼。” 辜老爷也来了兴致:“老翁醉问楼今在。” 陈老爷收尾:“十里秦淮菊香处!” “哈哈哈。”几人放声笑。 陈老爷他们在坐了一个时辰后,见天色渐晚,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安熙宁特地包上三份茶点,让他们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他们也没客气收下了,就当今日的车马钱。 陈老爷他们离开后,安熙宁闭店,开始安排后面的事,要是就这么卖梅花糕点肯定是不行的。 她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而且暂时也不能交给菊香楼的厨房做,还是要靠卖之前的茶点。 她早就想好了主意,每日有限供应,先上座者得,然后当天不定时放送五十份,每个时辰以娱乐方式赢得,这样就能保证每个时段都有客人,并且客人不会因为没有梅花糕点就走掉。 翁掌柜应下,原本还担心这个问题,没想到安娘子早就想好了,开始安排人手准备。 一切妥善之后,安熙宁才放心回府,还要准备后天的面团。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先跟世子说了今日的事,他提醒她百花楼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明日之后才是重点。 她也明白,今日百花楼掌柜还想先邀陈老爷他们过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外祖父能请到太子师和帝师,还留下诗句,不管百花楼使什么手段,菊香楼都活过来了!”纪墨卿柔声说道。 “希望如此……”安熙宁说着愣住,瞪大眼睛看着纪墨卿。 纪墨卿拉了拉衣领,担心她借这个恩情又想生孩子的事,一脸警惕,“你盯着我做什么!可别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安熙宁眨了眨眼,“世子说的什么事?妾身是想问世子大人,刚刚说的太子师和帝师是说谁呀?” 纪墨卿老脸一红,原来是问这个,轻咳一声:“没事,白老是当今太子师,辜老是当今圣上以前的恩师。” 安熙宁呼吸都慢了半拍,难怪今天那些人跟疯了一样,自己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有没有冒犯到他们。 看她这反应是真的什么都不知,也多亏了外祖父没告诉她,不然那两位老爷子可不喜欢被阿谀奉承,说不定还不会留下诗句。 第二天菊香楼的佳话传遍整个金陵城,一大早菊香楼门前就挤满了人,人人都以争得上座为荣,以吃到梅花糕点并且吟上一次三老的诗句为最高荣耀。 可惜上座有限,便纷纷占座吃普通茶点坐上一整天,等待每个时辰的放送,一时间菊香楼风靡整个金陵城,狂热程度远超安熙宁的预想。 就连东宫和后宫里都派人来买也没买到,打听到菊香楼是北明侯府的产业,宫里的贵客突然造访侯府。 袁氏刚解除禁足,听到下人通报喜出望外,落寞的侯府已经好久没来贵人了。 第21章 世子曾经有婚约 东宫的下人提前过府通报,说太子妃和平乐公主正来侯府的路上。 袁氏闻言赶紧梳妆打扮,还通知吴莹一起出门相迎。 等了会,两架奢华的马车缓缓行来,庄重大气的两个女子先后从马车下来。 袁氏和吴莹一同行拜礼:“臣妇纪袁氏,臣服纪吴氏。恭请太子妃金安,恭请平乐公主金安。” “今日微服出行,冒昧上府叨扰,你们不必多礼。”太子妃轻轻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两人低着身子应下,引着太子妃和平乐公主到内院上座。 虽然贵人临门很开心,但不免也有几分忐忑,不知她们为何会突然来侯府。 太子妃落座,便柔和笑道:“昨日听闻白老和辜老到第一楼品茶,留下佳句,太子殿下念叨着也想尝尝这诗中的茶点。早上遣人过去买,实在太多人了买不到,本宫和公主便来府上叨扰,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袁氏这几日禁足在房,并不知外面的事,以为太子妃口中的第一楼是百花楼,没想到大儒们会去,自信笑道: “太子妃您能来是侯府的荣幸,怎么是叨扰,府里正好有第一楼的茶和茶点,院里几株梅花开得正艳,边赏花边品茶。” “那便麻烦纪夫人了。” 平乐公主朝四周看了眼,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问道: “听说侯府给世子租了个典妻,比起风靡金陵的茶点,我倒是对那个典妻更有兴趣,没想到世子会把一个典妻留在身边,想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袁氏恭敬回道:“左右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除了一副骚媚样子,还能有什么特长,要不是世子退婚……” 平乐公主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那我倒是更想见见了。” 太子妃也顺口说道:“便叫过来吧,本宫也有几分好奇,能让世子看得上的女子。” 两位贵客都这么说,袁氏只好应下,让琴嬷嬷去叫安熙宁,嬷嬷上次因为忌日杖刑的伤已经恢复,正好借贵人在让她顺理成章出院子。 安熙宁这会儿忙完后日的面团,麻婆刚从菊香楼回来,正一脸激动地跟她说着菊香楼今日热闹的场面,座无虚席。 听到这个情况她总算松了口气,多亏了陈老爷子,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世子去,门外琴嬷嬷过来找她。 麻婆立马警惕起来挡在前面:“你过来做什么?” 琴嬷嬷瞥了眼麻婆,冷哼一声:“夫人让安氏过去,贵客想见她。” “贵客?谁呀?”安熙宁疑惑问道。 琴嬷嬷没搭理她,反正话已经带到了,爱去不去,不去的话夫人就有理由收拾她了。 她自然要去的,把院子的事交给麻婆,既然是贵客的话想来二夫人不会生事,便没让麻婆去打扰老夫人。 麻婆见她衣裳沾着面粉,看起来脏脏的,低声提醒道:“安娘子,您要不要换身衣裳再过去。” 安熙宁倒是想换,可惜就这一件,尴尬说道:“我没其他衣裳了。” “是老奴多嘴。” “没事,你也是好意。” 安熙宁随后便跟着琴嬷嬷到东院,看到平日没多少护卫的院子此刻站满身穿盔甲的侍卫,显然不是侯府的护卫。 一个壮硕的老妇拦下她,特地搜过身上,连她那根簪子都被收走,确定没其他利器才让她进去。 这番阵仗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个客人看来身份不一般,难怪琴嬷嬷提到贵客时神情那么谨慎的。 院内,袁氏坐在下座,两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上座,浑身穿戴奢华,就差把富贵两个字刻在身上。 袁氏看安熙宁一身邋遢样,顿时沉下脸,她就这样来见贵人,立马喝道:“安氏你也太放肆了,竟敢对两位贵人不敬!” 她愣住,自己才刚进来,空气都还没吸上一口,怎么就不敬了? 泥捏的也有脾气,她行礼后问道:“恭请两位贵人金安,请夫人安。妾身愚钝,不知如何对两位贵人不敬?还望夫人明示。” 袁氏脸色一沉,这个贱人果真越来越放肆,竟敢当面反驳她,忍着怒火不好在贵人面前失态,厉声说道:“一身腌臜不堪,故意装扮成这副模样,是想让贵人误会侯府苛待你吗?” 随即又一副谄媚模样朝太子妃说道,“臣妇管教无方,让低贱的典妻冒犯了太子妃和平乐公主,实在臣妇之过。” 安熙宁听到袁氏对两人的称呼,心中惊愕,竟然是公主,难怪袁氏这般恭敬的。 她虽然震惊,但也没有失态,毕竟她见过好多大人物了,帝师、太子师、世子大人、夜锦卫、侯爷…… 都是两个鼻子两个眼睛,也没什么特别的。 况且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见这一次,想到这就不紧张了。 袁氏见安熙宁还在,又是怒道:“你怎么还在,还不快退下!” 太子妃反应平淡,人也见了,并没什么特别的,没有掺和侯府家务事的兴趣。 安熙宁心中莫名其妙,叫她来又叫她走,正要退下。 平乐公主打量一番,闪过鄙夷,这也敢跟自己比,世子怎么会把这种人留在身边,故意留她,说道: “来都来了,就在一旁伺候吧。” 袁氏虽然想赶她走,但公主发话也只能应下,朝她冷声道:“还不谢过平乐公主!” 安熙宁不卑不亢:“谢平乐公主。” 太子妃不禁多看了眼,知道她们的身份还能如此平淡,如果不是装的,那倒有点意思。 一场小插曲过去,袁氏准备的茶点到了。 太子妃难得露出期待的神情,等袁氏把东西端上桌后,脸上期待的神情淡去,淡淡皱起眉头。 “这不是百花楼的云雾茶和软糯糕吗?” 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她?百花楼的东西她怎么会拿不到! 袁氏没品出对方口中的不满,还笑着回道:“太子妃慧眼,这确实是百花楼的云雾茶和软糯糕,受无数文人雅客追捧……” “纪夫人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太子妃的语气一下严厉起来。 袁氏吓了一跳,这才察觉对方的脸色早就变得阴沉,立即道歉:“请太子妃恕罪,您不是要百花楼的茶和茶点吗?” 太子妃的脸上早没了先前的和气,神情冷淡:“本宫说的是金陵第一楼的菊香楼,谁说要百花楼的,那不是侯府的铺子吗?你不知昨日的事?” 袁氏愣住,她昨日在府里没出门,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向吴莹,后者也摇头表示不知菊香楼发生了什么。 “回太子妃,臣妇确实不知您说的情况,现在铺子是世子在管。” 太子妃蹭的起身,面带怒意:“不愿便直说,本宫岂会强人所难,竟然拿世子说事,世子瘫痪在床如何管菊香楼!” 袁氏吓得跪下,得罪了太子妃就是得罪太子,那侯府的处境还得了,急忙认错:“太子妃息怒,臣妇确实不知菊香楼怎么回事,还望……”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被晾在一旁的安熙宁,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声喊道,“太子妃,她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她?”太子妃和平乐公主不约而同看向安熙宁。 安熙宁原本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忽然被看着,颔首低眉,也没有隐瞒此事,也瞒不住。 “如果太子妃说的是白老爷和辜老爷昨日在菊香楼品的茶点,那确实出自世子院,如果不嫌弃,妾身去取些来。” 太子妃原本以为会白走一趟,没想到阴差阳错又遇上了,脸上的厉色缓和下来: “坐这也无意,随你同去吧,顺便看看世子,太子殿下一直担心他的身体。平乐,你不愿见他便在这稍候吧。” “嫂嫂,我也去见见他吧,自从解除婚约后还未见过他。”平乐公主低声说道。 安熙宁又听到不可思议的事,平乐公主竟然跟世子大人曾经有过婚约…… 刚刚一直没敢抬头看她们,现在忍不住余光偷看平乐公主,好贵气,好漂亮,大大的眼睛衬着鹅蛋般的脸颊。 她不禁目光微暗,难怪世子一直不愿跟碰她,低着头走在前面带路。 袁氏和吴莹被留在原地没人理会,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袁氏一脸恨恨之色,自己禁足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责怪吴莹:“莹莹你别天天就待在自己的房间,也管管府里的事,我这都是为谁操心!” 吴莹也没想到短短几日世子院竟然做出这么大的事,是她疏忽了,安慰袁氏:“母亲别急,是儿媳疏忽了,重点是眼下赶紧跟上去。” “我还不知道呀,要你说!” 两人急忙追上去。 安熙宁带她们来到世子院,先领着她们到世子屋。 “世子大人,太子妃来看您。” 纪墨卿听到太子妃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冷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想来是太子殿下在打什么主意。 但在看到平乐公主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愣住,那抹阴冷瞬间化作从未有过的柔情,忽然说道: “安氏,取我的貂绒来,这副模样冒犯太子妃和平乐……公主。” 安熙宁看出他的异样,替他取来貂裘披上,原本病怏怏的世子这一刻也显得“威风凛凛”。 她看在眼里,从未在意过姿容的世子,显然是为了平乐公主,才会有这般反应。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和:“微臣腿脚不便,不能给太子妃和公主殿下行礼了,还请勿怪。” “世子免礼,太子殿下一直担心你的身体,可有好转?” “有劳太子殿下记挂,好多了。”纪墨卿说着闷咳一声。 安熙宁赶忙倒茶水上前伺候,平日纪墨卿都会任由她扶着伺候,此刻却推开她,没让她碰自己。 平乐公主一脸哀怨,细声说道:“墨卿哥哥,你以生病让父皇解除婚约,为何又留一个典妻身边伺候,以为平乐不能伺候你吗!” 纪墨卿似乎生怕对方误会,柔声解释道:“典妻是祖母的意思,并非我的本意,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和她相比。” 安熙宁低着头,莫名鼻子一酸,两只手纠结在一起,明知道这是实话,可从世子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第22章 离他太近了 平乐公主缓缓来到床榻,脸上带着几分悲伤,娇艳欲滴。 “墨卿哥哥瘦了,也憔悴了许多,要不是你执意退掉婚约,照顾你本该是柒柒该做的事。” 纪墨卿内心动容,当初要不是他突然生病瘫痪在床,他们早就婚娶了。 即便那时瘫痪在床平乐公主也从未嫌弃过他,还求皇上提前举行婚礼想要嫁入侯府伺候他。 后来他听到御医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又听闲言碎语说他配不上公主,只会耽误公主,不愿耽误她,亲自恳求圣上退婚,这才把婚约解了。 他罕见露出笑容,安慰她:“公主别担心,微臣很好,憔悴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太子妃轻咳一声打断他们,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她这个做嫂嫂的怎么担得起。 “世子,听说菊香楼风靡金陵的茶点出自世子院,本宫可是慕名而来,不知有没有机会尝一下,那可是连宫里都很难采买到。” 纪墨卿闻言,心中恍然,看自己是假,为此事而来是真。没想到菊香楼会掀起这么大动静,连太子妃都慕名而来,随即朝安熙宁问道:“这会有吗?” 安熙宁微微颔首,这本是她给他准备的,“回世子大人,有的。” “那去备些上来。” 她应下,到厨房去准备,随后端着茶水和茶点过来,一阵淡淡的玫瑰清香萦绕房间。 “太子妃请用茶和茶点。” 太子妃凑近闻了闻,浅尝一下,被惊艳到:“可是玫瑰?” 安熙宁应声是,没有多话,随后又给平乐公主送去:“公主殿下请用茶和茶点。” 说着把茶水递过去,萧柒柒没拿稳,杯子落到地上嘎嘣碎了一地,茶水全洒在身上。 “公主殿下没事吧!”纪墨卿见萧柒柒被吓到,面露急切,可惜又动不了,随即看向安熙宁,大声斥道,“你今日怎么回事,连茶水都端不好,惊到平乐公主该当何罪!” “世子息怒!”安熙宁红着眼眶,顾不上被烫伤的手,赶紧跪下道歉,“让公主殿下受惊,妾身罪该万死。” 她跪伏在地上重重磕头,单薄的身子显得格外无助,他脸色难看,沉声道: “还好公主殿下没意外,不然你万死难辞!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萧柒柒本想借机发难,但听世子这么说,只能故作大度:“墨卿哥哥别生气,不怪她,是我自己没拿好。” “你一向宽容,但我今日不想再看到她。”纪墨卿见安熙宁还跪着,“还不谢过公主,下去把剩下的糕点包好,一会儿让太子妃和平乐公主带走!” “是,谢公主宽容之恩,奴家告退。” 她低着身子退出房间,在门前遇到袁氏和吴莹,注意到她们失落的神情。 袁氏两人早就到了世子院,见屋内发生意外,一直在门外看戏,等这会儿结束才进屋。 安熙宁回到厨房,麻婆见她眼眶殷红,关心问道:“安娘子怎么了?” “我没事,麻姨,你进屋伺候吧。” 麻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你休息会儿,老奴先进去了。” 安熙宁轻轻嗯了声,等麻婆进屋便忙着把剩下的糕点和玫瑰茶包好。 后面没再生出意外,屋里不时传来几声赞叹,是对糕点独一无二的味道感到惊艳,还吟起三老留下的佳句。 再过了会儿,天色不早了,太子妃和平乐公主便准备要回宫,萧柒柒临走前不忘跟纪墨卿约定下次过来看他。 “墨卿哥哥,那我年节的时候再来看你,不许再闭门不见哦。” 纪墨卿没有拒绝,温柔点点头:“若没时间也不必特地过来。” 她们出来,安熙宁小心翼翼把包好的两份茶点给宫里的下人拿上,宫里的下人用帕子擦了擦她拿过的地方,嫌她脏的意思。 两个下人毫不避人,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腌臜不堪,穿得连个下人都不如,怎么能和公主殿下比!真不知世子怎么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这不是间接羞辱跟他有过婚约的公主殿下吗!” “多嘴!”萧柒柒故作轻斥一声,转头跟安熙宁说道,“宫里的下人一向心直口快,你不要见怪。” “奴家不敢。”安熙宁反应平淡,如果这种话都放在心上,那她早就不用活了。 萧柒柒看她如此软弱,便没了担心,还以为会是个有手段的人想利用纪墨卿做什么事,不过是团任人揉捏的棉花罢了。 太子妃和平乐公主离开侯府,袁氏吴莹送她们出门,喧闹一下午的世子院总算又恢复平日的安静。 屋内,纪墨卿拿下披着的貂绒,正要喊安熙宁进屋,想到刚刚的事儿,便喊麻婆进屋收拾。 安熙宁眸光微暗,经过这段时间和世子的相处,还以为他们的关系近了,特别是经历菊香楼的事之后,能感受到世子对她的保护和帮助。 今日才发现,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世子只是把她当成一等丫鬟而已,她也得找好自己的定位,典妻不是妻!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女子,今日被世子当众训斥的那份难受不是下人对主子的难受,而是另一种情愫。 是一种崇拜,是一种依赖,更是一种情窦初开的喜爱。 平乐公主今日的出现对她不是坏事,能及时清醒过来,不会再肖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世子是这些年第一个帮助她的人,难免她会有多余的情愫,以后她就不会了,公事公办。 想通后,忽然心情舒畅许多,也不再为今日的事难过,这段时间是自己离他太近了。 袁氏送太子妃她们离开后,又回到世子院。 安熙宁回过神,迎上前:“见过二夫人。” 袁氏冷哼一声问她:“菊香楼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何不告诉侯府,让侯府今日在太子妃和平乐公主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她心想,侯府哪有丢脸,明明是袁夫人自己丢脸,错把陈醋当成墨,嘴上却回道:“二夫人息怒,此事您可以去问世子大人,他叮嘱不让说的。” 袁氏怎么敢去直接问纪墨卿,眯起眼,不说就以为她不会知道吗,不就是用梅花做茶和做糕点,只要配方流出,分分钟把菊香楼打回原形。 袁氏愤愤离开世子院。 当晚稍晚,虽然世子说今日不想再见到她,但她还是厚着脸皮要进房间睡觉。 纪墨卿看她进屋,冷不丁说道:“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进这个房间。” 安熙宁不在意他之后,心态好了许多,委婉回道:“世子说笑了,妾身是世子典妻,不回房间睡在哪睡。” 纪墨卿哼了,却没有为她的话生气,主动提道:“白天……” “白天的事都是妾身之过,世子训斥的是,妾身以后一定加倍注意,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安熙宁的反应十分恭敬,但纪墨卿却觉得别扭,总觉得她比之前疏远了许多,但也没在意,估计心里有气吧,过几日就好了。 他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之前带来的两件破烂衣,白天她在院子被嘲讽的事麻婆刻意跟他提了,此事倒是他的疏忽。 “你明日去大市扯几匹布做几件冬日夏日的新衣裳吧。” 安熙宁下意识拒绝:“不用……” 纪墨卿刚说完她就拒绝,顿时沉下脸,“让你去你就去,你不在乎世子院还在乎。” 说完又觉得话说重了。 “是,今日让世子大人丢脸了,明日妾身去买便是,但妾身没银子。”她回道。 其实上次琴嬷嬷赔的银子她还剩几钱,但是她要存银子了,他让自己去买的,自然不能自己花银子,不然她就穿这两件。 纪墨卿拿出十两银子给她:“做几件好点的,此次菊香楼能有如此荣光多亏了你。” “世子言重了,此事多亏了陈老爷,要没有他们,妾身就是再厉害也什么都做不到。”安熙宁说着也不客气,上前接过银子,“谢世子赏银。” 第23章 周仁正找麻烦 次日,安熙宁备好膳食后,便安排留阿福今日在院里伺候,带着麻婆和沁儿上街市。 平日总吵闹着要出门的沁儿,今日却罕见不愿出门,说有点累想趁着空闲在府里休息一日。 她也没勉强,便让沁儿留在府里休息,把院里的事交给阿福。 安排好世子院的事,她才和麻婆前往大市。 大市在评事街,是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市,店铺林立,商贩云集,也是金陵重要的灯市街。 安熙宁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繁荣的街市,四周满目琳琅的货品映入眼帘,小贩们嘈杂的叫卖声不绝耳语。 还好麻婆对这边比较熟悉,要是她一个人来的话估计要晕头转向。 她们直奔一家非常大的布坊,里面有成衣,还有各式各样的布匹。 店内的伙计瞥了眼她们二人的穿着,撅撅嘴,暗想又是两个穷鬼,理都懒得理,说了句随便看看就招呼其他人去了。 有些客人瞧着安熙宁一身朴素,都投去异样的目光,有好事之人故意笑道:“这位大娘和姑娘,这个布坊随便一匹布一件衣都是几钱上两,有银子吗就往里进。” 麻婆想要说话,安熙宁的声音比她更快一步,“怎么,就你有银子吗?你有银子把整个布坊都买回去吧,那样你就能决定谁不能进来,说没银子就不能进来看的,你是布坊的东家吗!” 她也是有脾气的,这两日到哪不是被人嘲笑就是讽刺,就连出门买个衣裳都能遇到鄙夷她的,真看着她好欺负不成。 对方说了一句,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整个人都舒畅了,那个妇人看她小嘴厉害,摸摸鼻子转过头没有敢回嘴。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任人骑,果然人还是凶一点的好! 麻婆被她犀利的反应惊到,没想到安娘子还有这一面,忍不住赞道:“安娘子厉害!老奴还以为您性子温和不会骂人呢,倒是老奴多虑了。” 安熙宁莞尔一笑:“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人呢。” 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出声骂人,等反应过来时话都已经说完了,感觉还不错。 两人正说着,刚刚那个店小二立马热情迎上前,按他的经验,这种敢骂人的都是口袋有底气的。 “两位客官,小店什么布什么衣裳都有,需要点什么?” 可惜安熙宁没有惯着对方狗眼看人低的态度,转头去了对面的铺子,今天她就不做那老好人一回。 对面的小店铺客人少,倒是热情相迎,“两位客官,小店虽小,但品类齐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问小的。” 安熙宁转了圈,随口问道:“成衣什么价格,布匹什么价格?” 店小二不厌其烦介绍:“好点的棉布六钱一匹,麻布便宜些三钱每匹,一件成衣几钱到几两不等。” 安熙宁闻言,再问了袄裙,夏衣的价格,扯布去做太浪费时间了,最终便决定买成衣。 “我要两件单色袄裙,两条裤子,两双布鞋,两件夏衣,一共多少银子。” 店小二愣住,竟然一下买这么多,这可要不少银子,半信半疑:“正好五两。” 安熙宁直接拿出五两给他,也难怪店小二震惊的,五两银子可是一般伙计几个月的月钱。 对门看到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子竟然买了那么多衣裳,恨不得抽自己耳光,这生意就这么白白溜走了。 安熙宁舒口气,这感觉就像无形中打对方一耳光的心情,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刚走出店铺门口,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药坊出来,是周仁正,他的脸还鼻青脸肿。 她忍不住皱眉,为了不徒添麻烦,刻意避开对方。 只见周仁正从药坊出来后去了另一家肉铺买了肉,又去一家酒肆打了酒,两手提得满满当当才得意离开。 她面露疑惑,忍不住去了刚刚那家肉铺,询问卖肉的屠夫: “店家,刚刚那个人买了多少肉钱?我也想照着来一份。” “买了十斤,二两钱,要吗?” 安熙宁借口太贵了,走开,又去酒肆问了同样的话,对方告诉她刚刚那个男人买了三两酒。 这让她有些惊愕,上次周仁正在百花楼吃了五两东西都没银子付,这才没过多久,他哪来的银子喝酒吃肉? 麻婆见她走神,低声提醒:“安娘子?快午后啦,咱们该回府了。” 她回过神,微微颔首,想着估计是借的吧,反正怎么着都跟她无关,放下这事儿,赶在午膳前回到世子院。 纪墨卿瞧她买的两身没什么品味,都保暖但都不怎么好看,无奈摇摇头,好歹是买了,也不好苛责。 “世子大人,这是剩的五两,还给您。”安熙宁把剩下的银子还他。 他瞥了眼,原来是为了省银子:“本来是让你全部用来买衣裳的,既然剩了你就留着吧,以后总有用到银子的时候。” 安熙宁打小都跟穷鬼是好朋友,自然明白银子的重要性,开心收下。 眼下菊香楼的赢利还不知怎么样,万一不理想世子院可就只剩不到一百两了,当然要着点花。 当天她就换上了新袄裙,暖得很,嘴角禁不住露出笑容,不时摸摸新袄裙,觉得有些不真实。 纪墨卿看她神神叨叨的模样:“怎么啦?是新买的袄子不舒适吗?就说不应该买那么廉价的……” “不是,很舒服很暖和,是妾身太久没穿新衣裳了,一时有些不适应。”她十分满足,浅浅笑道,“谢世子大人。” 纪墨卿感受到她真诚的笑容微微动容,不过是一件廉价的袄裙而已,她这么容易就满足了,有些怜悯她。 安熙宁并未在意他眼中的可怜,能安心吃饱穿暖,对她就是最大的幸福,知足常乐。 这一夜,她总算暖暖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揉揉惺忪睡眼,见世子早就醒了,自己竟然那么贪睡,急忙起身。 “世子大人对不起,妾身睡得暖和就贪睡了。” 纪墨卿并未在意。 安熙宁来到外面,麻婆一脸歉意跟她说道:“老奴打扰安娘子和世子休息了,但事出紧急,还望娘子见谅。” 麻婆这是以为她和世子睡在一张床,因为昨晚床事太累才起得晚的,这种事她没有多解释,随即问道: “出什么事了?” “刚刚菊香楼的伙计过来说糕点出事儿啦!” 安熙宁面色一震,刚顺利两日,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她先见了菊香楼的伙计,对方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一出事就赶过来通知了。 “我得过去一趟。”安熙宁说道,随即叮嘱几个下人,“这事儿先别跟世子说,免得他动气坏了身子,我处理不了再说。” 几人点点头,麻婆主动说道:“老奴陪您去。” 安熙宁面色凝重点点头,有麻婆在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两人赶去菊香楼。 此刻菊香楼门外围了许多人,还不时能听到有人哎哟哎哟的哀嚎声,人群中有人带头吵嚷着。 “退银子赔银子!什么金陵第一楼,分明是毒害人第一楼,欺负人第一楼!” “就是,周兄就是吃了你们店里的茶点和茶才倒地不起,痛不欲生的!” “黑心店!黑心店!” 伴随着人群中的吵嚷声,翁掌柜捂着红肿的脸颊,显然被人揍了,这时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 “大家稍安勿躁,菊香楼绝对没有害人之心,也绝对不是大家说的推脱责任,小老已经让人去侯府通知世子大人了。” “哼,休想拿侯府世子来威胁大家,今日没个说法,大家不会散,是不是!” 围观的人纷纷应是。 对门百花楼的一些常客也跟着起哄,倒是百花楼的掌柜不知怀的什么心思反而帮着说好话: “大家都冷静点,老朽相信菊香楼不是有意的,每日这么多客人,难免会有疏忽,谁也不能保证不出问题是不是。大伙既然选择进店,就应该要有心理准备。” “郝掌柜你就是个老好人,菊香楼抢了你那么多生意,你这时候还帮他们说好话,大伙以前在百花楼怎么没出过这种事儿。” “就是,大家以后都别去菊香楼了,以前大家在百花楼多好,不争不抢,每日吟诗作对。现在倒好,大家整日就想着抢份梅花糕点梅花茶,都没了往日的潇洒悠闲。” 一些人纷纷点头附和,把抢不到上座的愤怒发泄在这。 安熙宁这时匆匆赶来,看眼前这状况,今日要是处置不好,刚好转的菊香楼怕是会面临真正的关张。 她其实内心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但是眼下没人能依靠,唯有靠她自己! “安娘子来了!”菊香楼的伙计大喊一声。 人群一瞬间呼啦涌过来把她团团围住,百花楼的掌柜在高处看着,倒真想看看她今日会如何处置。 翁掌柜从人群挤过来,跟她说把事情详细说了遍。 原来是开肆后,大家跟往常一样抢上座,安排常规茶点座位,半个时辰后,有人吃了茶点和茶水后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不停哀嚎着肚子痛。 安熙宁眉头紧皱,“我先看看出事的人,只有一个人吗?” “只有一个。”翁掌柜说着带她到店门前。 安熙宁看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人,面色一震,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周仁正! 第24章 我不允许你受人欺辱 周仁正蜷缩身子,捂着肚子不停哀嚎,一脸凶恶看向安熙宁。 “哎呀……哎呀!你个毒妇……定是因为……前两日的事……故意下毒要害我!” 麻婆担心安娘子面对夫家不好开口,率先反驳:“你胡说八道,安娘子怎么可能会做害人的事,那日明明是你想要掐死她!” “就是……因为老子……差点掐死她……所以才心生恨意报复!此事……许多人都见到……谋害亲夫可是大罪!” 周仁正身边的人立马跳出来说道:“周兄说的我们能作证,那日我们也亲眼所见!” 这话反而帮对方证明他们有恩怨,麻婆脸色焦急,一时不知所措。 安熙宁反倒冷静下来,见到是周仁正之后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她太了解周仁正了,这个人惜命,要是真要命不可能是这个反应,早就跑去医馆了,哪有时间在这哀嚎,安慰麻婆: “麻姨不必和他们争论,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没做就是没做,没有证据的话,他们都要为他们的话负责!”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人,立马缩了回去,他们可没证据。 安熙宁没再理会这几人的纠缠,吩咐翁掌柜去请大夫来。 “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 刚说完,伙计拉着一个中年大夫赶来,对周仁正一番诊脉检查后,喃喃道: “脉象虚弱,口吐白沫,舌苔泛青,应该是中毒所致!一个时辰吃过的东西拿过来老朽看看。” 旁边的友人底气又比刚刚足,声音提高几分:“我们一大早就在菊香楼排队,一个时辰以内只吃过菊香楼的东西!” 这下更加确凿就是菊香楼的茶点有问题! 安熙宁问道:“大夫,能看出误食了什么导致的吗?” 大夫摇摇头:“这范围太大了,很难确定。” 她陷入沉思,这种事纠结是没用的,妥协了结也挽回不了菊香楼的名声,只有一个办法。 “报官吧!” 周仁正听到报官眼底闪过一丝紧张,旋即又恢复正常,硬着头皮:“念你是我的童养媳……赔我十两银子,此事便算了!” “不行!”安熙宁态度强硬,“如果真是菊香楼的问题,关系到所有人,我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这个态度,让不少围观的路人收了声,至少没有逃避,没有仗着侯府的背景居高临下。 周仁正神色变幻,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再拖下去就要露馅了,故作生气: “算我倒霉,我不要银子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来菊香楼了,我们走!” 他这时候想走,安熙宁怎么可能让他离开,“翁掌柜,把他们拦下,麻姨你去报官!” 不单单她察觉不对劲儿,就连刚刚起哄的人也都察觉到了,纷纷退开,不想惹麻烦上身。 对面高处,百花楼的掌柜面色阴沉,暗暗骂了声蠢货,都说了来人就走,还想敲诈银子,目光朝下面人群点点头。 还好他有后手,现在只要周仁正不立即被查到真相,后面就算查到也没有意义了,只要有人信有人不信,那对菊香楼也是打击。 下面忽然乱了起来,菊香楼的人手根本抵挡不了这阵骚乱,周仁正趁着骚乱想要退。 安熙宁眼看着他要走,想要冲上去,可惜被人推搡着摔倒,差点被人踩到。 忽然远处一颗飞石打中那人的腿,一道惨叫声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下来。 人群从外到内渐渐让出一个通道,几名护卫抬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门前,想要逃的周仁正也被逼了回来。 “你没事吧!” 熟悉的喑哑声,安熙宁抬眸,果然是世子,她愣住: “世子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纪墨卿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她狼狈的模样,明知有危险她都不跟自己说,要不是下人说他都不知道,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有些生气环顾四周,沉声说道:“我不喜欢被围着!” 纷乱的人群顿时退开,认出纪墨卿的人面露惊色,窃窃私语。 “这不是北明侯府的世子吗?他已经两年多没出侯府,竟然会出现在这!” “听说他瘫痪在床,我还以为他病死了……” “小声点,他以前是夜锦卫的指挥使,杀人不眨眼,你不要命了吗。” 平日里自恃清高的公子们纷纷闭嘴,躲得远远的,生怕惹怒了这个朝廷的刽子手。 纪墨卿没理会周遭的声音,单手把安熙宁拎起来,虽然坐着,但力气很大,拎她像拎只小鸡一样。 “说说怎么回事吧。” 安熙宁虽然惊愕世子怎么会亲自过来,但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让翁掌柜把事情始末仔细说了一遍。 纪墨卿敛着眉,听到一半先查看了糕点,然后看向周仁正,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你便是她的夫家周仁正?” 周仁正听到安熙宁刚刚的称呼,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娶了自己童养媳的侯府世子,阴阳怪气回道: “是我,世子应该感谢我!没有我的大度,可没有娇妻暖床……” “放肆,谁允许你敢这么跟世子说话的!”护卫喝道。 纪墨卿罕见没有发怒,居高临下看着周仁正:“过来!” 周仁正被看得毛骨悚然,不敢动。 “押过来!” 护卫立即把人押到纪墨卿跟前,他捏住对方的嘴巴,靠近闻了闻,又一把甩开他。 “生天南星!” 安熙宁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所谓的中毒是吃了生天南星,是一种药,误食者口吐白沫、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纪墨卿解释道。 周仁正慌了,急声辩解:“什么天南星,地南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墨卿一句废话都没有,忽然拔出护卫的剑扫过他的下半身,差点把命根子切掉,周仁正吓得直接窜跳了起来,已经没有刚刚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生天南星还有一个特点,便是食用量小,症状剧烈但持续时间相对较短。大夫,我说得对吗。” 大夫忽然被提到,吓了一跳,声音颤抖着回道:“世子大人说得对。” “小的见过世子大人。”百花楼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菊香楼门前,恭敬行礼,“此人必定是因为前两日的事忌恨安娘子,这才故意服食生天南星来陷害菊香楼和安娘子。” 纪墨卿打量着此人,并不认识,安熙宁在旁介绍道:“这位是百花楼的七掌柜。” “菊香楼的事与你百花楼何干!他说!”纪墨卿冷冷看向周仁正。 周仁正惊恐的目光对上百花楼掌柜的眼神,这是要让他自己扛下所有事儿的意思,不过经他提醒也有了说辞。 以百花楼的能力,此次过后必定不会亏待他,便硬着头皮承认,大不了挨顿板子。 “我没有故意陷害宁宁,只是不知道服用生天南星会有如此症状,早上不小心多服了生天南星。大家知道的,我的脸受伤了,天南星有消肿化瘀的功效,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菊香楼,你们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从故意陷害到解释成误会,这两个罪可完全不同。 百花楼的掌柜在一旁笑道:“以我朝律法,误会没造成什么损失,最多杖十,赔偿十两便可!此事还是报官处理吧,世子大人可没有私自处置的权力!” 纪墨卿眯起眼,他还真被小看了,以为这样就拿他们没办法?要是夜锦卫讲究朝廷律法,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忽然捏住周仁正的嘴巴,后者的脸颊被捏成茄子型,挣扎着含糊不清喊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纪墨卿忽然眼色冷厉,猛地折断周仁正的一根手指,“刚刚这根手指碰到我了!” 一声凄惨的嚎叫响彻高空,“啊!啊!啊!” “这是私事,何须官府处置!”纪墨卿说着,又折断他一根手指,“她现在是我的典妻,下次再敢欺她,就要你命!” “不对!”安熙宁忽然喊道,打断了他们。 所有人看向她,纪墨卿皱眉,她是心疼他断了他两指吗! “什么不对!”他沉声道。 “事情不对!”她摇摇头,觉得事情没周仁正说的那么简单。 以周仁正惜命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生食药材的,也绝对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敲诈菊香楼。 “周仁正你在撒谎!”安熙宁喊道,“我昨日在评事街见过你。你去药坊拿了药,以你的性格一定会问清大夫如何用药,随后还买了肉和酒五两,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些东西。今日的事一定是有人叫你这么做的,你收了对方的银子!” 周仁正又痛又震惊,露出格外滑稽的神情,百花楼的掌柜也是闪过一抹惊慌。 纪墨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原来她是说这不对,还以为她又心疼夫家,不过见到周仁正的事她昨日可没跟自己说。 “你昨日为何没跟我说!” 安熙宁愣住,世子的关注点怎么在这,不是应该关注周仁正撒谎的事儿吗? 不过还是老实回道:“不想给世子添麻烦。” 纪墨卿再次皱起眉头:“被掐脖子的事不跟我说,昨日的事不告诉我,今日的事还不跟我说,都是怕给我添麻烦?” 她低着头没有否认,自己的麻烦怎么敢麻烦世子。 “现在你是我的典妻,我不允许你受人欺辱!” 安熙宁愣住,他又说这种会让她误会的话,甩甩脑袋不敢多想,认清自己的位置。 第25章 恶毒的小嘴 纪墨卿直白的话让围观的气氛有些尴尬,像是在给谁宣誓主权一样。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投向周仁正,除了他哪还有其他人。 周仁正这会儿哪有空争这事儿,他在想安熙宁的话,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昨天的事,而且全被她言中了,他就是收银子来闹事的。 一旦知道他去拿药时问过医馆大夫关于生食天南星的事,那就肯定能证明他今日的行为是故意为之。 这故意的罪可大可小,事关菊香楼那肯定罪大,他可扛不起。 安熙宁也没有纠结世子说的话,只当他是因为自己没告诉他的气话,敷衍回了句,“谢世子大人。” 然后说回周仁正的事,“世子大人,妾身刚刚在说昨日看到周仁正去过药馆的事,只要去问一下医馆的大夫便知他有没有说谎。” 纪墨卿看她态度敷衍,又不能发作,只好把这股怒火发泄到周仁正身上,目光冷厉: “来人,去评事街请医馆大夫过来,只要姓周的在说谎,就把他的舌头剪下来挂在菊香楼,让他以后都说不了话!顺便警示那些还想在菊香楼闹事的人,这就是后果!” 所有人听到这么残忍的手段忍不住喉咙滚动,没有人怀疑纪墨卿的话,毕竟他刚刚才掰断了周仁正两根手指。 周仁正这会儿吓得够呛,他是当事人,更能清楚感受世子不是在开玩笑,手指骨折能接回来,舌头没了可就一辈子成哑巴了。 他赶紧看向安熙宁,装可怜求饶。 “宁宁,我可是你丈夫,典契结束以后你还是要回来的,我没了舌头,你就只有一个哑巴相公了。” 纪墨卿听着这话没来由的窝火,他人还在这人家就聊回家的事了,再看到安熙宁欲言又止以为她要帮他求情,脸色更加难看。 “忸忸怩怩,有话就说!” 安熙宁闻言,这才开口,小脸认真说道:“世子大人割了他的舌头能不能别挂在菊香楼门前,会影响生意的,看着一个舌头喝茶吃茶点多吓人……” …… 门前陷入诡异的安静,周仁正愣住,樱桃小嘴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这还是那个软弱任他鞭打的安熙宁吗?她到底在侯府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这么恶毒! 纪墨卿同样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像其他普通女子一样只会三从四德遵夫重道,没想到娇柔的她竟是个豆腐嘴刀子心。 他可太开心了,这种性格的人才配做他的典妻,满意地点点头:“好,不挂在菊香楼门前。” 路人无语,这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松谈论着割别人舌头这么恐怖的事。 周仁正回过神,早吓得三魂没了两魂,他只是想混点银子,最多付出被打一顿板子,可从来没想过把命搭上。 心底咒骂一句安熙宁毒妇之后,赶紧跪着跟纪墨卿求饶。 “世子,不,世子大人,求求您饶小人一命,小人全说了能不能留小人的舌头一命。” 纪墨卿冷漠:“那要看你说的值不值得留下你的舌头。” 周仁正为了保住舌头哪管得了那么多,猛地指着百花楼的掌柜,一脸恶狠狠说道: “就是七掌柜让我这么做的,他用之前那顿酒钱威胁小人,还额外给了小人十两银子,生食天南星的办法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怂恿小的说被打成这样怎么能甘心,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没事的,小的就是被他骗了才犯下如此大错,求世子大人恕罪。” 周仁正一下全抖了出来,还装出一副全然无辜的模样。 安熙宁和纪墨卿不约而同看向七掌柜,他倒是没有慌乱,只是无奈冷笑一声,朝周仁正骂道: “你还真是个无耻小人,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老朽可记得你当时不仅没有拒绝,还非常开心。” “老匹夫你胡说八道,你不就是看到菊香楼的生意好了,才想出这么下作的办法来害别人吗,还好世子英明,不然真被你这个老不死的害到,菊香楼就是比百花楼厉害。” 众人不得不佩服周仁正不要脸的程度,为了银子为了求饶真是一点下线都没有,不是典妻子,就是害菊香楼,现在反倒装成一副正义人士,指着别人的鼻子骂。 七掌柜懒得跟这种小人争辩,他还算有骨气,没有辩驳,直接承认了此事。 “是我让他做的,但这跟百花楼无关,小的任由世子处置,还请放过百花楼其他人。” 纪墨卿眯起眼,这七掌柜倒是还讲点情义,也没有牵连其他人的意思,经此一事,百花楼肯定会关张,菊香楼已经没事了。 “只要确定不牵扯此事的,我不会为难。” “谢世子大人,谢安娘子。”七掌柜跪下拜谢。 世子习反应平淡,安熙宁生平第一次被别人跪,有些别扭避开身,认真问道,“你为何要做此事?” 七掌柜回道:“就如周小人所说,菊香楼恢复荣光之后,百花楼的生意惨淡,每日客人不过寥寥几人。十里秦淮有菊香没百花,有百花没菊香,小的也只能出此下策,实在对不住菊香楼。” 安熙宁微微拧眉,觉得七掌柜的为人不像是能想出这种恶毒办法的人,上次周仁正的事儿也是他出面才没闹出事的。 她正想着,纪墨卿自然也能看到这一层,冷声问道:“你的东家是何人?此事可是他授意的!” 七掌柜赶紧摇头否认:“东家不知完全此事,百花楼是全权交给小的管的,平日东家一年都不来一趟,哪会出这种主意。” “百花楼的东家叫什么!”纪墨卿再次问道。 七掌柜神情为难:“世子别问了,如果您非要问,那老朽只能一头撞死在此,这里死了人,对菊香楼的生意也会有影响。” “你威胁我?”纪墨卿眼眉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闪过寒意。 “不敢,小的是跟安娘子学的。” 纪墨卿冷厉的神情一滞,跟安熙宁学的?看向她,安熙宁尴尬摸摸鼻子,解释道: “回世子大人,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次多亏七掌柜出面才没给世子惹麻烦。” 纪墨卿闻言,便没再追问对方东家的事,掌柜不愿说他也不勉强,想知道自然会有其他办法。 这时候官府的人也到了,为首的捕快见到纪墨卿先上前行礼,之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便把七掌柜和周仁正抓了起来。 周仁正立马嚷嚷道:“别动我,世子大人已经答应不追究我的事,我可是坦白从宽,功过相抵。” 府衙的捕快看向纪墨卿,询问意思:“世子大人,这……” “我只答应不割他的舌头,没答应不追究此事,府衙正常审问惩罚就行。” 捕快抱拳拱手,随即朝周仁正喝道:“带走!再不老实仔细你的皮!” 周仁正只能一脸恨恨被拉走,全怪安氏这个贱人,不然他怎么会招惹上侯府,真想让这个贱人再次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饶! 七掌柜和周仁正被拉走,好戏落幕,看戏的人也纷纷散去,刚刚帮周仁正说话的几个“友人”早不见了踪影。 正当众人要散去,安熙宁低声问纪墨卿:“世子大人,妾身能不能做个菊香楼的主?可能会损失上百两。” 纪墨卿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可以,菊香楼本就靠你救回来的。” 她浅浅一笑,“谢世子大人。” 随后娇小的身子站上纪墨卿的轿子上,站得高高的,大声喊道: “今日菊香楼的事给各位客官添麻烦了,世子决定请大家继续吃茶,今日的所有茶水茶点由世子大人请了。” 原本兴致索然的公子们正要离开,听到这话立马来了兴趣,纷纷喊着谢过世子的话。 纪墨卿一脸无奈,分明是她要做这个事,还把好名声给他,他又不需要这种名声,但看她笑得开心,也没有指责。 原本空荡荡的菊香楼一下子就坐满了客人,安熙宁还特地跟翁掌柜和伙计们说声今日辛苦了。 翁掌柜红肿着脸颊露出笑容,“不辛苦,大家现在正有干劲儿。” 经过两次的事,菊香楼所有人对安熙宁的态度早已经转变,由原来的鄙夷到尊重,特别是经过今日的事。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菊香楼在她手中活过来的,从某种程度而言,比对世子还要尊重她,才不管什么典妻不典妻。 安熙宁并不知她在不知不觉中在大家眼中的地位在提高,便是知道也只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没什么特别的。 她见菊香楼又重新热闹起来,笑着准备下马车,刚刚为了说话站得太高了。 她脚下忽然踏空,整个人朝外摔下去,麻婆沁儿阿福他们脸色一惊,大声喊道:“安娘子小心!” 可惜声音慢了一步,安熙宁已经身子倾斜。 纪墨卿的手比声音更快一步拉住她,用力把她往回拉,安熙宁整个人顺着力道被拉回马车。 这个力道她可停不下来,纪墨卿下盘动不了也停不住,只能张开胸膛让她撞进来,重重的撞击让他闷哼一声。 两个人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下,姿势暧昧地紧紧抱在一起。 第26章 没错就不要道歉 纪墨卿抱着她瘦弱的身子,小小的身子整个贴着他的胸膛,顾不上在意她身前的柔软。 她的脸颊正好抵在他的脖子上,两手搂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吹在他耳畔,让他浑身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怪。 想要推开她,又担心没分寸,她刚刚摔倒肯定要缓一缓,只能任由她躺在身上,忍着吹起的耳根,只是喉结不停上下窜动掩饰不了内心的不淡定。 安熙宁确实摔懵了,安心地趴在他身上缓缓,轻声粗喘息,没注意到世子耳根子通红的异样。 “世子大人安娘子,你们没大碍吧!”麻婆在面焦急喊道。 纪墨卿借着麻婆的话,赶紧让她起来,声音有些别扭问道:“缓过来了吗?还要抱多久!” 她这会儿才缓过神,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世子的脖子,赶紧起身,一脸歉意: “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要抱世子的,谢世子大人又救了妾身,您没被撞疼吧。” 纪墨卿胸口明明有些疼,故作轻松:“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这小身子想撞疼我,再多吃两碗米才行。” 她注意到世子的耳根和脖子红得跟烤了火一样,担忧问道: “世子大人,妾身是不是撞到您的脖子了?您的脖子红得厉害,要不要看看大夫?” 纪墨卿随手摸摸耳朵,轻咳一声:“不用!应该是许久未出门晒的,回府吧。” 她狐疑看看阴沉沉的天空,今天没太阳呀,还冷得很,世子应该是想说冻的吧。 没再纠结这事儿,她正要下马车,传来纪墨卿冷漠的声音:“再摔了可没人拉你,坐下!” 她收回脚步,老实坐到世子身边的空位,路上两边行人退开,舆车平稳向前。 她屁股扭来扭去如坐针毡,还是第一次这么高调引人注目,实在不习惯。 煎熬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侯府了,她总算松了口气,麻婆过来扶她下车,怕再摔了。 袁氏见他们回来,立即从府里出来,见此状不禁皱眉,立即出声训斥: “没规矩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谁允许你一个低贱的典妻跟世子同乘一架舆车的!” 安熙宁一脸无奈,这家子没一个好伺候的,一个让她坐,一个骂她坐。 她老实上前行礼,主动认错:“二夫人息怒,妾身知错,下次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袁氏故意说得大声。 纪墨卿正从舆车被抬下来,坐稳才听到门前的情况,喑哑的声音冷冷说道: “我允许她坐的,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找我说,训斥她做什么!” 他说着瞪了眼低着头的安熙宁,“还有你,别动不动就认错,你没错就不要跟任何人道歉。在这府里,只有我能让你道歉!” 安熙宁低着头,莫名眼眶酸涩,她有点想哭,虽然世子后面的话很霸道,但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 她小时候被父母卖以为是自己的错,跟父母道歉。去了周家被打被欺负,也以为是自己做错事跟周家道歉。来了侯府她也一直在不停地认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没错就不要道歉。 袁氏气得脸色憋红,他们丝毫不把她这个当家夫人放在眼里,听到身后纪老夫人出来,立马故作委屈,声音哽咽: “我身为侯府当家夫人,难道连说一个下人都不能说了吗?一个低贱的典妻坐舆车,让外人看了该如何看侯府!下人僭越世子,该说我这个当家夫人没有管教好下人,丢的是侯府的脸面!我不过说了她一句,世子何至于如此强横。” 纪老夫人正好出来,听到门外喧闹,皱着眉头语气不善:“怎么回事,在门前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袁氏红着眼,脸上的委屈还未散去,声音哽咽:“回母亲,是妾身没有管理好内宅,只不过提醒一句典妻不适合乘坐舆车,便惹得世子不快,都是妾身无能。” 纪墨卿性子倨傲,懒得解释,安熙宁见状,不想事情闹大,主动跟纪老夫人说道: “求老太君恕罪,都怪妾身摔倒,世子这才让妾身同乘舆车的,不怪世子,是妾身不懂规矩惹怒了二夫人。” “关你什么事,你是听我的命令坐的,她们有意见想出气,冲我来便是,我看谁敢惩罚你!” 袁氏立马泪水盈眶顺,带着哭腔:“母亲,你看……” “好了!”纪老夫人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不就是同坐一架舆车回府吗,下次注意便是,至于在侯府门前争吵吗?这才是真的让人看笑话,让侯府丢脸面。” 纪老太说着也朝纪墨卿说道,“卿儿你也是,袁氏是当家夫人,遇到了理应说几句,你不该那么冲她,此次她也是为了侯府,下人跟主子同乘一架舆车,会被外人嘲笑侯府没规矩的,下次别这么任性了。” 纪墨卿并没有因为纪老夫人的话就改变态度,反而认真说道: “外人如何看与我何干,侯府的脸面从来都不是靠守规矩让别人尊重的。这是我的事,祖母便不要操心了!” 纪老夫人皱起眉头,有些生气,觉得纪墨卿这话太不懂事了,眼下侯府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 这话让袁氏找到了空隙想要挑拨他们,故作严厉说道: “世子你怎么对我冲都没关系,但老夫人是你的祖母,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夫人说话,眼里还有没有孝道,母亲又没说追究安氏的过错,你还依依不饶。” 纪墨卿沉下脸,下颌浮动,安熙宁知道他这是要发怒的前奏。 她不想世子为了这种小事跟老夫人闹别扭,神情带着恳求:“世子大人!” 纪墨卿在暴怒的边缘,对上她恳求的目光,内心的怒火莫名歇了下去,一脸无奈,等了会儿还是朝纪老夫人拱手道歉。 “祖母息怒,孙儿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您老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纪老夫人面露诧异,孙子竟然也会主动认错,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忍不住看了眼安熙宁,孙儿的脾气她最清楚,安氏竟然一句话就把他的脾气压了下去,严肃的脸色柔和下来。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祖母也是担心安娘子被别人指指点点,人家肯定会先指责她不懂规矩。” 纪墨卿倒没想到安熙宁的处境,这次态度更加真诚地应下,以后一定会注意。 袁氏本来想让他们祖孙俩争吵的,没想到被安氏这个小贱人一句话就缓和了气氛,憋了一肚子气。 袁氏被晾在一旁没人理会,纪老夫人慈祥笑着看向安熙宁,给卿儿租典妻果然是正确的。 这丫头要是能顺利怀上卿儿的孩子,那就是整个侯府的恩人了,想到孩子的事儿,老夫人问道: “宁宁,上次给你的药吃完了吗?吃完的话要及时跟祖母说,怀上孩子前一定要多补,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白白胖胖。” 安熙宁面色一滞,老夫人的话怎么拐到孩子上面来了,这怎么回答,她向世子投去一抹求助的眼神。 纪墨卿别开脸当没看到,祖母又不是在问自己。 她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道:“回老太君,在吃着,还有的。” “嗯,有动静没有?”纪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期待。 纪墨卿担心安熙宁露馅,赶紧打断这个话题:“祖母,这种事哪有这么快的!” “是祖母心急了,这种事是要讲究缘分的。”纪老夫人哈哈笑了声。 纪墨卿刚说完,忍不住急促咳了两声,出来太久了,身体有些发虚。 安熙宁一脸急切:“老太君,世子出来许久了,身体虚弱,不如先回房再说。” 纪老夫人点点头,赶紧送回世子院,安熙宁伺候他喝了口暖茶才稍缓些。 纪老夫人带着埋怨:“你有什么事非要出门,有事儿让下人去办不就好了,万一在外面出点事儿怎么办。” 要知道自从纪墨卿患病以来,可从来没出过府! 安熙宁又想道歉,被纪墨卿看了眼,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纪墨卿看了眼在门外的袁氏,随口回道:“是菊香楼的事,有人想把菊香楼毁了,那是母亲留下来的,我自然不能允许。” 纪老夫人皱眉:“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针对菊香楼!” “是对门的百花楼,不过已经没事了,那个掌柜和周仁正都被衙门带走了,百花楼今日之后只有关张一个结果。” “周仁正?那不是宁宁夫家的姓名吗?还是同名同姓?”纪老夫人对外面的事显然不了解,疑惑问道。 纪墨卿也没多解释:“是一个人,说来话长,这些事祖母就不要操心了。” 他一直有注意袁氏的反应,后者在听到百花楼的掌柜被抓了,明显神情惊慌。 他一直怀疑菊香楼的败落是袁氏故意为之,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百花楼掌柜提到东家的话他十分在意,袁氏要是百花楼的东家,七掌柜不至于要以死明志,但不是袁氏那又是谁,跟袁氏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他要查清楚,如果真牵扯什么人,万一因为此事针对安熙宁,岂不害了她! 第27章 世子是个慷慨的好人 纪老夫人见世子走神,担心他今日出门有什么后遗症,特地让府医过来世子院看看。 大夫过来看过后,确定没什么大碍纪老夫人这才放下心,随后也没再打扰世子休息,临离开前不忘叮嘱安熙宁喝汤药。 安熙宁送纪老夫人出门,才注意到二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们离开世子院后,她才回到厨房准备膳食,世子为了这事儿出门,肯定午膳都没吃。 忙了半个时辰,准备了两个清淡的瓜菜和小粥,端到房间,世子已经靠着床榻睡着了。 她放下膳食,过去替他盖被子,不然天气冷着凉了可是大麻烦。 轻轻拉动被褥,还没盖上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然后警惕醒来,眼中透着寒冷的杀意。 安熙宁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世子你醒了,妾身是担心您着凉想帮你盖上。” 纪墨卿看了眼,这才松开她的手,沉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回世子,半个时辰。膳食已经做好了,您午膳还没吃。”安熙宁说着把膳食端过来。 他原本不饿的,闻到饭香才简单吃了几口。 安熙宁在一旁伺候着,想到纪老夫人临走时叮嘱的事,知道会被骂但还是鼓起勇气提道:“世子大人!” 纪墨卿看她神情这么郑重,问道:“怎么了?” “那个……您要喝点茶吗?” 纪墨卿一脸狐疑:“在吃粥喝什么茶,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老太君说的事怎么办!”她说完脸颊通红,好像她上赶着要行房事一样。 可是不行房事的话,纪老夫人那边怎么交代,她就是典妻典来生孩子的,今天看到老夫人那么高兴,一想到暴露的时候会多难收场就忍不住担心。 纪墨卿继续吃着没有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药,你正常褒着吃吧,补身体的别浪费了,其他事不要再提。” 安熙宁再次被拒绝,低抵嗯了声,想必世子是为了平乐公主守身,她也能够理解,毕竟平乐公主那么尊贵漂亮。 要是万一世子的身体有好转能恢复健康,又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有孩子,那不是坏了一桩好姻缘。 她调整好情绪,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不想纠结这个事儿,随口转移话题问道: “世子大人,您说百花楼的掌柜和周仁正他们会被如何处置?” 纪墨卿想了想:“应该会被杖刑二十和处罚银子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两人没再说话,屋内陷入安静,等世子吃好,她收拾干净便退出房间。 纪墨卿等她关上门,拿出夜锦卫的信鸽,送去一封信,让他们查一下百花楼背后的东家。 次日,安熙宁要去查看这三日菊香楼的账簿赢利情况,她一早起来带着后几日的面团去菊香楼。 百花楼此刻已经闭店了,门前扔满垃圾,奢华的门上被涂满骂人的话。 昨日百花楼故意让人中毒陷害菊香楼的事传遍整个秦淮河,文人一向清高,最瞧不起这种小人行径,纷纷对百花楼口诛笔伐。 百花楼没撑过一日就被骂到闭店歇业,反观菊香楼的生意比前两日更好。 翁掌柜见到她,立马迎上前:“安娘子您来了。” “嗯,世子让我过来看看这两日的账,顺便安排好后面的事。” “账簿准备好了,您跟老朽到二楼。” “好。” 安熙宁知道账簿是私密的事,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今日是带丫鬟沁儿一起来的,让她留在一楼大堂帮忙伺候,不用跟上去。 沁儿应下。 他们来到二楼隔间,翁掌柜从锁柜里拿出菊香楼的账簿给她查看。 这三日的账记录得十分清晰,三日总共去账一百五十两,主要是食材采买,比安熙宁给的超了五十两。 翁掌柜特地解释了这部分支出项,是更换了这么多年老旧的厨具和大堂雅座上座的一些东西。 入账本来是一千五百两的,其中五百两用来销了昨日所有人的账,所以现在入账现在是一千两,纯赢利是捌佰伍拾两。 安熙宁有些意外,她虽然有心理准备是赢利的,但这个数额也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在账面留下三百五十两,作为这个月剩下九日的食材和伙计掌柜的月钱,剩下的五百两要取回去给世子,纪墨卿特地叮嘱她把第一次的利润带回去,说有特别用处。 账簿的事安排好,安熙宁随口问起对面百花楼的事,“翁掌柜,百花楼这两日有来过什么特别的人没?那些伙计呢?” 翁掌柜自然有一直盯着百花楼的情况,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人来,那些伙计是七掌柜回来遣散的。” “七掌柜?他不是被抓去衙门了吗?这么快就放了?” “这个老朽也不知,不过七掌柜走路倒是一瘸一拐的,估计被杖刑了吧,遣散伙计后就关张了。” 安熙宁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其他事儿也没再多留,装好银子,叫了辆街车赶回侯府。 她回到世子院已经是下午,见世子房门紧闭,麻婆:“世子大人在休息吗?” 麻婆回道:“应该没有,秦副使刚离开没多久。” “秦大人来过?” 她面露疑惑,秦副使每次过来都会有事,也不知是什么事,她轻轻叩门。 “世子大人,妾身回来了。” 屋内纪墨卿收起信笺,“进来。” 安熙宁进屋,手上提着银两,把菊香楼的账跟他禀报了一遍。 纪墨卿随意嗯了声,并不意外菊香楼的赢利,以前母亲在世时比这更好,看了眼银子,淡淡吩咐道: “这段时间麻婆她们都辛苦了,你拿出一百两来,给麻婆赏十两,沁儿和阿福各五两,平日洒扫世子院的粗舍丫鬟一人一两,几个护卫每人二两,剩下六十两你自己留着。” 安熙宁愣住,世子恩赏世子院的大伙她可以理解,但是给她的太多了,才刚给她买过衣裳…… 还没等她开口,纪墨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堵住她的话:“这是命令!” 她只好老实应下,六十两对她可是笔巨款,内心自然是开心的,这些银子都是她以后离开侯府后脱离周家的底气! “谢世子大人!您真是个慷慨的大好人。” 外面那些人总说世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一个连恩赏都能考虑到粗舍丫鬟的人能坏到哪里去,都是外人的偏见,在她这世子就是个顶顶的大好人。 纪墨卿被她这么一夸,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好人”倒是有些对不住以前那些被他断手断脚的官员贵胄。 他轻咳一声:“好了,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世子大人吩咐。”她的声音比平日更清脆几分,得到巨额恩赏,看到未来充满希望,自然高兴。 纪墨卿看她那么激动,无奈摇摇头:“这次菊香楼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记住,菊香楼的事儿你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所有事都与你无关,懂了吗。” 她见世子的语气凝重,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问道:“世子是知道百花楼的东家是谁了吗?” “倒不蠢!” “连世子大人都害怕的人吗?” 纪墨卿眉间一挑:“谁说我怕他们,我一个将死之人谁都不怕,只是不想麻烦。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安熙宁知道连世子都谨慎的人,自己肯定没能力应对,但还是想知道,毕竟事情也关系到她,不想糊里糊涂的。 “妾身可以知道吗?” 纪墨卿微微皱眉,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不仅不怕,还想知道是谁,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她。 “东家是祁王府的管家,二夫人的女儿纪海棠是祁王的小妾!你知道这个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管。” 他说的自然是袁氏的事,有这一层关系,不用想也知道菊香楼的食谱是袁氏给出去的。 他瘫痪在床,牵扯到王府,只要对方不找麻烦,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安熙宁麻木点点头,没想到小小的铺子背后的东家竟然是王府的人,二夫人还有个女儿嫁到王府,她的小脑瓜子都不够用了。 “好了,你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按我说的做就行,没事就出去发恩赏吧。” 这种事确实想也没用,甩甩脑袋瓜子便放下这事儿,退出房间。 她按纪墨卿的吩咐给世子院所有下人都发了赏银,这事儿还在侯府下人中传开。 大家原本还可怜到世子院伺候的人,现在反过来羡慕他们,反倒是在东院伺候二夫人的下人天天被咒骂惩罚。 袁氏听到世子院这么大手笔发赏银,气得更甚,她和闺女才损失了一间来银子的百花楼,都是拿她的银子发赏银,别想好过! 次日,安熙宁在院子忙着,袁夫人忽然找过来。 “安娘子。” 她出门迎上前:“妾身见过二夫人,不知夫人找妾身什么事。” “这不是马上年关了吗,侯府有许多来往都需要送礼,你如今是世子的典妻,想让你帮着一起准备,没问题吧!” 第28章 袁氏的陷阱 安熙宁面露迟疑,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而且从袁氏对自己的敌意显然不怀好意。 她主动拒绝:“二夫人,妾身还要伺候世子,恐怕没时间替您分忧。” 袁氏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早准备好说辞,盈盈笑道: “怎么是替我分忧,这可是世子院的事。往年府里都会帮世子独立备一份年礼送往各家的,代表世子还在。今年世子要求什么事都不需要府里管,那府里自然就不安排了。” 见安熙宁没反应,袁氏才继续说道,“要是世子忽然没送年礼,各家都会以为世子不在了。所以这事儿也是老夫人吩咐的,让我带着你一起帮世子院准备,你要是信不过我这个当家夫人,也可以去问问老夫人。” 她沉默片刻,既然是老夫人安排的,又事关世子生死的名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二夫人说笑了,妾身只是典妻怎么敢信不过夫人,如此便先谢过夫人,此事还需要劳您辛苦教妾身。” 袁氏见她应下,脸上的笑容浓烈:“客气什么,你现在是世子最信任的人,我们可不能因为之前一点小误会生了嫌隙,我一向都是对事不对人,都是为了侯府好。” “夫人言重了,夫人是当家夫人,为了侯府劳苦功高每日操劳,怎会有时间针对下人,之前的事对妾身也有很大的帮助。”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每年年礼都是侯府最重要的人情走动,你好好用心,明日一早到院里来!” 安熙宁应下,等袁氏走后,先跟麻婆询问了关于年礼的事,情况确实跟袁氏说的一样,往年府里都会替世子备一份礼的。 “麻姨,这年礼有什么讲究吗?二夫人只是让我明日过东院,没说需要做什么。” “自从大夫人走了之后,老奴已经十几年没跟着准备过年礼,也不知侯府现在是个什么做法。但万变不离其宗,一个就是投收礼人所好,二就是求稳,送人人都送的年礼,糟糕的年礼不仅维系不了人情,反而会把人得罪。” 安熙宁微微颔首,有点明白了,跟普通人年节送礼差不多,只是层次不一样。 当晚她把这个事儿也跟世子说了,他没太在意这种事,以前侯府帮他送年礼他并不知道,也没收到过年礼,觉得这只不过是贵族间借年礼炫耀斗阔罢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里无所谓。” “那还是去吧,毕竟老太君同意这么安排的,不能让别人真以为世子死了,注定要死也不能那么快。”安熙宁小脸认真说道。 纪墨卿被她直白的话说得有些无奈,他还在呢,就这么咒他,沉下脸:“怎么我就非死不可吗!” 她赶紧摇头摆手:“世子息怒,妾身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大人能活着当然最好,妾身还希望世子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大富大贵、万寿无疆……” 安熙宁被看得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纪墨卿冷哼一声:“怎么不说了,还差个长生不老呀。” 安熙宁缩缩脑袋,低声呢喃:“世子长生不老。” 纪墨卿被她气笑了,她还真说,懒得跟她计较,拿出一百两给她:“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着,明日去看看袁氏怎么安排吧,免得在我面前晃。” 她接过银票,点头应下。 次日,她带着麻婆来到东院,袁氏和吴莹已经在忙了,琴嬷嬷带着下人正小心翼翼用精美的妆盒装东西。 “安娘子来啦。”袁氏笑着喊了声。 安熙宁给她们行礼请安,没等她问,袁氏便主动介绍今年侯府准备的年礼,有菊香楼的糕点,梅花茶,还有一些今年特别流行的胭脂水粉,每份礼是根据不同人的身份准备的。 “你便按着府里的标准替世子准备年礼就行,高了别人会说侯府还不如世子,低了也不好。那样你们也不用麻烦挑选年礼,也不会出差错,更重要是你现在重新挑选年礼时间恐怕也来不及。”袁氏说得格外真诚。 要不是有之前吃亏的经验,安熙宁就相信袁夫人的好意了,她就是再蠢也不会相信袁夫人真的在为她和世子院着想。 她表面还是应下,至少袁氏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年礼比侯府高了低了都会被人说闲话,准备一样的最合适。 “谢夫人提点,那世子院也跟侯府一样的规格吧,免得出差错。” 她为了防止袁夫人使绊子还特地强调自己去那些铺子转转购买,袁氏没有反对,还说府里没准备,也是要让她自己出门买的。 “世子不需要像府里准备那么多,主要送一些今年到过世子院和至亲的行,世子外租陈家,平乐公主,东宫太子妃,祁王府。” 安熙宁故作疑惑:“祁王府?” 袁氏倒也没隐瞒,解释道,“祁王府是世子的妹妹纪海棠嫁了过去。” “嗯,谢二夫人提醒,要不是您,妾身哪懂这些。” 袁氏摆摆手:“去吧,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院里问。” 她应下,便和麻婆离开东苑,要出门去采买年礼。 她们走远,袁氏脸上的笑容悄然淡去,眼底闪过一抹阴毒,这次看有谁还能帮她。 吴莹走到身边:“母亲,你说她会上当吗?” “放心,太子妃的事极少人知道,要不是你在宫中的御医父亲,我们也不会知道这种辛秘,便是世子肯定也看不出问题。且等着看吧,这次我要让她把之前的债一次还清,一个低贱的下人竟然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也算她厉害了!” 安熙宁并不知袁氏她们背后的算计,这会儿已经出侯府,心中狐疑,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她还把年礼单给麻婆看了,后者觉得这些年礼没问题,是符合各家身份的。 “先把年礼买了再说,回去让世子帮忙参考下。” 说罢,她暂时放下这事儿,到各个铺子采买,她和麻婆来到金陵最出名的胭脂铺玉艳斋。 今年除了菊香楼的梅花糕点梅花茶之外,最受王公贵族喜爱的便是玉艳斋新出的几款胭脂水粉了,有市无价,也是今年年礼以送此物为荣的。 她们转了圈,平常的几款价格虽高,但是都能买到,十两到几十两不等。 安熙宁亲自在脸上试了,确定没问题才花了四十两选了三盒,但给太子妃的那个却没有货。 她专门问掌柜,“掌柜的,玉香膏没有货吗?” 老掌柜瞥了她一眼:“你哪家要?” “我是替侯府世子买年礼的。” “北明侯府世子?”掌柜的面露诧异,随即露出笑容,“侯府世子要自然有货,你们袁夫人也在小店拿了两盒。” 掌柜奇货可居,显然是看人下菜,买顶级美容粉还得有身份,不是谁都能买的,贵族可不喜欢跟阿猫阿狗用一样的东西。 安熙宁要了一盒,这种东西店铺是绝对不敢作怪的,一百两一盒,她已经严重超支,剩下的只能明日再买。 她先回世子院,把年礼单和买的年礼给世子过目。纪墨卿看后,打开这些粉料胭脂闻了闻。 “东西没有问题。” 安熙宁松了口气,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要是世子送出的年礼有问题,侯府也会跟着丢脸。 “难道是冲着菊香楼来的?故意把糕点买回来做手脚,然后赖到菊香楼头上。” 纪墨卿摇摇头:“不会,这种东西要么在店内吃出问题,要么所有吃了的人都有问题才会成立,不然离开店之后责任就是购买人的!” “嗯,话虽这么说,明日我还是去趟菊香楼,买年礼,顺便叮嘱下翁掌柜,年节将至,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 纪墨卿没有意见,小心点总归没事,但袁氏现在演的哪一出他确实有些看不出来,便是通过夜锦卫估计也查不出来。 “实在担心的话,不然年礼就别送了!”他忽然说道。 退避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但担心真有什么意外牵连她,也没想到会因为她的安危说出这话。 要是以前,她或许会选择认怂不送了,不送年礼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被别人在背后骂而已,但这次不一样,她不想退!这次躲了,下次呢? 纪墨卿看她神情坚定,也不想去勉强她,退避也不是他的性格,忽然说道: “既然不愿躲便去做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相信你!” 安熙宁愣住,摇曳的火光下泪光闪烁,他又说这种话! 但她还是轻轻嗯了声:“谢世子大人。” 一夜无话。 次日,她先去了一趟菊香楼,叮嘱翁掌柜买糕点带走做年礼那些一定要做好备份,用料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万一有人带走吃出了问题赖到菊香楼也是麻烦事。 翁掌柜应下,他不是第一次准备年节的事儿,以前跟着大夫人时也是这么做的,见安娘子这么谨慎也能理解。 “安娘子放心,菊香楼一直都有材料备份,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好,大家千万别大意。”她叮嘱道。 她买好年礼用的糕点,多留了会儿,看菊香楼也没有问题,但心底这一丝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一定还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事,危险就藏在那没注意到的事情上。 第29章 果然有问题 安熙宁买好所需要的年礼回到世子院,前脚刚进院子,后脚袁氏就带着下人过来了。 “安娘子,年礼都买好了吧,我过来看看。” 袁氏说着随手翻看安熙宁准备的年礼,确实跟侯府礼单上的一模一样,满意笑道: “没问题,就是这些。今天包好,明日跟侯府的年礼一同送出。我怕你们包不好,特地带东院的下人过来教你们。” 人家不请自来安熙宁总不好把当家夫人赶出世子院,只能福身感谢,一边示意麻婆盯紧一点,防止琴嬷嬷她们搞小动作。 却发现东院的下人只是教沁儿阿福她们如何包裹得精美,丝毫没有碰年礼的意思。 安熙宁在一旁看着,秀眉微皱,袁氏的行为太奇怪了,不安感也越来越浓烈。 午后就把年礼包好了,袁氏想带去东院明日直接送出的。 安熙宁担心袁夫人动手脚,说明早再一起送出吧。 袁氏多看了眼她,不想引起她注意,故作笑道,“也好,就放在世子院吧,明日送出时再过来取。” 等袁氏走远后,她轻轻抚摸着包裹精美的年礼,自己前脚回院,对方后脚就过来,显然是一直盯着世子院。 过来后只是看了眼年礼,好心帮世子院包好,又走离开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在告诉她,年礼就这么出去一定有问题,但是仍旧不知道问题在哪。 她送午膳进房间时,世子看出她忧心忡忡,连端错了碗都没注意到。 “碗拿错了。”纪墨卿无奈提醒道。 她回过神,才发现把菜盘端给世子了,连声道歉,这才把主食给他。 “既然明知有问题,又不得不送,为什么不只送自己铺子的东西,那样不就没问题了!” “菊香楼只有糕点,当伴年礼可以,但主年礼不行。”安熙宁回道。 “也不见得,母亲除了菊香楼还留下一间铺子,叫清灵斋,上次另一本账簿就是清灵斋的,是研制售卖粉黛的,以前的东西不比那个玉香膏差,只是现在的状况估计跟之前的菊香楼差不多,算了,不提也罢。” 安熙宁被世子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过去看看,反正在院子待着也没主意。 纪墨卿没有反对,提醒她带上麻婆,麻婆知道怎么去。 他想到清灵斋的掌柜,本想提醒她一句的,还是算了,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 她清脆应了声知道,余光偷看世子,最近他跟自己的话明显多了,神情看起来也没以前那么吓人了。 纪墨卿注意到她偷看自己,又沉下脸冷声道:“不是要出门吗,再磨蹭天都黑了。” 她这才收回目光,赶紧叫上麻姨出门。 清灵斋很好找,就在上次买衣裳的评事街,只是躲在无人问津的小巷里。 麻婆走在前面,边走边说:“上次就想带安娘子到这看看的,不过遇到那个周仁正打断了。以前这条小巷子的人可是要排到评事街的尽头的,现在倒是冷静,一个人都没有。” 安熙宁跟在后面,这小巷子就叫清灵巷,难怪这铺子叫清灵斋的,小巷走起来阴风阵阵,怪慎人的。 在巷子的尽头便只有一间铺子独自占了很大的位置,店铺门半虚掩着。 她先进屋,店内虽然十分冷清,但是整洁干净,可见平日掌柜的都是尽心尽力打扫。 一个中年妇人出来,看到麻婆先是惊讶,随后大喜:“麻大姐?我没看错人吧!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好多年没见啦!” 麻婆笑着给安熙宁介绍:“这是清灵斋的掌柜,叫她……” 胖妇人主动接过话笑道:“大家都叫我胖姨,这位姑娘是?” “我是世子的典妻安熙宁,胖姨叫我安娘子就行。”安熙宁都被她开朗感染,脸上不自觉多了抹笑容。 胖姨性格活泼,自来熟,胖胖的手立马拉着安熙宁到旁边坐,笑着一对小眼睛眯起来。 “长得真好,笑着也好,眼睛真好看,难怪能把世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安熙宁轻咳一声,“胖姨说笑了,世子大人怎么可能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他心悦的是公主殿下,我只是暂时的典妻。” 胖姨尴尬笑着,话怎么转到这了,她知道世子以前的婚约,也知道典妻就是买了生孩子的,不知该怎么搭话,朝麻婆投去一抹求助的目光。 麻婆瞪了她一眼,安慰道:“安娘子别理她的话,您过来不是有其他事吗?” “对对对,你们专门过来肯定有事,是看账簿吗?”胖姨又恢复高扬的声调。 安熙宁说回正事,“不是看账簿的,之后再看,今日是来看看清灵斋现有的粉黛,不比玉香膏差的是哪个?” 胖姨听她们是为这事儿来的,“提起玉香膏我就来气,什么东西,靠放一堆白芷增加脸颊白净,要是得了风疹块看玉艳斋怎么收场。以前大夫人在世时可是专门提醒过,脸上用的粉膏不能过量加白芷的,会出事的。” “你又说偏了,安娘子问你店里的情况,说玉艳斋做什么!” 胖姨拍拍嘴,收住了骂人的话,到后房拿出几个精美的小盒子。 “安娘子,这些是现在铺子里有的,这个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大夫人在的时候整个金陵城女人都追捧的,连宫里的妃子都用过,可惜大夫人走后这款就做不出来了,这是绝版,不然哪有玉艳斋嚣张的份,不是看你是世子的人我都不拿出来的。” 安熙宁打开闻了闻,又点了点在脸上,好清爽好自然的香味,感觉比玉艳斋确实要好许多。 “胖姨,这几个我能带回世子府吗?绝版的东西应该重新让金陵震撼一下,让大家知道玉艳斋在清灵斋面前算什么!” 这话说到胖姨心头里去,感动得说不出话,紧紧握着她的手。 麻婆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胖姨十分珍贵的,以为她不愿意,在一旁帮腔说道: “胖娘,安娘子一定会让大家知道清灵斋曾经的辉煌的,大夫人的菊香楼知道吧,就是在安娘子手中起死回生的。” 胖姨惊讶,“我还说呢,铺子在袁夫人手中十几年越来越落寞,怎么可能突然风靡金陵,原来是安娘子。安娘子特地过来肯定是有需要,东西你带走吧。” 安熙宁感谢胖姨,本想多坐会儿,外面天色渐暗,她怕时间不够,只能告辞,约定下次过来再说铺子的事。 胖姨应下,送走她们,面色柔和,其实她不是为跟什么玉艳斋争高低,只是因为看到安娘子的感觉很像大夫人年轻时的感受,倒不是说样子像,就是感觉。 安熙宁出了小巷子,迎面被人撞了一下,第一时间紧紧护着这些盒子。 麻婆朝那人骂道:“走路没长眼睛吗!” “麻姨算了,好在没摔倒,抓紧时间回府吧。” 麻婆也算经历事情多,立马问道:“有没有丢东西?银子之类的。” 安熙宁摸了摸袖口,面色微变:“不碍事,只是袁夫人给我的年礼礼单丢了。” “那还好,快回府吧。” 两人赶回世子院,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正好下人也都散了,安熙宁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她没有告诉纪墨卿要做什么,只是告诉她今晚会很晚回房间。 纪墨卿看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也没有多问,随意嗯了声。 当晚,安熙宁独自一个人在房间,连麻婆都没有说,一盏油灯,一道倩影,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转眼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两,她在侧房熬了一个大夜,终于临近天亮时伸伸懒腰,喃喃道:“总算是赶上了!” 她趁着大家还没起,偷偷回到世子房间,躺下装睡。 纪墨卿其实这会儿还没睡,没她在房间竟然一夜翻来覆去没睡着,又回到以前极度难入睡的状态,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还是巧合。 安熙宁回到房间躺下就呼呼睡去,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外面声音吵醒。 袁氏过来拿世子院的年礼,她急忙起身,到外面把年礼交给对方,主动提道: “二夫人,世子院总要去个人,妾身身份上不得台面,世子也不方面,让麻婆随同一起去吧。” 袁氏没有看了眼,没有拒绝。 当天下午就送年礼回来了,金陵城的皇宫贵族都在一片,也不费时间。 麻婆知道安娘子让她去的意思就是不想有人在年礼上动手脚,回来告诉她一路东院都没有什么小动作。 安熙宁颔首应下,应当再生什么意外。 时间转眼过去两日,年关将至,朝廷的官员已经休沐准备过新年,侯爷也回到府里了,府里正为新年的到来贴窗花装饰,一片喜庆洋洋。 安熙宁在世子院也没闲着,贴春联,贴窗花,挂灯笼。 纪墨卿对喜庆的事没兴趣,世子院自从主母去世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挂过红灯笼了,可惜拗不过她,只能由她挂。 她对着世子那张阴沉的脸已经免疫了,连房间都要沾点红,还不忘念叨: “新年好运来,霉运散。世子身体康健,大家平安喜乐。” 纪墨卿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柔和几分,有她在确实多了几分生气。 安熙宁正忙着除祟,葛嬷嬷来院子找她:“安娘子,老太君让您到前堂去,祁王府四夫人回府送年礼,说想见见你。” 她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四夫人应该说的是侯府嫁去王府做妾的那个女儿。 主家有令,她自然得过来,放下手里的活交给麻婆,自己跟着葛嬷嬷便去了,有纪老夫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来到正堂,少不了一番行礼,今日人齐,老夫人、侯爷、袁氏、吴莹都在,还有一个穿戴华贵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祁王府的四夫人了。 “妾身安氏,请祁王府四夫人安。” “你便是世子娶的那个低贱的典妻?也没什么特别的呀!”纪海棠居高临下一脸鄙夷俯视安熙宁。 纪老夫人皱皱眉:“棠儿,怎么说话的。” “祖母~” 纪海棠撒娇摇着纪老夫人的手,纪老夫人严厉的神情柔和下来:“好了,难得回来,不说这个了。” 话音刚落,门外守卫匆匆进来禀报:“侯爷,老夫人,大事不好了,平乐公主正带人气冲冲闯入侯……” 下人的话还未说完,门外边传来平乐公主愤怒的声音:“大胆侯府,竟敢利用年礼毁我皇嫂嫂的容貌,该当死罪!” 正堂众人面色微变,袁氏嘴角闪过得意,安熙宁心里咯噔一下,年礼果然有问题! 第30章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平乐公主带着愤怒冲到侯府正堂,见侯府主要人员都在,冷哼一声。 “哼,正好人都在,你们整个侯府等着受罪吧!” 侯爷虽然不愿得罪平乐公主,但这么被人冲进侯府,还指着脸骂,也不禁皱起眉头,语气不满: “公主殿下,我北明侯府这两年虽然势微,但也是先帝亲封的禹国侯爵,你直接带人闯入,未免也太过分了!” “过分?”平乐公主怒目微挑,一脚踢到身旁的花瓶,“我还要更过分,谋害我皇嫂嫂,你以为侯府今日还能善了吗。” 侯爷惊了一下,平乐公主虽然娇生惯养,但也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气势已经弱了几分: “公主殿下慎言!我北明侯一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对太子妃不利,你说的是怎么回事?切莫听信谁的谗言……” 平乐公主把一个精美礼盒子丢了出来,冷冷看着侯爷质问: “这是你们侯府的年礼盒吧,我皇嫂试了你们送来的脂粉,脸上起了非常严重的风疹,太医正在诊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侯府都得陪葬,还敢说不是谋害!” 地上的礼盒侯府的人都不陌生,就是侯府年礼专用的包裹,所有人吓了一跳。 侯爷这才觉得事关重大,俯首做低:“公主殿下息怒,此事若真是侯府害了太子妃,微臣必定会给圣上和太子一个交代。” 他说罢沉下脸,眼色冷厉看向袁氏,怒声喝道: “袁氏!这是怎么回事,侯府的年礼向来都是你负责的!” 袁氏故作惊慌,急忙解释道:“老爷,这不是妾身给太子妃准备的年礼,负责年礼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怎么可能会害太子妃呢!” 平乐公主闻言顿时怒不可遏:“袁夫人的意思是本公主在无理取闹吗?还是说皇嫂嫂脸上的伤是故意陷害你们侯府!” “公主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今年世子院是独自给太子妃备年礼的,也是用侯府的礼盒样式。” 袁氏的话意有所指,平皱起秀眉乐。 “你的意思是墨卿哥哥要害皇嫂嫂?不可能,墨卿哥哥瘫痪在床,怎么会做这些事,你以为把事情推给他就能平安无事了吗!再敢狡辩,罪加一等!” “平乐公主误会了,世子院负责年礼的是典妻安娘子,并非世子。”袁氏淡淡回道,说时看向她。 安熙宁站在一旁,心下暗道,转了这么一大圈,果然来到自己身上了,之前的不安果然没错。 屋内所有目光看向她,平乐公主眼底透着厌恶,上次就看这个安氏不顺眼,这会儿更加憎恶了。 “安氏,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把这个祸害拿下押回东宫让皇嫂嫂处置。”平乐公主似乎已经确定安熙宁就是罪犯。 东宫的护卫立马上前押人,侯府众人面色各异。 袁氏微不可察闪过得意,这下看她怎么办,今日的事便是世子也保不住她。 侯爷面色冷淡,一个典妻而已,只要侯府能平安无事,死便死了,有需要再典过一个便是,贫穷的女人还怕没有吗。 纪海棠倒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让这贱人敢毁自己的百花楼,那可是她最好的银子来源,现在全没了,可惜不能亲自动手! 只有纪老夫人面色凝重,她不信安熙宁会做这种事,忍不住开口, “公主殿下,老身不相信安娘子会做出谋害太子妃的事,她们根本没有就没有任何仇怨,为什么要伤害太子妃,而且是用年礼这么愚蠢的办法,一旦出事,那不就是告诉别人是自己所为吗。” 平乐公主面对纪老夫人还是收敛一点脾气,但也语气严厉:“老夫人,我知道安氏是你典回府的,她安的什么心去东宫审过就知道了,不是她那便是袁夫人,反正都离不开你们侯府!” 这话带着威胁之意,眼下这个结果是最好的,不会太牵连侯府。 纪老夫人看着安熙宁单薄身子还想说,侯爷皱眉,“阿娘,您不要再说了,必定是她在府里受了委屈,想要陷害报复侯府,好在阿袁把年礼分开,不然还真让她得逞。” 屋内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她是我的典妻,要带走她是不是该跟我说一声!” 是纪墨卿来了,他刚进屋便闷咳一声,显然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侯府见他过来,眉头紧皱哼道:“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纪墨卿神情冷漠语气坚定,目光缓缓落在安熙宁身上,柔声问道:“没事吧。” 安熙宁鼻子一酸,摇摇头:“妾身没事。” 平乐公主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底窝火,立马委屈喊道:“墨卿哥哥,她毁了皇嫂嫂的脸,我要把她押回东宫审问!” 纪墨卿面对萧柒柒的态度跟其他人终归还是不同的,眼神温柔说道: “我知道你担心太子妃的伤,但此事在这问也一样,如果真是安氏谋害太子妃,我亲自押她去东宫处置,怎么样?” “如果我现在一定要带走她呢?墨卿哥哥要拦着我吗!”平乐公主态度强硬,她今日说什么也要带走安氏。 纪墨卿脸上的温柔淡去,语气染上几分冰冷, “我跟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相信她,除非有铁证,不然今日谁也带不走她!” “你!”萧柒柒气得说不出来,自己堂堂公主竟然没有一个典妻重要,怒道,“那我偏要带走她!来人,把她押走!” 纪墨卿一颗飞石打在门上,“没有我的同意,没有证据,谁押她出这个门谁死,别跟一个将死之人赌命!” 太子府的护卫纷纷停下来,他们可不觉得曾经的夜锦卫指挥使是在开玩笑。 屋内气氛僵持不下,没人敢刺激纪墨卿,他一个将死之人什么都不怕,是真的会杀人的。 安熙宁没想到世子在平乐公主和她之间,还能选择相信她,吸吸鼻子,“谢世子大人相信妾身!” 她说着朝平乐公主问道:“妾身敢问公主殿下,太子妃涂抹的是什么东西导致的风疹!” 平乐公主不想回她,没好气说道:“你自己送的什么心里没数吗!你谋害太子妃,真以为有世子在就能有恃无恐吗!” “还请公主殿下告知,若确是妾身送的,妾身跟你走便是。” 平乐公主闻言,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玉艳斋的玉香膏!玉香膏虽好,但含有大量白芷美白,皇嫂嫂从小就碰不得白芷,太医检查出玉香膏便含有大量白芷粉,你还有何话说!” 安熙宁原本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自己送的清灵粉引起的,听到不是之后,整个人松口气,也更加镇定了。 袁氏见她反应平淡,心底咒骂一声装模作样,却没注意到身旁纪海棠的脸色煞白。 袁氏一脸得意,笃定说道:“公主殿下,安娘子给太子妃准备的年礼就是玉艳斋的玉香膏……” 平乐公主眯起眼,这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安熙宁忽然朝袁氏微微欠身:“恐怕要让二夫人失望了,世子院送的年礼不是您给我的礼单上面的玉香膏,妾身临时把它换成清灵斋的清灵膏!” 袁氏面色一震:“不可能!那天我看着你们在东院包裹好的!” “世子大人,请让麻婆把厨房顶部放的礼盒拿过来,妾身把那份原本要送给太子妃的年礼放那了。” 不一会儿,麻婆拿着年礼过来,确实是当时包裹的模样,打开一看,果然是玉香膏。 袁氏眼睛瞪大,一脸不敢置信,如果不是安氏送的,那是谁?侯府的那份她也是换掉了呀。 这时她才注意到纪海棠脸色苍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会是女儿送的吧! 第31章 她也有被坚定选择的一天 平乐公主没有注意到袁氏和纪海棠的反应,并不觉得安氏这种解释就能洗清谋害皇嫂的嫌疑。 安熙宁没等对方先问,先自证清白。 “玉艳斋买玉香膏是有明确记录的,世子院买过几份一查便知,妾身买的这份就在这里。” 平乐公主懒得跟一个低贱的典妻掰扯,直接看向侯爷: “侯爷,如果不是安氏,那便是袁夫人送的年礼害了皇嫂嫂,反正就是侯府的年礼,今日侯府必须要有人跟我去东宫受审!” 侯爷面色一震,事情又回到侯府,眉头紧锁,要真得罪了东宫,侯府今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麻烦! 他看向安熙宁,今日只有她把事情扛下来才是对侯府最有利的处境,忽然说道: “安氏,你随本侯到偏房,有话与你说。” 纪墨卿知道侯府想用手段逼迫安熙宁主动承担此事,冷声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侯爷沉下脸,要想安氏承担责任,避不开纪墨卿,怎么也是他的典妻,便沉声道:“你也一同过来!” 纪墨卿看向安熙宁,她也正好望过去,不愿世子为了自己和侯爷起冲突,便点头应下。 两人跟着侯爷来到偏房,纪忱态度比在外面缓和许多: “安氏,你来侯府也有段时间了,肯定在适应上受了些苦,但你伺候世子以来认真负责,本侯也时候看在眼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谢侯爷赞许,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安熙宁福身感谢,也不着急问他叫自己来为了什么事,反正是他着急。 侯爷看她那么从容也是微微诧异,时间不等人,还是直奔主题。 “安氏,侯府今日若是牵扯此事得罪太子妃那就是得罪东宫太子,对侯府百害无一利。如果侯府衰落,世子院和你肯定也不能独善其身,老夫人年岁大了,受不了刺激,她老人家自从带你进府一向待你不薄……” 安熙宁面色平淡:“世子和老夫人都待妾身不薄,侯爷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侯爷见她态度平和,便没再迟疑,缓缓说道: “今日的事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希望你能承担下来。本侯会给你三百两,当初你的典银也是三百两。你放心,侯府一定会保你不死,棠棠是王府的夫人,祁王府也会保你。等此间事了,就让你离开侯府,回到夫家如何?有这三百两,你们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他觉得这个条件对身为典妻的安熙宁而言已经非常好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安熙宁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早就猜到几分侯爷叫自己来的目的,只是这个条件实在滑稽,让回夫家对她而言不是赏赐是惩罚。 纪墨卿在一旁冷着脸,显然对侯爷说的话也不意外,暂时没有出声,想看看她会怎么选择,如果她想离开,他不会阻拦! 安熙宁注意到世子的目光,忽然朝他嫣然一笑。 她自入府以来,若没有世子帮忙恐怕早就不知怎么样了,不管侯府对她如何,纪老夫人和世子对她是有恩的。 她想把这个事交给世子决定,如果世子也希望她去承担这个事化解侯府的危机,她会应下,并且重新跟侯爷提条件,只要不死也能离开侯府脱离周家。 “妾身是世子的典妻,这件事想交给世子决定,如果世子希望妾身承担,妾身不会拒绝!” 纪墨卿怔住,愣愣看着她温柔的笑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这个事交给自己决定。 侯爷面露喜色,立马看向纪墨卿,语调都高扬几分:“卿儿,你不想亲手毁了侯府吧!只要她承担此事,顶多受点皮肉之苦,不会有性命之忧,等事情了解再补偿她便是……” 纪墨卿没有理会侯爷的话,依稀记得她刚入侯府那天,孱弱胆小,可怜兮兮,却一脸倔强地要留下,也如愿留到今日。 那时留下她,只是为了看她笑话,想让她知难而退。 今时今日,她又把留下的决定交给他,短短的时间她帮了他许多许多,自己的心态此刻也已经完全变了。 好像习惯了她在自己房间叽叽喳喳,习惯了晚上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入睡,习惯了她逼自己喝苦药…… 他目光柔和,罕见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相信自己,又怎能让她失望。 侯爷看他发愣傻笑,沉声喝道:“纪墨卿!” 纪墨卿回过神,淡淡说道:“母亲告诉过我一个道理,谁犯下的事,谁承担后果!若是安氏做的,我亲自送她去东宫认罪,若不是,谁也不能逼她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安熙宁鼻子一酸,她都已经做好承担此事的准备,没想到世子会站在自己这边,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放弃的那个选项,这次竟然是个例外,她也有被坚定选择的一天。 “纪墨卿你疯了吗!”侯爷气得怒拍桌子,“逆子,你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典妻要把侯府弃置不顾,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如何对得起疼爱你的祖母,如何对得起侯府!” 纪墨卿脸色冷下来,“你没有资格提母亲,母亲去世的时候你在哪!侯府?世子院和侯府已经分开了。今日的事不是安氏造成的,她凭什么替你们承担!要怪就怪你娶了一个好妾室!” 侯爷怒不可遏,忽然动手扇了纪墨卿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纪墨卿挨了一耳光。 安熙宁惊愕,世子竟然被打了,她急忙上前:“世子大人!您没受伤吧?” 纪墨卿舔了舔腮帮子,看都没看侯爷一眼,“没事,出去吧。” 随后他们回到正堂,大家都在等他们,袁氏和纪海棠见侯爷出来立马迎过去,紧张问道:“侯爷,怎么样!” 侯爷狠狠瞪了她一眼,“自求多福!” 袁氏手脚一凉,她刚刚已经跟女儿问过了,就是女儿送的! “安氏!你这个贱人,竟敢故意陷害棠棠!” 屋内所有人一脸懵逼,这事儿怎么又牵扯上祁王府的四夫人? 安熙宁同样一脸疑惑,还没等她说话,门传来声音。 “太子妃到!” 话落,太子妃便被许多人簇拥着来到侯府,脸上还戴着面纱。 屋内众人又是一惊,太子妃怎么亲自过来了,纷纷行礼。 萧柒柒急忙迎上前:“皇嫂嫂,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我正要把他们送回东宫处置!” “柒柒不可无礼,你性子太急了,此事东宫礼官已经验清礼盒,此事与侯府无关,玉香膏的年礼是祁王府四夫人送的!”太子妃解释道。 众人纷纷看向纪海棠,竟是她送的? 安熙宁同样疑惑不解,怎么牵扯上王府的四夫人? 她注意到世子反应平淡,似乎对这事儿并不意外,难道和世子有关? 侯爷一直憋着怒火,朝袁氏厉声喝道:“袁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氏苦着一张脸,委屈道:“老爷,妾身真的不知。” 纪老夫人见孙女神情慌乱,忍不住问道:“棠棠!你说怎么回事。” “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下人把母亲今年准备的年礼单交给我,我图省事便按着礼单准备,真不知会这样。”纪海棠带着哭腔朝太子妃解释道,“求太子妃恕罪,妾身真的不知您对白芷会有不适的反应。” 其他人都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个走向,侯爷闻言,心底却偷偷松口气,女儿已经嫁去侯府,这账怎么算也该是祁王府在前面。 “棠棠,我从来没让人把年礼单送去给你呀!”袁氏辩解道。 纪海棠觉得是母亲害了自己,随手拿出一张年礼单:“这就是母亲的字迹呀,女儿怎么可能会认错!” 袁氏把年礼单夺过来,脸色微变,确实是自己写的,但这单子不是之前自己给安氏的吗!怎么会跑到女儿手上? 侯爷看她发愣,沉声问道:“袁氏!是你写的吗!” “回老爷……是妾身的字迹,但这礼单是给了安氏的,怎么会在棠棠那……” 她刚说完觉得大家的眼神不对,那不是承认自己是故意陷害安氏了吗,赶紧委屈喊道,“老爷,是安氏……” 侯爷气得猛地给了她一巴掌,打得袁氏头晕目眩摔倒在地,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安氏,你的礼单呢?如果还在,那这张就是有人故意模仿的笔记,想要害东宫和祁王府不和。”侯爷倒也聪明,立马把事情抬到党争和阴谋论上。 安熙宁回道:“回侯爷,二夫人给妾身的礼单之前丢了,应该是出门采买年礼时丢的。” “怎么会那么巧!是丢的还是故意让人送去祁王府?”侯爷故意二字语气加重,又想把阴谋的锅甩给她。 没等安熙宁开口,太子妃忽然说道:“好了,此事本宫不想闹大伤了和气,就当是不知者无罪吧,本宫过来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来感谢安娘子的。” 感谢?还是感谢安氏? 侯爷袁氏他们又是疑惑,这又是怎么回事,太子妃竟然亲自上府感谢安氏! 第32章 误打误撞救了太子妃 听到太子妃的话,平乐公主的反应最大。 “皇嫂嫂,今日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们可是差点毁了你的脸!” “好了,此事太子殿下也知晓,我的脸颊没什么大碍了,还多亏安娘子送的年礼,所以才特地来感谢她。” 太子妃语气平和,她并非不想追究,而是如今朝中势力复杂,太子虽说是储君,可也并非完全安稳。 因为这事同时和王府侯府闹大矛盾绝不是智举,说不定还是有人想故意利用此事挑起东宫对外的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考虑到这一层,太子妃才不愿把事情闹大伤到太子的处境,眼下当作不知者无罪处理最合适。 平乐公主听到太子也知晓此事,只能呶呶嘴作罢,但对侯府这一家子可没有好脸色,特别是对安氏,没来由的厌恶。 “嫂嫂您大度不追究已是宽容,他们应该谢你才是,跟她一个典妻说什么谢。” 安熙宁也不知太子妃谢自己什么,不想多生事端,颔眉低首,顺着平乐公主的话说: “公主殿下说的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妾身没有功劳也没苦劳,怎么能跟妾身言谢,实在惶恐。” 太子妃笑道:“你送的年礼可是清灵粉?” “回太子妃,妾身送的确是清灵斋的清灵粉。”安熙宁回道。 “那就对了,清灵粉虽是美颜粉,但是对白芷引起的皮肤不适有奇效,所以多亏了你送的这份年礼,本宫的脸颊才无大碍,这不是功劳是什么。太医说今日若不是正好有清灵粉,本宫的脸必定会有所损伤,真那样,此事怕是不能轻易善了。” 太子妃的态度比起之前的冷淡多几分柔和,是真心感谢她,一个容貌有失的人,以后如何母仪天下。 安熙宁并不知清灵粉的功效,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帮到太子妃。 她低着身子,客套回道:“太子妃言重了,功劳不敢当,妾身也是误打误撞,只要您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清灵粉不是绝版了吗?你怎么会有!”平乐公主半信半疑盯着她。 安熙宁如实回道:“回公主殿下,妾身是向清灵斋的掌柜要的,这就是最后一份,是当年大夫人给她的,一直留到今日,您不信可以去清灵斋询问。” 平乐公主冷哼一声:“谁说不信,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这么说,今日皇嫂嫂无恙确实多亏了你,虽然是误打误撞。” 安熙宁没有搭话,免得又没完没了。 太子妃随后挥挥手示意门外的下人进来,几个丫鬟端着东西进屋,一盘金锭,两支昂贵珠钗,一张城郊庄子的地契。 “安娘子,本宫说了是来谢你的,这些都是赏赐给你的!” 安熙宁愣住,光是那一盘银锭估计就值千两,两支珠钗银光闪闪,怕也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她立马摇头拒绝:“谢太子妃恩赏,但这么贵重的东西妾身不能收……” “比起本宫的脸,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赏你的便收下。” 平乐公主以为她是装客气,没好气说道:“皇嫂嫂赏给你就收,装什么清高。” “柒柒!”太子妃皱眉喊了声。 萧柒柒见太子妃不悦,撇撇嘴没再多说。 安熙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不知该不该收,下意识看向世子。 纪墨卿对于她遇到困难能求助自己十分满意,微微点头,别人给就拿着,这是她应得的。 有了世子的示意,安熙宁心中有数了,朝太子妃拱手谢恩。 “奴家谢太子妃恩赏,只是奴家能不能只要那张地契?其他恩赏太贵重了,奴家受不起。” 她只要一样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来不会失了太子妃恩赏的面子,二来另外两样东西太惹眼,不好存放。 珠钗太过贵重,她一个典妻戴是肯定不能戴的,放着万一丢了怎么办,银子的话她现在自己有,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暂时不是太需要,有这么多银子反而会遭人嫉妒。 至于要那张地契,她考虑以后自己是要离开侯府脱离周家的,那时这个地方便是她的栖身之所。 太子妃有些不悦,还没有下人敢拒绝她的赏赐,正要命令她收下,世子忽然开口: “太子妃不必见怪,她一个乡野女子没见过世面,一张地契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赏,再多怕是要睡不着了,不如依她吧。” 太子妃见纪墨卿开口,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既然世子这么说,本宫也不好勉强,那这张城郊庄子的地契便赏给你了。另外两件赏赐本宫带走,若你以后遇到难事,可来东宫找本宫。” 这口头上的承诺安熙宁也没太在意,福身感谢:“谢太子妃,谢世子大人。” 她接过地契,上面写着具体位置,面积范围和受让情况,她一脸欣喜,以后自己也是有庄子的人了。 袁氏撇撇嘴,这小贱人竟然拒绝另外的恩赏,真是个蠢货,要一片破地还要缴纳税赋有什么用! 太子妃恩赏之后,忽然跟袁氏说道:“袁夫人,此次的事本宫虽然不愿再追究,但你们侯府好自为之,若再有下次,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袁氏被警告,老实应下。 侯爷也跟着保证:“太子妃放心,再有下次,微臣亲自到东宫谢罪。” 太子妃言尽于此没再多留,临离开前叫上纪海棠,要亲自送她回王府,顺便把这个事告知祁王。 她碍于东宫立场不追究,不代表祁王府不需要知道,让祁王自己管教府里的人。 纪海棠不想王府知道此事,祁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她的,求助的目光看向侯爷和袁氏,希望父母能帮自己说话。 可惜两人都当没有看到,为了侯府的安危只能委屈女儿了。 纪海棠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带着怨恨离开侯府。 她们离开后,侯府恢复平静,侯爷和袁氏都松了口气。 纪老夫人慈祥看向安熙宁,柔声说道: “今日的事儿多亏了宁宁,要不是她,这件事还不知会如何收场。太子妃给了恩赏,老身也不能落下。宁宁,你想要什么,跟老身说。” “妾身谢老太君,妾身现在在世子院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安熙宁恭敬回道。 纪老夫人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换作别人肯定早就狮子大开口了,这孩子真是品性善良。 “你既然不主动开口,那老身便做主了。”纪老夫人说着从袖口摸出一支玉簪,“这支玉钗不值什么钱,便给你了。” “这……”安熙宁迟疑,纪墨卿漫不经心说道,“祖母给你就拿着吧。” 她看着也确实不是值钱的东西,便没再拒绝,“谢老太君。” 侯爷和袁氏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提赏赐的事,侯府库房都捉襟见肘,哪有东西赏她。 纪老夫人见状也没说什么,忽然朝袁氏喝道: “袁氏,跪下!” 所有人吓了一跳,袁氏也是愣住:“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太子妃不追究这就没事了?这么下去侯府迟早要毁于一旦!袁氏你能不能消停消停,是不是一定要害得侯府家破人亡你才能消停!”纪夫人厉声斥道。 “母亲,妾身不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何曾要害侯府!”袁氏辩解。 纪老夫人看她冥顽不灵,沉声道:“既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去祠堂跪着,跪到知道什么意思再来西苑找老身!” 袁氏一脸委屈看向侯爷,后者心中不忍,主动说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此事也怪不得阿袁,是安氏把礼单弄丢才害了棠棠……” 纪老夫人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无奈摇摇头:“你们要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了,便不用听老身的话!” 侯爷面露难色,但还是说道:“儿子不敢,袁氏去祠堂跪着,想想母亲的话,想通了再说!” 袁氏恨恨跑去祠堂,吴莹一直在旁边没有沾这些事,见状借口过去看看袁氏离开了正堂。 侯爷心中有怨,也甩袖回房。 纪老夫人看着走远身影,叹了声:“卿儿,要是你身体无恙该多好,侯府这么下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纪墨卿反应平淡,安慰道:“祖母不必思虑过重,只要您一直在,侯府就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年,要是我有用,侯府就不至于衰败成这样……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回院好好养着吧。”纪老夫人说着,语气柔和跟安熙宁说道,“宁宁,你好生照顾世子。” “是老太君。” 外面天色渐暗,安熙宁陪着纪墨卿回到房间,刚刚纪老夫人的话想来还有些伤感,没想到豪门贵胄也有这么多难事的。 回到房间,纪墨卿看她忙碌的身影,淡淡说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安熙宁停下手里的事,面露疑惑:“说什么?” “你偷偷换了年礼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该防的不防,防起我来了?” 原来是说这事儿,安熙宁尴尬笑道:“妾身以为世子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换的,妾身自己重新包裹好的。” 纪墨卿没好气哼了声:“还好你是自己包裹的,要是院里有别人的耳目,你这个年礼被别人换掉怎么办!那今日就不是受恩赏,而是掉脑袋了!你就没想过上次你擅自做包儿饭的事,袁氏是怎么第一时间知道的吗?” 他看她傻傻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提醒她,这么久了竟然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安熙宁闻言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淡淡说道:“其实妾身知道!” 第33章 世子是在担心妾身吗 纪墨卿面露惊讶,这倒让他意外了,没想到她知道。 他幽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妾身起初只是疑惑,以为是阿福那边的问题,后来问过他,采买的事他没跟人说过,也没人知道,如果是他说的二夫人也不会把他打个半死,那时我便觉得是院里有人特地告诉二夫人的。” 纪墨卿眯起眼,“继续说。” “世子院人不多,妾身做事便多留了个心眼。确定有这个事,是因为菊香楼出事的前一日,世子恩赏妾身出门买衣裳,一向喜欢出门的沁儿反常不愿出门,我便让阿福留意一下,她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在院里休息,而是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去了东院。” “那你还让她留在院里?”纪墨卿疑惑问道。 安熙宁小脸认真回道:“妾身是这么想的,与其换个不知根底的人,不如让她继续留在世子院伺候,那样夫人也不会重新安排眼线,而且沁儿是老太君安排的,也不能让老太君心烦,反正该知道的让她知道,不该知道就不让知道。” 纪墨卿打量着她,发现她真是扮猪吃老虎呀,竟然想得这么周到,亏自己还操心她心思单纯,被人出卖都不知道。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世子大人别生气,妾身没告诉您是因为担心您费神。”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意外罢了,你没做错,就让她留在院里伺候吧,但是她不能再进我的房间。” “是,妾身明白。”她说着见世子心情似乎不错,便主动问起那封礼单的事,“世子大人,那封礼单,是你给王府四夫人的吗?” 纪墨卿没有否认,“如果没有坏意,那最多只是送了跟侯府同样的年礼,如果包藏坏心,那她们便自食恶果!” “倒是让妾身运气好受了太子妃恩赏,还有老太君的恩赏,这些恩赏分一半给世子大人。”她说得认真。 纪墨卿看她还想着分一半给自己,都忘了他是将死之人,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 “分两半给我也带不下去,自己留着吧。” 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安熙宁低声道:“世子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他没有在意这话,宫中御医和府医都已经给他的命下了定论,仅剩半年时间,好在他经历过无数生死,倒也看得开。 看她情绪低落,反倒安慰她:“好了,休息吧,反正能看到第二日的晨光便又多活了一日。” 她知道世子只是看起来平淡,其实内心的痛苦不在人前显露罢了,就跟他私下自残大腿一样。 她没再说这事儿让他心烦,到一旁铺好自己的床铺,看着外面的夜色难眠,一直想着世子的事。 这或许是世子最后的一个年节,她想好好安排,让他能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到了下面也不会遗憾。 让他尝试做些平日没做过的事?给他做好吃的?陪他出门?想着想着便有了睡意。 次日,她忙完院子的事便准备去趟菊香楼,去准备年节的糕点,出门时碰到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去东院。 她好奇问麻婆:“麻姨,那是谁?” “应该是二少爷回府了,年节他也休沐,不过这个时间点想必也和昨日的事有关。” 安熙宁看着那个背影恍然点点头,那就是世子的庶弟,袁氏的儿子,吴莹的丈夫纪凌云。 她入府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见他回府,收回目光随口问道:“麻姨,这民间兄弟结婚了会分家,贵族不用分家的吗?” “正常情况是会分的,特别是非嫡长子,但是侯府的情况有些特殊。” “是因为世子大人的身体吗?要是世子大人真如太医所说命不久矣,那二少爷是不是就是新世子了?”她疑惑问道。 麻婆脸上闪过一抹紧张,朝四周看了眼,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 “安娘子,这话您以后在府里可千万不能说,这是事关侯爵继承传统的大事,要慎言。” 安熙宁赶紧捂住嘴巴,确实是不知道才问的。 麻婆自然知道她是不懂才问的,既然她问起也得解释明白,免得一知半解容易犯错,随即解释道, “至于您刚刚问的问题,按传统,如果世子有后代,那便是新世子,如果没有后代,也没有嫡兄弟,那二少爷就是新世子。” 她随意嗯了声,好奇问道:“这个后代也包括典妻生的吗?” 麻婆谨慎点点头。 她愣住,旋即脸色微变,这……要是她替世子生了男孩,如果世子真的有什么意外那这个孩子就会是侯府的新世子。 她好像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袁氏一直看她不顺眼,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出生低贱,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是因为她的存在有可能改变侯府继承侯爵的人选。 想到这忍不住背脊发凉,无意中竟然陷入这么复杂的事情里。 麻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安娘子也不用太担心,典妻虽然是老太君决定的,但也是侯爷同意的,只要侯爷同意就不会有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她只能嗯一声,还能说什么,在她看来侯爷也不太待见她……这下倒全明白了。 再想也没用,事情已经到这了,只能慢慢走下去看,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 她放下这事儿,来到菊香楼,对门的百花楼牌坊已经没了,菊香楼依旧门庭若市。 来到后厨,因为百花楼没了,她也可以把面团的事交给教菊香楼厨房负责了,顺便过来亲手准备点新年糕点样式。 一直忙到午后才打好样式,她安排厨房这两日多做几份,到时候新年都带一份回去。 忙完菊香楼的事,又特地带了茶和茶点去感谢胖姨,没想到前几日还冷冷清清的清灵小巷,这会儿人山人海大排长龙。 “这是怎么回事?”安熙宁挤着人群进去。 麻婆护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挤进去,远远就听到胖姨洪亮的嗓子。 “都挤什么!没有清灵粉,想买这个的不要等了,只有其他。” 人群一动不动,没人因为她喊话离开。 “胖姨!”安熙宁终于来到店内,“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那么多人。” “安娘子?麻大姐!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安熙宁和麻婆立马被抓了苦力,在店里忙碌起来,一直忙到店铺空了才歇下来。 几人歇着喝口茶水,安熙宁问道:“胖娘,这是怎么回事?” 胖姨缓口气,笑道:“不是安娘子你把清灵斋的妆品送给太子妃了吗?大家听说太子妃赞美清灵斋的东西,太子妃都用清灵斋的东西,大家便纷纷涌过来买,安娘子果然说到做到。” 安熙宁闻言,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太子妃,倒也能够理解,太子妃的身份尊贵,自然会让无数士族女子追捧,更别说普通女子。 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好事一桩。 “安娘子过来不是为这事儿吗?” 她提着被压扁的糕点,无奈笑笑:“我是来给你送菊香楼的糕点的,特地感谢你上次的清灵粉。” 胖姨不介意接过去,“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世子的女人,这清灵斋本就是大夫人留给世子的,也是你的,只可惜没有清灵粉,不然清灵斋绝对再现排队排到评事街的尽头。” 安熙宁也没有纠正她的说法,眼下还是安排好清灵斋的事。 “胖姨,你给清灵斋加两个人手吧,把以前的调香师傅请回来,让他们继续研制新的东西,清灵粉你腾出时间慢慢来试,相信大夫人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让你成功的。” 胖姨闻言喜出望外,比起做掌柜的,她更喜欢研制这些东西,立马起身:“谢安娘子!” 安熙宁临近天黑才回到世子院,纪墨卿见她回来脸色阴沉。 “世子大人怎么了?” “现在什么时辰?” 她听出世子在生气,弱弱回道:“申时末。” 纪墨卿冷着脸没再说话,还以为她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差点就通知夜锦卫帮他全城找人了。 “妾身知错了,今日是因为清灵斋的事耽搁了。”她苦着脸解释清灵斋的情况。 纪墨卿听后脸色才稍微好看些:“虽然金陵是天子脚下,但夜黑风高难保没有意外,万一出事,便是想救都来不及!” 安熙宁难得见世子这么着急,眨眨眼:“世子大人是在担心妾身吗?” 纪墨卿说着话,面色一滞,故作严厉:“谁担心你!我怎么会担心你!我是在跟你说晚归的事!” “妾身知道错了,以后若是出门,绝不超过申时两刻回府,可以吗。” 纪墨卿看她承认错误的态度还可以,哼了声:“下不为例!” 她就知道世子没有生气,又露出笑脸:“世子大人,妾身想求你件事。” 纪墨卿这次没有皱眉,对她也算有几分了解了,能拒绝太子妃恩赏,自然不会是为了银子富贵的事儿。 “什么事?” “妾身能不能见一下秦副使?” 纪墨卿疑惑:“你见他做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世子,但肯定不是伤天害理和违背夜锦卫原则的事。” 纪墨卿看着她,她轻易不开口,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要是换作以前,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同意,但不知为何,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没法拒绝,还是点头应下。 “明日我让他来院里。” 第34章 世子的误会 次日,秦副使来到世子院,知道是安娘子找自己有事不免有些意外。 “头儿,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别人通过你找夜锦卫做事了吗?微臣记得只有过一次例外,帮平乐公主……” 纪墨卿黑着脸,故作严厉:“放肆,她怎么能和平乐公主比,你最近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抱歉大人,属下这就去见安娘子。” “去吧,若不是很为难的事应下来,给她办了便是,权当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是大人。”秦副使应下便退出房间。 安熙宁刚要送些茶点进屋,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话,听到世子的话不禁眸光黯淡,自己确实和平乐公主比不了。 秦副使出来,见她在门前发愣,轻轻喊了声:“安娘子。” 她回过神,勉强露出笑意:“见过秦大人,奴家正要送茶点进屋。” “世子大人说安娘子找本官?有什么事吗!” “大人借一步说话。” 秦副使随她到院中,安熙宁把自己想在新年之际给世子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不让他有遗憾,想要夜锦卫帮忙。 秦副使没想到安娘子找他是为了世子,这本该是他们这些属下该做的,朝她郑重拱手行礼: “我替世子谢谢你,安娘子需要我们做什么,吩咐便是!” 安熙宁随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让他们在外面帮忙准备,叮嘱他此事不要告诉世子。 秦副使点点头:“明白,安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按约定的时辰办好此事。” “一切有劳大人了!” 秦副使离开前回屋见了世子,没有跟他说这个事,只说安娘子为了谢他上次揍了周仁正的事,特地送他年节糕点。 纪墨卿看他手上提着的糕点也没怀疑,还以为她遇到什么事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转眼过去几日,今日已经是年三十,侯府各处张灯结彩,充满喜庆的气氛。 袁氏这会儿正给下人发月钱和压岁钱,早几日二少爷回府劝慰纪老夫人,她便没再跪祠堂了。 过新年的喜庆也难得让平日严肃压抑的侯府多了几声笑声,下人在这日也是最开心的,因为除了月钱还能领份压岁钱。 要是主子大方,这压岁钱都能比一年的月钱都多,辛苦一年就等这日。 可惜今年侯府不景气,各院的压岁钱薄得可怜,估计也就几十纹钱,不禁羡慕在世子院伺候的下人,之前的恩赏都有几两到十两,今年的压岁钱肯定少不了。 这会儿世子院也正忙着,安熙宁在教纪墨卿剪窗花,看着单调的房间要贴他亲手剪的。 纪墨卿自然不愿,他可不会这种女子做的事,故作脸色阴沉:“不剪,往年都不用贴的。” “往年是往年,今年可不一样,世子大人是不是不会呀?妾身教你呀!” “我不剪!”纪墨卿拒绝。 安熙宁没理会他的拒绝,已经跑到他身后,从后面握着他的手,两人的脸颊都快贴在一起,轻吟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就这样,先对折,再剪这……世子大人,你愣着干嘛。” 她说着一扭头,纪墨卿正好也看过来,两人不过一寸距离,都能看到对方浮动的睫毛,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安熙宁这才发现自己没注意,正紧紧从后面抱着他,脸颊顿时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想要撒手。 纪墨卿忽然说道:“不是要教我吗!” 她只好重新抱着他,握着双手剪,两人靠得太近了,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总算花了两刻钟剪好一张,这两刻钟感觉比两个时辰还要长。 “好啦!” 她松开手,让纪墨卿自己打开亲手剪的窗花,是一幅莲花图,寓意着清净无染驱邪避灾。 纪墨卿看着这副窗花,脸上也不禁多了抹柔和,自己亲手剪的感受确实挺特别。 “世子大人,妾身替您贴在窗户上。” 贴完窗花,她拿出一个个小荷包:“世子大人,您给大家发压岁钱。” “你来发就行……” “不行。”她难得拒绝世子的话,劝道,“大家都辛苦了一年,世子大人偶尔也要接接地气,世子要是不发,妾身也不发,就让大家说世子大人赚了银子就小气。” 纪墨卿一脸无奈,现在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凶又不怕,骂又不听,难得过年,便随她一次。 “好了,让他们都进屋吧,今日破例让那个丫鬟也进来!” 安熙宁就知道他会答应,浅浅笑着:“世子大人最好了!” 她立马让下人们进来,纪墨卿还真是没有好好看过这些平日在外面伺候的下人,难得语气平和: “这一年大家辛苦了,领压岁吧。” “麻婆。” 麻婆上前,说句祝福的话,领压岁钱,厚厚的一袋。 然后是阿福,粗舍丫鬟,两名护院,到沁儿领的时候,纪墨卿多说了句要懂得感恩,沁儿愣了瞬,低声嗯了声,接过压岁钱。 最后他看向安熙宁:“熙宁。” 安熙宁愣住,这还是世子第一次这么叫她,以前都叫安氏的。 “妾身也有吗?” 她没准备自己的呀。 纪墨卿从袖口拿出一个别致的香囊,看她发愣:“要不要?” “要要要!”她赶紧上前抢过来,香囊有股独特的香气,圆圆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纪墨卿淡淡说道:“好了,今晚不用在院里伺候。你们都出去过年吧。” 麻婆他们看向安熙宁,她微微点头:“去吧,妾身在世子身边伺候就行。” 下人们齐声谢过之后退下,满脸喜色,因为手中沉甸甸的压岁钱可比其他院的下人多了十倍,让他们平日总是嘲讽他们在世子院伺候,这感觉可比拿多少银子畅快。 下人都走后,世子院恢复夜晚的宁静,安熙宁到外面点亮院子的灯笼,围了一圈,布置得好漂亮。 “世子大人,今夜难得没其他人,咱们到院子坐可以吗?你就当陪妾身了。” 纪墨卿躺在床上两年多,确实好久没看过晚上的夜色了,在她期许的目光下点点头。 她赶紧收拾出小轮车,扶着他坐过去,他忍着腿下的麻木艰难起身。 虽然很痛,但不想让她小看,咬着牙总算坐了过去。 安熙宁推他到院子,看到这么漂亮的布置,他连腿下的疼痛都忘,便是双腿健康时他也没有这么认真的过除夕。 桌上准备了好多别致的糕点,她帮他盖好貂绒大衣,可不能着凉了。 “世子大人,你看那颗星星,一眨一眨的,好漂亮。” 纪墨卿仰头望着浩瀚星空,仿佛心境都变了,喃喃道:“确实很漂亮。” 他们就这么坐着,这一刻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纪墨卿看到她穿得不厚,随手把一半貂绒披到她身上。 安熙宁愣了瞬,没有说话,拢了拢衣领,紧紧靠着他,他们沉浸在这个温馨的时刻。 不一会儿,门外忽然来人打破了院里的气氛,是纪老夫人侯爷他们来看他。 安熙宁慌忙起身行礼,侯府的人都在,包括那个第一次见的二少爷,没想到平乐公主也在。 纪老夫人看着他们院子这么温馨,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 “难怪晚上叫你们过去吃年夜饭不去的,原来在这过小世界,要换老身,老身也不去。” 安熙宁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君打趣妾身了,只是和世子看看除夕夜晚的星空,并没有特意准备。” 平乐公主刚刚进来时看他们紧紧靠在一起,轻哼一声:“新年虽欢喜,但也要注意规矩,安娘子不过是个典妻,便是妻子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如此没有分寸,这只会让人说世子和侯府的闲话。” 袁氏立马顺着话说道:“平乐公主说的是,侯府一定注意管束下人。” 纪老夫人听着不是滋味,这话冲着安熙宁来的,可话是公主起的,总不能置喙公主的话。 安熙宁低着头应声是,“奴家以后一定注意。” 纪墨卿微微皱眉,“你们过来做什么!” “墨卿哥哥,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呀,你不想我来看你吗。”萧柒柒一脸委屈。 纪墨卿的语气缓和下来:“怎么会,只是你除夕夜出宫,圣上不担心你的安危吗,不会是逃跑出来的吧。” “才没有,人家是跟送御膳的队伍一起出来的,一会儿等他们送完御膳再来接我。” “不是逃跑出来就好。” “又不是小时候那么任性,再怎么逃出来还不是要被墨卿哥哥抓回宫。” 想起那时的事,纪墨卿嘴角多了抹笑意。 安熙宁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而是注意着时辰,自己和秦副使约定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正想着,世子院墙飞落一只孔鸟,高亢嘹亮地嘶鸣一声,下一瞬绽开尾巴的羽毛形成一副扇子。 孔鸟在院子的火光下照得格外美丽动人,金灿灿的仿佛一如书中曾说的凤鸟降世,寓意着来年祝福。 侯府众人纷纷惊叹:“祥瑞!祥瑞呀!凤鸟降落世子院!” 袁氏立马说道:“肯定是因平乐公主而来,这真是侯府之幸呀。” 她一开口,所有人便认为是因为平乐公主,孔鸟只停了一会儿便飞走了,随后远处的天边轰地一声巨响。 下一瞬整个天边都被照亮,灿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从世子院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非常漂亮。 这下都没人觉得是偶然了,袁氏又道:“公主殿下真是有心了,为了世子如此费心准备惊喜。” 平乐公主愣住,什么有心了?这又不是她准备的,见到纪墨卿眼中的温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纪墨卿也以为是平乐公主准备的,淡淡说道:“谢公主费心,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孔鸟和烟火,此生难忘。” 安熙宁站在身后眸光闪烁,只要世子觉得开心就好,没想多解释,不然他该骂秦副使他们了。 平乐公主借着这个气氛,“墨卿哥哥,我推你到外面看看吧。” 纪墨卿忽然看向安熙宁,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下意识看向她。 安熙宁勉强露出笑容:“世子大人快去吧,别拂了公主殿下的一片心意,妾身还要在院子收拾,就不能陪着了。” 纪墨卿闻言,便没再多说,微微点头,由着平乐公主推他出门。 第35章 落红帕的事要瞒不住了 侯府的人离开后,安熙宁独留在院子,外面炮竹声响,不时传来嬉闹声,此刻世子院倒是显得清冷安静,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精心准备了几日的东西,世子一口都还没吃,没想到会这么快散场,不过他跟平乐公主一起守岁肯定会更加开心。 想到他回来肯定会很晚了,便开始收拾院子的灯笼,一盏一盏熄灭,留下门前两盏亮着。 忙完这些事儿,她独自坐在院子守岁,仰望着除夕夜的星空,好像从来没这么轻松守过岁。 以前在周家没有守过岁,不是因为年夜饭简陋被打,就是要为第二天的吃食发愁。 都是早早睡下,第二天趁着家家户户在过年,她大年初一要进山挖野菜捡果子,没人争总是会比平日丰收。 所以她喜欢过年,倒不是因为能像别的孩子有新衣服穿有肉吃,只是因为捡野菜果子的时候没人跟她抢。 那时以为周家就是她的一辈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会来到侯府做典妻,现在的日子很知足,但她清楚这一切都是暂时。 一旦世子离世,典妻契结束,那她一定会被送回周家,她绝对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要为自己好好打算! 外面传来三更天的棒子声,她收回思绪,喃喃道:“已经三更天了,再有半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 不知世子和平乐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另一边,纪墨卿被萧柒柒推着来到外面,街上十分喧闹,年节期间朝廷是不宵禁的,大家都喜欢在外面逗留。 萧柒柒跟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的,老想起安熙宁说一起守岁的事。 “墨卿哥哥!” 纪墨卿回过神:“公主殿下怎么了?” “我跟你说话你根本就没有在听,难得父皇让我除夕夜出宫来看看你,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我是问墨卿哥哥,你在夜锦卫将近十年时间,是不是朝中所有官员的把柄你都有呀。” 纪墨卿微不可察皱皱眉:“公主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萧柒柒目光躲闪:“没……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嘛,你不愿说就算了,那么凶干嘛。” “我没有凶你。”纪墨卿声音又柔和下来。 岔开话题,萧柒柒也没再问,但世子刚刚没有否认,那说明就是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只要有就好。 远处三更天的棒子声传来,纪墨卿看了眼夜色,转了转已经三更天了。 “墨卿哥哥,马上就是新年了,今年我陪你守岁。”萧柒柒蹲下身刻意凑得很近,身上浓郁的香气沁入鼻尖。 纪墨卿侧开身子避开,闻着浓重的香味有些不适,轻轻咳了两声: “我从来不守岁,公主殿下就别留那么晚了,虽然有送御膳的侍卫陪着但也太危险,早点回宫陪圣上他们守岁吧。” 萧柒柒呶呶嘴,知道他以前确实不守岁不过年的,便乖巧点点头:“好,那改日再来看墨卿哥哥。” “嗯,今晚的孔鸟和烟花谢谢你。” 萧柒柒别扭嗯了声,然后把纪墨卿交给侯府的下人,便赶回宫去了。 纪墨卿让下人送他回世子院,刚刚跟平乐公主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回来才觉得心安。 回到院子见灯笼已经收了起来,安熙宁在院中守岁守着睡着了,他示意下人的动作轻一点。 来到她身边,拿下自己的貂绒给她披上。 安熙宁睡得很浅,刚碰到就醒了,吓了一跳,看到是世子之后才松口气,揉揉惺忪睡眼: “世子大人,你怎么回来啦?现在是新年了吗?” “还没有,现在是子时三刻。” “还没新年?”她四下看了眼,“公主殿下呢?世子大人没和公主守岁吗?” “公主要陪圣上守岁,便回宫了,你不是说今晚要一起守岁吗,怎么把东西都收起来了。”纪墨卿见原先布置得很漂亮的院子,灯笼都熄灭了。 她解释道:“妾身以为世子不会回世子院守岁,便把东西收起来了,那妾身把灯笼点上。” “不用了,就这样守也挺好的。” 安熙宁重新坐回去,四周暗暗的,纪墨卿又把貂绒氅衣给她披上,这下没人来打扰了。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时间仿佛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钟声。 新的一年宫里和寺庙都会敲响钟声,只要钟声响起便是新的一年了。 安熙宁转头低声说道:“世子大人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墨卿也柔声回道:“新年快乐。” 不一会儿,世子院的下人回府了,安熙宁赶忙起身,生怕又被说没规矩,见是麻婆他们才没那么紧张。 大家道了声新年好,便帮着抬世子回房。 一夜安宁,次日是大年初一,安熙宁要去给纪老夫人拜年请安,碰巧侯爷、袁氏、吴莹、纪凌云他们都在。 她少不了一番行礼请安,纪老夫人每人都给了礼钱,脸上的笑意融融,跟安熙宁说道: “宁宁,新的一年可要努力让老身抱上曾孙呀!” 安熙宁闻言红着脸颊点头应下,余光注意到因为纪老夫人的话,袁夫人他们脸上的笑容淡去。 “她便是兄长的典妻吗?倒不像是乡野女子。”纪凌云上下打量着她,随口说道。 纪老夫人笑道:“谁说不是,宁宁入府来一向知礼懂事,你们可不要欺负她。” “祖母放心,有祖母照看,谁会欺负她。”吴莹也笑着说道,笑起来嘴很大,不太好看。 纪凌云看着吴莹的容貌和这个典妻的实在没法比,不禁觉得可笑,纪墨卿一个瘫在床上的人,便是连典妻都那么好看! 自己就因为庶子的身份,从小到大什么都比不过他,心中恨恨,但脸上却笑着: “还不知这位小娘子的名字该叫什么。” “奴家安熙宁,二少爷随便叫就行。” “嗯,好听的名字,那便随大家叫安娘子吧。” 安熙宁低低嗯了声,这二少爷说话虽然听起来很温柔,但给她有种后背毛毛的感觉。 吴莹眯起眼,手中帕子捏成一团,纪凌云便是在房中都没跟她这么说过话! 她原本对安熙宁的存在无所谓,因为她问过御医,世子瘫在床上两年多,又病痛缠身,便是行房,能生孩子的几率也不大。 但刚刚看夫君这态度,让她感觉不太对,这个安氏绝对不能留在府里! 安熙宁并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只觉得在这待着很不舒服。 再待了会儿,纪老夫人新年又要进佛堂礼佛,便让大家退下了。 她赶紧离开西苑,回到世子院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待在世子院,纪老夫人礼佛她也就不用特地去给夫人们请安了。 夫人们没空理她,每日要么出门访客,要么在府接客,虽然侯府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来往的。 转眼已经是大年初六,外面的街道已经渐渐开市。 这日,麻婆从外面采买东西回来,神情凝重。 安熙宁见她反应不太正常,随口问道:“麻姨你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安娘子,老奴在外面听到一些关于世子和您的流言!” 她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流言?” 麻婆回道:“老奴听街市的贩子说,有人说您入府前是……是……” “说吧,我没事。” “说您是不洁之身,侯府做了冤大头想花那么多银子想典个清白女子给世子生儿子,没想到是个不干净的,便是怀了孩子说不定也是别人的野种……” 安熙宁面色一震,这流言也太恶毒了,不仅羞辱了她,还连带着羞辱世子,关键侯府听到了会怎么认为! 她正想着,东院的琴嬷嬷便过来了,“安娘子,夫人让你过去!” 麻婆立马说道:“夫人有说找安娘子什么事吗?” 琴嬷嬷冷哼一声:“麻婆你越来越放肆了,难不成夫人做事还要跟你禀报不成!你自己走还是老身架着你走!” “不劳嬷嬷动手!” 她跟麻婆说道;“先不要跟世子大人说,这两日天气忽冷忽热,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老奴知道。”麻婆一脸担忧。 安熙宁来到东院,袁氏吴莹早就严阵以待,屋内气氛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连纪老夫人都被请了出来,神情严厉。 周仁正竟然也在,就是跪在地上的! “安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你的男人联手蒙骗老夫人,说你是清白之身,老夫人典你入府时一时不察,竟然没有验身子,现在外面全是看侯府笑话的!你罪该万死!”袁氏怒声喝道。 纪老夫人也是气得粗喘,“安氏,自你入府,老身待你不薄,你说!” 安熙宁的脑子现在一团乱,掐着自己用疼痛保持冷静,委屈说道:“老太君明鉴,妾身在周家从来没有和周仁正行过房……” “好你个安氏,你夫家周仁正都承认了,你竟然还敢狡辩!”袁氏厉声打断她的话。 周仁正跪在一旁,装模作样说道:“宁宁,你就承认吧,我当时就说这种事瞒不了的,你有和我行过房!” 安熙宁急得眼眶通红:“周仁正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行过房!”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都听你的。”周仁正故意说道。 纪老夫人气得把旁边的茶杯砸到地上,却砸到了安熙宁,她没有避开,额头被砸中,擦伤流出血迹。 “老太君,妾身绝对没有和周仁正行过房,绝对是清白之身!” 纪老夫人看着她额头流血有些不忍,又气她骗自己,喝道:“够了!那个落红帕呢?入府那晚不是有落红帕吗?” 袁氏回道:“母亲,那个落红帕妾身让几个稳婆看了,确定不是落红该有的颜色,是假的,骗您的!” 她的语气刻意加重在“骗您的”三个字上。 第36章 验身 纪老夫人夺过落红帕,看着上面鲜红的颜色,确实不像深色的落红。 只怪自己当时太高兴没有怀疑,苍老的骨节气得微微颤抖,把帕子狠狠甩到安熙宁身上。 “安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熙宁整个愣在原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暴露了,她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来不及去想怎么暴露的。 看着气愤的老夫人,她内心歉疚,纪老夫人待她不差,从未想过欺骗,一直知道此事终有一天瞒不住,但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袁氏掩藏着眼底的得意,本来吴莹给她出的主意是买通周仁正诬陷安氏入府前身子不洁,反正安氏跟世子行房后已经破了处子之身,入府前怎么样都是周仁正的一张嘴说了算。 当时偷了落红帕想要去染成假的,没想到拿去给稳婆看的时候,竟然发现真是假的,真是天助她也,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母亲,安氏这种人先是用所谓的清白之身欺骗您,入府还用假的落红帕骗您,连世子都被蒙在鼓里,绝对不能轻饶!” 纪老夫人压下心头的怒火,知道袁氏肯定没安好心,还是要听安氏说话。 “让她亲口说!” 安熙宁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事到如今只能如实说,结果怎么样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了。 她朝纪老夫人跪下郑重行拜礼,低声说道:“回老太君,落红帕是假的……” 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别人说和她亲口承认还是不一样的,纪老夫人满眼失望: “为什么!你为何要撒如此弥天大谎!亏老身如此信你!” 袁氏一脸得意,声音压不住地上扬:“母亲,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银子,亏您还赏她东西。” 纪老夫人气得急促咳嗽,葛嬷嬷赶紧拍着老夫人后背:“老祖宗您消消火呀,事情已经发生了,身体要紧。二夫人您也少说两句,反正人都在这,自然逃不了惩罚。” “葛嬷嬷,这人是你接回来的,你的疏忽也逃不了惩罚!”袁氏冷声斥道,“这次的事对侯府的名声影响太恶劣,坊间全是侯府的冷嘲热讽,不严惩不足以立威。” 葛嬷嬷跪下承认疏忽,纪老夫人深吸口气:“此事是老身一人决定的,不关葛嬷嬷的事,老身会承担这个后果!” “母亲,妾身可没有怪您的意思,安氏是您典回来的,如何处置还是您来决定,不然该有人说妾身故意针对世子的典妻。” 袁氏之前受的窝囊气一次性全满足了,此刻别提有多畅快,还是儿媳的脑子好用,难怪长这么丑还能嫁给儿子做正妻。 纪老夫人神情淡漠,袁氏的得意让她心生怀疑,给安熙宁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安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袁氏皱皱眉,这不是多此一问吗,和这个贱人有什么话说的。 安熙宁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能任由他们泼脏水污蔑人。 “落红帕是假的,什么处罚妾身都接受,但妾身绝对是清白之身,入府前从未行过房,还望老太君明察!” 她微微抬眸,额前的血迹染红了眼角,透出坚定的神情,自己是不是清白之身她比谁都清楚,不是周仁正说不是就不是的。 袁氏嗤笑:“浪费口舌,有区别吗!” 纪老夫人没有理会袁氏的话,冷冷看着安熙宁,那双眸光让她决定再信一次,是不是清白身子区别大了! “葛嬷嬷,去找三个名声好的婆婆来验她身子!” 葛嬷嬷应声是,立马急步出府叫人。 等了会儿,葛嬷嬷带了三个老婆子来府,一个福寿双全,一个儿孙满堂,一个接生从未失败的稳婆,都是金陵府名声极好的老婆子。 纪老夫人拜托她们:“麻烦几位老姐姐替这女子验身子,看是否清白之身!” 说着不忘问袁氏,“袁氏,她们验身你可有意见?还是琴嬷嬷跟着一起进去?” 这几位老婆子袁氏是知道的,但还是示意琴嬷嬷跟着一起进屋。 “妾身不是信不过几位阿婆,只是要有个府里的人,免得安氏跟她们说什么话。” 让人验身子是屈辱的事,但安熙宁不在乎,她已经被侮辱成这样,名声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 在房间脱光身子,露出满身伤痕,几位老婆婆看了忍不住心惊,便是琴嬷嬷都被吓了一跳。 她朝几人微微福身:“有劳几位婆婆了。” 说罢躺在床榻上,几位阿婆回过神,上前帮忙验身子,一番查看后便有了结论。 安熙宁重新穿上衣裳,几人回到正堂。 袁氏皱皱眉,看了眼琴嬷嬷:“这么快就验好了?” 琴嬷嬷点点头,便是她都看清了。 纪老夫人朝三位婆子问道:“三位老姐姐,结果怎么样?如实说就好!” “回老夫人,安娘子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袁氏面色一震是,“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清白之身!” 说完才发现自己反应太大,又重新坐回去:“几位阿婆确定验明了吗?” “二夫人放心,我们姐妹三人在金陵也算有几分名声,绝不虚言,况且随我们进去的嬷嬷也看到了。” 琴嬷嬷这事儿没办法撒谎,只能朝袁氏微微点头:“夫人,她是清白之身!” 纪老夫人严厉的脸色缓和几分,“麻烦三位老姐姐,葛嬷嬷你先送她们回去。” 几人离开后,屋内恢复安静,周仁正还在一旁跪着,听到安熙宁还是清白之身神情复杂。 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谎言被戳穿担心,另一方面又因为大男子主义那点自尊心庆幸,想着侯府世子果然是个下面无能的。 “姓周的!你三番两次上府闹事,典妻契是你亲手签的,你今日要是不说清楚为何诬陷安氏,又在外羞辱侯府,老身保证你不能完整走出侯府!” 周仁正吓得脸色苍白,急忙看向袁氏,是她找上的自己,承诺只要自己这么说就能得到五百两,还保证自己不会有事,现在可跟说的不一样。 他看着四周手持铁棍的护卫慌了神,打算把袁氏供出来,跟上一次供七掌柜一样,总能保条命。 袁氏忽然气愤冲上前给了他一巴掌:“你竟敢三番两次生事端,真当侯府不会要你命吗!” 说时趁机低下身,避开人低声说:“承担此事,举荐你做官!” 周仁正愣住,这对他的诱惑的太大了,一咬牙,点头应下。 袁氏退开,今日的事儿不能泄露,不然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周仁正,一个地痞无赖的小人物,随手都能捏死。 随后,周仁正硬着头皮认下此事:“老夫人恕罪,是小的想反悔,想把宁宁要回去,这才屡次闹事。现在小的知错了,还望您放过小的,以后绝不会再闹事。” 纪老夫人不知他说的真假,但他既然认下此事也没办法再追问下: “一句反悔就想揭过今日的事吗?你在外散播侯府的流言,已经对侯府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来人,打他二十大板,然后扔出去,三日内若不向众人解释是你惹的事,老身会再请你上府,到时就不是二十大板那么简单!” 周仁正被杖刑二十大板,大年初六被人扔到大街上,虽然他被打个半死,痛得只能爬回去,但是拿到了侯府夫人的把柄,以后不仅有官做,还要吃香喝辣! 安熙宁对于周仁正被打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今日的事还没了结,自己用假落红帕骗纪老夫人是真。 果然,处理完周仁正,袁氏主动提道: “母亲,这安氏怎么处理?虽然她入府前是清白身子,可用假落红帕欺骗您,欺骗世子实在罪不可恕,应当和她夫家一样,杖刑二十,逐出侯府!” 纪老夫人听了袁氏的话忍不住皱皱眉,她分明是不想让世子有后,转头问安熙宁: “安氏,你为何不跟世子行房!你是典妻,入府时就该有心理准备,你就是来替世子生孩子的!是不是因为世子不愿?” 安熙宁知道自己做典妻就是帮人生孩子的,可生孩子要两个人,她一个人如何能做到。 但世子已经帮了她许多,不想把责任怪到世子身上,也不想传出世子不行的话,便低声说道: “回老太君,是妾身不愿!世子便没有勉强。” 第37章 今夜行房 “你不愿?” 纪老夫人被她气得脸色憋红,明明自己在提醒她,只要说是因为世子不愿,那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袁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马旁敲侧击给纪老太施压:“母亲,看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世子留后代的打算,求您一定严惩安氏,不然侯府的威严何在,侯府的脸面何在!” 纪老夫人眉头微皱,不得不对安熙宁惩罚。 “安氏,既然你无心为世子生子,那侯府也不再勉强,双倍归还典银,逐出侯府,从此你跟侯府再无瓜葛。” 安熙宁愣住,银子她还有太子妃送的庄子应该是够的,至于离开侯府后的打算她还没有想。 “就这样?”袁氏对这个惩罚显然非常不满意,“母亲,她是犯欺诈罪,应该杖刑后逐出侯府,交官府治罪下狱!” 纪老夫人不悦:“侯府也未曾损失什么,她还帮过侯府救了太子妃,一定要如此狠绝吗?” “若母亲觉得侯府的名声无所谓,那妾身自然听母亲的。只是典妻安然无恙离开侯府,人家会以为侯府势微到任由一个典妻造次,恐怕那时我们会成为整个金陵的笑柄!” 跟侯府的声誉比起来,安熙宁反倒显得无足轻重,纪老夫人只能选择侯府,冷声道: “来人,将安氏……” “祖母。”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纪墨卿,麻婆听说了正堂的事,还是把这个事告诉了世子,他便忍着下肢麻痛也要过来,安氏是因为他才没能行房的,不能让她自己承担。 他来到正堂,脸色苍白,声音虚弱说道:“祖母!是孙儿不愿行房的,与她无关!” “世子大人!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身体!”安熙宁面露担忧。 纪墨卿看她还有心情担心自己,她都要被送去衙门了。 衙门那种地方,便是没罪也要先打二十大板,她瘦弱的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了。 “世子,此次便是你出头也不能再饶过这个安氏,就因为她,侯府如今成了金陵的笑话。你身为侯府世子,更是被人讽刺成头戴绿帻的男人,临死还给别人的杂种当爹,整个侯府都是人家夫妻的冤大头,有人还想让一个杂种成为世子……” 袁氏骂得口无遮拦,她今天一定要把安氏这个祸患除掉,看世子这面色估计没几个月活了! “袁氏!”纪老夫人厉声喝道,“安氏已经验身,这些谣言关她何事,你的话未免太侮辱人!” “怎么不关她的事,若没有她,又怎么会起这种流言,侯府如今已经衰落,如今倒好,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妾身身为内宅当家夫人,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再发生,便是惹母亲生气也要说。” 袁氏没有再装低声下气,粗犷的嗓音近乎吼似地在屋内回荡。 大家都被她吓了一跳,吴莹这时顺嘴说道:“祖母,母亲虽然说得难听,但她都是为了侯府,说的不无道理,自从安氏来府之后,我们内宅就没有安生过。” “莹莹,连你也觉得祖母替卿儿典妻是错的吗!那卿儿怎么办,他这一脉就要断了吗?老身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纪老夫人一脸无奈,此刻也显得身心俱疲。 “不是祖母的错,是安氏和周家的错,他们贪得无厌欺骗了您。” 吴莹把所有矛盾都引导安熙宁身上,也是想逼老太太一把,反正安氏不能留。 纪墨卿闷咳一声,懒得跟她们争论,直接说道:“她是我的典妻,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赶她出府!” 袁氏脸色一沉:“世子你未免太霸道了,眼里还有没有侯府,有没有老夫人!安氏身为典妻不愿行房,还留着做什么,她自己说的不愿行房,今日一定要把她逐出侯府送去府衙严惩,否则侯府颜面何存!” “都不用再说了!”纪老夫人重重叩着木杖,“安氏!你若同意,今夜与世子行房,继续留在府中完成典妻契,若不同意,便只能送你去官府,老身让你自己选!” “祖母,是孙儿不愿。”纪墨卿出声强调。 “不管你们谁不愿,要想典妻留下就必须今夜行房,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闭嘴!” 安熙宁闻言,世子是不可能跟她行房的,他是要等公主的,侯府是不可能再留了。 她低着头说道:“老太君,妾身不……” 纪墨卿看着她跪伏在地上,想到什么,忽然说道:“我同意!” “你同意什么!”纪老夫人故意问道。 “我今夜会与她行房!”纪墨卿的声音虚弱,硬着头皮回道。 纪老夫人又朝安熙宁问:“安氏,你呢!” “妾身……”安熙宁神情紧张,下意识抬头看纪墨卿,看他神情严肃,并非在开玩笑,喉咙滚动,世子竟然会愿意,随即也微微颔首,“妾身愿意!” “好,那便今夜行房!”纪老夫人哼道。 袁氏和吴莹愣住,不是要赶安氏离府吗?怎么成了他们要行房! “母亲这是何意!还要让这个灾祸继续留在府中吗?”袁氏忍不住问道。 纪老夫人一改刚刚的无奈,又重新精神起来:“不是你说的吗,典妻不愿行房不能留,现在愿意行房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袁氏语塞,她刚刚是这么说的,绕了一大圈,他们本来没有行房的,现在反倒是自己成功逼着他们行房? 气得有些头晕,这都是干的什么事,都是吴莹出的馊主意,不仅没能让把安氏赶出去,还让他们真的要行房了。 吴莹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阴差阳错,但凡他们行过房,今日借周仁正的口一定能赶走安氏,现在反而帮了她,怎能不气! “好了,都退下吧,安氏留下!”纪老夫人说道。 纪墨卿他们离开正堂后,纪老夫人看她额头有些干的血迹,关心问道:“额头没事吧。” 安溪宁回道:“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纪老夫人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有跟一个典妻道歉,“回头你去买个愈痕膏,这么好看的脸别在额头留疤了。” “谢老太君,妾身知道了。”安熙宁十分规矩,态度尊敬却没有以前的亲近感了。 纪老夫人也感觉疏远了几分,这丫头看起来平和,其实内心对什么事都拎得清,对今日的事儿分明是有怨的,却依旧表现得这么平静,她叹了声: “今日的事委屈你了,老身知道肯定是卿儿那个臭小子不愿行房出的馊主意,害你来承担。” 安熙宁愣住,忙解释道:“不委屈,老太君误会了,是妾身自己的主意……” “行了,你不用帮他辩解,你这么柔和的性子怎么可能想出用假落红帕。”纪老夫人没听她解释,“方才我是故意要逼卿儿同意行房的。” “你身为女子要有点小手段的,不能那么单纯,你要娇媚一点,穿着单薄一些。像现在整天穿得跟个番薯一样,别说世子,老身看了都摇头!床榻上的事周母有教过你吗?” 她耳根子通红,摇摇头。 纪老夫人一脸无奈,还得亲自教她一些床榻上的事。 安熙宁听得脸颊滚烫,不时点点头。 说了半刻钟,纪老夫人才停下来:“好了,去吧,今夜葛嬷嬷会到世子院彻夜伺候,你们别想着再弄什么假落红帕!” 她轻轻嗯了声,没其他事便离开西苑。 回到世子院,麻婆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热水替她梳洗,正堂的事她们已经收到安排了。 “安娘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梳洗吧。” 安熙宁轻轻嗯了,害羞也没用,他们本来就该行房的。 用过晚膳,等天色渐暗,葛嬷嬷送来两件单薄的亵衣伺候她洗身子。 洗漱完,安熙宁回到世子房间,纪墨卿显然也擦过身子,服了药,精神比白日要好一些。 屋内,今日的烛火都显得十分暧昧,两道身影映照在墙上。 安熙宁紧张到喉咙滚动,纪墨卿平日淡漠的目光此刻也有些紧张,不知往哪看好,四处乱看。 她轻轻咬唇,褪下外袄,只剩件单薄纱织的亵衣,让小小的身子若隐若现,她已经鼓足勇气把身子交给他。 他会是自己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世子大人,妾身替您宽衣……” 纪墨卿看到她已经脱完衣裳,脸色不禁有些别扭,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子如此相对,以前在夜锦卫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他忽然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到床边,随后拿出一本房中术的书籍给她。 安熙宁唰的脸颊通红,还要先学习吗? 第38章 没有碰她 纪墨卿看她娇羞的模样有些不忍,迟疑一会儿还是说道: “翻开最后那页。” 安熙宁带着疑惑翻到最后一页,脸上带着羞赧看书中的内容,脸色渐渐变了。 上面并非在教床事如何,而是另写了一篇,说的是怎么不用行房事也能没了清白之身。 她愣住,不知世子为何要让她看这个,又好像知道他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问道: “世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纪墨卿看她眼眶微红,应该是明白的,但还是亲口说道:“我不能与你行房,但会帮你继续留在侯府,你自己按着书中的办法可以做到!” 安熙宁鼻子一酸,果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行房,眼泪忽然像开了闸一样,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哪怕以前被周家折磨,今日被验身羞辱,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他就那么厌恶自己,宁愿用这种办法都不愿行房,那为什么白天又要留下她! 自她入府以来,还是第一次当着世子的面哭得这么委屈,泪水模糊了双眼,抬眸望着冷漠的世子,他没有在开玩笑。 安熙宁自嘲一笑,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笑话,还穿成这般模样,竟然天真地以为他会跟自己一个低贱的典妻行房事。 纪墨卿看着有些不忍,但没有出声安慰,这是为她好。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她要真的有了孩子只会害了她,自己死后,她一定会遭受无尽的迫害,受尽流言蜚语,侯府是不可能留她的! 要了她的身子,又不能负责,那更是畜生行为,他绝对不做那种事,这也是之前一直不接受娶妻纳妾的原因,但谁能想到祖母会真的租个典妻给她,偏偏又莫名让她留下了。 今日她虽然觉得受委屈羞辱,但至少留有以后自证清白的说辞,这份屈辱一定会让她成长起来。 安熙宁低声哭了好一会儿,抹去眼泪,重新看清纪墨卿的面容。 他还是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除夕夜时他们之间的温馨都是假的,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的。 纪墨卿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淡淡提醒道:“别哭了,葛嬷嬷还在外面。” “世子是为了平乐公主吗?”她低头看着那页书问道。 纪墨卿看她似乎这样更能接受,便没有否认,“你觉得是就是吧。” 安熙宁明白了,内心的柔软在这一瞬间冰封起来,不就是屈辱吗,她又不是第一次承受。 只有继续留在侯府,她才能有机会彻底脱离周家。 “好,依世子的办法!” 她随后按着房中术书籍所述,自行破了清白之身,为了让门外的人相信,还发出几声舒适的轻吟。 纪墨卿就在一旁听着,忍着内心的燥热不安,任由床榻晃动。 终于在两刻钟后,一声长舒,这次的落红帕是真的了! 安熙宁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羞赧,好像一夜间成熟了许多,她擦净身子,重新穿上衣裳,搬回自己的小角落。 她躺下后身下还隐隐作痛,这就是她的第一次,说不屈辱是假的,可委屈和掉眼泪改变不了任何事,只有让自己强大的,强大到不再受屈辱。 次日,她很早就醒了,休息了一夜,身体还是感觉十分疲惫,刚起身有点腿软,踉跄一下,又自己稳住了。 “给世子大人请安,妾身这就退下,不扰你休息。” 说完没等他说话便退出房间,纪墨卿看在眼里,她态度恭敬,但眼神已经有了疏远,不再是以前那般柔和,多了几分冷意。 昨晚的事是真的伤害她了,但也没有多解释,这对她不是坏事,只有无情的人才会变得无比强大。 她把落红帕交给一早过来的葛嬷嬷,葛嬷嬷随即说道: “安娘子,老太君让您过去。” 她应了声好,跟着葛嬷嬷来到西苑,袁氏吴莹她们也在。 葛嬷嬷把落红帕交给纪老夫人,这次的颜色对了。 安熙宁忽然主动说道:“老太君,验身吧,免得侯府再有疑虑!” 纪老夫人有些意外,袁氏和吴莹同样感觉她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种事。 为了免除以后的麻烦,纪老夫人还是同意再次验身子,这次是葛嬷嬷和琴嬷嬷替她验身。 三人从偏房出来,袁氏着急问道:“如何?” “回夫人,安娘子确定行过房了。”葛嬷嬷回道。 袁氏看向琴嬷嬷,在见到后者无奈点头后才彻底死心,脸色极其难看,这都是她们一手造成的结果,气得咬牙切齿。 安熙宁面色平淡,这次谁也不能再怀疑她! 纪老夫人喜笑颜开,立马吩咐厨房准备参鸡汤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安熙宁没有假装客气推托,大大方方接受:“谢老太君恩赏。” 不吃白不吃,想想之前也是傻,现在是侯府有求于她,要借她的腹生子,银子自己一分没拿,凭什么她要那么卑微低贱。 纪老夫人看她似乎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便跟她说起今日外面的事: “周仁正今日已经在街市说了对你不清白的事是撒谎,三位老姐姐也间接帮你证明了此事,你可以安心留在侯府了,坊间关于侯府和世子的流言也少了许多。” 要是之前的她肯定会真诚感谢,但现在她没有说感谢的话,只是淡淡回道: “妾身对此事并未在意,侯府和世子的名声没受损便好。” 纪老夫人还等着她感谢,这话倒是让她愣了瞬,但也没有说错,一直都是侯府十分在意外面的流言,安氏确实没有太在意。 “老太君没其他吩咐妾身便先回院照顾世子了。” “嗯,去吧,一会儿厨房会把参鸡汤送去世子院,你记得喝。” 安熙宁应声是便退了出去,回世子院的路上迎面碰到纪凌云,他笑意盈盈喊道: “安娘子!为何见到我不行礼,反转头就走。” 安熙宁停下来,回过身福身行礼:“安氏见过二少爷,奴家方才没看到。” 纪凌云打量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倒是惹人怜惜,柔声说道: “昨日的事我今日回府才听说,若是我在府,必定不让安娘子受那些屈辱,世子兄长对你似乎不太在意呀。” 安熙宁听着这些奇怪的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不愿与他多说,微微欠身:“世子对奴家很好,奴家要回院伺候世子了。” 说着不等对方说话便匆匆赶回世子院。 纪凌云看着走远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敛起来,看来纪墨卿很在意这个典妻,兄长的东西他都要,哪怕是一个低贱的典妻! 他随后去了东院见袁氏,今日便是母亲叫他回来的。 袁氏见到纪凌云,没有跟他说内宅这些琐事,直接跟他说:“云儿,有件事你做一下。” “阿娘吩咐。”纪凌云恭敬应道。 “你给周家周仁正安排个活计给他!” 纪凌云不笨,立马联想到昨日府里的事,“昨日的事,是母亲让他做的?” 对亲生儿子袁氏没有隐瞒,微微点头:“本以为能将那个典妻赶出府的,没想到还让他们行了房。” 听到行过房,纪凌云脸色变幻一瞬,应下袁氏的事:“我让他在兵马司做个小吏吧,有什么问题也好掌控。” 袁氏嗯了声,安慰纪凌云:“儿子你放心,为娘一定不会让什么典妻生子的,你只管为朝廷立功,让老夫人和侯爷看看,你绝对不比纪墨卿差!你成为世子才能让侯府恢复荣光!” “是,让母亲费心了。”纪凌云应道。 “对了,你没事也回府多陪陪莹莹,她虽然相貌平平,但对你对我还是尽心的,此次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只可惜没想到安氏的运气那么好,这都能躲过去。” 提到吴莹,纪凌云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应声是。 ……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跑得气喘吁吁,这侯府二少爷实在太奇怪了。 她在院子收收心,等侯府厨房的参鸡汤送来,也给世子端两碗进去。 “参鸡汤,老太君恩赏的,世子多喝点。” “事情怎么样了?”纪墨卿低声问道。 她如实回道:“多亏了世子的好主意,老太君喜出望外,这不还赏了参鸡汤吗。” 听她话里有情绪,在提醒他是在欺骗纪老夫人,他并没有负担,接过鸡汤喝起来。 “没事便好,安心留在府里吧。” 安熙宁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世子大人为何要帮我?您之前不是断言妾身留不过三十日的吗!” 纪墨卿闻言放下碗,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样帮她,最后归于是还她帮我过自己的情分。 “你便当还你帮了菊香楼和清灵斋的恩情吧。” 安熙宁不意外他的回答,既然他要还,那她也不介意为自己多要点。 她典妻的职责只有床榻伺候和生子嗣,除此之外都是额外的事情,忽然说道: “既然如此,那妾身跟世子要一份两间铺子的花红不过分吧。” 纪墨卿闻言,没有拒绝:“不过分,是你应得的,想要多少。” “随世子安排。” 纪墨卿想了想:“每月一成利!如何?” “好,妾身谢世子赏赐。”安熙宁福身感谢,她开始为自己筹谋,思来想去,现在的她唯有银子才是底气。 纪墨卿感觉昨晚之后她整个像变了个人,之前可绝对不会主动要东西,现在反而要得理所当然,虽然是她应得的,但总是会感觉怪怪的,刺激有那么大吗? 第39章 他没想伤她 安熙宁没在意世子的反应,知他肯定又会觉得自己是个贪图富贵的吧。 无所谓了。 以前总是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不希望别人误会她,奋力解释,费力讨好,到头来只会让人看低。 她便不解释了,误会便误会吧。 跟世子确认好花红的事,便没再打扰他休息,少在他面前晃,免得遭人烦。 她回到院子再有几日就是元宵灯节,想着世子院也该好好过,打算和麻婆他们一起亲手做花灯,元宵那日挂。 说干就干,立即安排阿福出去采买制作花灯的材料。 大家都是第一次自己制作花灯,兴奋之余也有些手拙,安熙宁却不是第一次了,在周家那会儿没银子买灯,自己会偷偷做。 麻婆平日手脚麻利,做起这种手工倒没那么顺手了,笑道:“不服老是不行了,还是没有阿福沁儿手脚好用。” “麻姨你打算做什么花灯?”安熙宁笑着问道。 “老奴手脚不利索,打算做个最简单的方灯。” “沁儿你呢?” “奴婢打算做个兔子灯。” 安熙宁笑着鼓励她:“那可不简单哦,好好做,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沁儿红着脸点点头,从小到大还没有亲手制作过花灯,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像今年新年那样被其他下人羡慕过。 她真的好想一直跟着伺候安娘子,转而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事,脸上的笑意又忍不住淡了些,要是被安娘子和世子院的人知道,恐怕会讨厌死自己吧,可是她没得选。 没人注意到沁儿的神情,麻婆见安熙宁的架子搭得很复杂,“安娘子,您要制什么花灯呀,要用到这么多竹条。” “鹄灯,愿大家新的一年都能平安顺遂。” 他们在院子做着花灯,不是欢笑几声,好不惬意。 不一会儿,院外来人打破了院内的笑声,是平乐公主来世子院了,过来看世子,袁氏吴莹陪着她过来。 下人们赶紧跪下行礼,袁氏看院子一团乱糟糟的,不禁斥道:“乱糟糟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是妾身让他们做的,二夫人要责怪就怪妾身吧。”安熙宁说道。 袁氏哼道:“我当然知道是你的主意,几个下人还不敢那么没规矩,做的什么鬼东西!” “回夫人,在为元宵做花灯。” 袁氏面色一滞,这人是傻子吗,自己是在骂人,不是真的在问她做什么,她还真的回答。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倒不好再训斥,元宵日亲手做花灯在后宫也是常有的事,再骂就是连带着妃子们一起骂了,只能冷哼一声作罢。 她们随后进屋看望纪墨卿,安熙宁只能跟着进去,听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废话聊着。 纪墨卿也觉得无趣,不时看一眼安熙宁,见她板着的神情不禁觉得有趣。 平乐公主注意到,皱皱眉,便说起门外的花灯,“墨卿哥哥喜欢做花灯吗?马上元宵了,不如我们也亲手做一盏花灯吧。” 纪墨卿想拒绝的,但想到刚刚安熙宁在外面做花灯时笑得那么开心,也想体验下,便微微点头:“好。” 随后他们来到院子,袁氏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种东西花几十文钱满大街都是,但为了陪公主,也跟着一起做。 平乐公主和纪墨卿凑得近,有时候掰不动的竹片便让他帮忙,一副十分温馨的场面。 吴莹眯起眼,特意坐到平乐公主身旁,没有做花灯,而是帮忙整理着竹片条,随后又坐开,假意学着做花灯。 “墨卿哥哥知道我想要做什么花灯吗?” 纪墨卿随口说道:“小鸟花灯,你以前就喜欢小鸟花灯,总会说羡慕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 “还是墨卿哥哥懂我,就是小鸟花灯。”平乐公主说起这个,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 安熙宁在一旁听他们相互这么了解,也不知平乐公主之前为什么没嫁给纪墨卿,反而同意退婚。 不过要是那样,她就没机会离开周家了,反而应该感谢她退婚了。 想着看向袁氏的方向,这做的什么鬼东西,简直浪费材料! 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在这耽误她的时间, 纪墨卿余光注意到她根本没关注他,反而在看袁氏吴莹做花灯…… 平乐公主那边也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生气,自己胡乱掰竹片,用力往身上这边,只听噼啪一声,竹片断了,竹片朝着她的脸上去。 所有人吓了一跳,袁氏尖声喊道:“公主小心!” 吴莹同样故作着急:“小心!”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平乐公主要伤到脸时,一道身影的动作更快一步,手臂挡在前面,竹片扎进肉里。 除了纪墨卿还有有谁,他的手被狠狠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硬是一声不吭。 平乐公主惊魂未定,吓得脸色铁青。 所有人第一时间来到萧柒柒身边,纪墨卿没有理会手臂的伤,声音带着紧张:“公主殿下,你没受伤吧!” 袁氏和吴莹也跟着问;“公主殿下你不要紧吧!” 萧柒柒回过神,吓得顺势抱着纪墨卿:“墨卿哥哥你的手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没事,公主无恙就好!”纪墨卿安慰她。 安熙宁刚刚也吓了一跳,不过就算没有纪墨卿挡着,她在公主身后不远也会不顾一切抓住竹条的。 袁氏见公主安然无恙才松口气,立马朝安熙宁怒喝:“都是你的主意,没事学人做什么花灯,今日要是公主殿下在侯府出了点什么差错,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安熙宁一脸懵逼,这是公主自己要做,她又没有叫他们做,凭什么怪罪到她身上,第一次没有接受袁氏的指责,反问道: “不是妾身叫你们制作花灯的,这些材料是妾身自己要做的,二夫人的指责妾身不接受。” 袁氏面色一滞,她还敢反驳,不顾身份粗俗骂道: “你个贱人差点闯了大祸,竟然还敢顶嘴。你要是不准备这些材料,公主过来又怎么会想到制作花灯,又怎么会差点伤到。” 说着又朝平乐公主说道,“请公主恕罪,安氏差点害了您,她任由您处置!” 平乐公主被袁氏说得也真觉得是安氏的错,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做什么鬼花灯,等情绪平复些后,说道: “事情因花灯起,那便罚安氏徒手撕完所有竹片!墨卿哥哥,这样可以吗?” 安熙宁咬着牙,下意识看向纪墨卿,他至少明辨是非吧,今日的事儿真的能怪到她头上吗? 纪墨卿觉得只是撕竹片应该也算不得什么惩罚,公主只是任性发泄一下而已,应该无大碍,便淡淡嗯了声。 安熙宁愣住,他也觉得是自己的错?眸光微暗,也是,他的公主差点伤了脸,自己便是没错也得有错。 “既然世子大人觉得妾身有错,妾身撕便是!” 他们随后都回到屋内,留下安熙宁在院子撕竹片。 她徒手撕竹片,几片自然没什么,可满地的竹片,随之一片一片数量的增加,她的手开始痛,慢慢开始通红,然后开始划伤出血,划伤越来越多。 “安娘子,您的手不能再撕了!老奴替您进去求公主世子。”麻婆看着不忍,没等安熙宁阻拦已经进屋去。 不一会儿,他们出来,纪墨卿看到安熙宁的手都是伤痕,顿时皱起眉头,怎么撕竹片伤成这样! 平乐公主立马故作无辜:“哎呀,安娘子别撕了,本公主刚刚就是气头这么一说,没想到撕竹片这么轻松的活会伤手。墨卿哥哥,我不知道会这样,这事儿怪不得安娘子。” 纪墨卿没有回应,刚刚自己跟他们一起惩罚她,他明知道今日的事不怪她,为了安慰平乐公主就让她承受,这都做的什么事,莫名有些心堵。 他忽然说道:“天色不早了,公主殿下没其他事便回宫吧。” 平乐公主知道纪墨卿的脾气,也没有多留,说了声下次再来看他便走了。 公主一离开,袁氏和吴莹自然也没多留,两人心情愉悦地离开,还故意把安熙宁那个鹄花灯的架子踩扁。 等人都走后,纪墨卿虽然不习惯解释,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没大碍吧?我……不知撕竹片会受伤……” 安熙宁起身,朝纪墨卿微微行礼:“妾身无碍,不会耽误伺候世子大人,若不用再撕,妾身就先下去包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墨卿看着走远的身影,一脸无奈,他没想伤她,这都是什么事。 第40章 世子被她喂食的恐惧 安熙宁到偏房清洗着手上的伤,都说十指连心,连带着心也跟着刺痛。 她想包扎伤口,才发现两只手都有伤,一用力就疼,自己还包扎不了,只能用嘴咬,十分狼狈。 麻婆进屋来,见她自己躲起来包扎,有些心疼:“安娘子,老奴帮您可以吗?” 她看到麻婆,莫名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谢谢麻姨。” 麻婆上前帮她包扎伤口,看着纤细的手上满是伤口,也亏她能忍住,轻声安慰道: “很痛吧,伺候主子就是这样的,不管有错没错,出了事就得被罚,今日的事不是安娘子的错。” 安熙宁本来没想哭的,被麻婆这么一安慰反而眼底蒙上一层雾气,喃喃道:“就因为是下人,所以就不用管对错吗?” “其他主子老奴不知道,但世子大人是分对错的,他今日也是被公主的事惊到,所以一时迁就公主,没想到反而伤了您,换作平日世子肯定是维护你的。” 安熙宁没有接话,平复好情绪,幽幽问道:“是世子大人让你过来的是吗?” 麻婆没有否认,低头帮她包扎好受伤的手指,没头没尾说道: “自从大夫人走后,世子就离开侯府进了夜锦卫。十几岁从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上来,成为达官贵人最恐惧的指挥使,其实世子是不太会与人相处的。 记得世子小时候明明想关心大夫人,却总是弄巧成拙犯错,起初大夫人还以为这孩子对她有什么意见,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想表达心意,这方面从小就十分笨拙。老奴能感受到,世子对安娘子是不一样的,从来没人能像娘子这般跟世子相处。” 安熙宁淡淡看着麻婆,不知她这番话什么意思,随口问道:“是世子大人让你说的吗?” “不是的,安娘子不要误会,老奴说这些只是希望您能了解世子,陪他好好走完最后的日子。” “麻姨放心,我是他的典妻,会做好分内的事伺候好世子的。”她说得平淡,却带着几分疏远。 麻婆她是过来人,她能看明白一些事,但身为下人也不好再多嘴。 安熙宁包扎好手上的伤,便去厨房准备今日的晚膳。 她的手指不能沾水,让沁儿帮着打下手,不经意间注意到丫鬟手臂上有青紫块。 “沁儿,你的手臂怎么啦?有人打你吗?” 沁儿正在做事,手中的木勺哐当掉落在地,神色慌张把勺子捡起来,嘴里喃喃道:“没……奴婢自己撞到的。” 安熙宁看她目光躲闪,必定遇到什么事了,柔声说道: “沁儿,你来世子院伺候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若信我,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一起解决!” 沁儿愣住,看着安娘子清澈的眼眸,不知道该不该信她。 这段时间她因为没有把世子院的情况送去东院,遭琴嬷嬷拧打,还交给了她一个新任务。 若是不能完成的话,她病重的阿弟的药就没了,可要伤害安娘子这么好的人,又实在良心过不去,上次因为黄金包儿饭和菊香楼的事,已经对不起安娘子,还夜夜做噩梦。 安熙宁看丫鬟迟疑,便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她不能再等着被害,要从沁儿口中知道什么事! “沁儿,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很多无可奈何,但唯有良心是自己的,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就行,我不会怪你。” 沁儿顿时红了眼,泪水盈眶,突然跪下说道:“安娘子,奴婢对不起您!”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为了过安稳日子,只是和我一样没得选而已。”安熙宁声音温柔,并没有怪她。 因为她知道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沁儿哭了会儿,决定相信她,安娘子的眼神给自己莫大的勇气。 安熙宁听沁儿把事情说了,脸上闪过怒色,那些人好恶毒的心,若真让她们做成了此事,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沁儿,你照她们的话做就行,会没事的,剩下的我来安排。” 安熙宁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沁儿,不是不信她,而是以防万一,绝对不能出差错。 她暂时放下这事,此事急不得,还有几日时间安排。 先准备好晚膳给世子送去,她来到屋内,和往日一样,恭敬喊了声:“世子用膳。” 纪墨卿看到她手指包扎好,憋了一下午总算能解释了。 “你受伤了膳食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我下午不是那个意思,白天的事……” “让世子大人费心了,一点皮肉伤没大碍,白天的事多亏了大人,还好大人反应及时,要是平乐公主真受了伤,妾身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纪墨卿不知她是在生气,还是真的这么想的,有些捉摸不透,还是想多说一句白天的事不怪她。 “世子大人用膳吧!”安熙宁没让他再说。 他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正准备用膳,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下午被竹子划伤,用不了力,左手又用不了筷。 “我不太饿,端走……” 话还没说,饭菜已经送到嘴边,安熙宁面无表情喂他:“世子大人张嘴。” 纪墨卿愣住,他卧榻两年多,宁愿不吃也没让别人喂过饭,因为觉得废人才需要别人喂食。 明明是要拒绝的,可对上她清澈的眼眸,下意识张嘴,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饭菜已经送入口中。 屋内十分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安熙宁一筷子一筷子喂他,他也不敢说话,老实张嘴吃饭。 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锦卫指挥使被人“逼着”喂饭吃,要是被那些他抓过的人看到,怕是会惊掉下巴。 吃过饭,安熙宁又把一碗苦药端到他面前:“世子大人喝药!” 纪墨卿吞咽口水,刚刚吃得有些急,饭还在喉咙,闻到药味有些恶心:“药一会儿我自己喝就行。” 安熙宁没有因为他的话放下手中的药,只是安静站着,等他愿意喝为止。 他见状,一脸无奈张开嘴,安熙宁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灌进去。 纪墨卿仰着头咕咚咕咚喝完,他有点怀疑她是在故意借苦药报复自己白天害她受伤的事,差点没把刚刚的饭吐出来。 “世子大人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是想吐吧?” 他赶紧咽了回去,她就是在报复自己,可是没有证据! 安熙宁福了福身便退出房间,离开时嘴角微微上扬,让他以为自己好欺负的,下次再敢随便点头,她就把药煎苦一倍。 接下来的两日纪墨卿算是好好享受了一把被她“伺候”的恐惧,那些药感觉比平日更苦,现在看到她都有反胃的生理反应了。 第三日右手总算能拿筷子了,他终于摆脱了她喂饭的噩梦。 安熙宁也放过他了,明日便是元宵节,按沁儿的说法,害她的时间便是元宵。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纪墨卿,想靠自己解决一次麻烦,不是只有靠他才可以! 次日元宵,侯府挂着各式各样喜庆的花灯,袁氏特别安排了花灯表演,在院子聚会赏灯。 平乐公主也来了,特地来世子院拉着纪墨卿一起到前院去赏花灯。 纪墨卿本不想去人多热闹的地方,但是注意到安熙宁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情,她想看花灯表演? 想着她一直在乡下必定是没有看过,便点头应下:“好吧,下不为例!” 平乐公主开心笑着:“就知道墨卿哥哥不会拒绝的。” 他看向安熙宁:“难得元宵灯会,你们也跟着过去伺候吧。” 安熙宁应声好,自然要去的,便是世子不说,袁氏也一定会让她过去的,不然怎么给她安排大戏。 沁儿神情有些紧张,她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 沁儿紧张地点点头。 他们都来到前院,今夜侯府十分热闹,已经好久没有举办过这么隆重的聚会了。 侯府衰落,好多贵妇都不太来往,最近又因为太子妃和平乐公主的关系,走动又多了起来。 侯爷、纪老夫人、纪凌云、吴莹他们也到了,今日的元宵灯会袁氏可是下足了功夫。 纪老夫人不太满意,低声斥道:“之前世子院要单独出来时就是没银子,现在袁氏还要如此铺张浪费!” 侯爷面子十足倒没在意这种银钱上的小事,说道:“阿娘,一年难得一次,侯府难得如此热闹,也让那些说侯府衰弱的人看看,袁氏也是一片苦心。” 纪老夫人没再多说,苦心还是什么心得看结果,不过过程! 平乐公主到了,喧闹院子立即安静下来,大家除了注意公主外,目光还落在纪墨卿身上。 一些人的面色有些不自在,金陵城几乎所有达官贵人都讨厌夜锦卫,更何况是曾经的指挥使。 纪墨卿没理会众人的目光,由着安熙宁推着他到他的位置上。 一些人也注意到安熙宁,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世子的典妻?看起来倒是模样不差,” “没想到堂堂侯府世子竟然真的落到典妻的地步,真是惹人笑话。” 一些议论声不绝于耳,安熙宁算是明白世子为什么不愿离开世子院,如今的他,到哪里都是别人议论讽刺的焦点。 为了让平乐公主开心,他倒也愿意出来示人,可见用情至深。 世子都不介意那些话,她更加不在意,目光四处扫了眼,袁氏身边不见琴嬷嬷。 夜色正浓,花灯奇美,好戏上演。 第41章 她第一次主动反击 侯府的元宵花灯表演开始,请的是金陵著名的杂剧团,演的一出琵琶行,莺歌燕舞,好不欢乐。 可惜大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几个人有心思看花灯表演的。 贵妇们来候府捧场都是为了来跟平乐公主搭上关系,这会儿络绎不绝过来攀谈套近乎。 平乐公主不厌其烦,便跟纪墨卿提议去外面放花灯。 纪墨卿也有些索然无味,琵琶行的剧目早就看过无数遍了,正好想离开,看向安熙宁。 安熙宁第一次看杂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注意到世子的目光,问道: “世子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纪墨卿见她看得欢喜,离开的话便没说,收回目光跟平乐公主说道,“难得看一出戏,花灯就不去了,公主殿下要是想去便让弟妹陪你去吧。” 吴莹闻言,虽然内心也不太想去,但对方是公主,哪能拒绝:“公主殿下要是想去,臣妾陪您吧。” 平乐公主摆摆手:“我现在又觉得这出戏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吴莹意味深长笑道,目光看向另一边。 琴嬷嬷过来了,正押着一个邋遢的下人来到院中,她的动静打断了台上的戏。 安熙宁瞧着,敛起嘴角的笑容,正戏终于要上了。 侯爷和纪老夫人不约而同看向袁氏,琴嬷嬷是她的丫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袁氏故作不知,朝琴嬷嬷喝道:“琴妈,你在做什么!不知大家正在赏花灯看戏吗!” “夫人,老奴实在不想打扰各位主子的雅兴,但事关重大,不得不第一时间来禀。”琴嬷嬷声音粗犷,整个院子都听得清。 纪老夫人语气严厉:“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回老太君,事关侯府内宅的清誉,老奴不敢马虎留到明日。” 纪老夫人脸色难看,如此就更不应该当着这么多夫人还有公主的面前说了,可眼下已经没法遮掩,所有人都听到了。 袁氏试探性问道:“母亲,不如留待明日再问?” “留什么,你是想明日整个金陵都传侯府内宅的流言吗!”纪老夫人朝琴嬷嬷喝道,“侯府行得正坐的端,有什么事也不避讳,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回老太君老爷夫人,老奴本来在巡视下人房舍的,以防花灯夜走水,遇到这哑巴下人神色惊慌,察觉不对劲儿……” 袁氏打断她:“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说重点!” “是夫人,然后就在他床下搜到这秽乱之图和一件女子的亵衣!这死哑巴竟然私下和府里某个女子私通淫乱,这等关乎侯府内宅清誉的事,老奴实在不敢耽搁,只能第一时间来禀。” 四周夫人们闻言,纷纷露出鄙夷嘲弄的神情,这戏可比台上的琵琶行有意思多了。 纪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竟然真是这等腌臜龌龊的事,今日不管事情如何处置,明日侯府就是金陵最大的笑话。 袁氏故作愤怒质问:“简直无法无天,侯府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哪个院哪个女子的亵衣!” “回夫人,暂时还不知,请老太君侯爷夫人允许老奴搜全府各院女眷的房间,一定能找到是谁把亵衣给哑巴的!” 袁氏没有先应话,而是看向侯爷和老夫人:“此事还是母亲和老爷拿主意。” 侯爷呼吸粗重,狠狠瞪了一眼袁氏,她管内宅怎么就那么多事,今日侯府的脸面全被丢尽了,怒声喝道: “搜!搜到是哪个贱人的直接杖毙!” 纪老夫人脸色阴沉,跟身边的葛嬷嬷说道:“你带人一起去搜,看着点!” 葛嬷嬷应声是,便跟琴嬷嬷一同下去各院搜女眷的房间, 袁氏故意问道:“老爷,世子院也搜吗?用不用问下世子!” “问什么,全府都搜,包括世子院!”侯爷冷声道。 纪墨卿眯起眼,这事来得这么巧,又是琴嬷嬷带头,他随即看向安熙宁,恐怕是冲她来的。 安熙宁反应平淡,好像外面的事跟她无关,还在忘关心他的身体:“世子大人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纪墨卿一脸无奈,她还有空担心自己,这事儿要是被做实,便是他也保不住她。 但是公主在旁边也不好多问,平乐公主撇撇嘴,随口问道:“墨卿哥哥,要是你院子里的人怎么处置?” “不知道,我从不对事情作假设,发生了我才会知道那一刻会怎么处置!” 趁着等候的空闲,袁氏朝众人说着抱歉的话,但希望大家暂留,等事情有个结果再离开。 这么好看的戏,这些内宅的长舌妇不用袁氏开口都要留下,不然明日哪来的谈资。 安熙宁安静等着,沁儿浑身颤抖,她紧紧握着丫鬟的手,示意不会有事的! 袁氏等着等着,内心有一丝不安,直接去世子院查的话,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呀,怎么会搜那么久。 过了好一会儿,葛嬷嬷和琴嬷嬷终于回到院中,后者的脸色没了先前的高昂,一脸疑惑和不知所措。 袁氏见状察觉琴嬷嬷的脸色不对劲,难道事情出了差错? 没等她多想,纪老夫人已经厉声问道:“查到是哪个下人的亵衣了吗!” “回老太君,查到了!”葛嬷嬷回道,随手拿出搜出来的秽乱之图,“是二夫人的大丫鬟阿萍少了件同样式的亵衣,也在她床下搜到这些图案。” “阿萍?”袁氏蹭的起身,“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阿萍的!” 袁氏身旁的大丫鬟大惊失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浑身颤抖。 袁氏慌了,朝琴嬷嬷问道:“是葛嬷嬷说的这样吗?其他处呢?” 琴嬷嬷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颤颤巍巍回道:“回夫人,确实是在阿萍那搜到的,这亵衣也是阿萍的,其他处并未丢失亵衣,也没有发现秽乱之物。” “不是奴婢……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阿萍哭喊道。 袁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应该是安氏的,怎么成了自己的大丫鬟!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事情出乎意外的发展,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不管再怎么转,袁氏都是最大的输家,贴身嬷嬷抓大丫鬟。 纪墨卿也十分意外,余光看向安熙宁,见她并不意外眼前的事,显然肯定和她有关。 安熙宁眯起眼,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远处侯爷要当众杖毙袁氏的大丫鬟,袁氏想要开口保人,可刚刚是自己说要严惩的,这种私通秽乱内宅的事她开口说什么。 大丫鬟阿萍见二夫人和嬷嬷都不救自己,她真的会被打死的,顾不得那么多,为了求生,忽然大声喊道: “侯爷老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不知怎么回事,但这事是琴嬷嬷想要陷害典妻安娘子的,不信可以问沁儿,她知道此事!” 琴嬷嬷脸色大变,这个贱人竟然把这个她抖了出来。 袁氏同样不知所措,虽然不是这些下人肯定不敢攀咬自己,可明眼人一看就知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急忙解释道: “老爷,别听这个丫鬟胡说八道,她的事情败露,便想攀咬发现此事的琴嬷嬷,应该立即将她杖毙。” “慢着!既然事情有疑,就要问清楚,直接杖毙,我侯府岂不成了滥杀无辜!”纪老夫人自然发现这件事不对劲儿了,看看她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沁儿!你说怎么回事!” 安熙宁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有办法保她。 沁儿随即跪下,声音颤抖,“琴嬷嬷用奴婢弟弟的命威胁奴婢在世子院当眼线,要把安娘子的事告诉她,这次琴嬷嬷更让奴婢偷安娘子的亵衣,还想在安娘子放衣物的偏房藏污秽之图。” 纪老夫人沉声问道:“那东西怎么跑到阿萍房间,阿萍的亵衣又怎么跑到哑巴房间。” “回老太君,是妾身威胁沁儿做的!” 安熙宁适时站了出来,这是她的事儿,不能躲在背后:“妾身发现了沁儿的行为,威胁她要是不听我的话,便把这个事告诉世子大人,她只能听妾身的。” 沁儿默认她的说法。 平乐公主回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她,看她一晚上事不关己的模样,她竟然才是整出戏的始作俑者。 纪墨卿眉头紧皱,刚刚只是猜测事情冲她来的,可没想过整个事是她安排的,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敢瞒着自己! 安熙宁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今日的事她会独自承担,就看侯爷和纪老夫人会如何处理。 袁氏怒不可遏,但又不得不忍着,装出一副中立的模样责怪起安熙宁。 “安氏,你遇到事可以来告诉本夫人,我只会替你主持公道,怎么能自己私下胡闹,看看今日闹成什么样!” 纪老夫人狠狠把被子摔碎,怒声喝道: “身为内宅当家夫人,两个你院中的下人犯了如此大的事儿,你竟然还指责起她人?老身看你已经不适合再当侯府内宅的家了!今日起,老身来管侯府内宅,不用你再管了!” 第42章 袁氏的天塌了! 袁氏的天塌了! 这些年侯府的账目在她手中有很大的亏空,要是没了管家权,那些补贴娘家的账目肯定会被发现。 她当即委屈说道:“母亲,您年纪大了不能操劳过度,此事出在儿媳院中,是妾身管教下人不严自会领罚,但还请您不要拿身体置气,侯府的中馈这十几年一直都是妾身在管……”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老夫人打断,“此事不必再说,这段时间你先管好自己院中再说掌家的事!” 袁氏知道老太太主意正,只能朝侯爷哼唧:“侯爷,难道妾身替您管理内宅十几年就没有一点苦劳吗?母亲今日收回掌家权,妾身岂不是成了金陵人的笑柄。” 侯爷眉头紧皱,今日的事别说母亲,便是他都觉得实在太过分,没有帮她说话,反而冷声道: “暂时按母亲说的安排,先处理眼前的事,其他以后再说!” 袁氏一脸憋屈,看出侯爷也是真的生气了,只能过两日再说,今日怕是保不住琴嬷嬷了。 琴嬷嬷似乎也知今日兹事体大,为了不牵连夫人,她把所有事情揽到身上。 “老太君侯爷,这些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和夫人无关,是老奴背后借夫人的信任报复安氏,因为她刚入府时害老奴受罚!夫人的大丫鬟是受老奴蒙蔽的,沁儿也是老奴威胁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个刁奴,竟然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将这个刁奴杖三十,收缴全部恩赏,净身逐出侯府!” 侯爷的脸上布满阴鸷,默认全部事情都是琴嬷嬷一人所为,亲自处置她。 纪老夫人对这样处置也没有异议,虽然她不信琴嬷嬷能瞒着袁氏做出这么多事,但为了侯府的声誉只能如此,内宅下人的恶斗总好过内宅下人秽乱。 安熙宁听着琴嬷嬷的惨叫声神情平淡,她对这样处置也不意外,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要不是袁氏叫了这么多人来当众丢尽侯府的脸面,估计事情在侯爷眼中都不会那么严重。 她知道事情还没结束,自己和沁儿两个始作俑者还没有被处置。 袁氏一脸痛心,眼睁睁看着贴身伺候几十年的嬷嬷被打残扔出侯府,恶狠狠看向安氏和沁儿。 “琴嬷嬷有错妾身不辩解,甚至应该领罚,但是安氏身为世子典妻,明知此事却不禀,还故意搅弄是非,应当严惩。丫鬟沁儿以奴背主,更是犯了大忌,应该与琴嬷嬷同罪!” 侯爷对今夜一事的始作俑者安熙宁和沁儿的痛恨不比琴嬷嬷少,沉声道:“她们确实该受罚,母亲以为如何?” 纪老夫人眉头紧皱:“安氏身为世子典妻,故意搅弄是非,禁足十日罚抄女诫内训,沁儿丫鬟以奴背主……” “老太君等一下!”安熙宁忽然出声打断纪老夫人。 所有人看向她,纪老夫人问道:“安氏,你对老身的惩罚不满?” “回老太君,对妾身的惩罚,妾身没有不满,但是沁儿丫鬟是受人威胁,不该严惩。” 袁氏立即大声斥道:“你区区一个典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侯府的主!” 沁儿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恐怕安娘子保不了自己,但是她不后悔听安娘子的,以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纪墨卿微微坐直,等着安熙宁求他,眼下只有他能护住这个丫鬟,只要她开口,他自然有办法。 等了会儿,安熙宁并没有求他,恰好这时外面有人来了,是麻婆带着东宫太子妃的管事嬷嬷来到府上。 “纪老夫人侯爷,太子妃让老奴带句话。” “太子妃特地遣嬷嬷走一趟是为何事?”侯爷问道。 “太子妃之前欠安娘子一个恩情,她求太子妃救一个叫沁儿的丫鬟,特命老奴来跟侯爷和老夫人讨个人情,若非触犯朝廷律法罪行,能否网开一面?”管事嬷嬷说道。 侯爷愣住,纪老夫人同样十分错愕,没想到安熙宁为了一个丫鬟竟然用了在太子妃那的恩情。 太子妃亲自派人求情,眼下又有这么多人在,这种请求怎么可能拒绝。 侯爷笑着说道:“这丫鬟也没犯什么大事,既然太子妃替她求情,本侯自然应当网开一面,她是在安氏身边伺候的,便把她交给安氏处置吧,母亲以为如何?” 纪老夫人没有异议,太子妃的面子谁敢拂:“便交给安氏处置吧。” 安熙宁应道:“谢侯爷老太君恩宽,有劳管事嬷嬷辛苦走一趟。” 东宫的嬷嬷淡漠说道:“太子妃让老奴跟安娘子说一声,两不相欠了,好自为之。” 安熙宁微微颔首:“嗯,替奴家谢过太子妃。” 东宫的嬷嬷随后朝平乐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太子妃让您随老奴一同回东宫。” 萧柒柒撇撇嘴,跟纪墨卿说道:“墨卿哥哥,那我先走了。” 纪墨卿淡淡嗯了声,没有在意平乐公主,目光一直停在安熙宁身上,她这一番手笔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何止他大开眼界,怕是所有人都看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 平乐公主离开,其他夫人们看好戏落幕也纷纷告辞,转眼喧闹的侯府安静下来。 “不错!好!干得真好!”纪忱气得语无伦次,甚至不知该骂谁。 “侯爷息怒,这都怪安氏,她竟然去求太子妃保一个低贱的丫鬟……” “够了!”纪老夫人看袁氏还要搬弄是非,怒喝一声,“能求到太子妃是她的本事,沁儿交给安氏处置,安氏的惩罚不变,哑巴和大丫鬟都不惩罚,其他人都散了。今日侯府可算是出尽风头了,袁氏你当的好家!” 袁氏想要辩解一句,纪老夫人已经叩着木杖离开,侯爷也冷哼一声甩袖回屋。 吴莹今日一直旁观事情的发展,也被安熙宁的反应惊到,上前安慰袁氏:“母亲您息怒,今日是我们被人算计了,好在没有牵扯到您。” 袁氏眯起眼露出阴恻恻的神情,这次被反咬一口她认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贱人竟然这么厉害。 “以后就没有太子妃的人情了,我看她能有多厉害!” 安熙宁没理会她们的目光,推着纪墨卿回院。 回到世子院,纪墨卿阴沉着脸,“你们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沁儿立马跪下:“世子大人息怒,奴婢是东院安排盯着安娘子的眼线,请大人惩罚。” 纪墨卿没理会她,丫鬟是眼线的事他早就知道了,转而盯着安熙宁,他说的是今晚的事。 “妾身没什么要说的,一切就是世子大人看到的一样,全是妾身安排的。” “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反倒去求太子妃!”纪墨卿语气严厉,这是他最不爽的地方。 安熙宁认真回道:“世子息怒,妾身只是不想大人费心神,入府来已经受大人许多帮助,总不能一直依靠大人。” 纪墨卿眉头紧锁,她的话无法反驳,总不能说希望她依靠自己,只能板着脸不再说话。 安熙宁知道他在生气,但沁儿的事还没安排好,主动说道:“世子大人,沁儿是因为弟弟受人威胁才不得不做违心的事,这次也多亏她告知妾身才能安然无恙。妾身想让她继续留在世子院伺候,如果世子不同意,希望能同意放她离府。” 纪墨卿瞥了眼跪着的沁儿,她还不是要求到自己,冷哼一声:“你的人自己做主,反正别进房间让我看到就行!” 他这是同意了,她立马笑着谢过他。 接下来的几日安熙宁被禁足在院子抄写女诫内训,还不知外面因为那晚的事闹翻天了。 那晚的事传遍金陵城,许多人为安熙宁抱不平,特别是平日到菊香楼的人。 他们痛骂侯府,明明是他们为世子典妻,现在又莫名其妙想要诬陷她跟下人有染,迫害别人名节,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行径。 纪忱这日下朝,遇到行人都得躲着走,憋着火回到侯府。 袁氏没眼力劲儿,这时凑上前,觉得事情过去几日了,想要拿回管家权,便撒娇道: “老爷,母亲的气也该消了吧,最近削减各院的用度大家都有怨言了,你能不能劝劝母亲把内宅管家权交给妾身呀。” 纪忱猛的一瞪眼:“你还有心思想着管家权,看看你闹出来的好事。这几日我是上朝被朝臣骂,下朝听路人骂,你都没听到吗?” “别人骂你,你冲妾身吼什么,这两日妾身都在院里教导下人,关妾身什么事!”袁氏一脸委屈喊道。 纪忱见她还敢顶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怒道: “还说和你无关,真以为我老糊涂什么都不知了吗。现在外面全是骂我德行有亏,溺情昏聩,专宠嬖妾,欺世子瘫痪,任由内宅迫害典妻。典人家入府,又想毁人家名节,还罚人家禁闭,连带着母亲都被指指点点。” “今日早朝还被墨卿外租陈老爷子上奏弹劾,连带着白老辜老也在圣上面前参了我一本,被圣上当殿训斥!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整个侯府全是恶人,你满意了吗!” 袁氏捂着红肿的脸颊,本来想发脾气的,但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要是影响到侯爷的官职和儿子的前程那可怎么办。 她急忙问道:“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当然是解除安氏的禁足,请她到街上去给大家解释一下,不然这么下去,圣上一定会顾及民意惩罚侯府!” 袁氏愣住,要她去求那个贱人? 第43章 有人要气炸了! 世子院,安熙宁正在折梅煮茶,今日陈老爷来看世子,这会儿正在屋内叙话。 她端着茶水茶点进屋,陈老爷闻到茶香立马笑道:“折梅茶,看来老头我这趟是来对了。” “说来本该是奴家要到府上去感谢老爷子的,上次菊香楼的事一直还没谢过您,倒是您先过来了。” 陈老爷摆摆手,并未在意这些虚礼,接过茶:“吃你一口茶就当谢过了,倒是你们,遇到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害我这两日还是在大街听别人说起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祖父!” 纪墨卿想说,人家连他这个世子都没告诉,自己独自一顿操作,不知多厉害,现在还得他跟着一起被骂。 安熙宁带着歉意:“这种小事怎么敢麻烦陈老爷,奴家自己的事总归是要靠自己尝试解决,如果真遇到大事,必定觍着脸上门求助陈老爷。” 她这番话陈老爷倒是受用,笑着品口茶:“你放心,我已经上奏皇上弹劾纪忱了,内宅都不安稳,还怎么期望他能为圣上分忧,不如退下来在家好好整顿内宅。” 安熙宁愣住,这种事儿怎么还闹到皇上那去了。 门外传来一声冷哼,打断他们的叙话,纪侯爷和袁氏进屋。 “岳丈大人未免太不顾及侯府的情面了,要是婉儿在天之灵,恐怕也不会认同你的行为。” 陈老爷看到纪侯爷,褶皱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起身骂道: “你还有脸提婉儿,要是你当年能像宠嬖妾一样多关心她几分,她也不至于那么早就离世!” 纪忱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大夫人的死,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岳丈。 “本侯什么时候薄待过婉儿,与其说跟着我劳累死的,倒不如说在娘家时落下的病根。” 陈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再说一句!你个兔崽子!当初要不是婉儿一路扶持你,你能有今日的成就?” “婉儿不在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世子的吗!院子寥寥无几的下人,要不是安娘子尽心尽力照顾,怕是早被你们饿死了,现在连她也想害个私通下人的罪名赶走,你别说为人父,你连为人都不配!你就是个狼心狗肺溺情昏聩的昏侯,禹国昏侯!” 安熙宁没想到平日祥和儒雅的陈老爷子骂起人来这么厉害,毫不顾及形象,就跟大街上骂人的泼妇一样。 纪忱被骂得语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老匹夫,你竟敢骂本侯昏侯,我要上奏你蔑视天威!” 陈老爷子拨了拨凌乱的鬓发,“随便!反正我已经弹劾你有违礼制,内宅混乱,薄待世子,不适合再当朝请大夫,应该解甲归田好好整饬内宅,免得再惹笑话,有辱朝廷威严。” “滚出去!这里是侯府,不欢迎你来!” “我是来看外孙和安娘子的,关你侯府什么事。”陈老爷子说着一屁股坐下,还品起茶来,“好喝!” 安熙宁看向世子,眼神示意他真的不用劝架吗? 纪墨卿早就习惯了,自从母亲走后,父亲和外祖家的矛盾就越来越深,已经许多年未见了,今朝遇到肯定免不了一吵。 不过还是主动问道:“父亲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纪忱这才想起过来的正事,差点吵架吵得忘了,冷声说道:“我们来找安氏的,到外面说话吧。” “呵,又想怎么害别人了?小宁你可得小心点,不然塞个东西给你就说你私通。”陈老爷讽刺道。 安熙宁也疑惑侯爷和袁夫人一同来找她,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朝陈老爷和世子说道:“妾身先过去。” 她来到院外,侯爷示意袁氏开口,袁氏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那晚的事最近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刚刚你也听陈老丈说了,他们还到圣上面前弹劾侯爷,连带着老夫人也被指责。这其实没多大点事,就是下人心窄闹出来的事,再说琴嬷嬷也已经被惩罚了,那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所以我想让你明日到菊香楼跟大家解释一下那晚的事,就说都是误会。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有时候听信琴嬷嬷的话,这才有些小误会,不过现在都没了。你明日就说入府以来侯府大家对你都关心备至,你很感恩侯府,多亏了侯府你才有今日,老夫人和我待你都很好,明白了吗?” 安熙宁看着二夫人,还真能睁眼说瞎话,不过面上还是客气回道: “恐怕不太行,二夫人忘了吗?妾身还要禁足十日,抄女诫内训,怎么能出去呢。” 袁氏语气焦急:“禁足的事我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就行,跟大家解释这个事更重要,别真因为这种事让侯爷丢了朝廷的官,那不单单影响侯府,你们世子院肯定也会受影响的呀。等解释完再回来禁足也是一样的。” 侯爷轻哼一声:“禁什么足,此事本侯亲自去跟母亲说,不用禁足了,安氏并没有做错,本就不该受惩罚!” 安熙宁还是摇头:“单独妾身去说怕是别人也会以为是受侯爷和夫人威胁才去解释的,恐怕会适得其反。” 侯爷见她推三阻四,顿时沉下脸:“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愿解释,故意让侯府承受那些非议!别忘了是老夫人典你的,不是世子,现在母亲也受到诸多非议,她老人家一向待你不薄。” “侯爷误会了,妾身没有不愿解释,只是说妾身一人恐怕会适得其反,如果侯爷不介意的话,妾身去解释便是。” 听她这么一说,纪忱又迟疑了,万一真的适得其反就完了,试探性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让二夫人随妾身一同去解释吧,如此大家看了应该能消除一些误会。” “我同去?”袁氏有些迟疑,现在外面骂她骂得最凶,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侯爷想了想却没有迟疑,“确实如此更好,你们在人前还要表现出关系非常好的样,这样我在朝堂上面对弹劾也有说辞。” 袁氏还是不太想去:“侯爷,妾身有些担心……” “没事,明日我安排几个府卫随你们一同前去菊香楼就行,没人会生事的。” 袁氏闻言,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那好吧,妾身明日同去便是。” 他们走后,陈老爷子从屋里出来,刚刚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有些不满她替侯府说话。 “安丫头,你不会真的信一个嬷嬷能瞒着主子做那些事吧。” “陈老爷慧眼,妾身也没那么天真。”安熙宁解释道,“只是妾身是侯府的典妻,总归要顾及这个立场。况且即便不解释,过段时间也是会过去的,嬷嬷已经承担了所有事,也受到了惩罚。” 陈老爷子自然明白,倒也没真想着要侯府怎么样,只是想替两个孩子出口气,顺便恶心一下纪忱。 “你这么做是对的,能缓和还是要缓和一下,不然你在候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卿儿卧病在床,终归不能太费心神在这种事上。” 安熙宁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不能什么都靠世子,她拉袁氏一起去也是想让大家发泄一下情绪,这事儿便过去了。 “好了,卿儿就交给你了,好生照顾。我打听到过段时间,会有一队西域的人来金陵,西域向来有奇术,到时候我想请他们帮卿儿看看,说不定有一线转机。” 陈老爷子的话让她眼眸一亮,她自然是希望世子平安无事的。 “不过此事还不知多久来,先不要跟卿儿说,免得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安熙宁点点头:“知道,陈老爷费心了。” 陈老爷笑笑:“他是我唯一的外孙,我费心是应该,倒是老朽该谢谢你,此次过来看他,觉得他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想必是因为你悉心照顾的缘故。” 安熙宁没有在意陈老爷的话,便是真的变了也是因为平乐公主,怎么会因为自己。 次日,袁氏盛装出行,安熙宁还是和平日一样朴素的打扮。 她们分两辆马车乘坐,袁氏怎么可能会愿意跟典妻同乘一架马车。 半个时辰,两架马车来到十里秦淮,这会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她们就是选人多的时候来好解释。 大家见是侯府的马车,有人便作怪往马车下扔木棍,让马车颠了一下,然后引起一阵哄笑。 马车缓缓停在菊香楼门前,袁氏先出来,她向来都是要最瞩目的,一出来立马吸引众人的目光。 “这不是侯府的二夫人,她怎么会来十里秦淮。” “谁知道,安娘子就是她害的吧,还想诬陷别人私通,可真够坏的。” “咱们怎么说也受过安娘子一顿茶水,得给她出出气呀。” 几个纨绔公子相似一眼,随即从楼上拿东西砸那匹马,马受惊嘶鸣一声,跃起来。 袁氏正在下马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华丽丽的衣裳沾了满身泥土。 她顿时怒喝:“谁!谁在作祟!” 有人喊道:“你自家的马受惊了,想像诬陷安娘子那样诬陷我们吗,我们还怕被畜生撞到呢!”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能来菊香楼的富家子弟都是非富即贵,也没太把衰落的北明侯太当回事,更何况是一个妾室。 袁氏气呼呼爬起身,今日是来解释的,只能忍着,地上不知哪来的许多果皮,她没注意看,一脚踩下去,又是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 袁氏衣服沾满瓜果皮,盛装露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变得狼狈不堪,她快要气炸了! 第44章 世子病重了 安熙宁坐在轿内还没露面,看着暴怒的袁氏,这么久以来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袁氏自己摔倒的,没理由朝路人发怒,只能把脾气朝安熙宁发泄,朝后面的轿子吼道: “安氏,你还不下轿做什么,故意看戏吗!” 安熙宁闻言,这才不慌不忙下轿,一脸担忧:“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丫鬟们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一下。” 袁氏因为琴嬷嬷走了,大丫鬟被她打得躺在床上,一些新安排伺候的丫鬟根本不敢上前,担心被惩罚。 这会儿听到安熙宁的话才上前扶袁氏起来,袁氏看着自己精美的衣裳全毁了,气不打一处来,朝扶她的丫鬟喝道:“滚开!” 丫鬟吓得退开,袁氏差点又滑倒,还好麻婆上前扶了一把。 安熙宁提醒道:“二夫人小心脚下,这十里秦淮靠近秦淮河,地面潮湿,容易滑倒。” 袁氏恶狠狠瞪了眼,这种话怎么不早跟她说,现在摔倒两次才说,这小贱人肯定是故意的。 安熙宁没有理会她凶狠的目光,自己笨拙摔倒,还想赖别人。 菊香楼的掌柜这会儿才出来,见到她们,忙上前见礼:“安娘子,袁夫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袁氏听到翁掌柜把安氏放在她前面,顿时沉下脸:“怎么,本夫人来不得吗?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翁掌柜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没规矩了……但也不敢反驳侯府夫人的话,只能当作没听到。 安熙宁出声缓解他的尴尬,柔声道:“是夫人说最近大家对侯府有些误会,特地带我出来跟大家解释一下。我跟大家说下侯府没有苛待我,对我关心备至,夫人对我没有任何恶意,都是夫人的贴身嬷嬷心窄才引起的一些小误会,我很感激侯府。” 袁氏越听越别扭,这不是在复述昨天的话吗,解释得那么僵硬,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是被逼着过来的吗。 果然有人喊道:“安娘子,你就别替他们解释了,看刚刚袁夫人吼你的样子就知道平日有多凶恶。” “就是,自己摔倒的还要吼安娘子,可想而知这人有多霸道,难怪连世子都被这毒妇逼得躲在世子院不敢出门。” “说不定以前那个温柔的大夫人就是被这毒妇逼死的。” 袁氏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管今日是不是来解释的,粗重的嗓音朝人群骂道: “都给老娘闭嘴!侯府的事与你们这群整日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有何关系,世子瘫在床上是他自己不愿见人,关本夫人什么事,你们再敢乱嚼舌根,通通把你们送进衙门!”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袁氏得罪了,这些公子哥最讨厌被人骂游手好闲,纷纷从戏谑到群情激愤。 “走呀,抓我们进衙门,今日倒要看看金陵府的衙门是不是北明侯府的!” “对,看看我们饮杯茶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罪,要侯府夫人亲自送我们进衙门。” 咒骂声不绝于耳,几个侯府的护卫根本拦不住人数众多的人群。 袁氏被凶狠围上来的人群吓得脸色苍白,更有人趁机捣乱,朝她们扔东西。 安熙宁看着担心出什么意外,赶紧站到马车上朝大家喊道: “大家听我一言,与妇人争论长短,纵使赢了,诸位脸上也无光彩。衙门是朝廷的衙门,怎么可能是侯府的,不过是夫人的一时气话罢了,大家千万别放在心上。” “诸位济世之才,胸中自有丘壑,绝非什么二世祖,不然也不会如此崇拜三老,只是时运不济,奴家相信,大家只待一次机遇,必定能一举成名天下闻!” 这些义愤填膺的人被说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倒也没她说得那么有才。 安熙宁见众人愤怒的情绪平稳下来,主动说道:“这样,今日的茶水算菊香楼的,就当侯府失言给大家赔个不是。” “这多不好……那便谢过安娘子了。”大家纷纷拱拱手感谢。 远处兵马司的人正好赶来维持秩序,众人纷纷散开,来人安熙宁倒不陌生,是世子的庶弟纪凌云,他是兵马司的正六品指挥。 她不经意间还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才发现没看错,周仁正竟然也在官差当众,他怎么成了兵马司的官差! 周仁正也看了过来,神色有些复杂,眼中少了几分以前那种对她的鄙夷羞辱。 他刚刚看到她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跟以前完全像变了个人,整个人身上散着自信的光,一颦一笑都让人看得出神,他以前竟没发现她还有这一面。 没想到她去了侯府之后变化会这么大,完全不像以前那个任由他鞭打欺辱的女子了。 纪凌云同样把她的行为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一抹弧度,难怪世子兄长对那么多女子都不感兴趣,偏偏对她是特别的,确实挺特别的。 袁氏见儿子来了,立马又硬气起来,跑过去:“凌儿,刚刚这群暴民……” “本官看到了,侯府处境艰难,母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纪凌云还算看得清,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袁氏闻言,此事只能作罢,今日本就是来解释的,没想到闹成这样,现在解释也没用了。 纪凌云走到安熙宁面前,靠得很近,柔声问道:“安娘子没大碍吧?” 安熙宁后退一步,“没大碍。” 纪凌云见她刚刚注意到周仁正了:“不好奇周仁正怎么在本官手下当差吗?” “自有大人的道理,与妾身无关!”安熙宁不想牵扯周家的事,微微欠身,“若大人没其他事,奴家便先回府了。” 随后回到马车上,反正自己已经来解释过了,是袁氏自己搞砸的,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袁氏看她走了,也赶紧上马车离开,谁知道这群二世祖会不会再闹事。 这下坊间骂侯府骂得更狠了,特别是今日袁氏的那些话,还不如不出来解释。 纪忱当日下了朝才知道这个事,袁氏还想怪到安熙宁身上,可这种明摆着的事,他也不是真的是昏侯,什么都分不清。 这晚东院闹得不可开交,吵到最后,纪忱直接去了别院睡,留着袁氏一个人在东院打砸哭闹。 安熙宁这会儿正在世子房间,刚跟世子说了今日的事,特别是自己擅自做主抹了茶水钱。 纪墨卿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回道:“那些事你做主便好,不用特地跟我请示。” 他没太在意银钱的事,最近感觉身体更差了,今日更是急转直下,估计没几个月了,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安熙宁本来想跟他说周仁正在兵马司当差的事,见他精神不振便没再打扰他,感觉世子的身体出了年之后更差了。 “世子大人,妾身明日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不必……暂时死不了!”纪墨卿勉强说道。 她看着还是忍不住说道:“大人真的不要试着留下子嗣吗!如果是担心妾身以后的夫家耗上侯府,那大可放心。妾身等典妻契结束后就脱离周家,并且不会再婚嫁,世子大人完全可以放心……” 纪墨卿迷迷糊糊没听到她的话,人已经倒了下去,沉沉睡去。 “世子?世子大人!”安熙宁大声喊道。 她惊慌失措,以为他死了,急忙探探他的鼻息,还好有气息,只是十分微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来回踱步。 这次没有听他的,叫来了府医替他诊断。 纪老夫人听到世子昏迷的事,也第一时间赶过来,就连原本在哭闹的袁氏也挂着泪痕跑过来。 刘府医替世子诊脉后面色凝重,摇摇头:“世子病重了,侯府要有所准备,快的话几日,慢的话不超过一个月。” 纪老夫人闻言脚下踉跄,差点也晕了过去,安熙宁扶着她:“老太君,您要保重身体,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有事。” 袁氏也跟着说道:“是呀,母亲你可不能再有意外,世子的身体明日再让御医来看看。” 她嘴上这么说着,内心还是欢喜的,纪墨卿的病重一扫今日所有的不快。 纪老夫人坚毅的眼中忍不住泛起泪光:“卿儿!你可不能丢下祖母,自己偷偷去见你母亲呀!婉儿,你在天之灵保佑保佑这个孩子吧!” 安熙宁听着老夫人绝望的声音,此刻手脚冰凉,她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第45章 她真是头倔驴呀! 安熙宁守了一夜,第二天世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 她看他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连她一个外行都感受到呼吸微弱,情况糟糕透了。 早膳也喂不进去,只能喂点水。 没多久宫里派来了御医,经过御医的诊断,和昨晚府医的结果一样,这样的脉象都是大限将至的脉象。 御医都这么说了,那便彻底没了希望,只等着准备后事。 老夫人一直守在房间,听到这个话,原本年迈的身子瞬间更加苍老了。 纪老夫人忽然说道:“宁宁,让太医替你把把脉,看看有没有身孕。” 安熙宁疲惫的脸上闪过一抹紧张,又恢复平静,颔首嗯了声。 太医隔着纱布替她诊脉,不一会儿微微摇头:“纪老夫人,这位娘子没有身孕的迹象。” 纪老夫人闪过一抹失望,还期望能有个好消息,这才没几日,怎么可能那么快。 安熙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世子都没有碰过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老太君,妾身送送太医。” 纪老夫人嗯了声。 她送太医出门时,特地跟御医问道:“太医大人,奴家能问下世子得的是什么病吗?为何前几日还没事的,昨日突然病重。” 御医倒也没隐瞒,告诉她是种没见过的怪病,两年多来根本无方可解。 她谢过太医后,秀眉拧在一起,这个事儿还是要告诉一声陈老爷,不知上次陈老爷提到过的西域人来了没有。 正想出门去陈家,陈老爷子已经收到消息赶来了,他听到纪墨卿病重的消息一脸痛心,混浊的眼眸噙着泪水。 “安丫头,卿儿怎么样了?府医和太医都看过了吗?” 安熙宁回道:“看过了,世子大人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陈老爷连声叹息:“这怎么忽然就病重了,那日还好好的。” 安熙宁也不知怎么回事,想起陈老爷上次提过的事:“陈老爷,您上次说的西域人到金陵了吗?” 陈老爷摇摇头:“那行人还没听说入金陵,而且来了也不一定有懂医治之术的人,怕是没希望了。” “陈老爷,西域人来金陵一般是做什么的您知道吗?” “无非是经商朝贡游玩,不过他们都一定会去金鸣寺朝拜,我也是上次去金鸣寺听说最近有西域人要来的事。” “金鸣寺吗?”安熙宁低声呢喃,上次大夫人忌日请的几位大师好像就是金鸣寺的。 “不说那个了,唉,我先去看看卿儿。”陈老爷脚步匆匆朝世子院去。 她回到世子院,见下人们眼眶殷红,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安熙宁也没安慰大家说没事,她自己还不知会如何。 陈老爷进屋看世子,免不了一番伤心难过,和纪老夫人相互劝慰一句不会有事的。 一直到下午纪墨卿终于醒来,但状态还是很差,和纪老夫人陈老爷都说不了几句话,他们见状也不想再待着打扰他休息。 陈老爷临离开前说自己会重金悬赏继续找民间大夫的,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但也是一个心理安慰。 纪老夫人谢过他后,也回院去了,临走前叮嘱安熙宁好生照顾,有什么事儿立马过去禀告她。 安熙宁应下。 等人人都走后,世子院又安静下来,她端着一盆热水进屋。 纪墨卿看她进来,人虚弱了,脸上的严厉都淡了几分,安熙宁低声说道: “世子大人,妾身替您擦身子。” 他轻咳一声没有拒绝,便算是默认了。 安熙宁替他细心擦拭着,没有说话。 纪墨卿看她十分安静,进来之后不问他一句身体怎么样,也不说一句像样的鼓励的话,估计还在为之前行房被“羞辱”的事生气。 “我走了之后,便将世子院伺候的下人的卖身契还给他们,让他们离开侯府。” “嗯。” “我死了,你的典妻契约也就到期了,我会让祖母放你离开。”他像安排后事一样继续说道。 她还是低低嗯了声,纪墨卿终于是忍不住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世子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他罕见露出笑容,“黄金包儿饭。” 安熙宁应了好,便去厨房做了。 看着她出门的身影,他喜欢她把自己当个正常人,而不是当个将死之人满脸悲戚。 他早就接受了死亡,本来没那么沉重的,白天反倒让祖母和外祖父说得有些郁闷,人总是要死的,早晚罢了。 不一会儿安熙宁就准备好黄金包儿饭,纪墨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没什么胃口。 “不管你是带着什么目的做的典妻,但是我最后的日子还算有趣,可以答应帮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做的。” “谢世子大人,等妾身想到了告诉您。” 纪墨卿笑笑:“要活着的时候,死了可听不见,别到时候说本世子言而无信。” 安熙宁没想到他也会笑的,还会开这么无趣的玩笑。 “明日妾身打算去一趟金鸣寺替世子大人祈福可以吗?院里的事交给麻姨。” 他虽然从来不信祈福那种东西,但也没有拒绝她难得开口的事,随意嗯了声。 她没再打扰他休息,熄了灯,但一直没有睡着,怕自己睡得太沉,世子半夜有什么事。 一直临近天亮她都没有睡,熬得眼眶泛黑,早早又起来准备膳食,还要准备去金鸣寺的干粮。 纪墨卿见她眼眶泛黑,心知她为了照顾自己一夜没休息。 安熙宁伺候他用过早膳后,便带着沁儿去金鸣寺。 金鸣寺在北城外的金鸣山,这里香火鼎盛,享誉整个禹国,更有像天竺西域等地方的人都会慕名而来进香朝拜。 她们一路顺畅,半个时辰便来到金鸣寺,安熙宁让沁儿在山下等她,如果自己天黑还没下来就让她自己先回城。 她今日是来求见方丈的,想的也很简单,既然西域的人来到金陵都会朝拜金鸣寺,那方丈禅师一定在西域传过教,说不定能有一些主意。 到了山门,她随便找了位僧人问道:“小师傅,小女子是北明侯府的人,想见一下方丈禅师,能否麻烦带我过去。” 小僧人看了眼,不像是骗人的:“女施主随小僧来吧。” 跟着小僧到了寺庙内院,她没心思感受寺庙的宏大,来到一间朴素的禅房,见到金鸣寺的方丈,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禅师。 小僧进去简单说了两句便请她进去,她随即跟方丈说明自己的来意,想找西域人救世子。 “方丈禅师肯定在西域传过佛法,求您救救世子大人。” “女施主起身,老衲并不通医家之道,世子的情况老衲也有所耳闻。佛家讲究缘,老衲虽然没办法,但今日却有一位出自药王谷的西域医家在,你今日来了便是缘,老衲可带你见他,但他愿不愿试试,就看你的缘了。” 安熙宁面露惊喜,这是意外之喜,她完全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碰上,不管怎么样都要求对方试试。 没想到对方连见都不愿见,说今日来只是进香,什么人都不见。 方丈出来无奈摇摇头:“看来施主今日与阿孜医家无缘……。” 安熙宁闻言,顾不上礼数,直接冲进禅房:“药王大人是不是担心治不好世子的病坏了名声?” 对面坐着的一个清瘦的老人,抚着及腰的长须,嗤笑一声:“哪来的乡野女娃,竟敢口出狂言,还用这等低智的激将之法,以为喊老朽一声药王大人就会替你治病救人吗!” “奴家确实是乡野女子,但也知医家仁心,敢问药王大人要如何才肯试试救世子?” 阿孜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无礼不满,有意为难她。 “除非你从山脚下跪着爬上来,老朽便帮你去看看那个什么世子大人!” 安熙宁没有任何迟疑,目光坚定:“好,希望大人能言而有信,请方丈禅师为小女子作证!” 说罢,她立马跑下山。 阿孜愣住,看着跑远的倩影,一脸无奈:“这乡野女子来真的呀!” 方丈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孜医家可不能反悔。” 阿孜冷哼一声,吹起白胡子:“等她爬上来再说!” 安熙宁来到山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跪着爬山。 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她是因为虔诚才跪着上山的,倒也没引来太多关注。 山下到寺庙的路面并非青石板,全是碎石,她没爬多远膝盖就已经疼痛出血,但这是唯一能救世子的机会,她心中只想救他,没考虑自己会怎么样。 正常山下到山上这段路,走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 安熙宁整整跪爬了两个时辰,远远看到寺庙门时天都已经黑了,她膝盖的袄裙也已经染成了红色,痛得整个人都快昏过去。 阿孜和方丈禅师在寺庙门前看着,眼看她就要倒下去,前者无奈摇摇头:“真是头倔驴呀,她说的快死的世子怎么找!” 方丈禅师面露笑意:“金陵城内北明侯府世子纪墨卿,此刻城门已关,明日入城一问便知。” 他随手给方丈禅师一瓶药膏:“麻烦方丈禅师安排她到山下的农妇家休息用药,别到时候腿断了赖老朽。” “老衲替女施主谢过阿孜医家。” 第46章 商量安熙宁的事 安熙宁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她看着四周,是一户农家。 记得自己是在爬金鸣寺,迷迷糊糊看到了寺庙的大门,后面就不记得了。 她刚要起身,膝盖顿时传来剧痛,痛得“哎呀”一声。 门外的农妇听到屋内的动静,立马进屋,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小姑娘醒啦,你膝盖有伤,可不能随便动。” “大娘,我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 “这里是金鸣山脚下,是方丈禅师送你来的,让老妇照顾你。” “方丈禅师呢?奴家有事想见他。” 安熙宁的语气有些急切,也不知和药王的约定自己完成了没有,世子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老妇上山跟方丈说一声,你就待在这好好休息。” “有劳大娘了。” 老妇刚走没多久就回来了,在半山腰就遇到正要下来的方丈禅师。 安熙宁见到方丈禅师,急忙问道:“方丈禅师,药王大人呢?” “他已经走了。” “走了?”安熙宁面色一震,就要起身,膝盖一动又痛得缩了回去,“那奴家和他的约定呢?” “放心吧,他已经去看过世子了,只是侯府的人不信他把他赶了出来。”方丈禅师说话慢吞吞的。 安熙宁又是急性子,听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打断了禅师的话: “方丈禅师,能不能带奴家去见见药王大人,我随他一起回府,求他一定要救救世子。” “别着急。他确实在午后就已经离开,去哪老衲也确实不知。不过他说大量毒虫已经取出,只是还没完全祛毒就被赶了出来,不过也不要紧,毒虫剥离之后,正常调理也能恢复,只是会慢一些。” 安熙宁听后这才松了口气,她相信这些大人不会拿她一个小女子开玩笑,他们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了。 “奴家谢方丈禅师,此次若非大师帮忙,奴家也不可能见到药王大人。今后要是禅师有什么用得到奴家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方丈禅师并未在意她的话,笑着摇摇头:“你来得巧便是和药王有缘,况且也是你劝服他的,老朽并未做什么,不用谢。”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安熙宁默默记在心底,这一路受了很多好人帮忙。 现在自己力量孱弱,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你的脚还要休息两日才能下地,安心在这休息吧,老衲已经遣人到侯府说过了。” “谢方丈禅师。” 接下来的两日安熙宁安心在农妇家休息,第三日总算能下地行走,没想到短短三日膝盖的伤就恢复了,以前她被鞭打的伤起码都要半个月,多亏了药王大人的药膏。 她离开前给农妇留了一钱银子,感谢对方这两日的照顾,还上山谢过方丈禅师,然后才回侯府。 回到世子院,麻婆沁儿她们立马笑着迎上前:“安娘子您回来啦!” “嗯,这几日辛苦大家了,世子大人现在怎么样啦?” 提到世子,大家不再是之前那副愁眉苦脸,麻婆欣慰说道:“上天保佑,世子大人这两日已经恢复许多,多亏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安熙宁疑惑,不是自己请来药王大人治好的吗,她问道,“麻姨,你们有见到我从寺庙请来的阿孜大人吗?他答应过来帮世子看病的。” “安娘子是说那个长须怪老头吗?”麻婆说起那人时神情有些奇怪。 她点点头:“是他,长须及腰。” 麻婆低声解释道:“安娘子千万不要再提他,他见到世子后疯疯癫癫一顿乱扎,还把世子的两腿划伤,流了好多血,后来才被老夫人和侯爷赶了出去。多亏公主殿下带来宫里太医院的院使,替世子止血之后用了两副药,世子就开始慢慢好转……” 安熙宁眉头紧皱,不应该呀,方丈禅师怎么可能会骗自己?而且阿孜大人留的那个药膏也是奇效,怎么可能是疯老头。 “是安氏回府了吗?进来!”袁氏严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安熙宁进屋,纪老夫人、吴莹、袁氏都在,平乐公主也在,世子正斜躺着,脸色确实好多了。 她朝屋内众人行礼后,所有人都带着一副审判的目光盯着她。 “安氏,你好大的胆子!”袁氏先开口斥道,“身为典妻竟敢在世子病重期间离府,还彻夜不归,不知哪里找了个疯癫的老头来侯府发疯,要不是公主殿下带太医院院使大人及时赶到,世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安熙宁想要解释,可又不知怎么解释,下意识看向纪墨卿,自己出门时跟他说过的。 纪墨卿明白她的意思,淡淡说道:“是我同意她去金鸣寺的,她是去替我祈福,彻夜不归的事方丈禅师也派人来说了。她意外摔到膝盖,在山下的农妇家休养,那个疯癫的老头应当和她无关。” “墨卿哥哥,她差点害死你,你还帮她呀,那疯癫老头明明说是受人所托前来,应该让府衙通缉那个疯老头!” 平乐公主语气不满,不知世子为何那么维护一个低贱的典妻,昨天一醒来也是第一时间找这个贱人,自己明明救了他! 安熙宁听到世子也说那是个疯老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信阿孜大人是疯老头,没有撇清关系,但也不愿牵连方丈禅师,便没提方丈介绍的。 “阿孜大人不是疯老头,是奴家请他来的,若他冒犯了世子,请世子惩罚妾身,还请不要通缉他老人家。” 袁氏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冷哼一声: “哼,你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典妻还做起侯府的主了,你说不通缉就不通缉吗,说不定还是你联合什么人来害侯府的!” “够了!卿儿才刚恢复一点,要吵滚出去吵,老身相信安氏也是好心,只是识人不淑,此事没造成什么后果就不要再说了。” 纪老夫人一锤定音,此事便下了结论,袁氏虽然窝火,但也没有再说。 吴莹接过话,不忘捧平乐公主:“此次多亏了公主殿下,与其纠结一个疯子,不如好好感谢公主殿下。” 平乐公主站直身子,享受着他们的感谢,纪墨卿看萧柒柒的神情比以往也更温柔几分。 经历过这次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对自己的命也更加珍惜,重新感受到活着的意义,发自内心感谢公主救了自己的命。 袁氏虽然也说着吹捧的话,可脸上的笑容终归有些不自然,世子的恢复对她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外面天色渐暗,平乐公主回宫后,纪老夫人袁氏她们也先后走了,世子院恢复平日的安静。 安熙宁在一旁伺候,情绪不高,纪墨卿以为她在自责,主动说道:“疯老头的事不怪你,你也是着急才会错信此人,不用放在心上。” 她淡淡嗯了声,都这么认为解释也没用,懒得再说,从结果来看,世子就是服用了太医院院使大人的药恢复的。 “世子大人的下半身感觉如何?能不能……” 纪墨卿皱眉,以为她在问行房事的下半身,语气严厉打断她的话:“我说过不会与你行房的,怎么又问能不能!” 安熙宁愣住,喃喃道:“妾身知道,妾身不是问此事,是在问大人的腿部感觉如何,能不能恢复。” 他闻言老脸一红,原来是在问腿,轻咳一声:“还好,能感受到一点知觉了。” 接下来几日,纪墨卿的脸色越来越好,胃口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神情也渐渐恢复之前的冷厉。 纪老夫人看在眼里,这日特地请太医院的院使上府来诊脉。 院使大人诊脉后露出笑意:“老夫人和世子可以放心了,世子的脉象已经恢复,并没有再度恶化的表现,先前命不久矣的判断已经打破了。” 纪老夫人面色一喜,“好好好,这都多亏了院使大人,以后你就是北明侯府的恩人。” 院使大人客气说着不敢当:“其实老朽也没想到竟然能有此奇效,还是上天垂怜,世子大人福大命大。” 他开的方子其实就是普通的舒筋养血汤,当时脉象虚弱成那样怎么敢开药,而且也不敢用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世子是怎么恢复的,但碍于自己院使的面子,自然也不会多说。 纪老夫人让安熙宁替她送太医出去,等她回世子院时,正要进屋,听到老夫人在跟世子说自己的事,便没敲门打断。 “卿儿,如今你的身子日渐恢复,祖母想着典妻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对侯府的名声和你的名声都不好。等你能下床之后,还是要正经娶个门当户对的良妻,我看公主殿下一直对你有意,此事祖母想听听你的意思?” 纪墨卿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事,现在忽然问他一时也不知怎么说,随口问道: “那安氏怎么办?” “安氏这段时间照顾你也算是尽心尽力,典银就不用她还了,而且她还得了太子妃庄子的恩赏,也算有所得,到时放她回夫家就行了。” 纪墨卿皱起眉头,让她回夫家,周仁正那样她岂不是羊入虎口,要是不放她回夫家又能如何。 他只能淡淡说道:“此事等孙儿下肢恢复再说,祖母先不要跟她提此事。” “嗯,不着急,我也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便不要再行房了。” 纪墨卿应下,反正一开始也没行房。 门外安熙宁听着他们的谈话,眸光微暗,自嘲一笑,站在侯府的立场并没有错,自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就是耻辱。 第47章 今晚你到床上来睡! 安熙宁的神情恢复平静,等他们交谈停下来,她轻轻叩门进屋。 纪老夫人见她回来便起身准备回院了,语气有些严厉叮嘱道: “安氏你好生照顾世子,这段时间切不可再私自出门,更不能在外留宿,不可再做有损侯府名声的事。” 安熙宁轻声应是,但还是多解释一句:“老太君,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妾身确实没想在外留夜的……” “好了,你也是为世子好,老身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过去的事便不说了,重要的是别再犯。” 纪老夫人说完也没再多留,等老夫人走后,她照往常一样悉心伺候,替他按摩腿部。 忘记世子大腿被划了两道伤口,不小心碰到,纪墨卿痛得发出嘶的一声,倒吸口冷气。 “对不起世子大人,妾身忘了您的腿上有伤。” “没事……”纪墨卿说时怔住,愣愣看向大腿,自己的下盘竟然有知觉了! 他喃喃道,“我的腿能感受到疼痛了!” 这是两年多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腿部的疼痛,以前便是怎么捶打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安熙宁也为他感到高兴,抿着嘴浅笑:“恭喜世子。”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担心是自己的错觉,伸手握住大腿,这次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大腿的疼痛。 真的是疼痛! 他脸上难掩激动的情绪,忍不住说道:“痛得好!这次真的多亏了平乐公主,欠她一份天大的恩情!” 安熙宁闻言,脸上的笑容淡去,眸光微黯,明明是高兴的事,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纪墨卿注意到她的情绪,稍微收敛一点激动的心情:“当然,也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承诺依旧算数,答应帮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 他说着又补充一句,“当然,除了行房生孩子!” “世子大人放心,妾身有自知之明,什么事妾身现在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世子。” 纪墨卿淡淡应了声好。 她脸上重新恢复笑容:“世子大人想吃什么,妾身去做,以后说不定想吃都吃不到了。” 纪墨卿听到她的话愣了瞬,情绪竟莫名有些失落,“你这话什么意思?” “跟世子大人说笑的,世子大人想吃了,妾身随时都能做。”她佯装很开心地笑道,“世子大人还没说晚膳想吃什么。” “金陵丸子,鸭血汤,烧饼。” 安熙宁应了声好,便欢快下去准备了。 刚到门外,脸上的笑容也保持不住,踉跄了一下,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还以为是自己走急了。 等她准备晚膳时,觉得今日格外的闷热,也以为是因为厨房的热气。 麻婆最先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劲,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面露担忧:“安娘子,您没事吧?” 安熙宁迷迷糊糊的状态恢复一点精神,勉强回道:“麻姨,我……没事。” 说完勺子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也瘫软下去。 “安娘子!”麻姨和沁儿齐声大喊。 屋内纪墨卿听到她们的喊声,急忙问道:“麻婆,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这会儿抬着安熙宁到院子透气,麻婆到屋内跟纪墨卿说道:“回世子大人,安娘子晕倒了,还浑身发烫,需要叫大夫。”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吧,把她抬到床榻上来!” 麻婆赶忙出去把安熙宁抬进屋内世子床榻,然后赶紧出去叫大夫,今日府医不在府里。 纪墨卿看着她小脸泛白,两只手心烫得不行,一看就是生病了,亏她还一副没事的样子下厨房。 不一会儿麻婆带着大夫回府,大夫替安熙宁诊过脉,纪墨卿沉声问道:“大夫,她如何了?” “回世子大人,这位娘子是疲劳过度,思虑过重,精神紧张导致的发病,好好休息两日,多喝水,再服上两剂安神顺气的药便好。” “嗯,麻婆,你随大夫去抓药。” 送走大夫后,安熙宁低声喃喃:“水……” 纪墨卿闻言,给她倒了碗水,扶着她靠在身上喂水,生平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 他眉头微皱,她就是累病的,前几日肯定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今日突然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 要不是她今日突然晕倒,恐怕都没有人注意到她身体不适。 世子院所有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之前为了菊香楼的事也是她独自承受,她表面看似柔柔弱弱,其实内心非常要强。 大家都习惯性忽略她的劳累,而她也总是习惯默默承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目光柔软,有些心疼她,察觉内心的情绪,只当这是可怜。 这会儿沁儿端着一盆温水过来:“世子大人,安娘子身子发烫,大夫说用凉水敷在她额头散热。” “我来吧。” 纪墨卿笨拙地用毛巾替她擦额头和手心,小心翼翼抚过她的脸颊。 看她安静熟睡的模样,内心泛起波澜,眼底也不自觉多了抹柔和,照顾人是个辛苦活,之前受她照顾,真是辛苦她了。 安熙宁并不知正在被世子照顾,不然肯定得吓醒,她一睡就是一下午,等她醒来已经是晚上。 一道喑哑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喝药吧。”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发现自己正躺在世子的怀中,他正端着药碗准备给她喂药。 她吓了一跳,像是发现什么恐怖的事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噩梦,赶紧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眼发现还是世子那张脸。 纪墨卿看她奇怪的举动,皱起眉头:“你在做什么?” 安熙宁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吓得赶紧起身:“世……世子大人,妾身怎么会在您床榻……。” “你生病晕倒了,不在这在哪!”纪墨卿看她惊慌的模样,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她赶紧下床,“妾身僭越了,还望世子恕罪。” 纪墨卿看她避自己不急的样子,脸上的关切淡去,“醒了就自己喝药吧,别让人觉得世子院薄待你。” 安熙宁嗯了声,端起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的药渍:“喝完了,世子大人吃过晚膳了吗?妾身现在就去做。” “你已经累病了,做什么膳,这两天好好休息!”纪墨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只好老实待着。 “桌上有吃粥食,你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就吃吧。” 他一说,她确实饿了,说了声谢世子,便没再客气。 一顿饭饱后才觉得稍微有点精神,正要收拾,被纪墨卿瞪了眼,老实放下。 麻婆随后进屋收拾,关心说道:“安娘子你好好休息吧,这些交给老奴就可以了。” 麻婆收拾好出去后,她去收拾自己的小角落,生病的人睡眠多,她刚吃完这会儿又有了睡意。 纪墨卿看着,哪有生病了还睡地上的,冷声说道:“今晚你到床上来睡!” 安熙宁收拾床褥的动作停下来,看向世子:“妾身一向都睡地上的。” “生病了睡什么地上,担心我碰你吗!” “没……”她弱弱应了声,抱着床褥到床上去,自己怕什么,分明是他之前说不让自己睡床上的。 她躺在床上,背对着纪墨卿,缩着身子不敢动,紧紧抱着被子。 纪墨卿看她这样,让出一半床,也躺下睡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心静如水,躺下之后才发现内心波澜,身边躺了个女子感受完全不一样,也是缩着一动不动。 一边暗示自己,只是迁就她才不动的,自己可是杀人如麻的夜锦卫指挥使,怎么可能会受她的影响。 安熙宁这会儿内心已经平静下来,反正世子也不会碰她,一番自我安慰后就有了睡意。 床榻太舒服了,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导致昨夜的睡姿夸张,不是突然抱住纪墨卿,就是手脚张开占了床的一大半,纪墨卿只能可怜的缩到床边。 到了后半夜,纪墨卿更是直接被踢到了床下,气得只能生闷气,看她睡得香又不想叫醒她,只能自己拿张床褥躺在地上,真是后悔叫她到床上睡。 次日一早,安熙宁精神好了许多,昨晚总算美美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床榻只有她自己,看到纪墨卿在床下。 “世子大人!你怎么在床下呀!” 纪墨卿脸色阴沉,没好气说道:“地上凉快呀!我喜欢睡地上。” 第48章 你是不是心悦安氏? 安熙宁知道世子说的是气话,忙起身过去扶他上床。 纪墨卿故意讽刺道:“你脚下功夫挺厉害呀,一脚就能把人踢下床!” 她听着顿时红了脸,还以为是世子不愿和她同塌才到地上睡的,没想到是自己踢他下去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世子大人恕罪,妾身入睡后确实有乱踢的习惯,晚上我还是睡地上就好。” 纪墨卿没同意,带着命令的口吻:“谁说让你睡地上了,身体恢复再说!” 安熙宁也没法拒绝,只能老实应下。 这日她什么都没做,就在房间休息,倒是享受了一把被人伺候的待遇,好不习惯,她还是喜欢忙碌的日子。 纪老夫人听下人说她病倒了,特地过来世子院一趟,看望纪墨卿恢复如何,顺便看看她。 这会儿安熙宁正拉着世子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语气带着几分娇气,恳求道: “世子大人,你看看是不是不烫了,妾身真的没事啦。昨日晕倒就是前两日没休息好,妾身保证只是在院子散步,不会干活,更不会出门,您就同意让妾身出房间走走吧。” 她待在屋内太闷了,特别是和世子大眼瞪小眼,两人半天说不上三句话,气氛尴尬极了。 纪墨卿摸着她的额头,有些凉意,看她俯身凑在自己跟前,清澈的眼眸带着满满的期待,红润的薄唇嘟起来带着委屈。 他忽然看得有些走神,竟然冒出想靠过去亲吻她的想法,有时候人的感性来得就是这么没有道理,身子下意识缓缓靠近。 安熙宁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心跳莫名加速,看着渐渐靠近的脸颊,不知该不该躲开。 可自己是他的典妻,他要做什么按道理是不能拒绝的,可他明明在准备让她离开了,这时候算怎么回事。 她内心十分纠结,索性闭上眼没有躲。 纪墨卿最后一刻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在触碰到时停了下来。 安熙宁也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薄唇,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脸颊,刚刚歇下去的情绪又莫名躁动起来。 恰好这时纪老夫人进屋,看到他们暧昧的一幕,皱着眉轻咳一声打断他们。 两人如遭雷击,赶紧分开,安熙宁神情紧张,慌忙福身行礼:“妾身请老太君安。” “嗯,老身听说你累倒了,特地来看看,这不是挺好的吗……”纪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安熙宁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劳老太君记挂,妾身已经好多了。” “嗯,你先出去吧,我和卿儿有些话要说。” 安熙宁应了声,便躬身退出房间。 她出门后,纪老夫人皱着眉头问纪墨卿:“卿儿,你们刚刚如此亲密,你是不是心悦安氏?” 纪墨卿面色一震,甚至想都没想就出言否认:“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个典妻,方才只是摸她的额头是否还发烫,靠得近了些,并非祖母所想。” “那就好,她是周家的儿媳,早已为人妻,是要回周家去的,可不要在这时候生出些什么莫名的情感来。”纪老夫人十分认真叮嘱他,随后又转口问道,“祖母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和她说了没?” “还没有。孙儿的腿现在还不能下地,不一定就是恢复了,可能就是回光返照……” “呸呸呸!什么回光返照,以后不许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若是不好开口,那祖母和她说,三年契约不过几个月就完成了,此事对她并非坏事。”纪老夫人的态度强硬。 “此事不劳祖母,还是孙儿跟她说吧,等孙儿腿下的伤口好了再跟她说,左右不过十天半月,不急于一时。” 纪墨卿也不知自己在拖延什么,就是不想那么快跟她说此事。 “好吧,但你千万记住,既然身体能恢复,就不要扯出不必要的麻烦,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纪老夫人说着,想了想,“今日便安排她到偏房睡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 纪墨卿想说没必要,但纪老夫人先一步说道:“此事不容商量,这对安氏回到夫家也是好事。” 纪墨卿一听到她要回夫家就忍不住皱眉,但这件事他也没有立场,只能应声答应,典妻契结束,她注定是要离开侯府的,这样确实对她是最好的安排。 纪老夫人随后亲自安排此事,安熙宁对此没有异议,她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无非是担心她和世子生情,惹出影响侯府声誉的事。 下人们虽然疑惑,但主子们的事也不会多嘴,只能帮着收拾出偏房给安熙宁休息。 麻婆倒是察觉出什么,但也没多说,典妻离开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安熙宁到世子房间搬被褥,纪墨卿看她没有任何情绪,忍不住问道:“你不问怎么回事吗?” 她抿嘴浅笑,摇摇头:“老太君和世子大人怎么安排,妾身怎么做就好了,知道怎么回事又能怎么样。” 纪墨卿眉头紧皱,“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是不是从来把所有事情都当成契约的任务在进行!” 安熙宁看他莫名生气,便顺着他问道:“那世子告诉妾身怎么回事吧。” 纪墨卿愣住,她真问了,自己反而说不出口,莫名扯了个谎: “也没什么,就是祖母觉得住在一起可能影响身体恢复,这才让你到偏房睡……” 说完他又后悔撒谎,不知道为什么撒谎,直接说不就好了,可话都已经说完了。 安熙宁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说谎,只是淡淡应了声好,便抱着被褥到偏房。 接下来几日她都在偏房睡的,没时间纠结离开的事,这事早就有心理准备,眼下更重要的是离开之后的事! 次日,她找纪墨卿说想出门一趟,纪墨卿也没多问,让麻婆陪她一起去。 安熙宁出门时见到袁氏神色紧张,正往纪老夫人的西苑去,才发现最近几日二夫人好像消停了,竟然让她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麻婆看出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老太君亲自接手了内宅的事务,听说以前有许多账目是不清晰的,可能袁夫人最近忙于此事吧。” 她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感觉最近安静了不少。 这是侯府的事,也不关自己的便没理会,她今日出门是要去太子妃给她的那间城郊庄子看看。 那间庄子在南城外,附近十分僻静,大部分都是大户人家的庄子。 这里因为之前是太子妃置下的,闲散人几乎不敢到这周围,价值虽然不如城内值钱,但面积不小,还分前院后院。 只是由于年久没人管,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要是搬到这住的话还要花些银子翻修。 她大概转了一圈,对这里十分满意,自己现在身上也有些银子能翻修,到时候就是自己的家了。 麻婆看着她在为之后做打算,几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安娘子不久就会离开侯府。 “安娘子!”麻婆忽然喊了声。 安熙宁回身,见麻婆一脸郑重,“麻姨,怎么了?” “安娘子您是不是快要离开侯府了?”麻婆问道。 对于麻婆,她没有瞒她,自己入府以来受她诸多帮忙,微微点头:“典妻契是三年,之前约定的结束情况是世子离世,或者生下子嗣。虽然眼下这两个都没发生,但是世子身体状况变好,自然就不需要典妻生子了。世子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正妻!” 麻婆自然理解,她认真说道:“老奴能跟着您吗?老奴也是因为安娘子才从浣衣房到世子院的,大夫人走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侯府。跟着娘子有口饭吃就行,反正也没有其他牵挂,银子什么的不需要。” 安熙宁愣住,这她没有想过:“这……麻姨要是走了世子院谁伺候。” “世子若恢复如常,几乎不回府的,平日有其他下人就足够。若是安娘子不愿也没事,就当老奴没说过。” “怎么会不愿,麻姨若能帮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安熙宁想了想,“这事我记下了,等真的离开那天,如果麻姨的想法还是没变,我会恳请世子的。” 纪墨卿还欠自己一件事,如果需要,她就用在这。 麻婆听到她应下,混浊的眼眸露出笑意:“谢安娘子。” “好了,回府吧,这事儿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毕竟世子大人和老太君也还未与我提起此事。” “嗯,老奴明白。” 她们回到侯府,听到西苑传来争吵,袁氏那些账目好多都说不清,正被纪老夫人训斥。 西苑,纪老夫人气得粗喘着,把账簿摔在袁氏脸上: “袁氏你回去一条一条给老身写清楚,写不清楚你永远都不要出房间。难怪侯府这些年愈发衰败,全是拜你所赐,想当年婉儿在世的时候,侯府什么时候衰落至此,真是个只会床事的愚妇蠢妇!” 袁氏听到这话,眼底闪过杀意,她最讨厌别人拿她跟死去那个贱人比,面上还是老实应道: “母亲息怒,妾身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会一条一条写明的。” “滚出去!没写清楚之前不要来见我!”纪老夫人气愤道。 袁氏拿着账簿离开西苑,回东院的路上遇到刚回府的安熙宁,眼中闪过狠毒,都怪这个贱人,要不是她和沁儿那个贱丫头陷害琴嬷嬷,老太婆何至于突然要管内宅的事。 安熙宁感受袁夫人的怨恨,比起初入府时的担心已经显得无所谓了,不忘朝对方见礼:“给二夫人请安。” 袁氏理都没理,心里恨不得把她们大卸八块! 第49章 东院被泼泔水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想起袁氏刚刚那狠毒的目光,担心会针对沁儿。 她见院中只有阿福在,便问道:“阿福,沁儿呢?” “回安娘子,她刚刚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安熙宁刚刚才遇到袁氏,后者才从纪老夫人那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便道:“一会儿她回来让她到屋里找我。” 她回屋收拾着房间,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沁儿回来,隐隐有些不安。 平日出院都不会超过两刻钟,她回来都过去两刻钟了,难道是世子大人安排她出府办事? 她到世子屋问起有没有安排沁儿出府办事,纪墨卿见她没头没尾问此事,摇摇头:“今日没见过她。” 见她神情紧张,主动问道:“她怎么了?” “回世子,妾身刚刚回府还未见到她,今日也没安排她什么特别的事,平日在府内办事都不会离开两刻钟的。” “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怎么忽然那么担心她。” 安熙宁对世子没有隐瞒,低声回道: “刚刚妾身回府碰到二夫人,她似乎因为账簿的事被纪老夫人训斥了,妾身担心她会因此发泄到沁儿身上。毕竟是因为沁儿把琴嬷嬷要害我的事告诉了我才导致夫人管家权被收回的。” 纪墨卿看她一脸担忧,轻轻拧着眉心:“你帮我去趟东院,送份茶点过去,就说我的一点心意,这两年多来给府里添了许多麻烦,然后借机看看有没有丫鬟去过的异样。” “好,谢世子大人。”安熙宁知道他是为了让她有理由进东院。 她随后来到东院,袁氏见了她,但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之前回来时的那种愤怒,反而似笑非笑说着感谢世子的话。 安熙宁环顾四周,并未见异状,又借口内急想要借东院的恭房。 袁氏冷笑,罕见没有骂她没规矩也不着急赶她出去,还好心让她上恭房。 她觉得二夫人的行为不太寻常,沁儿不见的事肯定跟她有关,可没证没据怎么可能攀扯侯府夫人。 去恭房的路上,四周都不见有异,她立马掉转头:“谢夫人,妾身不敢僭越,还是回世子院再解手了。” 说完脚步匆匆离开东院,看着走远的身影,袁氏闪过一抹阴狠的冷笑。 安熙宁回到世子院,还留着一丝念想希望这会儿沁儿回院里了。 可惜事情并没能如她所愿,见她回来,麻婆还着急迎过来:“安娘子,怎么样,找到沁儿了吗?” 这话显然沁儿还没回院子,她无奈摇摇头,到里屋跟世子说了在东院的情况。 纪墨卿听后微微皱眉,“看来人不在东院。” 安熙宁脑子一团乱,有些着急:“那她会在哪?” “别慌!你现在去找祖母跟她说沁儿失踪了,就说我让她老人家安排人手在侯府找。” 她应声好,立即又去了西苑说了此事。 纪老夫人听了这事儿,随即让葛嬷嬷带人全府找。 半个时辰后还是不见踪影,纪老夫人皱眉问道:“安氏,你确定丫鬟没有出府办其他事吗?” “回老太君,确定没有出府,平日沁儿即便出府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妾身回府找都有一个时辰了。” 纪老夫人相信她没有说谎,可府里都找遍了,并没有看到丫鬟的身影。 “葛嬷嬷你和护卫带几个人去外面四周看看,安氏你回世子院等,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安熙宁见这边没进展也想着回世子院跟世子禀报一下情况,商量其他的办法。 纪墨卿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没有找到,眉头皱得更深几分,喃喃自语:“要是不在府里,那可就难找了!”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一脸苦涩。 纪墨卿知道她在自责,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也不太会安慰人,说完这一句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门外忽然传来麻婆的喊声:“世子大人安娘子,你们要浣洗的衣裳好像不在。” 安熙宁闻言,急忙去查看世子要浣洗的衣裳,果然不在,随即面色一震:“去浣衣房看看!” 浣衣房麻婆熟悉,也跟了过去。 她们来到浣衣房,只见世子的衣裳放着,却不见沁儿的踪影。 “沁儿!沁儿!”安熙宁喊着,这里刚刚葛嬷嬷肯定有带人找过,要是在这不可能没发现的。 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眼看天色渐暗,再找不到,晚上就更找不到了。 她看着木桶里的裘衣,猛地想到什么,忙拉着麻婆:“麻姨,雪水!放雪融水的地方在哪!” 麻婆也是面色一惊,“不可能在那里吧,那里可是衣裳都能冻僵,这两个时辰……” 边说边往藏放冰块的地窖去,到了偏僻的地窖,安熙宁也不顾麻婆的阻拦,已经爬下去。 “安娘子,你一定要当心!”麻婆一脸担忧守在上面。 她下去后摸黑找,手指冻得刺痛,忽然摸到一具冻僵的身体,吓了一跳。 随后赶紧拉着到有光线的地方,果然是沁儿,此刻人都已经晕了,赶紧喊道: “麻姨,找到了,沁儿冻晕过去了,快叫人过来。” 麻婆闻言赶紧喊粗舍丫鬟们来救人,她们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昏迷不醒的沁儿拉上去。 安熙宁搓着手,顾不上自己身体凉,忙到沁儿身边,丫鬟衣衫都硬邦邦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她们赶紧带回世子院,府医看过后,除了冻伤严重,其他倒没什么问题,叮嘱保暖歇息几日,再涂抹点药膏就没事了。 安熙宁这才松口气,总算没出什么意外,只等她醒来。 过了一下午,沁儿总算醒过来。 “沁儿,你怎么会晕倒在冰窖?” “安娘子,奴婢以为这次要死了!”沁儿看到她,一下子哭了,“奴婢是去取雪融水的,没想到梯子烂了,直接摔了下去,冰窖偏僻,喊了许久都没人,到后来就晕了过去。” 听着就是个巧合,沁儿惊魂未定,安熙宁也没多问,让她好好休息。 一个丫鬟的事儿没在侯府造成多大的影响,大家听到人找到后便没再关注,只当是不小心掉到冰窖。 安熙宁虽然不觉得是巧合,但没证据指向什么人,怀疑也没用,这种事就是很难查清,只能被当成意外。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事,她让世子院的下人之后在府里办事和出门,至少两个人一起,不要再单独一人。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没想到几日后,东院竟然被人倒了泔水,整个院子臭烘烘的乱成一团,还留下世子院报复的明显指向。 东院出意外,大家第一联想的也是世子院,袁氏也不例外。 袁氏在府里大动干戈想要找到这个敢在东院倒泔水的人,她怀疑是世子院的人做的,可惜一番折腾,什么证据也没找不到,还在世子院碰了一鼻子灰。 安熙宁奇怪,府里竟然还有人对袁夫人意见那么大。 纪墨卿知道不是安熙宁所为后,眼底闪过危险的寒意,“这人胆子不小,竟敢利用世子院做局报复东院!” “会是谁呢?”安熙宁秀眉紧皱。 纪墨卿思忖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他可是夜锦卫指挥使,要是连这种事都发现不了,那就不是他了。 “世子大人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 “想想这几次,有谁跟东院和世子院都有意见,却没有能力明面报复的。” 安熙宁拧着眉头,实在想不出来,只能虚心求问:“世子大人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谁做的?” 纪墨卿看她着急的模样,也没再打趣,给她提醒:“元宵灯会。” “元宵灯会?”她想着,猛地说道,“琴嬷嬷?难道她又回来了吗?自从她被赶出府之后倒确实没听过她的消息了。” 纪墨卿愣住,没想到她的思维这么跳脱,摇摇头:“肯定是在府里的人。” “那还有谁!总不会是袁氏的大丫鬟吧!”安熙宁瞪大眼睛。 “哑巴下人!”纪墨卿直接给出了答案。 安熙宁面色一震,“哑巴下人?” 第50章 刺杀受伤! 安熙宁确实忽略了这个下人,甚至那晚连他的模样都没看清。 哑巴确实是那晚最冤的,她当时只是顺着袁氏的想法,也没有精力考虑其他,并不知袁氏为何要害哑巴。 她本想跟世子了解下这个哑巴下人的,纪墨卿以前不常在府,回府后又一直瘫在床上,对府里下人的情况并不清楚。 “谢世子提醒,那世子大人好好歇息,妾身去问问麻婆。” 看着出门的身影,纪墨卿一脸无奈,最近她除了有事会进来见他,平日几乎不进房间。 现在他的膳食不是麻婆送就是阿福送,她似乎有意保持疏远,在把世子院的事情交给其他人。 难道她已经知道要离开侯府的事了吗?还是一直就想着离开! 想到这,纪墨卿眉头紧皱,情绪莫名有些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烦躁。 安熙宁并不知纪墨卿奇怪的情绪,她这会儿到院里问麻婆那个哑巴下人的事。 麻婆果然知道的比世子多,说起哑巴下人,不禁无奈叹了声: “他以前具体做什么的老奴不太清楚,只知大夫人嫁过来时他就跟着侯爷了,那时他还不是哑巴,是个话很多的人,性格也十分开朗。本该是个有大好前途的青年,也是命运弄人,自从哑巴之后就性情大变。” “他怎么哑的?”安熙宁疑惑问道。 “听说替侯爷挡过一箭,划破了喉咙,当时差点死掉,还好命大救了过来。但那之后就成了个怪人,后来虽然一直留在侯府,但几乎跟任何人都没有来往,平日也只是待在马房。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个事,所以没人会管他,平日里也很少看到他。” 安熙宁皱眉:“救过侯爷的命怎么会落到做个马厩里的下人,只是不能说话而已,有腿脚功夫完全可以做其他事。” “这个老奴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大夫人在的时候对他是不错的,一开始是府里的护卫,后来二夫人嫁入府,他自己选择去的马厩养马。安娘子怎么忽然问起他来?” “哦,只是想到上次元宵灯会的事,利用了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想着跟他说声抱歉。” “那是琴嬷嬷利用她,跟安娘子没关系,尽量还是不要跟他扯上关系,他脾气古怪,若真怪到您头上会伤到您的。” “嗯,我也是随便了解一下。” 安熙宁考虑要是他因为元宵灯会的事给东院泼泔水,那世子院也得注意防着点,虽然泔水不伤人,但是恶心人呀。 当然,只要他不来招惹世子院,她也不会多管闲事,给袁氏泼泔水,她还得鼓掌支持。 这两日东院被泼泔水的事找不到人,闹了一阵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护卫加强巡逻,也没再发生此类事。 世子院也没发生意外的事,安熙宁觉得对方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除过让阿福送去一点东西被拒了之后,便没再多管。 直到这夜马厩走水,饲养的马匹受惊涌出,在府内乱窜,熊熊火势从马厩开始蔓延出来,连一旁的库房厨房都被烧起来。 侯府顿时陷入混乱,所有护卫和下人都赶去救火。 安熙宁看着混乱的侯府,第一时间来到世子房间,纪墨卿听着外面的喧闹,沉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回世子大人,走水了!具体情况还不知,妾身让麻婆沁儿他们去帮忙灭火了。” 纪墨卿低低嗯了声,面色凝重,总觉得这火来得很怪,若是夏日高温便罢了,偏偏眼下才是初春,怎么会那么容易走水。 “世子大人?”安熙宁看他走神,轻轻喊了声。 他回过神,有些担心纪老夫人那边的情况:“安氏,我有点担心祖母那边,你能替我去祖母那边看一下吗?我觉得今夜的火来得很突然,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安熙宁面色一震,要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后面肯定还有事,“那世子这呢?” 她还是想守在世子院,虽然知道他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守着。 “我这里没事。”纪墨卿说着拿出一把飞石。 安熙宁看着,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一手,便点点头:“那妾身去老太君那,世子小心。” 他也柔声说道:“你也当心,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她应了声,便出门了。 等她走远,纪墨卿的脸色变得冷厉,手中捏着碎石。 他判断这场火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除了要他的命,哪用如此大阵仗,她留在这反而会危险,当然担心祖母的安危也是真的。 安熙宁这会儿离开世子院,正往西苑去,路上遇到葛嬷嬷也在端水救火。 “安娘子?您这是去哪?今夜侯府太乱了,会有危险的,您最好在世子院不要乱走!” “葛嬷嬷你怎么在这,老太君呢?是世子大人让妾身去老太君那看一下的。” “老太君让老奴出来帮忙救火的,她和二夫人在西苑,侯爷刚刚已经出府去找人手来救火了。” 安熙宁闻言,让葛嬷嬷小心,便往西苑去了,路上碰到阿福,特地让他回世子院去守着世子。 侯府西苑,纪老夫人这会儿在院门前急得来回踱步,远处的火光一点都没有变小,还越来越大。 “忱儿怎么还没回来,在这么烧下去,侯府恐怕真的就要没了!” “母亲别担心,侯爷已经出门去府衙找人手,一定不会有事的。”袁氏安慰道。 此刻西苑的人手都遣去救火了,只有袁氏在纪老夫人身边,吴莹留在了自己院中并没有过来。 四周空荡荡的,一阵冷风吹过,忽然暗处走出来一道人影,长衫遮挡着脸颊,慢悠悠地推着泔水车靠近。 纪老夫人喝道:“火灾在那边,你推着水车来这做什么!” 那道邋遢的身影忽然抬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颊,先看了眼袁氏才看向纪老夫人。 那人张着嘴咿咿呀呀喊半天,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纪老夫人显然认出对方,一脸厌恶骂道:“哑巴你在搞什么鬼,今夜的火势说是从你马厩引起的,造成侯府这么大的损失,你还在这做什么,便是你帮过侯爷也得滚出侯府了。” 哑巴忽然不再咿咿呀呀,猛地从水桶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一脸决然朝纪老夫人砍去。 袁氏见状急忙上前,“母亲小心。” 她的胳膊被划伤,然后摔倒在一旁,哑巴并没有再关她,而是朝着老夫人走去。 “袁氏!”纪老夫人大惊失色,厉声喝道,“哑巴你到底想做什么!侯府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说回报,竟然敢朝主子举刀相向,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哑巴眼眶猩红,一脸凶狠提着刀朝纪老夫人砍去,袁氏趴在地上没有动,着急嘶声喊道:“母亲当心!” 纪老夫人站在原地,她不信对方一个低贱的下人真敢动手,却见哑巴竟然真的举刀砍下来,眼露凶光。 老太太这才真的慌了神,赶紧想要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安熙宁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好赶来,见到一个邋遢的人正举着刀要杀纪老夫人,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冲了过去撞开老夫人。 纪老夫人被撞开捡回一条命,但是哑巴的刀落在了安熙宁身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右肩的衣裳,火辣辣的刺痛让她发出刺耳的叫声,故意引起动静。 “安氏!”纪老夫人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那血都是涌出来的。 袁氏同样一脸惊愕,没想到安熙宁这时候会出现在西苑。 安熙宁趁机抓着哑巴的手,艰难喊道:“走!” 纪老夫人回过神,要是平日袁氏早就撒腿跑了,可这会儿却跟老夫人说道:“母亲,我们不能丢下安氏一个人!” “你说得对!”纪老夫人点点头。 安熙宁见她们还不跑,自己已经扛不住了,整个右身衣裳都被染成了红色,痛得痛晕目眩,手脚发软,直冒冷汗。 她左手还握着纪老夫人之前赏她的那根锋利的簪子,对方小看自己没有防备,趁着夜色直接划伤了哑巴的手背。 哑巴手背刺痛,顿时眼神发狠,举刀想要先杀了她。 安熙宁看着寒光闪烁的长刀,脑子里闪过了这辈子所有事,竟然全是不愉快的,唯一开心一点的日子还是帮世子恢复菊香楼那段时间。 明明马上就快要恢复自由身,偏偏这时候死了,好不甘心,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做,现在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还是挂着周家儿媳的名。 她甚至都没真正行过房,也还没真正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死了! 她的眼前渐渐迷糊,但也没有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正当这会儿,一道怒斥声传来:“你敢杀她!” 哑巴愣了一瞬,刀锋慢了一步,只听铛的一声,落下的刀砍偏了。 随后又是一道飞石打在哑巴的眼睛上,纪墨卿被阿福推着赶到。 他满脸愤怒盯着哑巴,他在安熙宁离开世子院后,发现并没有人来世子院找他麻烦,反倒一直担心安熙宁的安危,恰好这时阿福回到世子院,便让他推着自己到西苑,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哑巴见世子赶到,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得逞,他忽然轻松地笑了,然后举起刀自杀了。 纪墨卿一直防止他再伤安熙宁,等发现哑巴要自杀时已经来不及,只能看他自杀。 哑巴抹了脖子,鲜血染红了刀柄,倒下的时候眼睛还看着袁氏的方向。 没人注意这个情况,纪墨卿眼看安熙宁要倒下,顾不上腿下的疼痛,猛地朝她的位置去,在她落地时正好把她抱在怀中。 看着她满身鲜血,气息虚弱,都怪自己让她来西苑才害了她,便是他一向冷漠的内心也不禁触动,她怎么那么傻! 安熙宁看着突然来到身边的纪墨卿,勉强露出笑容:“世子大人,你能动了!” 纪墨卿愣住,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车轮椅,声音无比柔和:“是,能动了,你也一定不能有事!” 第51章 世子,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安熙宁没听他说完,人就已经痛晕过去。 黑夜下,整个侯府只听纪墨卿嘶吼的声音:“府医!快救人!” 刘府医匆匆赶到,急忙替她止血敷药。 纪墨卿没有往日的冷静,紧张地守在安熙宁身边,眼眸猩红,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大碍!” 刘府医面色凝重:“回世子,安娘子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还没脱离危险期,能不能活下去,今夜是关键!挺过去了便能活,挺不过……” 听到府医的话,纪墨卿没明白什么意思,紧紧握着她的手,喃喃道:“她一定会没事的!” 纪老夫人这会儿来到身边,看着安熙宁昏迷不醒,满身鲜血,她此刻也没了往日的威严。 “今夜要不是宁宁,老身已经死了,刘府医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要让她有事。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老身一定会找到的!” 刘府医应了声,但心里没什么底,刀的伤口实在太大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先让她到床榻休息吧。” “就在老身这西苑吧,身上有伤就别搬回世子院了。” 纪墨卿没有反对,她那么重的伤也移动那么远,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安熙宁:“今夜我会守着她!” 他们抬着安熙宁到西苑偏房的床上,不经意从她身上掉落一个银盒子。 刘府医顺手帮她捡起来,看了眼,随即面色一震,赶紧打开银盒子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药味。 众人见府医行为奇怪,纪墨卿皱眉问道:“刘府医怎么了?” 刘府医松了口气,没头没尾笑道:“安娘子今夜的危险可解。” 纪墨卿皱着眉头,眼色冷厉:“府医这话是何意?切莫因为她的身份是典妻就如此随意对待!” “世子息怒!”刘府医拿起手上的银盒子,解释道,“这是西域非常罕见的伤口愈合膏,我游历时曾见过一次,据说是神医所创,没想到安娘子竟然会有此药。” “府医的意思是此药能救她?”纪墨卿看着那盒小小的药膏半信半疑。 刘府医点点头:“世子放心,若无几分把握,老朽不敢妄言。” 见他这么说,纪墨卿也不再迟疑,“该怎么用?” “涂抹于伤口便好!” 纪墨卿主动说道:“好,我替她上药!” 刘府医没有异议,把药给他,其他人退出房间。 大家对安熙宁为什么会有次要也只是疑惑一瞬,这会儿哪有时间想这个事。 安熙宁伤在右胸上,纪墨卿小心翼翼替她解开衣裳,看着这么大的刀口,连他看了都忍不住觉得疼。 轻轻替她上药,不小心碰到她身子的柔软处,看了眼,又赶紧集中精神抹药。 费了好大功夫集中精神,总算上好药,替她穿上衣裳,没打扰她休息,来到屋外。 纪老夫人还在门外守着,纪墨卿安慰道:“祖母,时间不早了,您去歇息吧,她不会有事的。” 袁氏早就想走了,碍于老夫人一直在这也走不了,心想一个低贱的典妻而已,整得跟世子妃一样金贵。 她也顺着话说道:“母亲,您今夜受惊,确实该休息,明日侯府还有许多事需要您处理。” 她想着要是老太太累了,就会借着今夜的事把内宅事务交回给她。 可惜并没能如她所愿,纪老夫人只是淡淡说道:“袁氏,今夜你也辛苦了,你的手也被划伤了是吗?” “没有,好在今夜穿得厚实,只划破了衣裳。”袁氏抬抬手臂,确实只划破了衣裳。 “那便好,你回院去吧,院里现在肯定也乱成一团,顺便去看看莹莹,她今夜肯定也吓坏了。” 袁氏闻言,眼底闪过一抹阴毒,这老太太抓得真紧,自己今夜也算救了她,竟然提都不提交回内宅事务的话,也没再多留。 “那妾身去看看莹莹,母亲也早点歇息。” 袁氏走后,纪墨卿特地问起纪老夫人今夜西苑发生的情况,想了解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哑巴怎么会突然纵火杀人。 纪老夫人细细跟他说了一遍,随后叹了声:“没想到侯府这么多年的好意,竟然养虎为患,差点把整个侯府都毁了。” “祖母知道这哑巴为什么要害您吗?”纪墨卿疑惑问道。 纪老夫人面色凝重:“可能是因为上次元宵灯会怪罪老身没替他讨回公道吧,今夜他推个泔水车,想来东院上次的泔水就是他泼的,也把对琴嬷嬷的愤怒归罪到袁氏头上。” “那他应该先杀袁氏才对,元宵灯会的事怎么也怪不到祖母头上。” “谁知道他这种人的脑子怎么想的,好了,他已经畏罪自杀,说他也没有意义。”纪老夫人不愿再讨论一个死人,转口问道,“卿儿,刚刚你的腿能走了,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纪墨卿这会还是坐在车轮椅上,由阿福推着。 他摇摇头:“还没有,只是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现在还是没有知觉,动不了。” 他没说实话,其实腿部已经明显有知觉了,只是忽然想到要是他的腿好了,那祖母又得提解除安熙宁典妻契的事,怎么也得等她身体恢复之后再说此事。 纪老夫人脸上刚浮起的期望又变成了失落,不过还是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失望,虽然是下意识的,但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有第一次就能有无数次,过两日让院使大人替你看看吧。” 纪墨卿拒绝:“祖母暂时不要麻烦院使大人,还是先处理好府里的事再说吧,孙儿都躺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几日。” 纪老夫人看着远处还没扑灭的火光,无奈点点头:“嗯,你说得对,眼下侯府一团乱,也不是招待人的气氛。” 纪老夫人一脸疲惫,也有些熬不住了,把安熙宁的事交给他,便回屋去了。 纪墨卿看着祖母走远的身影,对今夜发生的事是有疑虑的,但始作俑者已死,想查也无从下手,眼下只想顾好安熙宁,回屋去守着她。 侯府一直到临近天亮大火才扑灭,马厩厨房库房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庆幸的是没有再烧到其他地方。 侯爷这时才知道昨晚内宅发生的事,气得拖着哑巴当众鞭尸,后悔没有早点把他赶出侯府。 可惜再愤怒也没用,人都已经死了。 这么大的事还是要报府衙,当日金陵府衙来人,经过一番调查,最终确定纵火人只有哑巴,凶手已死,也就没有再查的必要,草草了事。 纪墨卿在西苑偏房守了安熙宁一夜,并没有理会外面的事,还是阿福把外面的情况禀告给他。 听到府衙这么处置也不意外,人死了就是会这么处置,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受人指使的。 “世子大人,府衙调查时发现冰窖的梯子也是哑巴弄烂的,马厩还剩下一截没烧尽的梯子横杠,看来沁儿掉落冰窖也是他做的。 这人真狠,虽然因为元宵灯会受了点委屈,可当下人的哪个不受点委屈,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还伤了安娘子。” 阿福一个人嘟嘟囔囔抱怨。 纪墨卿微微敛眉,之前还以为沁儿丫鬟的事会是东院做的,没想到是哑巴。 他正走神,昏睡的安熙宁忽然闷咳一声,扯到伤口痛醒了,肩膀传来锥心般的刺痛,痛得直冒冷汗。 纪墨卿赶紧回过神,紧紧抓着她的手:“阿宁!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熙宁咬紧牙关,勉强睁开眼,看到世子眉心拧成一个包子,正一脸担忧看着自己。 “世子……大人?我……没死吗?”她虚弱自言自语。 “没死!没死!我不允许你死,谁敢要你的命!”纪墨卿情绪激动,甚至眼眶酸涩。 想到她初入侯府时,他不过是带着可怜她戏谑的心态让她留下。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典妻情绪这么激动,放在以前这种事别说发生,连想都不敢想。 安熙宁脸色苍白,忍着肩膀的痛,勉强笑了,还以为这次会死掉,看老天爷对她还是不错的。 她看着纪墨卿,忽然冷不丁说道:“世子大人,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纪墨卿愣住,她关注的点真奇怪,赶忙揉了揉眼睛,“昨夜侯府大火,被烟熏的。” 第52章 喂粥 安熙宁半信半疑,外院马房起火怎么会熏到在内院的世子大人呢,难道世子大人也去救火了? 纪墨卿显然不习惯撒谎,被她看着有些别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阿福,还不去叫府医过来,告诉他安娘子醒了。” 阿福应声是,退下去叫府医。 屋内恢复安静,两人都没说话,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开口。 “世子大人的腿……” “你的伤口……” 纪墨卿顿了顿,“你先说。” 安熙宁见世子还坐着车轮椅,语气虚弱问道:“世子大人的双腿还没恢复行走吗?” “还没有。” 她小脸露出疑惑,模糊记得昨夜是世子跑过来救了她,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纪墨卿看她神情知道她所想,解释道:“昨夜是情急之下的行为,现在想站起来还是做不到的。” 她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应该让院使大人及时看看,说不定世子大人就能恢复了。” “你很希望我能尽快恢复吗?”纪墨卿莫名问道。 “当然……”安熙宁情绪一激动,扯到伤口,闷闷“哎哟”一声。 纪墨卿神情紧张:“没大碍吧,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没事……”她勉强笑笑,小脸认真说道,“妾身当然……希望世子能恢复以前的英姿……那一定……很耀眼。” 纪墨卿目光柔和,她想看到自己耀眼的一面。 可自己一旦恢复,她就得离开,她难道不在乎吗?还是不知道! 安熙宁自然是知道的,可不管世子恢复不恢复,她最终都是要离开的,想到这,明亮的眸光又微微暗淡下来。 纪墨卿现在不想去考虑这个事,等她的伤好了再说,况且自己现在只是有知觉,确实还不能行动自如,便主动说起其他事。 “对了,沁儿掉入冰窖的事,是哑巴做的,在马厩发现断了的没烧尽的梯子横杠。” 她闻言有些意外,喃喃道:“哑巴做的?也合理……毕竟元宵灯会的事……沁儿也是有责任的。哑巴现在呢?” “死了!” 她面色微变,喃喃自语:“那他纵火要杀老太君,也是因为元宵灯会?可老太君和那事没关系吧……” 纪墨卿一脸严肃盯着她,语气有几分严厉: “好了,你还伤着就别管了,你的任务是好好养伤,至于这件事,哑巴已死,就是有人指使他,什么证据也被那一把火烧尽了。” 安熙宁缩缩脑袋,他怎么比之前还凶,也没再管那个事,大家现在安然无恙最重要。 这会儿阿福带着府医到了,打断他们的叙话。 刘府医进屋看安熙宁的气色,诊脉之后笑道:“安娘子已经安全度过危险期,接下来只要涂抹药膏,慢慢恢复就行。” “谢府医大人。”安熙宁感谢道。 刘府医摆摆手,也不揽功:“多亏了你自己的药膏,不然老朽也几分把握你能安然无恙。” “药膏?”她疑惑。 纪墨卿顺手拿出那个银盒子:“这个,刘府医说这是西域的愈合神膏,说是神医所创,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他昨夜本来半信半疑的,但这药膏的效果确实如府医所说的一样奇效,也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是上次妾身去金鸣寺替世子祈福,当时妾身摔伤了,是方丈禅师给妾身用的。” 她这么说也没错,虽然方丈禅师说是阿孜大人留下的,可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阿孜大人的东西,为了避免麻烦,还是照实说方丈禅师给的比较好。 听到是方丈禅师的东西,纪墨卿也没再多问,倒是刘府医笑道:“禅师不愧是大师,这么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了,也多亏了此药安娘子才得以安然无恙。” 安熙宁只是盈盈颔首,不太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 “宁宁醒了吗!”门外传来纪老夫人的声音,说着人已经来到屋内。 “妾身见过……老太君。”安熙宁有气无力喊了声,“恕妾身没法行礼……” “行什么礼,你一定要好生歇着,昨夜要不是你,老身现在已经是一把骨灰了。” 纪老夫人说着把纪墨卿挪开,自己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安熙宁冰凉的小手,一脸关切。 “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府医你看过了吗?确定无大碍吗?可不能马虎大意!” “老夫人放心,安娘子手凉应该是昨夜失血过多和今日还未吃东西的关系,可以给安娘子准备点暖身子的粥食。” 纪墨卿立马吩咐阿福:“阿福,你去叫厨房准备,在那看着,煮好了立即送过来!” “是。” 阿福走后,府医要去查看昨晚烧伤的其他下人,便也跟着退下了。 纪老夫人在房间陪着安熙宁闲话家常,纪墨卿插不进去话,像木头一样坐在旁边,板着脸听她们说。 “宁宁,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救了老身一命,老身想要好好谢谢你。” 安熙宁摇摇头:“谢老太君……妾身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事儿……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纪老夫人面色柔和,这孩子是真的好,不贪便宜,不贪功劳,温柔善良,任劳任怨,自从她入府后虽然琐事不断,但世子的身体却在好转,又救了自己的命。 如果她不是典妻的话,也愿意让她真的成为侯府的世子妃,哪怕出身低些都没关系,可惜了! “没关系,你先养伤,总之老身欠你一份救命恩情。” 安熙宁受着伤,言词上也推托不掉,只能应下。 不一会儿,阿福端着粥过来了。 “老太君,世子大人,粥好了。” “给我吧。”纪老夫人和纪墨卿异口同声说道。 纪老夫人瞪了眼纪墨卿:“你自己还病着,怎么照顾人。” 说着接过参苓粥,细心吹着,等不烫了才喂安熙宁。 “老太君,让沁儿或者麻姨来就行……” “你救了老身一命,不必讲那些虚礼,吃吧。” 安熙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喂食,虽然觉得十分别扭,但自己的手确实动不了,只能张嘴吃粥。 比起世子喂,还是老夫人喂更能接受一点。 可惜没喂几口,葛嬷嬷就来找纪老夫人,现在老夫人管着内宅,前院要修缮的账目都需要老夫人过目。 纪老夫人只能把膳食交给阿福,“阿福你拿着,一会儿沁儿麻婆来了让她们伺候宁宁进食。” 阿福接过粥食,应声是。 等老夫人前脚刚走,阿福便感受到一道危险的目光盯着自己,屋里只有他和世子,除了世子还能有谁。 纪墨卿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阿福,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在世子院没拿。” “没有呀……”阿福感受对上纪墨卿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立马改口,“对,谢世子大人提醒,确实忘了东西在院里。” “那还不回去,让麻婆她们不用过来了,到前院去帮忙吧,侯府烧成这样,肯定需要人手。”纪墨卿说道。 阿福看了眼安熙宁:“那安娘子?” “把粥食给我吧,难不成我瘫坐着就是个废人了吗!连喂粥都不会?” 阿福哪敢说话,只能把粥食交给纪墨卿:“那小的先走了。” 纪墨卿拿到膳食,脸色才柔和下来:“去吧。” 阿福把世子挪到床边,带着狐疑离开房间,不知世子大人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没落东西在世子院。 阿福走后,纪墨卿十分满意端起碗,舀了满满一勺粥,也轻轻吹着,喂粥谁还不会,祖母也太小看他了。 安熙宁看着世子准备喂她吃粥,面色尴尬,弱弱说道:“世子大人,您尊贵之躯,不如让沁儿来……” “怎么,我喂的你吃不下去吗?上次你不是也喂过我吗?就当还你恩情,你知道我从不欠别人的。” 这话她还怎么拒绝,看着那满满的一勺粥,她只能张着小嘴,吃得两个腮帮都鼓起来,中间还烫的。 纪墨卿见状,赶紧又让她吐一些出来,自己摸索着:“太多太烫了吗!” 安熙宁一脸无奈,这还用问吗?谁的嘴有那么大! 她严重怀疑世子是故意为了报复上次她喂他的事,故意来整自己的。 转眼又见纪墨卿真的一脸认真在吹着粥,这次还自己尝过不烫才给她,她愣住,还是默默张嘴吃了。 来回几次他的动作已经很娴熟了,真的在用心喂她。 转眼一碗粥就见底了,纪墨卿十分有成就感:“还要再吃一碗吗?” 安熙宁已经有饱腹感,摇摇头:“不用了,谢世子大人。” “墨卿哥哥!”门外传来平乐公主的声音。 话音刚落,人已经来到房间,萧柒柒面露担忧跑过去:“墨卿哥哥你没受伤吧?我在宫里听说侯府昨夜走水,怎么回事!” 纪墨卿随口回道:“没事,是府里一个下人闹出来的事,劳公主费心特地跑一趟。” “我本来也是要带院使大人来替你看看身体恢复如何了,父皇听说墨卿哥哥能恢复,可是一直念叨着。” “也让圣上费心了,请公主替微臣谢过圣上。” “我才不替,你要自己走入宫去谢,父皇那样才最高兴。”萧柒柒说着示意院使进来,“院使你替世子看看吧。” 纪墨卿见太医院院使好不容易来,第一反应是让他替安熙宁诊诊。 “院使大人,麻烦您能替阿宁先诊诊吗?她昨夜为了救祖母受了刀伤。” 院使大人应下,萧柒柒冷哼一声:“本公主带大人出宫是给墨卿哥哥看病的,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让院使看病的!” 安熙宁听到这话也没生气,柔和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一点皮肉伤……奴家不敢劳烦院使大人。” 纪墨卿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那就请公主殿下带院使大人离开,我也并不需要诊脉!以后也无需再劳烦院使大人!” 第53章 世子站起来了 安熙宁不想世子因为这点小事耽误诊治,柔声劝道: “世子大人不要置气,妾身真的没事,不用劳烦院使大人。” 她说着朝院使说道,“麻烦院使替世子大人看看。” 纪墨卿一脸无奈,她这会儿还在替他操心,不想她受着伤还担心自己,主动朝院使说道,“那便麻烦院使大人了。” 萧柒柒秀眉微皱,纪墨卿那么固执的人竟然会因为安氏的一句话就妥协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禁打量着安熙宁。 院使这会儿正替世子诊脉,安熙宁主动说道:“对了,世子大人昨夜双腿能走动了,不过只是一瞬的事,今日又没知觉了。” 萧柒柒的打量被这话打断,旋即面露惊喜:“墨卿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的双腿真的能动了吗?” 院使的惊讶并不比公主少,好像对自己的诊治情况并不了解。 纪墨卿淡淡嗯了声,“确实如此,不过昨夜是情急之下的行为,应该还没有恢复。” “院使大人,墨卿哥哥怎么样了?”萧柒柒问道。 院使皱着眉头诊脉,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摸着胡须喃喃道: “世子大人的脉象已经完全恢复,但是下肢的恢复可能还需要慢慢习惯,毕竟两年多没有行走过,不可操之过急。平日可以让下人扶着多下床,用手撑着慢慢适应下肢活动,等习惯了应当就能恢复行走。” 听到太医院院使的话,纪墨卿反应平淡,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喜悦。 “墨卿哥哥,你很快就能恢复了,恭喜你。”平乐公主虽然露出笑意,但眼底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对纪墨卿情绪复杂,一方面是曾经差点因为赐婚嫁给他,另一方面又并非真的心悦他,只是因为朝中近期有人在议公主和亲的事,她不愿嫁去异国他乡,这才把希望放在纪墨卿身上。 如果能重新赐婚嫁给他,那她就不用和亲了,哪怕纪墨卿后面真的死了,那和亲也不可能用一个守寡公主。 纪墨卿并没有注意到平乐公主的神情,此刻注意力都在安熙宁身上,看她笑得十分开心,他也不自觉目光柔和。 平乐公主看在眼里,忽然说道:“墨卿哥哥,趁着院使大人在,我扶你起来试试吧。” 说着也不等纪墨卿开口,已经上前亲昵地扶着他起身。 纪墨卿被拉着起身,腿下虽有知觉,但是麻痹无力,刚站起来就要倒下去,好在萧柒柒扶着他。 两人姿势亲密,纪墨卿急忙说道:“快放我坐回去!” 安熙宁看着并没有反应,人家之前本来就有婚约,要不是因为世子的身体,早就是夫妻了。 她身为典妻可从来没有过要做世子妃那样不切实际的念头,特别是在世子身体渐渐恢复的之后,愈发明白他们的差距,哪怕以前有过异样的情愫,也早已经埋藏起来。 纪墨卿坐回车轮椅,现在站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已经能屈伸了,他有信心能恢复。 不经意看到安熙宁温柔的笑容,对萧柒柒抱他似乎没有反应,莫名有些生气。 “世子大人觉得怎么样?”安熙宁问道。 纪墨卿正生闷气来着,可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里那点别扭又没了,“还不行。” 安熙宁鼓励道;“慢慢来,一定会好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快休息吧。”纪墨卿随后朝平乐公主说道,“公主殿下,那微臣送你们出去。” 萧柒柒也没再多留,去看过纪老夫人后便和院使离开了侯府。 接下来这段时间安熙宁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瘦弱的身子倒是养得白胖了几分,伤口也在慢慢恢复。 一个月之后,她总算能下地行走,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就是纪墨卿强行让她多躺了几日。 安熙宁躺了这么多天,感觉骨头都松了。 纪墨卿看她无恙,面色柔和:“动动右手看痛不痛。” 她依言摇了摇手臂,“不痛,世子大人放心,妾身已经完全好了,现在的力气感觉都能抱起大人。” 纪墨卿听着她夸张的话,无奈摇摇头:“那你抱着试试。” 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她挽了挽袖子,真的上前抱着他:“那妾身正好帮世子大人训练站立。” 她从正面抱着纪墨卿,用尽吃奶的力气他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倒是她自己整个人快趴到他身上了。 纪墨卿看她憋红的小脸,担心她弄到手,自己突然站了起来。 安熙宁吓了一跳,旋即面露惊喜,笑容格外灿烂:“世子大人,您能站起来了!” 纪墨卿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上扬,这一个月他每日都在坚持练,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安熙宁还是第一次看着世子站在自己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平日习惯了低头看他,现在忽然抬头倒有些不习惯了。 两人眸光相对,一个俯身看着,一个抬眸望着,倒让气氛变得有几分暧昧。 “卿儿,你能站起来啦!”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气氛,纪老夫人这会儿进屋,看到纪墨卿正站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激动得老泪纵横。 纪墨卿的平衡也被打破,下肢一软,又坐了回去,他现在还只能站一会。 不过这已经足够令纪老夫人开心了,她走近兴奋说道:“卿儿,你恢复了怎么不跟祖母说。” “祖母,我还没恢复,只是能站一会儿。” “那也已经很好了,你改日真要好好谢谢平乐公主和院使大人。”纪老夫人笑着说道。 纪墨卿兴致不高地应了声是。 一同过来的袁氏看到纪墨卿几乎要恢复了,脸上实在笑不出来,那意味着她的儿子永远都是庶子,永远不可能继承爵位。 纪老夫人转而看向安熙宁,同样目光柔和:“当然了,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好,也多亏宁宁这段时间的用心照顾!” 纪墨卿目光柔和嗯了声,她的到来确实改变了许多事,心中庆幸当初让她留下来。 安熙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 “老太君言重了,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好了,你们先回世子院吧。今日海棠回府,晚膳让厨房好好准备准备,大家好久没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了,最近喜鹊枝头叫,好事接连不断,看来霉运过去,好运也要到我们侯府了。”纪老夫人笑着说道。 纪墨卿看祖母那么开心,也没有拒绝。 随后,安熙宁便推着世子回世子院,离开时正好遇到回府的纪海棠,她整个人裹得严实,走路的姿态有些奇怪。 安熙宁不经意间看到她眼角脸上有伤,纪海棠刻意侧开身避着人,然后急匆匆进院子。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第54章 纪老夫人出事 纪海棠来到西苑,纪老夫人满心欢喜她回来看自己。 见她打扮奇怪,纪老夫人便问道:“棠儿,怎么穿成这样?” 纪海棠拿掉外衫,露出一脸伤,“祖母,救救我,我不要给祁王当妾了,你帮我和王爷和离!” 纪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去,一脸震惊,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和离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到底怎么回事!” “全都是因为上次给太子妃送年礼的事,祁王知道后,把孙女关了禁闭,还打我。你看看脸上,手上,身上都是他打的。祖母,我要是继续留在王府会死的,你就可怜可怜孙女吧。”纪海棠凄厉哭喊道。 纪老夫人看着她身上的伤不是假的,一脸心疼摸她的伤,可和离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还是女子主动提出来,那可是犯大忌。 “棠棠,听祖母的,我陪你一起回王府去给王爷和王妃道个歉,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我相信他们不会再为难你的。年礼的事并非你看的那么简单,在外人看来,就是王爷对太子不满,也不怪王爷王妃惩罚你……” 纪海棠一把甩开纪老夫人的手,见老太太不帮自己,竟然还数落自己,恶狠狠说道: “你现在还怪起我来!要不是当初你不拦着我,我怎么会嫁去王府做妾,反正我就要和王爷和离,要不就让他休了我!” 纪老夫人听到这话,气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闭嘴!被休掉,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纪海棠被打,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也是怒上心头,推了纪老夫人一把: “你现在整天只管你的世子,恐怕那个低贱的典妻都比我重要吧!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然让一个典妻来替世子生子,以后侯府的全部荣华富贵全部都得拱手送给那个贱人。” 纪老夫人气得呼吸急促,边咳嗽边怒道:“掌嘴!!” “连你也要打我,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凭什么打我!”纪海棠似乎没看到纪老夫人摇摇晃晃的身体,继续说道,“祖母你的心也太偏了,不就是因为我和凌云兄长是庶出,你就一直欺压我们。从小到大都偏爱嫡子,现在更是宁愿典妻生子,都不愿让凌云兄长做侯府的世子……” 纪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她自认从来没有偏爱过谁,都是一碗水端平,没想到在孙女眼中,她竟是这样的,气得咳出血。 “滚……你给我滚出……!”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 这会儿,安熙宁和纪墨卿刚回到世子院,时隔一个月,仿佛过了许久似的。 世子院和一个月前没什么变化,见她痊愈回来,沁儿和麻婆这会端着一个火盆放在门前。 “安娘子,你要从火盆上跨过去,福来祸走,时来运转,无病无灾。” 安熙宁跨过火盆,心里头暖暖的,从小到大生病都没人给她这么做过,“谢谢大家!” “安娘子,你那天晚上真是把老奴吓坏了,那么大的伤口,半边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麻婆说着,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让大家担心了,我自己也以为死定了,还好捡回一条命,也多亏了世子大人和府医他们。” 纪墨卿在人前又恢复冷漠的神情,板着脸轻咳一声。 安熙宁才发现把世子忘在了门外,赶紧和麻婆抬着他回屋。 “世子大人和安娘子还没用午膳吧,厨房阿福做了米饭和汤菜,老奴给你们端过来。” 他们在纪老夫人那确实没用午膳,麻婆这么一说,安熙宁才发现肚子有些饿了。 她说道:“麻姨,端世子的过来就行,我一会儿到厨房吃。” “都端过来吧,在这吃。”纪墨卿说道。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安熙宁微微点头,发现自己入府这么长时间,还从未和世子同桌用过膳,不禁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麻婆端着膳食上来,十分丰盛,除了米饭汤菜外,还有鸡汤千丝,白汁圆菜,清炒鸡蛋,金陵板鸭。 “安娘子不在这段时间,世子的膳食都是阿福负责,手艺虽然比不上安娘子,但也是正经厨子。”麻婆笑道。 等摆放好菜式,安熙宁尴尬站在一旁,和世子同桌用膳还是觉得别扭。 纪墨卿并没有在意她的尴尬,“站着干嘛,坐下来吃。麻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麻婆应声是,退出房间。 屋内只剩他们,安熙宁缩手缩脚坐下的,筷子都拿反了。 纪墨卿看她一直扒拉白米饭不敢夹菜,只能帮她夹,看她这反应觉得十分有趣。 “世子大人也吃,妾身自己夹……” “你也可以帮我夹!”纪墨卿说道。 安熙宁愣了瞬,偷偷看他,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帮他夹了块鸭子肉。 人下意识都会给别人夹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原来她喜欢吃鸭子,纪墨卿也给她夹了几块。 不一会儿安熙宁碗里的菜已经垒得像个小山坡那么高,纪墨卿这才停下来,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有了胃口。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用膳,安熙宁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好像一起吃饭也没那么可怕。 纪墨卿看她吃得急,脸上沾了饭都没注意到,伸手过去,在她错愕的神情下帮她拿掉饭粒。 安熙宁尴尬低着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世子好像故意在跟她拉近关系。 她赶紧扒完两口,起身收拾桌子。 纪墨卿其实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也是莫名觉得紧张。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喊声打破屋内的尴尬:“世子大人,安娘子,不好啦!” “是葛嬷嬷的声音。”安熙宁说了声,赶紧过去开门。 葛嬷嬷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安熙宁和纪墨卿,着急说道:“世子大人,老太君晕倒了!” 安熙宁面色一震,老夫人竟然出事了。 第55章 走到她面前 安熙宁推着纪墨卿赶到西苑。 这会儿侯爷袁氏吴莹她们都到了,正面色凝重守在房外。 纪海棠此刻正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角还有青一块紫一块被殴打的痕迹。 他们进屋,屋内的目光不约而同望过来,袁氏见安熙宁也跟着,冷声道:“侯府的事,她一个典妻过来做什么!” “祖母的命是阿宁救的!她比你有资格在这儿!”纪墨卿沉下脸,眼色冷厉,“有时间管这个,不如管管你的好女儿,要是祖母因此有什么意外,她得拿命赔!” 袁氏脸色微变,都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朝纪忱娇声喊道:“侯爷……” “够了,安氏也留下!”纪侯爷脸色难看,低喝一声,看向纪海棠,随即问葛嬷嬷,“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晕倒!” 纪海棠脸上挂着泪痕,一脸委屈想要辩解,纪忱怒喝一声,“我要听葛嬷嬷说!你祖母身子一向健朗,肯定是这个逆女做了什么事把她气到昏厥!” 葛嬷嬷随即把先前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听到她竟然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众人脸色难看。 袁氏也没想到女儿竟然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话,便是她都不能当面顶撞老太太。 别看侯爷宠溺她,一旦牵扯到老夫人,每次都会向着老夫人,世子典妻是这样,上次要拿掉她当家的权力也如此,侯爷虽然不同意,但最终都拗不过老太太。 侯爷一脸愤怒,挥手就要动手打纪海棠。 袁氏赶紧上前拦着:“老爷,棠儿现在是祁王府夫人,您打不得呀!” 吴莹也跟着帮腔说道:“父亲息怒,棠儿妹妹平日一向乖巧懂事,此次口无遮拦也是心中委屈,她必定已经知道错了。” 侯爷这巴掌还是没有挥下去,不是心疼女儿,而是身份差别,纪海棠现在就是祁王的妾室,王府的夫人,怎么能随意动手。 纪海棠刚松了口气,只听一声脆响,她还是被人扇了巴掌,整个人摔在地上。 所有人愣住,看向动手的人,竟然是纪墨卿,他就这么挺立站在众人眼前! 安熙宁同样一脸惊色,她刚刚看到世子的愤怒,本想安慰几句,还没开口就亲眼看着他走过去打了纪海棠。 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纪海棠突然尖厉的声音怒喊:“纪墨卿!你竟然敢打我!” 纪墨卿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你最好祈祷祖母没事!” 侯爷顾不上纪海棠,一脸震惊看着纪墨卿:“你……你能站起来了?” 袁氏吴莹两人相视一眼,显然也不敢相信纪墨卿竟然真的重新站起来,一时间神色复杂。 便是纪海棠脸上的愤怒也被震惊代替,一个站起来的纪墨卿,那就是夜锦卫指挥使,连祁王都要敬畏三分,更别说她一个祁王府的妾室,被打了此刻也不敢再多嘴。 纪墨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所有人面前。 安熙宁推着车轮椅来到他身后,防止他又摔倒,但这次他没有摔下来,而是真的能站立了。 她看着松了口气,心底为世子感到开心,只有她知道他有多难,两年多来只能在房间等死的绝望感。 她柔声道:“世子大人,您走过来!” 纪墨卿回过身,向她走了一步,下肢还有些不习惯,勉强能站稳,又迈出一步,也站稳了。 安熙宁就站在原地等他靠近,她相信他能走过来。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她面前,安熙宁露出浅浅的笑意;“恭喜世子大人,您完全恢复啦!” 纪墨卿难得情绪激动地点点头:“谢谢你!” 其他人就这么看着,袁氏还盼着他像那夜一样只是偶然,可惜没能如愿,脸色阴沉,连装高兴都装不出来。 刘府医从房间出来打断了众人的震惊,他一出来也注意到纪墨卿站着,“世子大人,你可以行走了?” 纪墨卿淡淡嗯了声,恢复平日冷漠的模样,沉声问道:“刘府医,祖母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儿,刘府医脸上的惊色淡去,无奈叹了声。 “唉,老夫人是郁结于心,突然情绪波动大导致脑风。我只能替老夫人行针保住性命,有什么后遗症要等她苏醒之后才能知道,轻则难言语,重则半身不遂!” 听到这个后果,所有人都被吓到,纪墨卿心中悲痛:“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府医回道:“老朽医术不精,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你们可以请宫中太医来看看,或许能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 侯爷闻言,立马说道:“本侯亲自去请!” 他说着也没迟疑,立马赶去宫里请太医。 等候时,安熙宁担心纪墨卿站太久腿会受不住,让他坐回车轮椅等。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院使跟着侯爷来到西苑,进屋替纪老夫人诊治。 屋外大家焦急等着,如果连院使大人都没办法,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一会儿院使大人出来,脸色凝重,不等大家问,他淡淡说道:“老夫人已经醒来,但她下半身不遂,微臣已无计可施!” 纪墨卿如晴天霹雳,悬着的希望还是没了。 他眼眶猩红,猛地看向纪海棠,眼中透着杀意。 纪海棠吓得浑身一颤,赶紧躲到袁氏身后。 安熙宁担心世子真的做出什么事,他就算再厉害,杀王府妾室和自己妹妹,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受到严惩的。 不想看到他刚刚恢复又落入深渊,忽然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世子大人,把你恢复的事告诉老太君吧,她一定会很快心的。” 纪墨卿手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转头看着安熙宁温柔的目光,轻轻点头,拉着她一起进去见纪老夫人。 他们来到房间,见纪老夫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完全没了平日的威严,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祖母!”纪墨卿走过去,低声喊道。 纪老夫人勉强抿嘴笑笑,气息虚弱应了声,随后像是注意到什么,萎靡的目光忽然提起几分精神。 “卿儿……你……你能自己行走啦?” 纪墨卿重重嗯了声:“可以了,祖母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纪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笑笑没有搭话,转眼看到安熙宁和纪墨卿的手亲昵地拉在一起。 她看向安熙宁,目光柔和,轻声说道:“宁宁,卿儿恢复也多亏了你这半年来对他悉心照顾!” “老太君言重了,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您好好养身子,一定也会没事的。”她安慰道。 纪老夫人笑着勉强点点头,看向侯府其他人。 侯爷眼中带着悲伤,一脸自责:“阿娘,都怪儿子忙于朝事,没教好海棠,竟害您如此!” 纪老夫人摇摇头:“算了!怪老身的命该如此,让她回王府吧。当初是她自己要嫁去王府做妾的,怪不得任何人,不管和离还是被休都随便她,但她只要离开王府,今后都不准再进侯府的大门,随她去哪!” 纪海棠脸色铁青,离开了王府和侯府她还能去哪,不就是逼着她不准离开王府吗! 她心中愤恨! 纪老夫人没理会她的神情,看向袁氏:“以后侯府内宅还是你掌中馈吧,老身累了,以后都不会再管侯府内宅的事!” 袁氏心中暗喜,面上却一副悲伤的模样:“母亲您好好养病,妾身一定会让侯府好起来的!” 纪老夫人没理会,随后看着吴莹,她和孙儿的事儿她也不想多说,只是让她要有个孩子,纪凌云这样每日不着家不是办法。 吴莹应下,可她拿纪凌云也没有办法。 纪老夫人最后目光落在安溪宁身上,想到典妻契,迟疑会,还是说道: “宁丫头,如今卿儿恢复了,我想跟你说说典妻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