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录!》 第156章 水市上的陈和平——1 那身材壮实的背影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猛地一僵,然后迅速挺直了身子,以惊人的速度转过身来。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毛线衣,搭配着一条普通的牛仔裤,显得十分朴素。他的双臂袖口被高高卷起,一直挤到手肘处,露出了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是经常靠手臂用劲干活,得到长时间锻炼后的成果。 “陈和平!真的是你啊!”江春生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他情不自禁地高声呼喊起来。 “江春生?!!”陈和平的回应同样响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春生,以至于手中正在流水的水管都甩掉了,水流静静地流在地面的青石上,很快改变了青石的颜色。 陈和平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门口的水渍,像一阵风一样冲向江春生,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肩晃了晃。“兄弟,好久不见啊!”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有些沙哑。 突然,陈和平的右手又抬手变成了拳头,重重地捶在江春生的肩膀上,这一拳力道还不小,让江春生的身体都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幸亏江春生练过气功,瞬间运出内力抵御住了他的击打。“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陈和平的话语中充满了诧异和惊喜。 “你这是准备一拳打碎我的肩胛骨吧。”江春生也笑了起来,他抬手握住陈和平那粗糙的大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周末没事,就过来随便逛逛。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当起店小二了呢?” “哈哈!这可是我女朋友家开的店呢!我周末休息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帮忙。”陈和平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江春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江春生身旁的朱文沁身上。 朱文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惊讶。她的目光与陈和平交汇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一闪而过。 陈和平的视线在朱文沁那漂亮的面容上飞快地扫过,然后又落到了她时尚的穿着上。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极其丰富,仿佛包含了无数的情绪——惊讶、探究、了然,最后都化作了浓浓的揶揄。 他慢慢地凑近江春生,仿佛生怕别人听到他要说的话一般,不仅压低了声音,还用手肘轻轻地顶了一下江春生的肋下。江春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然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江春生说道:“行啊老弟!我就说怎么感觉你今天的精气神都和以往不太一样呢!原来是有情况啊!”说着,他还故意把“情况”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江春生身旁的朱文沁身上,仿佛是确认了什么后,继续说道:“这……女朋友?动作够快的啊!燕子刚飞走,又来富贵鸟……咳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合适,连忙咳嗽了两声,想要掩饰过去。 然而,他显然并没有忘记上次在“富贵园”吃饭时见过的陈晓萱和周雨欣,于是他又把头凑近江春生的耳朵,小声地补充道:“这个好像不是上次在‘富贵园’见到过的两个中的一个吧。” 江春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仿佛被火烤过一般,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身旁的朱文沁。果然,她也听到了陈和平那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清晰可闻的“女朋友”三个字。只见她那原本白皙的脸颊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宛如天边的晚霞,渐渐地晕染开来,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处,而脸部表情,却透出些许窃喜。 朱文沁此时的模样似乎有些害羞。她微微垂首,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着,遮住了那如秋水般的眼眸。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整理着一缕垂在胸前的秀发,仿佛这样能让她稍微缓解一下内心的波动。 江春生见状,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贸然否认陈和平的说法,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可能会让场面变得异常尴尬。于是,他定了定神,微笑着对朱文沁说道:“文沁,这是我以前在治江的好兄弟陈和平,他比我大两岁,我们可是铁哥们呢!” 朱文沁听到江春生的介绍,稍稍抬起头来,她的脸上依然泛着一丝红晕。刚才两个男人的一番互动,她已经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于是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微笑着对陈和平说道:“陈大哥好,我叫朱文沁,很高兴认识你。” 就在这时,店铺里突然传出来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和平,你跟谁在说话呢?水管怎么还在往外冒水啊?水都淌到路上啦!” 随着话音,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的少女从店里快步走了出来。她的步伐轻盈而有力,仿佛充满了活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女的穿着十分朴素,简单的拉链衫外套搭配着一条牛仔裤,显得干净利落。她的身材匀称,不高不矮,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她的面容清秀,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透露出阳光和活力。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让人不禁对她产生好感。 少女的腰间也系着一条围裙,上面还沾着些许水珠,显然她刚刚正在忙碌着什么。 “哦哦哦!”陈和平看到少女出来,连忙转身冲进店内,迅速关好水阀,然后领着少女来到店门外江春生和朱文沁的面前。 陈和平有些兴奋地向少女介绍道:“秀云,这就是我跟你常提起的,我在治江基层社的最好兄弟,江春生!”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江春生。 接着,陈和平又把目光转向了朱文沁,笑着说道:“边上那个大美女是他女朋友朱……朱……”他突然卡壳了,似乎一时没有记住朱文沁的名字。 “朱文沁。”江春生轻声提示道。 陈和平连忙附和,“对对对!朱文沁。秀云,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这个人啊,就是这样,越是漂亮的女孩子,我就越是记不住人家的名字。”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江春生和朱文沁,然后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少女,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李秀云,她在城关一小教三年级数学呢。” 听到陈和平的介绍,李秀云的目光立刻转向了江春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笑着说道:“哎呀!原来你就是江春生啊!还真是像和平描述的一样:又高又帅,在他还没有调进城关罐头厂的时候,经常听和平念叨你,说你们之间有好多有趣的事情!” 江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应道:“哈哈,陈和平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李秀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既热情又真诚,还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亲和力。她继续说道:“真的吗?那他都跟你说些什么呀?” “他说一到星期六,你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一下班就拼命的往城里跑。”江春生揶揄道。 李秀云听了江春生的话,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捶了下陈和平,娇嗔道:“就知道他爱乱说。” 陈和平嘿嘿一笑,挠挠头。 这时,店里传来两个客人的招呼声,李秀云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店里忙起来了。和平,你陪他们聊,我先去招呼客人。”说完便快步走进店里。 陈和平看着李秀云的背影,满眼爱意,转头对江春生和朱文沁说:“秀云就是这样,一心扑在店里和学生身上。一到星期天就回到这里来帮忙。” 江春生笑着点点头,看着李秀云在店内彬彬有礼又不失热情的接待顾客,暗暗替陈和平高兴,这个李秀云还真是一个能干的女孩。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内秀。 店里的两个客人问了几样海鲜的价格后就离开了。 李秀云客气的送走客人。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亭亭玉立的朱文沁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赞叹,“和平!你兄弟的女朋友好漂亮啊!”她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伸手拉起朱文沁的手,“快,快请进店里坐!站在门口像什么话!和平,赶紧把水管收起来。” 朱文沁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陈和平和李秀云直接当成了江春生的女朋友,而且江春生也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就这样默认了下来。这让朱文沁的心里不仅像吃了蜜一样甜,而且还乐开了花。不过,她尽量没有让这样喜悦表现在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羞涩,但她尽量表现的平静与自然。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跟随着李秀云走进了店里。 一进门,朱文沁便被李秀云的热情所感染。她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向李秀云打招呼道:“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不会影响到你们做生意吧。”原本还有些羞涩的她,在李秀云的热情款待下,逐渐放松下来,展现出了自己开朗、大方的一面。 江春生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这一切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紧跟着朱文沁走进了店里。一进店,他便注意到店内的环境十分整洁,水产摆放得井井有条,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没有关系,早上的一波生意已经过了。”李秀云热情地拉着朱文沁的手,引领着她和江春生朝店铺后面走去。穿过一扇小门,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天井。小天井虽然不大,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整齐的摆着一白一篮两摞备用养鱼的塑料盒,还种植了几丛月季花。小天井的两侧各有三间平房,功能各异,同样收拾得干净整洁。 “既然来了,中午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哦!尝尝我们家现成的河鲜和海鲜的味道!”李秀云满脸笑容,热情地发出邀请,“我爸妈去松江冷库拿货去了,中午不回来,就我们四个,正好自由的聚聚。”她后面的补充让人无法拒绝。 “这……”江春生有些犹豫,他转头看向朱文沁,征求她的意见。 朱文沁的脸上早已洋溢着欣喜的笑容,她看向江春生探寻的目光,知道是让她拿主意,心里一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谢谢李老师!” 李秀云连忙摆手,笑着说:“别叫我李老师啦,叫我李秀云就好啦!”她的语气真诚而亲切,让人感觉格外温暖。 朱文沁见状,也立刻改口,礼貌地回应道:“哦!那我叫你秀云姐吧!”这个称呼既显得亲近,又不失尊重,李秀云听了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江春生见朱文沁答应得爽快,自然也不会拒绝,而且他正想和陈和平叙叙旧,于是也客气的回应,“那就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啊,都是自己人,太见外啦!”已经收好水管的陈和平,满脸笑容地说着快步走到小天井里,轻轻地拍了拍江春生的肩膀。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走进旁边客厅的李秀云和朱文沁。 随后,陈和平双眼微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凑到江春生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哎,我说你老弟啊,你这身边怎么都是些漂亮的妹妹啊!你看看这个,虽然模样比起燕子来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我发现她跟你还挺般配的!”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水市上的陈和平——2 江春生心头一震,没想到陈和平会突然提起王雪燕,而且还拿朱文沁和她作比较。他下意识看向朱文沁,发现她正从李秀云手上接过茶杯,两人聊得很开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春生低声解释。 陈和平却一脸“我懂”的表情:“行了,我已经看出了道道,不用解释。走,我带你看看店里的经营品种,以后有机会多来照顾照顾生意,你来,成本价;你介绍来的朋友,给这个市场的最低价。”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春生又拉回到了前面的门店。 “你这是提前进入了女婿角色吗?岳父岳母的主你也能做? ”江春生调侃道。 “当然,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今年元旦前就拿了证。”陈和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引导江春生看他家经营的水产品,不仅有淡水河鲜,还有海鲜。鱼虾贝类都有。 偶尔有那么几个中年男女客人走进店里,他们在店内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向陈和平询问了几种鱼类的价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就在这时,江春生突然开口说道:“哦,对了,我听李志超说你上半年就打算结婚啦?”他 一边听着陈和平介绍店里的特色水产品,一边打岔询问他更关心、感兴趣的问题。 陈和平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回答道:“是啊,准备五一的时候办喜酒呢,到时候你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哦!” 江春生一听,立刻打趣道:“哈哈,这还用你说?就算我没空,也得想办法挤出时间来喝你的喜酒啊!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一头扎进爱情坟墓里去的。” 陈和平被他这么一调侃,有些哭笑不得,反驳道:“哎呀,我哪有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从认识到拿证也就半年,我都还没找到爱情的感觉呢,就要结婚了。哪像你啊,爱情生活过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说罢,他把跳进另一个塑料方盆里的黑鱼抓起来扔了回去。 两人正交谈着,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朱文沁和李秀云一人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竹篮,轻盈地从后门走进了门店内。 朱文沁轻盈而优雅的走到江春生面前,停住了脚步,微微仰头,目光如秋水般清澈,凝视着江春生的脸庞,柔声说道:“春哥,刚才在后面秀云姐说了,我们爱吃什么自己挑。你爱吃什么呢?我来帮你挑几个吧。” 江春生感受到了朱文沁的目光,那是一种温柔而期待的眼神,让他有些心动。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回答道:“我什么都行,你就挑你爱吃的就行了。” 一旁的李秀云见状,也微笑着插话道:“文沁妹妹,你爱吃什么就随意挑,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哦。” 江春生听得一愣,时间不多,这两个少女怎么一会就聊的这么亲近了? 朱文沁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她的目光在海鲜区扫过,最后停留在了贝类上。她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指,指着几种贝类,说道:“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一串银铃。 随着她的手指轻点,李秀云十分配合的用带着橡胶手套的右手,不断的抓起扇贝、花蛤、鲍鱼往她的竹篮里放。 李秀云又从水池里捞出一些基围虾和蛏子,放在篮子里,最后她让陈和平从水池里捞出一条鲜活的鳜鱼。 等两个少女提着竹篮走进后门时,陈和平笑着对江春生说:“我家秀云烧制这些水产品可是很拿手的,她十来岁就开始学做了。你等会儿尝尝,肯定会赞不绝口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江春生认同的连连点头。之前来水市,他已经了解到,这里做水产生意的,对烹饪这些食材,都非常有心得,他们往往都会主动告诉顾客,买回家后最正确的烹饪方法。。 陈和平突然想起了什么,感叹道:“哎!刚才我听见朱文沁叫你‘春哥’,那声音真是甜得发腻啊。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春生回答道:“她在城南那边的工行上班。” “在银行工作?这可是金饭碗呢!你这家伙可真是牛啊!长得帅还真是不错,当个养路工都能找到端金饭碗而且还年轻漂亮的女朋友。”陈和平一边说着,一边顺过两把椅子,拉着江春生一同坐了下来。 江春生听了陈和平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皱起眉头,略带不满地问道:“哎!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就看不起我们养路工呢?你这成见是从哪儿来的啊?” “从传说中来。”陈和平笑嘻嘻的掰扯了一句,接着笑着解释道:“哎呀,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过,你是知道的,我对养路工人这个职业,印象一直就不咋样,印象而已。只要有一点路子的,都不会愿意去公路段这种单位,你信吧。”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陈和平的话让江春生想到了来工程队的那些总段家属,想到了单项工程独立核算,同奖同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江春生没有说话,他偏着头,不解的看着江春生,“其实我有一事不明。我听李志超说你爸爸现在都提拔成交通局的副局长了,跟你换一个好单位应该不在话下吧。” “你还说没有成见。我可跟你说,此一时彼一时。我就认为在公路段修桥补路,搞搞路桥工程就挺好的。”江春生一脸无奈地看着对方,对他的偏见有些不以为然。 “嘿嘿!好好好。果然是人各有志啊。”陈和平笑了笑,并没有继续争论下去。 江春生话锋一转,“哎!别光说我了,你现在在罐头厂怎么样?” 陈和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还能怎么样,天天跟水果打交道呗,效益还不好。以我的判断,过不了两年,这厂就得倒闭关门了。” 江春生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陈和平俯身凑近江春生,压低声音说道:“我还不能有任何微词,秀云家安排的,我得感恩戴德啊!”说完,他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也不用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哎!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个叫万志朋的副厂长?”江春生问罢,看了门外形形色色走过的男女一眼,回头看着一脸深沉的陈和平。 “有啊!万厂长是分管厂里技术工作的,你怎么会认识他呀?”陈和平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春生。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一次在一个酒桌上,碰巧和他一起喝了几杯酒而已。”江春生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嗯……还可以吧!他毕竟是厂领导嘛,在技术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做事也比较较真。不过,他和我们冯厂长的关系不怎么好。”陈和平若有所思地说。 “和平,准备吃饭啦!” 突然从后面传来了李秀云那高八度的声音。 “好嘞!”陈和平连忙起身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江春生,笑着说:“中午咱们要不要搞点白酒来喝呀?” “行啊,都听你的安排!”江春生爽快地回答道,“我先去把自行车移过来。”说完,他也起身便转身走出了门店。 他其实是想去借故去买一点水果来,他的习惯是从来不会空着手在人家的家里吃饭。哪怕是好朋友。 在他印象中,快到北边那个小桥的桥头,就有一家卖水果的。他先将朱文沁的小凤凰直接提离地,移到了“顺河水产”的门口,然后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来到那家有水果的店,买了苹果、橘子和香蕉。当他返回到“顺河水产”的门口时,朱文沁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一会儿啦。”朱文沁迎上前,伸手帮他接过水果。江春生笑了笑,锁好车,和朱文沁一起走进店里。 进到后面的小天井,方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极其丰盛。清蒸的鳜鱼肉质细嫩雪白,点缀着姜丝葱段;红彤彤的白灼基围虾,在盘子里整齐的排着队;黄灿灿的鸡蛋蒸花蛤、蒜蓉粉丝蒸扇贝、蒜蓉蒸鲍鱼、爆炒蛏子……还有一大碗奶白色的胖头鱼炖豆腐汤,撒着碧绿的葱花。这些带着“顺河水产”自家店优势的食材,葱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李秀云看见江春生和朱文沁手上还提着水果,立刻娇责道:“哎呀呀,来我们家吃顿饭,还特意跑出去破费买来这么多水果,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一点心意而已,应该的。”江春生回应道。 朱文沁将水果轻轻的放在了墙边的茶几上。 四人各霸一方的围坐在方桌周围, 陈和平拿出一瓶白酒,给江春生倒上,自己也满上一杯,两人这次喝的都是小杯,“来,江老弟,咱们好久没好好喝一杯了,干!” 江春生端起酒杯,和陈和平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朱文沁和李秀云坐在一旁,一边吃着菜,一边愉快地聊天。席间气氛热烈融洽,李秀云和朱文沁似乎都属于开朗性格,讲起学校里孩子们的趣事,逗得朱文沁咯咯直笑。 江春生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也觉得温暖又满足,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李秀云笑着给夹了一只大虾:“喜欢就多吃点。江春生,你也别客气。” 江春生点头致谢,一小会,他就发现自己的碗里,已经被朱文沁夹满了菜。他抬头看她,她正若无其事地和李秀云讨论着某种鱼的烹饪方法,但脸颊却微微发红。 陈和平讲起他和江春生在治江时的几件趣事,逗得两位女士哈哈大笑。江春生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轻松愉快地与人相处了。他看着朱文沁笑弯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和她在一起时,他似乎忘记了那些压在心头已久的阴霾。而陈和平此刻提起的在治江的趣事,在笑过以后,不由得又勾起了他对过去的回忆。 “老弟,发什么呆呢?”陈和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秀云问你要不要再来碗汤。” “啊,好的,谢谢。”江春生接过汤碗,发现朱文沁正关切地看着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春哥,秀云姐烧的菜好吃吧,”她轻声问道。 江春生连连点头:“好吃。味道很鲜美。” “我今天可是跟秀云姐学会了好几样菜,以后有机会我做给你尝尝。” 江春生在心里实际上没有想过要吃她做的菜,但还是笑着说回应:“好啊,我很期待。” 陈和平仿佛是知道江春生在想什么似的,他端起一杯酒,凑近江春生,下巴朝正和李秀云说笑的朱文沁方向微微一点,眼神里带着关切和过来人的了然,声音压得极低:“哎,得此佳人相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昂首阔步朝前走,才是正解。——来,干一杯。” 江春生心中一震,陈和平这番话似乎戳中了他内心深处一直逃避的角落。他看着朱文沁,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那真挚的模样让他的心渐渐柔软。他端起酒杯,与陈和平一饮而尽。 饭后,朱文沁和李秀云一起去收拾碗筷,江春生和陈和平则坐在小天井里喝茶聊天。 夕阳渐渐西下,江春生和朱文沁起身告辞。陈和平和李秀云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叮嘱他们有空再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排推着自行车,朱文沁开心地说:“今天真的好开心,秀云姐人真好,做的菜也好吃。” 江春生看着她,认真地说:“今天只带你水市的看了一半,再往北,还有一座古老的小桥,过了桥在往前不远,就是龙江港的老码头,下次有机会再带你看完。” 朱文沁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出了水市,两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越拉越长……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进山寻根——1 这一周过得格外平静,江春生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规律而舒缓的播放键。207国道临江段东线改造加宽升级指挥部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道路红线内的征拆工作,作为工程项目的唯一实施单位——县公路管理段工程队,施工进场还得等到四月中旬,指挥部完成第一阶段从与松江市的分界点到县酒厂这三公里的拆迁安置工作。 这一周来,在工程队办公室,电话铃声偶尔打破宁静,更多的时候,翻动书页的声音陪伴着他,电大第二学期的教材摊在面前,那些文字和公式是他试图为自己未来铺下的又一块基石。 朱文沁的电话,依旧像准点的钟声,隔一天就会响起一次,那声“春哥”隔着听筒传来,带着她特有的甜润和执着,轻轻叩动着江春生心湖上那层他自己还不想完全理清的宿冰。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三月的阳光透过工程队办公室的玻璃窗洒进来。临近上午下班时间,江春生正伏在桌前认真翻看着电大教材《建筑施工技术》的第三章。钱队长背着手踱步进来,脸上带着他那熟悉的笑容。 “江春生啊,”他嗓门洪亮,“后天星期天家里没什么重要事的话,跟我进趟山!”他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地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江春生抬起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钱队长,有些意外:“进山?” “对!帮我淘弄宝贝去!”钱队长眼里闪着光,那是他谈起心爱盆景时特有的神采,“挖点能做树桩盆景的好根!我们明天明晚就得赶路,到长江上游边的太平溪镇歇脚,第二天挖个大半天,下午回来。我都安排好了,两台车!一台是队里刚买的北京吉普;另一台是家明经常借的那辆双排座,专门拉挖到的树根。大霜那丫头也会跟着去。”他顿了顿,目光在江春生脸上意味深长地打了个转,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嘛,把文沁那丫头也带上!让她给大霜做个伴。要是她爹妈不放心,你就跟文沁说,让老朱直接给我打电话!” 江春生心里咯噔一下。周日,他原本是计划去文化馆的电大授课点听课的,钱队长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把他那点小小的个人计划打乱了。 看着队长那张写满“就这么定了”的笑脸,江春生知道,拒绝的余地根本就没有,他也不敢拒绝。 “好,钱叔。”他尽量以愉快的表情连连点头,心里那点关于课程的盘算无声地沉了下去。带上朱文沁?这个安排本身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钱队长这是成心要亲自看着自己和朱文沁多接触才安心吗?他越来越觉得,这“包办”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午后的食堂弥漫着饭菜的余温。江春生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窗外是春日慵懒的阳光。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悬在冰冷的号码盘上,犹豫了片刻开始拨号。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朱文沁办公室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占线的忙音,他放下,又拿起,反复两次,第三次,终于通了。 “喂,工行城南分理处,请问哪里?”是朱文沁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清晰。 “文沁!是我,江春生。”他开口,声音竟比自己预想的要平稳。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秒,“春哥!”随即电话里爆发出朱文沁毫不掩饰的惊喜,那声“春哥”像是裹了蜜糖,隔着线路清晰地撞进江春生的耳膜,甜得几乎有些发烫。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我太高兴了。”电话里,不仅是朱文沁的那份雀跃几乎要溢出听筒,而且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其他女同事的窃笑声。 江春生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绽放的笑容,不由得也微笑起来。他定了定神,把钱队长的安排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周六下班后出发……连夜进山到太平溪过夜……周日赶早出发寻挖树根……钱叔点名要她去给钱霜作伴。 “我去!当然去!”朱文沁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仿佛这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只要跟你一起,去哪里都行!我爸妈那边你放心,我会说清楚的,他们知道我是跟钱叔叔和你一起,肯定不会担心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冒险”的憧憬,那份热切像小小的火苗,隔着电话线也能感受到温度。 江春生握着话筒,听着那端毫不掩饰的欢欣,朱文沁的欢快情绪,每次都在不经意之间轻轻触动了一下心底深处的情绪。他简单叮嘱了几句“带件厚外套……山里凉……”便匆匆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电话那端传递过来的雀跃余温,与他此刻沉静甚至略带纷乱的心绪形成微妙的对比。 周六的下午,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工程队院子里,两台车已经准备就绪。那辆刚“落户”不久的二手北京吉普212,军绿色的车身带着岁月的斑驳,却擦洗得干干净净,透着一股老兵的硬朗;旁边停着的双排座客货两用车,蓝色的车漆在阳光下还算鲜亮,后面的小车厢空空荡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家明正坐在双排座驾驶室里和副驾驶位上的钱霜说笑,看见钱队长带着江春生从办公室出来,立刻开门下车。 钱队长大手一挥:“家明,你跟小刘换一下!你开这吉普,小刘开双排座。”说罢,他正准备拉开吉普车后门的手停了下来,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向郑家明吩咐道:“对了,你现在就开吉普带着大霜和江春生,去城南工行接文沁那丫头,免得她耽误我们出发的时间。” 钱霜身着一袭米白色的薄呢外套,宛如春日里的一缕轻云,飘逸而含蓄。她那本应如瀑布般的秀发,眼下松松地挽起,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更增添了一份随性与自然。 听到父亲的安排,她面无表情的率先轻盈地坐进了吉普车的副驾驶位上,身姿优雅。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那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如同瓷器般精致。 她的眼神明亮而深邃,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仿佛隐藏着无尽的主意和思想。 江春生和郑家明同时拉开车门上车。钱霜看着江春生坐进后座,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淡淡地移开。吉普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驶出工程队大院,进入村道。 车厢里一时有些安静。郑家明专注地开着车,钱霜侧过身,看向后座的江春生,窗外的村景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酸涩:“江大哥,上山挺危险的,为什么要带朱文沁去呀?” 江春生轻轻回应,“是你爸安排的,说是给你做个伴。” 钱霜撇撇嘴,“我用不着人陪。”她盯着江春生的侧脸,“你和她……处得怎么样了?我发现她粘你粘得很嘛。” 江春生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怔。他抬眼,正对上钱霜那双漂亮却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发现钱霜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就那样吧。她人挺好的,你爸也希望我和她……和她有好的发展。只是……我现在还是想再平静一段时间。”其实江春生是在等,等王雪燕真正结婚的消息,他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念想才会彻底斩断,但这话他却不会说出来。 “哦?”钱霜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转瞬即逝,让人辨不清是理解还是别的什么,“江大哥!其实我也好替你惋惜的,燕子姐那么漂亮,而且气质又好,根本就不是朱文沁能比的……” “大霜!别再提这件让江老弟难受的事。”郑家明打断钱霜的话。 她轻轻哼了一声,白了郑家明一眼,回身去,重新看着前方。然而江春生没有错过她刚才听江春生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细微光亮,那里面似乎混杂着一点点的……满意?甚至是一丝隐秘的小心思?尽管三八节那天在她家,她父亲钱正国亲自出面给朱文沁牵了线,把她原本想借机让朱文沁出点丑的心思彻底浇灭了,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朱文沁围着江春生转,看到江春生对朱文沁那副礼貌却始终隔着一层的态度,她心里那点不痛快就像水底的暗草,总在不经意间冒出头来,挠得她心绪难平。此刻听到江春生说“平静”,那点不痛快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她不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噪音和窗外灌进来的风声。 吉普车稳稳地停在工行城南分理处附近的路边。时间掐得刚好,离银行下班还有十分钟光景。临街的营业厅卷帘门早已落下,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立面。江春生推门下车,对车里说了句“稍等”,便径直走向银行侧面的职工通道出口。那是一扇不起眼的大铁门,上面还有一扇小门,此刻都紧闭着。 他站在门外一棵梧桐树下。他背向着粗糙的树干,目光落在紧闭的铁门上。周围是城市傍晚各单位下班惯常的喧嚣,自行车铃声,远处汽车的鸣笛,下班人流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模糊的背景音。 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他裹紧了夹克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咔哒”一声轻响,铁门从里面被推开。三三两两的男女职员说笑着走出来。江春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生怕错过朱文沁。 终于,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朱文沁推着她的小凤凰自行车,正和两个女同事说笑着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外套,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几乎是同时,朱文沁在不经意间一抬眼,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树荫下的身影。那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绽放出比刚才更加明亮、更加惊喜的涟漪。 “春哥?!”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欢喜,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雀鸟。她立刻对旁边的同事说了句什么,推着自行车快步朝江春生走来,自行车的飞轮因为快速的空转,欢快的发出“吱吱”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怎么来了?还在这里等我!”朱文沁走到江春生面前,仰起脸,眼睛里映着细碎的阳光,亮晶晶的,毫不掩饰那份纯粹的喜悦。 江春生被她眼底的光晃移开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我陪郑大哥来接你。钱叔安排的,车就在前面路边。你……别骑车了,坐车走吧,赶时间。” “真的?太好了!”朱文沁脸上是纯粹的开心,没有丝毫的客气或推辞。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立刻转身推着自行车又快步返回银行院子里,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被重视的雀跃。 很快,她再次提着小皮包快步走了出来,步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走啦,春哥!”她自然地走到江春生身边,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朱文沁已经看见了吉普车副驾驶位置上钱霜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拉住江春生的胳膊走向吉普车,由此引得背后几个银行女同事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江春生帮朱文沁拉开车门,朱文沁笑容甜美,礼貌地向驾驶座的郑家明和副驾上的钱霜打招呼:“郑大哥好!大霜姐好!” 郑家明表情十分友好的笑着点点头。 钱霜的反应则显得平淡许多,她侧过脸,对着朱文沁扯出一个标准却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声音不高不低:“嗯,你好。” 她的眼神只在朱文沁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转向前方,仿佛车窗外的街景突然变得无比吸引人。 朱文沁似乎并未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江春生身上。 江春生和朱文沁坐上后排座位,吉普车启动时,她兴奋地侧身看着江春生,“春哥,钱叔叔为什么要去太平溪挖树根啊?” “我……”江春生被问的堵住了:“我也说不上来。”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进山寻根——2 郑家明已经同时接过了话题,“因为太平溪那里不仅山大,而且悬崖多,石头缝隙里就能长出几十年都长不大的好东西。” 郑家明停顿了一下,打了一圈方向盘,车辆转了一个急弯后,继续道:“钱叔去年听一个看过长江三峡的朋友说,在长江两岸的悬崖峭壁上,看到好多漂亮的盆景材料。所以,就想过去看看,挖一点回来培养培养。” “怪不得老爸这次带的工具,不是锤子就是錾子,还有撬棍什么的。”钱霜忍不住插言道。 “春哥,你以前去过太平溪吗?”朱文沁的眼里,此刻似乎只有江春生。 “没有!"江春生回答。“郑大哥、大霜,你们去过没有?”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我也没去过呢!我查过了,太平溪就在西陵峡,风景很美。”朱文沁的眼睛闪闪发亮,“大霜姐,我带了相机,明天我们一定要多拍些照片!” 不知不觉中,车子驶回了工程队,钱队长正站在院子门口等候。 “钱叔叔好!”朱文沁坐在车里和钱队长打招呼,声音清脆悦耳。 钱队长爽朗地大笑,“好好好,人都到齐了,咱们这就出发!” 江春生自觉的从吉普车上下来,去换乘双排座,把这边的位置空下来给钱队长。 坐在吉普车里的朱文沁看到江春生去拉开了双排座客货车的后排车门,立刻做出了反应。 “春哥!”她清脆地喊了一声,利索的开门下车,在江春生一只脚刚踏上踏板时,快步走了过去,语气带着点娇憨的理所当然,“我要跟你坐一起!”说着,不顾任何人有何反应,从拉开的双排座后排车门,轻巧地钻了进去,挪到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对着车外的江春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春生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已经坐定的朱文沁。 “哈哈哈!”钱队长爽朗的大笑声从江春生身后传来,他指着双排座的后排,又看看有些发愣的江春生,眼里全是过来人的促狭和满意,“好好好!江春生,还愣着干嘛?快上车啊!你现在的责任就是照顾好文沁。该赶路了,小刘,开车稳当点!” 钱霜坐在吉普车里,看着朱文沁那副毫不避讳、理所当然地粘着江春生的样子,又听着父亲那明显带着满意意味的大笑,只觉得胸口那股刚刚被江春生一句“平静”压下去的不痛快,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还带着点火星。她用力抿了抿嘴唇,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下摆。郑家明则是“幸灾乐祸”般的看着钱霜的表情变化,偷偷一笑,吉普车引擎轰鸣着启动,冲门口扶住铁门的陈师傅轻按了两声喇叭,驶出了工程队,朝着城西318国道的方向驶去。 双排座货车跟在吉普后面,车厢里空间还比较大,后排是三个人的座位,坐着江春生和朱文沁两个人,副驾驶的位置空着。 朱文沁虽然如愿的坐在了江春生旁边,但两人都坐在靠车门的一侧,中间自然留着一个空,不过,朱文沁的心情显然并未受影响。车子一启动,她就和江春生说起话来。 “春哥,你看外面,桃花都开了呢!”她指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点点粉红,声音里带着新奇的雀跃,“ 我还从来没进过那么深的山呢!钱叔叔挖树根?什么样的树根能做盆景啊?是不是要很老很老的树……”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蹦出豆荚的豆子,清脆又密集。那声“春哥”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小刘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专心的盯着前面的吉普车。 江春生侧身看着她那双充满好奇和兴奋的眼睛,尽量简单地回答:“嗯,我对这东西也不怎么懂,只是听钱叔说,要看品种和形态。没有树干的老树桩,生长的年代越久,形状越怪异越好。” “哦!”朱文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不在意答案的简略,只在意江春生的回应。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吸引,“哇!那一片油菜花田好大!金黄金黄的!真漂亮!……春哥,你看那边好大一条河,到那里去钓鱼肯定好玩。……远处那一片黑影是山吗?”她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美好的心情让她感觉这世界的一切都非常美好,嘴里也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要把每一份快乐都分享给江春生。 江春生大多数时候只是简短地回应,或者“嗯”一声表示在听。他望着前方吉普车扬起的淡淡尘土,看着道路两旁越来越稀疏的房屋,逐渐被起伏的山峦和成片的麦田取代。夕阳的金辉涂抹在远山的轮廓上,拉长了树木的影子。朱文沁清脆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依赖。这种毫无保留的靠近和她充满活力的声音,让车厢里的温度因她而升高, 吉普车在前方二十米多处行驶,车轮卷起的淡黄色尘土,在傍晚斜射的光线里弥漫、升腾,像一条不断延伸的、朦胧的带子,时不时亮起的红色尾灯领着他们一路西行。驶向长江的上游,也驶向暮色渐沉的群山怀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江春生坐在车门边,身体随着车身的每一次颠簸微微晃动。 两人中间空着一个位置,丝毫挡不住朱文沁周身散发出的雀跃。她虽然不好意思直接靠近江春生,但几乎是半侧着身子朝向江春生,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眼睛亮得惊人。 “春哥,你看!”她指着窗外再次出现的一大片油菜田,金灿灿的花浪在暮色里依然耀眼夺目,“像不像一片黄色的绒毯,真好看!”不等江春生回答,她又转向她前面的驾驶座,“刘师傅,你是钱叔叔家的亲戚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呀?” 前排的刘师傅是个面容朴实、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壮年,闻言后抬眼扫了后视镜一眼,以带着点乡土口音自我介绍的回答:“我叫刘青松,和钱队长没有亲戚关系,只是和他都住永城四组,我老婆的舅舅是永城的村长,和他关系比较好。” “哦!原来是这样。”朱文沁点点头,“刘师傅!我们到太平溪要多久啊?”她问出了江春生也想知道的问题,因为江春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不知道钱队长准备到哪里吃晚饭。 “路程不算近,应该有一百五六十公里,最后还要绕五六十公里山路,因为是晚上,估摸着得跑三个多钟头。”刘师傅回答。 “三个多小时啊!”朱文沁轻轻呼了口气,拖长了调子,非但没有觉得漫长,反而更添了几分探险般的期待,“那正好,可以好好看看风景!春哥,你知道吗?”她立刻转向江春生,身体移动了一下靠近了些,带着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我昨晚专门问了我老爸,还查了我们省的地图册!太平溪就在西陵峡里面!是长江三峡里最漂亮的那个峡!西陵峡风光多有名啊!而且,你知道吗?”她又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掩不住兴奋,“我们走的这条路,还会经过葛洲坝!我们国家最大的水力发电站!今晚我们就能亲眼看见了!”她语气笃定,带着点小小的得意,“难怪大霜姐要跟着去玩。” 她的声音清脆,在车厢里回荡。江春生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听着她絮絮叨叨这些昨晚“做功课”得来的成果,她的快乐简单直接,感染着江春生。 江春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后移的电线杆和远处层叠的山影上。暮色四合,天边的云霞由绚烂的金红转为沉静的蓝紫色,山峦的轮廓在夕照中显得愈发苍茫深邃。朱文沁清脆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少女特有的、毫无保留的热情,像初春解冻溪流里跳跃的浪花,叮叮咚咚地敲打在他的心头。 他微微侧过头,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几缕柔软的发丝被车窗缝隙溜进来的风吹拂着,轻轻蹭过她微红的耳廓。车厢里狭小的空间因她的存在而充盈着一种温暖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活力。 “春哥!你参观过葛洲坝工程吗?”朱文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春生。 “只看过电视专题片……”江春生点点头,“很大,很壮观。”他想起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景象,巨大的泄洪闸门开启时,如同天河倒悬。 “嗯!我也没有实地看过,这次终于可以见到了,而且还是和你一起。”朱文沁用力点头,一脸兴奋。 江春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转向窗外。318国道两旁的远方,已经出现了低矮的连绵起伏的丘陵,路边大片大片的油菜田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金黄,如同厚重的织锦仿佛一直铺展到了尽头。偶尔掠过一树树怒放的桃花,像散落的云霞。远处,黛青色的山峦轮廓在越来越浓的暮霭中逐渐模糊,只留下沉默而坚实的剪影。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朱文沁似乎也沉浸在这份流动的暮色画卷里,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江春生旁边,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偶尔会轻轻碰到他的胳膊。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吉普车的尾灯在前方弯道上划出两道醒目的红色轨迹。双排座跟着驶入了一个相对繁华的县城区域。道路两侧开始出现密集的店铺,昏黄的白炽灯光从门窗里透出,照亮了尘土仆仆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 吉普车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一家灯火通明饭店门口。饭店门脸不小,挂着一块红漆斑驳的木招牌,上面用墨汁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张记烧公鸡”。 “到了,下车吃饱饭我们再赶路!”钱队长洪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率先推开车门跳下,舒展了一下筋骨。 郑家明和钱霜也从吉普车里出来。钱霜瞥了一眼正从双排座后排出来的朱文沁和江春生,目光在朱文沁紧挨着江春生站定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地转开了脸。 郑家明则对着江春生挤了挤眼,咧嘴一笑。他对钱霜的心事再清楚不过,却不敢说出来。 “来来来,都饿了吧?”钱队长招呼着众人往饭店里走,嗓门盖过了周围的嘈杂,“这家张记,我前两年在段里管机料股的时候,常跑这条线拉水泥,他们家的烧公鸡那是真地道!都是三年以上的,一只烧一大锅,味道没得说!” 他竖起大拇指,用力晃了晃,脸上带着老饕的笃定和满足,“保管你们吃了忘不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饭店里果然热气腾腾,弥漫着浓烈的辣椒、花椒混合着肉香的霸道气味。几张油腻腻的大圆桌几乎坐满了人,杯盘碰撞声、划拳行令声、跑堂伙计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粗粝而旺盛的生命力。钱队长显然是熟客,跟柜台后一个系着围裙、满面油光的胖老板打了声招呼,胖老板立刻堆着笑,亲自把他们引到里间一个稍微安静些、靠墙的圆桌旁。 “钱老板!你都有大半年没来了,真是稀客呀!还是老规矩?最大份的烧公鸡?”胖老板一边麻利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桌面,一边热情地问。 “对头!大份的!微辣!”钱队长大手一挥,又补充道,“再来几个拿手小菜,凉拌个猪耳朵,炒个时蔬,弄个花生米!对了,”他目光转向郑家明,“家明,去车里拿瓶酒来。” 趁钱队长点餐的档口,刘青松主动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水。 “家明,不准去。”钱霜突然开口制止,“老爸!明天要爬山,悬崖峭壁的,喝酒有危险,今晚不准喝。” 钱队长愣了一下,随即溺爱的笑骂道:“你这丫头,我就喝一点,不碍事。” 钱霜却不松口,板着脸说:“不行,您一喝起来就收不住了,安全第一。” 郑家明在一旁打圆场:“钱叔,大霜也是为您好,等挖完树桩回来,在家里使劲喝。我陪您。” 钱队长以尴尬的眼神瞥了帮腔的郑家明一眼,眼光柔和的看着钱霜,“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烧鸡公了,不配点酒怎么行。丫头,我就喝这么一杯——三两行不行?”他说着举起面前的玻璃杯。 江春生还是第一次听见钱队长这么低声短气的说话,异常惊异。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进山寻根——3 钱霜依旧不为所动,坚定地说:“爸,真的不行,您一喝酒就刹不住车,明天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钱队长依然低声下气的争取,“丫头!我保证只喝一杯。” 紧挨在江春生边上的朱文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吐了吐舌头,悄悄对江春生说:“春哥,我突然发现大霜姐好厉害哦!” 江春生笑了笑,没说话。 正在犹豫中钱霜似乎听见了朱文沁的说话声,朝她瞥了一眼,没好气的松口道:“那您就只能喝这一杯,不然我就把酒扔垃圾桶。” “行行行!丫头,听你安排,只喝一杯。”钱队长眉开眼笑赶紧答应。 “家明,你去把酒拿来给我。”钱霜吩咐身边的郑家明。 郑家明应声去了。 朱文沁看着面无表情的钱霜,眼里满是钦佩,小声对江春生说:“春哥,大霜姐虽然表情看着冷淡,但她内心对钱叔叔真是上心呢。” 说罢,她拿起桌上粗糙的土陶茶壶,先给钱队长加了些茶水,然后又给江春生面前已经被他喝的快空杯的杯子倒上茶水,茶水颜色很深,一看就是廉价的炒青。 “嗯,”江春生轻轻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粗糙的茶味入喉,倒也十分解渴。 很快,郑家明手脚麻利地从吉普车后座拎过来一瓶贴着红色标签的白酒——临江大曲回来了。 钱队长伸手欲接酒瓶,却被钱霜一把抓了过去。 钱霜使劲的拧瓶盖,俏脸都憋红了,却未能打开。郑家明赶紧接过去帮忙拧开瓶盖,浓郁的酒香立刻散发出来。 “多事!”钱霜白了郑家明一眼,郑家明“嘿嘿”的赔着笑脸。 钱霜帮她父亲钱正国倒了一杯酒,接着又按父亲的要求给江春生倒了大半杯。 钱队长把酒少一小截的杯子推到江春生面前:“江春生,来,这杯是你的,喝酒没人陪怎么行!” 江春生看着大半杯高度白酒,微微一笑,“钱叔,听您安排。” “应该是你和钱叔叔都听大霜姐的安排!”朱文沁笑着插言, 钱霜瞟了朱文沁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烧公鸡被一个一口巨大的粗陶盆装着端了上来。深酱色的汤汁里,大块的鸡肉、土豆、香菇、青红辣椒翻滚着,上面还撒着翠绿的葱花和整颗的花椒。浓郁的酱香、肉香混合着霸道的麻辣气息,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食欲。 “开动开动!都别客气!”钱队长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油亮的鸡腿肉放进自己碗里。 众人也纷纷动筷。朱文沁尝了一块鸡肉,眼睛立刻亮了:“哇!好香!好入味!钱叔叔!这鸡也太好吃了吧。”她吃得有滋有味,停不下筷子,还不忘给旁边的江春生夹了一块看起来最嫩的鸡胸肉,“春哥,你尝尝这个!”她自然的举动,引得钱队长高兴的眉开眼笑,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眼期待。 江春生倒是十分配合的咬着鸡肉,却被那滚烫的鸡肉和钱队长的目光弄得有些局促,端起面前白酒,“钱叔!我敬您。”他掩饰性地抿了一口。一股灼热的辛辣感瞬间从喉咙直冲而下,激得他眉头微蹙,胃里却腾起一股暖意。 钱霜默默吃着,动作斯文,偶尔抬眼,目光掠过朱文沁给江春生夹菜的手,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只挑了些土豆和香菇,对那红油赤酱的鸡肉似乎没有那么高的兴致。 郑家明倒是吃得酣畅淋漓,还不忘调侃:“钱霜,你这不行啊,战斗力还不如文沁呢。” 钱霜头也不抬,淡淡回了一句:“吃你的。”对于郑家明殷勤的给她夹来的大块鸡肉,报以一个平静的眼神。 刘青松则是默默地啃着鸡块,喝着茶水,吃的甚是惬意。 几口热菜下肚,又喝了几口酒,钱队长的脸上泛起了红光,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好了,我说说明天的安排。”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了几分,“咱们这次去太平溪,主要目标就是江边那些悬崖峭壁石头缝里的老树桩子。这活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目光扫过钱霜和朱文沁,“都是悬崖峭壁,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下面那就是滚滚长江的激流和漩涡,神仙也捞不上来!”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所以,明天早上,你们两个丫头,绝不能跟着我们乘船出去爬悬崖,钻石头缝!太危险了!” 钱霜似乎早有预料,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夹起一块土豆,在碗里慢慢碾碎。朱文沁则睁大了眼睛,有些失望地嘟囔:“啊?不能去啊?我还想多看看西陵峡呢。” 钱队长没理会她们的失望,继续安排:“家明,”他转向郑家明,“明天你的任务,就是带着她俩,在太平溪镇子附近转转,安全第一。也可以去长江边走走,看看西陵峡的风光,拍拍照。记住,不能跑远!千万不要去爬悬崖。中午十二点整,必须回到咱们住的旅馆,等我们回来汇合吃午饭,听见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郑家明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钱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带两位美丽的女同志领略大好河山,绝对不让她们离开我视线范围!也不到悬崖边上站,不让她们有腿软的机会。”他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带入了些许逗笑的成分。 钱队长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江春生和一直沉默吃饭的刘青松:“明天一早,我和江春生,还有小刘,我们三人去找当地的渔民租条小木船给我们当向导,他们祖辈都在江边捕鱼,一定知道什么地方的石头缝里树桩多。工具我都带了。在石头缝里挖树桩可是个细致活,也是力气活,急不得。我们计划挖到十一点半,不管挖到多少,都必须收工往回赶,到太平溪和你们汇合,吃饱中饭后回家。” 他条理清晰地布置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计划就这么定了。我们大家都安全第一,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钱叔 !”众人应道。 朱文沁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能去“探险”,但钱队长语气坚决,又是出于安全考虑,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小嘴微微撅着,用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土豆。钱霜则依旧沉默,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指节有些泛白。她看着自己父亲那副理所当然将她和朱文沁划归为需要被保护、只能看风景的“柔弱女孩子”的模样,又看看旁边朱文沁那副虽然失望却依然带着娇憨、甚至隐隐透着因能和江春生一起出行而满足的神情,胸口那股被压抑的、混杂着未达目的不如意情绪,如同暗流般再次涌动起来。她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那粗糙苦涩的茶水,似乎也带上了别样的滋味。 做好了明天的安排,饭桌上的气氛又热烈起来。那盆烧公鸡被众人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大半。钱队长和江春生你来我往,一杯酒也见了底。 钱队长显然是没有尽兴,他只是时不时的看上钱霜两眼,心里想说的话却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来,他素性拍着江春生的肩膀:“江春生啊,你是个好小伙子!稳当!我看好你!来来,再吃块肉!” 朱文沁在一旁看着,嘴角弯起甜甜的笑意,不时给江春生添茶倒水,殷勤备至。 钱霜瞥了一眼正和江春生互动的朱文沁,突然开口道:“江大哥,要不要我再帮你加一点酒?”她的声音悠然中带着温柔。 江春生扭头看向钱霜,她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她并不是要真的要帮他加酒,“谢谢谢谢!我不能再喝了。” “老爸!您看,江大哥他已经不能再喝了。您也别再喝了,明晚在家让家明陪您喝,行吧?!”钱霜一反开始喝酒前的强硬语气,以商量的口气温和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丫头,放心吧!老爸已经知足了。”钱队长满脸慈祥、笑容可掬的说罢,把面前的酒杯倒扣过来以表示出决心。 “这才是我的好老爸。”钱霜满意的夹起一大块鸡肉,放进了父亲碗里。 酒足饭饱,夜已深沉。 六人重新分别坐进车里,刘青松发动了引擎,依然跟在吉普车后面。车子重新汇入318国道那并不平坦的路面。黑暗的车厢里,朱文沁起初还强打着精神,试图和江春生说几句话,但随着车辆不断地颠簸摇晃,没过多久,她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 “春哥……”她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我怎么……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头好重……”她抬手按着额角,眉头紧蹙。 “晕车了?”江春生立刻反应过来。道路不平,行车不稳,加上刚才才吃了饱饭,还吃了不少油腻的烧公鸡,晕车并不意外。“闭上眼睛,尽量什么都别想,睡一会儿就好了。”他低声建议道,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嗯……”朱文沁含混地应着,顺从地闭上眼,身体却随着车身的每一次晃动而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摆。黑暗中,她像一片无依的叶子。一个剧烈的颠簸,她的头猛地歪向一边,差点撞上车窗玻璃,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江春生看着她蜷缩在座位一角、努力想稳住自己却又徒劳的模样,心头蓦地泛起一阵酸软。夜色浓稠,车灯的光柱切割着前方的黑暗,照在前方吉普车的两个后轮上。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脱下身上的夹克外套。 “这样不行,”他的声音在汽车引擎声里显得有些低沉,“你躺下睡吧,这样就不会晕了。”说着,他动手将外套仔细折叠起来,尽量叠得厚实平整些,形成一个简易的枕头。 “啊?”朱文沁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尚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江春生已倾身过去,动作带着几分生硬的轻柔,他轻轻的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来。 朱文沁此刻并无其它异样反应,顺从地侧过身子,头冲着江春生,在他的帮扶下,将身体蜷缩在还算宽敞的后排座位上,江春生将那个用自己衣服叠成的“枕头”垫到她的颈后和头侧。 她的脸颊轻轻贴上了那带着他体温和淡淡酒味的布料。她的长发有几缕滑落下来,拂在江春生的手背上,那触感柔软、微凉,如同最细腻的丝绸不经意滑过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难以言喻的馨香。而他的几个手指尖,轻轻地触及到她那如丝般柔软的脖子。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和温度,仿佛一股微弱的电流倏地窜上江春生的手臂,这种久违的感觉直抵心口,让他的呼吸都为之微微一滞。他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掌心,那点异样的触感却仿佛烙印般留在了那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车子依旧颠簸着前行。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微弱灯火,江春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朱文沁沉睡的侧颜。她枕着他的衣服,面容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乖巧的弧形阴影,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嘴唇放松地抿着。褪去了白日的活泼灵动,此刻的她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孩子气的恬静,像一朵在暗夜里悄然绽放的小花。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怜惜与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情绪,如同涨潮的江水,无声无息却又不可阻挡地漫过江春生连日来不肯打开的心堤。他默默地看着,视线在她柔和的轮廓上流连,窗外的山影和车内浓重的黑暗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时间在引擎的嗡鸣中仿佛凝滞了,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轻轻叩击着他沉寂的心房。 渐渐地,一股睡意爬上心头,江春生也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吉普车的刹车灯亮起,接着拐进了一个临街的院子。刘青松也紧跟着一个转弯,将双排座开了进去。江春生被刚才双排座的急转弯晃的头不轻不重的碰在门的边框上,他醒了过来,抬手摸了摸被撞疼的部位,眼光转向车外。 车子停稳,引擎熄灭。昏黄的灯光从旁边一栋老旧的长条形砖木结构的二层楼里透出,照亮了不大的院子。石子地面还算平顺,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尘土的气息。 他看看身边还在熟睡中朱文沁,轻轻推开车门下车,尽量不发出声响。钱队长、郑家明和钱霜也已经从吉普车上下来,正在活动手脚。钱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双排座后排,透过敞开的车门,看到朱文沁蜷缩沉睡的身影,又迅速移开。 “到了,这里是太平溪最大的旅社——太平旅社。”钱队长说着,没有发现朱文沁,他看向江春生声音压低了些,“文沁呢?睡着了?” “嗯,晕车,路上睡着了。”江春生低声回答,转身走到双排座车门外,看着里面依旧沉睡的朱文沁,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她睡得那样沉,那样安稳,仿佛所有的疲惫和不适都在随她的睡眠消散。 就在这时,司机刘青松关他那侧驾驶门时,大概是因为疲惫或是没在意,手劲大了些,“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朱文沁的睡梦。她身体猛地一颤,长长的睫毛急促地颤动了几下,迷蒙地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茫然。 “到了吗?”她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刚惊醒的沙哑,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身体却因为蜷缩太久而有些发僵,睡眼惺忪,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脸颊旁。 “嗯,到了。”江春生连忙应道,俯身探进车厢,“慢点起。”他伸出手臂,隔着自己那件垫在她头下的外套,轻轻地托住她的后颈和肩膀,帮助她慢慢抬起身体。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近乎笨拙的温柔,手指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温热的颈项和柔软的发丝。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进山寻根——4 朱文沁迷糊地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坐直了身体,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抱着那卷充当枕头的外套。衣服上属于他的气息,此刻显得格外熟悉、清晰和温暖。 “谢……谢谢春哥。”她声音软糯,带着刚醒的鼻音,脸颊不知是睡的还是别的缘故,微微泛着红晕。 钱队长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招呼道:“醒了就好,走,办入住去!这地方条件有限,将就一晚!” 钱霜的目光落在朱文沁手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套上,又扫过江春生只穿着毛衣的身影,眼神骤然一暗,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迅速别开了脸,转身从郑家明手上拿过自己的皮包,动作带着点生硬的力道。郑家明苦笑的摇摇头,假装咳嗽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劝说钱霜彻底放弃见不得朱文沁顺心的心事。 众人穿过旅社后院一道吱呀作响的木门,来到前厅。小小的厅堂亮着昏黄的灯泡,墙壁斑驳,水磨石地面有些地方已经磨损露出了小石子。一个穿着深蓝色旧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大门口边的旧沙发上打瞌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尘土、木头和消毒水的气味。 正对的大门是一个木质服务台,台面油漆斑驳,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织了半截的毛衣,正靠在椅背上打瞌睡。灯光昏黄,勉强照亮服务台和周围一小圈地面。后面墙上除了挂着几个镜框,里面是泛黄的规章制度和褪色的风景画外, 还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房间价码和“国营太平旅社”的字样,靠大门的左边角落里还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钱队长敲了敲服务台:“哎!醒醒!来客人了!” 服务台后的女服务员一个激灵醒来, 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一群人站在面前,有些慌乱地放下毛衣,整理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几位是要住宿吗?”她边说边拿起登记簿。 钱队长上前一步,说道:“嗯,给我们开几个房间。” 女服务员看了看他们一行六人,“我们这里房间有单人间、双人间,还有三人间,你们要怎么安排?”显然,尽管是周末,但在这深山小镇,旅社房间空置着很多。 “要三个双人间吧 。”钱队长说罢转头看向众人,“我和江春生,大霜和文沁 ,郑家明和小刘各住一间,没问题吧?” “二楼,靠东头,连着三间都空着。”妇女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都是双人间,五块钱一间,押金五块。开水房,洗澡间和厕所在走廊尽头。” “行,就那三间。”钱队长爽快地数出几张钞票和押金。妇女慢悠悠地找出三把系着长木牌的老式黄铜钥匙,哗啦一声放在台面上。 朱文沁站在江春生身边,将他的外套轻轻的披在他身上,还不忘借机在他身上认真的整理了几下。 钱队长拿起钥匙分发:“大霜和文沁住中间一间,家明和小刘一间。江春生,我俩搭档一间。”他分配得理所当然。 钱霜默默接过钥匙,脸上没什么表情。朱文沁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她走到钱霜身边,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声说:“大霜姐,我们住一起哦。” 钱霜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率先拎起自己的皮包,转身走向旁边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楼梯是木质的,众人一起踩上去,发出仿佛是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亮着灯光,外侧临街面是房间,内侧朝院子的是有顶棚的半敞开式走廊。 房间内朴实无华,床上的用品全部都是洁白的,看起来十分干净。 夜,在简陋的太平旅社里沉沉睡去。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几声虫鸣,更衬得山野之夜的寂静深沉。疲惫如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人。 江春生和钱队长那间房,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钱队长几乎是头一沾枕头,鼾声就如闷雷般响起,节奏均匀而有力。 江春生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身体很累,思绪却异常清醒,如同月光下无法平静的湖面。指尖残留的触感——那温软细腻的颈后肌肤,那如丝绸般冰凉滑顺的发丝——一遍遍地在黑暗中清晰地浮现,朱文沁蜷缩在他身边安然沉睡的模样,她鼻息间温热的呼吸拂过空气的细微感觉,还有她醒来时那迷蒙而信赖的眼神……这些画面纷至沓来,他早已和王雪燕有过肌肤相亲,但今天朱文沁跟他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钱队长雷鸣般的鼾声,将脸埋进带着一丝漂白粉味的枕头里。窗外是纯粹的、没有一丝光污染的漆黑,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他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内心的喧嚣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才被极度的疲惫拖入一个浅淡而混乱的梦境之中。 仿佛只是合眼片刻,窗外天空的青灰色正在渐渐褪去,走廊里就响起了郑家明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兴奋的招呼声:“大霜!起来了吗?我发现个好地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紧接着是刘青松带着浓浓睡意的嘟囔和开门声。 钱队长那屋的鼾声也骤然停止。 江春生猛地睁开眼,他坐起身,看了一眼对面床上已经坐起来、正揉着眼睛的钱队长。隔壁也传来了动静,是钱霜和朱文沁的低声交谈。 六个远方来客的新的一天,在这长江上游北岸四面环山的小镇旅社里,带着宿夜未消的疲惫和未知的新鲜感,仓促地开始了。 “钱叔!我发现旅社对面有家‘山珍野味面馆’,早上我们要不要去尝尝?”江春生刚一打开房间门,郑家明 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 钱队长眼睛一亮:“好啊,山珍野味面馆,听起来就不错。正好吃点好的等下有劲挖树桩。” 很快,大家洗漱完毕,山珍野味?这噱头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朝着对面的面馆走去。 由于昨晚午夜才到,大家对太平溪没有什么感觉,而现在的景象,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眼光。 眼前的太平溪是一个规模相对较小的集镇,在他们的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主路,路面不宽,两旁分布着一些低矮的砖瓦房和木房,最高的才三层而且只有一两栋。这里是镇中心地带,有一些小商店、供销社的门市部和少数的茶馆、早餐店和饭店,还有一家卫生院。 镇子不怎么样,但周边的环境却非常优美。小镇地处长江北岸,紧靠一处很大的回水弯 。周边群山环绕,青山绿水相互映衬。回水弯江面开阔,江水奔腾不息,两岸山峰连绵起伏,植被丰富,郁郁葱葱。山林中多为自然生长的树木和各类野生植物,保持着较为原始的生态状态。此刻山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这里也太美了吧!我感觉像回到了古代。”朱文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起江春生的手臂,指着西边长江两岸的山峰,“春哥,你看那边,那山都伸到云里面去了,而且还像被刀削过一样,太壮观了。” 江春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只见那山峰高耸入云,云雾在山间缭绕,宛如一幅绝美的水墨画。钱霜看着朱文沁拉着江春生的手臂,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穿过略显清冷的街道,来到那家店面不大的面馆。门口支着一口大锅,乳白色的骨头汤正咕嘟咕嘟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店堂里几张油腻的桌子已经坐了几位早起的本地人。 所谓的“野味面”,其实是一种盖浇面。老板是个精瘦的山里汉子,动作麻利地抓起一把粗粝的手擀面扔进翻滚的大锅里,煮好后捞进粗瓷海碗,然后从旁边几个冒着热气的大瓦盆里舀出浓稠的浇头淋上去。浇头的种类赫然写在墙上的一块小黑板上:野鸡、野兔、野獐子、野猪肉,还有野山菌…… “乖乖,”刘青松看着那浇头盆里大块大块、颜色深褐、纹理粗犷的肉块,咂咂嘴,“这野味……看着就扎实!” 钱队长要了碗野獐子浇头的;郑家明选了野猪肉;钱霜似乎不想吃荤的,要了碗野山菌面。朱文沁则好奇地点了野鸡浇头。江春生看着那盆颜色最深、筋肉虬结的野猪肉,犹豫了一下,也点了一份。 面端上来,分量十足。乳白色的骨头汤汁泡面,深色的肉块覆盖在面条上,带着一股山野间粗犷的、略带腥臊却又奇异的肉香。朱文沁夹起一块野鸡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肉质比家养的鸡更紧实,带着一种独特的嚼劲和野性的风味。“嗯!好吃!”她眼睛一亮,虽然味道有点特别,但这新奇感本身就很吸引人。 江春生碗里的野猪肉则更显豪放,瘦肉纤维粗壮,肥肉部分晶莹剔透,入口油脂的丰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山林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味蕾。他默默地吃着,感受着这山野清晨的粗犷滋味。 朱文沁夹起一大块野鸡肉放进江春生碗里,“春哥!你尝尝这个,味道好特别。”随后,她又夹起一块野猪肉回到自己的碗里,“我也尝尝野猪肉是什么味道。” 江春生看着碗里的野鸡肉,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夹起那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果然滋味独特。“嗯,确实好吃。”他轻声说道。钱霜看着朱文沁和江春生的互动,又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郑家明,夹了一筷子野山菌,放进郑家明碗里,“你尝尝这个,好鲜。” 这时,面馆老板走了过来,操着浓厚的本土口音笑着说道:“各位吃得还满意不?我们这的野味可都是山里新鲜打来的,味道正宗。” 钱队长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这面很有特色。” 老板又接着热情的说道:“你们都是从城里来旅游的吧,要是有兴趣,我能安排你们跟着我们的人进山打猎,保准能让你们耍到刺激。” “是吗!听起来很不错。不过我们是来办其它事的。你们这里租船方便吧?”钱队长回应着问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租船简单,江边就有小渔船。你们直接跟船主谈就妥了。”老板说道。 “哎!老板,你们这镇上我怎么没有看到有饭店啊?”郑家明突然插言问道。 “供销社那边有一家,另外还有一家在靠江边那边,主要是做鱼的。你们要吃饭也可以在我这里定嘛,他们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他们不一定有,保证味道好,还可以给你们便宜一点。就算给你们交给朋友嘛!”老板热情的邀请。 钱队长看看老板一脸精明同时也透着善意的表情,转向郑家明,“家明,中午饭在哪里吃就交给你安排了。” “好呢!”郑家明大声回应。 晨光撕裂了山峦的薄纱,将红色的光泼洒在太平旅社斑驳的院落里。吃饱早饭的一行六人,回到旅社院中车边,郑家明已经打开了吉普车的后门,和刘青松一起一件件往外掏东西,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下下敲打着还未完全苏醒的清晨。 榔头——大的沉重如斗,小的也分量十足,表面沾着陈年的锈迹;錾子——平口的、尖头的,钢质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幽光;手锯——锯齿锋利,木柄被磨得光滑油亮;斧头——厚实的刀背、沉重的分量泛着乌光;撬棍——粗壮的六棱钢,一端磨成了扁平的楔形,沉默的宣告着分量与刚度。还有木工凿子、老虎钳、园林剪、一小卷粗铁丝、一捆结实的麻绳、厚厚的帆布手套、鼓鼓囊囊的一袋蛇皮口袋……最后是几个军绿色的军用水壶,沉甸甸地碰撞着。 一件件工具被拿出来,堆放在碎石地上,仿佛一个微型的开山工事装备库。 江春生看着这堆寒光闪闪、充满暴力美学的专用工具,心头微凛。钱叔果然是行家,这准备,何止是充分,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摆明了是要和那些深嵌在绝壁岩石缝隙里的顽强生命打一场硬仗。 “我的老天爷!”朱文沁清脆的惊呼,打破了凝重的空气。她忍不住围着那堆工具走了半圈,眼睛瞪得溜圆,像看什么稀世怪物,最后指着那根比她手腕细不了多少的撬棍,对着正弯腰检查榔头的钱队长惊叹道,“钱叔叔,您这架势……真像是要去开山挖洞寻宝呢!我看这树根……对您的吸引力可是通了天啦。”她这夸张的玩笑话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冲淡了地上工具的肃杀之气。 钱队长直起腰,黝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豪情万丈:“丫头,你懂啥!好桩头都是长在阎王爷鼻子底下的!没点硬家伙,想请动它们?给它们挪窝搬家,门儿都没有!”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一堆工具,最后落在江春生和刘青松身上,眼神里透着一种老猎手般的笃定和豪情,“家伙事儿齐了,人齐了,走!带上工具,咱们到江边,租船找向导去!”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进山寻根——5 清晨的朝霞照亮了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钱队长的豪迈,郑家明的活跃,刘青松的朴实,朱文沁的好奇与雀跃,钱霜的沉静,以及江春生心中那份被粗粝工具和少女笑语共同搅动起的、难以言喻的波澜。 “老爸!江大哥,你们千万小心,千万别要桩不要命。”钱霜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透着发自肺腑的不容置疑的关切,目光在父亲和江春生脸上逡巡。江春生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放心,大霜,我们有数!”钱队长大手一挥,开始分派。沉重的工具被分装进三个厚实的蛇皮口袋,江春生、郑家明、刘青松一人提了一袋。钱队长自己则拎起一个相对轻便些、但同样鼓胀的口袋,那是预备用来装树桩的。 朱文沁默默走到江春生身边,伸出手,细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掠过他的颈侧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春哥,当心点。”她仰起脸,晨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跃,盛满了纯粹的担忧。 江春生喉结滚动了一下,十分配合地点点头:“嗯,没事。” 此刻,在他心里因这细微的关怀而涌起一股暖流,冲散了手臂上提着的沉甸甸的工具带来的沉重。 挽着郑家明手臂走在江春生和朱文沁身后的钱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往挽着臂膀的手指微微收紧了。郑家明则是扭头看着钱霜,会心一笑。 钱队长就像一位长期从事野外考察的科考队长,精神抖擞地带着这支小小的“寻根”队伍, 踏着青石板路,穿过渐渐苏醒却依旧清冷的小镇。空气清冽,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和草木的清新。小镇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起来:低矮的砖瓦房和木结构老屋,最高的不过三层,供销社褪色的招牌,紧闭门户的小商店,寥寥几家冒着热气的早餐铺子。简陋,甚至有些破败,但它的区位却十分特别,太平溪所在的这一块小山冲,地势却不低,长江从小镇南边流过,即使到了七八月的汛期,最高洪峰过境时的水位,也会是有江水淹上来,这里的江面是巨大的回水湾,很是宽敞,而两岸,都是拔地而起、连绵不绝的陡峭群山。 长江如一条躁动的巨龙,在还算开阔的江心奔腾咆哮,浊浪翻滚。而靠近两岸的回水湾则相对平静,水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黄。此刻,山头云雾缭绕,丝丝缕缕,缠绕着青翠的山体,宛如仙女的飘带。阳光努力穿透云层,在云雾间隙投下巨大的、移动的光柱,将层叠的山峦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壮阔画卷。山林保持着近乎原始的蓬勃状态,深绿、墨绿、苍翠,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这里也太美了吧!”朱文沁一手轻轻挽着江春生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西边云雾最深处、山势最为陡峭的一段,“春哥,你快看那边!山都插到云里头去了!就像被神仙用巨斧劈过一样,好壮观!” 江春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一段山崖壁立千仞,几乎垂直直入云霄,岩石裸露,呈现出向阳的灰白和背阴赭石交错的嶙峋肌理。云雾漂浮在其腰间,还有些山峰的顶端则完全隐没在茫茫云海之中,只偶尔露出一鳞半爪峥嵘的轮廓,果然如刀劈斧削,带着一股蛮荒原始的压迫感。他心头一震,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清冽空气:“是啊,鬼斧神工。” 钱队长和刘青松走在最前面。大家已经走到了江边,立在高处,不约而同的观察起下方的江面。 “钱叔,您看,下面有不少船船呢。” 郑家明和钱霜走到钱队长身侧,指着江边漂浮的小船说道。 靠近回水湾的乱石岸边,果然漂浮着七八条小渔船。船身狭窄,两头尖翘,是最典型的峡江小划子样式,只是每条船尾都突兀地安装着一台沾满油污的小型柴油发动机。 “走!下去。”钱队长说罢,率先沿着宽大的石头台阶往下走去。 走完几十级台阶,就下到了一片乱石滩,几个船老板或蹲在船头抽烟,或整理着渔网,古铜色的脸上刻满风霜。 钱队长目标明确,带着江春生径直走向离得最近的一条船前,船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岁、穿着深色旧褂子、正吧嗒旱烟的老船工。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钱队长声音洪亮,带着城里人少有的爽利,“我们想租你的船,麻烦你当个向导,带我们去上游江边树桩多、又容易上去的悬崖地方挖点树桩。” “挖树桩?挖那些乱树蔸子有什么用啊?卡在石头缝缝里还难得搞。”老船工抬起被江风吹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有些好奇的盯着钱队长问道。 “嘿嘿!搞回家去种。”钱队长笑着从身上掏出一包红彤彤的牡丹香烟,递向老船工。 “哟!谢谢。”老船工赶紧站起身,并无拒绝之意的豪爽接过香烟。“我看你们像是搞啥子……考……考……哦!考察研究的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哈哈哈!老哥啊,就是弄回家培养去的。”钱队长笑道。 “啥子培养哦!不就是研究吗?”老船工也笑了,他的目光在其他几个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尤其在朱文沁和钱霜两个年轻姑娘身上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么多人?我这小船,”他拍了拍船舷,“装不下,不安全咧。江里水急,遇到大船的涌浪,掀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钱队长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笑着解释:“老哥放心,就我们三个男的下船干活。”他指了指自己、江春生和刘青松,“她们两个小姑娘和那个小伙子不去。我们挖到中午十二点就回来,你就把我们带到树桩多、好攀爬的崖壁地方就行了。” 听说只去三个男人,而且时间明确,老船工脸上不再有顾虑。他磕了磕烟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计算:“树桩多、石头缝里长的?好爬点的?”他似乎在脑子里搜索着熟悉的江段,片刻后点点头,“嗯,是有几个树桩子多的地方,往上游过了白狗峡口,有个叫‘鹰嘴岩’的回水湾,那崖壁半腰上,石头缝里树桩子是多,那些怪头怪脑的东西可都长在石缝里,你们有啥子办法搞出来哟?” “我们带了专门的工具。”钱队长说罢,伸手抖了一下江春生手上的蛇皮袋,里面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送你们过去可以,这一去就是半天,我啥子都搞不成咯,嗯~~三十块钱吧,我把你们送去,十二点回来。 可以嘛?”老船工提出了条件。 “三十?”钱队长没犹豫,干脆地点头,“成!十二点我们准回来!”他掏出三张“大团结”递过去。 老船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接过钱,仔细捻了捻,揣进怀里,“那行!上来吧!”他招呼钱队长、江春生和刘青松上船。 几人先把沉甸甸的工具袋小心地传递到船上,放到船舱底部压稳,然后才依次跨上这条窄窄的小船。船身立刻明显地晃动、吃水下沉。 三个男人加上工具和船工,空间虽然还很大,但晃得很厉害。江春生找了个相对稳当的位置坐下,手紧紧抓住湿冷的船舷。 朱文沁站在凸起的石头上,江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江春生,看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摇晃的船板,看他将沉重的工具袋在船仓放稳,看他转身向岸上望来。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不舍。 “春哥!”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被江风送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千万小心啊!你还要负责好钱叔叔的安全呢!” 江春生回望着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沉稳笑容:“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安全的满载而归!” 朱文沁的话,让钱霜不觉向她投去一个温和的目光。随即她转向钱队长,挥挥手,声如温玉:“老爸,江大哥,注意安全!你们千万要平安回来。” “刘师傅,你也要注意安全。”郑家明周到的大声嘱咐。 “谢谢!”正有些失落的刘青松双手抱拳回应。 钱队长一看就有经常乘船的经验,他站在船头,像一尊不倒翁,对着郑家明再次叮嘱,声音在柴油机的启动声中依然洪亮:“家明!记住喽!把两个丫头照顾好!中午饭落实好!等我们凯旋归来!” 郑家明则大声保证:“钱叔放心!后勤保障交给我!绝对把她们两位照顾好,中午饭安排得妥妥当当!” “坐稳了!”船主吆喝一声,一加油门,“突突突——!”一阵黑烟喷出,伴随着刺耳而单调的轰鸣,小小的柴油机剧烈地颤抖起来,带动螺旋桨搅起浑浊的水花。小船像被推了一把,猛地一窜,离开了乱石岸,船头犁开迎头而来的江水江水,朝着上游,贴着那刀劈斧削般的悬崖绝壁驶去。 小船在“突突突”的单调噪音中奋力逆流而上。离开相对平静的回水湾,立刻感受到了长江主航道的汹涌力量。浑浊的江水打着旋,推挤着小船,船身不住地颠簸摇晃。船主是个老把式,黝黑的手稳稳掌着舵,小船灵巧地避开江心的急流和暗涌,始终紧贴着北岸陡峭的崖壁航行。 前面的江面已经变得很窄,江水波涛汹涌,而小船边那悬崖的巨大压迫感更是扑面而来。仰头望去,嶙峋的岩壁高耸入云,许多地方不仅是垂直的,而且还是倒突,岩缝里顽强地钻出一些虬曲的小树和灌木,根系如同巨爪,紧紧的嵌在岩石缝里。岩壁呈现出、灰白、铁灰、赭红、暗褐等多种颜色,那是亿万年来江水冲刷、风雨侵蚀留下的深刻印记,沉默地诉说着时光的伟力。岩壁上不时能看到巨大的裂隙和悬空的危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下来。江水在崖脚凶狠地拍打着,激起白色的浪沫,发出空洞而沉闷的轰响。 江春生坐在颠簸的船中,双手紧紧抓住湿冷的船舷。他仰望着这令人窒息的巨大屏障,心中那点因朱文沁送别而带来的暖意迅速被一种对自然的敬畏所取代。在这样的地方攀爬挖掘,无异于在巨兽的脊背上舞蹈。他侧头看向船头的钱队长。钱队长也正仰望着崖壁,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像猎人锁定了最珍稀的猎物。他不停地指着崖壁上某些特定的凹陷或裂缝处的植物,嘴里念念有词,显然在根据经验判断哪些地方可能藏着好桩头。刘青松则显得紧张许多,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死死抓住船舱里的横木,每一次大的颠簸都让他身体绷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突突”声轰鸣了约莫二十分钟,船主熟练地将舵一打,小船灵活地拐进了一处宽阔的回水湾。这里的江面平静了许多,水流舒缓。岸边依旧是乱石嶙峋,但坡度相对和缓,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垂直绝壁。船主熄了柴油机,噪音骤然消失,只剩下江水拍岸的哗哗声和山间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更显出此地的幽深。 “到了,就这里,鹰嘴岩!”船主用缆绳熟练地把船系在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礁石上,指着上方,“看到没,从这边上去,有条踩出来的毛毛路,比别处好爬多了。往上爬个十来丈 ,石头缝里就有不少老树蔸子,我们在这弯弯里被石头挡住了看不见,你们爬山去就能看见有很多。”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我就在下面候你们,最晚十一点半,一定要回来!要是上面没有你们要的,就赶紧下来,我再带你们往上游挪个地方。记牢咯,上下的时候千万当心,别乱抓乱踩,崖上的石头都是活祖宗,好多松垮得很!掉下来,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谢谢!老哥放心,我们十一点半准回来!”钱队长应承着,率先背起一个沉重的工具袋,动作利落地跨出船舷,踩在湿滑的乱石上。江春生和刘青松也各自背起袋子跟着下船。蛇皮口袋压在肩上,里面的工具硌着骨头,每一步都需在湿滑的石头上踩稳。 “小心点!”船主在身后又叮嘱了一句。 三人互相招呼着,沿着船主所指的方向,开始向上攀爬。脚下所谓的“毛毛路”,可能是采药人踩出来的、时断时续的狭窄小径,大部分时候需要手脚并用。岩石坚硬干燥。钱队长打头,他身体异常灵活,像一头经验丰富的岩羊,选择着稳固的落脚点。江春生居中,刘青松垫后。 刚爬了去了有十来米的高度,他们攀上一块稍大的平台,视线一下开阔起来。钱队长突然停住,指着上方不远处一块探出崖壁的巨大岩石顶部,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江春生!小刘!快看那里!好东西啊!”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最后的惊人发现 江春生和刘青松顺着钱队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那块巨岩顶部的中央,一道深而狭窄的石缝里,牢牢地嵌着一株树桩!桩头并不大,约莫只有半只小土狗的头颅大小,颜色是深沉的黑褐色,表面布满嶙峋的疙瘩和扭曲的纹理,形态极其古拙。桩头上方,顽强地抽出几根细弱却虬劲的枝桠,上面还挂着一些红褐色的小叶片。 三人精神一振,奋力攀上那块巨岩的顶部。岩石顶部还算平坦,有好几平米大小,但临江的三个面周就是陡峭的悬崖,向下望去,他们的刚刚乘坐的小船已显得渺小。江风在此处毫无遮拦,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钱队长迫不及待地放下工具袋,眼中精光四射,“居然是小叶黄杨!老天爷,这地方居然有黄杨老桩!还是卡在石头缝里长成这样的!” 黄杨木质坚硬细腻,生长极为缓慢,是制作盆景的顶级材料之一,尤其这种在极端环境中挣扎存活下来的老桩,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那桩头仿佛和岩石长成了一体。 钱队长蹲到那石缝边,戴上厚实的帆布手套,视若珍宝般的抚摸起那黑褐色的桩头,桩头与岩石仿佛融为了一体。在仔细的摸索一番后,他兴奋地抬起头,“太棒了!” 钱队长喘了口气,又仔细地观察着石缝边缘,伸手在缝隙深处摸索了几下,带出几片早已干枯蜷缩的细小叶片。他脸上的喜色似乎已经越浓到了极致。“江春生,小刘!开工了!”钱队长一声令下,如同将军发出了进攻的号角。 江春生和刘青松立刻取出工具。钱队长是总指挥:“先用尖錾子,沿着桩头和石缝接触的地方,一点一点往里凿,把缝先给它撬大点!当心别伤了皮!小刘,你拿小锤子配合江春生!” 江春生捡起尖头錾子和榔头,刘青松拿起小号榔头。两人蹲在石缝两侧。江春生小心翼翼地将錾子锋利的尖端抵进石缝与树桩紧贴的边缘,刘青松抡起小锤,“铛”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敲在錾子尾部。火花迸溅,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岩石极其坚硬,每一錾子下去,都只能啃下蚕豆大小的一点。单调而沉重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崖壁上回荡,与江水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随着石缝被一点点凿开、拓宽,江春生得以更深入地观察这株顽强生命的奥秘。他惊讶地发现,这株小叶黄杨的根系极其怪异!它几乎没有通常树木那种横向延展、盘根错节的须根网络。暴露在石缝里的,只有一根粗壮的挤在石缝里生长的表面平滑的主根,这根主根顺着陡峭的岩壁石缝,以一种近乎垂直的姿态,深深地、义无反顾地扎向岩壁深处!目光顺着那深不见底、仅容一到两指的狭窄石缝向下追索,根本看不到主根的尽头。 江春生心中豁然开朗,一股强烈的震撼涌上心头。他停下了敲击,指着那深不见底的垂直石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钱叔!您看它的根!它…它根本不是横向生长,靠吸收山体里面的水分生长,它是把根一直往下扎,我觉得应该是一直扎到下面江水里去了!” 钱队长和刘青松闻言,都凑过来,顺着江春生指的方向,眯起眼朝那深不可测的石缝底部望去。钱队长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对!这石缝上面干得要命,太阳一晒石头都烫手,哪怕它只有这点叶子也难以成活!肯定是根子顺着这直上直下的石缝,一直钻下去,钻下去!少说也钻下去了二十多米,一直扎到最低水位线以下,靠着江水的浸润才能活命!”他拍着大腿,既是惊叹又是心疼,“好家伙!就为了顶上这么个小脑袋活着,它得把命根子伸出去二三十米长!这得多少年才能长成?三十年?五十年?怕都不止!真他娘的是个狠角色!”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生命的顽强坚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头顶那一小片生存的空间和阳光,这株黄杨将所有的生命力都赌在了这唯一能接触到水源的垂直通道上,演化出了这条令人瞠目结舌的“独根求生”之路。它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顶端这小小的桩头上,沉默地对抗着无尽的岁月和严酷的环境。 理解了这株树桩的生存之道,三人的动作更加谨慎,也更多了一份敬畏。钱队长指挥着,在桩头两侧和后方小心地扩大石缝,避免伤害到那根维系它生命的独根。锤錾的叮当声持续着,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后背。江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他们额角蒸腾的热气。 石缝被艰难地凿开拓宽到一定程度后,桩头终于可以轻微地晃动了。钱队长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但随即又凝重起来。他拿起一把宽刃的木工凿子递给江春生:“江春生,接下来是关键!得把这根主根在下面给它断了!不能太靠近桩头,不然回去了难以盘活。下面留长点,以后养根才有余地。你估摸着,往下至少一米的长度,贴着石壁,把它凿断!一定要干脆利落!” 这是最危险也最需要技巧的一步。桩头所在的位置是在巨岩顶部靠外的边缘,下方就是陡峭的悬崖。要在悬崖边探身下去,在狭窄的石缝里操作凿子切断那坚硬如铁的主根,难度和风险都极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江春生没有犹豫,不过,他提了一个建议,把凿子和小榔头都绑上一根失手绳,防止在操作过程中,关键工具失手掉下悬崖。 “这个办法好!万无一失。”钱队长高兴的把两样工具用一根细绳子绑牢,以防滑落。 然后又拿出一根粗麻绳当安全绳,一头系在江春生的腰上,一头拴在里面一块大石头上。 做好了安全防护,江春生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趴在了岩石边缘。冰冷的岩石硌着他的胸膛。他探出头和小半截身体,悬空在令人眩晕的峭壁之上。下方几十米处,浅黄色的江水无声地流淌着,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恐惧感。他定了定神,左手紧紧抠住岩石上一处凸起稳住身体,右手拿着凿子,凭着刚才观察的记忆和感觉,将凿刃顺着石缝内侧的岩壁,缓缓地探下去。触碰到那坚韧木质的感觉传来后,他调整好角度,示意刘青松递给他一把分量小的榔头。 刘青松将小号榔头递到他手中。江春生握紧,屏住呼吸,瞄准凿子尾部,开始用力锤击! “铛——!铛铛……” 一声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崖壁上响起,钢制木工凿正好是树根的克星,数十锤后,石缝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木质纤维被强行撕裂的“咔嚓”脆响! “中了!”钱队长在身后低吼一声,声音带着狂喜。 江春生又奋力补了几锤,确保独根完全断裂。他这才收回酸麻的手臂,慢慢爬回岩石安全区域,额头上已全是冷汗。钱队长立刻趴到他刚才的位置,伸手进去摸索探查,确认无误后,双手抓住那可以晃动的桩头,像拔萝卜一样,小心翼翼地左右摇晃着,同时缓缓向上提拉。 终于,在令人牙酸的、根茎与岩石摩擦的“吱嘎”声中,这株在石缝中与命运搏斗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黄杨老桩,被完整地请了出来! 钱队长如获至宝,双手将它高高举起,对着东边的太阳,像欣赏一件失传千年的稀世古董。阳光洒在黝黑扭曲的桩头上,那些嶙峋的疙瘩、岁月留下的深刻纹理、以及顶端那几根倔强挺立的细枝,稀稀疏疏二三十个叶片,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风霜。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金光,手指珍爱地抚过桩头粗糙的表皮:“好!好桩!天生的舍利干!苍古雄奇!绝对精品!” 江春生看着那光秃秃的桩头底部,那截一米多长、同样黝黑粗壮却不见丝毫毛细根须的主根切口,担忧地问:“钱叔,这……一点须根都没有,就靠这么一根光杆,还能种得活吗?”盆景采桩,根系是成活的关键。如此极端的根系形态,成活率几乎闻所未闻。 钱队长小心翼翼地将桩头放进带来的蛇皮口袋,脸上带着一种行家特有的、混合着自信与挑战的笑容:“嘿嘿,难!但也不是没戏!我有我的土办法,慢慢‘逼根’,给它创造机会让它憋出新根来!一半一半的概率吧!三月是万物复苏的月份,成活率会更高一些。所以啊,我才选择这个时候来这里挖宝。”他拍了拍鼓起的口袋,豪气地一指四周嶙峋的崖壁,“咱们得多挖!广撒网!多多益善走,继续!” 初战告捷,尤其是挖到了罕见的小叶黄杨,极大地鼓舞了三人的斗志。三人如同在岩石迷宫中搜寻宝藏的探险家,在高低错落的崖壁石坡间攀爬搜寻。钱队长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探测器,总能从看似荒芜的乱石和石缝的小灌木中,精准地发现那些深藏不露的老桩。榔头、錾子、撬棍、手锯、斧头轮番上阵,叮叮当当、吱吱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山崖与江水之间。 时间在专注的劳作中飞速流逝。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又在江风吹拂下变凉,留下盐渍。手上磨出了水泡,又在不断的握持工具中破裂,火辣辣地疼。但收获的喜悦压倒了一切。蛇皮口袋一个个被填满,鼓胀起来。有形态奇异的火棘老蔸,有盘根错节、沧桑遒劲的迎春,有在贫瘠石缝中扭曲挣扎、姿态狂放的山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每一个都凝聚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生命的顽强印记。 当刘青松将最后一袋桩头吃力地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码放好时,钱队长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嚯!快十一点了!收获不错!大大小小三十多个了!”他指着地上六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疲惫的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歇口气,喝口水,咱们再看看最后这半个钟头,能不能再撞个大运!” 三人坐在石头上,拧开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下仅有一点余热的茶水。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温热的岩石上,渐渐蒸发。钱队长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猎鹰,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更高更远的石坡和崖壁。太阳已经当顶,坚硬的岩石反射着阳光,空气中蒸腾着灌木和尘岩的气息。目之所及,多是些叶片宽大的普通阔叶杂木,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 “小刘,你先就在这等会。”钱队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背,“江春生,我俩再往两边稍微探探。你往西,顺着江边崖壁往上走点看看。我往里侧,去那边高点的石坡上瞄一眼。碰碰运气,十二点前必须收工往下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江春生应了一声,也站起身。他扛起那根粗壮的六棱钢撬棍,像扛着一杆沉重的长枪,沿着靠长江一侧的悬崖边缘,小心翼翼地往西边更高的地方走去。脚下的路更加崎岖难行,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错,许多地方需要攀爬跳跃。奔腾的江水在脚下变得更加遥远。 走出大约三十多米,绕过一丛从石缝里顽强探出的、叶片阔大的灌木,江春生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在几株同样阔叶的老树桩的缝隙间,紧贴着一块巨大岩壁的根部,赫然生长着一个树桩!它比之前挖到的黄杨桩头要大上一圈,形态更加敦实饱满,像一个倔强的巨大拳头。桩头上方,并非光秃秃的枝桠,而是生长着一丛相对茂密的小枝条,上面稀疏地挂着十几片叶子。那些叶子形状有些奇特,椭圆,边缘光滑,颜色却很奇怪,不是鲜绿,也不是枯黄,而是一种明显因养分不足而缺乏生气的、介乎于黄绿之间的黯淡色泽,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这怪异的叶色和形态引起了江春生的注意。他朝里侧下方钱队长所在的方向,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力气呼喊:“钱叔——!这边——!有个树桩——!您来看看——!” 喊声在空旷的崖壁间回荡,传得很远。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钱队长那瘦高的身影,在下方高低起伏的岩石间不慌不忙地移动过来。 当钱队长终于攀上江春生所在的这块岩石,目光落在那奇特的桩头上时,他那张被汗水浸透、沾满灰尘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狂喜!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涨得发红!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扑到那桩头前,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的灌木枝条,仔细辨认着那些形态特殊的叶片和桩头的表皮纹理。 “三角梅!老天爷!是三角梅!这么大个的老桩!”钱队长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绕着那块岩石走了半圈,从不同角度审视着那个深褐色的桩头,越看越激动,“宝贝!真正的宝贝疙瘩啊!这形态,这皮壳,这沧桑感……起码五十年往上!”他兴奋地搓着手,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嘶哑变调,眼中爆发出比发现小叶黄杨时更炽热十倍的光芒,“极品!这个真是极品!江春生!叫小刘把工具都拿过来!挖宝贝!大宝贝疙瘩啊!”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淡了所有的疲惫。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以大力功法借力开石 刘青松听见江春生的喊声,肩扛手提的拿着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了过来。三人围着这个意外的巨大收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三角梅在本地很少见,能在这种绝壁石缝中存活并长成如此巨大的老桩,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它的枝干天生虬曲,花朵繁茂艳丽,是制作观花盆景的极品材料,价值远非一般杂木可比。 巨大的惊喜立刻转化为行动。三人拿出所有的工具,使出了浑身解数。錾子、榔头、撬棍、斧头齐上阵。叮叮当当!火花四溅!石屑纷飞!沉重的敲击声和岩石崩裂的脆响密集地响起。钱队长一边指挥一边动手,江春生和刘青松轮流上阵猛攻。汗水如同蚯蚓般从他们额头、脖颈淌下,在沾满粉尘的脸上冲出道道沟壑,又被胡乱抹去。 然而,这株三角梅老桩仿佛知道自己价值似的,将自己保护得异常坚固。它的主根深嵌在一块巨大基岩和另一块竖立的条状巨石形成的狭窄夹角深处。周围的岩石被一点点凿开、撬松,大部分阻碍都已清除,但最后关头,却被那块竖立的条石死死地卡住了关键部位。这块条石厚度超过一尺半,像一扇沉重的石门,将老桩的主根牢牢地锁死在后面。无论他们如何用撬棍别、用大锤砸,甚至三人合力用肩膀猛顶,这块顽石都纹丝不动,发出沉闷的抗拒声。它成了横亘在胜利之前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屏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怀表的指针无情地指向了十一点四十。钱队长脸上的狂喜早已被焦急和沮丧取代,汗水混着石粉在他脸上结成了泥壳,他像一头困兽,围着那块顽石打转,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妈的!难道真要跟它失之交臂?到嘴的肥肉啊!”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 江春生看着钱队长那几乎要崩溃的神情,又看了看那块岿然不动的巨石,再看看那株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三角梅老桩,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他深吸一口气,肺部充满了燥热的空气,沉声道:“钱叔,我再试试!” 他走到那块立在树桩前面的岩石,仔细审视着它与后面基岩形成的夹角。常规的撬动方向——向怀里拉撬棍,三人已经合力试了若干次,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反其道而行之!用他修炼的秘籍功法——大力功提高功中的双手推山,调动内力暴击一下看看。 拿定主意,他重新捡起那根粗壮的六棱钢撬棍。这一次,他没有将撬棍的尖端别在条石外侧试图向外撬,而是将撬棍扁平的楔形尖端,深深地、稳稳地卡入了条石与后面巨大基岩之间那道狭窄但关键的垂直缝隙底部!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让撬棍的受力方向,不再是向外撬动条石,而是以后面坚不可摧的基岩为支点,将撬棍向前发力猛推!目标,是将这块厚重的条石,从中间强行别断!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爆发力,更需要精准的发力点和角度。江春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他决定赌上自己从未在人前完全展露过的极致内力! 他双脚分开,如同古树盘根,牢牢钉在岩石上。身体缓缓下沉,重心压低,摆出了一个“虎扑”的起手式。气沉丹田,意念引导着那股蛰伏在经络深处的、修炼秘籍多年积累的内力,如同烧开的滚水,开始奔涌、汇聚、压缩!一股灼热的力量感从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肌肉纤维在衣服下无声地贲张、绞紧。 他双手一上一下,紧紧抓住了冰冷的撬棍中上段。虎口处的皮肤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发白。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双手上,眼神锐利如刀。 “嗨——!” 一声低沉而短促的暴喝,如同猛虎出柙前的低吼,从他胸腔深处炸开!随着这声断喝,全身的力量在气功内息的催动下,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爆发!他腰马合一,脊椎如大龙般猛然一弹,双臂肌肉瞬间坟起,青筋如虬龙般暴凸!不是拉,而是推!双掌掌心紧贴撬棍,一上一下,将全身的爆炸性力量,沿着手臂、掌心,毫无保留地、悍然向前猛推出去! “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剧烈扭曲变形的声音首先响起!紧接着,是一声清脆得如同惊雷般的岩石断裂巨响! 在钱队长和刘青松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根粗壮的六棱钢撬棍,在江春生那非人的巨力爆发下,竟然肉眼可见地弯曲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而那块厚达一尺半、三人合力都无法撼动的条石,应声从中间轰然断裂! 一块足有两百多斤重的巨大断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沿着陡峭的崖壁翻滚、碰撞着,发出震耳欲聋的“稀里哗啦”巨响,一路裹挟着碎石和粉尘,势不可挡地滚落下去,最终“卡”一声巨响,可在了下方三十余米处的几块巨石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崖顶平台上,一片死寂。只有江风呼啸而过,卷起残留的烟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队长和刘青松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地盯着那根还在微微颤动的、已经明显弯曲变形的撬棍,又看向江春生。江春生保持着发力后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他缓缓收功,松开手,那根弯曲的撬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感觉双臂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脱力感袭来,丹田处空荡荡的,刚才那股爆炸性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他赶紧以五心朝天式,就地端坐在岩石上,调整呼吸,气沉丹田,洗髓伐筋,重聚内力…… “我……我的娘哎……”刘青松第一个回过神来,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充满了极度的惊骇。他指着那根弯曲的撬棍,“钱队长……您……您看他……还是人吗?这么粗的撬棍……都弯了!”那根实心的六棱钢棍,此刻中部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弧度,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股力量的恐怖。 钱队长也猛地惊醒,他两步冲到断裂的条石根部查看,又看了看那弯曲的撬棍,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已经闭目坐在岩石上,忘我在修炼恢复的江春生身上,里面混杂着震惊、狂喜和后怕:“小刘,我们现在不要打扰他。……这小子……藏得够深啊!这力道……要是打在人身上,恐怕……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用力拍了拍刘青松的肩膀,“快!石头开了!我们抓紧时间赶紧把宝贝请出来!” 关键的一道‘拦路虎’被江春生以内力与借力的叠加形成的巨大合力强行轰开,剩下的工作变得简单了许多。 江春生默默地静坐在一旁练功恢复。钱队长和刘青松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这株珍贵的三角梅老桩从石穴中完整地剥离出来。当它终于被钱队长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时,他激动得双手都在发抖,如同捧着刚出生的婴儿,完全忘记了约定的时间。 “钱队长,咱们得赶紧撤了。”刘青松提醒道。 钱队长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怀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他招呼刘青松协助,两人小心翼翼把三角梅老桩放进一个大的蛇皮口袋。 这时,一动不动端坐在岩石上已经十余分钟的江春生缓缓睁开眼,此刻,他就像刚刚放完电又重新充满电的电瓶,精神抖擞的站起身。 正在和刘青松收拾工具的钱队长,停手起身走近江春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你没事了吧?” “嗯!”江春生点头,“已经恢复好了。” “真有你的。”钱队长赞叹一句后,“我们赶紧下山,船老板要着急了。” 三人开始紧张地将最后一袋装三角梅进口袋和工具,拿到下面一处休息点,连同之前挖到的六个沉甸甸的蛇皮口袋,连扛带提,开始往山下搬运。由于有七个装树桩的口袋,加三个装工具的袋子,一共十个口袋,三人一次拿不了,只能一段一段地往山下转运。下山的速度大打折扣,而且沉重的口袋在悬崖边的乱石坡上磕磕绊绊,险象环生。 钱队长抱着三角梅的口袋,跑在最前面。江春生和刘青松扛着其他袋子,气喘如牛,汗水糊住了眼睛。但他们转运了差不多一大半的路程时, 老船主竟然顺着山崖找了上来。 “哎哟喂!我的几位祖宗哎!”看到三人灰头土脸、扛着大包小包的身影时,老船主立刻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声音在山坡上回荡,“这都什么时候了!十二点都过了!急死个人!我还以为你们有人掉哪个窟窿里去了!” “老哥!对不起!挖的有点多,我们一趟拿不了,只能一次次转运,耽误了时间。”钱队长满脸歉意的赔出笑脸。 老船主一脸无奈,却也没再抱怨,赶紧上前帮忙。有了他的加入,搬运速度快了不少。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搬到江边船上,众人累得瘫倒在甲板上。 “挖这么多乱树兜子有啥子用嘛?”老船主一脸无奈。他一边抱怨着,一边上前主动帮忙夹起两个蛇皮袋就朝山下走,有了他的加入,四个人可以一次性拿走全部东西了,搬运速度快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搬到江边船上,众人累得瘫倒在甲板上。 钱队长累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喘着粗气,连连摆手,脸上却堆满了歉疚:“老哥!对不住……对不住……最后一个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挖出来……下山搬运又耽搁了……耽搁了……” 老船主手脚麻利地帮着把七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在船上整理好,嘴里依旧不停地念叨:“看看!看看!十二点半都过啦,你们真是…… 得加钱!至少再加五块!” “老哥!加!没问题!”钱队长喘匀了气,毫不犹豫地从衣内兜里掏出五块钱塞给船主,“辛苦老哥了!快开船吧!” 老船主收了钱,脸色温和了不少,也不再多话,迅速解开缆绳,弯腰猛地一拉启动绳。“突突突——!”熟悉的黑烟和噪音再次响起。小船颤抖着,满载着沉甸甸的收获和三个筋疲力尽的男人,艰难地调转船头,驶离乱石滩,驶入奔腾的滔滔江水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下水行船,速度比逆流而上快了许多。破旧的柴油机似乎也轻快了些,“突突”声不再那么撕心裂肺。浑浊的江流推着小船,紧靠着江边悬崖,飞速向下游的太平溪驶去。江风带着水汽扑面吹来,稍稍缓解了三人身上的燥热和疲惫。 钱队长瘫坐在船舱里,背靠着冰冷的蛇皮口袋,一只手还轻轻的搭在那个装着三角梅老桩的袋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蛇皮袋,脸上是极度疲惫却又心满意足的傻笑,眼神放空,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挖掘和巨大的收获喜悦中。江春生和刘青松也累得够呛,靠在一起,闭着眼睛喘息,任由江风吹拂。 小船劈波斩浪,太平溪小镇那熟悉的轮廓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岸边,几个翘首以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船还没完全靠稳,岸上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回来了!回来了!”郑家明兴奋地跳着脚大喊,用力挥舞着手臂。 朱文沁站在最靠近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举着一台海鸥牌双反相机,镜头正对着归航的小船。午时的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江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当她的目光锁定船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如同初阳融化了晨露。她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定格下小船靠岸、江春生正抬头望来的瞬间。紧接着又连续拍了几张后,大声呼喊道:“春哥!钱叔叔!都快要担心死我们了。” 她清脆的声音穿透了柴油机的噪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钱霜站在郑家明身旁的另一块石头上 ,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释然的轻松。她随即也抬起手,朝着船上用力地挥了挥。 小船终于靠上了乱石滩。船主抛下缆绳,郑家明冲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拉住、系牢。钱队长第一个跳下船,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精神亢奋,他迫不及待地吩咐还在船上准备搬运的口袋的刘青松,声音沙哑却洪亮:“小刘,你先上去把双排座开过来。” “不用不用!双排座我已经开过来了。”郑家明插话说明。 “嗯!家明不错,越来越让我满意了。”钱队长赞扬道。 “嘿嘿嘿!”郑家明笑着得意的看向钱霜,却得到对方一个白眼的回应。 朱文沁脖子上挂着相机,像一只欢快的鸟儿,几步跑到江春生面前,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汗水泥污交织的脸:“春哥!累坏了吧?没事吧?刚才担心死我了,郑大哥说再等半小时你们不回来,我们就租一条船去找你们了!”她的关切溢于言表。 江春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充满活力的脸庞,感受着她目光中的关切,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脏污的脸上显得格外真诚:“没事,就是有点累。挖到不少好东西。” 郑家明和刘青松已经开始从船上往下搬运蛇皮口袋。钱霜也走了过来,目光扫过那些沾满泥浆和石屑的口袋,最后落在江春生脸上,语气平静而温和:“平安回来就好。午饭都安排好了,就在早上那家面馆,老板特意炖了野味。” “好!好!”钱队长闻言,肚子立刻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他大笑着,“先把宝贝搬上车,再去吃饭!饿死老子了!” 十个蛇皮口袋被一一搬上岸,堆放在一起,阳光炽烈地照耀着这片小江滩,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江水、泥土和柴油混合的气息。 六个人齐心合力的一起把十个蛇皮袋一次性从江边搬上了停在坡上的双排座汽车的货箱。 郑家明和刘青松在钱队长的指挥下,开始用麻绳把七袋宝贝疙瘩牢牢的绑在车厢里。 江春生站在朱文沁和钱霜身边,脚下是坚实的青石路面。他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上游那片高耸入云的峭壁,那里留下了他们征服的痕迹。肩上的酸痛和掌心的水泡火辣辣地提醒着方才的艰辛,但当他目光扫过钱队长那收获满满,极致兴奋难以言表的表情时,瞬间涤荡了所有的疲惫。这沉甸甸的收获,不只是树桩,更是从绝境中夺来的、关于生命韧性的无声凭证。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钱队长的惊人之语 正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汁,泼洒在太平溪小镇外的江滩上。奔腾的江水裹着上游融化的雪水,湍急浑浊,泛着灰黄的泡沫,哗啦啦地撞击着岸边的乱石,溅起的水雾带着凛冽的春寒扑面而来。 钱队长指挥若定,声音沙哑却透着亢奋:“家明,把所有的袋子都平放在车厢底,不要堆在一起,跑长途会颠坏的。”他站在低矮的车厢边协助整理着蛇皮口袋,生怕磕碰了袋子里那来之不易的宝贝疙瘩。郑家明和刘青松蹲在双排座的车厢里,正用粗粝的麻绳一圈紧似一圈地捆绑着七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都串在一起,平平整整的平铺在车厢里,然后两人下车在车厢上部纵横方向拉了好几道绳子,形成了几个大的网格。 此刻,江春生没有动手帮忙,静静的站在一旁,汗水混着石粉已在他脸上干涸,绷得皮肤发紧。他微微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酸胀发沉的双臂,丹田气海处,那股被瞬间抽空的虚脱感虽然被重新凝聚流转的内息填满,筋络之力也早已回归,但经脉深处隐隐的灼热感尚未完全平息,还需要他回家后深入的调息。 朱文沁陪在他身旁。她从随身皮包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还绣着小红花的手帕,举着手臂,正帮他试图擦去他额角和脸颊上最显眼的几道污迹。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 “看你,跟刚从灶膛里钻出来似的,”她小声嗔怪着,指尖隔着薄薄的手帕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透出的温热。江春生下意识地微微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但终究没躲开,任由那柔软的触感在脸上移动,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属于香水和少女特有体味的混合清香,这股奇异地香味冲淡了周遭的浑浊。 “好了好了,文沁丫头,等会儿到了馆子,让他自己好好洗洗。”钱队长终于满意地看着车厢里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战利品”,扭头看见朱文沁和江春生亲近的姿态,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豪气地一挥手,“走!都上车吃饭去!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六个人正好全部挤进了双排座汽车里,前排是郑家明,刘青松和江春生;后排是钱队长、钱霜和朱文沁。 郑家明发动车子,车轮碾压着太平溪镇唯一一条陈旧主街上的青石,来到了太平旅社对面显得有些清冷的“山珍野味面馆”。 面馆门口青石板路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凹陷,木质的门楣和窗棂也显出经年的黑褐色。此刻已过饭点,油腻腻的木门敞开着,浓郁的肉香、辛辣的调料味和柴火灶特有的烟火气汹涌地喷薄而出,弥漫在街口,霸道地勾引着行人的馋虫。 面馆老板,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脸膛红润的敦实汉子已经跑出大门,堆满了笑容:“哎哟!各位老板!我差点就以为你们不来了!可算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菜都热乎着呢!” “既然定在你这里,就是天黑了也会来吃的。”钱队长嗓门洪亮的回应着率先撞了进去。 众人鱼贯而入。小小的店堂早已被重新拾掇过,中央加了一个大圆桌,上面铺着一个崭新的白色塑料桌布,摆满了粗瓷大碗大盘。正中央是一口硕大的瓦钵,里面煨着浓油赤酱的野猪蹄膀,汤汁咕嘟着诱人的气泡,肉皮颤巍巍的,显出酥烂的质地。旁边是滋滋作响的铁锅,干辣椒、花椒、蒜瓣爆炒出的辛香裹着切成厚片的獐子肉,热气腾腾。一盆黄澄澄、油亮亮的清炖野鸡野山菌汤飘着几粒枸杞和葱花。此外,还有几碟子腌制的腊野味:暗红色的腊麂子肉片得薄如纸,腊野猪肝透着深褐的酱色,散发着独特的烟熏咸香。几样时令山野菜也青翠欲滴,看着就解腻。简陋的碗碟,盛放的却是山野最丰厚的馈赠。 “嚯!家明,霜丫头,文沁丫头,你们这安排得非常好!太丰盛了!”钱队长眼睛放光,搓着手,一屁股在对着门的上首位置坐下,连声赞叹。他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收获喜悦里,精神亢奋得有些异常,全然不见之前在悬崖上的面对“拦路虎”时的焦躁,沮丧与绝望。 钱霜最后一个进来,她没立刻坐下,目光在众人疲惫又兴奋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她父亲钱正国那沾满泥灰、鬓角汗迹未干、却洋溢着纯粹狂喜的侧脸上。 “老爸,江大哥!我建议你们先去把手脸洗一下再来吃饭。”钱霜温柔的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手帕塞进钱队长手里。 “嗯!有道理。”钱队长立刻起身。 江春生也随后起身,手上同样拿着朱文沁刚刚塞进他手中的手帕。 刘青松也站了起来。 店老板热情的带三人来到后院的水池边,三人一番清洗后,回到餐桌边, 钱队长座位的面前,稳稳的立着两瓶贴着红色标签的“临江大曲”——其中有一个半瓶正是昨晚钱霜收回去的那半瓶临江大曲。 钱霜她走到父亲钱正国身边,轻轻扶住他的肩膀,“老爸!”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固有的尊敬,目光投向桌上的酒瓶,“您今天辛苦了,中午……您可以多喝点酒解解乏。等会上车了好好睡一觉。”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长长的睫毛垂了一下,又抬起,补充道,“不过,您可不要喝醉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队长看到女儿放在面前的酒瓶,再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微微一愣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钱霜没有笑容但眼神温和的脸,有些动容。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大霜……哎~,好!你长大了。老爸知道,心里有数!”他伸出大手,用力在钱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那力道,是欣慰,是骄傲,是久违的、属于父亲的亲昵。 他随即拧开瓶盖,浓郁的酒香立刻逸散开来,混合着肉香,更添几分豪迈。他先给自己面前那个粗瓷碗“咕咚咕咚”倒了大半碗,足有三两多。目光随即投向江春生,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和激赏,笑容满面的道:“江春生!今天你是头功!没你,那宝贝疙瘩就得永远留在那鹰嘴崖上喝西北风了!来,陪叔喝点!解解乏!” 江春生看着钱队长面前那大半碗还在翻着酒花的透明液体,胃部下意识地缩了缩。看来今天中午这酒是少不了啦,而且还是五十三度的高度白酒。迎着钱队长那灼灼的、充满期待和感激的目光,拒绝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他点点头,也拿过一个同样的碗放在钱队长面前。 “好!钱叔,我陪您。”坐在钱队长左边的江春生,看了已在钱队长右边坐下来的钱霜一眼,毫不犹豫的回答。 钱队长脸上笑意更深,给他也倒了几乎同样多的大半碗。透明的酒液在粗瓷杯里晃荡,映着头顶昏黄的灯光。 钱霜舀了一碗野鸡山菌汤轻轻放在钱队长面前:“老爸,您先喝完汤再喝酒,不然容易喝醉。” 钱队长笑着点点头:“哎,知道啦,我闺女就是贴心。”说罢,端起汤碗喝了几口。 坐在江春生身边的朱文沁,也非常贴心的帮他舀了一碗野鸡山菌汤,“春哥,先喝点汤垫垫底。” “谢谢!”江春生冲她笑笑,接在手中,就还不客气的喝了起来。 随后,钱队长端起酒碗,“来,我们大家先一起同喝一口酒水,庆祝咱们这次收获满满!”众人纷纷举杯,钱队长和江春生喝酒,其它四人喝茶水,碰杯声和欢声笑语在面馆里回荡。 待大家吃了几口菜肴后,钱队长端起自己那碗沉甸甸的酒,环视桌上众人,目光尤其在江春生脸上停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炫耀:“来来来,都停一停筷子!家明,大霜,文沁,你们是没上去啊!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回来迟了吗?”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刻,“最后挖的那棵三角梅,那可是极品!百年难遇的老桩!花了我们四十多分钟呢。” 钱队长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春生,“今天这碗酒,我必须得敬江春生!没有你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下子,咱们就得眼睁睁看着那宝贝卡在石头缝里,捶胸顿足、暴殄天物、无功而返了!那滋味,一定比死了还难受!”他声如洪钟,震得小小的店堂嗡嗡作响。 “钱叔,您言重了……”江春生看着眼前大半碗白酒,那浓烈的酒精味直冲鼻腔,胃里还在下意识地发紧。 “ 我可是实事求是!”钱队长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他,黝黑脸上兴奋的红光更盛,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小刘,你说是不是?”他看向旁边正埋头啃猪脚的刘青松。 刘青松连忙放下碗筷,用力点头,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又无比钦佩的表情:“钱队长说得对!江老弟……不不不,我得叫你江哥才对, ……那场面,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那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力量……”他摇着头,后面的话被感慨噎住了。 “钱叔,我很好奇,这……挖最后一个树桩,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啊?”坐在钱霜身边的郑家明好奇的看看刘青松,又看看江春生,最后看着钱队长,满眼探求。 “老爸!江大哥究竟做了什么?让您和刘师傅都这样……”钱霜的好奇心也提了上来。 钱队长放下手中的酒碗,侧身把眼光聚焦在江春生脸上,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炭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悬崖上的绝望和后来的狂喜都重新吸进肺里,然后,用更加激动、更加绘声绘色的语调,开始了他的“现场重播”: “你们是没看见啊!”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一响,“我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啦。见过有功夫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金枪锁喉、钉板开石、手掌断砖……”他喝了一大口茶水,喘了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们三个大男人工具轮番上,法子都想尽,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那块大石头依然死死的卡在那里,这块石头不清掉,树桩就不可能完整的请出来……我当时就觉得完了,暴殄天物啊!” 钱队长在说话间,目光反复在众人之间扫视,“……江春生这小子看见我沮丧的要放弃了,竟然决定一个人再试试……啧啧,那架势……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发力的,只当他在闹着玩,那曾想就听他‘嗨!’地吼了一嗓子,那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却惊人,可震得我心口都发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刘青松突然插言帮腔,“对!我当时就蹲在江哥边上,帮他扶着垫好的大榔头,当时他发出那一声低吼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像是……”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合适的词,“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气,猛地从他身上炸出来了!对!就是一股气!而且是从他身上出来的一股气, 震得我心口一闷!” 钱队长接着说道:“紧接着,就听‘嘎吱——’一声,那声音,听得我牙根都酸了!你们猜怎么着?”钱队长猛地提高了音调,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用力指向虚空,仿佛要戳穿那无形的巨石,“那么粗一根六棱钢撬棍!实心的!”他用手比划着,“硬生生地被震弯了!然后就是‘嘣!’一声!天崩地裂啊!”他双手猛地向两边一分,做出爆炸的姿势,“那块一尺半厚的石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跟被雷劈了一样,从中间,咔嚓!断了!干净利落!一块两百多斤的大石头啊,稀里哗啦就滚下悬崖去了!那动静…… 我的个老天爷!硬是把我震惊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钱队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叹,他的讲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陪坐在店里的老板伸长了脖子听着这惊心动魄的“现场重播”。 江春生从来还没有听过钱队长说过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是像说书一样,描述得太过投入,太过逼真,以至于店堂里一时鸦雀无声。 郑家明听得目瞪口呆,筷子夹着的一块獐子肉都忘了送进嘴里,“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酱色的汤汁溅到了他胸前的衣服上。钱霜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攥紧了裤子的布料,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强烈的震惊,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春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朱文沁更是忘了掩饰,小嘴微张,正轻轻帮江春生拍打背上灰尘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杏眼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取一个与江春生有关的名字 钱队长重新端起自己那碗酒,豪气冲天地对着江春生:“就冲这个!江春生!叔敬你!先干为敬!”话音未落,一仰脖,“咕咚咕咚”,喉结剧烈滚动,满满三两多白酒,竟被他几大口灌了下去!碗里的酒瞬间空了,他重重将碗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长长哈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白雾,咂了咂嘴,对着江春生道:“你随意!意思到就行!” 郑家明、钱霜和朱文沁三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钱队长那只空酒碗猛地砸中了似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一般,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长辈竟然会主动向一个晚辈敬酒,而且还是如此豪爽地一饮而尽!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传统礼节的认知。 尤其是郑家明,他曾经在那个晚上问过江春生能劈开几块砖,当时江春生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当时认为江春生可能也就是会几下拳脚而已。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那些疑问和判断是多么的可笑啊! 那根被震弯的六角钢撬棍就静静地躺在车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江春生的厉害。还有那瞬间的“崩断半米厚岩石”,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功夫”二字的理解范畴! 郑家明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江春生,仿佛要把他看穿似的。同时,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似乎在重新审视和评估着某种认知。 而钱霜呢,她那秀气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清澈的眼眸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掠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心事。 朱文沁则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光芒,她下意识地往江春生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已经挨在了一起。 江春生被钱队长这突如其来的豪饮和那番过于“神化”的描述弄得有些窘迫。他微微皱眉,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尤其是感觉到朱文沁贴近的关切,他连忙端起面前的一碗酒,站起身,声音诚恳地解释道:“钱叔说得太玄乎了。没有这么夸张。那石头本身就有裂缝,只是卡得死,位置又在悬崖边,正常的硬砸硬撬,找不到好的发力点。我就……用了个笨办法,把撬棍别在它和后面基岩的缝里,利用杠杆原理,借了后面基岩的力往前推。结果看着惊人,其实就是个巧劲。真没您说的那么神。”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您看,要真有那么大力气,我这胳膊不早废了?” 经历过现场的刘青松已经不再震惊,他正埋头继续对付那块野猪蹄髈,闻言抬起头,腮帮子鼓了鼓,让发音尽量清楚地插话:“江哥,你就别谦虚了!刚开始你没有发功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折腾了半小时,那块石头纹丝不动。錾子攒,大锤砸,也只是啃了一点表皮下来。你那一声大吼,跟打闷雷似的!那么厚的石头爆开,还有那弯了的撬棍,那可不是巧劲能办到的!” “钱叔,不管怎么样……”江春生不希望大家再讨论这个话题,想转移话题。他双手端碗恭恭敬敬看着钱队长,“您是长辈,您敬我酒,我愧不敢当,这碗酒——我也干了。” 全桌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春生和他手里的那碗同样多的白酒上。 江春生认真的说罢,一仰脖子把大半碗白酒喝了个干净,随后坐了下来。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他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从未如此豪饮过,更别提是高度白酒,那股强烈的辛辣刺激感瞬间从喉咙直冲鼻腔和头顶!江春生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憋得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 “哎呀!春哥!”朱文沁惊呼一声, 连忙立刻丢下筷子,几乎是从江春生身边的凳子上弹起来。她毫不避嫌,小手握成拳,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急切又轻柔地捶打起来,嘴里焦急地念叨:“慢点!慢点喝呀!钱叔叔都说了让你随意的!你看你!”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嗔怪,小拳头落下的节奏又快又密,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可恶的酒气从他身体里捶打出去。 柔软的小拳头隔着薄薄的衣物敲击在背心,带着少女的温热和焦急的力道。江春生剧烈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还在喉咙和胃里灼烧。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咳嗽引起的红潮和生理性的泪水,有些狼狈地对朱文沁挤出个笑容:“刚才喝急了点,现在没事了,谢谢 !”他抬手想抹去眼角的湿润。 “快喝口汤压一压!”朱文沁根本没在意他的道谢,转身麻利地拿起汤勺,从清炖野鸡汤的大盆里舀了满满一勺金黄清澈、飘着点点油星和葱花的汤,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递到江春生嘴边,“快,趁热喝点 。” 这亲昵自然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钱队长和刘青松露出了善意的、了然的笑意。 郑家明则低头吃着腊鸡肉,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手肘轻轻碰了钱霜一下,趁钱霜转头看他之际,他冲江春生和朱文沁挑了两下下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钱霜的目光在朱文沁焦急的侧脸和江春生略显窘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默默夹了一筷子清炒的蕨菜,细嚼慢咽。她仿佛对碗里的蕨菜兴趣更大。 江春生就着朱文沁的手,喝下那勺温热的鸡汤。浓郁的鲜香混合着野山菌特有的芬芳瞬间抚慰了火烧火燎的食道和胃壁,一股暖流扩散开来,果然舒服了许多。“好多了,谢谢。”他轻声说,这次声音平稳了些。 朱文沁这才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但眼睛依旧关切地看着他,小声叮嘱:“多吃点菜压压 酒。” 钱队长看着江春生一口把酒喝完,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够爽快!对我的胃口。就是你这酒量还得多练练。”钱队长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江春生,亲热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得意地大笑起来,随后夹起一片腊麂子肉,一边津津有味的嚼着,一边又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上小半碗,也给江春生的碗里象征性地添了一点。 他端起酒碗,这次没干,只是美美地抿了一口,砸吧着嘴,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虔诚的憧憬,目光投向店门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车上那株三角梅:“这宝贝疙瘩,回去我得当祖宗供起来!好好伺候!我准备回去就把市林业局的老朋友老黄请来,给这批树桩、特别是高品质的几个宝贝,上科技手段,确保它们尽快发出新根。至于那棵三角梅,我会把它养成一件传世之作!”他顿了顿,眼神热切地看向江春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江春生,等它成了型,我要给它取个名字!一个跟你有关系的名字!不只是让它时时刻刻都提醒我,今天是谁把它从阎王爷的鼻子底下请回去的!更重要的是,它是带着故事出生的,这可比这棵树桩今后的形态更有趣、更有内涵。” “噗嗤——”一直紧张关注着江春生的朱文沁,听到钱队长这半是认真半是酒劲上头的豪言壮语,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眉眼弯弯,带着少女特有的促狭,脆生生地接口道:“钱叔叔,那还不简单?我看啊,就叫‘江春生’得了!又响亮又直接,还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谁听了都知道是您的大功臣弄回来的宝贝!” 店堂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郑家明拍着大腿:“哈哈哈!文沁说得对!‘江春生’!这名字天生就带上了故事味!” 连一直沉默的钱霜,嘴角也忍不住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淡淡的笑意。 江春生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太……太不合适了!哪有树桩叫人名的。”他窘迫得直摆手。 钱队长也被逗乐了,哈哈大笑着,手指点着朱文沁:“你这丫头,嘴皮子真利索!不过……‘江春生’……”他摸着已有胡茬冒出的下巴,竟真的琢磨起来,“嗯……好像……是有点太直白了点?不够雅致……”他摇摇头,像是暂时搁置了这个议题,“不急不急,等养出形了,再好好琢磨!一定要取一个与江春生有关联的好名字出来。”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焦点也终于从江春生的“神功”上转移。郑家明适时地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邀功的得意笑容,对钱队长说:“钱叔,您三人出去后,我和大霜、文沁商量了一下。看这店里的野味确实新鲜地道,价格也合适,就找老板给我们每人定了两只新鲜野鸡,收拾干净了,用报纸和塑料薄膜包好,回头放车上,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他指了指堆在墙角几个用麻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纸包。 “嗯,不错!家明啊,今天这事办得周全!有眼力劲儿!值得表扬!”钱队长正夹起一块炖得酥烂脱骨的野猪蹄髈,闻言连连点头,满嘴流油地赞许道,“出来一趟,是该给家里带点稀罕东西!这山里的野味,城里可买不到这么正宗的!”他咽下肉,目光扫过钱霜面前那碟清炒的杂菌——鸡油菌、牛肝菌、青头菌混杂在一起,炒得油润润亮晶晶。钱霜似乎格外偏爱这一口,筷子频频落向那里。他心情极佳,又豪迈地一挥手,“老板!老板过来一下!” 面馆老板赶紧小跑着过来:“您有啥子吩咐?” “再给我们每人来两斤最好的干野山菌!松茸、羊肚菌、鸡枞菌,有什么备什么,挑最好的!分开包好。你们这里的土特产,我们给家里人都带点回去!”钱队长豪气十足的吩咐道。 “要得!您放心!包您满意!”店老板眉开眼笑,立刻转身进入后院张罗去了。 钱霜抬起头,看向父亲钱正国。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却发至心底的笑容,轻声道:“谢谢老爸。”她知道她父亲注意到了自己的喜好。 钱队长欣慰的一笑,又对郑家明道:“家明,待会儿结账,把这些山货的钱一起算上。大家都有份!” “好嘞!”郑家明爽快答应。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钱队长心情舒畅,酒也喝得格外顺溜,话匣子更是关不上,从盆景的选材讲到未来的规划,滔滔不绝。一瓶半白酒,江春生虽然没有像钱队长那样豪饮,但也陪着喝了六七两。高度白酒的辛辣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第一次如此大口喝烈酒的后劲渐渐涌了上来,他感到脸上越来越热,耳朵里嗡嗡作响,看东西也有些微的晃动。钱队长和刘青松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鹰嘴崖的惊险,郑家明则凑在钱霜旁边,小声说着什么,试图博取佳人一笑。钱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嗯”一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朱文沁坐在江春生身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悄悄把自己那碗没动过的、晾得温度正好的野鸡汤推到他面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关切:“春哥,喝点汤,压一压酒。你脸好红啊。”她看着江春生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用刚才那块湿手帕,轻轻地、快速地替他沾了沾鬓角和额头的汗水。那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担忧。 “没事,”江春生摇摇头,声音有点哑,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温热汤下肚,胃里翻腾的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些许,但头却更晕了。朱文沁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香味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在这混杂着酒肉烟气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新,让他昏沉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一瞬。 丰盛的午餐在杯盘狼藉中接近尾声,碗盘里只剩下些残羹冷炙。钱队长满足地拍着微凸的肚子,打着饱嗝,脸上泛着酒足饭饱后的红光,那点微醺恰到好处,让他精神亢奋却不显醉态。江春生则感觉自己像刚跑完一场负重马拉松,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白酒带来的那股燥热和微微眩晕感还未完全散去,但胃里被食物填满,总算踏实了许多。 店老板提着几个胀鼓鼓的蛇皮袋子出来,里面是分装好的干制山货,散发着浓郁的菌类干香。塑料纸包好的新鲜野鸡也被拿上了车。一切收拾妥当,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再次发动,告别了飘着野味余香的太平溪小镇,沿着来时江边的山间公路,踏上了归途。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温情自然流露的朱文沁 酒足饭饱,腹中踏实,但身体深处那六七两高度白酒烧灼出的疲惫与酸软,却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拍打着江春生的神经。 他在朱文沁的搀扶下,脚步有些发飘地跟在几人最后面走出清净的面馆。山间的凉风拂过燥热的脸颊,带来一丝清醒,却又被胃里翻腾的酒意迅速压了下去。眼皮沉甸甸的,只想找个地方靠下来。 钱队长红光满面,精神亢奋得如同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丝毫不见醉态。他拍着微凸的肚子,站在那辆蓝色的双排座小车旁,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战利品’。“小刘”他声音洪亮地招呼,“还是你开这车!咱们的宝贝疙瘩可都在这儿了!你是全程参加挖掘的,这上面的每一个都是从石头缝里小心翼翼的请出来的,路上给我平稳着开!路上颠坏了我可不饶你。” “好的!我也是六七年的老司机了,我会尽可能的开平稳。”刘青松急忙表态。 钱队长又转向郑家明,指着吉普车:“家明,你开这车,我和大霜坐你后头。”顿了顿,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双排座车厢里,被捆扎在严实的蛇皮口袋里的树桩轮廓,补充道,“回去路上,双排座在前面开道,我们吉普在后面跟着!” 郑家明立刻心领神会,笑着点头:“明白,钱叔!您就放心吧,我替您‘殿后’,帮您好好看着前面车上的宝贝,保证一根毛都少不了!”他刻意加重了“殿后”和“看着”的语气。 钱队长满意地“嗯”了一声,大手一挥:“就这么办!” 朱文沁像只轻快的鸟儿,早已拉开了双排座后排的车门,却没立刻上去。她扭头看着落身边脸色微红、眼神有些发直的江春生,脆生生地喊道:“春哥!你先上!” 江春生有些迟钝地“哦”了一声,依言上了双排座后排,坐在了门边,里面弥漫着淡淡的燃烧后的机油味 。朱文沁替他关好车门,走到另一边上了后排,然后灵巧地挪到中间位置,仰起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春哥,你睡一会吧!” 刘青松已经发动了引擎,低沉的轰鸣声震动着狭小的空间。 江春生的身体靠在座椅的软靠背上,那股强撑着的清醒劲,似乎瞬间泄去了一半,浓浓的困倦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双臂抱在胸前,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朱文沁忽然想起什么,身体卡进江春生身前摇下车窗,把头探出车外,朝着正走向吉普车的钱队长喊道:“钱叔叔!” 钱队长闻声停步回头。 朱文沁脸上漾着明媚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钱叔叔,昨晚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又睡着了,连葛洲坝的影子都没看见!今天回去,等会儿路过葛洲坝的时候,能不能停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我想看看,拍几张照片!好不好嘛?”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 “葛洲坝?”钱队长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对!对!是该看看!那可是咱们国家了不起的大工程!行!没问题!等到了地方,咱们停车,让你看个够,拍个够!”他一口应承,显得格外开明。 “谢谢钱叔叔!您最好啦!”朱文沁欢呼一声,缩回车里,脸上是心愿得逞的雀跃。刚才,她第一次和江春生身体的紧密接触,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仿佛这样的接触早已习以为常一般。她缩回身体,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江春生。他头微微后仰,紧靠在还算舒适的椅背上,眼睛早已经合拢,呼吸变得均匀而沉重,显然酒劲和疲惫彻底上涌,几乎在车子启动的时候就已经沉入梦乡。 朱文沁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从提包里拿出备用的一件针织衫,给江春生盖在身上,然后将自己的头轻轻的侧靠在江春生的肩上。 引擎轰鸣,双排座率先缓缓驶出。钱队长父女上了吉普车后座。郑家明熟练地发动车子,挂挡,吉普车稳稳跟上。 钱队长刚一坐稳,目光就立刻穿过前挡风玻璃,牢牢锁定在前方那辆双排座小卡车后车厢上。那目光专注、热切,仿佛能穿透所有障碍,看到他那些历尽艰险才得来的“宝贝疙瘩”,尤其是那株被特殊安置的三角梅桩。他整个人微微前倾,脖子伸着,像一只守护着蛋巢的老鹰。 车厢里一时只有引擎的噪音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坐在副驾驶的钱霜,目光从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山林景色收回来,转身温柔地看着钱队长:“老爸,您睡一会吧。坐着不舒服可以躺下来。” “嗯!家明,看好前面的车,我睡一会。”钱队长说罢,紧紧靠在座椅后背上闭上了双眼。 郑家明透过后视镜,悄悄瞥了一眼后座的钱队长,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女友。钱霜的侧脸线条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清冷。他手肘状似无意地轻轻碰了钱霜的手臂一下。 钱霜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郑家明冲着前面双排座的方向,飞快地、意味深长地挑了两下眉毛,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前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钱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透过吉普车的前挡风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前方双排座驾驶室的后窗。刘青松专注地握着方向盘。右边位置上,能看见的江春生半个头正仰着,似乎睡得正沉。而他身旁中间的位置,朱文沁并没有看风景,她的身体微微侧向江春生那边,一只手似乎正轻轻拉着盖在江春生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往上提了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整理一件艺术品。即使隔着距离和玻璃,那份专注与呵护也清晰可辨。 钱霜的目光在那副景象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然后,她极其平静地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山风吹拂着她的鬓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片寻常掠过的云影。她只是更紧地抿了一下嘴唇,再无其他反应。 郑家明将女友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玩味。他转过头,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吉普车的引擎声平稳地响着,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钱队长已经睡着了,车内已经响起了呼噜声。钱霜看着窗外飞逝的、单调重复的绿色山体。只有郑家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不成调的节拍,心情似乎颇为不错。 车轮滚滚,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盘旋而下。路况比来时好了许多,车速也不快,因此,一前一后两台车都行驶的比较平稳。时而有赶路的大小车辆超过他们。 双排座驾驶室里,江春生睡得昏沉。高度白酒的后劲混合着上午体力透支的疲惫,将他拖入了深沉的睡眠。起初还能感觉到车身的摇晃和引擎的震动,后来这些感觉也模糊了,意识彻底沉入一片混沌的暖洋。对身外的一切,已经失去了感应。偶尔在剧烈的颠簸中,他会无意识地皱一下眉,喉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昏睡。 朱文沁几乎一直侧身靠着他。她的一只手也轻轻的放在他的腿上,仿佛是在帮他压着盖在他身上的衣服防止滑落。她的目光流连在他沉睡的侧脸上,看他因酒意和睡意而泛红的脸颊,看他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看他偶尔因不适而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车厢里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呼出的酒味,混合着发动机排气管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朱文沁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意味。刘青松专注开车,偶尔瞥一眼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也只是憨厚地笑笑,并不多言。 时间在车轮下流逝。山势渐渐平缓,视野也一点点开阔起来。当双排座终于驶出最后一道山梁,眼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开了逼仄的画卷,骤然一片开阔! 奔腾咆哮、在峡谷中左冲右突、挟着上游泥沙的长江,骤然挣脱了西陵峡的束缚,奔涌在宽阔的江汉平原边缘。浩荡的江面豁然开朗!浑浊的江水变得平缓而壮阔,像一片无垠的、流动的黄土地,铺展在广袤的江汉平原之上。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气象万千。而在这片开阔水域的江面上,一道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构成的灰色长龙,横断大江,将滔滔江水拦腰截断!气吞山河! 葛洲坝水利枢纽! 它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型城堡,巍然屹立。巨大的泄洪闸门如同沉默的巨兽之口,虽然此刻闸门紧闭,但依旧能想象开闸时万马奔腾、雷霆万钧的骇人景象。船闸如同深邃的峡谷,等待着万吨巨轮缓缓通过。坝顶的公路桥上车流如织,像一条细细的带子系在巨龙的脊背上。整个工程,在初春略显灰蒙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种冰冷、坚硬、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工业力量感,无声地诉说着人类改造自然的伟力与决心。 “到葛洲坝了!”刘青松兴奋地喊了一声,同时放慢了车速。 朱文沁立刻坐正了身体。 “春哥!醒醒!快看!葛洲坝!好大好壮观啊!”朱文沁的声音带着雀跃,她的双手轻轻摇着江春生的肩膀。 这一声喊,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江春生的混沌梦境。他猛地一激灵,眼皮沉重地掀开,眼神茫然地聚焦。刺目的天光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文沁近在咫尺、写满欣喜的明媚笑脸。 江春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当那宏伟得超出想象的灰色钢铁巨兽撞入视野的瞬间,他残余的酒意和睡意如同被巨浪冲刷般瞬间退去!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那座横断大江的庞然大物。这就是葛洲坝?昨晚在夜色中匆匆路过,只觉灯光璀璨,却远不及此刻在朗朗白日下目睹其全貌所带来的视觉与心灵的冲击来得强烈!一种渺小感油然而生,继而又被一种莫名的自豪和激荡所取代。他摇下窗玻璃,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江风水汽的空气,试图平复心头的悸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细看坝顶上,巨大的吊车如同钢铁森林,红色的桥机缓缓移动,在巨坝的衬托下也显得渺小。坝体两端,高压输电线塔如忠诚的卫兵般耸立,将强大的电流输向远方。 两辆车在离大坝最近的一处开阔路边停了下来。这里视野极佳,能将大坝的主体结构尽收眼底。江风骤然强劲起来,带着长江特有的湿润水腥味和早春的凉意,吹拂着众人的头发和衣襟。 钱队长第一个跳下车,叉着腰,迎着江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豪迈与自豪:“好!好啊!这就是咱们的葛洲坝!钢筋铁骨,锁住长江巨龙!看着就提气!”他的声音在开阔的江面上显得格外洪亮。 郑家明、钱霜、刘青松也纷纷下车,站在路边,眺望着这宏伟的人造奇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震撼和赞叹。钱霜安静地站在父亲钱正国身边,江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坝的轮廓,似乎在默默丈量着它的尺度。 江春生发现身上还盖着一件米黄色针织衫,他知道是朱文沁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熟悉的混合香味。他把针织衫提起来,抖了抖折了两下,递给朱文沁:“谢谢!” 朱文沁温柔的笑着接过去,顺手放在另一边的空座位上,“春哥,我们也下去吧!” 江春生开门下车,伸出一只手给朱文沁扶着随后走下来。 朱文沁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百灵鸟。她的脖子上挂着早已备好的照相机,兴奋地拉着还有些脚步虚浮的江春生,快步走到路边最靠近江岸的栏杆处, “春哥!你就在这里站好,以大坝为背景,我给你拍一张留纪念。”朱文沁端着相机,一边透过上方的磨砂玻璃取景,一边指挥着江春生。 江春生被江风吹得清醒了不少,虽然头还有点沉,但面对如此壮观的景象和朱文沁的盛情,他依言站定,努力挺直了背脊,背向那巨大的灰色背景板,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局促的笑容。 “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朱文沁飞快地卷片,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相机塞到刚走过来的郑家明手里:“郑大哥!帮我和春哥拍几张合影!要拍上整个大坝!”她说着,已经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到了江春生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亲昵地挽住了江春生的胳膊! 江春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少女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隐隐有泛起的趋势。他想稍微抽离一点,朱文沁却抱得更紧了,半个身子几乎都依偎过来,仰起脸对他绽开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春哥,看镜头呀!笑一个嘛!” 郑家明端着相机,透过取景框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满怀着某种期望的笑容,大声起哄:“哎哟!对对对!靠近点!再靠近点!这才像样嘛!江老弟,别板着脸啊,笑一个!文沁这姿势多好!茄子——!”他一边喊着,一边麻利地按下了快门。“咔嚓!”卷片,又“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喜欢沉浮录!请大家收藏:()沉浮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