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 第149章 至少能遮挡住红肿唇瓣 璟玄不明所以,可即便他再迟钝,也能听出隋明昭言语里似乎对自己有意见。 难道是自己来的不凑巧,打扰到师兄午休了? 虽说对于修为高深修士来说,睡眠可有可无。但想到隋明昭日常懒散的性子,璟玄一时有些拿不准,下意识地朝天空看了眼,此时已近申时(下午15点),日头略微西斜,阳光已不似正午般灼人。 再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到日落了。 都到这个点了,师兄居然还在午休吗? 璟玄心中虽不解,却也不好多问,只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薄唇抿了抿。 “师兄,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刚想开口道歉,话未说完,便见隋明昭抬手做了个止语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头。 “去正殿说。”隋明昭道。踏出殿门槛的瞬间,身后寝门自动合闭,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门缝。 璟玄心底生出几分怪异之感,总觉得那门合得异乎寻常地快,像是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怕他瞧见似的。 …… 哪怕隋明昭寝殿里连面镜子都没有,从唇部传来的灼热肿胀痛感,也让黎渊猜到自己的唇瓣准是被那老混蛋亲肿了。他心里将隋明昭狠狠咒骂了万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尖刚触到柔嫩的唇瓣,就果不其然感觉到异样的饱满,那触感比平时更显膨软,像被细密的针轻轻扎过,带着残留的灼痛——显然被折腾得不轻。 “我*!”黎渊低骂出声,耳根因为羞愤再次泛起薄红,指尖掐进掌心,指节绷得发白。 仗着可恨的罪魁祸首已经出门,黎渊心里实在气不过,抽出身后方才被隋明昭靠着的倚枕,用力朝殿门方向掷去。这一掷,不带灵力,却用上了凡人能使的最大力气。只听“啪”地一声闷响,倚枕划着一道弧线飞出,在离殿门半步之遥的金砖上砸得绒毛四散,滚了两圈才停。 现在好了,肿成这样,他都没脸出去见人了。黎渊一想到,只要自己现在一出门,那明晃晃的肿胀,别人看到自己,一眼便能猜到自己嘴唇经历了什么,就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提前将那些可能见到他的人眼睛全挖出来。 不过,这等畅想目前显然不可能实现。尤其是他如今一举一动还在隋明昭眼皮底下,稍有异动,只怕那老混蛋又要借机刁难。 想到这,黎渊攥紧了拳,心底戾气横生,可又无处发泄,仅仅是扔个倚枕还不足以熄灭怒火。 他猛地从榻上翻身而起,转身抬脚就对着隋明昭日常盖的锦衾狠狠碾踩,靴底重重砸在柔软的被褥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然而,修士的居所到处一尘不染,黎渊鞋靴底上不过沾着山径的薄灰,当鞋底碾过锦衾华贵的金丝云纹时,仅留下了几个若隐若现的浅淡灰印,很快便融入云纹的暗纹里。 方才那场激烈的碾踩,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鞋底每一次重重碾下,在华贵的金丝云纹上只留下几不可察的灰痕。 恰似黎渊满腔汹涌的愤怒,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面对隋明昭,满腔怒意无力还击,只能在背后糟蹋对方的用品泄愤。 说来还真是可笑,想到这,黎渊自嘲地勾唇,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溢出几分悲愤。 他抬手狠狠擦过肿胀的下唇,指节碾过温热黏膜,痛觉在叫嚣,刹那间,眉峰骤然蹙起。与此同时,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味。 很熟悉的味觉,黎渊再次舔了一下。 醇厚、苦涩,原来是方才碾踩锦衾时,情绪激动下竟不慎咬破了唇肉。随着指节碾过的动作,伤口又裂开细缝,丝丝麻麻的刺痛混着血腥味涌上来。 这种体感不算舒服。 可这痛又算什么呢?黎渊心想。他如今连泄愤的破坏都做得如此徒劳,几个被他用尽力气碾出的灰鞋印,在锦衾华贵的云纹上淡得像没存在过,哪比得上隋明昭留在他唇上的、肿胀灼痛的吻痕?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之前的狼狈,无论是被强、吻还是在此之前被对方灵力束缚住四肢。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黎渊心里愤懑,可无济于事,他只得自我安慰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被老畜生强、吻就强、吻了吧,反正两人都是男子,他退一万步,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强压下翻涌的羞愤与其他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黎渊思绪不由得又转回了璟玄身上,对方找隋明昭所为何事?隋明昭又为何将人带到云霄宫? 黎渊目光瞟向窗台边的香篆钟,袅袅青烟如他纷乱的思绪般盘旋升腾,篆香蜿蜒的纹路已燃至半途,距离隋明昭离开寝室已过一刻(15分钟),灰烬正簌簌落在青铜盘上。 看来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他必须亲自去正殿看看,听一听。 黎渊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入袖袋,摸出一枚绣着暗纹的储物袋。 指尖触到袋中物件时,哪怕心底再有所准备,黎渊还是不由得皱了下眉。这玄铁面具本是给影卫设计的第一版,匠人交差时因质地粗糙、边缘毛刺未打磨干净被他弃用。 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忘了原因,当时竟然没丢,反而放进了自己储物袋中。 眼下方才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这面具粗糙质地,戴在脸上定会磨得皮肤生疼。 黎渊本不想戴,除了质地粗糙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太显眼了。 哪怕他是打定主意躲在暗处偷听,不露面,也怕这面具过于招摇,被璟玄察觉端倪。 可当下别无选择,黎渊捏着面具边缘,指尖抚过那些未曾打磨的毛刺,犹豫再三,摸了摸自己唇瓣,留意到,这一会儿功夫,肿胀已然消退了不少,暗自松了口气。但,指尖触到的膨起仍较平常明显。 一旦暴露,定会引人猜疑。 思来想去,终究决定戴上面具更为稳妥。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至少能遮挡住红肿的唇瓣。 这般想着,黎渊嫌弃地瞥了眼面具,咬牙将其扣上脸,粗糙的面料磨得脸颊刺痛,他无暇顾及,快步掠出寝殿,朝着正殿疾行而去。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师徒之道,岂容亵渎? 云霄宫正殿。 璟玄一向话少,这次却为了徒弟,一口气说了许多。先是向隋明昭致谢,感谢对方将腰腹重伤、陷入昏迷的自己救回。接着,又颇有几分懊悔,将发现徒弟郑允夜闯云霄宫后,一系列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个遍。 而黎渊正是这时从后门闪身溜进正殿,他贴着殿门扉页闪身而入,鞋底几乎不着金砖,未发出一丝声响。熟稔地溜到后殿门的立柱后,此处距离隋明昭与璟玄所处的殿中约有三丈之遥(10米),足够安全。 之所以选这里藏身,还是因立柱后方有个半人高的墙体壁龛,凹陷空间宽敞。 黎渊虽身形颀长,但仍是少年体态,身形单薄纤细,不见魁梧,恰好可以整个人缩蜷进去,与壁龛轮廓严丝合缝。他屏息贴着冰凉的玉壁,玄色长袍裹着纤薄的脊背,形状优美的肩胛微微弓起,檐角漏下的碎光斜斜掠过蜷起的膝头,将影子压成窄窄一道,隐没在立柱投下的暗影之中。 黎渊溜进来时,恰逢璟玄刚说到那番经过的尾声。 三丈开外,隋明昭与璟玄的交谈声混着茶香飘来。 “师兄,我那不肖徒儿当真不在你……”触及隋明昭漠然的眼神,对方周身散发着事不关己的疏离感,璟玄到嘴边的急切询问生生咽了回去。他垂眸思忖片刻,斟酌着,换了个更委婉的措辞,“师兄你救我时,可曾见过我徒儿郑允?” 璟玄记忆仍停留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刻,郑允握着淬了蚀骨散的匕首,刺向他的腰腹。剧痛袭来,毒性迅速蔓延,他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郑允转身离去的背影,清风吹得对方的袖袍猎猎翻卷,而他连抬手阻拦的力气都没有。 等璟玄再次睁眼,人已躺在云霄宫的床榻上。据隋明昭所言,是他将自己救了回来。至于怎么个救法,隋明昭只字未提。彼时,璟玄正因徒弟背叛而心绪大乱,也无心追问。如今身体稍愈,璟玄向隋明昭讲完事情经过后,便急切地打听起郑允的下落。 尽管被徒弟狠狠伤了心,璟玄还是始终放心不下。他深知隋明昭向来独权专断,若隋明昭前往正德宫时,恰巧撞见郑允手握凶器,再看到昏迷倒地、腰腹血迹斑斑的他,自然会发现郑允的弑师行径。这等大逆不道之举,难保隋明昭不会怒极,当场就处置了郑允。 而这恰恰是璟玄不愿看到的,他的徒弟即便犯下大错,也该由他亲自处置。最起码,他会念及以往的师徒情分,比起师兄隋明昭,他虽同样遵循宗规,却会网开一面,留郑允一命。 …… 璟玄思绪翻涌,短短一瞬,千百种念头闪过脑海,无一例外,都透着对徒弟现状未知的担忧。 他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而没注意到隋明昭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漠然疏离,逐渐多了丝兴味。目光掠过璟玄紧绷的下颌线条,以及思考时无意识屈起的指节。 “师弟。”温润犹如潺潺流水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璟玄心中一喜,隋明昭向来对自己惜字如金,师兄弟俩相处本就寥寥——还是少年时,他与云霞误闯禁地,隋明昭便是用这般温和语调询问经过,最终只罚二人面壁三月。比起宗规中鞭挞百下的严酷惩戒,这等处置几乎称得上宽厚。他太熟悉师兄的行事风格了,对方越是语气和煦,越意味着事情尚有转圜余地。此刻这般态度,多半说明徒儿郑允暂无性命之忧,或许正如自己一样,被安置在了云霄宫某处。 “师兄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师弟你。”出乎意料,隋明昭半句没有提郑允。 璟玄心猛地一顿,他原以为隋明昭会直奔郑允的事,此刻话题偏移,有些莫名,眉峰不由得皱起,强压下心底稍许不安,他语气尽量平静,回道:“师兄请讲。” “不是什么为难的话题。”隋明昭温和一笑,紧接着,他陡然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问道:“你与郑允除了师徒关系外,还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璟玄:“?” 璟玄头一次感到迷茫,他将这句话在心里又嚼了遍,怎么想也不知晓隋明昭问这话的用意何在。自己与郑允,除了师徒关系外,能有什么其他关系?既不是血溶于水的父子,也不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还没等璟玄琢磨明白这话的用意,隋明昭又一个话头紧跟着砸来,比起上一句语意含糊,这句直白得堪称石破天惊。 “你对郑允是否生出了某些不可为人道的心思,比如——”隋明昭目光先轻飘飘扫过三丈开外的后殿门,在隐蔽着墙体壁龛的立柱旁那片幽深暗影上顿了顿,随即转回璟玄脸上。他悠悠一笑,望着此刻因他的话而忪怔的师弟,全然不顾这话会让对方何等心惊,抱着看热闹的恶劣心思,他以己度人,表面上是在问璟玄,实则故意说给某个躲在暗处的人听:“某种超越了师徒情感界线的旖旎心思?” 璟玄如遭雷击,停在茶盏边缘的指尖猛地一颤,“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可能?”隋明昭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扫向立柱暗影,“日久生情,情之所向……” “我对他没有这种龌龊心思!”璟玄猛地打断,素来被外人称赞为君子端方的人,此刻胸腔剧烈起伏,檀木发簪下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衬得璟玄大病初愈面容苍白如纸,只不过,这苍白如纸的脸上已然添上了愤怒的红。眉头紧皱,眉峰重重拧成一团,双拳握紧又松开。 “我不知道师兄为何问出这样的话!”璟玄又惊又怒,惊的是隋明昭竟将这般诛心之问宣之于口,怒的是自己恪守半生的清誉,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声音几近颤抖,混着被污蔑的愤懑,咬字却格外清晰,“这种腌臜事……我,我……” 听闻“腌臜”二字,隋明昭执杯的手指骤然收紧,茶盏中琥珀色的茶汤晃出一圈涟漪,恰好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 璟玄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注意到隋明昭因为他这句话,瞬间不虞的微妙神色,他还在情绪激烈地自证清白,“我与郑允师徒关系清清白白!师徒之道,乃天地纲常,岂容亵渎?我自幼修习礼法,最耻于这等不伦之举! 若我真对郑允有半分逾矩之心,罔顾人伦,甘愿受天雷噬骨,魂飞魄散!”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不如尝尝彻底“失声”的滋味 璟玄这番话,藏身壁龛的黎渊自然也听得清楚,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对方面容,但那义正言辞的语气,让他心底暗爽,恨不得璟玄再多说几句。 璟玄哪里知道,真正破坏师徒纲常、罔顾人伦的,正是坐在他面前的师兄隋明昭。他自以为是在据理力争,言辞激烈地自证清白,口中不断吐出“龌龊”、“腌臜”等词,痛斥师徒交合之举有违纲常。字字句句听在隋明昭耳中,无异于是在指桑骂槐。 哪怕璟玄本意并非如此。 黎渊蜷缩在壁龛里,咬着下唇死死憋住笑意。身后玉壁硌得脊背微疼,怕发出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微微前倾着反手揉向发疼的脊背,暗自懊恼,早知道有这出好戏,他出门时就该带个背垫来。好歹躲这儿偷听的时候,能舒舒服服地倚着,不至于如现在这般难受。 藏身之处隐蔽,前方粗壮立柱完全遮挡了视线。黎渊只能竖起耳朵捕捉蛛丝马迹。 以他对隋明昭这道貌岸然老混蛋的了解,那副懒散随意的姿态下,怕是早已怒火翻涌。 毕竟璟玄并不知情,所言并非刻意针对,字字句句皆是自证清白,却在无意中戳中真相,将利剑捅进了真正心怀不轨、亵渎师徒伦常的真凶心口。 偏偏这话题还是隋明昭自己挑起的,就算气得七窍生烟,也无法发作。除非他当场向璟玄坦白自己与徒弟真实私下相处,否则就只能默默咽下这哑巴亏。 黎渊越想越开怀,先前被隋明昭强吻时的屈辱与愤懑,此刻都化作了看老混蛋吃瘪的快意。 …… 璟玄赌咒发誓说了一通,几乎将平生所知的狠厉违誓诅咒念了个遍,觉得口干舌燥,他顺手捞起案几上未喝尽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舌尖刚沾到熟悉的甘冽,齿根却猝不及防渗进一股酸涩,那味道像未成熟的野果被碾碎在喉间,酸涩混着焦苦轰然炸开,火烧火辣的刺痛感在咽喉极速蔓延。 温热茶汤骤然变得刺喉,璟玄下意识攥紧杯身,指节发白间,茶盏猛地一晃,险些脱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案几上溅出几滴茶渍,下意识抬眼看向隋明昭,“这……这茶味道怎么突然变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第一口饮下时,茶汤还是甘冽清甜的味道,像融化的初雪浸着花蜜,滋味清透不腻,咽下后,喉咙深处似有薄冰融化般的清冽感。淡雅香气顺着喉管升腾至鼻腔,反复萦绕,持续悠长。 哪里像刚刚那一口,酸涩焦苦,喝下喉间火辣辣地刺痛,连舌尖都跟着发麻? “味道变了?”隋明昭眉心微蹙,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神情。 当着璟玄的面,他也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这两盏茶都出于同一个茶壶,倒出的茶汤色泽无异。只不过璟玄不知道的是,方才他言辞激烈时,隋明昭听着他谈及师徒不伦有违纲常,一口一句“龌龊”、“腌臜”,哪怕知道璟玄是在自证清白,并非针对自己,隋明昭还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声声“有违纲常”砸在耳中,怎么听都觉得刺耳。璟玄越是义正辞严,他越觉得像是被当众扇了耳光。 隋明昭实在忍不住,他也从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璟玄句句不离纲常,嘴巴那么能说,那便让其喉咙痛得不能再讲多余的话。 借着给自己斟茶的间隙,茶烟氤氲间,隋明昭手腕不着痕迹地转向旁边的茶盏,悄无声息地将致人喉痛的无色药粉,巧妙抖落进了旁边茶盏的杯沿。 他算准了药量,仅让人喉间灼痛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疼痛便会自行消退。算是他顾念着师兄弟情谊,一点小小的惩诫。 而这一切,璟玄至始至终都未曾察觉。 此刻,隋明昭优雅地饮下自己那盏,喉结滚动间神色如常,他看向璟玄还攥在手中的杯盏,笑了笑,状似关切地问道:“还是甘冽清甜的味道,师弟所言‘味道变了’,是哪里变了?” “……有点酸涩,像吞了没熟的野梅子,”璟玄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汤,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喉间的刺痛还在蔓延,可眼前师兄神态如常,倒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他实在不想再尝试喝一口,又怎会料到,不过是方才一番自证清白的话,竟无意间得罪了隋明昭,在这茶盏里做了手脚?每说一个字,喉间伴那火辣辣的刺痛感便愈发清晰,提醒着他这感受并非错觉,“还有股焦苦,咽下时,喉咙火辣辣刺痛。” “酸涩?苦辣?”隋明昭奇道,“你这味觉描述倒是古怪。” 他探身取过璟玄攥在手里的杯盏,垂眸看向杯盏里残余的一口琥珀色茶汤,顺着往上,杯沿内侧曾抹药粉的位置,此刻只余下一道极淡的水痕,随着璟玄方才饮茶的动作,早已混着茶汤渗入杯底,连一丝药渣都未残留。 隋明昭将自己的杯盏与之一同推至璟玄面前,琥珀色茶汤在泛着同样的光泽,连杯壁凝着的茶沫都对称似的打着旋,丝毫看不出哪一盏曾被做过手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隋明昭语气和煦:“色泽看不出任何不同,要不然我再为师弟斟一杯?” 说着,便将璟玄杯盏里剩余的茶汤倒去,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抬手握起茶壶提梁。 壶嘴眼看快要对准璟玄空杯,璟玄猛然回神,当时隋明昭第一次为他斟茶的窘迫还历历在目,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哪有师兄为师弟斟茶的道理?他没能阻止,一开始便失了礼数。况且,璟玄心想,此番他本是一来道谢、二来询问徒弟下落的,茶汤味道变化与否,与徒弟下落比起来实在无关紧要。 更何况喉间那股火烧火燎的刺痛尚未消退,这茶纵是无味,他也绝不想再沾唇了。 这般想着,他顾不上喉间如火烧般的灼痛,猛地抬手将杯盏往旁一推,眉头紧蹙着连声阻止道:“师兄且慢!有劳师兄挂怀,我着实不渴,无需再斟。” 隋明昭没打算真为璟玄斟茶,璟玄推辞,在他意料之中,他毫不意外地依言放下茶壶。 “师弟太客气了,斟杯茶而已,哪谈得上什么劳不劳?”隋明昭笑道,“师弟既然这么说,那师兄就不多事了。” ——平时懒得动弹的人,破天荒地为他人斟杯茶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尤其,璟玄不知道,这其实是在隋明昭好不容易吻到朝思暮想的宝贝徒弟,满心志得意满的情境下。 尽管后续被璟玄的到来打断了好事,但一想到先前的吻,隋明昭心底那点被打扰的烦躁也很快压了下去,回想起来仍是心情甚佳。 以至于在离开被打断的场所后,谈及正事时,能迅速恢复心态,纡尊降贵给自己便宜师弟斟杯茶。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倘若璟玄真敢接过他斟的第二杯茶,隋明昭不介意碾碎那点虚伪的情分,下猛药让璟玄喉咙痛上几天——既然爱讲纲常,那不如尝尝彻底“失声”的滋味。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字字诛心 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愈演愈烈。璟玄心里多少觉得那杯茶有些古怪,脑海中疑雾刚刚升腾,看着隋明昭温和关切的神情,又生生熄灭下去。 想来是自己多虑,师兄救他想必费了不少灵丹妙药,或许这嗓痛是服药后遗症,璟玄回想,此前刚醒来时,也有过类似轻微不适,只是这次凑巧在喝茶后发作,症状较之之前也更严重。 璟玄心里自我说服着,咽喉辣痛得一个字都不想多说,面对隋明昭关切的问候,只能回以歉意的一笑,忍痛挤出声音道:“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璟玄目前什么情况,隋明昭心知肚明,但不妨碍他做戏做全套。他闻言,眉峰微蹙,眸光里浮起一层刻意营造的疑惑,语气带着几分拿捏过的关切:“我听你声音怎么有些沙哑?” 似是为了让璟玄更理解他说的意思,刻意放缓语速,特地“贴心”地说了句比喻:“像陈年破旧的老风箱,破锣似的吱呀声。” 璟玄面色一窘:“我……” “少说点话,”隋明昭善解人意地笑眯眯打断,“师弟大病初愈,方才心绪激荡,一口气说了太多师徒纲常的大道理,想必是累坏了嗓子。” 璟玄嘴唇翕了翕,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不是因为之前话说多了,可嗓子实在疼痛难忍,每次吞咽都牵扯着烈火焚烧的疼,连开口呼吸都带着灼意。 辩驳的话在舌尖无奈地转了一圈,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你歇一歇,这样,”隋明昭眼底笑意愈深,十分“体贴”地、仿佛真的很关心爱护师弟,提了个解决方案,“我问,你点头亦或摇头,回答是与否。” 如此,便无需费嗓。 璟玄喉头微动,想要道谢感谢师兄体谅,却又牵扯到痛处,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如释重负。 隋明昭也不废话,直接步入正题:“那天去你正德宫,除了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你外,并未看到你徒弟。” 璟玄高悬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他想,既然隋明昭没见到郑允,那徒弟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可念头刚松,又想起郑允藏着太多秘密,此前将人囚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郑允竟能暗中联络魔修来救;虽然自己及时斩杀了魔修,但后续却也被郑允趁机捅了一刀。以郑允的手段,只怕早已逃出宗门。 想到此处,璟玄眉头再度紧锁,刚松下的心又猛地悬起:放任这等危险人物在外,不知还会掀起多少风波。 隋明昭扫了眼璟玄眉心深深拧成的褶皱,不用猜便知,自己这位迂腐顽固的师弟,肯定又是在为那讨债鬼的师侄忧心。 隋明昭语气诚恳继续道:“你伤势严重,我并不知是被你徒弟所伤。当时心急如焚,只顾着将你带回云霄宫救治,一时顾不上留意你徒弟的动向。”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如果隋明昭真想留意,大乘修士的神识覆盖下,连宗门内蚂蚁搬家的动向他都能知晓。不过,修为未至大乘的璟玄并不知道。 这番说辞,落在璟玄耳中,成了最可信的解释,他再次目露感激,强忍着喉咙疼痛,一字字极慢、极认真地说道:“多、谢、师兄。” 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吐出一个字,都耗极大力气,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艰难滚动,“我知……我知、道的,你、归宗前、也未见过郑允。” 璟玄说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释然,未尽之言无需说尽,二人皆明了:就算隋明昭留意动向了,也不知哪一个是他徒弟郑允。 隋明昭一哂,未置可否。他悠哉悠哉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琥珀色的茶汤沿着壶嘴倾入杯盏,透亮的液体打着旋儿,茶雾散得悠悠闲闲。“好心”地没再紧接着问话,任由沉默在殿内蔓延。留足时间给这位总爱自寻烦恼的师弟,慢慢去梳理那些汹涌的思绪。 隋明昭兀自摩挲着杯沿,搞不懂璟玄是怎么想的:说他铁面无私,可他偏要包庇徒弟,宁可三番五次登门来向自己替徒弟赔罪,也不愿按宗规处置;可说他全然爱护徒弟,又不尽然。 那次去救璟玄,隋明昭顺路去了趟正德宫密室,里面摆满密密麻麻的骇人刑具,上面血迹斑斑,凝结的血迹发黑结块,明显被使用过,且使用者下了狠手。 残酷程度远超宗门执法堂。 饶是年少时就设计出诸多残忍刑罚手段的隋明昭,看了都啧啧称奇,他惊叹的并非刑具的残毒可怖,而是没想到,平日里端方守礼的璟玄,竟藏着如此暴戾冷酷的一面,与他古板的表象判若两人。 乃至于,隋明昭头次见到这些新奇可怖刑具时,瞧着刑具上精雕细琢的纹路,以己度人,以为璟玄与他一样,对徒弟有着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秘心思。比如,将徒弟囚在密室,玩魔域某种类似调、教的情、趣。 本来,隋明昭想着,等璟玄醒来,试探一下。 若真的是某种见不得光的驯化“雅好”,他们师兄弟二人也算是终于有了共同语言,或许还可以就此深入探讨一番。 不过,这个计划已然落空。从璟玄对“旖旎心思”的回答来看,对方正义凛然,左一句“龌龊”右一句“腌臜”,句句不离纲常伦理。 隋明昭反复观察,甚至动用上了藏在璟玄茶案上的金蟾茶宠——看似普通的紫砂玩物,实则里面是他以灵力秘法封存的测谎石。只要对方言语有假,蟾嘴便会溢出细密的水珠。 璟玄每说一句,隋明昭的目光便紧锁金蟾嘴角。然而,璟玄说了一大通,那团紫砂捏成的蟾唇始终紧闭,别说冒泡,连一丝水汽都未渗出。 毫无疑问,这代表着璟玄所言非虚,的确发自肺腑,对徒弟郑允确无非分之想。 最终,隋明昭只能扫兴地承认,是自己想多了,把这迂腐师弟想得太有趣了。 原以为能撬开师弟的“秘密”,借“人之常情”的说辞,既试探出璟玄对徒弟郑允的真实心思,又让躲在暗处的小徒弟觉得“师徒间滋生有悖伦理的情感正常”。 结果,谁知,璟玄竟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连珠炮似的甩出“师徒纲常”、“礼义廉耻”,句句砸在隋明昭心头,字字诛心。 ……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一直很期待黎渊及冠 面具长时间戴着并不舒服,料想有立柱挡着,隋明昭与璟玄发现不了,黎渊干脆将面具摘下。指尖触及脸侧,倏然有丝刺痛,黎渊忍不住“嘶”了声,怕引起他人注意,慌忙抬手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 所幸这丝气音极其微弱,黎渊捂得及时。他屏息了数十秒,凝神听着三丈开外的两人动静,见他们未察觉任何异样,似是沉浸在各自思绪当中。黎渊不由松了口气,定下心神,将指尖移至跟前一看,果不其然,上面沾了丝暗红血滴。 面具边缘粗糙毛刺割皮肤,而黎渊肌肤又太嫩。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脸颊肯定磨得红了一片。 黎渊懊恼地捻了捻指尖血珠,头次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都怪隋明昭,害得他哪怕藏得周密,都担心被发现,脑袋糊涂之下将这粗糙劣质的东西箍脸上,平白多了次折磨、添了次伤。 璟玄如同吃了哑药似的,半天不听他说句话。黎渊等得心里烦躁,他是听见璟玄先前说茶苦辣的,但他没往隋明昭下药这方面想。只觉得璟玄分外矫情,茶再苦能苦到哪?至于连话都吞吐结巴,一句话哑着嗓子磕磕绊绊,非得拆成好几段说,听得人心焦。若不是自己怕别人发现唇瓣异样,黎渊恨不得亲自上前扒开璟玄嘴巴,要他一次性说个痛快。 黎渊不知道的是,璟玄现在连磕绊着说话都说不起来了。 璟玄“啊”了两声,手指颤抖着按住喉咙,惊恐发现自己嗓子彻底吐不出完整话语。只能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含糊音节。 “别激动,歇歇神。”隋明昭温声道,眼神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三丈开外的立柱。 话是这么说,可他问的问题却不像是想让人歇神。 “你将郑允囚在密室里做什么?”隋明昭猝然问道,“可别说是为了更好看守徒弟。据我所知,宗门建造正德宫时,一共设有三间密室:正殿那间专司审讯,摆满了刑具;另一间用于公务,存放灵丹妙药和珍贵典籍。” 璟玄脸色骤变,眼皮猛地一跳。他知道隋明昭要问什么了,自嘲地苦笑了下,却比哭还要难看。 隋明昭恍若未觉,接着道,“而你,囚禁郑允所安置的那间密室,却是在你寝殿内。” 璟玄张了张口,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其实就算发出,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隋明昭悠悠笑道:“师兄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师弟为我解惑。在独属个人私密空间内,摆满了各种惩诫刑具,囚禁的还是自己徒弟。师弟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特殊爱好吗?” 寝殿密室作为私密空间,本应与审讯、刑具无关,却被用来囚禁徒弟,这种日夜看守,私密场所与暴力行为相结合,怎么让人不怀疑璟玄与徒弟之间真实关系? 隋明昭心底暗嗤,就算璟玄那点心思与自己不同,单凭密室囚禁这桩事,也算不得什么清白。 毕竟,谁家克己复礼的好师尊会将徒弟囚在自己寝殿密室? 算哪门子的师徒管教?这套路,隋明昭自己都熟悉的很,分明是用“师尊”身份行禁锢之实,把人当金丝雀锁进牢笼,早已逾越了正常师徒关系的边界。 但是测谎石不会有错,隋明昭望了眼璟玄茶案上的金蟾,那是无法辩驳的铁证。那么,真相就只有两个,隋明昭不得不将璟玄的行为往最极端的方向揣度——要么璟玄心态扭曲,苛待徒弟到了病态地步,倘若是真,那么这点他是理解不了,哪有师尊用密室囚禁徒弟当“管教”的?比起酷刑更像是折辱;要么……就是与他一样动了旖旎心思。只是性格迂腐到了极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迷而不自知。 璟玄剧烈摇头。他倒是想说话,可惜现在字音像被滚烫的铁钳夹住,卡在嗓子眼里又痒又辣。喉结滚动两下,璟玄终于明白,隋明昭那句“超越师徒情感界线”,究竟因何而来。他没有责怪隋明昭进自己密室查看的行为,只觉得隋明昭作为师兄,是在关心他。 归根结底,寝殿密室本非关押之所,换作任何人都会生疑。若换成他发现师弟在寝殿密室做此等反常之事,恐怕也会像隋明昭一样,急着追问缘由。 不过,眼下这情形,光是摇头根本说不清原委。 尤其是这种事关自己清誉,容易让人误解的事情上。不解释清楚,璟玄觉得自己回去都不会睡好觉。可眼下又无纸笔,修士虽能以法力凝字,但一笔一划书写太慢,待写完解释,隋明昭怕是早将他的“欲盖弥彰”盖棺定论。 仔细思量后,璟玄突然指向自己额头。他修为低于隋明昭,无法主动传音,必须得对方准许才行。 隋明昭自然无不应允的道理。本身他就不想从璟玄口中再听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他听倒是无所谓,顶多不舒服了点,有气当场也撒了,璟玄哑嗓就是他的杰作。但是徒弟听到了怎么好?先前已经听到了,那是没办法。 可是现在,不管璟玄是伪君子还是真迂腐,隋明昭都不想让他有半句古板的话落入黎渊耳中,他可不想自家鲜嫩的小徒弟,被璟玄口中腐朽教条祸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璟玄舒了口气,隋明昭默许了他传音请求,他的清白终于能保住了。 “师兄,我真的是在管教他。”神识传音免去了哑嗓的束缚,璟玄语速快了些,“对郑允绝无半分超越师徒的旖旎心思。将他关押在寝殿密室,是因为以前我与他在外云游时,条件有限,常挤在一间客房歇脚,时间久了习惯了彼此照应。” 隋明昭一言难尽:“当年云游住一间房是盘缠拮据,如今条件优越了,将郑允关押在寝殿密室,也是为了彼此照应?” 隋明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境五味杂陈。无他,只因他曾用类似理由哄骗黎渊同睡。在他看来,“照应”不过是托词,背后是为了达成某种隐秘目的。然而,璟玄,他却头次有些拿不准,言行虽古怪,神态却坦荡荡,仿佛真无半分逾矩之心。 “主要是不习惯让他离我太远。”璟玄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照顾小孩一样。” 隋明昭:“黎渊还差一年十个月及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徒弟郑允早已及冠了吧?” 及冠(20岁),在民间是指男子成年。隋明昭一直很期待黎渊及冠。因为在他想法里,简单粗暴,为数不多的良心认为只要等到小徒弟及冠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拐 上自己 床……而璟玄,竟然还认为早已及冠的郑允还是小孩??? “比黎渊略长几岁。”璟玄诚恳说道,全然没注意到隋明昭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块不开窍的老榆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论多大,他在我心里都只是一个孩子。更匡论,我年龄本就比他长几百岁,就是民间当他曾祖父也绰绰有余。” 隋明昭:“…………” 璟玄不知道,倘若真按年龄说来,那隋明昭这个做师兄的,也可以当他的曾祖父。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前方那个隋明昭对面坐着璟玄 暮色四合,归巢的鸟雀叽叽喳喳。 黎渊躲在壁龛里昏昏欲睡。他这两天心里念着事,本就没休息好。再加上隋明昭不按常理出牌,扣着他不由分说地强吻,就算事后再怎样强装镇定,他到底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要说完全不慌张,那是假的。 不过,无论是慌张还是怨怼,此刻都被连绵不绝的倦意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藤蔓一样顺着脖颈缠来,攀过四肢百骸。黎渊实在受不住,倚着冰凉的玉璧,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丝丝密密的乏意。 倦意将每寸神经泡得发胀,连盘踞在心头的烦忧也似被温水泡软,丝丝缕缕地飘远。眯一会吧,就眯一会……这般想着,黎渊睫毛颤了颤,敌不过沉重倦意,终于放任眼皮缓缓阖上。 暮色漫过壁龛雕花,檐角铜铃摇晃着微弱声响,惊起的鸟雀扑棱棱掠过琉璃瓦,殿内的两人无声地神识交流。 黎渊浑然不觉,呼吸渐渐绵长。发间玉簪松了半寸,几缕乌发顺着下颌流畅弧线垂落,末梢轻扫过丰盈唇线,在唇瓣上压出一道微弯的影。 …… 一股甜腻的花香不知从何而来,不算浓郁,却萦绕在周身久久不散。最恼人的是,这缕香气仿若有灵,在鼻尖忽远忽近,似触非触,若有若无。 困意未消,黎渊不想睁眼,他阖着眼眸,烦躁地摇了摇头,试图躲闪这无孔不入的香味侵袭。隐约听得上头一声熟悉的轻笑,他睡意懵懂的脑袋一时运转不过来,想不起是谁。耸动鼻翼嗅了嗅,香气似乎如他所愿地淡去,可这份庆幸尚未蔓延开来,细微的痒意便突然在鼻尖炸开,像是蓬松的兽尾扫过,又似柔软的羽毛轻轻撩拨。 与此同时,朦胧间,耳畔传来衣袂轻拂的窸窣声响。 黎渊不耐烦极了,喉间溢出一声含糊的低哼。纵然困意沉沉,这份扰人清梦的戏弄也足够让他恼火,抬手胡乱挥出,掌风刚至半途,还未触及,腕间便被一道灼热的力道攥住。 来人扣住他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将他的手指一一捋直,从指根到指尖,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掌心被对方细细摩挲把玩,触感仿若一簇跳跃的火苗,顺着腕脉、肘弯直往上蹿,在锁骨处打了个旋,烫得黎渊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了几分。 黎渊霍地睁眼,眸光还带着未消散的懵懂,视线穿透朦胧的光线看向近在咫尺的人:“隋明昭?” 隋明昭怎么会在这?怎么发现自己的?他……不是该在和璟玄议事吗? 刚清醒的脑袋还透着晕沉,平日里的警觉像被搅散的晨雾,飘散在意识深处聚不起来。 隋明昭挑眉望着僵在壁龛里的人,毫不意外徒弟这反应,他弯唇一笑,“没大没小的,‘师尊’都不会喊了。” 黎渊没理会这句调侃,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偏头望去,昏黄夕阳正将窗棂的影子缓缓拉长,光线透过窗格斜斜切进来,他面前藏身的立柱暗影都镀上了层流动的金边。 空气里,甚至连浮动的尘埃,都仿佛裹着暖调的金光。 黎渊另一只手猛然往后一缩,掌心触及冰凉的玉璧,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后腰因猛地后缩的动作,突然陷进一团毛茸茸的柔软里,黎渊呼吸一僵,后背的触感蓬松绵软,竟与方才未睁眼时反复蹭过他鼻尖的东西如出一辙。原来不知何时,睡梦中的自己,后背竟被人悄然垫了层毛茸茸的软垫。 趁着人脑袋睡意慒然未散,隋明昭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人的好机会。他一只手还攥着黎渊纤细的腕骨,另一只手探向垫在对方背后的软垫,指尖捏住上面缀着的蓬松狐尾装饰——那狐尾由雪白的狐毛编织而成,尾巴尖上还系着枚精巧的银铃。 隋明昭捻住狐尾尾部,轻轻一旋,手腕翻转间掷出巧妙的弧度,毛茸茸的尾尖恰好擦过黎渊下颌。 银铃发出细碎轻响。 酥麻的痒意惹得僵着的人猛地一颤。 隋明昭抽回禁锢黎渊的手,屈指顺势勾住徒弟下颌,将人微微抬起的同时,指腹得偿所愿地蹭上那盈润的唇珠,轻轻揉按了下。 他垂眸望向黎渊怔忪的模样,小徒弟迷蒙的眼尾沁出层薄薄的水光,在睫毛尖凝成细小的水珠,那不是泪,是睡眼被扰后生理性的湿润。在窗外漏进的光线照映下,晃得微微发亮。 平日里透着狡黠的眸子,此刻浮着层水光,连眼底微弱的警惕都被浸得发软 迷茫、恼怒,以及不自知的委屈相互交织,格外让人怜爱。 隋明昭指腹揉按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紧接着,他自得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漫上了眼角。 “怎么这般委屈的模样……”隋明昭低声呢喃,指尖从黎渊唇珠移至唇角,一路向上攀延,伸抚至眼尾,将那抹沁出的水光碾开,眼尾玉白的肌肤,瞬间泛开水气润泽后的湿润光泽。 黎渊被他这话激得浑身一抖,从对方温柔的语气中品出了几分令人心惊的毛骨悚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顾不得再思考璟玄去哪里了,以及隋明昭是怎么发现他的,猛地偏头,抗拒地撞开隋明昭勾在他下颌的手。 隋明昭不恼,顺着徒弟撞开的力道从善如流地放下手,甚至在徒弟猛然向下撞的时候还轻柔地托了一把,防止徒弟用力太猛闪了颈椎。 他施施然地收回手,道:“你不待在寝殿,过来做什么?”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寝殿”二字如火星溅入油桶,黎渊瞬间就炸了毛。想起方才在睡梦中隋明昭抚弄自己掌心,指不定这人在自己睡眠中还做了多少亵、玩之事。 想到此,黎渊心底一阵恶寒,寒意混着怒意直冲头顶。一时,愤怒再次涌上心头,盖过了心底的害怕。 他本就生了张昳丽浓艳的面容,眼下怒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眉眼间俱是张扬桀骜,显得整个人格外鲜活,刚吐出半句:“你管我来不……” 后颈突然被人扣住,隋明昭温热的掌心重重压上来,将剩下的话碾成破碎的支吾。 “小声点。”隋明昭指腹揉过黎渊后颈凸起的骨节,向下揽住黎渊后腰,将其搂带着出了壁龛,绕过遮挡的立柱,他下颌朝前一扬,“看前面。” 黎渊循着方向看去,震惊地发现,前方大殿中央的座位上赫然坐着璟玄与……另外一个隋明昭! 那边坐着的隋明昭似有所觉。目光直勾勾钉过来,朝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黎渊惊愕地扭过头,身旁的隋明昭也正垂眸笑吟吟望着他,二人服饰一模一样,连唇角笑着的弧度都如同一辙。 如果说唯一能辨别的区别,是前方那个隋明昭对面坐着璟玄。 不过,那璟玄倒像是泥塑木雕般,全无半点活人动静,仿若被谁定格在座位上似的,一动不动。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那名内门弟子叫周长安 “既然要藏,那就藏好了。”还没等黎渊出声询问是怎么一回事,隋明昭便俯身贴到他耳边,低磁含笑的嗓音裹挟温热气流,激起皮肤一阵麻痒。 黎渊头不自在地往旁偏了偏。 隋明昭没继续逗弄他,大尾巴狼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只是顺势带着温和灵力的指腹虚抚了一把黎渊脸侧,原先因为面具毛刺而留下的细微伤痕,在灵力抚慰下,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黎渊还未意识到,眼神警惕凶巴巴:“干嘛?什么意思?” 什么藏好了?是嘲自己先前没藏好还是要他再藏起来? 紧接着他就得到了答案,隋明昭没接黎渊这句话,不由分说地又将人重新推带回壁龛旁,三下五除二地将人塞了回去。 黎渊惊诧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怀里突地就被塞了只毛茸茸的狐尾。狐尾连着身后的软垫,横亘在他双腿之间。狐尾又、长、又、粗,黎渊坐着,狐尾竖起的尾巴尖细软绒毛正巧够到他鼻尖,随着动静,尖部系着的银铃发出清亮叮铃铃声响。 黎渊一愣,旋即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羞恼地拽住狐尾巴尖猛地一揪,恼人的铃铛彻底扯下。 然后,就被它短暂的使用者,毫不留情、愤怒地砸向半蹲着的某位涎皮赖脸的师尊脸上。 没砸中,被人中途接住。 银铃在手中随意把玩,隋明昭笑容温良,看在黎渊眼里,不管怎么看,都透着明知故问的不怀好意。 隋明昭笑:“又没做什么,怎么这么生气?” 黎渊对对方这副说辞嗤之以鼻,咽下喉间按捺不住想要回怼的“你想什么自己清楚”。心里自我安慰不和无赖计较,他微抬腿弯,掐着连着软垫的狐尾根部,从膝窝的间缝扯出,这东西横亘在双腿间,尾巴尖竖着着实不雅。 隋明昭毫无自讨没趣的概念,他笑眯眯地看着黎渊平静外表下强忍着气恼,气急败坏地在那跟狐尾做斗争。狐尾从腿间扯出来也就罢了,还东揪一块,西揪一块,原本毛茸茸的狐尾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蓬松的绒毛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浅粉的皮肉。 黎渊几乎将气全撒在了这尾巴上。 隋明昭看在眼里,也不阻拦,银铃在他手里一晃,不知又被他收去了哪里。垂眸瞧着那团被扯得七零八落乱糟糟的狐尾,隋明昭嘴角笑意反倒更深了些,他款款然站起身,语气活像个在包容孩子不懂事的老父亲,“揪吧,想揪就揪。这条要是你揪得不够尽兴,还想揪的话,为师库房里还有数百条这样带狐尾的软垫。如果还再不够,吩咐下去,让人给你抓紧时间赶工,一日也能产出个数万条,足够你想怎么揪就怎么揪。” 黎渊手一顿,低头瞥见掌心里沾着的几根雪白绒毛,狐尾此刻软塌塌地搭着,尾巴尖蔫蔫地垂着。 如同他有气发不出,一拳打在棉花上。 与之,同一时间内,在黎渊低头看狐尾时,全然未曾发觉,他面前的隋明昭,身影宛如退潮般,由实到虚、由深到浅,急速淡去。 虚影在完全消退前,俯身堪称柔情地拥了一下自己兀自在生闷气的小徒弟。 黎渊若有所感地一抬头,熟悉的声音随即贴着他耳畔响起,那人对他的嗓音,一如既往浸透了花蜜般温柔,盈盈笑意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安抚,道:“好生待着,为师只是抽空出来看一下你,与你师叔还在神识传音。面具别戴了,只要你不离开壁龛,在殿内,他发现不了你。” 最后的声音轻柔得仿佛一阵风:“别再揪尾巴毛了,揪多了也不怕手腕累。等回去了,为师任你撒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好不好?” 不待黎渊回复,那阵风便柔和地抚过黎渊眉眼,在他眉心落下枚珍之重之的wen。 ——即便只是短暂的告别,也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 璟玄将他对徒弟郑允的情感翻来覆去说了一通,提取关键词就是:师长如父,他对自己的徒弟只有父爱,满满的父爱。 至于为何在隋明昭听来觉得不对劲,只能解释说,璟玄这等“父爱”实在令人窒息,就好比民间某些控制欲极强的父母长辈。 而这种亲情的控制欲极易与爱慕的占有欲混为一谈。 “师兄,”想起自己那来历成谜的徒弟,自己被对方忘恩负义地刺了一刀,说内心毫无波澜,完全不心痛,那是不可能。 璟玄只得强打起精神,幸而只是神识传音,就算他内心酸楚,只要想掩盖,声音也与平常无异,古井无波,“师兄能帮我找回郑允吗?我寝殿有他的画像可以交与师兄,料想那……孽障逃出宗门未有多久。我现在身子骨未好全,不便离宗。只能劳请师兄将其带回,再交由我处置。” 搂抱小徒弟的好心情被璟玄这番话搅和得四分五裂,隋明昭简直气笑了。他这人有个习惯,越气笑意反而越温和,只是这温和不是真的,多少里面掺杂了些瘆人冷意,“我帮你去找你徒弟?” 多大脸跟他说这事?各人徒弟各人管,难道就因为自己顶着个“少宗主”的名号,看起来就像个很好用的工具人?好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隋明昭嗤之以鼻。 璟玄显然没意识到隋明昭语气里的不悦,倘若不是神识传音,他恨不得俯身长揖以表自己感激之情,“劳烦您了!师兄!” 隋明昭:“…………” 隋明昭微笑着断然拒绝:“恐怕不行。” 璟玄愕然,他没想到会被直白拒绝,不禁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除了对徒弟有耐心外,对旁人都没什么耐心的隋明昭懒得跟人解释这么多,自打知道璟玄对徒弟没有隐秘心思后,他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干脆不绕弯子,直接道:“有件事忘记与师弟说了。救你那天虽然没见到你徒弟。但你徒弟试图逃离宗门时,被守阵长老发现。” 璟玄呼吸一滞,情不自禁追问:“然后呢?” “双方打斗,你徒弟郑允自然不敌,可他歪点子倒是不少。”隋明昭冷笑道,“挟持了一名前往弟子堂,凑巧路过的内门弟子做人质要挟。” “那名内门弟子叫周长安。宁愿自爆都不愿意让守阵长老因为自己而为难。”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倘若哪天形势逆转 ! 璟玄心神俱震,沉默良久,仿佛才找回自己声音,艰难开口道:“那……他,还活着吗?” 这里的“他”,自是指那名内门弟子周长安。 纵使璟玄再偏袒自己徒弟郑允,听闻此消息,也无法忽略一名无辜内门弟子因此殒命。 何况,他本就是君子端方的人物。 “守阵长老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在他面前发生。”隋明昭一句话让璟玄提着的气舒缓了几分。 是啊,璟玄心想,守阵长老本来就是刚正不阿、极其护犊子的人,内门弟子当着他面被挟持,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刚为内门弟子的生死松了口气,转念一想,挟持对方的又是自己徒弟,想到郑允对上守阵长老,璟玄心里好似被打翻了的酱油瓶,五味杂陈。既希望徒弟安然无恙,又懊恼徒弟不尊礼法、目无师长、肆意妄为。 “到底是渡劫期大能,在周长安散尽修为准备自爆的关键时候,”隋明昭可不管璟玄想的什么弯弯绕绕,他丝毫没有给璟玄任何心理缓冲的机会,接着说道,“你徒弟没料到周长安宁愿不顾自己生命都要与他同归于尽,惊愕之余连忙将其推开。趁着这千分之一秒的空档,守阵长老将周长安救下,虽说性命无碍,但终归伤及了根骨,日后重新修炼难上加难。” 璟玄声音颤抖,“那郑允呢?他怎么样了?” 周长安是救下了,那他的徒弟呢?有没有受到波及,是否安然无恙?璟玄此刻才发现,比起那么些虚无缥缈的惩戒,他竟然还是更在意徒弟郑允的安危,哪怕其犯下了依照宗规处置,不可饶恕的大罪。 “本就受了伤,没了人质作为要挟,”隋明昭全然不顾璟玄此刻复杂心绪,奇道,“赤手空拳对上渡劫期长老,你猜你徒弟能有几分胜算?他又能逃到哪去?” 璟玄嘴唇嗫嚅了几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还活着吗?” “半死不活吧,还剩一口气,”隋明昭语气随意,“押在执法堂,审讯完按宗规定罪处置。” 璟玄二话不说,心念着要去执法堂,神识传音都未掐断。一时之间,大殿上原本在黎渊眼中宛如泥塑木雕般的璟玄,顷刻间恢复了生气,动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璟玄感觉肢体麻木得厉害,眉心疑惑地皱起,以前神识传音用的少,可也没出现过这种副作用。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好似肢体许久没活动一般,不仅僵硬麻木,还带着一种使不上劲的乏力感。 至于具体原因,那真的只有隋明昭一人知晓了。他目睹璟玄一瞬的僵怔,了然地笑笑,恍若未觉般,听似好意,实则火上浇油煽风点火,悠悠道:“着急什么?据我所知,你徒弟,大概目前还不想见到,你这位处处为他着想的好师尊。” 哪有自己徒弟乖巧?隋明昭忍不住将郑允与黎渊做对比,对照郑允用刀弑师的行为,自家徒弟只有在惹急的情况下,才对他冷脸相对。嘴硬心软的要命,顶多阴阳怪气嘲讽他几句,严重时,也不过局限于拳打脚踢。 而且,往往踢中的概率还很少。想到这,隋明昭唇角情不自禁地溢出了抹笑意,自己徒弟任何行为他都觉得可爱,即便对他拳脚相加也可爱,不痛不痒,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 ——主人从来不会责怪自家精心养大的小猫伸爪子,只会揉搓着小猫那身柔软的皮毛,纵容地捏一捏那粉红肉垫,爱怜地亲一口。 隋明昭结束了神识传音。 离了神识传音,轮到要嗓子讲话,喉结一滚动,都感觉喉咙刺痛,璟玄哑着嗓,欲言又止。 但显然,隋明昭的话他是听进去了,想要向前迈出的脚步一顿,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隋明昭“语重心长”:“这种大逆不道的徒弟还要了做什么?交由执法堂处置也好,省得你忧心。” 璟玄眉心一跳,沉郁着的眉眼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宽慰多少。 隋明昭“苦口婆心”:“以你的身份,以后想要收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弟,多得是人排队赶着任你挑选。何苦为了一个来历不明、心怀不轨的徒弟劳心伤神?” 璟玄霍然起身,像是听不得这话般,摇了摇头,即便哑着嗓子,也要费劲开口,一字一句,极其吃力道:“倘、若……是、黎渊,师兄,也会、这般想吗?” 藏在壁龛里的黎渊竖起了耳朵,万万想不到,璟玄话题居然还会扯到他。 隋明昭讶异地一挑眉。此刻,璟玄站着,他悠然坐着,视觉上,比他矮上不少的师弟如今视角是居高临下,再配上这带着质问的不满语气,换作旁人,多少会觉得有丝压迫感。可隋明昭不同,他恍若未察。说到底,他久居上位惯了,性格又极其我行我素,自然不会将年龄比他小、修为又低他许多的璟玄放在眼里。 眼下,他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品了口茶,虽是坐着,气势却比站着的璟玄要凛然冷厉不少。 气氛诡异地僵持。 当然,是璟玄单方面的。话甫一出口,他心头就涌上了丝恼意,恼悔自己太鲁莽,情急之下,竟然按捺不住,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璟玄提心吊胆地等着。 藏身壁龛的黎渊饶有兴致地听着动静,只恨自己不便靠近,不能亲眼目睹隋明昭反应。 半晌。 隋明昭轻笑出声,似是不明白璟玄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 “怎会?”他道,“禀性不同。我徒儿那么乖。” 余下的话,隋明昭没说尽。 黎渊一阵恶寒。他凝神听了半晌,怎么也没想到,璟玄的假设就这样,被隋明昭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给打发了。 璟玄一噎,默了良久,久到隋明昭斟的茶汤都凉了,他才一字字、眼瞳里前所未有的认真,道:“师兄,话、不可、说满。” 他虽久不在宗门,但也听说过隋明昭对徒弟细致照料的传闻。设身处地想,倘若哪天形势逆转,换成黎渊如此,依照师兄对徒弟的在意程度,未必不会如他忧心郑允一般焦心愁苦。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守阵长老顾及璟玄脸面 璟玄走了。 走前他神色复杂,似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终究只是冷冷地一甩袖,不发一言,大步流星离去。 彼时夜幕低垂,星月初升。 待到璟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散,黎渊方才从壁龛里钻出来。 这对师兄弟闹矛盾了?平时木头人似的、端方守礼的璟玄也会生气吗?黎渊朝着璟玄离去的方向眺了眼,心里止不住犯嘀咕,只要不是眼瞎,任谁都看得出来,璟玄离去时那用力地一甩袖,带着十足的个人情绪宣泄。 可明明,隋明昭也没说什么刺激人神经的话啊。 除了说他乖以外,黎渊心想,可这不是事实么?他在隋明昭面前的确一向表现得很乖。纵使是被隋明昭手贱嘴贱惹气了,他也是拿捏着分寸,无伤大雅地小发雷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话,在心里自我安慰时,黎渊都快念叨烂了。 思绪一下子飘去了很远。 上一秒还在念头纷杂,下一秒又被拉回了现实。 “想不想去看一看?”隋明昭极其自然地搂过徒弟肩膀。 “看什么?”黎渊大脑一时没转过弯,肩膀被对方搂着,觉得身体都仿佛嵌在了一处,粘黏黏的密不透风。黎渊不适地象征性挣了挣,意料之中,没挣开,只得无可奈何地任由对方搂着。 “执法堂,郑允。”隋明昭难得地跟他说话言简意赅。 黎渊有些意动,他的确想去看看,可是……黎渊有些犹疑:“现在吗?执法堂乱成了一锅粥,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里面还有个冒牌货黄长老?” 现场状况混乱,除了冒牌货黄长老之外,更别说,还有个假慈恒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此时过去,时机真的合适吗? 隋明昭很轻地笑了一下,没等黎渊探究出这笑是什么意思,接着,便听这位强制性搂着他的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搭在他肩膀的手往上,顺便还薅了一把他的头顶发丝,“天极宗内有什么本座去不得的地方?不光明正大的去,难不成还要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去?” 黎渊不作声了,怎么都感觉这话似是在意有所指地说他。 然后,头顶发丝又被人薅了一下。纤长的脖颈不由得紧跟着微微后仰,绷出一段线条优美的弧度。 不疼,轻微拉扯的力道更像是在给头皮按摩。但莫名其妙被人搞这两下,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黎渊本身脾性算不得温驯。他下意识抬脚就要踹,脑海中又迅速闪过之前被强/吻的片段,生生忍住。 面对近日来捉摸不透的隋明昭,黎渊真的怕极了对方借题发挥再来先前那一遭,原本唇瓣的红肿随着时间消退,只余隐约残留,要真再来一次,加重一回,那他就真的,最起码好几日都没脸出门了。 仰面的姿态,像极了毫无保留地向人索、吻,又如同娇艳的花朵敞开柔软的花瓣,露出红嫩的花蕊,引诱着农人采摘——如果忽视那托着后脑勺、插在浓密乌发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的话。 杀千刀的老东西!黎渊心里愤声咒骂,然而现实却是,他好比案板上的鱼肉,任何反抗在强迫者眼里都无足轻重,只能听之由之任其宰割。 好在好,这段屈辱的仰面没有维持多久。隋明昭并非有意折辱自家徒弟,在那双剔透纯澈的漂亮眼眸里升腾起些许水雾时,他终于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松开手。但这人有个毛病,尤其是最近,面对自家小徒弟时,手上总喜欢摸摸捏捏对方。轻扯发丝的手是放下了,又不安分地顺带往下揉了揉徒弟方才紧绷着的后颈。 这种打一棒子揉一揉的行为,黎渊早就免疫了。换作往常,不说最近,单说半个月前,他还会冷嘲几句亦或冷脸对着。可眼下不同,他难得地收敛了以往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低头沉默着一声不吭。 隋明昭又俯身亲了亲他的发丝,不同于激烈的唇齿交缠,这次只是唇瓣与发丝之间的轻柔触碰,要柔软克制许多。 许是察觉到了徒弟异样的情绪亦或者是其他,反正此刻的隋明昭显得格外温柔,他像寻求徒弟意见似的,温声含笑道:“带你一同前去好不好?” “嗯。”混着含浑鼻音,黎渊嗓音闷闷的。 隋明昭站直身,顺滑的锦缎流水般垂落。他理了理徒弟发丝,那发丝乖巧柔顺,恰如黎渊此刻所表现出的性格。 …… 璟玄比隋明昭师徒俩到得早,他几乎是前脚刚离云霄宫,后脚就进了执法堂。 执法堂内的长老们此时都不在,只余十来个执法弟子在那看守。 看到璟玄仙君前来,那十来个执法弟子个个大为惊奇。原因无他,郑允的事,守阵长老顾及璟玄脸面,特意封锁了消息,除执法堂核心人物外,其余人一概不知。 这群普通执法弟子自然也不知情,眼下见璟玄到来,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璟玄前来执法堂所为何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上去年纪最长的执法弟子轻咳了声——就算璟玄仙君在宗门内没有实权,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得罪得起的。 其余散漫的执法弟子们仿佛得到了号令,立马站好,虽然礼行得歪七八糟,但好歹语气还算恭敬,齐声道:“仙君安。” 璟玄习惯性想说“免礼”,话到喉间,干燥紧绷,隐隐痛感提醒着他,他的嗓子暂且还不能发出声来。 于是,只得微微颔首。 看在那群年轻气盛的执法弟子眼中,就是璟玄仙君自觉尊贵,一句不想跟他们多说。即使现实的确如此,仙君论修为地位,本就高普通弟子不少,可十来个执法弟子中还是有一两个刺头,看不惯,兼之璟玄一无实权,二是近来才归宗,虽不好明面上说,但私下里眼神交流难掩鄙夷。 年纪最长的执法弟子眼皮一跳,心里暗骂这两个弟子实在是太嚣张,担心惹出祸来。他觑着璟玄神色,见对方眉宇间隐约透露着些焦急,未关注到这两个眼神胆大妄为的弟子,心里猛地松了口气,快步挡在这两名弟子面前,脚不着痕迹地向其中一名弟子脚上踩了下,面对璟玄仙君,摆出副笑脸,殷勤道:“仙君前来所为何事?当下长老们都不在,是否弟子先差人通知一下关师兄?” 怕璟玄仙君归宗不久不熟悉此人,这名年纪最长的弟子接着解释道:“关师兄是执法长老亲传弟子,历来都是由他协助负责接待贵客。他半个时辰前去了审讯楼,仙君若是需要,弟子这就前去通知关师兄前来。”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一前一后居然来了三个大人物 他自以为说得已经足够妥当,不料,眼前的仙君竟是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听到“审讯楼”三字时,眉心骤然拧紧,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从他身边闪过。 那方向正是审讯楼。 年纪最长的执法弟子满面讶色。 下一秒,讶色还未来得及收敛,身后猝然齐声传来一片诚惶诚恐声音:“少宗主安!黎小仙君安!” 听这请安声的语气,都不知比面对璟玄仙君时恭敬了多少倍。 年纪最长的执法弟子慌忙转身,这次与面对璟玄时行礼请安截然不同,他头抬都不敢抬,半弯着腰,大气不敢出一声。垂下眼帘视线所及,唯有两片相同、都缀着金丝缠枝纹的衣裾静静垂落,烛光照射下,金丝闪烁,流光碎影在其上明灭。 其中一片衣角,纯澈灵力勾勒而成的精妙法印,永久不磨不灭,毫无疑问彰显着来人身份。 贵气浑然天成,如同无形的威压,直叫人脊背发紧。 其余执法弟子亦是如此,先前那两个眼神鄙夷璟玄的刺头弟子,此刻更是恨不得头都低到地下去。他们心里暗自称奇,心想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一前一后居然来了三个大人物。 “叫你们长老过来。”隋明昭丢下一句话就往前走,黎渊紧跟其身后,隋明昭很自然地在殿内上首入座。 黎渊提着一颗心,生怕隋明昭不分场合地再发癫,他连坐都不愿坐,站在隋明昭座位后,由椅背挡着,跟对方保持着一个既不过分亲密又不显疏远的正常师徒距离。所幸,在外人面前,隋明昭还是很给徒弟面子的,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徒弟一眼,并未如云霄宫里那般不由分说地去揽人。 众位执法弟子提心吊胆地低着头,此时也没谁敢胆大包天地抬头看。因此,均没有察觉到师徒二人之间稍有些微妙的氛围。 年纪最长的弟子无疑是这帮普通执法弟子的话事人,其余弟子都低头缩着身子恨不得削弱存在感的时候,他抖着嗓子应了声“是”。 毫无先前面对璟玄时的从容镇定。 “弟子这就差人,不,”舌头转了个弯,年纪最长的弟子躬身对着上首拱手长揖,万分恭敬道:“弟子这就亲自前去请长老们过来。” 顿了顿,没等来第二声吩咐。于是,这位年纪最长的执法弟子小步后退,直至殿门口,方才大步快走离去。 执法堂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余下的几名执法弟子本就是堂内的普通弟子,寻常接触大人物的机会不多,眼界有限,现下,他们摸不清上首的两位是来找茬还是另有公事要办。要是后者还好说,反正交接公事的,又不是自己;就怕是前者,大人物发起怒来,城门失火,殃及他们这些可怜无辜的池鱼。 因而,一时间,个个都装起了鹌鹑,有几个恨不得将身形都缩进墙缝里——倘若不是当着人面不告而别,属于大不敬的话,他们早就跑了。 隋明昭自然不在意这些小虾米,可再怎么不在意,这么一群人围在这里,哪怕都在努力缩小存在感,也终究是堆活物,影响他与徒弟的互动。尤其是现在,隋明昭瞟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徒弟明显紧绷着,见他望过来,眼底自以为藏的很好,但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警惕之意,形状优美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隋明昭眸光不由得在那抹唇上多停留了一会,直到望得小徒弟不太自在地偏了偏头,方才转移开视线。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只有他知道,这两瓣形状优美的唇是多么的柔软,清甜,吻上时,就像是含住了两瓣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不需要过多吮/吸,浓艳粘、稠的汁水便会顺着舌尖漫入喉管,在肺腑间漾开一阵温软柔痒。 想到这,隋明昭唇角就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这种欲笑不笑的神情让黎渊眼角余光捕捉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为何,莫名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潮湿粘黏的东西舔了一遍。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怪恶心的。 黎渊掩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抚了抚手臂,没有凸起的疙瘩,手下抚过的肌肤一片光滑,原来,鸡皮疙瘩只是一种心理错觉。黎渊舒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理清这种莫名而来的感受,紧接着,便听隋明昭让其余执法弟子们退下。 黎渊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而听到命令的其余执法弟子仿佛得到了释放的圣旨,匆忙作揖告退后,个个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不到几十秒功夫,整座执法堂大殿空荡荡的只剩他们师徒二人。 “紧张干什么?”不同于面对执法弟子时的严肃不拘言笑,此时隋明昭笑意盈盈,他随手便拉开下首座椅,在椅面上轻拍了拍,偏头朝黎渊招呼道:“来,过来坐,一直站着不累么?又不是罚站,这么老实做什么?在云霄宫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黎渊才不坐,他直接装作没听到,充耳不闻,权当隋明昭说的那段话是空气。 坐在隋明昭下首,搞笑呢,位置不就比身后靠得更近吗?依照他对隋明昭的了解,以对方无耻的行径推断,指不定会借着座椅前桌面枱布下的掩饰,对他做些什么不耻举止。对方前科累累,他又不傻,现在去坐,不就等于自投罗网,方便对方行事吗? ——这真是天大的误解,天大的冤枉。 隋明昭实则并不是黎渊所想的那个意思。他是真心觉得自家徒弟站久了,担心腿累。哪怕修士体格强健,远超常人,没有站一会就腿累脚疼一说,但这并不妨碍隋明昭心疼自家徒弟。只是,奈何他之前实在是劣迹斑斑,在黎渊心里的信用分几近于零。要是黎渊能信他仅是关心腿累别无二意,那才叫有鬼。 误解,也完全是咎由自取,纯属隋明昭先前玩太过,个人作的。 隋明昭有些“头疼”。 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将座椅归位,徒弟既然不愿意,那他也无需勉强,只是语气多少染上了几分怅然:“这么不信任为师吗?” 大庭广众之下能对你做什么?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强行带走了郑允 执法堂原先一共四位长老。可自从郑长老暴毙而亡后,四位长老就缺了一位。 倒也不知何故,许是堂内事务繁忙,又或是宗内近来波谲云诡,局势复杂,上位者暂时顾不上执法堂这块旮旯大的地方。 总之,至今这个长老位的空缺都未来得及补上。 因而,随执法弟子匆匆赶过来的便只有……两位长老。 一位是黎渊老熟人、执法堂长老之首执法长老;另一位则是何长老,黎渊对其印象不深,之前见面次数寥寥,只曾听监视执法堂的影卫说过,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执法长老一见面,端是一副讪然神色,不待隋明昭发问为何三个长老少一个,便率先告罪,说黄长老近来顽疾发作,身体抱恙,就是处理起执法堂本身事务都力不从心,所以他就自作主张,让其居家休息,因此便不曾通知对方前来。 隋明昭对此不置可否。 执法长老心里宛如提了个水桶,七上八下,眼瞅着豆大的冷汗就要顺着鬓角掉落。 心知有异,黎渊倒是从容容地接过话茬,脸上扯出一抹极为和善的笑意:“既有如此隐情,倒也情有可原。” 他说话轻声细语的,兼之长得又好,配上那双盈盈笑眼望过来时,看上去谦和有礼得很。只是听在执法长老耳中,却如同恶魔低语般:“长老放心,师尊并非不通人情之人。待我有空,代师尊前去看望一下黄长老,聊表我与师尊的慰问之情。” 执法长老豆大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掉落下来了,一路顺着脖子滚到了衣襟。他顾不得擦,心中迅速思量。老早就听说黎渊受宠,少宗主对这个唯一的亲传徒弟上心得很。以往他将信将疑,料想不过是个晚辈,又无血缘关系,能宠到哪里去?再者,师徒纲常,哪有师尊迁就徒弟的道理?简直倒反天罡。 现在看来,果真传言不虚,耳闻不如眼见,以小足以窥大,看黎渊如今在这说话的语气姿态,他师尊没开口,他倒先抢先说了!用的词还是“代师尊前去看望”,这不是明摆着做他师尊主吗? 执法长老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徒弟关玘,抢在自己前面代为回话,他老早就将这混小子踢出二里地了,没有礼数不知尊卑,逐出师门都算是轻的责罚。 然而,隋明昭没有制止。执法长老不敢紧盯着对方揣摩上意。他快速抬头瞄了一眼,见隋明昭神色自然,不见怒容,看向徒弟眼神都是难得一见的柔和,看上去好像早已对徒弟没有礼数的言行习以为常。 执法长老错愕,可他到底是老江湖,为人处事经验丰富,非那种刚出道门的楞头青可比。旋即反应过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默许即是纵容。 “哪敢劳烦黎小仙君?”执法长老讪笑,刚想说出黄长老毛病不碍事,可转念一想,这话一说出口,不就成了自己欺上有意怠慢吗?话到嘴边赶忙咽了回去。 差点因为嘴瓢给自己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执法长老再开口要谨慎多了,打哈哈道:“黎小仙君心意,我代为传达便是。这等小事,实在不敢劳烦小仙君跑一趟。便是黄长老知道,也定会忐忑不已,惭愧惊动小仙君费神。小仙君您有所不知,黄长老性格古怪,平常就是我们同级前去看望,他都惶恐不安,不愿以病容见人。” 用意浅于浮表:强调黄长老难相处,降低黎渊探望兴趣。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黎渊微微颌首,执法长老觑他,似乎真的信了这套说辞,对此事不再感兴趣。 黎渊笑嘻嘻道:“那就有劳长老了。” 有劳什么?言虽未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看来此事是轻轻歇过了,想来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罢了,执法长老心想,估计还有借着显摆在师尊面前言行自由的小心思。 心里提着的水桶,啪嗒一声落地。 碍于上头那尊大佛还在,执法长老纵使心里骂娘,表面还是极其谦逊,哪怕回话对象是按年龄算,足够做自己孙辈的少年郎,“黎小仙君言重了,我何以妄谈‘有劳’?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倒是黎小仙君,不愧是少宗主高徒,虽未及冠却思虑周全,一副菩萨心肠,体恤下属,实在令我等感动涕泪。” 一席话,既捧了黎渊,又顺带抬了其师尊少宗主隋明昭,奉承得恰到好处。 最绝的是,说到最后,执法长老眼角竟还真隐约泌出了些泪花,一旁除了开头出声请安外,一直静默的何长老体贴地递来一张素帕。 执法长老顺坡下驴,接过素帕,在眼角轻轻拭了拭。 修士相貌不会衰老,加之执法长老驻颜有术,年龄虽足以做黎渊的爷爷辈,但还维持着一副清俊的中年样貌。 可即便如此,看上去再不难看,一个大男人在人面前公然落泪,也终归让人虎躯一震,简直没眼看。 黎渊不禁眼角微抽。 隋明昭则望着自己徒弟,笑而不语。 于是,就这样,一场子虚乌有的慰问,在三言两语间,被层层外包了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隋明昭带黎渊前来自然不是为了看徒弟如何应对人际关系场面。慰问话题告一段落,隋明昭刚要开口询问郑允案件的详细情况。 尚未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由远及近撞入殿内众人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三、五个执法弟子乍然出现在殿门口,衣摆凌乱,风尘仆仆,神色焦灼地在门口徘徊。 为首那人黎渊还认得,正是执法长老的亲传弟子关玘。 因执法堂正殿布有结界,未经许可不得擅入,他们既进不来,也看不清殿内情形。 而里面的诸位却恰恰相反,将外头这群神色惶急、连声嚷嚷的弟子看得一清二楚。 执法长老眉头快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弟子,今日怎会这般毛躁? 外面人多口杂,弟子们嚷嚷的话语杂乱,一时听不真切。 关玘抬手比了个手势,他在师弟中颇有威望,一个手势无需开口,便成功制止住了身后吵嚷个不停的师弟们。有结界挡着,他看不见殿内情景,可他知道,执法长老在此。 ——执法长老离去时曾亲自传音于他。只是,为图省事,未提及少宗主隋明昭也在此处。 执法长老眉心狠狠地一跳,看关玘眉宇间难掩焦灼,心里骤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关玘焦躁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 “师尊,璟玄仙君强闯审讯楼,强行带走了郑允!”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是来帮仙君你们的 什么?! 执法长老霎时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最近执法堂活像是撞了瘟神,坏事一茬接着一茬,先是陆长元后是郑允,期间还夹杂着内门弟子闹事、郑长老暴毙。 接二连三出事,晦气又棘手。 半刻钟前。 审讯楼内剑拔弩张。 准确说,是以关玘为代表的执法弟子单方面高度戒备紧张。 “仙君且慢!请将这要犯放下!”关玘语气发紧,身后的执法弟子们都比他年幼,身为师兄,此刻他半步也退不得。 望着一丈之外的璟玄仙君,关玘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底气辩理,扬声喊道:“您身份尊崇,我等不敢冒犯。可郑允首先是执法堂收监的罪犯,其次才是您的徒弟。宗门律法最讲公平公正,您若私自将他劫走,岂不是……” 话到一半,关玘止了话头,没继续往下说。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无非是璟玄仙君无视宗门律法,徇私枉法,将私情凌驾于规则之上。 只是太直白,无人敢明说。 一时,场面陷入诡异僵持。 直到璟玄打横抱起昏迷的徒弟,他对关玘的话以及其余执法弟子异样的神情恍若未闻,向前走了一步,堵在出口处的弟子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先前执法堂用来束缚罪犯的锁链早已在璟玄掌心寸寸碎裂,此刻化作一堆废铁散落地面。 关玘脊背绷直,握着剑柄的掌心不住地冒汗。师弟们都在往后退,他却往前半步:“郑允罪证已摆在执法堂案头三天。私通魔道、残害同门,桩桩件件都经三堂会审,按律当废去修为、囚于锁灵池。” 璟玄脚步一顿,抱着郑允的手臂用力收紧。 关玘回头看了眼身后,师弟们气息不稳,战战兢兢,脸上尽是惶恐,有几个甚至在仙君散出的威压下微微屈膝。 而在这帮胆小怯懦的小弟子上方,审讯楼进出口的门楣上,上面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地写了四个大字——法不阿贵。 这倒给了他灵感。 此为天极宗开派祖师万源道祖所书。 意为无论何人,只要触犯门规,都要按律行事。 不过历经千年,这条准则早已成了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表面文章。 但即便如此,关键时刻也能拿来用一用。尤其是对于空有名头并无实权之人。 关玘回头,目光炯炯地盯视着璟玄,严词厉色:“仙君若今日执意要劫走他,便是在告诉整个宗门,律法只缚凡人,不束仙君。” 璟玄未曾开口,轰然出现的灵光替他做了回答。 关玘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刺得眼睛睁不开。他下意识挥剑去挡,可还未曾触及分毫,耳旁哎呦叫痛声乍然奏响一片。 刹那,关玘猛地睁眼,可面前哪还有璟玄师徒身影?只余有空落落的牢房,原先守在出口处的师弟们,歪七八扭躺了一地。 事情于是就回到了开头。关玘急急忙忙领着一众师弟赶来执法堂正殿,苦于结界阻挠,他急不择言,简明扼要地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重点。 “好机灵的孩子。”隋明昭突然笑起来。 原本心思在璟玄劫人事上的执法长老被这话一下子拉回了思绪,他云里雾里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隋明昭为何突如其来赞扬关玘。可不能让上位者话语落空是下属基本素养,加之对方夸赞的又是自己徒弟,装聋作哑委实说不过去。 心念百转间,执法长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回应,只得陪着笑,用万能语句回道:“少宗主谬赞。” 黎渊撇撇嘴,不屑一顾。 合着在结界外扯嗓子喊一句,喊得人尽皆知,就成机灵了?随便找个三岁幼童,包管喊得比关玘声音还大。这叫哪门子机灵,分明就是愚蠢。 执法长老也蠢,老东西阴沟里翻船,好赖话都听不出。 能够做到执法堂一把手,执法长老自然不可能真是个蠢人。只不过黎渊情绪上头,对谁都不屑。至于执法长老,他是关心则乱,一时没回味过来隋明昭言外之意,难得做了件蠢事,跟着附和。 何长老倒是听出不对来了。只是,他不好就此事插话,插得不好,让执法长老回味过来,倒成了他齐齐得罪两位顶头上司。心里估量着,听隋明昭语气,他也无需替执法长老冒这个不必要的头,对方大概率也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与小弟子计较掉份。 想是这么想,可此刻觉得关玘蠢的又多了一位——默不作声的何长老。 …… 郑允本就比璟玄高大壮实,此刻昏迷着,浑身肌肉松弛得毫无章法,分量便更显沉坠。 璟玄自身尚是大病初愈的身子骨,根基未稳,偏生喉间那点疼又缠磨不休,不算撕心裂肺,却如细密的针脚,一丝丝、一阵阵往骨缝里钻。 抱着郑允从审讯楼出来,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避开执法弟子后,璟玄抱着郑允的手臂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在体力不支即将摔倒之前,他不得不将一直紧搂在怀中的郑允放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让其背靠着树干,稳稳落在松软的草坪上。 哪怕力竭,都在用最后余力做出尽可能让受伤的徒弟舒适一点的调整。 做完一系列动作,璟玄扶着树干,急速喘着粗气。 此地还未出执法堂地界。 放眼望去,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老树枝桠盘结,新树翠叶葱茏,枝与枝交缠,叶与叶相叠,连月光都只能筛下几缕细碎光斑。璟玄站立的脚下,草坪上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无声。 毫无疑问这是个隐蔽的好场所。 心绪稍浅放松,呼吸平复后,璟玄干脆席地而坐,他与徒弟并排靠着粗壮树干,目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将徒弟憔悴的面容一寸寸打量。 瘦了,短短几天,两颊凹陷到颧骨都微微突出,原本光洁的下巴,冒出了一茬青黑短茬。 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面伤痕纵横交错,新的叠着旧的,炸开的皮肤上布满深深浅浅的沟渠。 ……不知遭受到了多大的罪。 越细看璟玄越不忍直视,心里痛苦无法言说,只得自欺欺人,阖上眼皮,偏过头去,当做没见到。 视觉暂且关闭,听觉就格外敏感。 寂静里忽然飘来一阵调子,不成章法,怪异难听,像谁随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从树林深处悠悠荡过来。 小调逐渐清晰,时高时低。 璟玄猛地睁开眼,指尖下意识攥紧,目光瞬间投向声音来处。 对上一双平平无奇、只有一面之缘的眼眸。 “黄长老?” 小调骤然终止。 只见前方郁郁葱葱的树荫下,一抹颀长的白衣身影立于暗处。他五官清秀,最奇特的是那双眼睛,寻常人眼眸的黑白比例相差无几,即便有差别也不会太过悬殊,此人却截然不同。他的右眼,已不同于璟玄往日一面之缘时所见的模样,眼白占据了极大面积,几乎吞噬了眼黑,白得发亮,闪烁着妖异的血色光芒。 他微微一笑,认下这个称呼,“一别多日,不想仙君还记得我。” 璟玄面沉如水,指尖暗扣住袖中法器,目光死死锁在对方那只泛着血色的右眼上。一面之缘时明明是双再普通不过的眸子,如今这妖异的变化,偏巧赶在他和徒弟藏身执法堂地界的关头出现,不用脑子都能想到,来者不善。 “你怎么会在这里?”璟玄声音极冷,没半分寒暄的意思。 黄长老对璟玄的警觉视若无睹,他掸了掸袖摆,拂去上面的落叶,朝璟玄笑道:“不要紧张,仙君,黄某是来帮仙君你……” 他目光在璟玄旁边还昏迷着的郑允身上一顿,复又轻笑一声,加了两字:“们的。” 喜欢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请大家收藏:()论杀师证道的可行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