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枭雄》 第101章 会面 厚重的书房门无声开启。角厮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狂跳与连日积郁的焦躁,整了整头上那顶象征着无上野望的九眼天珠金冠,迈步踏入“听松苑”书房。一股混合着沉水香、上好茶香以及淡淡墨味的庄重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书房内,靖王杨靖端坐于主位,身着玄青色常服,气度沉凝如山岳。卢俊义与吴用分坐两侧,如同辅佐君王的文武双璧,一个目光深邃如渊,一个眼神睿智似星。林冲按剑侍立门侧,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只。温雅楠则侍立在王爷身侧稍后位置,脸上带着惯常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恭敬微笑。 这阵仗,让角厮罗心头一凛,先前被冷落的不快和委屈瞬间被一种面对真正上位者的敬畏所取代。他快步上前,以吐蕃王族最隆重的礼节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触地: “佛子角厮罗,参见尊贵的靖王爷!参见卢长史、吴参军!愿佛祖与长生天庇佑王爷福泽绵长!” “赞普不必多礼,请坐。” 杨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指了指下首早已备好的锦墩。 角厮罗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悬着,腰背挺得笔直。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委屈:“王爷!角厮罗在此恭候多日,实因有肺腑之言与关乎吐蕃万民福祉之大计,渴盼面禀王爷!如今李立遵、温甫奇这等祸乱青唐的奸贼已除,我青唐部上下归心,兵甲已足!此乃天赐良机,只要王爷一声令下,角厮罗愿为王爷前驱,提兵西进,荡平亚泽宵小,收服诸部!重振我吐蕃先祖董毡王之荣光,永为靖王府西陲藩篱!此心此志,天地可鉴!王爷……”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挥舞,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逻些城头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杨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角厮罗因激动而微微喘息,暂时停顿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雪水,兜头浇下: “赞普雄心,本王知晓了。” 仅仅一句,没有肯定,没有赞许,甚至没有一丝温度。角厮罗高涨的情绪瞬间被冻结,脸上的激动僵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 杨靖的目光转向侍立的温雅楠:“雅楠,昌隆号在吐蕃经营日久,依你看,赞普欲行此大事,胜算几何?所需几何?又当如何行止?” 温雅楠立刻上前半步,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算神情,语气恭敬却条理分明:“回禀王爷,赞普心志可嘉,青唐部士气可用。然……” 他这“然”字一出,角厮罗的心猛地一沉。 “其一,亚泽王系盘踞后藏西南多年,扼守通往尼泊尔要道,地势险峻,民风剽悍,尤擅山地作战。其王扎西多吉,性情狡诈多疑,与拉萨王系、普兰王系皆有姻亲勾连。赞普若贸然举兵,恐非旦夕可下。” “其二,” 温雅楠的手指在空中虚点,“拉萨王系虽内部倾轧,但毕竟占据卫藏核心,底蕴深厚,更有大昭寺等宗教圣地加持,影响力不容小觑。雅隆觉阿王系坐拥祖地,民众向心力强。若赞普西征亚泽,后方空虚,难保拉萨或雅隆不会趁虚而入,袭扰青唐腹地,断我商路根基!” “其三,兵者,凶器也。大军一动,耗费钱粮如山。青唐部新定,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昌隆号虽可尽力筹措军需,然长途转运,损耗巨大,且需保商路通畅,能支应之数,恐难支撑一场旷日持久、两线甚至三线作战的大战。” 温雅楠每说一条,角厮罗的脸色就白一分。他本以为昌隆号会鼎力支持,没想到温雅楠竟在王爷面前,条条框框都是困难和风险! “温先生!我……” 角厮罗急切地想辩驳。 “赞普稍安勿躁。” 吴用温和地开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冰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雅楠所言,皆乃老成谋国之虑,非是畏战,实乃珍视赞普这份难得的基业与将士性命。王爷与吾等远道而来,亦是看重可汗,欲为赞普谋一稳妥长久之基业,而非一时之快意恩仇。” 角厮罗张了张嘴,被“稳妥长久”、“珍视基业”这些词堵得说不出话来,满腔热血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茫然和一丝被轻视的愤怒。 卢俊义适时接过话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俯瞰全局的洞见:“赞普欲重现先祖荣光,其志可嘉。然,欲成大事者,当知取舍,明缓急。统一吐蕃,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仅凭勇力可成。需得步步为营,根基稳固。”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亚泽的位置: “亚泽,确如雅楠所言,是根难啃的硬骨头,更是卡在商路上的一颗毒刺。此害不除,青唐难安,昌隆号之商路亦难畅通。” 角厮罗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但卢俊义话锋一转:“然,欲取亚泽,需谋定而后动!首要之务,非是立刻提兵西进,而是稳固根本,剪除后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的手指猛地移向青唐与拉萨、雅隆觉阿交界的几个关键山口和部族聚集区: “赞普需立刻着手,加固东线边防!与拉萨、雅隆交界之处,增筑堡垒,囤积粮草,派遣得力心腹大将镇守!同时,遣使与拉萨、雅隆交好,重申睦邻之意,哪怕只是表面文章,也需稳住他们,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昌隆号可为此提供必要的铁器、筑城材料与粮饷支持。” 温雅楠立刻补充,将“支持”限定在了“防御”和“物资”层面。 卢俊义点头,继续道:“待东线稳固,如同铁壁,赞普方可全力西顾。然,进攻亚泽,亦不可倾巢而出,需留重兵于东线震慑!昌隆号之‘顾问’,可助赞普精研亚泽地形、兵力分布、头人关系,制定详尽的进军方略,务求一击必中,速战速决!同时,昌隆号商队,可提前在亚泽内部散布流言,离间其头人与扎西多吉关系,使其未战先乱!” 角厮罗听得心潮起伏,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计划听起来稳妥,但似乎……太保守了?与他想象的雷霆万钧、席卷高原相差甚远。而且,重点完全放在了打亚泽上,对拉萨和雅隆,只是“稳住”?那他统一高原的梦想呢? 杨靖适时开口,为这场“指导”定下基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卢长史、吴参军所言,深谋远虑。赞普,攘外必先安内,图远必先固本。先除亚泽之患,打通商路,稳固青唐基业,方是上策。至于重现先祖荣光……” 杨靖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地看着角厮罗,“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更需要可汗自身拥有足以令诸部慑服的威望与实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根基稳固,威望日隆,何愁大事不成?” 这番话,如同给角厮罗画了一张巨大的饼,却又将通往这张饼的道路,限定在了“先打亚泽”和“稳固根基”这条狭窄的通道上。那“威望日隆,何愁大事不成”的期许,像一颗裹着蜜糖的诱饵,暂时安抚了他内心的失落和疑虑。是啊,王爷说得对,根基不稳,如何统一?先拿下亚泽,展示实力,积累威望,或许……是更稳妥的路? “王爷教诲,如醍醐灌顶!角厮罗愚钝,险些误了大事!” 角厮罗再次起身,深深一躬,这次多了几分“心悦诚服”的味道,“角厮罗定谨遵王爷与诸位先生指点,即刻着手加固东线,整军经武,待准备万全,再以雷霆之势,为王爷、为昌隆号,拔除亚泽这颗毒瘤!” “善!” 杨靖颔首,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淡笑,“赞普能明事理,顾大局,本王心甚慰。具体事宜,你可与雅楠细细商议,昌隆号会全力助你。望赞普好自为之,莫负本王期许。” “角厮罗定不负王爷厚望!” 角厮罗激动地保证,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和目标。 会谈在一种看似“宾主尽欢”、“目标一致”的气氛中结束。角厮罗满怀“稳固根基、西征亚泽”的新目标(尽管与他最初的梦想相去甚远)退出了书房。 书房门再次关闭。 温雅楠脸上的恭敬瞬间化为一丝冰冷的笑意:“王爷,鱼儿咬钩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稳固东线’和‘教训亚泽’。” 吴用捻须微笑:“很好。接下来,昌隆号‘全力助他’稳固东线,给他最好的筑城材料,但要‘不经意’地让拉萨王系知道,角厮罗在边境囤积重兵,意欲何为。至于亚泽那边……” 卢俊义接口,声音带着铁血的寒意:“雅楠,你那些‘顾问’,在帮角厮罗制定进攻方略时,要确保这仗打得足够惨烈!要让亚泽人变成疯狗,狠狠咬下角厮罗几块肉来!同时,在角厮罗大军开拔后,‘不小心’让几批性能不错的‘响器’和几张标注着角厮罗后勤补给路线的‘旧地图’,‘恰好’落入拉萨王系某个实权贵族手中……” 杨靖端坐主位,眼神幽深如寒潭,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弧度: “去吧。让这高原的烽烟,按我们的意愿点燃。记住,火要烧得旺,但不能烧到我们的篱笆。” “属下明白!” 温雅楠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执行新战略的冷酷光芒。一场由靖王府导演、昌隆号执行、角厮罗主演、诸吐蕃王系皆被迫登台的血与火的平衡大戏,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背后一刀 角厮罗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带着稳固根基、西征亚泽”的神圣使命和靖王期许的巨大光环,风风火火地回到了青唐。 他立刻召集所有头人贵族,以从未有过的激昂语气传达了靖王的教诲和支持。 尽管一些老成持重的贵族对只打亚泽而非席卷高原略有微词,但靖王的名头、昌隆号许诺的物资支持,以及角厮罗描绘的先立根基,再图大业的蓝图,还是迅速统一了思想。 整个青唐部如同一架被注入了狂热燃料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在昌隆号顾问的专业指导和源源不断运来的优质铁器、坚固石材、充足粮饷支持下,青唐与拉萨、雅隆觉阿交界处的几个关键山口和要隘,迅速竖起了高大的石质堡垒。 堡垒设计精良,棱角分明,箭垛密集,完全超越了吐蕃传统的土木结构。 角厮罗派遣了自己最信任、也最勇猛的弟弟角厮力率本部精锐进驻,日夜操练,戒备森严。 按照卢俊义的指点,角厮罗也派出了几波使者,带着昌隆号提供的精美丝绸和茶叶,前往拉萨和雅隆觉阿,重申睦邻友好之意。 效果……立竿见影,却与角厮罗的初衷大相径庭。 拉萨,布达拉宫旁的王室议事厅。 拉萨王系的赞普赤扎西(名义上的共主)和他的实权叔父、掌握着最大兵权的贵族朗达,正看着青唐使者送上的礼物,听着使者那套“加固边防只为防范流寇,绝无他意”的说辞。 “加固边防?防范流寇?” 朗达掂量着手中一块精铁打造的箭簇样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明,“角厮罗这头刚啃掉了李立遵和温甫奇的狼崽子,转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筑起这么坚固的乌龟壳?还送来这些东西堵我们的嘴?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猛地将箭簇拍在案几上:“赤扎西,我的好侄儿,你信吗?昌隆号是什么东西?那是靖王府伸进高原的爪子!他们支持角厮罗在东线筑起铁壁,下一步想干什么?等他们收拾完西边的亚泽,这铁壁的矛头会指向谁?是拉萨!还是雅隆?!” 赤扎西年轻气盛,但也不傻,脸色阴沉:“叔父的意思是……角厮罗和昌隆号,在麻痹我们?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 “十有八九!” 朗达斩钉截铁,“立刻传令!增兵东线!就在角厮罗堡垒对面,我们也筑垒!他筑多高,我们就筑多高!他囤多少粮,我们就囤更多!还有,派人去雅隆觉阿,告诉那些守着祖坟的老顽固们,角厮罗这头饿狼磨利了爪子,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他们雅隆河谷的粮仓!让他们也动起来!” 几乎在拉萨做出反应的同时,雅隆觉阿王系的宫廷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和分析。虽然他们更保守,对拉萨也抱有戒心,但角厮罗在边境大动土木是不争的事实。在“唇亡齿寒”的古老智慧警示下,雅隆觉阿也开始了紧张的边境布防。一时间,青唐、拉萨、雅隆觉阿三方的交界地带,堡垒林立,旌旗如云,巡逻的骑兵往来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大量的资源、人力被无休止地投入到这场心照不宣、互相提防的“筑墙竞赛”中,消耗着各自的元气。昌隆号则在这场竞赛中左右逢源,将筑城材料、粮食、甚至一些“防御性”的武器,巧妙地卖给了三方,赚得盆满钵满。 西线:惨烈的“胜利” 就在东线气氛紧张到极点时,角厮罗的主力,在昌隆号“顾问”精心策划(或者说,精心设计的陷阱)下,终于对亚泽王系发动了蓄谋已久的进攻。 战争的过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惨胜”。 昌隆号的“顾问”确实提供了极其详尽的情报:亚泽各山口兵力部署、头人间的矛盾、后勤补给路线……角厮罗的大军也确如计划般,避开了最险峻的主隘口,从一条“秘密小径”突入亚泽腹地,初期势如破竹。亚泽王扎西多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应战。 然而,当角厮罗的主力按照“顾问”制定的路线,试图在一条狭窄的山谷中围歼扎西多吉亲率的精锐时,意外发生了。亚泽人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并未如情报所言“一触即溃”,反而利用谷地两侧的悬崖峭壁,居高临下,以滚木礌石、浸透了油脂的火箭,发起了亡命的反扑!更致命的是,一股本应被“收买”或“牵制”的亚泽大贵族部落,竟突然从侧翼杀出,直扑角厮罗的中军! “怎么回事?!情报不是说这个部落的首领与扎西多吉有仇吗?!” 角厮罗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狼狈地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火雨和巨石,目眦欲裂地对着身边一个昌隆号“顾问”怒吼。 那“顾问”一脸“惊惶”和“不解”:“可汗息怒!情报……情报绝对准确!定是扎西多吉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暂时稳住了他们!或是……或是那首领临阵变卦了!” 他心中却一片冰冷:变卦?当然是他奉温雅楠之命,故意“遗漏”了扎西多吉最近成功调解该部落与其死敌矛盾的关键信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战斗瞬间演变成了血腥的绞肉机。狭窄的地形限制了角厮罗兵力的展开,亚泽人悍不畏死的反击让他们寸步难行。角厮罗最精锐的前锋部队几乎损失殆尽,他的堂弟,一位勇猛的万夫长,也战死沙场。最终,依靠兵力优势和昌隆号提供的“响器”(在混战中发挥了不小的杀伤力,但也造成了严重的误伤和混乱),角厮罗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将扎西多吉的主力击退,勉强占领了亚泽王庭所在的河谷地带。但扎西多吉本人带着残部和大量财宝,遁入了更加险峻的西南群山,临走前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发誓要让角厮罗的血流干在这片土地上。 致命的一击:来自背后的刀 当角厮罗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军队,押解着少量俘虏和劫掠来的物资(远低于预期),准备“凯旋”青唐时,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传来! 就在他主力深陷亚泽泥潭、东线看似稳固(实则被拉萨和雅隆牵制了大量兵力)之际,一支装备精良、行动迅猛的骑兵,如同鬼魅般绕过东线堡垒群,突袭了青唐腹地! 这支骑兵装备着角厮罗从未见过的、威力巨大且投掷方便的“掌心雷”(正是昌隆号“不小心”泄露给拉萨的那批),战术刁钻狠辣,对青唐的兵力部署和后勤节点似乎了如指掌(那张“旧地图”功不可没)。他们烧毁了角厮罗设在后方的一个重要粮草转运站,劫掠了数个富庶的部落,屠杀了留守的数百名士兵,最后在被青唐援军合围前,又如同风一般撤走,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刻骨的仇恨。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拉萨王系!尤其是拉萨实权贵族朗达的家族徽记,被遗落在了一处袭击现场! 消息传到亚泽前线,角厮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胜,元气大伤,最精锐的部队折损近半,亲族大将战死。现在,老巢又被捅了一刀!而捅刀子的,正是他之前耗费巨资加固东线、派使者“交好”的拉萨王系! “朗达!赤扎西!我角厮罗与你们不共戴天!” 角厮罗的怒吼声在亚泽的群山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屈辱和被背叛的疯狂。他此刻才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步都被人算计得死死的。靖王的“期许”?昌隆号的“支持”?此刻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冰冷而诡异的阴影。 甘南,昌隆号商栈。听松苑。 温雅楠将最新的战报和密报恭敬地呈给杨靖和卢俊义、吴用。 “王爷,卢长史,吴参军。角厮罗在亚泽惨胜,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其堂弟角厮勇战死,前锋精锐尽失。亚泽王扎西多吉遁入深山,仇恨入骨。” “拉萨朗达部突袭青唐腹地得手,烧毁粮站,劫掠部落,屠戮士兵。角厮罗震怒吐血,已公开宣布与拉萨王系势不两立。青唐与拉萨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雅隆觉阿方面,闻讯后也加强了戒备,但暂时观望。” 吴用捻须微笑,看着地图上被标记得如同沸腾油锅的青唐、拉萨、亚泽区域:“火候,刚刚好。角厮罗这把刀,砍亚泽砍得自己卷了刃,现在又被拉萨狠狠捅了一刀,怒火攻心。拉萨尝到了甜头,又忌惮角厮罗的报复,必将继续增兵东线。雅隆觉阿也会更加警惕。” 卢俊义冷然道:“让雅楠的人,继续在雅隆觉阿那边传递消息,拉萨突袭青唐时,似乎‘借道’了雅隆觉阿边缘的某个山口……让猜忌的种子,也埋进雅隆觉阿和拉萨之间。” 杨靖端起温热的酥油茶,轻轻啜了一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地图上那片即将被战火彻底点燃的区域,仿佛在看一盘已定胜负的棋局: “善。让温甫奇在西南深山里收拢的那些‘旧部’,可以动一动了。告诉他们,扎西多吉现在缺人缺粮缺武器……昌隆号,可以借给他。让亚泽这把火,也继续烧下去,别让角厮罗有喘息之机去全力对付拉萨。” 他放下茶杯,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淡然: “这高原的烽烟,还不够旺。再添几把柴,让火烧得更均匀些。记住,篱笆之内,依旧是太平盛世。” 温雅楠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冷酷而高效的光芒:“属下明白!立刻去办!” 高原的天空下,血与火的乐章在靖王府无形的指挥棒下,正朝着更加惨烈、更加混乱、也更加“平衡”的高潮,一路狂奔。角厮罗的“赞普”之梦,在无尽的消耗与背叛中,已渐行渐远,只剩下一个被怒火和绝望驱动的、为他人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傀儡身影。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唯我独赢 甘南,昌隆号核心账房。铁算盘与无形枷锁。 温雅楠面前并非地图,而是堆积如山的账册与密报。他指尖划过一串串冰冷的数字,眼中闪烁着比刀锋更锐利的经济算计。卢俊义与吴用坐于一旁,品着茶,仿佛在听一曲无声的杀伐之乐。 “王爷的方略,‘分而治之’是骨,‘经济为刃’是髓。”温雅楠的声音毫无波澜,却透着刺骨寒意,“角厮罗想打亚泽?好。昌隆号会‘全力支持’。但这支持,要变成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更要成为搅动高原的飓风!” 经济绞索:名为支持,实为操控,定向物资管控与价格杠杆。 对青唐角厮罗支持其筑城备战可以。但昌隆号垄断优质铁料、火药(硝石硫磺)、大型工程器械的供应。价格?按“战略伙伴优惠价”,但需用青唐未来三年的盐井收益和主要商路关税作为抵押!同时,严格控制粮食输出,仅维持其军民基本需求,杜绝任何战略储备可能。筑城民夫的口粮?由昌隆号借贷供应,利息按复利计算,用工钱抵扣,将大量青唐劳力变相绑定为昌隆号的债务奴隶。 对拉萨/雅隆觉阿 昌隆号秘密开设影子商路。向拉萨实权贵族朗达的代理人,以跳楼价倾销一批性能远超青唐军的改良版掌心雷和精钢箭头,付款方式?接受拉萨控制的稀缺药材和金沙支付,甚至提供短期赊账,极大增强其军事挑衅资本与意愿。对雅隆觉阿,则大量收购其粮食储备,造成本地粮价短期繁荣”,诱导其减少种植,同时慷慨借贷其急需的茶叶丝绸,抵押品是其祖传的几处关键王陵附近的草场产权——这触碰了雅隆觉阿最敏感的神经。 昌隆号在青唐、拉萨、亚泽主要城市设立钱庄,推出战争债券和高息储蓄。吸引青唐贵族将劫掠(或抄家)所得财富存入,承诺高额利息,实则将其财富纳入昌隆号金融体系,流动性被锁死。当角厮罗急需军费时,只能以更高利息向昌隆号借贷,债务雪球越滚越大。 对亚泽王扎西多吉,当其被角厮罗进攻、陷入困境时,昌隆号影子渠道会主动接触,提供救命的高利贷军事借款,抵押品是其控制的尼泊尔商道未来收益。这笔钱,将迫使扎西多吉不得不雇佣昌隆号“推荐”的、收费高昂的佣兵,实为靖王府暗中控制的武装,继续与角厮罗血拼到底。 昌隆号掌控高原主要盐井、茶马古道的关键节点。对青唐,战时适时制造几次运输意外,延迟关键军械补给,加剧其前线压力。对拉萨,则“确保”其通过昌隆号渠道获得的军资供应稳定,甚至“提前”送达,助长其突袭青唐的信心和能力。 *昌隆号建立的庞大商队网络,本身就是最好的情报网。商队头目皆为训练有素的观察员,各地物价波动、部族动向、军队调遣,皆以密报形式飞速汇聚。温雅楠据此精准调节物资投放、调整借贷策略、散播定制谣言。 合规的军事顾问与失控的战场。 派往角厮罗军中的“顾问”团,明面上由经验丰富的退职军官组成,提供“专业”的筑城、后勤、训练建议,无可挑剔。但在最关键的战略决策层,温雅楠安插了1-2名深谙人性弱点的“心理大师”。他们不直接指挥,而是通过“分析利弊”、“推演后果”,不断放大角厮罗的焦虑(担心后方拉萨偷袭)、强化其速战速决的冲动、诱导其选择那些**看似捷径实则充满风险(利于制造惨烈消耗)的进攻路线**。当角厮罗在亚泽山谷陷入苦战,损失惨重时,这些“顾问”会“痛心疾首”地分析“意外因素”(如天气、亚泽人顽抗),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同时“力挽狂澜”地建议投入更多预备队(消耗更多青唐本钱)或使用更昂贵的昌隆号“特种装备”(赚取暴利)。 角厮罗派去拉萨的“睦邻使团”,其成员早已被昌隆号渗透。使者会在“不经意”的醉酒后,向朗达的亲信“透露”角厮罗对拉萨的“轻蔑”(“守着破庙的没落王孙”)以及其“统一吐蕃后必取拉萨”的狂言。同时,昌隆号在拉萨的代理人,会向朗达提供“确凿证据”,证明角厮罗在边境囤积的物资“远超防御所需”,其精锐部队“频繁调动,目标不明”。这些信息,经过朗达自己的情报渠道“印证”后,将成为点燃拉萨突袭野心的最后火星。 对雅隆觉阿,昌隆号则扮演好心人。当拉萨突袭青唐后,昌隆号会“秘密”告知雅隆觉阿高层:拉萨骑兵在撤退时,“疑似”经过了雅隆觉阿宣称拥有主权的某处争议山口,并“遗落”下带有朗达家族徽记的破损装备。同时散布谣言:拉萨与角厮罗的战争,实则是双方默契地要瓜分雅隆祖地!将猜忌的毒药精准注入雅隆觉阿与拉萨之间。 当角厮罗被拉萨背刺、损失惨重、怒不可遏时,当拉萨与雅隆觉阿互相猜忌、边境摩擦升级时,靖王府将以“地区和平维护者”的身份,通过昌隆号渠道,“呼吁”各方克制。温雅楠会“痛心疾首”地表示,昌隆号的商业利益因战乱受损严重,愿意“居中斡旋”。斡旋的条件?自然是各方开放更多市场、给予昌隆号更优惠的贸易特权、甚至允许昌隆号“托管”某些争议地区的商路和资源点。将战火转化为巩固经济控制和政治影响力的筹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角厮罗付出巨大代价(精锐损失、债务高筑、堂弟战死),“惨胜”亚泽,带着疲惫之师和远低于预期的战利品返回时,等待他的不仅是拉萨背刺的噩耗和一片狼藉的腹地,还有: 昌隆号“钱庄”催收巨额战争贷款本息的账单。 因昌隆号“供应链意外”而延误的关键军械,导致东线堡垒在拉萨突袭时防御薄弱的报告。 雅隆觉阿因猜忌拉萨而陈兵边境,要求“解释”争议山口事件的外交质询。 角厮罗看着堆积如山的坏消息和账册,再回想靖王那“威望日隆,大事可成”的画饼,以及温雅楠那永远恭敬却深不见底的笑容,一股彻骨的寒意终于淹没了曾经的狂热野心。他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从未是棋手,甚至连像样的棋子都算不上,只是靖王府经济巨兽和政治棋盘中,一个正在被系统性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消耗品。 温雅楠将最新的金融报表(显示对青唐的债权又增加了三成)和各方冲突加剧的情报呈上。 吴用看着报表上滚雪球般的债务数字,微微一笑:“经济命脉,尽在掌握。角厮罗已无回头路,只能继续借债,继续为我们打仗。” 卢俊义点着地图上更加混乱的局势:“拉萨与雅隆嫌隙已生,角厮罗对拉萨恨入骨髓。亚泽残部在昌隆号高利贷支持下,必成疥癣之患,不断放角厮罗的血。三方皆伤,唯我独赢。” 杨靖目光掠过账册上惊人的利润数字和地图上犬牙交错的势力,淡淡道:“篱笆之内,商路之利,更胜往昔。这把火,烧得值。下一阶段,该让普兰和古格,也尝尝昌隆号的‘友谊’了。” 这一次,没有“不小心”,只有精密的算计;没有“不经意”,只有致命的阳谋。靖王府的意志,正通过昌隆号这台高效冷酷的经济-政治机器,如同冰原上的暗流,无声却无可阻挡地重塑着高原的格局,将所有的“佛子”、“赞普后裔”,都拖入其为它们量身定制的、无法挣脱的债务与冲突牢笼之中。这才是顶级幕后玩家应有的手腕与格局。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粮策 甘南,昌隆号。算珠凝霜,粮策索命。 温雅楠指尖的铁算盘珠偶尔“嗒”地一响,在堆满账册的幽静账房里,如同敲在千里之外吐蕃贵族们已然空虚的粮仓之上。卢俊义与吴用静坐品茗,茶香氤氲,却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无形杀机。 “王爷的棋局,‘分而治之’是骨,‘经济为刃’是髓。”温雅楠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洞穿骨髓的寒意,“角厮罗欲吞亚泽?昌隆号自当‘鼎力相助’。只是这份‘助’,须化为勒进他血肉的绞索,更要成为搅碎高原安宁的风暴!而风暴之眼,正是他们赖以活命的——粮食。” 风暴之基:青稞酒香下的饥荒陷阱 青唐(角厮罗): 昌隆号“慷慨”地满足了角厮罗筑城备战的物资需求——最优质的铁料、火硝、大型器械源源不断运抵。然而,这份慷慨背后是冰冷的契约:青唐未来三年的盐井收益和主要商路关税被牢牢钉在抵押条款上。更致命的是,早在前期的布局中,昌隆号便以极具诱惑力的价格大力收购青唐贵族窖藏的青稞美酒,同时“贴心”地以低于市价(甚至略低于成本)的价格,持续供应着看似充足的粮食。贵族们沉醉于美酒换来的金银和“低廉”粮价带来的虚假富足,不知不觉间,王国的战略储备粮仓已然半空,民间存粮亦被这“甜蜜”的诱惑悄然掏空。筑城民夫的口粮,成了昌隆号“体恤民情”的借贷,复利的毒汁渗入,万千劳力沦为债务奴隶。 拉萨(朗达):在青唐视线之外,昌隆号的影子商队如同幽灵。他们不仅将一批批性能远超青唐军的改良“掌心雷”和精钢箭头以近乎白送的价格塞进朗达亲信手中(付款可用药材、金沙甚至“信誉”作保),同样延续着前期的“粮食策略”。拉萨贵族窖藏的青稞酒被高价收购,同时享受着昌隆号“稳定”供应的“平价”粮食。野心在美酒与军械的滋养下膨胀,而粮仓却在歌舞升平中日益干瘪。 雅隆觉阿:昌隆号的商队热情涌入雅隆,延续着高价收购青稞酒、低价供应粮食的“友好”模式。本地粮价因收购而“繁荣”,诱使农夫减少了耕种。当雅隆贵族们陶醉于美酒换来的金银时,昌隆号又“雪中送炭”般提供了他们渴望的茶叶丝绸,借贷条件轻描淡写:不过是几处紧邻王陵的古老草场的“临时托管权”。这轻飘飘的条款,却精准触动了雅隆人最敏感的神经,如同在圣洁的祭坛旁埋下毒种,而他们赖以生存的粮仓,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友谊”掏空。 阳谋引爆:粮仓告罄,跪求生机 战火,终于被昌隆号精心喂养的野心点燃。而点燃野心的燃料——粮食,此刻却成了勒紧所有人咽喉的绞索。 青唐的绝境与绝望的跪求:*角厮罗深陷亚泽苦战,前线每日吞噬着青唐的精锐和宝贵的存粮。噩耗如冰雹砸下——他最信任的堂弟战死沙场!几乎同时,更致命的消息传来:拉萨朗达的骑兵突入青唐腹地!军械库被焚掠,盐井区遭洗劫!角厮罗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出。然而,比军事打击更致命的,是粮仓! 前线大军嗷嗷待哺,后方因战乱和前期“粮策”导致的储备空虚瞬间暴露无遗!各地领主哭诉粮仓见底,市井粮价一日数涨,民怨沸腾。角厮罗看着空空如也的粮仓账册和前线催粮的急报,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赖以争霸的根基,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蛀空了!昌隆号!只有昌隆号有粮!他派出的使者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跪在温雅楠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声音嘶哑绝望,带着哭腔:“大掌柜!青唐……青唐断粮了!大军将溃,百姓将乱!求昌隆号……开仓救命啊!” 此刻,什么王图霸业,都抵不过一碗活命的粮。 拉萨的“丰收”与饥肠辘辘:朗达的骑兵确实满载着从青唐抢掠的“战利品”撤退。然而,当清点物资时,朗达的亲信脸色煞白——抢来的粮食,远不足以填补拉萨自身因前期“粮策”而空虚的储备!更让朗达如坠冰窟的是,一张由昌隆号特使“适时”递上的、盖有青唐王印的抵押文书副本赫然在目:他所夺取的这批军械物资,早已是昌隆号的资产!“这……” 亲信面无人色。温雅楠的声音平和却如寒冰:“朗达大人此举,令鄙号损失惨重啊……况且,”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悲悯,“鄙号听闻,拉萨城中粮价,似乎也……不太安稳了?” 朗达瞬间如芒在背,他想起了自己粮仓里同样所剩无几的存粮和城中开始浮动的粮价。抢来的东西烫手,而自家的粮仓更是空空如也他必须立刻、马上弄到粮食! 朗达再也顾不得体面,几乎是立刻派出最心腹的使者,带着重礼和前所未有的谦卑姿态,秘密求见温雅楠,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哀求:“大掌柜!先前误会,朗达大人深表歉意!拉萨粮秣……亦有不济之虞,万望昌隆号看在多年交情,先……先拨付些粮食救急!条件……一切好商量!” 饥饿的恐慌,压倒了所有的野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雅隆的窘境与无奈的低头:朗达骑兵“越境”的“证据”和“瓜分雅隆”的谣言在雅隆王庭掀起轩然大波。军队紧急调往边境,消耗剧增。而就在这时,雅隆贵族们惊恐地发现——粮仓空了!前期被昌隆号高价收购青稞酒诱导减少的耕种,以及“平价粮”供应的虚假安全感,在此刻化为冰冷的现实。边境对峙需要粮草,内部民心因粮价飞涨而动荡!他们环顾四周,有能力、有渠道立刻提供大批粮食的,唯有昌隆号。想到那些已经抵押出去的、紧邻王陵的草场,雅隆使者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无奈,但腹中的饥饿感和边境的压力是真实的。他带着王庭最后的尊严,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焦虑,低声下气地对温雅楠道:“大掌柜,雅隆突遭变故,粮秣周转……实有困难。恳请昌隆号……暂借粮草以解燃眉之急,条件……但凭大掌柜示下。” 为了不饿肚子,为了不内乱,他们不得不向这个掌控着他们命脉的商号低头。 靖王府的“慈悲”与粮刀收割 甘南,昌隆号密室。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 青唐使者额头红肿未消,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哀求粮食救命;拉萨朗达的心腹面色焦急,反复强调着“误会”和“急需粮草”的迫切;雅隆使者强作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的血丝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温雅楠端坐上首,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三张写满绝望与哀求的脸,最终落在一份关于高原各地最新粮价飞涨的密报上,脸上浮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 “唉,”他长长叹息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感同身受”的痛楚,“战乱四起,粮道断绝,民生多艰,此情此景,鄙号……亦是心如刀绞。诸位所求,非不愿助,实是……”他顿了顿,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压力,“然,念及万千生灵嗷嗷待哺,昌隆号……纵有万难,亦当竭尽所能,调集存粮,以解倒悬!” 他的“解方”,如同一把裹着粮食香气的冰冷屠刀: 面对跪地哭嚎的青唐使者,温雅楠“艰难”地开口:“救急救穷,昌隆号责无旁贷。首批救命粮,三日内可发往青唐。”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前债未清,新粮筹措所费靡巨……为长久计,青唐须开放所有矿藏勘探权,延长盐井商路抵押期限,并……放弃对亚泽之军事行动,全力恢复生产,以粮偿债!” 角厮罗的使者看着那几乎要吸干青唐骨髓的条款,眼前发黑,却只能以头抢地:“谢……谢大掌柜活命之恩!” 颤抖的手,蘸着血泪(或许还有额头的血),盖下了屈辱的印信。粮食是救命的药,也是亡国的毒。 面对焦急万分的拉萨代表,温雅楠语气转冷:“朗达大人所行,令鄙号损失重大。然,百姓何辜?拉萨所需粮草,可酌量拨付。”他目光锐利如刀,“然为公允计,也为平息各方怨愤,朗达大人须确保其在拉萨之商业专营之权,并允准昌隆号于拉萨设立‘自治’之自由贸易区,区内通行我号律法、钱币!此乃长治久安之基。”拉萨代表看着温雅楠眼中那毫无商量余地的寒光,又想到拉萨城内即将见底的粮仓和可能爆发的骚乱,冷汗涔涔而下,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朗达大人……应允!” 面对强忍屈辱的雅隆使者,温雅楠显得“温和”而“务实”:“雅隆祖地神圣,昌隆号必竭力维护,促拉萨致歉赔偿。贵国粮秣之困,鄙号自当襄助。”他随即话锋轻转,仿佛在替对方着想,“然,先前借贷所涉之草场,紧邻王陵,敏感之地,易启争端。为贵国宗庙安宁及长治久安计,不若……由昌隆号作价购之,一劳永逸?另,雅隆物产丰美,若能与我号订立独家通商之契,则粮道永固,民生可安,外侮何惧?雅隆使者听着这“掏心掏肺”的安排,看着协议上那彻底割让祖产草场和交出经济命脉的条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但想到空空如也的粮仓和边境对峙的士兵,他沉重地闭上眼,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雅隆……谢大掌柜周全。” 签下的,是生存的契约,也是主权的卖身契。 听松苑:粮策功成,西风渐起 协议墨迹未干,温雅楠已步入听松苑。 烛光摇曳,映照着杨靖沉静的面容。他目光掠过那几份签满屈辱印记、散发着淡淡青稞酒与血腥味的羊皮卷,最终落在那份新绘的普兰、古格地图上。地图旁,放着一份关于普兰王室青稞酒窖藏量与古格佛寺粮食储备的密报。 “粮策,成了。”吴用指尖轻点桌面,语气无波,“东吐蕃之根基,盐铁商路之外,今又添一粮仓命脉,尽入我瓮中。角厮罗血已流干,粮仓亦空,唯余一具空壳,苟延残喘于债务与粮债之泥沼,其民其兵,皆为我号之佃农、之役夫。” 卢俊义的目光投向西方:“普兰扼新路咽喉,其王室窖酒闻名;古格拥佛国底蕴,寺仓丰盈。角厮罗殷鉴不远,彼等当如惊弓之鸟,紧捂其粮仓酒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杨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深邃如渊:“惊弓之鸟,护食之兽,其态愈烈,其心愈怯。让朗达的舌头,去普兰王耳边吹吹风,说说昌隆号的‘平价粮’如何让他的子民免受饥馑,说说青稞美酒如何在我号手中化为真金白银。让雅隆那些失了祖产草场的贵族,‘偶然’得知古格哪位法王座下的实权堪布,正忧心如何将寺中陈粮变作修缮金身的资财。”他端起茶盏,雾气氤氲中,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一切的寒意,“世间熙攘,不过利来利往。饥馑之惧,贪婪之心,便是最好的向导。何须追逐?只需在彼等必经之路上,放下他们最渴望的粮食与金银,他们自会……匍匐而来,以土地、以信仰、以自由为质,恳求我们将那名为‘债务’与‘契约’的枷锁,亲手为他们戴上。” 高原的寒风卷过雪山,靖王府的意志,已化为昌隆号那无孔不入的金钱触角与掌控生死的粮刀,深深楔入了吐蕃的膏肓。东部的烽烟在粮食的“赈济”下看似暂熄,实则每一粒救命的粮食,都在加深着债务的毒。而此刻,那冰冷的目光,已如盘旋在雪峰之巅的苍鹰,锐利地锁定了更西方的土地——那里,有普兰醉人的酒香,有古格丰盈的佛仓。一场以“粮”为刃、以“酒”为饵,更为宏大精密的无声征服,正悄然拉开序幕。饥饿与贪婪的阴影,将笼罩整个高原。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棋局已定 甘南,听松苑。雪顶云雾,棋局已定 窗外是终年不化的雪山,窗内是炭火温煦的静室。杨靖、卢俊义、吴用、温雅楠围炉而坐,炉上铜壶嘶嘶作响,壶中却不是茶,而是滚烫的马奶酒,带着一股高原的粗粝与征服后的余温。桌上摊开的,不再是甘南一隅的地图,而是囊括了整个吐蕃东部、标注着崭新格局的巨幅舆图。 温雅楠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点向地图上几处关键节点,汇报着这场历时一年余、不见靖王府一兵一卒大规模出动,却彻底改变了高原格局的“经济-军事”双重收割的最终成果: 青唐(角厮罗):“王旗犹在,实已枯槁。”温雅楠语气平淡,“盐井、主要商路关税抵押已延至十年,境内所有矿藏勘探权尽归昌隆号指定商行。为‘偿还’巨额粮债,其国已颁‘垦荒令’,划出三成最肥沃河谷之地,专种我号所需青稞、药材,产出由我号统购统销。其常备军已裁撤大半,仅余维持王庭体面之数。边防?由我昌隆号‘安保行’(实为靖王府控制之精锐佣兵)驻守关键隘口,费用…自然从抵押收益中扣除。角厮罗本人,沉溺酒色,形同傀儡。”地图上,青唐区域被标注为深红色,象征着被彻底榨干骨髓后的依附。 拉萨(朗达):“朗达家族,表面权势熏天。”温雅楠嘴角掠过一丝讥诮,“拉萨‘自由贸易区’已成国中之国,通行我号律法、钱币,驻有我号护卫。朗达家族垄断之商业,其货源、定价权尽操于我手。其军队装备更新、粮秣补给,皆仰赖昌隆号渠道。前番‘误会’所欠之债,以拉萨城郊大片草场及一座小型金矿开采权抵偿。朗达?不过是我号在拉萨最得力的买办头子罢了。”拉萨区域标注为暗金色,代表着被金钱渗透、捆绑的“繁荣”。 雅隆觉阿:“王陵草场已正式过户昌隆号,划为‘文化保护区’,由我号‘代管’。”温雅楠的手指划过那片敏感区域,“其国所有对外贸易,包括药材、金沙、毛皮,已由我号独家代理。其王室及贵族所需之奢侈品、乃至部分粮食,皆需从我号渠道购入。边境驻军缩减,与我昌隆号‘安保行’联合巡逻。雅隆觉阿,已是我号原料产地与商品倾销地,经济命脉,尽在掌握。”雅隆区域标注为青绿色,象征着被割断根系后的驯服。 亚泽残部:在昌隆号“高利贷军事借款”的持续输血和“推荐”佣兵的“协助”下,亚泽王扎西多吉成功在群山险隘中站稳脚跟,成为一颗不断给青唐(角厮罗)放血的“钉子”。其控制的尼泊尔商道部分收益,则源源不断流入昌隆号的钱囊。地图上,亚泽被标注为一枚尖锐的黑色箭头,直指青唐腹心。 “至此,”温雅楠总结道,“东吐蕃诸部,名义自治,实则已成昌隆号经济藩篱。其兵不能兴,其财不能聚,其粮不能储。商路畅通,税赋丰盈,源源不断输入甘南、陇右。王爷所需之战略纵深、资源产地、缓冲之地,已成。”地图上,一条条粗壮的、代表昌隆号绝对控制商路和资源产地的金色脉络,将青唐、拉萨、雅隆、亚泽紧密连接,最终汇向甘南这个核心枢纽。 卢俊义抚掌,眼中精光闪动:“妙!不费我大宋一兵一卒,不动靖王府根本军力,仅以商贾之道,辅以精准之兵锋(佣兵与挑动冲突),一年有余,便收此奇效!此等手腕,足为日后经略四方之圭臬。” 吴用轻摇羽扇(虽是冬日,已成习惯),微笑道:“此非仅手腕,更在洞察。吐蕃诸部,经济孱弱如婴孩,政治分散如散沙,军事互忌如群狼。我以雄厚财力为基,以精准情报为眼,以人性贪婪恐惧为刃,分化、借贷、操控、收割,自然如宰鸡屠狗,势如破竹。温掌柜居中调度,功不可没。然此行,亦是王爷予我等之锤炼。” 杨靖的目光从吐蕃地图上抬起,望向更广阔的北方与西方,深邃如渊:“吐蕃东境,小试牛刀,成效斐然。然天下之大,岂止一隅?练兵之效已达,该放眼真正的棋局了。”他手指北移西指。 西北,喀喇汗国、黑衣大食(塞尔柱)势力范围 “西域古道,丝路咽喉。”温雅楠接口,眼中是对财富的精准嗅觉,“喀喇汗国信奉回教,与于阗佛国相争不休,亦受东方辽国(西辽)压力。黑衣大食(塞尔柱突厥)势力虽衰,余威犹在,控扼波斯门户。此地盛产良马、玉石、香料,渴求丝绸、瓷器、茶叶。昌隆号当以敦煌、高昌(西州回鹘)为据点,重建商路网络,以军械、奢侈品为敲门砖,资助一方,打压另一方,复制吐蕃模式,攫取商路控制权与资源定价权。史进兄弟所述波斯诸国乱局,正是我号介入之天赐良机。” 海洋:史进船队与海上霸权“史进兄弟历次返航,所获颇丰。”杨靖目光投向东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大海,“高丽参茸、南洋香料、占城稻种…乃至波斯湾的异域奇珍。昌隆号当大力扶持其船队,以登州、明州(宁波)、泉州为母港,建立庞大海上商队与护航武力。海上贸易之利,十倍于陆路。控制海路,则扼东西贸易之咽喉,亦可自海上对金、对倭、对南洋诸国施加影响,此乃未来争雄天下之关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题最终落回脚下这片土地的核心——大宋。 吴用羽扇停顿,语气带着深刻的讥诮与冰冷的决断:“至于这赵宋官家…自上而下,重文抑武已入骨髓,视兵戈为洪水猛兽。庙堂之上,党争倾轧,贪腐横行,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地方胥吏,如狼似虎,盘剥百姓,敲骨吸髓。此等朝廷,已成朽木,空有庞大躯壳,内里早已被蛀空。我靖王府何须费力伐之?徒耗元气,惹一身腥臊。” 杨靖端起马奶酒,缓缓饮尽,眼中是睥睨天下的漠然:“困之即可。借昌隆号无孔不入之经济网络,暗中吸纳其财富精华,使其财政愈发窘迫,只能变本加厉压榨自身。其边境重镇,登州、大名府、大同府、陇南,皆在我实际掌控或强力影响之下,犹如铁箍,将其牢牢锁死在内陆。让赵官家和那群相公们在汴梁的樊笼里,继续他们的党争,继续他们的风花雪月,继续他们的醉生梦死。他们斗得越狠,贪得越凶,压榨得越狠,于我…越是有利。” “然则,王爷,”温雅楠适时提出关键问题,“宋廷腐败,百姓遭殃。如今每日皆有成千上万不堪重负、家破人亡之流民,如潮水般涌向我靖王治下之登州、大名府、大同、陇南!宋廷官军,如今最大之‘功绩’,便是设卡拦截,甚至武力驱赶、屠戮这些弃地求生之民!此事…如何处置?” 杨靖放下酒杯,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的仁慈: 暗中接引,化敌为民:“流民何辜?皆是被赵宋苛政逼得走投无路之可怜人!传令各处边关守将及昌隆号沿线据点:明里严守关卡,不授宋廷以口实;暗里疏通渠道,全力接引接纳! 挑选精干人手,扮作商旅、僧道,于宋军关卡薄弱处或深山密林间,开辟隐秘通道,将流民源源不断引入我境。” 要高效安置,才彰显仁政, 流民入境,即为吾民!登记造册,甄别安置。 有手艺者,入工坊;善耕种者,授荒地(优先安置于新拓之吐蕃屯田区或边关军屯),发放种子农具,签订五年免税、之后低税之垦殖契约;身强力壮者,经严格筛选,可补入屯田兵或工程营(修路、筑城),给予军饷工钱;老弱妇孺,亦有粥厂、义舍暂时安置,待其家人稳定后再行团聚。务必使彼等有饭吃、有衣穿、有活路、有盼头!” 利用宣传利器,让民心所向。将此等安置之善政,借行商、流民之口,广传于宋境!使宋地百姓皆知:靖王治下,无苛捐杂税,无胥吏盘剥,有田可耕,有工可做,有法可依!彼时,无需我号费力接引,宋民自会用脚投票,如百川归海,冲破宋廷一切阻拦!宋军拦得了一时,拦不住这浩浩荡荡的民心大势!其阻拦愈烈,其内部离心愈甚!” 釜底抽薪,削弱宋基,流民,非负担,实乃财富!人口即国力,劳力即根基!宋廷每驱赶、屠戮一流民,便自断一指,失一分民心,弱一分元气。而我靖王府,每接纳一流民,便添一砖一瓦,增一分力量,赢一分人心!此消彼长,胜负之机,不在疆场厮杀,已在这无声的奔流之中!” 炉火噼啪,映照着四人沉静而充满力量的面容。吐蕃东境的棋局已尘埃落定,成为一块稳固的后方基地和资源血库。而更广阔的天地,北方的狼、东北的虎、西域的鹰、海上的蛟龙,以及那困在笼中、正被自己蛀空根基、被自己子民抛弃的庞然巨物——大宋,都清晰地呈现在这幅宏大的战略蓝图上。 杨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窗外巍峨的雪峰之上,声音低沉而充满无穷的野心与掌控力:“吐蕃之役,已证我道可行。接下来,便依此方略,步步为营。以昌隆号为先锋,以经济为利刃,以流民为根基,将这赵宋江山,连同周边虎狼,一同纳入我靖王府的棋局!让这天下,按照我们的意志,重塑乾坤!” 雪顶反射着冷冽的日光,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时代的、无声却更加酷烈的风暴。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回程 甘南,拂晓。雪峰初染金辉,车马已备。 吐蕃东境的棋局尘埃落定,留下的是被昌隆号无形枷锁牢牢束缚的青唐、拉萨、雅隆,以及一颗名为亚泽的“放血钉”。杨靖一行人并未在甘南多做停留。天色微明,寒气凛冽,精干的队伍已整装待发。温雅楠亦在队列之中,随行返回登州。 历时一年多的吐蕃经略,堪称靖王府“经济-军事”复合战略的完美初演。温雅楠居中调度,将昌隆号的财力、情报、人心操控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证明其已从单纯的商业奇才蜕变为可独当一面的战略级操盘手。杨靖此番带他回登州,其意昭然——登州乃靖王府根基,海陆枢纽,未来经略金、倭、高丽乃至更广阔海洋的核心,需要一个温雅楠这般手腕通玄、心志坚韧的人物坐镇中枢,统筹全局。吐蕃的成功,已为他铺就了通往权力核心的阶梯。 然而,功成亦是树敌之时。杨靖深知,那些被昌隆号经济绞索勒得家破人亡、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吐蕃旧贵族、门阀余孽,绝不会甘心认命。“小老百姓能折腾起事的有几个?即便刘邦、朱元璋,背后没有门阀氏族、高门大户的支持,玩个锤子!”杨靖在马车中,对同车的卢俊义、吴用沉声道,“恰恰是这些曾经拥有过,又骤然失去一切的‘贵人’,那巨大的落差才是不甘、怨恨的源头。他们如今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稍被有心人撩拨,就敢豁出性命行那搏浪一击!温掌柜身份已明,再留于此,无异于活靶子。”暗卫近期已发现几股不明势力在昌隆号甘南总号附近游弋的蛛丝马迹,虽不成气候,却如毒蛇隐于暗处,防不胜防。温雅楠的价值,远大于留在吐蕃承受无谓的刺杀风险。 付鹏被留了下来。这位跟随杨靖多年,行事沉稳、手段老辣的心腹,将接手吐蕃东境昌隆号的后续整合与“维稳”工作。他深谙靖王府的意志,懂得如何在“经济藩篱”的框架下,既维持表面的“自治”,又确保实质的控制力,并负责清剿那些死灰复燃的复仇火苗。而小五,这位机警敏锐、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头领,则负责归途全程的安保,确保杨靖一行万无一失地穿越复杂地域,平安抵达登州。 马车碾过高原冻土,驶向东方。车窗外,是初升朝阳下壮丽而冰冷的雪山。 车内,炉火温暖。吴用展开一份最新的密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王爷,咱们这位‘道君皇帝’赵佶官家,似乎很‘懂事’啊。” “岁币如期而至,甚至还略厚三分。”吴用念道,“言称感念靖王戍边辛劳,绥靖吐蕃有功,使西陲无虞,大宋得安。朝堂之上,蔡京、童贯之流,更是对王爷‘赞誉有加’,仿佛那每年流入靖王府库的巨额岁币,买来的不仅是边境安宁,还有他们在汴梁醉生梦死的底气。”杨靖闭目养神,闻言只是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这“懂事”,不过是赵佶君臣在靖王府刻意营造的边境高压(控制登州、大名府、大同、陇南等重镇)和内部腐化加速下,一种鸵鸟式的绥靖。他们用金银买来虚幻的和平,却不知这金银正化为绞索,勒紧大宋自身的脖颈。朝堂看似因靖王府的“威慑”和昌隆号的“润滑”而“安稳”,实则是党争在更大的恐惧和利益输送下暂时蛰伏,如同沸水下的暗流。 “金国那边,完颜宗翰(粘罕)可没闲着。”卢俊义接口,语气凝重,“他盯着西夏的黑水城(兀刺海城)几年了,打打停停,围而不死,如同饿狼在磨牙,看来是铁了心要拔掉这颗钉子,为彻底吞并西夏扫清障碍。西夏李乾顺的日子,不好过。”然而,卢俊义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屑:“可笑的是,金国那些新贵的模样!昌隆号这些年源源不断输入的丝绸、瓷器、茶叶、珠宝,还有登州、莱州那些销金窟里的花样,早把这些昔日的白山黑水猎手泡软了骨头!”温雅楠适时补充细节:“确是如此。如今金国贵族圈里,佩刀不再只比锋利,更要比刀鞘上镶嵌的珍珠、奇石、羊脂玉,连流苏的穗子都要用苏杭上等丝线。马鞍?南红玛瑙、绿松石、錾花银饰是标配,底下还得垫着江南的软绸,生怕硌着了贵臀。早些年图骑马方便穿的阔腿裤、马靴?嫌太‘喽’了!如今争相改穿宽袍大袖的汉服,学那汴梁纨绔的模样,连说话都要夹几句半生不熟的汉话附庸风雅。”杨靖睁开眼,寒光一闪:“奢靡享乐,消磨志气。此乃自取灭亡之道!宗翰在前线啃硬骨头,后方贵族却在醉生梦死。昌隆号做得很好,这金银腐蚀的软刀子,比战场上的硬弓利箭更致命。继续加码,让他们的骨头再软些!” 车轮滚滚,一路向东。沿途关卡,无论是名义上宋廷的,还是靖王府实际控制的,皆畅通无阻。小五警惕的目光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山林野地,护卫们的手始终不离腰间的机括劲弩。 杨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逐渐从高原荒凉过渡到中原葱郁的景色,心中盘桓的却是更宏大的图景。吐蕃东境已成稳固后院与资源血库,登州中枢即将迎来更繁剧的挑战——北面是磨刀霍霍的金与垂死挣扎的夏,东面是浩瀚海洋与史进船队带回的无限可能,南面则是那个被自己用经济铁链和流民潮慢慢掏空根基、却依旧在醉梦中歌舞升平的庞然大宋。 “加速。”杨靖淡淡吩咐,“回登州。”他需要回到那个面朝大海、背靠大陆的权力核心,去落子下一盘更大的棋。温雅楠带回来的不仅是吐蕃的成功经验,更是一柄淬炼得更加锋利的、名为“昌隆号”的权杖,即将指向更波澜壮阔的舞台。而那些在高原阴影里蠢蠢欲动的复仇火苗,就留给付鹏去彻底掐灭吧。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遣使入朝 汴梁,艮岳深处。仙乐缥缈,圣心难安。 奇石嶙峋,异兽徜徉,潺潺流水伴着丝竹之音,勾勒出一派人间仙境。然而,端坐亭中的道君皇帝赵佶,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阴郁。他手中把玩着一方温润的灵璧石,眼神却空洞地望着池中游弋的锦鲤,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靖王…杨靖…” 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最终沉淀为一股冰冷的忌惮与无法宣之于口的恨意。 无形的囚笼:放眼这大宋万里江山,哪里没有杨靖的影子?东南,那曾搅得江浙天翻地覆的方腊,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归顺王化”的义军首领,安安分分地经营着那片膏腴之地,俨然是杨靖钉在江南的一颗钉子!西陲吐蕃,虽名义上还是诸部自治,但朝中谁人不知,那昌隆号商路所至,便是靖王府意志所及?北边的大同、登州、大名府…这些昔日拱卫京畿的重镇,如今早已是靖王府的私兵禁脔!整个大宋,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由兵锋与商路交织的锁链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屈辱的岁币与失控的朝堂:最可恨的是,这杨靖围而不打!每年朝廷还得捏着鼻子,奉上比给辽国西夏更丰厚的“岁币”,美其名曰“犒赏戍边辛劳”、“绥靖藩属之功”。不给?谁敢不给!那登州水师游弋于渤海,大同铁骑虎视于雁门,稍有不从,后果不堪设想。更让赵佶如坐针毡的是朝堂风向!高俅,童贯之流,收受昌隆号好处自不必说,就连许多清流官员,遇有难决之事,竟也习惯性地将书信快马送往登州请教,其书信往来之频繁,竟比递到御前的奏章还多!这大宋,到底是谁的天下?! 避无可避的“共治”呼声:最近数月,朝中要求“请靖王遣重臣入朝,共商国是”的呼声越来越高,起初只是几个边缘小官试探,如今竟连一些颇有分量的朝臣也开始附议。赵佶初时嗤之以鼻,后来装聋作哑,如今眼看这声音已成气候,再难压制。他心中恨不得将这些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臣子一个个拖出去凌迟!但他更清楚,这呼声背后,是杨靖日益膨胀的势力对朝堂形成的巨大压力,是那些官员对汴梁朝廷彻底失去信心、转而寻求更强力依靠的表现。时势比人强!再拖下去,恐生大变。 “罢了!”赵佶猛地将手中灵璧石拍在案几上,玉石相击的脆响惊得池中锦鲤四散。“传旨…着黄门侍郎,持朕…持朕的…问候,赴登州,与靖王…商议…遣使入朝,襄赞国事之…细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无奈。这商议,不过是走个过场,人选、时间、权责,恐怕登州那边早就安排妥当,只等着他这道貌岸然的圣旨了。 登州,靖王府。运筹帷幄,架构新章。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比皇帝的黄门侍郎更快抵达登州。杨靖闻之,面色平静无波,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府内核心齐聚,灯火通明,一场关乎靖王府未来格局的议事后,新的权力架构迅速成型: 坐镇汴梁,中枢博弈:丁志文!这位最早追随杨靖起家、以老成持重、多谋善断着称的心腹元老,被赋予了最艰巨也最核心的任务——入京!“老丁,”杨靖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位并肩多年的老兄弟,“东京龙潭虎穴,亦是天下风云汇聚之地。你去,替我靖王府,在那汴梁城的心脏,扎下一根钉子。明为‘襄赞’,实为‘定海’。昌隆号在京师及周边所有明暗力量,皆由你节制。稳住朝堂,分化权贵,洞察赵佶心思,更要…保护好自己。” 丁志文深深一揖,眼中是历经沧桑的沉稳与坚定:“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必让那汴梁城,成为我靖王府的棋眼。” 昌隆总号,财权枢纽:孙辉祖!丁志文留下的登州昌隆号总号掌柜空缺,由原登州分号掌柜孙辉祖接任。此人精于商道,手腕圆融,对靖王府忠诚不二,深谙经济渗透之道。他将坐镇登州,统揽昌隆号遍布大宋、吐蕃、乃至金国、西夏的庞大商业网络,确保这台“经济战车”的高效运转,为靖王府的宏图伟业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 陆上雄师,铁壁铜墙:卢俊义!靖王府麾下所有陆军力量,包括大同铁骑、陇南劲卒、新编屯田兵及各路精锐佣兵,统归“玉麒麟”卢俊义节制,授“靖王府陆军总长”之职。其职责不仅是练兵备战,更要在实际控制的广大区域(如登州、大同、陇南及吐蕃关键隘口)构建起牢不可破的防御体系,形成对宋廷的绝对军事压力。 海上霸权,蛟龙入海:吴起!原负责长山岛等近海水师的吴起,被擢升为“靖王府水师总长”。其权责范围大幅扩展,统管登州水师主力、长山岛基地、以及史进远洋船队的护航力量。他的任务是打造一支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拱卫海疆,拓展海上商路,并对高丽、倭国乃至更远的南洋形成战略威慑,将靖王府的影响力投射到浩瀚大洋之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教化之本,技术之源:公孙道长!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学识渊博的公孙道长,被委以文教与科技重任。负责督导靖王府控制区域内各级官办、民办学堂的建设与教材审核,确保教化内容符合靖王府理念,培养可用之才。同时,设立“格物院”,由其主持,审核、奖励各地工坊、匠人提出的生产革新与技术创新,将科技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和军事实力。 谋略中枢,执掌乾坤:温雅楠、卢俊义、吴用!三人共同组建“靖王府枢略院”,成为靖王府最高战略决策与执行机构。*雅楠凭借其炉火纯青的经济操控与情报网络,负责全局策划、资源调配及对外经济绞杀;卢俊义以其对军事力量的绝对掌控和战略眼光,负责军事行动的策划与执行;吴用以其洞悉人心的智谋和长袖善舞的政治手腕,负责外交纵横、内部整合及战略欺骗。三人一体,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大脑,负责策划、运营靖王府所有对外的经济、军事、政治活动,将杨靖的意志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方略。 灯火跃动,映照着厅堂内一张张或坚毅、或睿智、或沉稳的面孔。丁志文即将启程,带着使命潜入汴梁的漩涡中心;孙辉祖已开始接手昌隆号庞大的账册;卢俊义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巨幅舆图,思量着布防要点;吴起心中已勾勒出未来舰队的雄姿;公孙道长则开始构思格物院的章程;而温雅楠、卢俊义、吴用三人,眼神交汇间,已然开始推演起针对金国、西夏乃至更远方的棋局。 至此,靖王府的权力中枢完成了关键性的重构与升级。从财权(昌隆号孙辉祖)、军权(陆军卢俊义、水师吴起)、文教科技(公孙道长)、情报与战略中枢(军情处温卢吴),到深入敌国心脏的触角(丁志文),一个层次分明、职能清晰、运转高效的政治军事集团框架已然成型。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割据藩镇,而是一个具备了逐鹿天下、重塑乾坤潜能的影子王朝的核心架构。汴梁皇宫中的那位道君皇帝,和他那封充满屈辱的“商议”圣旨,不过是这宏大棋局中,一枚迟来的、无足轻重的落子罢了。真正的风暴,已在登州这座面朝大海的堡垒中,酝酿成型。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朝堂之上 宣和七年冬,1125年 朔风如刀,割裂了汴京铅灰色的天空。细碎的初雪甫一落下,便被皇城根下蜷缩的流民用皲裂的手掌掬起,塞入口中。垂拱殿内,金丝炭盆烘出的暖意带着沉水香的甜腻,却驱不散龙椅上那位帝王骨髓里的寒意。 赵佶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御座扶手上冰冷的蟠龙金鳞。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丹墀之下那个身着绯袍的身影上——丁志文。靖王府特使,新任“权知登莱路经略安抚使、同签书枢密院事、提举诸路市舶司、兼领汴京宣抚副使”。这一长串拗口的头衔,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楔入大宋早已千疮百孔的肌体。 “臣丁志文,奉靖王殿下钧旨,参见陛下。”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震得殿中死寂一片。那“靖王钧旨”四字,更是如同无形的耳光,抽在赵佶和满殿朱紫的脸上。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的声音干涩发飘:“丁卿平身……靖王坐镇北疆,安靖四方,劳苦功高。今遣卿入朝襄赞,共谋国是,朕……甚慰。” “襄赞”二字,他说得极其勉强,更像是对自己屈辱处境的苍白粉饰。 没有金兵的铁蹄踏破河北的恐慌。因为靖王府的“黑狼军”早已接管了整条幽云防线。从大同府出塞的咽喉要道居庸关,到俯瞰燕山山脉的古北口,再到控扼渤海门户的山海关,飘扬的皆是玄底金边的靖王大纛。金国那位新继位的吴乞买汗,其悍将完颜宗翰(粘罕)确实曾磨刀霍霍,但在大同城外五十里,被靖王府“镇北军”一次干净利落的伏击打掉了三千前锋铁骑后,便老老实实缩回了草原深处,转而将全部怒火倾泻在死守黑水城的西夏人身上。 汴梁城由此获得了一种畸形的“太平”。没有烽燧告急,没有勤王诏书。但这太平的代价,是赵宋王朝被一只更庞大、更精密的巨手,从陆地和海洋两个方向,牢牢锁死在原地。 大同、太原(实际由靖王府渗透控制)、大名府、登州、莱州、陇南……这些昔日拱卫京畿或沟通四方的战略要地,如今尽在靖王府掌中。官道之上,靖王府的“飞骑信使”持金符驰骋,其令畅通无阻,远胜朝廷六百里加急。各地厢军、巡检,面对昌隆号商队武装护卫的精良甲胄与劲弩,只能噤若寒蝉。 登州水师战船如林,遮天蔽日。史进庞大的远洋船队,挂着昌隆号的旗帜,垄断了从高丽、倭国到南洋的海上商路。朝廷市舶司?早已名存实亡,税银十之七八流入靖王府的库房。东南沿海,方腊的“义军”化身靖王府最忠诚的“海疆巡防营”,任何未经昌隆号许可的片帆不得入海。 这才是最致命的枷锁。昌隆号的触角深入大宋每一寸土地。盐、铁、粮、布、茶、酒……百姓日用之物,官绅享乐之资,尽在其掌控之中。朝廷想加税?昌隆号控制的市集立刻萧条,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朝廷想铸钱?靖王府控制下的矿山流出的铜铅,价格能让户部尚书吐血。更可怕的是那无声的流民潮——每日成千上万从宋境各地涌向登州、大名府、大同的流民,他们用脚投票,将大宋最后的人力和民心根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靖王府,成为其屯田、筑城、扩军的基石。 垂拱殿内,看似庄严肃穆,实则暗流汹涌,死水之下是各方势力在靖王府阴影下的挣扎与算计。 立于百官之首的耿南仲,面白无须,眼皮微垂,仿佛老僧入定。他是潜邸旧臣,以讲《易》得宠,如今官拜门下侍郎,实际把持朝政。金兵威胁解除后,他最大的敌人不再是外虏,而是朝中残存的主战派和……眼前这位靖王府的“钉子”丁志文! 靖王府的存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这个“权相”喘不过气。任何政策,只要昌隆号不点头,便寸步难行。丁志文入朝,更是直接分走了他最核心的权力——军务(同签书枢密院事)与财源(提举诸路市舶司)。 必须稳住丁志文!至少在表面上。他需要靖王府的“默许”来维持自己的权势,更需要昌隆号的银钱来填充国库(实则是他及其党羽的私囊)和应付赵佶在龙德宫永无止境的奢靡索求。他打定主意,先示弱,再伺机分化拉拢,或借刀杀人。 “丁大人,” 耿南仲终于开口,声音滑腻如丝帛,带着刻意的亲近,“登莱乃海防重镇,经略安抚使之责,重逾千钧。靖王殿下托付大人,足见信任。只是……” 他话锋一转,似有深忧,“市舶之利,关乎国用。近年海波不靖,税银时有短缺,不知大人有何良策,可保岁入无虞?” 这既是试探丁志文对这块肥肉的态度,也是将可能出现的“亏空”责任预先推诿。 丁志文神色不变,对耿南仲绵里藏针的试探了然于胸。他微微躬身,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耿相忧心国用,拳拳之心,丁某感佩。然靖王殿下有言:海波靖,则商路通;商路通,则税银足。登莱水师枕戈待旦,史进船队巡弋万里,正是为保我大宋海疆无虞,商旅畅通。至于市舶岁入……”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殿中诸臣,“昌隆号愿与朝廷共立‘海贸平准章程’,依货值、航路、风险厘定税率,公开透明,按季解送户部。往年短缺,或因旧制不明,或有司中饱。新章之下,必保岁入稳中有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番话,软中带硬,滴水不漏: 强调靖王府武力的保障作用(海波靖)。 提出“共立章程”,看似合作,实则要将市舶税的规则制定权和征收主导权牢牢抓在靖王府(昌隆号)手中,朝廷(户部)沦为被动接收者。“公开透明”是堵贪腐之口,“按季解送”是控制现金流。 “往年短缺”的原因,轻飘飘扣在“旧制不明”和“有司中饱”上,既打了前任(尤其是蔡京党羽)的脸,又撇清了昌隆号的责任,还暗示了整顿吏治的可能,让耿南仲无法反驳。 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御史,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悲愤,猛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陛下!臣有本奏!”他戟指丁志文,目眦欲裂,“权知登莱、同签枢密、提举市舶、汴京宣抚!军、政、财、谏四权集于一身,纵览古今,可有此例?!此非襄赞,实乃僭越!靖王府据我重镇,控我商路,蓄我流民,今更遣使直入中枢!长此以往,君何以君?国何以国?!此乃汉末州牧、唐季藩镇覆辙重蹈!臣泣血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削丁志文权柄,明尊卑,正朝纲!速召李纲李相公回朝,整饬武备,以固根本!” 他是李纲的门生。李纲去岁因力主整军备战、触怒耿南仲及皇上,被贬出京。此刻,他喊出了部分尚有血性的朝臣心中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直指靖王府乃大宋心腹之患。殿中一片死寂,许多官员低下头,不敢看御座,也不敢看丁志文。 丁志文缓缓转身,面对这位年轻的御史,脸上并无怒色,反而带着一丝悲悯般的平静。他没有直接驳斥“藩镇”之论,而是抛出了一个诛心的问题: “这位大人忠直敢言,丁某敬佩。然丁某有一事不明,请教大人:去岁冬,若无靖王府‘镇北军’血战大同,阻金虏于国门之外;若无登州水师巡弋渤海,慑宵小于未萌;若无昌隆号粮船解汴京之饥,赈流离之民……大人今日,可还能安然立于这垂拱殿上,慷慨陈词,指责靖王殿下‘僭越’?”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幽云屏障,谁守之?流民百万,谁活之?市舶岁入,谁增之?!靖王殿下坐镇北疆,十载披肝沥胆,所求者,不过中原腹地免受刀兵,百姓得以喘息!遣丁某入朝,非为争权,实为沟通内外,使朝廷知北疆之实情,令靖王府解陛下之深忧!此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大人不念靖王保境安民之功,反以诛心之论相逼,岂不令边关将士寒心,令天下百姓齿冷?!”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他避开了“权力合法性”的理论争辩,直接抛出无可辩驳的事实:靖王府的武力保障了安全,经济提供了钱粮,活民无数! 将靖王府定位为“保境安民”的功臣,将丁志文入朝美化为“沟通内外”的桥梁,占据道德制高点。 最后扣上“令将士寒心”、“百姓齿冷”的大帽子,直接将质疑者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那年轻的御史被质问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他想说朝廷本可以自己做到,但眼前的现实是——朝廷做不到!没有靖王府,汴梁去年冬天可能就破了!巨大的无力感和羞愤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沉寂中,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原蔡京党羽、少宰王黼满脸堆笑地出列: “丁大人所言极是!句句肺腑,振聋发聩啊!靖王殿下乃国之柱石,擎天之木!丁大人入朝,实乃陛下圣明,朝廷洪福!有靖王府坐镇北疆,有丁大人居中运筹,我大宋必能海晏河清,中兴在望!耿相,您说是不是?”他还不忘拉上耿南仲。 他身后,几位近年依靠与昌隆号做生意而骤富的京中新贵官员,也纷纷附和: “王少宰所言甚是!丁大人精通实务,必能厘清积弊!” “昌隆号商通四海,利国利民,丁大人提举市舶,正当其任!” 他们的声音不高,却代表了汴梁城内一股迅速崛起的势力——依附于靖王府经济网络的新贵。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朝廷大义、祖宗法度,远不如昌隆号的银票实在。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靖王府经济殖民深入骨髓的证明。 赵佶看着殿下的纷争,看着丁志文沉稳如山的气势,看着耿南仲闪烁的眼神,看着御史的绝望,看着王黼等人的谄媚……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屈辱感淹没了他。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这个“丁安抚使”,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空洞:“……诸卿不必再议。丁卿……忠勤体国,才干卓着。即日起,便依制履职。望卿……不负朕望,亦不负靖王所托。退朝!” 最后那句“不负靖王所托”,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殿内沉滞的空气中。 黄门尖锐的“退朝——”声响起。群臣心思各异地躬身退出。丁志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稳步走出垂拱殿高大的门扉,冰冷的雪沫夹杂着寒风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这凛冽的空气,仿佛要涤净殿中那令人窒息的甜腻与腐朽。 殿外汉白玉的台阶下,耿南仲并未立刻离去。他站在风雪中,看着丁志文的背影,细长的眼眸里寒光闪烁,再无半分殿中的温顺。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丁志文这块“棋眼”,必须拔掉,或者……为他所用! 而丁志文,则望向北方。越过重重宫阙,越过黄河冰封的河道,他的目光仿佛直达登州。他知道,今日只是第一步。王爷的棋局很大,汴梁,不过是其中一角。西边,吐蕃的草场和矿藏正在昌隆号的运作下产出惊人的利润;北边,大同的军工作坊日夜不息,更精良的铠甲兵器正在武装“黑狼军”;东方的海上,史进的船队或许正劈波斩浪,载着倭国的白银、高丽的人参、南洋的香料返航;而在西北的草原深处,粘罕的大军还在黑水城下与西夏人死磕,流尽最后一滴血……所有这些,最终都将化为靖王府撬动天下的磅礴伟力。 “靖王府的意志,必将行于大地。”丁志文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身影没入汴京漫天飞舞的风雪之中。雪,越下越大了,渐渐覆盖了皇城朱红的宫墙,也掩盖了漏泽园方向那几座新起的、属于饿毙权奸的荒冢。新的时代,在旧王朝的屈辱与风雪中,正不可阻挡地拉开序幕。而汴梁这座辉煌的囚笼,它的崩溃,或许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风雪汴京城 风雪裹挟着丁志文的绯色官袍,穿过巍峨却显颓败的宣德门。御街两侧的朱门高户在雪幕中影影绰绰,门缝里透出的丝竹声夹杂着醉生梦死的奢靡。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精干沉稳的脸——正是昌隆号汴京大掌柜,赵诚。 “安抚使,请。”赵诚的声音低沉。 丁志文钻进温暖的车厢,脱下沾雪的官帽,露出鬓角微霜的头发,眼神却锐利如初。“如何?” “耿南仲回府后,立刻密会了户部尚书钱伯安、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之子高坎。”赵诚语速平稳,递过一张薄纸,“这是线报。钱伯安管着国库最后的几个钱眼,高坎手里捏着汴京最后那点还算听调的禁军。耿老狐狸,是想在财和兵上,给您下绊子。” 丁志文扫了一眼密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钱袋子?兵把子?他以为靠这些就能拿捏靖王府?”他指尖轻叩车厢壁,“王爷料到了。交代下去:第一,昌隆号汴京总号及所有分号,即日起,对户部所属任何仓场、工坊的采买,现银结算比例降至三成,余款用‘靖通宝钞’支付。告诉他们,这是为‘稳定市场,便利流通’。” 靖通宝钞,是靖王府在控制区内强制推行的信用纸币,在汴梁这种地方,其购买力远不如沉甸甸的官银,更不如昌隆号私下流通的金银券。 赵诚心领神会:“属下明白。钱伯安想从我们这里刮油水?先让他手里的银子变成废纸!第二?” “第二,”丁志文眼中寒光一闪,“放出风声。就说……殿前司的几位指挥使大人,家眷在登州购置的别院甚是雅致,其子弟在登州书院学业也颇有精进。请高坎‘高衙内’有空多去登州看看,登州水师新到几艘‘海鹘’大舰,颇为雄壮,可邀其‘品鉴’。”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拉拢。家眷在登州,就是人质!子弟在登州书院,未来就是靖王府的人!邀请高坎看军舰?是展示肌肉,也是给他一个投靠的台阶。 “第三,”丁志文声音转冷,“查!耿南仲及其党羽,所有在昌隆号钱庄的存银、抵押产业、放贷账目,三日内整理成册,密报于我。再查查他那些门生故吏、七大姑八大姨,有没有在江南放印子钱、在汴河码头强买强卖、在西北走私军需物资的勾当。要快,要准!” “是!”赵诚肃然领命。经济命脉握在手中,这些朝廷大员的底裤,在昌隆号面前如同透明。 --- 耿南仲的反击,比预想的更快,也更阴毒。他没有直接冲丁志文或靖王府开火,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悲天悯人”的切入点——流民。 三日后的大朝会。雪霁初晴,但寒意更甚。耿南仲手持玉笏,忧心忡忡地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他声音沉重,带着悲悯,“去岁侥幸,赖祖宗庇佑及……各方戮力,金虏未逞凶锋。然兵灾之后,中原、河北流离之民不减反增!近日,京师四门之外,流民聚啸,啼饥号寒,恐酿大患!更闻其中多有刁顽之徒,啸聚滋事,劫掠乡里,甚至……冲击地方官仓!”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丁志文,继续道: “此等情状,关乎社稷安危,黎民福祉!臣以为,当务之急:其一,严令各州县,就地安置流民,开仓放赈,勿令其四处流窜,冲击京师重地!其二,责成地方厢军、巡检,严加弹压,凡有啸聚劫掠者,格杀勿论!其三……”他话锋陡然转向丁志文,语气变得“恳切”,“丁安抚使提举诸路市舶,掌登莱重地,更兼宣抚副使之责,于安靖地方、抚恤流民素有经验。可否请丁大人襄助朝廷,统筹这流民安置之务?所需钱粮,户部当竭力筹措!” 毒! 这一招极其阴险: 转移矛盾,制造恐慌:将靖王府吸纳流民的政策(实为增强自身)污名化为“流民之患”,将社会矛盾焦点引向流民本身,制造“刁民作乱”的恐慌。 推卸责任,设置陷阱:要求“就地安置”,但地方官府早已被苛捐杂税和昌隆号经济挤压掏空,哪有钱粮安置?最终必然激起民变。一旦民变,耿南仲就可将脏水泼给地方官无能,甚至暗指靖王府吸纳流民是“养寇自重”。 以退为进,请君入瓮:假惺惺请丁志文“统筹”,表面是看重其能力,实则是将这块注定烫手、注定失败的山芋强行塞给丁志文。所需钱粮让户部“筹措”?户部在昌隆号的经济封锁下就是个空壳!耿南仲这是想用“朝廷大义”的名分,逼靖王府自掏腰包填这个无底洞,还要承担安置不力的罪名!同时,一旦丁志文接手,耿南仲便可借机插手登莱事务,安插眼线。 殿内一片嗡嗡议论。许多官员面露忧色(真忧民还是忧自身难保?),目光聚焦丁志文。 赵佶也看向丁志文,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幸灾乐祸。他也想看看,这位靖王府的“能臣”,如何应对这看似“为国为民”实则杀机四伏的阳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丁志文出列,神色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肃穆。他没有推辞,反而躬身道: “耿相心系黎庶,洞察民瘼,丁某感同身受!流民之苦,实乃朝廷心腹之痛!靖王殿下在登州,常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安置流民,靖王府责无旁贷!” 此言一出,耿南仲和赵佶都微露错愕。他竟应了?还如此干脆? 丁志文话锋一转,声音铿锵: “然,丁某以为,耿相所提‘就地安置,严加弹压’之策,恐非治本良方,更易激生民变!” 他目光如炬,扫视群臣: 流民何来?非天生刁顽!实乃苛政猛于虎,贪吏狠如狼!田赋加征,徭役无度,豪强兼并,水旱蝗灾!百姓求生无门,卖儿鬻女,背井离乡!此等根源不除,纵有百万兵丁弹压,流民只会越剿越多!” 他直指问题核心,将矛头毫不留情地对准了朝廷的腐败统治!殿中不少官员脸色发白。 “至于安置所需钱粮……”丁志文看向面皮抽搐的钱伯安,“户部若能筹措,自是朝廷恩泽。然丁某亦知国库艰难。靖王殿下早有明训:‘昌隆号取之于民,亦当用之于民’!为解朝廷燃眉之急,昌隆号愿无偿捐献三十万石精米,五万斤咸肉,并调拨棉衣十万件,即日发往灾情最重之河北、京东诸路!” “无偿捐献”四字,如同惊雷!耿南仲瞳孔骤缩!他本想逼靖王府出血还要背骂名,对方却反手一个“无偿捐献”,瞬间占据了道德绝对制高点!这手笔之大,更是直接抽空了户部可能拿出的任何“赈济”的合理性! 丁志文不给对手喘息之机,继续道: “然,钱粮分发,须有章法,免遭硕鼠中饱!丁某既领宣抚副使之责,提议: 1. 设立‘靖安流民使司’,由三省、户部、昌隆号共同派员督办!选址设点,登记造册,按人头发放口粮衣物,务求直达灾民之手!昌隆号可提供全部人手、账房及护卫。 2. 以工代赈!着流民中有劳力者,疏浚汴河、修复驰道、加固河堤!工钱按靖王府登莱‘工程营’标准,日结‘靖通宝钞’或等价粮食!既可安民,又可兴利! 3. 严惩贪渎!凡赈济钱粮、工程物料,有克扣、贪墨、以次充好者,无论官职大小,一经查实,昌隆号护卫有权就地锁拿,送交有司!若‘有司’推诿……” 他目光森冷地扫过钱伯安等人,“靖王府镇抚司,亦可代劳!” 步步杀机! “共同督办”是假,夺权是真! 三省、户部的人不过是摆设,实际操作必然被昌隆号牢牢控制。赈济点就是靖王府的招兵站、宣传站! “以工代赈”是钩子!“靖通宝钞”和“登莱标准”,是强行推广靖王府的经济规则和价值观!流民拿了工钱,自然更倾向信任昌隆号。 “严惩贪渎”是屠刀!赋予昌隆号护卫“就地锁拿”权,等于给了尚方宝剑!那些想伸手的官员,等于把脖子送到了靖王府的刀下!最后那句“镇抚司代劳”,更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 耿南仲脸色铁青,手指在袖中捏得发白。他本想给丁志文挖坑,对方却直接掀了桌子,还要用他挖坑的土来砌靖王府的墙!更要命的是,丁志文站在“救民水火”的道德高地,提出的方案看起来“合情合理”,他连反对的理由都找不到!难道说朝廷不想赈灾?不想修河?不想惩贪? 赵佶也傻眼了。他看着丁志文,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这哪里是来“襄赞”的臣子?分明是拿着粮刀和法典,来给大宋朝廷动手术的阎王! “陛……陛下……” 耿南仲艰难地开口,试图挽回,“丁大人心系黎民,慷慨解囊,实乃……实乃朝廷之福。然……然这‘靖安使司’权责过重,涉及刑名……恐与法度有违……” “耿相!” 丁志文断然截住他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难道要眼看着流民冻饿而死,或揭竿而起,酿成滔天大祸,才来讲法度吗?!法度,是护民安邦的!不是纵容硕鼠、坐视生民涂炭的挡箭牌!靖王殿下常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朝廷若再拘泥于陈规旧法,坐视不理,休怪民心尽失,天怒人怨!”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震得满朝朱紫哑口无言!连那几位清流,看着丁志文凛然的身影,心中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此人所行,虽为靖王府张目,但所言……竟无法反驳! 赵佶被这气势所慑,颓然地靠在龙椅上,无力地挥挥手:“……准……准丁卿所奏。‘靖安流民使司’……依议设立。赈灾……以工代赈……严惩贪渎……务求实效。” 他知道,自己又签下了一份屈辱的诏书,将更多的权力和民心,拱手送给了靖王府。 退朝后,丁志文没有立刻回府。他让马车驶向了汴京城外西南角的漏泽园——那个埋葬着蔡京等“六贼”以及无数冻饿而死的无名百姓的乱葬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风雪依旧。破败的园门歪斜,枯树寒鸦。几座新起的土坟前散落着未被雪完全覆盖的纸钱。蔡京的坟前,甚至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块歪倒的木牌,依稀可辨“蔡”字。 丁志文站在风雪中,看着这片象征着大宋王朝最后一点虚伪“仁政”和残酷现实的坟场。他身后,赵诚低声道:“耿南仲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 “无妨。”丁志文声音平静,“让他们看。让他们看看,权倾朝野、富可敌国如蔡京,最终的归宿是什么。让他们想想,自己离这里,还有多远。” 他抓起一把冰冷的雪,任由其在掌心融化。 “王爷说得对。这汴梁,从根子上就烂透了。靠修修补补,靠耿南仲之流的权谋算计,救不了它,也救不了这天下苍生。” 他转身,目光投向东北方,那是登州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破而后立。唯有彻底打碎这腐朽的牢笼,在废墟之上,才能建立起王爷所说的那个——‘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器,商者畅其流,幼有所教,老有所养,法度严明,兵强而不黩武’的新世道!” “耿南仲以为他在下棋?可笑。” 丁志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不过是在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徒劳地争夺几块朽木板。而我们……” 他松开手,雪水从指缝滴落,“在造一艘新的、更大的船!赵诚!” “属下在!” “传信登州:” 1. “靖安使司”架子立刻搭起来,人手、物资、护卫,按最高规格配置!我要让流民拿到实实在在的粮食衣物,干上能养活自己的活计!让‘靖通宝钞’和登莱工钱标准,深入人心! 2. 严密监控耿南仲、钱伯安、高坎及其党羽动向!尤其是他们可能对赈济物资和工程下手的任何迹象!抓到一个,就往死里整!用他们的脑袋,给这‘严惩贪渎’立威! 3. 请公孙道长,速选派得力弟子,随第二批赈济队伍入汴!在流民聚集点和工程营地,开设蒙学、义诊!教孩子识字,给百姓看病!我要让汴梁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教化’!” 4. 密报王爷: “汴梁棋局已开,耿南仲困兽犹斗。然根基朽烂,人心在我。流民如潮,正可化剑。请王爷按既定方略,加速推进。” 风雪更急了。丁志文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坟茔,转身大步走向马车。他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直指汴梁城腐朽的心脏。 而此刻的登州,靖王府内。杨靖看着丁志文发回的密报,目光掠过“无偿捐献”、“靖安使司”、“以工代赈”、“严惩贪渎”等字眼,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向胶州湾深处正在扩建的巨型船坞。 “告诉史进,” 杨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改天换地的力量,“他带回来的倭国白银、高丽工匠、占城稻种……很好。但还不够。我要更多!更多的船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艮月惊梦禅位风波 宣和七年冬,1125年 龙德宫的暖阁,隔绝了汴梁城外的风雪与流民的哀嚎。炉鼎中龙涎香袅袅,赵佶身着道袍,提笔悬腕,却久久未能落于那澄心堂纸上。墨汁凝滞,一滴浓黑坠下,污了雪白的纸面,也污了他试图描绘的仙山琼阁。 “废物!”他烦躁地将笔掷于案上,昂贵的紫毫滚落,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拖出一道刺目的墨痕。近侍吓得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烦!太烦了! 赵佶焦躁地在暖阁内踱步。身上的道袍丝滑轻柔,却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脑海里翻腾的,不是《黄庭经》的玄妙,不是《瑞鹤图》的意境,而是朝堂上那些挥之不去的面孔,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忧虑。 丁志文那张沉稳却如刀锋般的脸!那双眼睛,看似恭敬,深处却藏着睥睨一切的冷漠。每一次朝会,丁志文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得整个垂拱殿都喘不过气。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靖王钧旨”的烙印,那是比圣旨更令人心悸的力量!军权?财权?宣抚流民?这汴梁城,还有多少角落没有被那昌隆号的触角伸进去?他就在眼前!比当年的金贼、辽寇更近,更让人……毛骨悚然! 耿南仲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忠臣”,口口声声为国分忧,实则满腹算计!整天就知道和丁志文斗,和那些清流斗,争权夺利,蝇营狗苟!流民的事被他捅出来,结果呢?反倒让丁志文借机搞出个什么“靖安使司”,权力更大了!废物!都是废物!就不能让朕清净一天吗?! 还有那些嗡嗡作响的朝臣!请战的,求和的,告状的,哭穷的……像一群令人厌烦的苍蝇!以前给西夏岁币,给辽国岁币,后来给金国岁币,虽然憋屈,好歹眼不见心不烦,钱给了,人家在千里之外,也就消停了。剩下的时间,他赵佶还能躲进他的艮岳,躲进他的书画世界,躲进他追寻的道境之中,做他的“道君皇帝”。 可现在呢? 杨靖!这个该死的杨靖!他把金人、西夏人都挡在了国门之外,这本该是泼天的大功!可他却像一座更庞大、更冰冷、更无法撼动的大山,直接压在了汴梁城头,压在了他赵佶的心口!每年给他的“岁币”(赵佶内心早已将这钱视为岁币),数额甚至比给金国的还多!但杨靖要的,仅仅是钱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赵佶的心脏,越收越紧。 一个处置不好……会怎样?丁志文在朝堂上那番“保境安民”的慷慨陈词犹在耳边,可那平静话语下蕴藏的雷霆之力,赵佶感受得清清楚楚!靖王府的刀锋,随时可能落下!杨靖可不是辽人,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金人!他是真正有能力掀翻这龙椅的枭雄! “压力太大了……压力太大了!!”赵佶猛地捂住耳朵,仿佛要隔绝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念头,声音带着哭腔,“做皇帝太难了!太难了!!以前……以前党项狗、金贼、辽寇离得远,给点钱,剩下时间都是朕的!都是朕的!画画,写字,修道……可现在呢?一个杨靖就在跟前!就在跟前啊!” 他神经质地环顾这间耗费无数民脂民膏打造的、极尽奢华的暖阁,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珍玩,此刻都失去了光彩,变得冰冷而讽刺。这里不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困住他的金丝牢笼!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赵佶被恐惧和厌烦烧灼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干了!” 对!不干了!这烫手的山芋,这要命的龙椅,谁爱坐谁坐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解脱般的狂热光芒。 赵桓! 太子赵桓! 这小子,最近不是和朝堂上一些人眉来眼去的勾勾搭搭吗?耿南仲那老狐狸似乎也对他颇多暗示。好啊!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有这份“雄心壮志”,那这皇位,你拿去!你拿去坐! “省得像前朝……再闹出个‘烛影斧声’!”赵佶喃喃自语,身体因为这个大胆而懦弱的决定而微微颤抖。他想起太祖太宗兄弟阋墙的秘闻,一股寒意夹杂着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他不要做烛影下的亡魂!他要做主动让位的太上皇!享清福去!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顾虑。一股前所未有的“干脆”劲头支配了他。这辈子优柔寡断、沉溺享乐,何曾有过如此“雷厉风行”的决定? “来人!!”赵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亢奋。 内侍连滚爬爬地进来。 “传旨!立刻!马上!”赵佶急促地呼吸着,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召三省长官、翰林学士承旨、枢密使即刻入宫!朕……朕要下诏!内禅!传位于皇太子赵桓!朕要当太上皇!立刻!快!!” 惊雷炸响:朝野震动,太子疑惧 赵佶这道近乎癫狂的旨意,如同在汴梁城死寂的寒冬里,投下了一颗万钧霹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朝堂之上, 耿南仲第一个接到消息,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脑子里一片轰鸣:“官家……疯了?!” 这突如其来的内禅,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丁志文还没解决,太子(新帝)的根基和人脉远不如太上皇好控制!而且,太子……似乎对他耿南仲并非言听计从!巨大的权力危机感和失控的恐惧攫住了他。 其他接到旨意的大臣,无论是蔡京余党、清流还是中间派,无不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有人狂喜(权力洗牌的机会!),有人惊恐(国难当头,主少国疑?),有人茫然(天要塌了?)。整个汴梁的官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和猜忌的漩涡。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风雪中的汴梁城蔓延。“官家退位了?”“太子要登基了?”“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流民、商贩、士子、百姓,议论纷纷,惊疑不定。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伴随着风雪,笼罩了这座昔日的繁华帝都。 东宫:太子赵桓的冰火两重天 最初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了太子赵桓的全身!心脏狂跳,血液奔涌,几乎要冲破胸膛!皇位!梦寐以求的九五之尊!就在眼前了?这泼天的富贵,这执掌乾坤的权力……就这么……砸下来了?! 但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就被无边的恐惧和疑虑死死扼住! “为什么?!”赵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窗外的雪还要白。他猛地站起身,又无力地跌坐回榻上,手脚冰凉。 试探? 父皇是不是在试探我?!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耿南仲和几个官员私下拜会自己,让父皇起了疑心?怀疑我迫不及待想上位?天可怜见!自己只是想在未来的朝堂上多几分保障,绝无逼宫之意啊!父皇……父皇这是要借机除掉我?就像……就像烛影斧声……那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浑身发抖。 甩锅? 杨靖的压力太大了?丁志文步步紧逼?朝廷内外交困,流民遍地?父皇……扛不住了?所以要把他这个太子推出来顶雷?!让他去面对那个如狼似虎的靖王府?让他去收拾这个烂到骨子里的烂摊子?!这哪里是皇位,分明是火山口,是断头台! 有诈?会不会是父皇和耿南仲设下的圈套?假意禅位,引自己得意忘形,暴露出“不臣之心”,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废黜甚至……赐死?!皇家无父子!赵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怎么办?怎么办?!” 赵桓在殿内如困兽般踱步,额头冷汗涔涔。巨大的诱惑和致命的危机感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进宫!立刻进宫!”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去向父皇请罪!痛哭流涕!表明心迹!说自己绝无二心,不堪大任!求父皇收回成命!这绝对是试探!是陷阱!去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不去就是万劫不复!” “不行!不能去!”另一个声音在怒吼,“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父皇铁了心要退位,自己不去,岂不是坐失良机?而且,此时拒绝,会不会反而让父皇认定自己虚伪,或者……无能?更起杀心?再说,旨意已下,朝臣皆知,自己若不去,岂不是公然抗旨?同样是大罪!” 赵桓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进,可能是刀山火海;退,可能是万丈深渊。巨大的恐惧和对皇位本能的贪婪,在他心中激烈搏杀。 “命啊……这他娘的是要我的命啊!” 赵桓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惶的自己,哪里还有半分未来天子的气度?“皇位……皇位……” 这两个字此刻充满了致命的魔力,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最终,对“烛影斧声”的恐惧压倒了对皇位的渴望。保命要紧! “快!更衣!素服!去龙德宫!面见父皇请罪!” 赵桓嘶哑着嗓子下令,声音带着哭腔。他决定了,不管真假,先跪地求饶,把姿态放到最低,绝不能让父皇觉得自己有半分觊觎之心! 然而,就在他准备踏出东宫的那一刻,又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 “万一……父皇不是试探……是真的不想干了……而我却推三阻四,惹恼了他……他会不会觉得我无能懦弱,不堪大用,索性……换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冷汗,彻底浸透了他的里衣。 风雪呼啸,拍打着东宫的窗棂。年轻的太子赵桓,站在他人生的十字路口,面对着唾手可得的至尊皇位,却感觉像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明黄太子袍服,此刻穿在身上,却重逾千斤,冰冷刺骨。 龙德宫与东宫之间,那短短的一段宫道,在赵桓眼中,已然成了世上最凶险、最莫测的深渊之路。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禅位风波2 龙德宫的暖阁,檀香依旧馥郁,却驱不散赵桓心头的冰寒。他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额头触着冰冷的砖面,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敬畏,而是因为……他看明白了! 父皇赵佶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哪有半分“龙体违和”、“不堪重负”的样子?甚至那件松垮的道袍领口,还隐约可见一抹昨夜荒唐留下的胭脂痕! “皇儿平身。”** 赵佶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轻松,“唉,朕这些日子,深感精力不济,于国事……颇有力不从心之感。幸赖祖宗庇佑,如今四海升平,金虏远遁,西夏困守,实乃我大宋中兴之良机!朕思虑再三,唯恐因朕之倦怠,误了这千秋基业,故决意效法古之圣君,内禅退位,传位于你!吾儿聪慧仁孝,正值壮年,定能承祖宗之志,开万世太平!” 赵桓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怒骂滔天: “龙体不适?不堪重用?!”父皇,您昨夜给李师师脱光了画那劳什子《春宫秘戏图》时,那精神头可足得很呐!那笔触细腻得能数清汗毛!还有上个月服了那龙虎山老道献的“九阳丹”,夜御三女,折腾到鸡鸣,宫人皆知!那时候怎么不说“精力不济”?怎么不说“不堪重用”?现在倒好,杨靖这尊真神杵在家门口了,您倒“不堪重负”了?! “四海升平?中兴良机?!”父皇,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了!城外流民冻毙的尸骨堆得比艮岳的假山还高!昌隆号的丁志文在朝堂上就差指着您的鼻子说“这朝廷我罩着了”!金人是远遁了,那是被杨靖打怕了!西夏是困守了,那是在黑水城下快流干了血!这四海升平?这分明是杨靖用刀架出来的“太平”!这中兴良机?这分明是把炸药桶塞到我手里的“良机”! “传位于你?开万世太平?!”这哪里是传位!这分明是甩锅!是挖坑!是把一个随时可能被杨靖掀翻的火山口龙椅,硬塞给我!让我去顶雷!让我去当这个亡国之君!父皇啊父皇,您为了自己能躲清净,真是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还要脸吗?! 赵桓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忍着咽下去,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诚惶诚恐”的哀戚,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父皇!万万不可啊!”他再次重重叩首,“父皇春秋鼎盛,励精图治,乃我大宋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儿臣年幼德薄,才疏学浅,岂敢承此神器,负此重任?!如今……如今虽外患稍靖,然内忧未平,百废待兴,正需父皇圣心独断,运筹帷幄!儿臣愿永为储贰,辅佐父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至少表面上是,涕泪横流,将一个“惶恐不安”、“忠孝无双”的太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核心思想就一个:这锅太烫,我不接! 赵佶看着儿子“真情流露”的表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不耐烦。他挥挥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虚弱”: “皇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咳咳……” 他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朕……朕实在是心力交瘁了。这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就托付给你了!望你……好自为之!退下吧,朕……乏了。” 说完,竟真的闭上眼睛,仿佛疲惫至极,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赵桓。那姿态,明明白白写着:这烂摊子,老子不伺候了!你爱干不干,反正老子是太上皇了! 赵桓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看着父皇那张保养得宜、甚至有些容光焕发的脸,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象征着储君身份的明黄袍服,只觉得无比讽刺。完了,父皇是铁了心要摆烂了!这口又黑又沉还冒着火星子的打锅,自己是背定了! 赵佶撂挑子跑路的态度如此坚决,剩下的事情,无论太子赵桓内心如何抗拒、咒骂,无论朝臣们如何惊愕、腹诽,都必须按照那套传承千年的“禅让”程序,一丝不苟却又无比荒诞地走下去。 第一道诏书: 赵佶正式颁下《内禅诏书》。诏书中极尽粉饰太平之能事:“……赖天眷佑,海内乂安。金酋远遁,西夏臣服,干戈止息。朕承祖宗之业,夙夜祗畏,罔敢怠荒。然迩年以来,忧勤损寿,疾疹侵陵,恐误军国重事。皇太子桓,仁孝聪哲,克肖朕躬,宜即皇帝位。朕退居龙德,颐养天和,以遂初心……” 通篇不提靖王府,不提流民,不提财政崩溃,只把“天下太平”和“自己病弱”作为禅位的理由,虚伪得令人发指。 太子第一辞:赵桓接到诏书,立刻上演苦情戏码。他素服徒步,率东宫属官来到龙德宫门外,长跪不起,痛哭流涕,上《辞位表》。表中极尽谦卑惶恐:“……臣德薄才鲜,难堪大任。父皇春秋正富,励精图治,天下归心。伏望陛下收回成命,俾臣得竭驽钝,长侍膝下……” 姿态要做足,内心却在滴血:父皇,您再考虑考虑啊!这坑太深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二道诏书:赵佶再下诏,语气更加“恳切”甚至带着点“责备”:“……神器至重,不可久虚。皇太子仁孝着闻,中外属望。当体朕志,勉副群情,即遵典制,早登宸极。再辞不允!” 意思很明白:别演了!赶紧的!这位置你坐定了! 太子第二辞:赵桓再次上表辞让,这次拉上了百官代表。仪式更隆重,哭声更悲切,辞藻更华丽,核心依旧是:我不行,父皇您行,您回来吧! 第三道诏书:赵佶的“耐心”似乎耗尽了。第三道诏书措辞严厉,甚至搬出了祖宗法度和天意:“……三让弗获,益彰谦德。然天命攸归,神器有属。若再固辞,是违天意,亦乖朕心!着有司备法驾卤簿,即日行传位礼!钦此!” 彻底堵死了赵桓推辞的后路。再辞?就是抗旨不遵,违逆天意了! 太子“无奈”受命:赵桓在百官“恳切”的“劝进”声中,终于“泣血叩谢天恩”,表示“惶恐受命”。他换上皇帝专用的衮冕(虽然尺寸可能有点不合身,仓促间赶制的),在龙德宫前殿,跪受传国玉玺,这大概是整个流程中唯一真正有分量的东西和诏书。一套繁复到极致的跪拜、谢恩、告祭祖宗(太庙)的仪式下来,赵桓只觉得头晕眼花,那身沉重的衮冕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内心没有半分登基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恐惧和荒谬感。 登基大典由于事出突然,加上国库空虚,更因为笼罩在汴梁城上空那无形的靖王府阴影,赵桓的登基大典远不如他父皇当年奢华隆重。虽然也鸣钟鼓、设仪仗、受百官朝贺,耿南仲领头高呼万岁,喊得格外响亮,宣读大赦天下的诏书,但整个场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仓促、敷衍和……压抑。新君脸上没有意气风发,只有强装的镇定和眼底深处的不安。群臣的朝贺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有些空洞无力。 登州,靖王府临海的听涛阁。海风凛冽,吹得杨靖的袍袖猎猎作响。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飞鸽传来的、墨迹犹新的汴梁急报。上面详细记录了赵佶内禅、赵桓登基的全过程,以及那份充满了粉饰与甩锅的《内禅诏书》。 吴用、卢俊义、温雅楠侍立一旁。 杨靖的目光掠过诏书上“海内乂安”、“干戈止息”等字眼,又看向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无奈又了然的笑意。 “呵……”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份急报随手丢在身旁的石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看来,这个又黑又沉的锅……”*杨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位心腹重臣,语气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终究还是得由我靖王府……来背了。” 海风呼啸,卷起案上的纸张,那象征着宋室皇权更迭的诏书,在风中无助地翻卷了几下,最终被一只镇纸牢牢压住。而阁外,史进庞大的远洋船队正升起风帆,巨大的“靖”字王旗在铅灰色的海天之间,迎着风浪,猎猎招展!新的棋局,随着汴梁那场荒诞禅位的落幕,已然进入了更加诡谲而关键的阶段。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天工开物,纺车与铁砧 “这爷俩真会玩儿,皇帝都不想干”。杨靖吐槽道,“可这和我有啥关系。老子替你们把外敌阻挡到边境以外还有错啦?这么安稳的环境,不想想怎么发展农业,经济,让百姓过得好点!还闹出禅位了,真是有意思。“雅楠,给新皇帝上个贺表吧,另外高丽前几天送来的人参和鹿茸啥的给送点过去,给皇帝补补。” 杨靖安排完就带着小五几个去长山岛去了,这几年大家在登州,大名府,雄州这些地方安下根,长山岛原来从黑松寨和梁山移过去的家眷陆陆续续都又搬回了陆地。随着势力和地盘的逐渐扩大,也不再担心家眷们的安全了。长山岛完全成了武器和匠做研发生产吉地。整个岛上都是生产厂房和仓库。杨靖时不时的就要来这里住一段,看看有没有新玩意儿。 海风裹挟着咸腥与硫磺的气息涌入长山岛巨大的工坊群。杨靖踏过被铁屑染黑的石板路,耳畔是锻锤轰鸣、铁水奔流的咆哮。他驻足于一排赤红灼热的熔炉前,匠头汤隆正捧着一截断裂的炮管,断面蜂窝般的气孔如同无声的控诉。 “王爷……还是不成。”汤隆的声音嘶哑,抹了把脸上的汗与煤灰,“木炭鼓风,炉温顶天一千三百度,离熔熟铁差着老大一截!强浇出来的炮管,气泡多得像马蜂窝,试放三门,炸了一门,废了两门,还折了六个弟兄……”他手中那截残骸冰冷而沉重,是钢铁之路难以逾越的鸿沟。 杨靖的手指抚过炮管粗糙的断口,触感冰凉,心也沉了下去。他望向炉中暗红的火焰,那跃动的光芒映照着他眼中深沉的无奈。宋人能以绞纱织出薄如蝉翼的罗绮,能剒丝成画复刻万里江山,却在这最基础的炉温前折戟沉沙。历史的局限,冰冷如铁。 “停了吧。”杨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熟铁全部转产火铳与虎蹲炮!” 匠师们立刻领命,将厚实的熟铁板在冷砧上反复锻打弯曲,再以冷锻法精密锤接成短粗炮筒,外箍数道铁箍加固。此炮利用冷锻卷接法,虽射程仅百步,但轻便异常,可随步卒冲锋,近距离霰弹轰击,足以撕裂敌阵。 另一边,匠人将新制的燧发短铳(比火绳枪更可靠)固定于改良的《武经总要》单梢炮架上,架设于盾车或城垛。守城时数十架齐射,火蛇喷吐,声如霹雳,弥补了重炮缺失的火力压制空白。 杨靖的目光从冰冷的铁砧移开,转向工坊另一端格格不入的景象——那里没有灼热与轰鸣,只有木轮飞转的嗡鸣与麻线流淌的细微声响。三架并排而立的五锭脚踏纺车正在运转,女管事苏娘子脚踏踏板,五枚锭子飞旋如轮,麻缕如银色溪流般从她指间源源抽出,缠绕上纱管,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 “王爷,这便是按您要求改良的‘转轮纺’。”苏娘子停下动作,恭敬回禀,“熟手一人一日,可纺麻二十两!顶得上六七个手摇纺妇!若引山涧水力驱动大轮组,效率还能翻番!” 杨靖俯身,仔细端详那飞旋的锭子与流淌的麻线,眼中映照着的不再是冰冷的炮管,而是温暖与生机。“登莱流民妇孺十万计,今冬御寒的衣裳被褥,就靠它了。”他直起身,声音洪亮,传遍整个角落,“传令公孙道长,凡改良纺机、织机有功者,授‘格物匠师’衔,赏田宅加倍!” 在这乱世,一件厚实的冬衣,有时比十门炸膛的铁炮更能安顿人心,聚拢民望。 宋代纺织绝非风雅点缀,而是国本所系。靖王府欲扎根天下,必先握紧这“衣被苍生”的无形权柄。 润州(镇江)的“大花罗”,以繁复的绞纱工艺织就,薄透如烟霞却坚韧密实,与蜀州春罗、越州越罗并称贡品三绝。昌隆号早已暗中掌控润州“织罗务”流落匠人。此刻,这顶尖的绞纱技艺并未用于华服,而是编织着弓弩的弩弦!绞纱弦轻韧异常,竟使强弩射程陡增三成,成了靖王府步卒克敌的暗刃。 官府税赋,“税绢”与银钱等重。靖王府治下,昌隆号在江南推行“丝米兑引”:以结实耐用的麻布、新制的棉毯(借鉴浙江兰溪南宋墓出土双面起绒棉毯工艺),兑换流民手中余粮;再以光泽柔润的丝绸支付工酬。布帛,悄然成为昌隆号信用体系的载体,比朝廷滥发的“当十钱”更得民心。 常州“孔雀罗”精妙的提花技术,被用于编织锁子甲铁环间的内衬,使甲胄关节活动如常,防护不减。 定州“刻丝”工匠以“通经回纬”绝技,将燕云十六州关隘河流织于绢上,纤毫毕现,水火不侵,成为帅帐秘藏。 广西“柳布”浸透硝石硫磺混合液,阴干后成为火炮防潮炮衣,雨雪天亦能迅速引燃,保障火力不辍。 杨靖果断将资源投向更广阔的“软性力量”,而纺织业正是核心支点。 登州、大名府流民营地,近千架改良脚踏纺车昼夜嗡鸣。妇孺脚踏五锭纺车捻麻成纱,青壮操作大型提花织机化纱为布,老弱捶打葛藤提取纤维。昌隆号以“记工换粮”收购成品,一条由纺轮驱动的生存链条高效运转,竟使十万流民安然度过严冬,人心悄然归附。这十万流民背后可是十万个家庭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闽南移民带来的“木棉弹弓”,被装上水力轮盘,巨弓震颤,日弹棉花千斤。所产“登州白叠布”虽略显粗厚,不及江南“吉贝布”精细,却异常耐磨保暖,迅速成为靖王府军卒标配冬服。更关键的是,这些棉布经煮沸消毒,裁剪成条,浸润金疮药粉,成了伤兵营救命的止血绷带,活人无数 一船船润州大花罗、璀璨蜀锦,沿汴河悄然北上。在温雅楠手中,这些价比黄金的丝织品,成了撬动汴梁与北国的杠杆。耿南仲为三匹“雨过天青”绞纱罗,向昌隆号开放了关键河段的漕运;金国某实权宗室,为了一匹蜀锦“真红地龙凤纹”,默许了战马走私的通道——丝线牵引,寸缕经纬间,天下棋局悄然变动。 --- 暮色四合,长山岛熔炉的火光与工坊的灯火交相辉映。杨靖立于岛巅,身后是铁砧锻打的铿锵战鼓,身前是海浪拍岸的永恒轰鸣。海风拂过,带来一丝远处流民营地纺车连绵的嗡鸣。 “宋人能以绞纱织罗、剒丝成画,复刻万里江山于方寸,却铸不出一门不炸膛的铁炮……”杨靖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沉静而辽远,“可见技艺之道,不在强求那不可得之钢,而在顺势而为,织就那无所不包之网。” 吴用侍立身侧,羽扇轻摇,望着汴梁方向,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微光:“王爷以纺车安顿流民,以棉布温暖士卒,以罗绮结网权贵。待这丝丝缕缕织成的天罗地网,将赵桓的龙椅、耿南仲的权柄,乃至金人的铁骑都温柔缠裹、渐次收紧之时……这天下,便不再是兵戈与炉火所能独断的了。” 涛声如雷,却盖不住那从工坊深处、从流民营地传来的,千万纺轮飞转的嗡鸣。那声音细密、绵长,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与韧性,正将麻缕、棉絮、蚕丝,纺成一张比铁甲更柔韧、比炮火更磅礴的巨网,向着暮色沉沉的旧山河,无声笼罩而去。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