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宠白月光,我收凤印你急什么》 第1章 夫君的白月光 夫君的白月光回来了。 京城三月,初春的寒意尚未尽褪。 姜遇棠坐在马车内,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夫君谢翊和与他的白月光。 猎场内,谢翊和清冷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一种姜遇棠从未见过的宠溺神色。 他举步上前,将那抹娇小的身影轻轻圈入怀中,低下头,轻声说着些什么,逗得女子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 而后,谢翊和开始手把手地教授她射箭。 二人举止十分亲昵。 “呸,什么劳什子表小姐,奴婢瞧着就是个专门来勾引姑爷的狐媚子!” 马车内,侍女春桃满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昨日,谢翊和以远方表妹的身份,将那女子接入了府中,对此,国公府上下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姜遇棠望着不远处的那两人,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放下了车帘。 那女子根本不是谢翊和的什么远方表妹,而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正是这个女人,让谢翊和在一年之后,不惜与她的母族姜家决裂,付出惨痛代价也要与她和离,致使她姜遇棠从此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跌入泥潭。 姜遇棠自己都未曾料到,她重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探这女子的行踪,并且偷偷寻了过来。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这个镇远侯嫡女究竟输在了哪里? 从前姜遇棠不懂,如今却好像突然明白了。 谢翊和的心—— 从始至终就没有属于过她! 不被爱的妻子,名分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少夫人,要不要奴婢带人下去闹一场,手撕了这狐媚子,让她身败名裂?” 春桃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是您顾虑世子爷的颜面,奴婢这就去寻一味不易察觉的毒药,偷偷放进那狐媚子的饮食里,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她?” 若是在上一世,听到这样的提议,姜遇棠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那时的她,爱谢翊和爱得刻骨铭心,固执地想要抓住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是生命,却没想到落了个恶毒善妒的名声,最终不仅遭万人唾弃,还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想想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如今,那些事都暂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遇棠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眼里只剩下一片从容和淡漠。 “不用,回去吧。” 上一世,每当她对云浅浅动手时,最后遭殃的总会是她和春桃,后来姜遇棠才知晓,那是谢翊和保护白月光的方式。 春桃听到这话,不禁错愕不已,满心难受地说道,“可是少夫人,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姑爷说过下朝后会来陪您的……” 而且,当年谢翊和性命垂危之际,是她们家少夫人不远千里,一步一叩首,跪了三千个台阶,为他求来奇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也是她家少夫人,顶着骂名,不顾姜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 如今,姜家人都远去了边关,在这京城之中,姜遇棠只有谢翊和这个夫君了。 若是连她的生辰,谢翊和都毫不在意,那便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姜遇棠已经不在乎这种东西了,淡淡地道,“不过一场生辰罢了。没了他,我自己照样能过。” 既然已陷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止损。 春桃目光中满是诧异。 马车朝着安国公府缓缓驶去。 姜遇棠回到梦园,便开始清算起了自己的嫁妆。 春桃为她做了长寿面,端进主屋,放在桌上。 面条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少夫人,这是奴婢亲手为您擀的,您快趁热吃,要一口气吃完,可千万别咬断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姜遇棠一怔,循声望去。 下一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谢翊和!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衫,面孔俊美如妖孽般,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误以为自己也被他这样深爱着。 谢翊和踏入主屋,看到圆桌上的长寿面,长眉猛地一拧。 “你不必如此做作的提醒,我记得今儿个是你的生辰,已经叫人给你备了礼物。” 什么? 不等姜遇棠回应,他又接着说道,“我先去沐浴了。” 语毕,径直朝着耳房走去。 春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姜遇棠,只见她正坐在原位,愣愣地盯着眼前那碗长寿面。 春桃顿觉心疼不已。 “少夫人,姑爷他……” “端走吧。” 姜遇棠突然没了胃口。 一个男人的心若是偏了,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春桃只得应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谢翊和从耳房走了出来,此时主屋内只剩下了姜遇棠一人。 烛火明亮,女子缓缓挪步到书桌前,似乎在翻看着什么。 “怎么还坐在外头?” 谢翊和走到姜遇棠身后,独属于他的沉木香气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他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姜遇棠的身子瞬间僵住。 “我说过今日会陪你,便不会反悔。”谢翊和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说道。 他低下头,望着姜遇棠姣好的侧脸,眼底渐渐染上一丝欲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起来,“又长一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懂事些?” 谢翊和所谓的亲昵,不过是狎玩,与逗弄一只听话的小猫小狗并无二致。 他的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骨节分明的大掌朝着姜遇棠的衣襟内探去。 然而,还未等触碰到那细腻的肌肤,就被姜遇棠一把紧紧握住了! 谢翊和一怔,只见姜遇棠回头,水眸中一片冷漠,全然没了以往的羞怯和情意。 “和离吧。” 姜遇棠开口,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地。 谢翊和登时惊愕不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姜遇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谢翊和,我说,我们和离吧!” 第2章 我们和离吧 上一世,谢翊和提出和离时,她死也不肯答应,反而用尽各种手段,硬生生拖着。 这一世,姜遇棠决定主动放过自己。 四目相对,谢翊和的狭眸逐渐冷却。 “阿棠,你这就没意思了。” 他松开姜遇棠的手,站直身子,冷淡地说道,“我知道你白日里去了猎场,心里不痛快,但你耍这种把戏还威胁不了我。浅浅她对我意义非凡,我不可能为了你赶走她。” 云浅浅,便是谢翊和放在心尖上的那位白月光。 “你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姜遇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又接着道,“三年了,我累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谢翊和一脸讽刺,根本不相信姜遇棠会舍得和离。 忽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桌子上的契文…… 那是姜遇棠在盘点清算的嫁妆单子! 谢翊和愣了愣,再看向姜遇棠坚定的神色,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姜遇棠是真的不想和他过下去了! 谢翊和的心头陡然窜起一股无名火,“阿棠,你这是在耍我吗?” 他直视着姜遇棠的眼睛,好心提醒道,“可别忘了,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当初是你自己寻死觅活哭着求来的,如今这么快就后悔,不想坐了?” 谢翊和是安国公世子,当朝大都督。 三年前,姜遇棠听闻谢翊和在议亲,为了嫁给他,不惜在家中闹自杀。 恰逢此时,谢家有把柄落在姜家手中。姜遇棠的爹娘,镇远侯夫妇在无奈之下,便借此威胁,逼着谢翊和娶了她。 这件事对谢翊和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可他作为未来的安国公,不得不为整个国公府负责,那时他心中无人,却也需要一位世家宗妇撑门面,便这样与姜遇棠将就了三年。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的世子夫人。” 谢翊和狭眸中满是讥诮,替她分析。 “何况阿棠,你已不再年轻,别再天真了……” 他继续说道,“且不说你在床上毫无情趣,连取悦男人都不会,就单说岳父岳母都远在边关,你在京城举目无亲。你觉得你离了我,出了这国公府,一个人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麻木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的爹娘,镇远侯夫妇一生清廉,却因替女儿威胁谢家,违背了良心,添上了一笔黑历史。 自此,对她这个不孝女彻底寒了心,掏空家底给了她一笔不菲的嫁妆后,便带着兄长和妹妹远去边关受罚,和她再未有过任何的联络。 这件事,一直是姜遇棠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而谢翊和,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谢翊和竟会亲手撕开这道伤疤! 姜遇棠的情绪微微失控,极力压抑着,语气中仍流露出几分悲切,“和离之后我自有打算,就不劳谢大人费心了!” 谢翊和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姜遇棠还在坚持。 更关键的是—— “你唤我什么?” 谢翊和不可置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反问道。 要知道,自二人成亲以来,即便吵架生气,姜遇棠再有情绪,也都是唤他夫君的,这还是头一次,她用如此生疏的方式称呼他。 过去的姜遇棠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柔顺……至少表面如此。 她突然的反叛,让谢翊和心底涌起一阵烦躁。 二人面对面站在桌子两侧,姜遇棠直视着谢翊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喊道,“谢大人!” “很好。” 谢翊和的指骨紧握,面色阴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屋子内一片死寂,沉默得令人心惊。 半晌后,谢翊和冷笑一声,“阿棠,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 他狭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姜遇棠,声线凉凉地又说道,“我不可能同意和离,也不想跟你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争执,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 谢翊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梦园。 书桌后的姜遇棠,脸色无比难看。 她出身武将家族,虽是女子,却自幼跟随祖父习武,十岁时,父亲将她送去梅山学艺。之后为了嫁给谢翊和,才花费时间学习三从四德、女德女训,掌管中馈。 谢翊和凭什么认定,她离了他就会过得很惨? 单是她的嫁妆,就足以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她没必要在国公府继续委屈自己。 和谢翊和的婚,她离定了! …… 次日,姜遇棠起床梳洗完毕,便前往婆母谢夫人的院子。 安国公府,世袭爵位,作为京中的百年望族,极为注重规矩,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姜遇棠如今还是谢家的儿媳,而她的婆母,安国公夫人本就不喜欢她,若是不去,定会借此刁难。 她走进屋子时,谢夫人已坐在妆奁前,由人伺候着梳头。 “儿媳给婆母请安。”姜遇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谢夫人目不斜视,连个眼风都没给姜遇棠。 一屋子的女眷纷纷看了过来,她们知道,谢夫人这是为昨夜谢翊和生气离开梦园、睡在书房的事不高兴,故意给姜遇棠这个儿媳妇下马威呢。 接下来,可有姜遇棠受的了! 众人交换着眼色,都准备看好戏。 雅致的屋子中,安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姜遇棠俯身给谢夫人行礼,却未得到回应,还尴尬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她眼眸一沉,缓缓收礼直起身子。 果然,下一刻,谢夫人身旁的刘嬷嬷立刻站了出来,当众训斥起来,“夫人还没免礼,你怎么能擅自起身?你是不懂规矩,还是仗着夫人心善,故意给她难堪?” 刘嬷嬷深受谢夫人器重,平日里便十分傲慢,极不好相处,往日里经常明里暗里欺辱姜遇棠。 上一世,像这样当众拿着规矩,劈头盖脸教训她的情况数不胜数。 姜遇棠一心想要讨好婆母,每次都只能像孙子一样,被刘嬷嬷训得不敢抬头,忍着委屈。 “这就是你们姜家的教养吗?” 刘嬷嬷皱着眉头,嫌恶地打量着姜遇棠,“难怪会做出不敬夫君的事,这要是传出去,简直让人耻笑!” 谢夫人并未阻止。 众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怜悯的目光,纷纷落在站在中央的姜遇棠脸上。 她们都以为姜遇棠会窘迫地认错,没想到…… 姜遇棠抬头看向刘嬷嬷,问道,“你说什么?” 刘嬷嬷不屑地一笑,“少夫人您就算不高兴,老奴也要说,我们国公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礼仪规矩都不全,丢自己的人无所谓,可别给我们国公府抹黑!” 姜遇棠一脸诚恳地请教,“哦,那可否请刘嬷嬷过来指点一下我的礼仪?” 刘嬷嬷正求之不得。 她拿起戒尺,毫无顾忌地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啪”的一声巨响,姜遇棠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第3章 狠狠的一耳光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姜遇棠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刘嬷嬷那整齐的发髻都被打歪了,她双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起来,嘴角也破了皮。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候在屋门口的下人,都没想到这位一向优雅文静的少夫人,竟会突然动手! “少夫人,老奴这是为您好,您这是干什么?” 刘嬷嬷捂着脸,几乎被气疯了。 她本想替谢夫人出气,顺便在这些庶女、庶媳面前立立威,没想到反被姜遇棠教训了一顿。 “一个奴才,竟敢骑在主子头上撒野,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姜遇棠眼眸冷冷,接着说道,“婆母都还没开口,你倒先替她做主了,拿芝麻大点的事故意来找我茬,还一口一个你们国公府,你究竟是国公府的下人,还是国公府的祖宗?” 姜遇棠言辞犀利,刘嬷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向谢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夫人,老奴冤枉啊……” 谢夫人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姜遇棠这一巴掌,打的可不只是刘嬷嬷的脸,还有她的颜面! 可她方才的话,也将自己给架了起来,若是因此发难,反倒坐实了苛待儿媳的罪名。 谢夫人重新审视起姜遇棠,她竟不知自己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大儿媳妇,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刘嬷嬷,谁准许你替我做主了?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自己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谢夫人嘴上虽是在责怪刘嬷嬷,语气却轻描淡写,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了。 刘嬷嬷狼狈地捂着脸应下,得意地瞥了姜遇棠一眼,退出了主屋。 “你也是,跟个下人计较什么,还亲自动手,哪里有世家宗妇的样子?”谢夫人坐在妆奁前,不悦地皱着眉,说了姜遇棠几句。 接着,她又对梳头的婢女说,“阿棠来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这明显是要姜遇棠来伺候她。 姜遇棠只得走上前,从婢女手中接过梳子。 前世今生,她没少伺候谢夫人洗漱,熟练地帮她挽起发髻。 “还是你服侍得称我心。”谢夫人望着铜镜中的姜遇棠,眉眼和蔼地夸赞了一句。 她又说道,“阿棠,在这些妯娌姊妹当中,我最疼的就是你,所以你使小性子,一个人霸占着翊和,我也从来没插手多说什么。” 姜遇棠垂着眼眸,手上的动作不停。 她心里清楚,谢翊和根本不爱她,她哪里有霸占他的本事? 谢翊和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上,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所以后院暂时只有姜遇棠一人。 谢夫人曾多次提议给谢翊和纳妾,都被他驳回了,谢夫人不是不想插手,而是拗不过谢翊和。 姜遇棠知道谢夫人这话的意思,无非又是在催她生孙子了。 很久以前,姜遇棠也曾渴望能有一个属于她和谢翊和的孩子。 但谢翊和坚决不准! 或许在他心里,觉得她姜遇棠不配生他的子嗣! 所以每次房事结束后,他都会派人盯着姜遇棠喝避子汤,这种床帏私事又无法对外言说。 谢夫人盼孙心切,便不断对姜遇棠施压,三年来,给她灌下了无数各式各样的汤药。 “可是阿棠,这都三年了,你这肚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儿都动静都没有?” 谢夫人略带愠怒地扭头询问,却忘了姜遇棠正在为她佩戴耳饰,这一扭头,自己反倒被扯疼了。 “嘶……你怎么做事的!” “大嫂,你瞧瞧,都弄疼娘了,这般笨手笨脚,能做好何事?还是让我来吧!”谢朝雨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 谢夫人育有二子一女,谢朝雨便是她的小女儿,也是谢翊和的嫡亲妹妹。 此时,姜遇棠已替谢夫人梳好了妆,只差佩戴耳饰这最后一道工序。 谢朝雨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姜遇棠是否同意,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耳饰,还顺势将姜遇棠挤到了身后。 “娘,我手轻,保证不会像大嫂那般弄疼您。” 谢朝雨一边说着,一边替谢夫人戴上耳饰,随后故作惊讶地望着铜镜,说道,“哟,这还是我娘吗?经我这么一打扮,简直年轻了好几岁,说您是大姑娘,都有人信呢!” 谢朝雨巧言如簧,逗得谢夫人眉开眼笑。 “就你会哄我开心。” 母女二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姜遇棠则被彻底排挤在外。 屋内其他女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在大夫人房中,任劳任怨干活的总是姜遇棠,可到最后,坐享其成、讨得谢夫人欢心的,却始终是谢朝雨。 “对了,我还给大嫂带了个好东西。” 谢朝雨眼珠子滴溜一转,余光不怀好意地瞥向姜遇棠,随后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枚黄色符纸。 “娘,您不是一直为大哥的子嗣之事忧心吗?今儿一早,我特意跑去寒山寺,诚心向大师求了这张送子符。大师说了,只要将其烧成灰,让大嫂兑水喝下,不出一月,大嫂便会有喜讯传来,您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谢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不过此刻她正被谢朝雨哄得高兴,便佯装嗔怒地轻敲了下谢朝雨的额头。 “姑娘家的,说话做事没个正经!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意,阿棠,你将这符纸烧了喝了吧。” “我来我来!” 谢朝雨表现得异常殷勤,拿起火折子点燃符纸,兑了一杯黑乎乎、漂浮着灰烬的水。 她满脸笑意地从桌上端起水杯,走到姜遇棠面前。 “大嫂,平日里娘给你开的药你都喝,我这一番好意,你可千万别推辞。喝了这符水,你定能给大哥生个大胖儿子,到时候京城里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说你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谢朝雨看起来是为了她好。 可—— 那符水里面偷偷加了东西。 前世的姜遇棠被逼着喝完,腹痛不止,闹了整整两天的肚子,引得国公府上下耻笑不止,之后谢朝雨就更是拿她当做消遣,肆无忌惮的来捉弄她。 重生归来,姜遇棠深知,一味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安宁,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眼底一片冰冷,“我不想喝。” 谢朝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嫂,你可别太自私了!你自己没本事生养,让娘抱不上孙子,我好心帮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莫不是存心要断了大哥这一房的香火?” “我岂敢?” 姜遇棠微微一笑,“大夫给我检查过,我的身子并无问题。你若实在心急,倒不如将这符水给你大哥喝了。” “这符水大哥怎能喝?” 谢朝雨顿时愤怒地瞪大双眼。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又指责道,“好啊你,不体谅娘亲盼孙之心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质疑大哥的身子有问题?” 姜遇棠称自己身子无恙,那言下之意,有问题的岂不就是谢翊和了? 恰在此时,今日沐休的谢翊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这番言语。 他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愣在了廊下。 第4章 求道和离圣旨 姜遇棠神色淡定,平静的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谢朝雨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大哥那些发小,哪家不是孩子满地跑了,唯独我大哥,被你拖累至今尚无子嗣。” 谢夫人也皱起了眉头,“阿棠,雨姐儿也是一番好意,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既已嫁入国公府,便应以谢家的子嗣为重,否则外人定会觉得你善妒又无用!” “旁人的嘴,我管不住。” 姜遇棠眉眼间满是淡漠,“若娘也是这般想法,那今日便为世子爷多纳几房妾室,让她们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谢翊和的房中就算进上一百个妾室,她都无所谓。 如此一来,倒正好能让阖府上下都看清,谢翊和房中只有她一人,究竟是她善妒拦着不让,还是她谢夫人放不进去人。 谢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娘,若无其他事,儿媳便先行告退了。” 姜遇棠言罢,在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目光中,从容淡定地转身离去。 可未曾想,刚一出门,便与谢翊和撞了个正着。 她面无表情,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带着春桃离开了院子。 谢翊和面上顿时一片阴沉。 再听屋子内,传来了谢夫人愠怒的声音,“反了她了,真是愈发不像话!不过是好心让她喝个符水,又没委屈她,她倒先闹起来了!” 话音刚落,谢翊和走进屋子,听到这些话,长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翊和……” 谢夫人一愣,满脸错愕,“你怎么来了?” 谢朝雨赶忙告状,“大哥,方才那女人说的话,你听见了吧?她对我和娘都这般无礼,你可得好好教训她,为我们出这口气!” 谁料—— 谢翊和却对谢夫人道,“母亲,是我一心扑在仕途上,不想要孩子,与阿棠无关。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莫要再让她喝了。” 说罢,又看向谢朝雨,“还有你,日后对长嫂说话客气些,不许无礼!” 谢夫人惊愕不已。 谢翊和向来对姜遇棠不上心,这还是头一回主动为她说话。 谢朝雨心中不服,正欲回嘴,谢夫人赶忙拉住她,生怕女儿惹得谢翊和更加不悦。 毕竟,若真要追究起来,此事过错在女儿。 谢夫人率先询问起子嗣之事,谢翊和敷衍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他虽不爱姜遇棠,亦厌恶当年她强嫁之事,但暂时还没有更换妻子的打算。 况且,姜遇棠容貌姣好、身段婀娜,至少在夫妻之事上,谢翊和颇为满意。 正因如此,他愿意暂且做出让步。 也希望姜遇棠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 谢翊和突然维护姜遇棠的消息,如风般在府中传开,等梦园也知道之时,谢翊和这才见了姜遇棠。 梦园的主屋内,姜遇棠拿着书,一脸恍惚地坐在软榻上。 见此,谢翊和先开了口。 “孩子的事我和母亲解释过了,也训斥过朝雨了,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了,你要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对我说。” 姜遇棠安静听着。 她认识谢翊和这么多年,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他从不沾手后宅的事,更别提是和她有关了,如今谢翊和破天荒肯为她出头。 按道理来说…… 她应该感激涕零的接受,才不算辜负了他的恩赐。 谢翊和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又接着说,“不过避子汤,不会停,你还是照旧喝。” “那万一要是有了呢?” 姜遇棠突然很想问。 谢翊和掀了掀薄薄的眼皮,轻描淡写回了她两个字。 “流了。” 姜遇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她庆幸自己没有犯蠢,偷换了避子汤,不然那才是真的害人害己。 谢翊和方才是说了软话,可他的让步中…… 只字未提云浅浅,也就是说她一旦接受,那么未来仍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而她,则会被继续困在这充满绝望,而又窒息的婚姻牢笼中。 姜遇棠是真的累了。 “我……” “世子!” 姜遇棠刚想要和谢翊和说个明白,自己这不是在和他闹,外头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是谢翊和的近身暗卫、楚歌。 楚歌进来,恭恭敬敬对着谢翊和行了一礼,看向姜遇棠的眼神冷极,没有任何尊敬。 “怎么了?”谢翊和转身问。 楚歌并不避讳姜遇棠这个正妻,直言说,“云小姐问您,晌午还要去她那儿用饭吗?” 谢翊和的长眉一拧,“她还没有吃?” “她一直在等您。”楚歌低头回。 “胡闹。” 谢翊和再没给姜遇棠一个眼神。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抛下她,疾步出了主屋,去寻另一个女人。 楚歌讥诮扫了眼姜遇棠,跟了上去,主仆二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梦园。 春桃站在门口,被气得心肝脾肺疼。 “姑爷难得主动来找您修复关系,话都还没有说上两句,那狐媚子便按捺不住的跑来抢人了。还有这楚侍卫也真是的……” 她愤愤不平地骂道,“仗着受姑爷的器重,从初入府就对咱们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如今来了个云小姐,可算是显着他了。” 谢翊和对姜遇棠不上心,连带着他的亲信,也对姜遇棠没什么好脸色。 春桃越骂越委屈。 姑爷不许她家少夫人生孩子。 她家少夫人往后没有子嗣傍身,后半辈子要怎么过啊? 姜遇棠平静的放下书起身。 “过来给我更衣梳妆。” “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春桃回来,愣了愣,“是要去找老太君,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吗?” 谢老太君,是谢翊和的祖母,是国公府中唯一愿意庇护姜遇棠的人。 姜遇棠不想再为谢翊和争风吃醋,做那些跌份儿的事。 她看出了谢翊和的态度,不打算和离,想要继续维持现状。 可这样的婚姻,对她姜遇棠而言,如钝刀子割肉,是持续不断的痛。 她不想又一次的去见证,谢翊和爱另一个女人的过程。 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忍到谢翊和一年之后主动和她提出和离。 姜遇棠望向窗外,眼眸折射出了一道冷锐。 “我要进宫,求陛下做主和离!” 第5章 不会再伺候他 春桃却被这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之前姜遇棠提出和离…… 她一直认为,姜遇棠是因云浅浅的事不满,想要吓一吓谢翊和而已。 “少夫人,您,您别冲动,这事您可考虑清楚了?这要是一旦进了宫,由陛下做了主,那就是半点儿的转机都没有了……” 春桃惊慌失措,赶忙继续道。 “姑爷再怎么对云浅浅上心,但究竟您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连个妾室都算不上,怎么着绕不过您去,要不然您再忍一忍,兴许姑爷会回心转意呢?” 春桃还想要再劝一劝姜遇棠,姜遇棠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过的坚定。 “傻姑娘,你以为国公府上下为什么敢这样作践我们,不就是料定我被谢翊和吃得死死的,肯让步吗?” 姜遇棠扭头,笑了笑,“不蒸馒头争口气,离了国公府,我们照样能过得好,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也别再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了。” 春桃心中茫然,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她拗不过姜遇棠,只得扶她去了屏风后更衣梳妆。 午后,两个人就出了国公府,直奔皇宫而去。 天穹乌云密布,死寂沉沉。 长长汉白玉台阶的尽头,是朱漆大门紧闭着的御书房,带刀侍卫森严的守在两侧,气氛威严而又肃穆。 姜遇棠和春桃在外头等待传唤。 北冥如今的君王,北冥璟,昔年曾跟着她的祖父习过武,称得上是她的半个师兄。 姜遇棠希望北冥璟能看在祖父的面子,以及同门师兄妹的情分上,允了她与谢翊和和离的请求。 然而——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她却连这位‘师兄’的面都没有见到。 姜遇棠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想要再等等,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初春的寒风犹如冰刀,姜遇棠站在御书房侧边的柱子旁,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生疼,双颊通红一片。 她死死盯着御书房的大门,如木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身子冷得麻木,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春桃心疼地看向了姜遇棠。 这条路,只怕是行不通…… 忽然,咔哒一声,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太监常顺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姜遇棠双睫一颤,赶忙上前问,“常顺公公,可是陛下愿召见了?” “这……” 常顺想到皇帝的拒绝,面上露出了为难。 他委婉道,“世子夫人,您今儿个来的可真不巧,陛下这会儿正忙呢,没功夫见您,这天也怪冷的,您都冻成什么样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姜遇棠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陛下不愿意见她。 也是。 如今的谢翊和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她的祖父早已身陨,多年前的那点儿情分,勾不起这位年轻帝王的半分心软。 终究是她天真了。 常顺看着姜遇棠被冻得发紫的双手,有些不忍的对春桃说,“快点儿扶你们夫人回去吧。” 春桃赶忙应下,扶着姜遇棠就往回走。 宫道冗长,一眼望不到头。 “少夫人,和离的事,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春桃压低了声音,忐忑道。 姑爷本就不同意和离,要是让他知道少夫人在背地里的谋划,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姜遇棠的脸色无比难看。 云浅浅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入住国公府之后,没少撺掇着谢家的那群人算计她。 要是真就这么算了,那她们又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朱墙绿瓦,姜遇棠边走,边思考。 皇帝不肯见她,无非是因为她的价值还不够,何况这还是朝臣的家事,他自然是不会出手。 可要是…… 让皇帝欠了她一个不得不偿还的人情呢? 想到这儿,姜遇棠也记起了前世一件关系到皇帝性命的大事。 皇帝被敌国探子暗算,身中罕见奇毒,令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命悬一线之际,是谢翊和从民间寻来名医,这才让皇帝勉强撑过了这一关。 皇帝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余毒难清,自此一病不起,常年缠绵于病榻。 姜遇棠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如今这个时间点…… 皇帝已经被敌国探子暗算了。 他体内的暗毒,将于七日后在行宫发作。 如果她抓住这个机会,救下皇帝,那不但与谢翊和和离势在必得,日后做什么都会方便些。 姜遇棠少时顽皮,被送去过梅山学艺,曾学习过医术,师父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她跟着修习过数年,兴许可以试一试。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出宫回了国公府梦园之后,就叫春桃去派人打听了一下,太医院近日来是否在招收医女。 她虽学过,但常年待在后宅,并无施展的机会,如今急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身份。 这件事给了姜遇棠一个灵感,她要抓住前世一切有用的信息,为自己所用。 姜遇棠坐在桌前,专注回忆。 而后,她又吩咐,“还有,给我名下铺子不景气的那几个老板,拨上三千两银子,叫他们去采些买商船。” 未来的北冥,海上生意发达,提前投资,必赚的盆满钵满。 和离后的生活,也要打算起来了。 春桃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是,奴婢这就去。” 屋子里,姜遇棠一个人坐在桌前忙活。 一时无话。 暮色四合,夜晚来临。 谢翊和来了梦园。 他和姜遇棠成婚后,除非吵架,其他时间都是睡在一起的。 姜遇棠也乐意伺候他。 虽然她在床榻上有些放不开,但都是在尽力配合,满足他过分的要求。 如今他们已经和好,那谢翊和没必要委屈自己睡书房。 只是这次—— 偌大的主屋内,不见了姜遇棠,只剩下一个别有用心的美婢,还是姜遇棠安排的! “世子爷,少夫人说了,她的身子不舒服,怕染了风寒给您,就去隔壁屋歇下了,还特别吩咐了让奴婢服侍好您……” 那婢女粉面桃腮,说着就羞羞答答的走上前,来解谢翊和的腰带。 “夜深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谢翊和闻言,狭眸猛地一沉。 第6章 不想碰别人,只想要她 “出去。” 就在那婢女的手即将触碰到谢翊和衣衫的瞬间,他陡然出声。 声音仿若寒潭之水,透着彻骨的冷漠。 婢女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尴尬不已,讪讪说道,“世子爷,要是奴婢就这么走了,只怕少夫人会不高兴……” 实际上,少夫人高不高兴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谢翊和的母亲会不高兴。 这婢女本就是谢夫人特意安排过来的。 谢夫人被姜遇棠之前的行为气得不轻,心想既然姜遇棠不介意给谢翊和纳妾,那她也不必再客气,直接借着姜遇棠的名头往谢翊和房里塞人。 谢翊和的耐心已然耗尽,冷冷地斜睨了婢女一眼,沉声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一眼仿若一道寒光,令婢女心中发毛,一股森冷的寒意自脚底陡然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当下,她便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低着头,喏喏地退出了主屋。 琉璃灯罩内的烛火轻轻摇曳。 谢翊和步入内室,屋内空荡荡的,他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榻之上,俊美的面庞在昏暗中显得晦暗不明。 一夜悄然过去,寂静无声。 姜遇棠有许多日常用品都未来得及搬到新住处,次日清晨起床后,便前往主屋梳洗。 她本不太想与谢翊和碰面,知晓他每日晨起都有练武的习惯,便仔细掐算好时辰,带着春桃一同前往。 姜遇棠踏上台阶,掀起门帘走进主屋,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沉冷的狭眸。 正是谢翊和。 他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并未如姜遇棠所期望的那般避开。 满室晨光洒落,下人们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忙碌着,整个屋子的气氛犹如一潭死水,沉闷而凝固。 “早。” 姜遇棠略作思忖,还是率先打了招呼,轻声问道,“你练完武了?” 她想,若是谢翊和练武的时间有所变动,那日后她便再早些过来。 谢翊和照旧没有搭理。 他的眼神冷漠,就仿佛她姜遇棠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姜遇棠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心中并未因他的冷淡而泛起丝毫波澜,也不再像往昔那般,强忍着内心的难过,换上热情的笑脸去刻意讨好、纠缠。 她径直越过谢翊和,朝着妆奁走去。 未曾想,就在与谢翊和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口了。 “你每日搞这些把戏,不累吗?” 姜遇棠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看向谢翊和。 “我想要纳谁,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谢翊和站起身来,身形颀长高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眉心处满是不耐之色,冷冷说道,“你是世子夫人,不是拉皮条的老鸨子,别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就将那些香的臭的,都推到我的床上来试探,你不嫌累,我还嫌脏。” 这话羞辱意味极强,还是当着下人的面,是半点儿的颜面都不给姜遇棠留。 屋子内的下人们偷偷觑了过来。 姜遇棠的手指一紧,火光电石之间明白了过来。 她皱眉问道,“有人给你房中塞人了?” 谢翊和却已经认定了是姜遇棠,不愿意和她说话,直接掀帘出了主屋。 “少夫人也是你们一个个可以打量的?都下去!” 春桃见不得姜遇棠受辱,当下便将屋子里看热闹的下人们给打发了出去。 待里面只剩下她们主仆之后,她双目满是关切,“少夫人,您、您还好吗?您别难过……” 谢翊和对姜遇棠的成见很深,认定她为爱不择手段,用旁的女人去试探他的心意,自然称不上是什么稀奇的事。 姜遇棠的心上大抵是被扎满了刀子,竟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她的表情平静,淡漠的说道,“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对我的看法,有什么可难过的,先梳洗吧,接下来还有的要忙呢。” 既决定了利用救皇帝,与谢翊和分开,那她就不想再拖泥带水了。 她打算尽快理清楚国公府的总账,将她一直看重,且引以为傲的掌家之权交出,与谢翊和正式的分割清楚。 “是,少夫人。” 春桃应下。 谢夫人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事心虚,今日姜遇棠梳洗完毕,去她那儿请安,倒是没受到太多的为难,姜遇棠简单和这一家子用过早膳,就回梦园开始理账了。 梦园的侧屋内,姜遇棠让春桃将账本给搬了过来,整齐摆在了桌子上。 安国公府家大业大,其实一开始,谢翊和是不同意姜遇棠这个新妇来掌家的,但…… 姜遇棠不想被谢翊和给看贬了,也为了多接近他一些。 故而在明知谢夫人让出掌家之权是不安好心,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谢夫人舍不得花自己的小金库,又还想要让安国公府的荣耀远胜过京中其他的世家,就勒令姜遇棠必须解决这个难题。 姜遇棠没了办法,为了讨好他们,让谢翊和刮目相看,便不惜自掏腰包,用每个月嫁妆铺面庄子里的进账,来支撑着这偌大的安国公府,叫他们过上了比从前还要更滋润的生活。 姜遇棠毫无怨言的付出,三年下来,成功得到了国公府上下的认可。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这样做是为了讨好谢翊和。 也没有人会相信姜遇棠会舍得放弃她这作为世子夫人仅存的尊严。 管家过来送账,看着忙碌拨弄算盘的姜遇棠,都习惯性觉得她这是要在掌家之事上好好表现,讨谢翊和的欢心。 毕竟…… 谢翊和与姜遇棠分房的消息在阖府上下传开了,他们都认为这俩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矛盾,以至于谢翊和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了。 专注起来的时间总是格外过的飞快,转眼间,日落西山,来到了傍晚。 “小的见过少夫人。” 有下人悄声进了侧屋。 姜遇棠还在忙,没有抬头,“怎么了?” 那下人回,“世子爷说要您煮好茶,亲自送到他书房里去。” 当初姜遇棠为了让谢翊和喜欢上自己,得知他喜好品茶,便在这上面下足了功夫,学的了一手煮茶的好手艺。 谢翊和尝过之后,每逢在家指定了要喝她煮的茶。 姜遇棠的心中无比欢喜。 可是后来…… 她渐渐发觉,谢翊和也仅仅是喜欢她喝的茶,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疏离。 而且,她每次煮好了茶,都是由下人来取的,完全不给她半点儿靠近谢翊和的机会。 这一次,却居然主动让她去送。 姜遇棠还没有忙完,直接拒绝,“我没空。” 她为什么要再为谢翊和浪费自己的时间? 第7章 她早已死心 谁料,那下人听完,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少夫人,小的就只是个来传话的,而且世子爷今儿个的心情不好,要是小的就这么回去,免不得要挨一顿板子受皮肉之苦,还往少夫人行行好,垂怜一下小的。” 话落,他便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红了。 姜遇棠抬头皱眉。 她不想去,可也不想为难一个下人。 算了,就最后一次吧。 明日她就将这泡茶的手艺,随意找个人教了,省得他再为这种小事打扰她。 姜遇棠应下,煮了谢翊和向来爱喝的江南风团雀舌芽茶,淡淡清苦的气息弥漫出来,满满一壶,她放在了木托盘上便出发了。 谢翊和的书房离梦园并不远。 橘红色的余晖洒下,花木修建整齐,青石板铺着的小径尽头,就是目的地。 姜遇棠抵达,单手敲门,却不成想,这门就是虚掩着的,她的手刚一触碰上,就自己个儿打开了,书房里面的场景顿时一览无余。 紫檀木的书桌后,云浅浅坐在谢翊和的腿上,两个人亲密无间,好像是在…… 抱着缠绵! 空气陡然凝固。 姜遇棠握着托盘,错愕僵硬在了原地。 “啊!姜姐姐来了啊……” 云浅浅清秀的容颜满是绯红,惊呼一声,赶忙从谢翊和的腿上下来,看向姜遇棠的目光局促,“我不是故意的……” 谢翊和的长眉紧拧,狭眸中折射出一缕厉色,“谁允许你过来的?” 姜遇棠没想到这一世,谢翊和与云浅浅的发展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快到让她如此措手不及。 谢翊和的话音刚落,就在这时,楚歌快步而来,不悦瞪向了看姜遇棠,仿佛她才是那个要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人。 “少夫人,世子他不想看到你,请你马上离开!” 对此,谢翊和没有异议。 他冷冷说道,“再有下次,你也不必掌家了。” 姜遇棠已经不打算掌家了。 她未再看书房内的人一眼,将托盘塞到了楚歌的手中,看着他道。 “又想我看到,又怕我闹起来,你自己矛不矛盾?有在这儿算计我的功夫,不如替他们把好门。” 楚歌被她拆穿,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只是想姜遇棠能有些自知之明…… 姜遇棠无所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想,撂下这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了。 她大步流星,背后隐约传来云浅浅娇柔的安慰声。 “翊和哥哥,姜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你别和她计较……” “……” 姜遇棠一路走回梦园,廊下有下人正在聊天。 “听说云小姐去书房找世子爷了。” “云小姐好漂亮啊,说话温温柔柔,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世子爷可喜欢她了,只怕是日后抬成平妻都有望呢……少夫人!” “少夫人,我们就只是随便聊聊……” 那俩人正聊着,见姜遇棠过来,顿时尴尬不已。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姜遇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嗯了一声,便越过了他们上了台阶,进入了侧屋当中。 云浅浅都过分到登场入室,钻进世子爷的书房了,一直深爱世子爷的少夫人,不但没有大闹一场,甚至连火都没有发一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 …… 姜遇棠经历一世,亲眼见证过谢翊和对云浅浅的失态和执着,对他们俩人的事早有了承受能力,方才的那点儿场面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相反的,她知道了谢翊和这会儿不在主屋,叫春桃抓紧时间,将自己在主屋中的日常物品都给拿了过来。 春桃的办事效率很高,马上就安置好了。 姜遇棠在侧屋内继续处理账本,就见春桃一直趴在窗户口,似在观望着什么。 她不禁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春桃扭头,犹豫说,“奴婢在看姑爷会不会过来……同您解释一下书房内发生的事……” 可是梦园主屋内的灯都已经熄了。 姑爷好像并没有要来侧屋找姜遇棠解释的意思。 春桃的心头酸涩的厉害,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明明姜遇棠才是谢翊和的正妻,而那个云小姐才不过来了两日,谢翊和就如此的上心。 那她们少夫人在国公府中的三年算什么? 姜遇棠不知道该怎么和春桃解释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便转移开了话题,问道,“太医院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春桃听到这话,这才从难过的情绪中回神。 “奴婢打听过了,太医院的确是在各处贴了告示,在招收医女,不过听说考核挺难的,而且……” 春桃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梨花院的那位也报了名。” 国公府梨花院住着的人,是云浅浅。 姜遇棠知道云浅浅也会报名。 她面不改色,“她报她的,我考我的,不搭理就成。” 云浅浅初来乍到,这会儿正忙着摸情况国公府的情况,讨好众人呢,暂时不会贸然出手对她做什么。 春桃见此,不再多言。 隔天,姜遇棠起床,照例去了谢夫人的院子,然后和那一群乌泱泱的人抵达了膳厅,打算吃过早饭后就和春桃出门去太医院。 女眷云集,坐在了八仙桌前,地上铺着厚实的锦垫,丫鬟婆子们候在外头。 谢夫人叫姜遇棠坐在了她的身边,亲热拉住了她的双手。 她低声道,“阿棠,孩子的事,是我心急了,也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关心不当,让你平白无故喝了那么多汤药,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和娘计较啊。” 姜遇棠垂目,眼底藏着讽刺,知道谢夫人还藏着后话。 不出意料,谢夫人说着说着就话锋一转。 “翊和呢,哪里都好,样样拔尖,用不着我多操心,可唯独在子嗣上,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有些话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和她说,翊和疼你,就全靠你帮我去点醒他了。” 谢夫人是希望她去劝谢翊和要个孩子。 姜遇棠除非是疯了,才会去找谢翊和自取其辱。 她看着谢夫人的眼睛。 “娘,您应该知道我和世子分房了吧,他昨儿个突然冲我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说我给他塞人,我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娘,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第8章 休想染指我的东西 谢夫人当然知道,因为那美婢就是她塞的。 她嘴角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松开了握着姜遇棠的手。 “可那总不能由着他就这样下去吧?” 姜遇棠不接茬。 她恭顺道,“婆母,您先用膳,别气坏了身子。” 谢夫人这下是真的气不顺了。 这个姜遇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娘,我大嫂连怀孩子的权利都没有,昨儿个傍晚还被我大哥给赶出了书房,俩人都已经分房了,你还看不清我大哥有多讨厌她啊,又指望她能做成什么事?” 谢朝雨坐在谢夫人的另一侧,见自己母亲被拒绝,她心中暗恼,直接扬声讽刺,“这些话,你还不如留着给新来的云浅浅说呢。” 八仙桌前的其他一众女眷们,并不知道谢翊和房中发生的事,听到谢朝雨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家二房夫人就更是糊涂了。 “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谢朝雨就等着有人开口问呢。 她幸灾乐祸看向姜遇棠,直接当众撕开了她隐痛的伤疤。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原来我大哥真正想要娶的人,是云浅浅,所以才不许我大嫂怀孕,灌她避子汤喝呢。” 语毕。 众人都朝着姜遇棠投去了震愕的眼神。 怪不得姜遇棠这几年喝了那么多药肚子都没有动静,敢情是世子爷心有所属,不允许她怀孕啊。 她们都还以为姜遇棠这个当家夫人有多风光呢,没想到在自己夫君面前,连个妾室都不如…… 茶余饭后,又有的聊了。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 谢夫人假模假样阻止,却没有否认谢朝雨的话。 谢朝雨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娘,你知道我向来心直口快,藏不住事。”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看得二夫人的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无比后悔自己多嘴去问,给了姜遇棠这难堪。 二夫人看向姜遇棠,安慰道,“阿棠,你别多想,你是世子爷的正妻,他迟早会让你怀孕的。” 只可惜…… 二夫人再怎么替姜遇棠挽尊,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谢朝雨方才的话,也让谢夫人想起了梨花院的云浅浅。 谢翊和对姜遇棠不上心,却他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浅浅极为看重。 以表小姐的身份接入了国公府,护的和眼珠子似的,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连吃食都是单独送的。 要不是云浅浅主动来请安,她们只怕是到现在都见不了那女子的面。 正好,谢夫人有心敲打姜遇棠。 她的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故意道,“我记得浅浅好像喜欢吃桂花糕,将桌上这盘给她送过去吧。” 候在外头的春桃听到这话,先变了脸色。 她赶忙进来提醒,“夫人,这桂花糕是我们少夫人昨儿个想吃,所以特别吩咐奴婢去排队买的。” “啊,这是阿棠的?” 谢夫人故作诧异,扭头笑问,“阿棠素来懂事,不会介意这小小的一盘糕点吧?” 春桃的眉头一紧。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姜遇棠一个眼神制止。 姜遇棠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问,“娘很喜欢云浅浅?” “我是挺满意的。” 谢夫人见姜遇棠上钩,赞不绝口。 “浅浅那丫头,聪明伶俐,才智过人,凡事一点就通,虽然只是个远亲,但翊和惦记的紧,指不定那天就纳进门,和你成为姐妹了。” “云浅浅,是我大哥喜欢的人,的确是比某些不识抬举的人要顺眼……” 谢朝雨想了想,又道,“以后她进门了,和我大哥夫妻一心,外加我大嫂加持家务,侍奉娘您,那咱们国公府的日子才叫真的和和美美了。” 他们夫妻一心,合着姜遇棠就是个当牛做马的命? 二夫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但她夫君是个庶出,官职也不高,她人微言轻,帮姜遇棠说不上话。 面对这些言论,姜遇棠却面不改色。 她点了点头,“正好,今儿个我也有话要说。” 姜遇棠看向了谢夫人,从容道,“娘,之前您身子不好,所以才叫我暂时掌家,如今您已然康复,那我就将掌家之权归还,日后府中的大小事务,我就一律都不过问了。” 此话一出,堂内无声,女眷们面面相觑,姜遇棠说什么? 她不做这个当家夫人了? 怎么可能的事。 姜遇棠这个世子夫人,在谢翊和面前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替他执掌打理这个家了。 要是姜遇棠连国公府都不管了,那她在谢翊和心中就彻底查无此人了。 谢夫人都愣了一下。 她心知肚明掌家的弊端,快速压下情绪,笑着说,“阿棠,翊和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掌家有方呢,现下你突然撂挑子,只怕他会不高兴。” 这话假的姜遇棠都笑了。 “是吗?” 谢夫人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 “我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呢,而且你这三年掌家,大家都挺满意的,还是由你继续管吧。” 姜遇棠的眼底有些讽刺。 大家都满意,不就是因为她拿出了银子来贴补吗? 老太君和二房那边倒是还好。 主要开销在他们大房这一边,公爹官场往来的人情打点,谢夫人流水般的补品,谢朝雨的金银首饰,以及她那个不成器喜欢吃喝嫖赌的小叔子。 国公府这三年来的花销,足足有十万两之多。 要不是姜遇棠名下每个月都有进账,哪里能支撑的住? 以前她深爱谢翊和,也将这权势作为自己的荣耀和依靠,为这一大家子无怨无悔的付出,如今…… 她筹划和离,再也不要做这个冤大头! “娘你身子不好,有的是身子好的人。” 姜遇棠心意已决,眼眸一片冷淡。 “您方才不是还夸云浅浅聪慧,一点就通吗?反正她迟早都是要进门的,既得了您的青睐,我想她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学不会,再不济……” 她话语一顿,看向谢朝雨。 “还有雨姐儿呢,她那么关注府中事宜,耳聪目明,想来定会比我做的好。” 谢夫人的脸色发沉,“这么大的一个府邸,突然换人怕是不妥,更别说雨姐儿之前从未打点过。” “每位世家宗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姜遇棠有条不紊地回复。 随即她推开了椅子,直接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待会我就派人送账目过来。” 姜遇棠无视谢夫人的愠怒,看向了春桃,吩咐说,“将这桂花糕给我送去梦园,谁想吃,谁去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她的东西,哪怕是一盘糕点,其他人也休想沾边。 第9章 一并归还我的嫁妆 “你!咳咳咳……” 谢夫人被姜遇棠这话气得不轻,原本康健的身子瞬间就不舒服了起来。 她面色涨红,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剧烈咳嗽,那咳嗽声在膳厅内回荡,显得尤为刺耳。 但这次,姜遇棠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急急忙忙的上前排痰侍奉。 “姜遇棠,哪有你这样做媳妇的?你看看,都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 谢朝雨见状,愤怒不已,“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双眼圆睁,怒视着姜遇棠,继续高声喝道。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大哥就是喜欢云浅浅,看不上你又怎样?你娘家人都在边关,在这京城之中,就你孤身一人,你在这儿跟谁耍大小姐脾气呢?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国公府没人吃你这一套。” 二夫人虽然不知道掌家内里的乾坤,但她听明白了谢朝雨话里的意思,担忧地看向了姜遇棠。 是啊,姜遇棠在京城没有娘家依靠,没有人会为了她的委屈做主撑腰。 她除了依附夫君,讨好婆母,别无选择。 一个女人走到如此地步,多么悲哀。 姜遇棠正打算带着春桃离去,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 她缓缓转身,看向怒目圆睁的谢朝雨,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华贵精美的罗衣首饰上,这些可全都是出自京城有名的商号。 而她自己,平日里却穿着旧衣,却毫不犹豫地为谢朝雨购置这些奢华之物。 姜遇棠神色冷淡,语气冰冷的朝谢朝雨道,“先把身上的衣服首饰脱下来,再来冲我发脾气。” 谢朝雨瞬间感受到周围众人投来的打量目光,顿时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小脸立即涨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谁稀罕你买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真当我离了你就没东西穿没首饰戴了?回头我就全都脱下来还给你!” “好。” 姜遇棠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后又看向谢夫人,“既然我的东西没人稀罕,那娘,您之前替我保管的嫁妆,也一并还我吧。” 当年姜家为姜遇棠准备的嫁妆里,有诸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贵重物件。 这些财物,全都被谢夫人以保管之名,锁进了她的私库。 谢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咳嗽得愈发厉害了,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姜遇棠扫视了一圈众人,见他们神色各异,有惊讶、有尴尬、有看好戏的。 她不再多言,抬腿带着春桃,大步迈出膳厅,踏上了长廊。 春桃端着桂花糕,惴惴不安的跟在姜遇棠屁股后面。 “少夫人,咱们不管家固然是好事,可这般做法,是不是把夫人和三小姐都给得罪狠了啊……” 阳光透过廊墙的镂空花窗倾洒而下,光影斑驳交错。池塘里,碧波荡漾,荷花正肆意盛开,然而姜遇棠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以前没得罪她们,还上赶着巴结,可结果呢?她们不还是没给咱们好日子过?” 在这国公府之中,她这个嫁进来的媳妇,始终是个外人。 春桃听了这话,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姜遇棠穿过长廊,回到梦园后,当即将早就备好的对牌钥匙,以及国公府这几年的账本,全都派人送到了谢夫人的院子里。 随后,便和春桃出门前往了太医院报名。 谢夫人自然不可能将掌家之权交给云浅浅这个还未过门的女人,更何况云浅浅家世普通,手中又没有银钱贴补家用。 无奈之下,她只好强打精神,拉着谢朝雨在屋内进行交接,想着左右小女儿日后总归是要学这些的。 “娘,您真打算把姜遇棠的嫁妆都还回去啊?”谢朝雨坐在账本前,一想到库房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好东西,不禁肉疼地看向谢夫人问道。 她回来后,本想着硬气地将姜遇棠买的衣衫首饰都还回去,可一清点才发现,自己大部分像样的东西都是姜遇棠购置的。 若是真还回去,那自己可就所剩无几了,于是便反悔了。 谢夫人闻言,从桌前抬起头,冷笑一声,“还回去?她姜遇棠想得倒美,那些东西,我还留着给你日后添嫁妆呢。” 谢朝雨一听,顿时满心欢喜,忙不迭地抱住谢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娘对我最好了。可是,这事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怕是不依……” 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老辣的光芒,“这事你别管,娘自有主意。先专心理账吧。” 谢朝雨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内心对姜遇棠充满了恼恨,埋怨她突然撒手不管,不肯再掏钱补贴家用,连累自己也要在这里忙活。 她一个爹娘不在、无人疼爱的孤女,手握那么多银钱,不花在他们国公府,还能花到哪儿去? 真是讨厌至极。 谢夫人许久未曾掌家,如今突然重操旧业,管理起这些繁杂琐事,难免会出些纰漏。 于是乎,谢翊和下朝归来,就发现主屋内是冷的,下人们这才手忙脚乱的要烧地龙,该送去浆洗的衣衫,都还原封不动摆在衣箱中。 姜遇棠是怎么管家的? 谢翊和不禁有些恼火,喊来楚歌吩咐道,“去把少夫人请来。” 他觉得有必要和姜遇棠好好谈一谈了。 楚歌有些困惑,心中反感沾手与姜遇棠有关的差事,但还是领命应下。 他出去一打听,才得知姜遇棠已经辞去了掌家之职。 楚歌顿时震愕。 这难道是谢翊和吩咐的? 不然凭借姜遇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不眷恋的放弃? 楚歌又去打探起了姜遇棠的行踪。 梦园的主屋内,噤若寒蝉。 “她人呢?” 谢翊和等了半晌,只等到楚歌一个回来复命,顿时有些不悦。 楚歌如实汇报,“世子,少夫人去太医院报名考核医女了。” 谢翊和闻言,眉心微动。 “她会医术?” “属下从未听说少夫人学过医术。” 楚歌顿了顿,揣测道,“只怕少夫人是因为昨儿傍晚的事心中不快,特意打探了云小姐的动向。得知云小姐要报考,这才起了与云小姐一较高下、争风吃醋的心思……” 人家云小姐是因为懂医术才去报名,她姜遇棠一个连医书都没翻过几页的人,居然为了争风吃醋跑去凑热闹,实在是丢人现眼。 楚歌别有深意地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和太医院那边打个招呼,让少夫人回来?” 谢翊和不耐烦地起身,朝外走去。 “我很忙,你看着办。只一条,绝不能让她伤了浅浅。” 第10章 难堪吗,她已不在意 楚歌得令,转瞬间就有了主意,立即行动起来。 而姜遇棠这边。 她和春桃在太医院,成功报上了名。 不仅如此,还在里面遇到了一位旧相识。 和对方打听了一下太医院内的情况,姜遇棠这才知道自己刚好赶在了报名的最后一日,明天就要进行考核了。 离皇帝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 姜遇棠知道,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的心情有些紧张,在回到了梦园之后,忙不迭的温习医书,再次巩固加深知识。 姜遇棠两耳不闻窗外事,春桃也不敢打扰,进出都是轻手轻脚的。 时间就这么充实的度过,月落日升,转眼间,就来到了翌日。 主仆二人都起了个大早。 “少夫人,国公夫人那边奴婢已经帮您告好假了,您这两日都可以不用过去伺候了……”春桃方才去谢夫人的院子,做足了要被为难拒绝的心理准备。 结果,谢夫人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姜遇棠对此并不意外。 谢夫人被迫重新掌家,这会儿正恼她呢,又加上不愿归还她的嫁妆,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 临出梦园之前,春桃朝主屋内看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少夫人放弃掌家,已经是断了自己在安国公府的后路。 姑爷却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的心,是真难捂热啊。 姜遇棠和春桃从角门低调的离开了安国公府。 太医院矗立在皇宫外一隅,位于京城繁华地段,正门恢弘大气,朱红色配着金钉的大门敞开,来往考核的年轻考生络绎不绝,无比热闹。 姜遇棠带着春桃,顺着人流朝太医院内走去。 忽地,外头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嘈杂声,枣红色的马儿拉着一辆精致乌木打造的奢华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太医院的门口。 几位院判匆忙迎了上去。 “谢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一声,让姜遇棠的身子一僵,她的视线不由随着考生们共同望去,就见到了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 谢翊和一袭玄衣,率先下了马车。 这个时辰,谢翊和不该在上早朝吗? 春桃震惊地瞪大了双目。 姑爷?! 他出现在此地,莫非是终于心疼少夫人了,所以专程赶来打点行方便的? 这个念头才刚闪出,还不等春桃高兴,下一刻…… 不远处的谢翊和,他站在马车下,对着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云浅浅掀开车帘露面,素手搭了上去,被他给接着走了下来。 可能他们此刻是这里的焦点,周围的视线太多,云浅浅有些不好意思,双颊红红的,她的眼神害羞,就像是只腼腆的小兔子,紧跟在谢翊和的身后。 院判讨好的护送二人朝内走去。 考生们无比自觉站在了两侧,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连带着姜遇棠和春桃都被挤在了人群中。 春桃这才想起云浅浅也要来考核。 姑爷是来送她的…… 并非是为了她们家少夫人。 姑爷在外头这么张扬,让熟识的人知道了怎么想少夫人? 春桃看向姜遇棠,她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那愚蠢的心里话说出来,不然对比之下,显得她这个少夫人愈发可笑了。 人群中的考生们和同伴悄声议论起来。 “谢大人,就是传闻中的大都督,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吗?好帅啊,他那么忙,居然还亲自送自己的女人来太医院参加考核……” “果然一个男人的心里面有你,再忙也会为你抽时间。” “这么说来,谢大人旁边的那位就是世子夫人了?长得好漂亮啊,气质看起来也好好,俩人真是郎才女貌,我好羡慕世子夫人啊。” “……” 明明中央让出来的道路无比宽敞,可是那几位院判还嫌不够,对着她们一旁的考生斥责。 “都让一让,别冲撞了贵人!” 考生们纷纷后退,姜遇棠这位真正的世子夫人被撞得,后背都紧贴在了墙壁上,她和考生们人挤人,空气都有些不流通了。 姜遇棠在最后边,额前发丝微乱,却还得要亲眼目睹着中间的那对壁人走过去。 恰逢此时,云浅浅似有感应般地侧目,朝着这边望来。 她的视线穿过了前方的人群,看到被挤得满脸通红,尽显狼狈的姜遇棠,似是觉得有些滑稽般,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云浅浅和谢翊和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人群慢慢散开,现场恢复了正常。 天差地别的落差感,犹如潮水般包围住了春桃的心,她压住了心中失落的情绪,脸上没有表露出半分异常,装得和没事人一样替姜遇棠整理头发。 姜遇棠也没有提及方才那刺眼的一幕。 两人沉默的朝着考堂走去。 太医院内里开阔,飞檐斗拱,参天古树,各处都散发着药草淡淡的清香,考堂外二门口,云浅浅正要进入,摸向腰间却是一愣。 “完蛋了翊和哥哥!” 云浅浅难为情的转身,看向了谢翊和,小声道,“我、我忘记带考生牌了,咱们可能要回府一趟……” 谢翊和毫不在意地说,“无碍,我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云浅浅顺利进入。 不多时,姜遇棠也过来了。 她拿着考生牌子排队,好不容易轮到她了,但在核对之际却出了问题。 姜遇棠被医官拦在了考场大堂的二门。 “姜遇棠是吧?这登记册子上没有你的名字,你不能进去。” 这怎么可能? 姜遇棠的秀眉微拧,“我昨日才刚报了名,劳烦您再找找看。” “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还不信,那你自己看。”那医官的态度傲慢,啪的一声,将那册子扔在了桌子上。 事关自己的谋划,姜遇棠也顾不得上其他,快速翻找了起来,但册子上,是真的没有她的名字。 姜遇棠可以肯定。 昨日她绝对报上名了! 可如今她的名字突然消失,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而能给太医院下达这样指令的人…… 姜遇棠的心中有了答案,袖下的手指紧握成了拳头。 “看完了,确定了是吧,赶紧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别在这儿挡着路,拦着其他的考生进去。” 那医官说着,粗暴的扯开了姜遇棠,将她给拽到了一旁。 大队长龙,后面的考生们一个个进入,诧异的看着被单拎出来的姜遇棠。 谢翊和送完云浅浅出来,便看到了这无比窘迫的场景。 他冷沉的目光,在姜遇棠难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似陌生人般移开,由院判们簇拥着路过她走了出去。 姜遇棠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她站在原地,想着对策,自己手中的考生牌子是太医院发的,这点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赖的…… “棠棠?” 就在这时,一道明朗的男人声线,忽地打断了姜遇棠的思绪。 这是…… 第11章 谢翊和察觉,她不在意他了 姜遇棠扭头,就见到了自己的旧相识,江淮安! “你不进去考核,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江淮安一袭绯色锦袍,墨发高束,英隽的面庞流露出纳闷。 转而,他意识到了不对,挂在薄唇上的笑容一凝,看向了那医官,“怎么回事?” “江大人……” 医官错愕了下。 没想到姜遇棠居然认识这里统管着他们太医院的正五品院使,江淮安。 江淮安是姜遇棠的发小,从小一块玩大的,后面姜遇棠嫁人之后,二人的关系便渐渐疏远了,昨日姜遇棠过来报名,才重逢在了一块儿。 医官暗叫不好,硬着头皮回答。 “这位姑娘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登记册上,按照规矩,是不可以放行的……” “昨儿个是我亲自给她报的名,她的名字没有出现,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误吗?” 江淮安的眉头一蹙,立即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他看向姜遇棠,“你先进去考核,这里我来处理。” “多谢了。” 姜遇棠感激点头。 江淮安看着姜遇棠那张精致的容颜,依旧是如从前那般,却失去了记忆中鲜活明艳的笑容…… 他想到方才看到谢翊和护送着别的女人过来,又漠视姜遇棠的场景,心口微微发堵,挺不是滋味的。 “你的本事我知道,要是真心感谢我,就夺个魁首回来,棠棠,加油,通过考核!” 江淮安双目明亮,扬唇笑得意气风发。 太医院,太多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需要姜遇棠这种有真本事的医者加入。 “好。” 姜遇棠收到鼓舞,也在内心替自己打气。 医官不敢再拦。 姜遇棠总算顺利进入了考堂。 考堂内,负责考核的监察看到姜遇棠踏入,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是已经将姜遇棠的名字给抹掉了吗? 她是怎么进来的? 上头可是有人吩咐了,不允许姜遇棠留在太医院,更不允许她出现在云小姐的面前…… 这下糟了。 他们没留什么后手啊,如今准备根本来不及了! 不过…… 听说这个姜遇棠就是个见识浅薄,只知争风吃醋的深宅妇人,对于医术一窍不通,估计也通过不了考核! 思及此,监察们这才稍稍安心。 这个姜遇棠也真的是,就这么容不下云小姐吗?在后宅里算计也就罢了,居然还善妒的追到了太医院来要与云小姐一较高下…… 难怪谢大人会那么不待见她了。 任谁有这样的妻子,都会觉得丢人。 太医院的考核有两项,分为理论文试和实践诊治。 今日先考的是理论文试。 诸位考生到达,坐满了偌大的考堂,监察们就派人开始发放起了试策,铺在了众人的桌子上,是关于对《伤寒论》里中风的辩证和论治方法。 姜遇棠看着上面的题目,过往熟悉的记忆浮现,她提笔,认真思索着要如何作答。 空气一片安静。 只可以听见窗外沙沙的风声。 监察们怕姜遇棠作弊,就将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来回走动巡视,却震惊的发现—— 姜遇棠的试策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 他们顿时一愣。 其他考生们都写了大半页了…… 这个姜遇棠居然还没有开始。 也对。 没接触过医书的人,就算是想要胡编乱造,也写不出来。 他们本以为姜遇棠这无知蠢妇,好歹能写上两个字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烂泥就是烂泥,凭她,怎么配和云小姐比啊? 再看云浅浅桌上的试策,洋洋洒洒,都已经快要写完了。 监察们摇了摇头。 姜遇棠想明白后,才开始动笔。 时间悄然流逝。 考生们答完,陆续离开。 考堂内的人数越来越少,云浅浅也走了,里面只剩下了零星几人,监察们看着奋笔疾书的姜遇棠,眼底鄙夷意味更浓了,逐渐放肆。 “太医院的报名门槛,真的越来越来低了,只要有关系,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混的进来……” “可不是?有些头脑空空,不学无术之辈也就在里面,也不知道待会要收到什么贻笑大方的试策?还不如早早交了离开呢。” “有些人,早就连自尊和羞耻心都没了,又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 “……” 他们的话明显意有所指,目光又落在姜遇棠的身上,只差没直接告诉考堂内剩下的考生,他们口中说的人正是姜遇棠。 其他考生们都皱眉望去。 姜遇棠手中的笔突然停下,抬头望了过去。 那监察也不怕,“这位考生,你有何事?不会是对号入座我们的话了吧……” “这里是你们闲谈的地方吗?” 姜遇棠的眼神冷淡,“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打扰到我们就是不对。” 这意思是他们打扰到她姜遇棠了? 真是好笑。 她姜遇棠翻过几本医书啊,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也不知道这会儿闷头在试策上胡写些什么东西呢? 那监察眼神轻蔑,还想要接着讽刺,就在这时,有考生不满地抗议了。 “你们打扰到我的思路了……” “是啊,还让不让考了?” “……” 那俩监察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只能忍着闷气闭上了嘴巴。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姜遇棠能交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监察们都紧盯着姜遇棠。 终于! 姜遇棠作答完了。 她滕然起身,拿着试策上前,放到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对着那监察道,“方才你们有句话没有说错,的确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入太医院了……” 姜遇棠的眼神锐利而又干净,又夹带着几分讽刺,似乎是在讽刺他们浅见寡闻的肤浅,那监察顿时一恼。 “你!” 忽地,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先看看她写的东西。” “怎么,她胡写些什么东西了,还是在上面骂我们了……” 那监察扭头,朝着姜遇棠的试策望去,待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俩人呆若木鸡,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试策真是姜遇棠写的? 只见上面的辩证句句犀利,直指要害,一针见血,给出的论证治疗方法,更是前所未有的新颖,令人眼前一亮,叹为观止。 无疑,是这群考生中最好的。 甚至…… 连云小姐的都被比下去了! 第12章 他对旁的男人笑得好开心 这姜遇棠并非无知蠢妇,她,竟然真的会医术! 而且他们方才就在考堂,还专门盯着她,她是绝无作弊可能的。 真是小瞧了姜遇棠。 这一刻,监察们的脸上都好像被甩了个耳光般,火辣辣的热。 姜遇棠给出的辩证和论治,出类拔萃,经验老道,稳扎稳打的习医功底是他们都自愧不如的。 可是…… 他们是外人不知道姜遇棠会医术也就罢了。 怎么上头的那位为什么也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 俩监察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给报上去…… …… 黄昏时分,天边染上了绚烂的晚霞,笼罩在太医院上空。 姜遇棠出了考堂,就在对面看到了两抹熟悉的人影,正是春桃和江淮安。 “少夫人,您结束了?” 春桃看到她,立刻惊喜地小跑了过来。 江淮安百无聊赖的墨眸,也跟着亮了起来,他的薄唇一勾,挂上了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快步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棠棠,考得如何?” 姜遇棠认真的想了想,“还成吧。” “呦呵,难得啊,咱们的姜大小姐这么谦虚?” 江淮安双手抱胸,稀奇地打量她。 而后又戏谑道,“你说归说,可别真给我掉了链子啊,我还指望着你进太医院来给我长脸呢,你是不知道,我成日里面对那些只会打官腔的老油子有多糟心……” 江淮安贵为众太医之首,执掌着太医院,哪里还需要她来长脸? 姜遇棠知道他在开玩笑。 不过这熟悉的口吻,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我可没办法帮你解决烦恼。” “谁说的,你来了,可以和我一起糟心啊,起码有个伴了,再不济……” 江淮安挑眉,狡黠笑道,“拿出你小时候那上房揭瓦,翻墙打架的混世魔王劲儿,保证让他们全都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整那些弯弯绕绕了。” 姜遇棠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扭送去了梅山。 她没忍住笑了,被气笑的。 女人的红唇上扬,清瞳明亮,依稀看得出少女时期的风采。 “对嘛,就该这样多笑一笑,别老是板着个脸,和老学究一样严肃。” 江淮安静静的凝视着姜遇棠的笑颜,温声道,“咱们心里头再不高兴,也别让旁人瞧了去。” 他虽然不知道姜遇棠成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谢翊和那极致冷漠的态度,江淮安不难猜测到,她在安国公府里过得并不如意…… 谢翊和娶了姜遇棠,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姜遇棠嫁给了他,却是多了一群陌生的家人。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人,她要去融入,去适应他们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 无夫君帮衬,无娘家依靠,一个人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琐碎崩溃,其中辛酸,是他这个外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可大人的世界是需要体面的。 江淮安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去道破,伤害了姜遇棠那小心翼翼维护着的自尊心。 他道,“放心吧,凭借咱们俩的交情,本大人会在太医院罩着你的。” 四目相对,姜遇棠的心头一阵动容,和江淮安继续交谈。 太医院门外,街道安静,一辆马车静静的停着,里面的人将这美好温情的画面尽收在了眼底。 谢翊和眼眸一沉,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他问向了车厢内的楚歌,“云小姐呢?” 楚歌讪讪回答,“世子,咱们好像来晚了,云小姐她先回去了,还有……” 他的欲言又止,让谢翊和感到烦躁。 “有话直说。” “方才院判递来消息,说少夫人她……” 楚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敢欺瞒谢翊和,直言道,“通过了太医院的文试考核,还一举夺下了魁首,她作出来的试策,让许多的医官都惊叹不止,胜过了云小姐的所作!” 楚歌怕姜遇棠会伤害了云浅浅,干脆直接从源头解决,命人抹去了她的报名,让姜遇棠失去了考核的资格,哪成想…… 姜遇棠居然认识江淮安,还顺利通过了考核。 谢翊和闻言,顿时间变了脸色。 他的狭眸莫测,不由地再次望向了车窗外不远处的女人。 谢翊和停在街道上的马车醒目,很难不让人注意。 太医院的门口,江淮安送姜遇棠和春桃出来,余光就捕捉到了谢翊和,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头。 谢翊和这又是来接那个叫什么云的女子? 而面前的姜遇棠,似是早就接受了这一切,不会自恋到以为谢翊和是来接她的。 姜遇棠也看到了谢翊和,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的脚步一停,对江淮安道,“时辰不早了,那我和春桃就先回去了。” 江淮安的心里头发涩得紧,很想像少时那般为姜遇棠撑腰,长街纵马,肆无忌惮地送她回去,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棠棠也不是好欺负的。 北冥的男女之防不算严格,但姜遇棠已经嫁人了,他这样做只会给她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得道,“那成,你们路上小心点,明儿个见。” 两人就此分别。 暮霭沉沉,长街冷清,商贩们都收拾起了摊位,行人都是三三两两的。 姜遇棠和春桃往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楚歌上前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少夫人,世子爷请您上马车。” 姜遇棠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有事你直说就行了。” 楚歌觉得姜遇棠有些不识抬举,平日里总想着凑到世子爷的跟前,如今世子爷主动愿意见她,她倒是开始拿乔装相了。 “这是世子爷的命令。” 楚歌不耐烦,留下这句话后,便直接转身朝后走去。 反正话他已经带到了。 世子爷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春桃气顿,什么人啊。 姜遇棠抿唇,顿了顿还是重新折返了回去,上了谢翊和的马车。 装潢精致的车厢内,入内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那是独属于云浅浅的气味。 谢翊和坐在对面,如黑曜石般的狭眸,紧紧攫取着姜遇棠平静的面容。 “方才和江淮安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姜遇棠好像,很久都没有对他露出过那样的笑容了…… 第13章 前世今生,毫无意义 姜遇棠却没有回答,抬头问道,“为什么派人抹掉我的名字?” 谢翊和闻言一顿,冷嗤了声。 “你还好意思问?” 他接着道,“府中上下一团糟,连带着我的朝服都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你身为安国公府的掌家人,放着正事不做,跑到太医院里来闹笑话,阿棠,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马车车厢内的空气逼仄,还混合着那股甜香,让姜遇棠感到一阵窒息。 如今掌家的是谢夫人。 谢翊和怪罪错人了。 “掌家之事,你应该了解清楚了再来问责。而且,你大可以放心,我去太医院并非是为了云浅浅,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你也不是很烦我每天都围着你打转吗?” 姜遇棠只是不在府中围着他打转了,在外头照样可以碰到啊! 谢翊和狭眸微凉,“当初可不是我求着你掌的家。” 相反,他是反对的。 “你既然执意要掌家,那就做好,别这样又当又立的,显得吃相过于难看了些,还有,太医院那边你也别再去了。” 姜遇棠心中一阵无力,拒绝道,“不出意外,我通过了文试考核,我打算继续考下去。” 然而,她这话刚说完,谢翊和的眼神就突然变得讽刺起来。 姜遇棠察觉到了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江淮安的关系再好,也不该让他利用职权之便给你透题,帮你蒙混过太医院的文试考核。” 谢翊和的脸色冷漠,“这对浅浅和其他考生来说并不公平。” 那样出挑的试策,连医官们都写不出来,又岂是姜遇棠一个门外汉可以做作出的? 他才不信! 姜遇棠的双瞳一颤,满目不可思议。 “我没有。” 谢翊和对上她的视线,微愣了瞬,随即无所谓地轻嗯了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已经叫人摁下了姜遇棠的成绩。 魁首,只会是云浅浅。 气氛陡然凝固。 姜遇棠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沉痛,让谢翊和无法再向以往那般去忽略,而且这段时间,她的确是有些不太对劲…… 谢翊和沉默了片刻,“能有人情关系是好事,我没有为此怪罪你。” 姜遇棠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面孔,突然觉得好笑。 明明她和他离的这么近,却又感觉像隔了天涯海角那么遥远。 他不需要她的辩白,也不想听她的辩白。 姜遇棠想起,前世今生,她无数次的在谢翊和的面前为自己辩白过,可于谢翊和而言,都只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废话而已。 毫无意义。 姜遇棠突然没了心气,轻嗯了声,转过头去,淡漠的看向了车窗外。 外头将暗不暗,蒙着一层漂亮的孔雀蓝,车厢内一片昏暗。 谢翊和见姜遇棠终于懂事,就也未再多言。 马车平稳的回了安国公府,二人也就此分开,一个去了梨花院,一个回了梦园。 姜遇棠朝梦园走去。 府中的小道上,春桃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她小心觑着姜遇棠的面色,心情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担忧的,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遇棠注意到,“怎么了?” 春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迟疑问道,“少夫人,姑爷他没误会了您和江大人的关系吧……” 那会儿她步行在马车旁,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姜遇棠忍不住笑了。 “没有。” 谢翊和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吃醋? 春桃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对,她以前听府里的嬷嬷说过,心悦一个人才会为对方吃醋,那姑爷这反应是…… 她沉默了。 主仆二人回了梦园,庭院内不似以往那般干净有序,主屋里面没有点灯,掉漆坏了的窗户照旧放在那儿,丫鬟婆子不是在磨洋工,就是躲在角落里偷懒闲聊。 晚膳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出来。 难怪谢翊和会有所不满。 这些丫鬟婆子虽然是国公府的下人,但也都是需要约束的。 之前姜遇棠当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纰漏。 “你随我进来。” 姜遇棠的目光扫过那些心虚的下人们,对着梦园的一等丫鬟芝兰说道。 兰芝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只能不情愿的跟着姜遇棠去了侧屋,庭院内的其他丫鬟婆子看到,全都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模样。 什么嘛,他们还以为少夫人是真放了权,不打算管世子爷和这个家了呢。 没想到才坚持不过一天,就又没骨气的吩咐起了兰芝,赶在世子爷回来前打点好主屋,以讨他的欢心。 下人们都不相信姜遇棠会舍得让出掌家之权。 坚信她一定会找谢夫人讨回。 然而…… 半晌之后,兰芝却欢天喜地的从侧屋内跑了出来,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去火急火燎的打点世子爷的主屋,反而是一头钻进了茶室,拿着姜遇棠给的方子捣鼓。 少夫人好像将煮茶的好手艺,传授给了兰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都想不通了。 侧屋子内,烛火摇曳。 春桃的脸上有些不高兴,“少夫人,您真舍得将那一手煮茶的好本事,传授给兰芝那丫头啊?” 姜遇棠埋头在医书中,温习起了明日要考核的项目,淡淡回复,“兰芝本来也想学,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她不想再被谢翊和有关的事打扰。 春桃没多言了。 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又和春桃去了太医院。 这次要考核的实践操作,考堂内用帘子设立了隔间,里头坐着请来的病患,考生们要通过望闻问切,来观察他们的病情,并做出诊断和治疗。 结束的考生一个个出去。 时间悄然流逝,姜遇棠排着队,心情忐忑,注意力都放在了考核上,连谢翊和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有注意到。 里面一片安静。 监察点头哈腰,小心来到了考堂的大门口。 “谢大人,您来接云小姐啊?” 谢翊和轻嗯了声。 监察心中唏嘘,这谢大都督是真看重云小姐啊。 北冥五日一朝,大都督今儿个虽然不用上朝,但手头上的公事还是一大堆,硬是挤出时间过来,想来是因为昨日没接上云浅浅,便提前来了。 谢翊和的心情不太好。 一来是姜遇棠还在不务正业,搞得国公府乱七八糟的。 二来是…… 姜遇棠被他压下去的试策,被人单拎放在了明面上! 就在这时,考堂内的江淮安似有所感般回头,对着谢翊和露齿一笑。 在他的地盘上,想要欺负棠棠,门都没有! 第14章 惊!姜遇棠当众打脸谢翊和(必看) 江淮安昨日和姜遇棠分别后,就专程去看她的试策,结果监察们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他察觉端倪,一查才得知他们竟想要压下姜遇棠的成绩。 这让江淮安怎么肯依? 当下,他就直接单调出了姜遇棠的试策,亲自和院判,御医们共同批阅,定下了名次。 姜遇棠遭受不公平的待遇,险些与太医院失之交臂,江淮安的心中要说对谢翊和没气,那一定是假的。 姜遇棠在太医院,低调至极,只是以普通妇人的身份来参加考核,从未借助过谢翊和的任何权势,也没以世子夫人自居,作威作福…… 她完全是在凭靠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真没碍着任何人。 谢翊和面色冷淡,不予理会。 他只是专注望着考堂内。 焚香在香炉内静静燃烧到无,隔间帘子内上一位考生出来,就结束去了太医那边做诊断治疗。 一旁的监察看了眼姜遇棠,又看了看名册,喊道,“下一位,姜遇棠!” 他的声音响彻考堂。 而谢翊和已经接上了云浅浅。 云浅浅飞快出了考堂,来到了谢翊和的身边,正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些什么。 谢翊和对云浅浅极有耐心,哪怕只是一些无聊的废话,也在安静聆听,再未看向考堂内一眼,就要带着云浅浅走人。 他对姜遇棠‘弄虚作假’的荒诞考核没有兴趣。 彼时,姜遇棠进入了隔间内。 这里面正坐着一位年迈的阿婆,岁月的皱纹爬满了她的面容,双目也变得浑浊,她似是有些不舒服,一直捂着胸口不停哼哧喘着气。 姜遇棠的秀眉一紧,感觉到这阿婆的状态有些不对,刚想要上前诊断,谁料下一刻—— 哐当一声巨响,那位阿婆居然直直的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姜遇棠眼疾手快去接,不想被对方一并带倒,一同跟着摔出了帘子搭起的隔间外。 赫然间,二人成为了考堂内唯一的焦点,打破了本该静谧有序的场景。 考堂内的众人皆是一愣,数不清的视线都齐刷刷望了过来,集中在了地上姜遇棠微微错愕的面容上。 连带着外头要走的谢翊和,脚步都是一顿。 “你、你对这位病患做了什么?” 监察震惊不已,他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阿婆,立即质问起了姜遇棠。 “我什么都没做,刚进去,人就昏倒了。” 姜遇棠顾不得被摔的有些发痛的手臂,快速回复完,便从地上起身,手指搭在了那阿婆的脉搏上。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不好,这位阿婆是突发心疾了! 要是不及时处理,定然会威胁到对方的性命…… 监察看到把脉的姜遇棠,这会儿的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她是真会整事啊,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作秀? 姜遇棠之所以能通过文试,写出那样优异的试策,不就是江淮安帮她的吗? “诸位太医,麻烦你们赶紧过来诊治一下。” 监察喊了一声,接着就想要赶走姜遇棠,可当他再回头,那坐在地上的姜遇棠,居然反手一把扯下了帘子,盖在了那阿婆的身上。 然后半扶起了对方,手伸了进去,似在解对方的腰带。 “这位考生,你在干什么?” 监察只觉五雷轰顶,恼恨地瞪大了眼睛,这姜遇棠还在胡来?她的确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可怎么能为了在谢翊和面前继续扮演会医术,就这般不将人命当回事? 她不止愚昧,还恶毒! “这里自会有太医进行处理,请你速速离开。” “现下是我的考核时间。” 姜遇棠只回了监察这么一句。 她的面色沉沉,双目中没有任何的慌乱,在松开那阿婆的领口,替她保持呼吸畅通之后,便按压起了对方的身体内关,神门,心愈等穴位。 姜遇棠不会自寻麻烦,让自己陷入困境,可她发现,不止是谢翊和误会了她通过文试,是因为江淮安,还有一些医官们也跟着一并误会了。 她要在太医院立足,走到皇帝的跟前,达到最终与谢翊和和离的目的,那就必须要替自己澄清,这突发心疾的阿婆,是她眼下可以抓住的最好机会。 “想要保住这患者的性命,马上给我拿银针过来。” 监察怒火中烧,脱口而出,“你会哪门子医术啊,还在这里演上瘾了?” 这位考生不会医术? 此话一出,考堂四处的考生都惊呆了,不等他们多想,江淮安已经快步上前,背后跟着太医们,突破了人群,朝着姜遇棠递去了一包银针。 “用这个。” 江淮安的脸色凝重,“患者的情况怎么样了?” 监察看直了眼睛,抢在姜遇棠开口前暗示道,“江大人,你,你……糊涂了!” 江淮安这也是连演都不演的对姜遇棠包庇了。 他这样纵着姜遇棠胡来,就不怕上头怪罪,摘了他这一顶乌纱帽吗? “出了什么事,本官自会担着。”江淮安冷嗤一声。 那监察涨红了脸,嘴唇哆嗦了两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行行行! 反正这患者又和他没什么关系,要是姜遇棠真害死了人,那江淮安就一并跟着遭殃去吧。 江淮安的官职在这儿放着,其他的一众太医和考生们见此,也都不敢阻拦,他们的面色各异,眼神微妙,都不约而同的传达过了一个信息。 这位名叫姜遇棠的考生,后台背景很强悍,不会医术,都能在太医院横着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随意对患者上手。 可他们就不怕真闹出人命吗? 再看姜遇棠,面色沉着冷静的给江淮安做起了汇报。 “患者是先天性心疾,突然发作是因为近段时间太过操劳所致,造成心脏骤停,出现短暂晕厥,我已经帮她调节气血,疏通经络,缓解了心疾的症状,接下来我需要替她施针保住性命。” 江淮安没有拒绝,放手让姜遇棠来。 根根银针捏在了姜遇棠葱白的指尖,她从中拿起,双目认真,动作有序,精准无误地刺在了患者的各个穴位上,手法娴熟,游刃有余。 一旁的众人看着,逐渐发觉到了不对劲,这姜遇棠,好像并非如监察所说的那般是个不会医术的门外汉啊…… 姜遇棠一开始的行为的确是有些独特,之后细瞧下来,却不难看出是在为了配合后面的治疗,整体的动作沉稳而又老练,未出现半分纰漏和差错。 姜遇棠全神贯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怀中的患者上,好似考堂内的一切流言和猜忌都与她无关,她穿着一袭月牙白的素裙,侧脸轮廓的弧度流畅而又精致,双目如同明珠般耀眼。 淡淡的日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她凭靠着能力,粉碎了场地内所有人对她的刻板认知,其中也包括…… 谢翊和! 第15章 他的事,与我无关 谢翊和站在考堂外,亲眼见证了姜遇棠的整个行医过程。 他的狭眸深眯,目光转换成了审视,好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妻子般。 这令他感觉到了新奇。 考堂内有些混乱,姜遇棠坐在地上,怀中阿婆紧皱着的眉头松开,面上的痛苦之色褪去,她的身子还很虚弱,缓缓从昏迷中苏醒。 “您身上还有针,先别乱动。” 姜遇棠垂目,柔声提醒。 这患者,真的被姜遇棠给救了过来。 考堂内的众人有些沸腾,有太医谨慎的上前把脉,便发现阿婆的脉搏恢复了正常,稳住了心疾,姜遇棠将人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姜遇棠不但懂医,并且还颇有造诣! 监察被这一场景给冲击到了,惊得目瞪口呆,傻眼站在了原地。 这算是什么…… 如果姜遇棠真的会医术的话,那也就是说,昨日的文试也是完全凭靠她自己了?并不是依靠了江淮安的缘故。 而在此刻,考堂桌上的那一根焚香,也燃烧到了最后。 姜遇棠的余光注意到,转头对着监察说道。 “这位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救人是在装模作样,但我既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了患者的突发症状,那如今的这个结果也应当纳入到我的考核成绩中。” 听到这话,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忍不住轻勾了一下。 云浅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甜笑着提醒,“翊和哥哥,你答应过要今天陪我练箭术,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 “嗯,走吧。” 谢翊和应下。 他没再看姜遇棠一眼,和云浅浅一同离开。 太医院的这一项考核,只是需要考生经过诊断,将患者的问题和要采取的治疗方式汇报给太医们,姜遇棠的这一操作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也算是变相证明了她的能力,自然是该纳入到成绩当中。 姜遇棠方才所说的话,不由让在场的人回忆起了那监察之前所说的话,马上就有不知情的同僚问了起来。 “你和这位考生素未谋面,是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医术……” “是啊,还毁谤说人家是在作秀,搞得考生们人心惶惶。” “……” 那监察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活像是个调色板般难看,讪讪的给他们解释。 来太医院的考生们,谁背后没个后台关系,人情世故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那云浅浅还有谢大都督撑腰呢。 姜遇棠得了江淮安的照顾自然称不上什么稀奇事。 姜遇棠淡漠的扫了那监察一眼,而后将患者阿婆交给了太医们,也就打算出去了。 太医院的考核还没有结束,江淮安还暂时不能离开。 不过还是悄悄的给姜遇棠递了个厉害的眼色,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他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姜遇棠浅笑颔首,算作回应。 这一场风波掀过,考堂内一切恢复如初,江淮安重新坐回了太医席,听到了旁边人的谈话,他面色一凝,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姜遇棠和春桃汇合,一同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楚歌在街上琳琅满目的摊位旁等待着,在注意到了她们之后,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原来姜遇棠是真的会医术啊…… 是他小瞧了她。 还误会了姜遇棠的文试是提前做了准备…… 想到谢翊和的命令,楚歌只好故作镇定的走了过去。 “属下见过少夫人。” 姜遇棠脚步一顿,眼底压着抹不悦,脸色微变,“又有何事?” 楚歌有些不满于姜遇棠这冷淡的态度。 他能来找她,当然是因为世子爷啊…… 世子爷都对姜遇棠让步了…… 忽地,火光电石间之间,楚歌看着姜遇棠从容的面容,不由多加揣测了起来,她不会是换了种套路来吸引世子爷的注意吧? 故意展现医术,盖过云小姐的风头,让世子爷只能看到她。 “世子爷叫属下过来传话,说您要继续待在太医院可以,但别顾此失彼,忘了分内之事。” 楚歌其实也不太明白谢翊和这话的意思,春桃也是糊涂,但在场只有姜遇棠听懂了,谢翊和是在提醒她别忘了掌家夫人的职责…… 姜遇棠真是气笑了。 她早就交出了掌家权,怎么还对她不依不饶? 她的神色有些不耐,“他人呢?” 此话一出,楚歌几乎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姜遇棠展现医术的目的果然不单纯,谢翊和都已经让步,但她不止满足于只待在太医院,还意图更进一步。 “少夫人,这不是您该打探的!” 他不可能会让姜遇棠去打扰世子爷和云小姐的相处。 姜遇棠的眉头紧拧。 “请您就此打住。”楚歌双目满是厌恶,心中那点儿的愧疚也随之烟消云散,撂下这句话后,便疾步离开了。 姜遇棠这会儿的心情和吞了只苍蝇般,没了回安国公府的心思,加上今日的时辰还早,便干脆带着春桃去了酒楼里用膳。 时间来到了下午。 谢翊和回来之后,就先送云浅浅去了梨花院,一路上发觉国公府池塘内的鱼都死了好几条,泛着肚皮躺在湖面,无下人来捞。 他的狭眸一沉,径直去了书房。 谢翊和手中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 他坐在书桌前,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习惯性的唤楚歌进来吩咐。 “让她煮杯茶。” “是。” 楚歌领命,就给梦园那边下了指令。 兰芝收到消息,顿时一喜,在茶房按照姜遇棠给的方子,精心煮好了茶,然后送了过来。 楚歌在书房外看到兰芝,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不过也无所谓了,姜遇棠没来打扰挺好的,楚歌不等兰芝回复,就接过了木托盘,转身送进了书房当中。 青花瓷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谢翊和停笔,端起送到唇畔,闻到气息却觉得有些不对,他低头看了眼,尝试地抿了一小口,长眉赫然紧拧在了一起。 “让她重新煮。” 楚歌愣了愣,“是。” 他出去,对着兰芝转述,“让少夫人重新煮上一杯送过来。” “楚侍卫,您误会了,这茶是奴婢煮的,不是少夫人。” 兰芝见楚歌疑惑,便将姜遇棠亲授茶艺的事如实道出。 楚歌听完,难以置信。 姜遇棠居然舍得倾囊相授,让别人日后来伺候谢翊和? 那她上午还打探世子爷的行踪…… 难不成,是有旁的话要说,是他先入为主误会了? 兰芝却有些着急地问,“楚侍卫,我煮茶的步骤都是按照少夫人所教的来,这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合世子爷的口味啊,劳烦您告诉我,我好重新去煮……” 楚歌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也不知道。” 兰芝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又重新煮了一杯,由楚歌送了进去。 可这次,谢翊和只是闻了一下,就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长眉微拧,“她今日是怎么煮的茶?” 茶香味道全都不对。 楚歌站在书桌角,有些为难的回答,“兰芝头一回给您煮,可能手艺有些生疏。” “兰芝?” 谢翊和一愣,变了脸色。 书房一片沉寂,楚歌沉默了下,解释道,“少夫人将煮茶的手艺传给了兰芝,说日后就不再负责这些了……” 第16章 谢翊和得知她的态度 谢翊和顿时间沉默了。 背后的紫檀木书架,洒落下一大片阴影,笼罩在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上,他静坐着,神色晦暗不明,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世子爷,那这茶……”楚歌忐忑地问。 谢翊和不由想起,和姜遇棠分床已经有好几日了,她没来主动求和,人也不似往常般热情…… 他的心中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情绪微妙,再睇了眼桌上的茶水,只觉索然无味。 谢翊和沉声道,“端出去吧。” “是。” 楚歌应下。 书房内又只剩下了谢翊和一人。 他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了片刻,才着手重新处理起了公务,是关于沿海一带作祟的海匪,困扰当地百姓有一段时间了,必须要尽快铲除。 谢翊和的心中已然有了计划,着手安排了起来。 等他忙完,霞染长空,倦鸟归巢,谢翊和起身出了书房,朝着梦园走去。 还没有抵达,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是谢夫人在训下人。 谢翊和踏入梦园,朝着侧屋看了眼,里面一片昏暗。 谢夫人面色严肃,站在主屋的廊下。 而在庭院的中央,正站着两排下人,刘嬷嬷从他们的面前走过,代谢夫人斥道,“你们这一个个如今差事当的是愈发好了,连世子爷都敢怠慢,耍懒骨头耍到梦园来了?” 谢夫人这两日重新掌家,忙的不可开交,才知道国公府的琐事居然有这么多,她勉强对完了账,便听说了梦园这边出的纰漏,简直是头疼不已。 她带着刘嬷嬷匆匆忙忙过来处理。 “翊和,你忙完了?”谢夫人见到儿子,双目一亮,关切地问。 谢翊和轻嗯了一声。 他走上台阶,目光冷扫过那些下人。 “他们犯了错,让阿棠发卖了就是,怎么还惊动您过来了?” 提起姜遇棠,谢夫人的脸色不虞,冷呵了一声。 “我哪里能使唤动她?” 谢翊和问,“她又怎么了?” 谢夫人抱怨说,“你娶来的好媳妇,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两句话不对付,就给我脸色看,连每日的请安她也都不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府,说丢就丢下了,只能由我来亲自出面操持。” 谢翊和听出关键,狭眸微变。 “如今不是阿棠掌家?” 这下轮到谢夫人惊讶了,“你不知道?” 谢翊和没说话。 他的确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些天吧。” 谢夫人知道儿子对姜遇棠不上心,未成想他居然忽略到了这个地步。 谢翊和一愣,“那就劳烦母亲日后多费心了。” 姜遇棠掌家的确是很舒适,没让他烦心过。 但…… 她所做的那些,下人照样可以做,只不过姜遇棠比他们更细心周道点罢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翊和说完,转身进了主屋。 谢夫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谢翊和的冷淡,对此倒是无所谓,继续叫刘嬷嬷训诫起了下人,叫他们务必打点好梦园,再出纰漏,绝不轻恕。 谢夫人带刘嬷嬷走后没多久。 姜遇棠和春桃回了安国公府,就发现梦园焕然一新,齐整有序,主屋窗户更换,下人们都不敢再躲懒偷闲…… 看来是谢夫人出面了。 谢夫人本就是高门贵女出身,又有掌家的经验,上手只是迟早的事。 姜遇棠心想,那谢翊和也应当是知道了现下是谢夫人在掌家,日后不会再来打扰她了,挺好的。 春桃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心里面还有种茫然无措的沮丧感,头一回真切意识到,原来姜遇棠在这个家中真的是可有可无。 她的付出,无人在意。 就算放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事是如此,人亦是。 夜晚如流水般悄然从指尖逝去。 隔天,是太医院放榜的日子。 姜遇棠起床之后,就满怀期待和春桃出了门,她虽然有入选的把握,也对自己在考核中的表现挺满意,但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取得一个什么样的名次…… “少夫人,您别紧张,这场考核您全力以赴,魁首定然是您的。”在前去的路上,春桃宽慰说。 她虽然没有进入考堂,但听闻了姜遇棠临危不乱,施针救人的事迹。 至于文试,凭借她家少夫人的实力,绝对可以拿下。 “但愿如此吧。” 姜遇棠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了。 她模糊记得上一世,夺得魁首的人是云浅浅,也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太医院的大门口贴了张红榜。 远远的,就看到了墙下围满了人,无比热闹。 姜遇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和春桃费劲儿挤进去,朝着榜单上扫去,就发现此次太医院考核入选成功的人一共有二十。 名列前茅,夺的魁首的人是—— 云浅浅! 而姜遇棠在她之下,位列第二。 姜遇棠登时愣在了人群当中。 春桃不可置信,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她家少夫人表现那么优秀,怎么会是第二名? 人群中也有人好奇问了起来,“这个名叫云浅浅的考生是谁啊?这么厉害。” “就是谢大都督护着的那位啊。” 马上有人接话,“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听说她在实践诊治中,在对患者诊脉后,居然当场写出了根治咳疾的方子,令一众太医都为之震惊。” “我们都是写出治疗的法子,人家直接写出了根治的方子,难怪能拿下魁首啊,真是当之无愧……” “关键人家还长得那么漂亮,美貌和实力并存,难怪能引得谢大都督折腰。” “……” 姜遇棠上一世没有报名太医院的考核,只知道云浅浅夺的了魁首,并不知道她还写出了根治患者的方子…… 咳疾是个非常折磨人的病症,云浅浅能当场解决,可见在医术上也是造诣非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优秀。 姜遇棠的心中了然,带着春桃退出了人群当中,远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转身便打算去太医院内报到了。 晴空万里,长街锦绣繁华,春桃站在姜遇棠的旁边,小脸变化莫测,“要是少夫人您遇到的患者,不是患有心疾的就好了……” 姜遇棠遇到的患者,患有先天性心疾,她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帮对方根治,还遇到了突发状况,行医于理不合。 云浅浅解决咳疾,文试又考的还成,两厢比较下来,姜遇棠自然是要略逊一筹。 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而云浅浅的运气,又向来很好。 第17章 打心眼里喜欢着姜遇棠 姜遇棠让春桃去了对面茶楼等她。 她自己则去了太医院,在医官那儿登记报道,正式成为了里面的医女,被划分到了江淮安的手底下跟着历练。 姜遇棠一出科房,就在外头的古树下遇到了江淮安。 他欠嗖嗖地说道,“棠棠,从今以后你就要跟着本大人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不介意你从今以后喊我师父哦。” 姜遇棠,“……” 江淮安知道姜遇棠的实力,让她做个医女有些屈才,但没办法,太医院的规矩就是这样,若是不满现状,那得要一步步考核才能往上走。 若是当年姜遇棠没有一门心思扑在谢翊和身上,和他一同进太医院,那如今在这里怎么着都会有一席之地…… 接下来的时间,江淮安带着她去了值房,药库,以及他的诊室,简单分配了下她的职事,是跟着江淮安出诊协助。 姜遇棠一一记下,然后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 “上林苑的春猎是不是要开始了?” 上林苑是皇家行宫,专为打猎而建,在京城以西,占地广袤。 而皇帝,也是在此地毒发,算算时间,差不多还有两三日。 皇家春猎并不完全保密,姜遇棠又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她会知道这消息,江淮安并不惊讶。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江淮安一顿,面露正色。 “你知道的,上林苑的春猎,为防止皇室贵族和朝臣们受伤,咱们太医院是必须要派人跟随候着的,此次选拔的名单内,排行前三的医女都要参加,后日就要出发了,你能去的成吗?” 毕竟姜遇棠已经嫁人了。 江淮安又迟疑的开口,“要是你不方便,可以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我可以去。” 姜遇棠立即道。 她来太医院,就是为了这个机会,如今近在咫尺,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江淮安被姜遇棠眼中的亮光给惊到,愣了又愣。 “那成。” 他挠了挠头,又说道,“医术方面你不比我差,你跟在我的身边,我还真不知道该教你些什么,左右就剩两日时间了,我也要收拾一下行李,你也就不必专程来太医院点卯了。” 姜遇棠没有异议。 她刚好也想多钻研一下医书。 二人又聊了会儿,就此分别。 姜遇棠回了安国公府之后,便去了集福堂,那是谢老太君居住的地方。 谢夫人向来不喜欢她,和她说要去上林苑的事定会被为难,不如直接去找谢老太君做主。 谢老太君很喜欢姜遇棠,听到姜遇棠会医术,还考入了太医院里面,顿时笑开了花。 “没想到我家阿棠这么优秀,既然去上林苑是太医院的意思,那就去,到时候让翊和多照顾你一下,至于你婆母那边,我会和她说。” 谢老太君满头华发,坐在厅堂内的太师椅上,她笑容和蔼,拍着姜遇棠的手答应。 姜遇棠心中一喜,“谢谢祖母。” “你这丫头,和祖母客气什么啊,对了,今儿个十五,怎么没见到翊和啊……”谢老太君朝外打量,问道。 谢家每逢十五,就要聚在一块吃团圆饭,这会儿几个小辈都已经过来了,庭院里面热热闹闹的。 姜遇棠的笑容淡了几分,“估计还在忙吧。” 至于忙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谢翊和的行踪,从来不让她过问,也不许她过问。 谢老太君愣了一下。 她上了年纪之后,虽然不怎么过问府中事了,但也还没有到完全消息闭塞昏聩的地步,知道这段时间谢翊和的心思都在一个叫云浅浅的丫头上…… 还和姜遇棠分了房。 谢老太君是打心眼里喜欢姜遇棠这个孙媳妇得,也心疼她被谢翊和冷待,所以一直不留余力撮合他们,只可惜效果甚微。 她不满谢翊和的缺席,叫人去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谢翊和这会儿人在京城里猎场,和他的几个好友待在一起。 “估计这混小子是忘了今儿个晚上要吃团圆饭……” 谢老太君想到近日来这对小夫妻冷淡的关系,她心念一动,说道,“这样阿棠,你去一趟,以我的名字将他给喊回来。” 姜遇棠的心头一梗,实在不想去。 她委婉拒绝,“祖母,差人过去提醒一下世子也是一样,我来帮祖母揉肩吧?” 这傻丫头,怎么看不出她的用心良苦? 男人都是嘴馋的猫,见到新鲜的都挪不动脚步,姜遇棠要是再不主动点,那谢翊和就真要被那个云浅浅给勾走了…… 谢老太君故意板下脸,“阿棠这是连祖母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姜遇棠一噎,谢老太君是国公府唯一对她好的人,方才还答应了她去上林苑的事,还真有些不好推脱。 “祖母,我去。” 谢老太君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对,你也别太一味顺着翊和了,该强硬就强硬,不然他的心真野了,到时候想拉都拉不回来。” 姜遇棠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起身和谢老太君告退,坐着马车前往了京城的猎场。 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才抵达了目的地。 下午的日头正好,猎场被围了起来,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溅,里面有着好几道年轻高大的身影,那是谢翊和的友人们。 谢翊和也在其中,还有熟悉的云浅浅。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似是在比箭术…… 姜遇棠在猎场门口停住了脚步。 跟来的小厮目光都变得尴尬。 少夫人的出现,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你去告诉世子爷,老太君催他回府。”姜遇棠脸色淡淡,招呼来了带出门的小厮,对着他吩咐。 “……是。” 小厮不情愿地应下,朝着里面走去。 不远处分割出来的靶场,云浅浅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青衣身姿袅袅,在那一群人的鼓舞下,款步上前拿起了长弓。 可能是有了谢翊和的教习,对比之前,云浅浅的进步很大,没有再像之前那般连弓都拉不开了。 她的玉指轻捻,将一支箭羽稳稳地搭在了弦上,哪怕是和一行高大的男人比赛,也没有因此露怯。 第18章 谢翊和爱她,神情专注 就在这时,铜锣敲响,射赛开始了。 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快速飞射了出去,只剩下了站在最后的云浅浅。 云浅浅拉开了长弓,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靶心。此刻的她褪去了往日里的温婉和娇柔,清秀的容颜中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随即嗖得一声。 云浅浅手中的箭矢破空凌厉而出,准确无误地射在了正红的靶心上,没有丝毫的偏差,未输在场的这些儿郎们半分。 顿时间,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雀跃声。 微风轻抚而过,吹起了云浅浅额角的几缕碎发,衬的她的容颜愈发出众。她手握长弓,对着谢翊和回头,双目弯弯,粉唇勾起了灿烂的弧度,让整个猎场都染上了颜色。 风华绝代,令人着迷。 云浅浅在短短几日内,不但学会了箭术,还练就到如此精准的地步,天赋异禀,万中挑一。 而谢翊和也似乎是被云浅浅给惊艳到了,此刻看着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过的专注。 姜遇棠站在猎场外门口看着这一幕,久久未动。 谢翊和对云浅浅的爱,并非空穴来风…… 猎场内分割出来的靶场,云浅浅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听他们的称赞,那灰衣小厮的出现,被衬地无比突兀。 “世子爷,少夫人请您回府……”小厮满脸迟疑,鼓足了勇气上前。 场地内的空气一凝。 众人皆愣。 姜遇棠清楚看到,不远处的谢翊和脸色一沉,眉眼覆上了一抹不耐,毫不犹豫抬手拒绝。 “我没空,让她自己回去。” 小厮顿住。 谢翊和的眼中,只有云浅浅。 靶场内的众人,在听到了那小厮的话后,顷刻间都朝着猎场外望去,不出意外,就看到了姜遇棠,她那单薄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极为碍眼。 “翊和,你这夫人又从哪里搞到了你的行踪追来了,她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你不放啊。” “这姜遇棠窥伺和抓人的本事如此了得,我看她该去大理寺当差……” 这话一出,就有人噗嗤笑了出来,云浅浅的粉唇也跟着上扬。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候在外头的姜遇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谢翊和向来敬重谢老太君,知道这是她的命令后,他会回去的。 她垂目,静静等待着。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姜遇棠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谢翊和的好友,季临安。 季临安正要进猎场,在看到门口的姜遇棠后明显一愣。 姜遇棠对上了他的目光。 成婚三年,谢翊和对她不上心,从未带着她出席过什么宴席,更没有像对云浅浅这般,将她介绍给他的好友们过…… 所以以季临安为首的这群世家子弟,向来都看不起她。 每次碰面,得到的不是无视,就是嘲讽,完全不给她任何接近他们的机会。 上一世也是。 季临安一众人将云浅浅视作自己人,他们真正的嫂子。 姜遇棠也是有自尊心的,不可能再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故而这一次,再遇到季临安,她没打算打招呼,冷淡错开了视线。 季临安的脚步却停在了姜遇棠的旁边。 他话里藏话问,“世子夫人也对箭术感兴趣?” 季临安的语气嘲弄。 姜遇棠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配出现在这里。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姜遇棠利索的怼了回去。 季临安眉眼冷峻,不以为然。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世子夫人成日局限于后宅,看起来不太像是对骑射感兴趣的人。” 姜遇棠出生镇远侯府,武将世家,从小习武,骑射俱佳,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更是她父兄的骄傲,只是在婚后为替谢翊和专心操持安国公府,才不得不放下。 她盯着季临安的双目,有条不紊回答。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对骑射感兴趣?像季将军这样自以为是,爱搬弄口舌的人吗?” 季临安的脸色猛地阴寒。 “你什么意思?” “讽刺你的意思,听不出来吗?当然了,你也可以理解为好奇。”姜遇棠将他的话语还了回去。 季临安站在原地,再没说话。 他也不屑于与姜遇棠的争执,只觉得姜遇棠终于装不下去了! 姜遇棠平日里的沉默,柔弱,乖巧,果然都是扮演装出来的,实际上的她,心机颇深,手段狠辣,口齿伶俐。 否则当年也不会做出要挟谢翊和,强嫁安国公府的事。 “临安——” 彼时,那群世家子弟们散场,陆续从猎场内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名为许泽的公子哥喊道。 许泽出来,看到姜遇棠和季临安在一起,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姜遇棠又缠着你套近乎?” 她烦不烦啊? 晦气死了! 许泽用一种至极厌恶的眼神盯着姜遇棠。 要不是姜遇棠,他们还能再和谢翊和云浅浅多玩一会儿呢…… 姜遇棠巴结上谢老太君,总算是给她找上正儿八经来骚扰谢翊和的借口了。 云浅浅聪慧,得体,有趣,温柔又有力量,岂是姜遇棠这个刻薄善妒的闷葫芦可以比的! 许泽大步流星走来,对着季临安说道,“翊和都不乐意理她,你搭理她干什么,还不够跌份的。” 姜遇棠听完,淡漠回复,“既然觉得和我说话这么跌份,那就劳烦你先管好季将军的嘴,我也不乐意和他浪费唇舌。” 什么? 许泽愕然看向了季临安。 猎场门口的氛围陡然古怪,谢翊和走出来后察觉到了。 不过他不在意,冷淡的对姜遇棠说,“今晚的团圆饭,浅浅也去,走吧。” 谢翊和这是要将云浅浅引荐给谢老太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真的是要马上娶过门的节奏啊? 姜遇棠在谢翊和的面前没话语权,这会儿心里面怕是要难过死了吧? 许泽等人幸灾乐祸,都不谋而合的朝着姜遇棠投去奚落,鄙夷的目光。 姜遇棠却始终反应平平,只是轻嗯了一声,就先朝着马车那块儿走去。 她的背后传来云浅浅无辜的声音。 “翊和哥哥,你是不是该提前和姜姐姐商议一下?” 云浅浅在问谢翊和。 谢翊和神色淡漠,“不重要。” 第19章 不心动,才不会心痛 姜遇棠的脚步未有片刻的停顿,回了马车。 云浅浅不问还好,这一问让大家都觉得姜遇棠这是脸上挂不住,迫不及待走人,想要找地方偷偷去哭…… 一直静侯在猎场外门口的楚歌,这会儿的心里面却有些五味杂陈。 方才的种种,他都瞧见了,少夫人虽然是奉谢老太君的命令而来,但好像真没有要继续纠缠世子爷的意思,也无所谓云小姐见不见谢老太君。 姜遇棠坐在马车内,安静无声,隔绝了猎场外门口的热闹,可那些不绝于耳的欢笑声还在响着,过了好半晌才慢慢结束。 谢翊和带着云浅浅过来,他们没有上姜遇棠过来接的马车,而是在那一行人的注视下,乘坐上了另外一辆。 车夫行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平稳行驶而去。 …… 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等姜遇棠再回去时,谢家的团圆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安国公府的膳厅。 一众女眷们先一步的抵达落座,几个主位都还是空着的,谢老太君,安国公,和谢家二老爷还没有过来。 里面吵吵闹闹的。 在谢翊和带着云浅浅踏入之后,膳厅内的说话声顿时一停,所有人都愣了下,什么情况? 不是姜遇棠去接的世子爷吗? 怎么现下,世子爷和这位‘表小姐’一同过来了? 紧接着,膳厅又进人了,是姜遇棠,她独自一人。 顷刻间,在场的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思马上活络了起来。 姜遇棠这是又被世子爷嫌弃了? 谢朝雨坐在八仙桌前,磕着瓜子,嘴角勾起了轻蔑的弧度。 她故意嚷道,“大哥,你这是带新嫂子过来给我们看吗?” 云浅浅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谢翊和没有否认。 谢夫人斜睨了进来的姜遇棠一眼,抿唇笑着斥道,“你这丫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乱喊什么……” 谢朝雨回,“哪里没一撇啊,我大哥连捺都画上了。” 二夫人的眉头微拧。 姜遇棠无视他人的打量,走进了席间,准备去自己的位置。 然而,她才刚走了过去,还没有坐下,忽地,还站着的谢翊和开口了,对姜遇棠沉声道,“你去和母亲坐吧。” 空气一凝。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 她怎么忘了,自己和谢翊和的座位连在一起,谢翊和带云浅浅过来,自然是要跟她一起坐的。 谢翊和不许她坐在这儿了。 “嗯。”姜遇棠轻应了声。 谢翊和注视着她的面容,狭眸却是微沉了下。 云浅浅已经坐在了姜遇棠的位置上。 主桌上的座位都是有数目的,突然多来了一个云浅浅,只好再叫下人给姜遇棠加坐,姜遇棠暂且站在膳厅里等待。 谢朝雨和谢夫人坐在一块,在听到谢翊和的话后,心头全是不满。 “大哥,你不能不愿意和大嫂坐,就将她推到我和娘这边啊。” 谢朝雨嫌弃的瞪了一眼姜遇棠,大声抗议,“她坐这儿,我哪儿还有吃饭的胃口?” 谢夫人没有出声,认同了小女儿的话。 姜遇棠孤零零站着。 这动静太大,连带着两侧偏堂庶出的晚辈们都瞧了过来。 二夫人的心都跟着拧了下,赶在谢翊和开口前,对着姜遇棠招呼。 “阿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儿坐吧,正好我也想要和你说说话呢。” 姜遇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二夫人夫妇是庶出,虽然也能坐在主桌,位置却比较偏,春桃低着头,红着眼睛将座椅加上,是一个稍偏突兀的角落。 姜遇棠总算是落座了。 二夫人侧目,眼神心疼,小声道,“委屈你坐在这儿了。” 姜遇棠笑着摇头,“还要多谢二婶帮我解围呢。” 二夫人愈发心疼了。 再看对面的那对壁人,云浅浅占坐在姜遇棠本该有的位置上,和谢翊和并排坐在一起,她双目亮晶晶的,双颊泛红,正在和谢夫人她们交谈。 要是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云浅浅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呢…… “没想到阿棠是想要和二夫人一起坐啊,我还说让你坐在我旁边呢。”谢夫人看了过来,假模假样地说。 而后,她的脸上浮现起了歉意,说道,“阿棠,我这两天忙昏了头,直到今儿个才想起要归还你嫁妆的事,你的嫁妆珍贵,我怕有什么闪失,就登记交去了钱庄让老板保管……” 谢夫人话语一顿,佯装懊恼,“说来也是不巧,那老板上午动身回乡探亲了,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了,你怕是得要再等等了。” 谢夫人想要占着姜遇棠的嫁妆,又不想旁人说三道四,便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来拖延…… 谢夫人当众说完,见谢翊和在和云浅浅聊天,并没有对此事上心,便暗松了口气,也不管姜遇棠是何态度,扭头加入到了其中。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姜遇棠的喉咙发涩,只觉这膳厅内的空气不流通,无比沉闷,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太君到——” 外头突然有人喊。 众人马上起身,就见谢老太君被谢父,还有谢二爷等人簇拥而来…… “阿棠今儿个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快快起来。” 谢老太君上了年纪,眼神不太亮堂,她眯眸看着谢翊和旁边,低头躬身行礼的女子,含笑打趣走了过来。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浅浅呐呐的抬起了头,“我,我不是姜姐姐……” 谢老太君嘴角的笑容一凝。 云浅浅有些尴尬,谢翊和递去了一个无事的眼神,马上解释道,“祖母,您认错人了,这是浅浅,孙儿之前和您提过,今夜特意带她来见您。” 而后,他又扭头,“浅浅,喊祖母。” “祖母。” 云浅浅乖巧,笑容甜甜,再加上她这温婉的打扮,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谢夫人也道,“婆母,浅浅这丫头可不是寻常女子,她饱读诗书,礼仪周全,还精通医术,前几日去参加太医院的考核,还一举夺得了魁首呢,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第20章 她的真心,不值一提 “祖母,您相信大哥的眼光,绝不会差。” 谢朝雨步伐轻快,走到了谢老太君的另一侧,替云浅浅说话。 她俏皮道,“浅浅姐她特别与众不同,您和她相处下来,定然会和我们一样喜欢上她……” 谢老太君面色一沉,不予理会,连眼神都没给云浅浅一个。 她看向了谢翊和,质问道,“咱们国公府吃团圆饭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由外人来作陪了,阿棠人呢?” 谢翊和一默,回头看向了人群后方的姜遇棠。 “过来,祖母唤你。” 他的声线冷冷。 姜遇棠只好从膳厅的角落里出来。 谢老太君看到,顿时心疼不已。 阿棠作为世子夫人,居然被排挤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谢夫人见此,赶忙找补说,“老太君您误会了,是阿棠见浅浅过来没位置,便主动调换去了二夫人那儿。” “我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是非如何,我心中自有定论。” 谢老太君冷睨了一眼,又瞪向了谢翊和,八成,是这个臭小子搞的鬼! 她都气得想要拿拐杖敲谢翊和两下了。 姜遇棠只身走到了人前。 谢雨朝的眼底恼火,没忍住嘟哝了起来。 “呵,我看她就是嫉妒浅浅姐得了大哥的宠爱,所以才故意躲在那儿不露面,扮可怜,好博得祖母的同情,光会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虚伪……” 姜遇棠刚到,就听到了这话,她的脚步一顿,不由扭头回答。 “雨姐儿这话真的是让人心寒,我要是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那从让座的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大闹了。” 如果谢翊和同意,那这正妻之位,她也都可以拱手相让给云浅浅。 谢朝雨顿时哑口无言。 谢翊和看着姜遇棠恬静的侧脸,眼底沉了又沉,道,“好了祖母,用膳吧。” 谢老太君倒宁愿姜遇棠不要这么懂事。 “阿棠,你坐到祖母的身边来。” 她拉着姜遇棠的手,为她撑腰道,“你的好别人忘了,但祖母记得,你永远都是咱们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也都无法取代。” 谢老太君这是在变相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只要有她在,旁人就休想动摇姜遇棠的地位,也休想对她不敬。 在场之人脸色各异。 唯有二夫人是真心替姜遇棠感到高兴,余光瞥向了云浅浅。 云浅浅的脸色无比难看。 她从未被人这如此冷待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刚要安抚,下一刻,谢老太君的话又落了下来。 “还有你,过来陪阿棠一起坐!” “祖母,浅浅生性腼腆,又初来乍到,孙儿不能不顾她。” 谢翊和一口回绝,罕见地驳了谢老太君的面子。 而后,又望向了姜遇棠,狭眸幽深一片,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扯唇讥诮道,“反正阿棠不是变得很大度吗?” 姜遇棠一愣,快速反应了过来,谢翊和这是在拿她方才的话来堵她。 她的心中有些可笑。 谢翊和大可不必如此…… 她没想过要利用谢老太君,将他从云浅浅的身边夺回。 “祖母,就让我来陪着您用膳吧。” 姜遇棠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温柔笑着搀扶上了谢老太君,哄着他老人家朝席间的主位走去,未注意到背后男人的神色变化。 “你啊……” 姜遇棠加座在了谢老太君旁边,两个人一同落座,谢老太君看着一侧安静乖巧的姜遇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这丫头不拦着谢翊和也就算了,怎么还将人往云浅浅那儿推啊? 可姜遇棠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言。 团圆饭开始。 姜遇棠低头,细嚼慢咽地用着。 她和谢翊和全程无任何交流,连一句话都没多说,这是他们夫妻的常态,连谢老太君都已经习惯了。 席间谢翊和与云浅浅,距离他们不远,姜遇棠清晰的看到,向来有洁癖的谢翊和,在细心为云浅浅剥虾…… 他修长的手指沾染了油渍,褪下了鲜美的虾肉,送到了云浅浅的碗内,那是姜遇棠根本不敢奢望的待遇。 姜遇棠只瞥了一眼,就想要移开视线,不成想在下一瞬,余光便捕捉到云浅浅拿了一方帕子出来。 上面柳叶合心的刺绣,让姜遇棠顿时愣住了,因为那方帕子—— 是她从前送给谢翊和的! 柳叶合心的刺绣图案,没有人会不懂那代表什么,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对谢翊和的满腔爱意…… 当时谢翊和收了,姜遇棠还开心了好久,认为自己在一点点打动着他,迟早能占据满他的心。 而谢翊和,居然将她的真心转送给了云浅浅…… 八仙桌上,云浅浅拿着那帕子在给谢翊和擦手。 用完之后,就丢弃在了那盛放虾皮的瓷碟中,染满一片狼藉,对此,谢翊和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一方沾满油污被揉皱的帕子,就好像姜遇棠被践踏的真心,尤其是那柳叶合心的图案,在此刻显得无比的可笑。 姜遇棠注视的时间不由地变长。 她不禁想到,谢翊和是在背后如何对另一个女人嘲笑她的…… 可能谢翊和以为她又是在对着他犯花痴,亦或者是在敌视云浅浅吧,等姜遇棠再回过神,就对上了谢翊和极致冷漠的眼神。 姜遇棠握着银筷的手收紧,垂目看向了碗内,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胃口,勉强陪着谢老太君用完。 谢老太君到底是上了年纪,用过后便要回集福堂了。 姜遇棠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膳厅讨嫌,便对众人告辞,带着春桃离开了。 膳厅内依旧一片热闹。 谢翊和与安国公议论起了朝事。 云浅浅盯着膳厅的门口,故作不经意地说,“姜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才用了一点点的饭啊,不过老太君对姜姐姐真好,真叫人羡慕啊……” “什么孝顺?那分明就是巴结。” 对面的谢朝雨,眼底浮现起了一缕嫉妒。 她嘲弄道,“祖母一走,姜遇棠没巴结的人了,当然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明明她才是谢老太君的亲孙女,谢老太君却犯了老糊涂,屡屡偏心姜遇棠这个外人? 第21章 姜遇棠只是外人 谢朝雨越想,就越是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姜遇棠这个窝囊废,近日来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居然三番两次当众落她的面子,真当她谢朝雨是好欺负的吗? 想到这儿,谢朝雨的心念一动,马上就有了一个好主意,便寻了个借口,带着丫鬟匆匆起身走人。 一夜无事。 隔天,姜遇棠收拾起了要去上林苑行宫带的东西。 春日狩猎,最少也要去七八日,就多带了几套衣衫,还有一些日常物品,医书琐碎之类,一大堆东西零零碎碎摊开在了床上。 姜遇棠检查一番,微微皱了下眉头,“春桃,陪我出门买一趟东西。” “少夫人,您还缺什么啊,要不然让奴婢去买?” 春桃立刻从衣柜那儿走了过来,问道。 姜遇棠回复,“一些银针和药材,必须得要我亲自去。” 皇帝体内的暗毒,定然会如前世一样,在上林苑发作。 她既然决定了要抓住此次机会,携恩求旨与谢翊和和离,从此离开国公府,那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提前准备好一切。 春桃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些东西,她的确是不会买…… 主仆二人简单更衣,就出了安国公府,朝着京城内最大的药铺走去。 天穹又是灰蒙蒙的,寒意刺骨,街道上的行人却还是络绎不绝,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随风摇曳。 姜遇棠抵达药铺,从中买到了所需要的东西,付完银子和春桃出来,看时间还早,就打算再多逛一会儿。 两个人一同走在街上。 春桃望着姜遇棠,不舍地问,“少夫人,奴婢真的不能跟着您去行宫吗?” 姜遇棠无奈地笑了笑。 “你见过谁家医女出门还要再带个侍女的?” 春桃咬了咬唇,只好道,“那您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接下来我不在的时间,你……” 姜遇棠正打算对春桃交代,就忽地感受到有人在跟着自己。 她佯装不经意回头,就在不远处街尾的面具摊子上,看到了两个身影魁梧高大的大汉。 对方似是察觉到了姜遇棠的警觉,马上拿起物件,和商贩老板交谈。 “少夫人,怎么了?”春桃有些疑惑,她还等着姜遇棠继续交代呢。 姜遇棠的眼眸沉了又沉,从出门的时候,她就发觉到了这几个人…… 但上一世,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事。 这些人是谁派的? 意欲何为? “没什么,走吧。” “哦。” 春桃应下。 接着,姜遇棠刻意的在人多的集市逛了起来,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踪影难辨。 那两个跟踪的大汉,都被挤的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姜遇棠和春桃了。 “该死的,那俩女人呢?” “我们不会是被发现了吧,而且那集市内还有官差……” 刀疤脸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如此放弃,“再找找。” 话音刚落,瘦高个的眼睛一亮,指着集市的尽头说道,“她们在那儿!” 只见姜遇棠主仆买了东西,出了集市。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那集市后面是一条长长的暗巷…… 二人相视一眼,好机会! 他们的拳头一紧,当下不再犹豫,疾步追了上去。 冗长的暗巷,两侧高墙逼仄,扑来而来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还有着许多破烂的竹筐,中央是那对有说有笑的主仆。 二人抄起巷里的长棍,放轻了脚步,悄声上前,打算就此打晕了姜遇棠和春桃。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是,就在快要接近之际,姜遇棠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过来。 几道目光交错在了一起,空气倏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姜遇棠的脸上浮现出惊恐,拉着春桃的手,不停后退。 刀疤脸没想到会偷袭失败,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狞笑靠近道,“安国公世子夫人是吧?有人花银子,叫哥几个带你回去玩两天!” “你们认错人了……” 姜遇棠害怕地否认。 瘦高个很享受这种猫抓老鼠的感觉,跟着刀疤脸不断逼近。 “我们看过你的画像,不可能会认错,我们只求财,不害命,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后天会将你给送回来……” 瘦高个一顿,又威胁说道,“反之,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们这俩弱女子动粗了!”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心里面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北冥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声誉。 要是她这个世子夫人被这群歹人劫走,就算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也算是毁了名声。 届时,谢老太君就算再怎么疼爱她,也不可能会继续庇护! 而对方还有她的画像,可见是安国公府的人,谢家人当中,最喜欢玩这种不入流手段的人…… 是谢朝雨! 她想要让谢老太君也厌弃了她。 姜遇棠一副放弃挣扎了的样子。 那俩大汉都很满意姜遇棠的识相,正欲快步上前抓住这二人。 可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姜遇棠忽地抬头,认真地说道。 “可惜的是,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什么? 那刀疤脸马上就笑了,她们不过是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不成是想还要和他们搏斗一场? 可见姜遇棠平静的水眸,刀疤脸的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胆!你们竟敢当街行凶,抓拐良家女子!” 一道凌厉的声线赫然响起,如惊雷般在暗巷中炸开。 刀疤脸错愕,和瘦高个一同回头,就见有俩捕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朝着这边拔刀冲了过来。 “官差……” 瘦高个人都傻了。 “臭娘们,你竟然报官了?” 刀疤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再一回头,姜遇棠已经带着春桃,退去了离他们老远的地方。 那俩大汉不甘心,还想要再对姜遇棠下手,却已经被冲过来的捕快缠住打斗,无法分身。 姜遇棠方才之所以去集市,就是为了趁乱找捕快,上演这么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谢朝雨要对她下手,那她也没必要留情了。 “两位捕快大哥,这俩人就拜托你们抓捕归案,回去审理了,还请你们务必将幕后真凶找出!” 姜遇棠带着春桃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瞧着他们打斗。 “世子夫人放心,我们定不辱命。” 捕快马上应了下来。 姜遇棠见此,不多做逗留,带着春桃从暗巷的另一头出去。 外头又是一番新天地,叫卖的商摊不绝于耳。 春桃心中慌乱,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先在不远处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 云浅浅!!! 第22章 她和云浅浅,他不会选她 好像真的是云浅浅啊! 姜遇棠却是在想方才从那俩大汉身上无意间发觉的黑色刺青,很是眼熟,但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春桃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少夫人,您看前面。” 姜遇棠闻声望去。 只见热闹的商摊中,云浅浅一袭粉衣犹若天仙走在其中,丫鬟相伴,二人挑挑拣拣,似也是在置办明日的行装。 谢朝雨的谋算漏洞百出,稍有不慎则会败露。 姜遇棠不认为,云浅浅会和谢朝雨联手,参与到其中,自找麻烦,毁掉她在谢家人心中刚建立起来的形象…… 她最多也就是煽风点火,挑唆几句谢朝雨罢了。 而出了这条街,就是谢翊和的衙署,云浅浅出现在这里,想来是要去找他。 姜遇棠不想和云浅浅的事沾上关系,也不想见到谢翊和,只看了一眼之后,便带着春桃出了这条街。 此时正值晌午,二人便先打算找个地方吃东西。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春桃仍在回想着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不由侧目看向了姜遇棠,压低了声音问道,“少夫人,您说那两个歹人会老实招供吗?” 姜遇棠思索一番。 “他们只为图财,要是不想就此丢掉性命,定然会将幕后之人说出。” 劫世子夫人,可不是小罪名,接下来,谢朝雨可就有的忙了。 只是姜遇棠想到那歹人身上的纹身,心中总是留了个疑窦。 姜遇棠和春桃找了家店,简单吃了点面食果腹。 等到再出来,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裹挟着寒冷的空气,宛若细小的冰针,冷得直叫人打哆嗦,雨雾笼罩住了整个京城,路上行人都变得匆匆。 “眼看着天要暖和了,怎么又下雨了?” 春桃跑去买了把伞回来,不由抱怨了两句,“少夫人,我们快点回去吧,明日您还要去行宫,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感染风寒了。” “嗯。” 姜遇棠应下。 两个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回了安国公府,刚一踏入,便感受到了里面氛围的不对,多了许多的暗卫,都冒着雨,匆匆朝着谢翊和的书房赶去。 就好像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了府邸内众人的头上,连空气都变得压抑,来往出现在各处的奴仆们,都各个谨小慎微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姜遇棠感觉不对,忙给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马上会意,在回梦园的路上,拦住了一名小厮问,“府内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生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左右张望,回复说道,“春桃姐姐,您刚回来还不知道,府内出事了,梨花院住着的那位云小姐……突然失踪了!” 春桃吃惊,“失踪了?” 明明上午那会儿,她们还看到云浅浅呢,不过这话她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春桃消化了下情绪,追问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云小姐和她的丫鬟好像都一并被歹人给劫走了,世子爷大怒,这会儿正在派人追查呢。”那小厮回道。 谢翊和一连处置了好几个暗中保护云浅浅的护卫,人打的血淋淋的。 他罕见发了这么大的火,底下的奴仆们心惊胆战,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了谢翊和的霉头,各个行事无比谨慎,生怕出错。 春桃让那小厮离开。 姜遇棠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完了。 “少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春桃打着伞回来,心中总有些不太踏实,面色不安地问。 姜遇棠的脸色微凝。 自她重生,放弃掌家,不再缠着谢翊和之后,许多事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谢朝雨的暗算,上一世没有发生,云浅浅的失踪,亦没有。 姜遇棠感觉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关联,需要先整理一下思绪。 “先回梦园。” 春桃忙撑起了伞,两个人走出了凉亭,细雨浸湿了碎石子路,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 而翠绿园林的枝影后方,传来了一道惊恐的声音。 “三、三小姐您看,那是少夫人,她居然回来了……” 谢朝雨的丫鬟,指着远处姜遇棠的背影说道。 “闭嘴!”谢朝雨的神经紧绷,在听到了这话后,犹如惊弓之鸟斥道。 她朝着周围打量,确定无人后,这才对着那丫鬟切齿道,“你这蠢货,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做的好事吗?” 丫鬟双肩一瑟缩,只好压低了声音。 “三小姐,少夫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云小姐却失踪了,不会这件事和我们有关,是咱们的人绑错了?可我们明明给他们看了少夫人的画像啊……” 按道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谢朝雨也不知道云浅浅为什么会失踪。 但这两件事发生的太过巧合,直觉告诉谢朝雨,这与她花银子买通的打手有关,再想到谢翊和对云浅浅的看重…… 谢朝雨的心中发憷,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这要是和我们有关,那二哥的人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联络的都是什么人啊……” 谢朝雨的二哥,谢行之,是安国公嫡出的另一子,说是待在书院很少回家,实际却是在外厮混,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这次谢朝雨为了算计姜遇棠,就找了他的人帮忙。 谢朝雨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心情也无比烦躁,不过她知道的是—— “无论如何,此事都不能牵扯到我们的身上。” 谢朝雨的眼眸划过了一道利光,“你去和二哥的人打点一下,撇清我们的干系,还有,我发了高热,现下身子非常不舒的,需要休养,谁也都见不了。” 丫鬟对上谢朝雨的双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奴婢遵命。” “……” 时间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 姜遇棠回到了梦园的侧屋中,就一边收拾起了行李,一边在想云浅浅失踪的案子,还没有想出个眉目,外头有人来了。 “少夫人,世子请您去一趟书房!” 楚歌踏入了侧屋内的外堂,他的面色肃冷,对着姜遇棠说道。 姜遇棠登时愣住。 第23章 你跪着,跪到认错为止 春桃也傻眼了。 这个节骨眼上,谢翊和喊姜遇棠过去,定是为了云浅浅失踪的事,可是这关她家少夫人什么事? 她家少夫人可什么都没做。 甚至险些被掳,还是苦主! 春桃有些糊涂,不禁问,“楚侍卫,敢问世子爷唤我家少夫人过去有何事?” 楚歌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冷冷的盯着姜遇棠。 “少夫人,走吧,莫要让属下对您动粗。” 这话也是在变相告诉姜遇棠,谢翊和允准了楚歌对她动手。 姜遇棠抿唇,“知道了。” 春桃站在廊下,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离开。 细雨冰冷,姜遇棠出了梦园,一路被楚歌领着来到了谢翊和的书房。 她刚一踏入,就感受到了极致的压迫感,书房内一片死寂,空气都变得逼仄,流动着丝丝缕缕的紧张。 地面上跪着一眼生的小厮,旁边是衣着官袍的京兆尹,还有后进来的楚歌。 而谢翊和站在书桌之后,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在姜遇棠进来之后,就落在了她平和的面容上。 姜遇棠的心中一紧,心如被针扎般难受,也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主动出声,“云浅浅的失踪,和我没关系,我也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谢翊和忽略了她的话语,直接对书房内的其他三人吩咐,“你们来说。” “是,世子爷。” 那小厮的脸色惨白,先惊恐开了口。 “昨夜少夫人离席之后,便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让小的去京城找几个打手来,小的没经住银钱的诱惑,便帮少夫人联络了,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后,那小厮对着姜遇棠愧疚道,“对不住了少夫人,事关云小姐,小的不敢欺瞒世子爷。” 楚歌道,“今日上午,少夫人出现在了西街,那是云小姐最后露面的地方。” 姜遇棠是云浅浅失踪案件中,最大的嫌疑人。 “之所以出现在西街,那是因为我遇到了歹人,并且已经报了官,根据线索,似是家贼所为,你们要是不信,尽管可以去核查。” 姜遇棠保持着冷静,继续说道,“至于这小厮所言,全是诬蔑,我建议对他上刑,审问真相。” 姜遇棠也差不多明白了。 云浅浅,极有可能是谢朝雨的人绑架的。 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但这小厮突然诬蔑,定是受了谢朝雨的指使。 姜遇棠从未指望过谢翊和会在绑架的事上为她做主,却绝不能背了这顶黑锅。 “谢大人,世子夫人的确是在西市寻求过捕快的帮助,但是……” 就在这时,京兆尹陈大人上前一步,说道,“对方武艺高强,又有帮手及时赶来,我们的捕快没能将那俩歹人给抓住。” 姜遇棠一个后宅柔弱妇人,竟能发现歹人的跟踪,实在是蹊跷。 姜遇棠顿时惊愕。 要是那俩歹人抓住,真相自然大白。 但关键是,没有被抓住,这落到谢翊和的眼中,那自然就成了是故意上演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出,为的就是洗刷掉她让云浅浅失踪的嫌疑。 想到这儿,姜遇棠的心凉了半截,明白谢翊和为何喊她过来了。 书房的光线昏暗,谢翊和望了过来,眉眼染上一抹戾色,那是他对云浅浅失踪担忧引发的愤怒。 “浅浅人呢?” 谢翊和厉声质问姜遇棠。 他继续道,“若是你现下据实交代了她的行踪,我可以对此事既往不咎。否则,她遭受了什么,我必加倍奉还到你,还有帮你作恶的丫鬟身上。” 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姜遇棠做的,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云浅浅究竟在哪里? 她又怎么能回答得上来这问题。 姜遇棠一时哑声。 一旁的楚歌,看向姜遇棠的眼神深恶痛绝。 他本以为姜遇棠是真的改变了,没想到近段时间只是她的一场伪装,她在背地里酝酿着一场更大,也更恶毒的阴谋去害云小姐!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阴险的女人? “少夫人,时间紧迫,还请您速速交代云小姐的下落。”楚歌逼问道。 陈大人不耐烦道,“世子夫人,您如今交代还不算晚,切莫执迷不悟,铸就成大错啊!” 窒息的话语,犹如潮水般涌来,将书房中心的姜遇棠吞没,她望着谢翊和那双冷酷的双目,更是感觉无法呼吸。 “云浅浅不是我绑架的,我要见谢朝雨。”姜遇棠道。 谢朝雨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知道全部真相,找到突破口。 姜遇棠答非所问,让谢翊和的耐心彻底告罄。 “姜氏,你究竟想要如何?!” 姜、氏…… 姜遇棠的身子怔住,她明明不在意谢翊和的态度了,那颗麻木已久的心脏,却还是被这两个字给戳到,泛起了细碎的痛意。 姜遇棠脸上的血色渐褪,唇瓣微微发白,隔着一张书桌,颤抖对着谢翊和发问。 “真的是我想要怎么样吗?阖府上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怀疑我一个人,是因为只有我遇到了歹人,还是因为只有我喜欢过你,那便是罪孽深重,要遭受这无妄之灾?” 为什么全世界都站在云浅浅这边,而她拼尽全力的解释却始终无人相信? 她都已经放弃谢翊和,对他彻底死心了,甚至都在打算着离开,为什么她还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此话一出,书房内顿时陷入了死寂。 谢翊和沉默了,他的瞳色暗沉,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浅浅她更不欠你什么,浅浅她只是想要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你不该去毁了她。” 语毕,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似是有什么人来了。 云浅浅的失踪迫在眉睫,谢翊和不愿再和一错到底的姜遇棠多浪费时间,沉声道,“你出去跪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愿意认错说出浅浅的下落再进来。” 谢翊和无情下达了逐客令。 姜遇棠垂目,可笑地扯了扯唇角。 “少夫人,请吧。”楚歌催促的声线紧跟着响了起来。 第24章 被逼下跪,屈辱的惩罚 姜遇棠转身,朝外走去,书房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人是季临安和许泽。 两人看向姜遇棠的眼神,皆是一片憎恶,俨然也是认定了姜遇棠是绑架云浅浅的真凶。 姜遇棠与他们擦肩而过,下了台阶,背后隐隐传来许泽的唾骂声。 “这毒妇,就该送去诏狱中严刑拷打……” 季临安回复,“顾不上她了,如今先找云小姐要紧。” “……” 二人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 姜遇棠被罚跪在了书房门口的道路上。 谢翊和的书房,坐落于安国公府的中心,有着一大片雅致翠绿的竹林,饶是下雨天,也有不少的路过的奴仆,一下子目光变得震惊。 少夫人这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遭此屈辱的惩治…… 天穹雾蒙蒙,寒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空气一片湿冷。 周围全是赤裸裸的视线,姜遇棠跪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膝盖隐隐作痛,她的颜面尽失,眼睛干疼,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就好像是静止不动了一般。 雨水浸湿了姜遇棠的发丝,乌黑贴在了双颊,她的脸色憔悴苍白,唇瓣被冻成了藕青色,湿厚的衣裳贴在肌肤,身子是彻骨的寒冷,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少夫人……” 春桃听到下人的议论赶了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一副画面,手中的纸伞咣当一声掉地,红着眼圈快步跑了过来。 看着被当众罚跪的姜遇棠,面露不可置信,“姑爷他是不是将云小姐的失踪,算到您的头上了?他怎么可以这般狠心的对待您?” 谢翊和此举,是把姜遇棠这个世子夫人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啊,这让姜遇棠日后怎么抬头见人? “奴婢这就去求姑爷,求他高抬贵手让您回去,有什么惩治,让奴婢来代您受着!” 春桃这会儿的心疼的好像在滴血,不愿让姜遇棠继续受辱,哽咽说完了这话,就要冲去书房。 姜遇棠赶忙将她一把拉住。 “没用的……” 春桃愕然回头,就听姜遇棠这样说道,姜遇棠摇了摇头,声音轻缓而又沙哑,“春桃,你去了也没用的。” 谢翊和已经认定了是她所为,连带着对春桃也有了意见。 按照他对云浅浅的重视程度,要是春桃在这个节骨眼闯入,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目前形势对姜遇棠来说极为不妙,谢翊和又向来言出必行,要是云浅浅真有个什么好歹,那势必会算到她和春桃的头上。 姜遇棠垂目,快速分析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要尽快阻止事态进一步的恶化下去…… 春桃怔怔站在原地,委屈的泪水在眼圈中不停地打转,心脏都跟着抽疼了那么一下。 云浅浅是谢翊和的心头肉。 可是姜遇棠也陪了谢翊和三年啊,他在为别的女人担忧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外面跪着的姜遇棠,也是会疼会痛的血肉之躯…… “奴婢陪您一起。” 春桃内心难受,舍不得姜遇棠一个人受辱,赶在她拒绝前,便跟着一并跪在了这湿漉漉的地面上。 主仆二人一同受罚。 头顶乌云聚集,这场雨有隐隐下大的趋势,春桃一直观察着姜遇棠的状况,见她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春桃的心下一横,猛然起身跑了回去,将伞给捡了回来,她想要让姜遇棠的身子尽可能的好受些…… 哪怕姑爷要为此责罚她,她也认了! 可春桃刚返回,撑开打在了姜遇棠的头顶,前面书房的门就打开了,雨幕之中,有几道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是谢翊和,一袭颀长的玄衣,他的面庞矜贵沉冷,由人撑着伞下了台阶,不多时,就有一双黑色的官靴停在了姜遇棠的面前。 紧接着就落下了他低沉的声线。 “还没有想清楚?” 姜遇棠这会儿只简单有了点头绪,还再需要点时间。 她抬头,对上谢翊和那森冷异常的眼神,喉咙好像卡了一根刺,吐字变得艰难,“我不知道。” 谢翊和闻言,面色愈发阴沉,再看帮姜遇棠撑伞的春桃,扯唇冷呵了一声。 春桃的眉头一紧,下一刻,手中的纸伞就突然被人给掀翻了。 后面的许泽疾步冲来,将纸伞砸落在了姜遇棠的身上,痛斥了起来。 “云小姐被你害得下落不明,你这毒妇凭什么连罚跪都有人撑伞?!” 姜遇棠在这儿淋雨跪了这么长时间,身子都是软的,许泽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大力挥来,人不禁栽倒在了面前地上的水坑中,狼狈不堪,无处遁形。 许泽愤恨瞪着姜遇棠,那眼神只恨不得将她给扒皮拆骨。 一旁的季临安脸色冷峻,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谢翊和不耐烦扫视一眼,“走了。” “你最好保佑,我们能在天黑前找到云小姐,否则我们都和你没完!” 许泽恶狠狠留下这么一句之后,就跟上了谢翊和他们的步伐,带着人出去满京城追寻云浅浅。 书房门口闹出的动静,也让周遭国公府的下人们顿悟,姜遇棠为何会遭遇如此重罚了,顿时只觉得她这是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春桃双目红肿,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她搀扶起了姜遇棠,姜遇棠重新跪在了地上。 她的掌心被擦破,手指却紧紧握着,骨节泛白。 姜遇棠吸了吸鼻子,寒气入了胸腔搅动,挺直的脊背控制不住地弯了下,却也是仅仅一瞬息就又恢复了正常,承受着四周人的注视。 “三小姐抱恙,谁都不见。方才指认你的赵三,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子,全家的身契都在夫人的手中,也证实了他的确是联络过一些打手,没胆子说谎。” 楚歌被单独留下,等着姜遇棠松口。 他站在廊下,目睹了全部的经过,看着雨中的女人实在是有些可怜,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态,撑着伞走了过来,对着姜遇棠进行劝告。 “世子说了,只要你据实道出云小姐的下落,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少夫人,你又何必固执死扛到底,这对你没有好处。” 然而,姜遇棠却没理会他的话,她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黯淡的双目忽地亮起,喃喃说道,“是海匪干的……” 第25章 我只想和离 楚歌听到这话,脸色忽地严肃,“你说什么,海匪?” 云小姐的失踪和海匪有关? 京城临近的城池沿海,常有海匪作祟,此事被皇帝交由谢翊和处置。 谢翊和使用离间计,引发了海匪头目的内斗,让他们分割两排,自相残杀,又恰到好处的抛出了橄榄枝,让最强大的一派主动投诚归顺了朝廷。 剩下的另一派海匪,在内斗中被重创伤了元气,已经是一盘成不了气候的散沙,随时可以被一网打尽。 姜遇棠点了点头,分析了起来。 “我上午在西市,所见的那俩歹人,武功高强,还有帮凶在,他们能在京城官差眼皮子底下毫发无损溜走,那就先证明了他们绝对不止是普通的打手那么简单。” 在楚歌错愕的眼神中,姜遇棠继续说。 “他们明知道我才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却还是将错就错绑走了云浅浅,就知道他们是在反过来利用与赵三的合作,其目的是想要报复谢翊和……” 这话落下,就见楚歌看着她的眼神一片愤怒。 “少夫人!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编故事为自己洗脱嫌弃?你是真的没有心啊。” 谁看不出来,上午姜遇棠遭遇的那一场祸事,是她为洗脱嫌疑自导自演的,枉费他对她心软说了这么多好话,真是白费口舌。 “那你们为何从赵三的口中,始终追查不到那伙打手的下落?” 雨水冲刷着姜遇棠的面庞,她赶在楚歌转身要走之前,反问一声,又接着道,“而且,我在那俩打手的身上,发现了海匪的刺青!” 楚歌撑着伞的身子一僵,表情惊愕,“你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 赵三找的打手无根无源。 这一条线,他们的确是追不下去。 但姜遇棠一个深宅妇人,弱不禁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先不说她能发现打手的跟踪就有够假的了,更别提她会认识海匪的刺青了。 姜遇棠方才想到那些线索后,就一直在想谁和谢翊和有过节,冷不丁的,就想到上一世,谢翊和破获的海匪案,也就此记起了那黑色刺青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在上一世公开的卷宗中,那是海匪团伙的专属! 那伙剩下的海匪,虽然不成气候,但这个时间点,他们已经反应过来是谢翊和从中使计,便将矛头对向了他,上一世,他们也给谢翊和搞出了不少头疼的事来…… “楚歌,事关我的清白,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姜遇棠的声音冲破雨声。 楚歌回头,就见地上姜遇棠的脸色凝重,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睁不开,纤长的睫毛在不停颤抖着,宛若寒风中振翅的蝴蝶。 他的心头无端被震了一下。 而姜遇棠趁此机会,扯住了油纸伞下楚歌的衣角,在他那干爽的料子上,用雨水画出了海匪的刺青图腾。 “你自己看。” 姜遇棠的声音认真。 楚歌被扯的走不了,只好低头看了眼衣袍,黑色的料子浸湿,画出了飞燕的图腾…… 他顿时僵硬在了原地,双目震颤,烦躁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海匪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发生意外便是尸骨无存,便团伙刺青飞燕,希望能在死后,魂归故里,意为飞燕归巢。 可这些算作案件秘事,连楚歌都是近日来才得知,姜遇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还能画的出来…… 大雨中,姜遇棠抹了一把脸,道出了完整的真相。 “海匪案中,剩下的那些海匪对谢翊和心存报复,恰好安国公府有人要算计我,牵出了这么一根线,海匪们便将计就计,见抓不成我,便对云浅浅起了歹心。” 毕竟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谢翊和对云浅浅的看重,远胜过了她这个世子夫人。 姜遇棠快速回忆上一世那伙流窜海匪的窝点。 她换了种方式,接着说出。 “我一个深宅妇人,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会画出这样的刺青?那群海匪习惯了在海上讨生活,就算来到京城,也会继续生活在水岸,云浅浅,极有可能被他们挟持在了西河码头,快去将这消息通知给谢翊和救人!” 许多想不通的线索对上,楚歌这会儿站在翠竹雨路上,心中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如果真的是海匪干的,那云小姐就真的是危险了。 那这也同样的,证明了姜遇棠是无辜的,云浅浅的失踪,与她无关! 即使楚歌仍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譬如姜遇棠为什么会知道海匪案的内情,为什么连骑射都不会的她,能发现他们的追踪…… 但他没有时间了,必须要尽快将这一消息传递给谢翊和救人。 “少夫人,这可不是儿戏,你最好没再玩什么手段,劳烦您……您先移步去书房廊下等待!” 楚歌匆匆说完,便朝外走去,身影消失在了主仆二人的视线当中。 姜遇棠猛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能顺利抓住海匪,救出云浅浅,那定能会揪出谢朝雨就是幕后真凶的事实,同样的…… 她和春桃也会跟着无恙。 多么讽刺,她和她陪嫁丫头的身家性命,如今都系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少夫人,奴婢扶你过去吧。” 春桃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姜遇棠如今可以不用罚跪了。 姜遇棠轻嗯了一声。 她的膝盖跪的时间太长,一动就犹如针扎般,疼痛不已,姜遇棠不用想,里面都是青紫一条,她拖着两条沉痛的双腿,由春桃搀扶着一步步走到了书房的屋檐下。 她们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寒风凉嗖嗖的,从雨中吹来,湿沉厚重的衣裳让人冷的直打哆嗦,肌肤起了一片细疙瘩,姜遇棠的脸色青白,低垂着眼帘,拧起了裙子上的雨水。 她和春桃互相帮起忙来。 书房不远处的道路上,有路过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好奇谈论。 “少夫人不是在罚跪吗,怎么这会儿起来了?”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她熬不住了,主动招了云小姐的下落呗,像她这样恶毒的女人,合该被冻死才好……” 第26章 她早解释过,没人相信而已 “……” 姜遇棠忽略了他们激愤的目光,也并没有生气。 这些比起前世那阴暗的十年里,她受到的鄙夷嘲讽和伤害,不过尔尔了。 雨幕铺天盖地,顺着书房的屋檐哗啦啦的流下,裹挟的凛冽寒风吹来,肆意钻进了姜遇棠的领口,袖口…… 她浑身湿透,每一寸肌肤都冻得生疼,寒意层层包围全身,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双腿愈发的疼。 姜遇棠的脑子都是木的,忍不住地抱着胳膊半蹲了下来。 她虽然推断出了真相,但仍未洗脱嫌疑,楚歌又让她待在这里等候,看守的暗卫就更不许她离开了。 春桃心疼姜遇棠,便借了伞回了一趟梦园,从里面拿了斗篷、手炉过来。 “少、少夫人,您拿着这个会暖和点……”春桃也冷,牙齿都在哆嗦打架,这会儿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她将手炉塞到了姜遇棠的怀中。 姜遇棠抱着,才感受到了暖意。 她抬眼,看着脸色同样煞白的春桃,心疼道,“趁着他们不拦你,你回梦园去吧,别待在这里陪我受罪了。” “奴婢不回去。” 春桃快速摇头。 要是她走了,那姜遇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春桃鼻头冻得红红的,却还是故作无所谓,咧嘴一笑。 “少夫人,您忘了,奴婢很抗冻的,就这点儿雨,真感觉不到冷,而且奴婢很聪明,方才回去时换了身衣衫,也给自己带了斗篷。” 话落,春桃便赶忙蹲下,抱住一旁姜遇棠的胳膊。 姜遇棠看着春桃的笑颜,眼圈止不住的泛酸,赶忙望向了别处,才将这情绪给压制了下来。 两个人依偎着取暖,就在书房屋檐下静静等待着。 看着府内的雨势由大变小,再到停止,看着天色变暗,慢慢掌灯,再到深夜…… 三个时辰过去了,外头却始终没传来任何动静,也不知道谢翊和他们营救的怎么样了? 等待的时间过长,春桃靠着姜遇棠直打瞌睡,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姜遇棠的目光却定定望着翠竹道路的尽头,心底里也是不禁有些没底,她有些着急,拧了拧眉头,正打算去和暗卫打探一下情况之际…… 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好像是谢翊和他们回府了。 “云小姐平安归来了——” 有小厮扬声喊道。 书房门口的暗卫,相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浮现出喜色。 太好了,云小姐安然无恙归来了! 姜遇棠眉心微动,赶忙唤醒了春桃,两个人站了起来,拖着刺痛的双腿朝外走去。 夜色沉沉,安国公府灯火通明,下人们都朝着大门口迎去。 姜遇棠远远的,就看到季临安和许泽等人,将云浅浅给护送到了府邸的大门口,一行人正在谈话。 “云小姐,你也是大胆,居然敢跟着海匪走,只身闯入海匪窝。我只晓得你医术无双,竟不知你还是个侠女……”许泽眉眼带笑,戏谑道。 站在府门右侧的楚歌,这会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原来,云浅浅的失踪,并非是被海匪挟持,也和姜遇棠无关,而是云浅浅在西街见到逃走的海匪团伙,主动跟着他们涉险离开…… 要不是姜遇棠推测出对方海匪的身份和窝点,只怕云浅浅就真要危险了。 云浅浅站在台阶上,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翊和哥哥近日来忙于海匪案,我本想将计就计,帮他查探清楚对方的窝点,没想到那群海匪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不过幸好你们来的及时,也是我太冒失了。” “云小姐不必自责。” 季临安接话,“不管如何,海匪案总算是告破了,只是下次,万事还是要先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是啊,你都不知道那会儿翊和有多担心你……”许泽薄唇一勾,朝着谢翊和挤眉弄眼。 云浅浅惊诧,双目亮晶晶地看向了谢翊和。 谢翊和长身玉立,低头凝视,俊美的面庞夹带着无奈的浅笑,“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 几人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云浅浅的任性,对姜遇棠的误解对待只字未提。 时辰不早了,季临安和许泽等人也告辞离开了。 听到如此荒诞的真相,姜遇棠忍不住笑了。 她发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竟然再也泛不起一丝的波澜,她很不愿在此地注视着云浅浅被众心捧月,与谢翊和郎情妾意的画面。 可她还有要事要问。 谢翊和带着云浅浅回了安国公府,刚穿过了照壁假山,就在通往内宅的长道上,见到了站在这儿已久的姜遇棠和春桃。 云浅浅一惊,本能地捂着心口,躲在了谢翊和的身后。 谢翊和看到姜遇棠这会儿的模样,顿时一愣。 他的长眉微拧,冷淡道,“你在这儿装神弄鬼干什么?” 姜遇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不佳。 环境幽暗,她自然风干的长发一片毛躁,发髻乱糟糟的,眉眼染着浓郁的疲惫,脸色苍白如纸,身子虚弱至极,衣裳还皱皱巴巴,沾满了泥点子。 “姜姐姐,你好歹是世子夫人,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啊?”云浅浅躲在谢翊和的身后,探出了脑袋问。 谢翊和突然明白了什么,狭眸微变,看着姜遇棠的目光有些复杂,声线稍缓。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歇息?” 谢夫人收到消息,带着人匆匆走了过来,就听到了谢翊和这般问,再看向憔悴易碎的姜遇棠,她的内心充满了鄙夷,姜遇棠又在这里卖惨博同情? 楚歌的脸色一变,怕人误会什么,他站了出来,解释道,“世子爷,是属下不好,让少夫人在书房门口等消息,以至于她没时间处理。” 难怪姜遇棠会是这副样子…… “阿棠,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和锯嘴葫芦似的,明明浅浅失踪和你无关,你怎么不和翊和说个清楚,害得他生气责罚了你那么久……” 谢夫人掌家,当然听说了姜遇棠被当众罚跪的事,她故作心疼,拉着姜遇棠说,“你要是早说,哪里还会有这回事,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姜遇棠内心发涩,真的是这样吗? 她缓缓抬头,“娘有所不知,我早就解释过了,不过没人相信罢了。” 第27章 姜遇棠使计,逼她承认错误 谢夫人不以为然。 不相信她姜遇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有必要专程再说一遍吗? 显得她儿子好像给她姜遇棠多大委屈受了似的,还是说…… 姜遇棠想要借此让谢翊和愧疚和后悔? “阿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要是真一点问题都没有,翊和又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你?”谢夫人瞥了一眼,轻谩地说。 “是,家有家规。” 姜遇棠应下,看向了谢翊和,问起了她的正事,“海匪招供了吗?” 四目相对,谢翊和的心情复杂,回答道,“底下人在审了,不过——” 他心里面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顿了一下,对着楚歌吩咐道,“去唤三小姐过来吧。” “属下遵命。” 楚歌领命,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疾步迈去。 谢夫人错愕站在了原地,心中感觉有点不对。 她笑着试探,“翊和,这深更半夜的,怎么突然要喊雨姐儿过来?她的身子不舒服,早早就歇下了,这么一折腾,搞不好会加重她的病情。” 不会谢朝雨又偷偷背着她做了什么事吧? 谢翊和没有回答。 谢夫人碰壁,自讨没趣,愈发着急了,她问起了姜遇棠,“这究竟是怎么了?” “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姜遇棠只这样回复了一句,而后,也不再吭声了。 谢夫人瞪了姜遇棠一眼,她的脸色发沉,娥眉拧了又拧,算了,待会见机行事吧! 一行人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便去了安国公府的正厅。 …… 这个时辰,谢朝雨的确是睡下了。 下午那会儿,她听婢女说姜遇棠被责罚,就知道栽赃陷害成功,还和婢女在房间内庆幸了好久,得亏她们机灵,提前撇清了干系。 否则在书房门口跪着丢人的就是她谢朝雨了。 这样大的屈辱,自己才不要承受。 谢朝雨以为木已成炊,再无反转的可能,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在她的屋子里高高兴兴用过晚饭,和婢女一同玩了会后就睡下了。 好梦正酣,谢朝雨突然被喊醒,心情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谢翊和的亲信过来唤,她推辞不得,只好磨磨蹭蹭地穿上了衣衫出去。 谢朝雨做贼心虚,一路上忐忑不已,不停向楚歌探问如今的情况如何?云浅浅救回来了吗?他们应当不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吧…… 可楚歌什么都不肯泄露。 谢朝雨没了法子,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楚歌去往了安国公府的正厅,她打定主意,待会儿无论谁指认,都一口咬死不肯承认,说不知情。 就算姜遇棠知道真相,又能有什么办法? 转眼间,就抵达了安国公府的正厅,烛火明亮。 楚歌带着谢朝雨踏入,一行人坐落在其中,谢夫人心中不安,整个人如坐针毡。 而云浅浅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小憩。 姜遇棠的余光捕捉到,眉心微动,眼底掠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 “世子,三小姐带到了。”楚歌抱拳说道。 谢朝雨慢吞吞上前,站在了厅堂的中央。 “大哥,你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怎么了?” 而后,她看到了云浅浅,暗松了一口气,眼中折射出了惊喜的光芒,对着谢翊和奉承说,“我就知道大哥你亲自出马,一定能将浅浅姐给救回来。” 谢翊和的面色却依旧冷沉。 他正欲开口,不成想,姜遇棠的声线先一步响起,不由地望了过去。 “赵三已经招认了,你和云浅浅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要派人绑架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害得云小姐被玷污了清白。” 姜遇棠站了起来,对着谢朝雨发问。 此话一出,正厅内的众人皆是愣住,姜遇棠在胡说什么? 云浅浅她并没有被人玷污清白啊。 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云浅浅,听到这话也懵了下,姜遇棠是疯了吗?敢这般造她的谣? 谢夫人却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双瞳骤然紧缩,她刚想出声,却被谢翊和抬手制止,冷声道,“母亲,这件事你别管。” 谢翊和的目光,停留在姜遇棠的侧脸。 “这怎么可能……” 谢朝雨听到姜遇棠的话,如遇雷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惊恐扭头看着趴在桌子上蔫蔫抬头,微红着眼圈的云浅浅,身子彻底僵住了。 “我只是让那群打手将人给绑了,没说让他们去玷污浅浅姐的清白啊……”谢朝雨惶恐喃喃。 她还指望着云浅浅替代了姜遇棠,来做她的新嫂子呢! 谢翊和有多看重云浅浅,谢朝雨不是不清楚…… 云浅浅只是失踪,他都舍得那样对待发妻,自己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朝雨看向谢翊和,慌忙解释。 “大哥,我只是吩咐了赵三去联络几个打手绑人,真没吩咐别的,而且,我要绑的人也不是浅浅姐,是姜遇棠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了整个厅堂。 谢夫人手指一松,泄气不已。 雨姐儿怎么这么傻?居然被姜遇棠三言两语就给套出了实话。 她在做这些事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商量一下呢? “好了,我该问的都问完了。” 姜遇棠的面容平静,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谢翊和深沉的双目,她视若无睹,重新坐了回去。 “……什么意思,浅浅姐没事?” 谢朝雨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猛地抬目,愤恨瞪向了姜遇棠,切齿道,“贱人,你竟敢诈我!” 两世接触,姜遇棠对自己这位小姑子的秉性摸得清楚,知道她肯定不会老实承认,为避免接下来再节外生枝,便使用了这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谢朝雨怒火中烧,这会儿要不是谢夫人拦着,只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扇上姜遇棠两巴掌。 平日里只有她戏耍姜遇棠的份儿,无法接受她成了那个傻子。 谢夫人在厅堂内拉着谢朝雨,故作愧疚地扭头,“阿棠,我竟不知道雨姐儿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你放心,回头我定好好说她一顿,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姜遇棠并不接受,她从容提醒,“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是说,要送去官府?” 第28章 谢翊和的心偏到了极点 谢夫人闻言,立刻变了脸色。 “阿棠,都是自家人,雨姐儿她就只是贪玩,本性不坏,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我没见过哪家孩子贪玩到要毁长嫂名节。” 姜遇棠坐在红木圆椅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谢夫人登时气结,求助地看向了谢翊和,就发现他一直注视着姜遇棠,眼神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阿棠审问的很清楚了,母亲你不要再一味纵容朝雨了。” 谢翊和开口了。 说出的话让谢夫人的心凉了大半截,正绞尽脑汁的打算再找补之际…… 谢翊和接着说,“明日就将朝雨送到庄子上好好悔过,等她什么时候知错了再接回国公府。” 谢夫人顿时乐了,极力克制住了想要弯起来的唇角。 知错?那这不就是谢朝雨一句话的事吗? 她方才还有些怕,怕谢朝雨栽赃嫁祸,害姜遇棠在雨中罚跪了那么久,也会承受皮肉之苦,哪成想谢翊和居然没有计较这件事? 海匪一案刚破获,势必会在京城内引起不小的震荡,谢朝雨又在里面有些关联,去了庄子避一避风头再回来刚好。 “那成,为娘听你的。”谢夫人赶忙应下。 谢朝雨也没有反对。 这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去玩罢了,而且庄子上没有人管她,比待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不知道要自由多少倍。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反省悔过的。”谢朝雨假惺惺道。 她站在谢夫人旁边,倩影落在了厅堂的地板上,得意的看向了彻底沉默了的姜遇棠。 谢朝雨脸庞浮现起了一缕挑衅,就算姜遇棠套出了自己的话又如何? 这里是她的家,她有她娘宠着,有大哥护着,姜遇棠这个可怜虫也想要动她? 痴人说梦! “既然没事了,那我和娘就先回去了。” 谢朝雨说完,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跟着谢夫人带着一并奴仆离开了,尘埃落地,正厅内恢复了沉寂。 姜遇棠怔怔坐在原位,身子很冷,双膝很痛,比那会儿在雨中罚跪还要难受,可她所承受的一切,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什么都算不上…… “回去吧。” 姜遇棠对着春桃开口道,她早已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春桃的心中酸痛一片,好像被绞着般难受,她忍着委屈,忙绕上前搀扶起了姜遇棠。 姜遇棠垂目起身,膝盖疼的人直打颤,蔓延至全身,她没有多余的表情,面色却是更白了几分,未注意到前方男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厅堂前方趴在桌子上的云浅浅,突然动了一下,她皱眉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谢翊和不禁忙回头问,“怎么了?” 云浅浅抬头,双目微红,在桌上对着谢翊和露出了半截白嫩的手臂,上面有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嘟哝说,“好像是那会儿在码头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划到了,有点疼。” “回梨花院,我叫府医给你处理。”谢翊和连忙道。 云浅浅点头应下,就此和谢翊和站了起来。 转而,她看向了厅堂内也要走的姜遇棠,有些迟疑的提醒道,“姜姐姐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是不是罚跪着了风寒……” “她没事,她的身子一向很好。” 谢翊和的语气冷淡,没看姜遇棠一眼,就和云浅浅出了厅堂,赶往了梨花院。 夜色中似是加了一抹苦涩,变得愈发漆黑浓稠。 春桃的心中难受,连云浅浅都看出了姜遇棠的身子不舒服,而谢翊和这个夫君却没有发觉…… 也许谢翊和发现了,只是他不在意。 姜遇棠也无所谓。 她早就没有期待了。 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姜遇棠和春桃回了梦园,进入侧屋,点亮烛火,她坐在床榻上,褪去了衣衫,就看到了遍布紫青瘢痕双膝。 果然成这样了…… 姜遇棠的膝盖看起来触目惊心,春桃的双目一红,险些没心疼地痛哭了起来。 “您的膝盖怎么严重成这样了……” 她家少夫人该有多痛啊。 姜遇棠的膝盖,从前为谢翊和求药时伤过一次,休养了好久才好。 春桃很害怕姜遇棠二次发作,赶忙转身,从柜子里拿了活血祛瘀的药膏过来,给她上药。 “少夫人,您要是疼了就和奴婢说,奴婢会再轻点的。” 春桃的动作格外仔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姜遇棠。 侧屋静谧,姜遇棠的眼中动容,在春桃结束之后,就拉着她坐在了床榻上,帮着她来上药。 好在春桃跪的时间不久,只是青了一些,没有她这么严重。 “明日我走了之后,你就以给我嫁妆内的田舍收租的名义,去我名下的商铺里住,务必要保重好自己。” 姜遇棠边给春桃抹药,边趁此时间交代了起来。 “还有,你吩咐下去,让之前购置了商船的老板们不必再等了,行动起来直接去邻国做海上生意,主要收购珍珠,玛瑙,宝石……” 这些物件,日后在京城会备受追捧,现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商机。 春桃将这些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中。 “是,奴婢知道了。” 姜遇棠替春桃涂完了药,彼此又喝下了姜汤之后,这才分别歇下,夜晚就这样度过。 次日。 姜遇棠醒来后,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到底是被昨日那场寒雨给影响到了,不过尚在忍受范围之内,不会影响到今日的出发。 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打算等用过早膳,就和江淮安他们会和。 姜遇棠梳洗完毕,就带着春桃出了梦园,一路上,就发现安国公府内不少干活的下人们,都偷偷打量起了她…… 下人们大部分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了姜遇棠的双腿上。 显然,他们都深刻记得姜遇棠昨日经历的那一场责罚。 虽然云小姐的失踪和少夫人无关吧,但她遭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居然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出门露面,该说她是心大,还是脸皮厚? 姜遇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又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第29章 她冷淡的拒绝了谢翊和 姜遇棠无视了安国公府那一众窥探的目光,迈着仍有些疼痛的双腿,一路赶了个早来了膳厅。 这个时辰,人都还没有来,膳厅内许多座位都是空着的,只是让姜遇棠没想到的是,谢翊和居然也在此地。 四目相对,画面定格。 姜遇棠的步伐微顿,然后选择了忽视。 她踏入之后,便坐在了八仙桌前的其他空位上,和谢翊和相隔了好一段距离。 谢翊和一旁的位置仍旧空着,他扫视一眼,狭眸微沉了下。 彼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下人寻了过来,对着谢翊和行了一礼。 “世子爷,方才老太君传话过来,说让您在上林苑多照顾一下少夫人,切莫再让她受什么委屈了。” 老夫人昨日去寒山寺礼佛,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不过安国公府内发生的事她略有耳闻,生气谢翊和的所为,特意派人过来敲打。 谢翊和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冷淡道,“知道了。” 下人告退出去。 八仙桌前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安静的用着早饭。 姜遇棠的眼睫低垂,先喝了口清茶。 忽地,谢翊和低沉的声音落下,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是怎么认出那是海匪的纹身?” 姜遇棠一愣,意识到谢翊和这是在和她说话。 她敷衍道,“他们在西市劫持我的时候,透露出了不少线索,就顺势猜到了。” 谢翊和听完,若有所思,又问道,“腿好些了吗?” “嗯。” 姜遇棠惜字如金。 谢翊和感受到了姜遇棠的冷淡,心中无端一空,他的薄唇紧抿,夫妻二人又恢复了之前没有交流的状态。 姜遇棠简单果腹,就和春桃离开了。 谢翊和望着膳厅门口女人的背影,缄默了片刻,唤了楚歌进来吩咐。 “去帮她备一辆舒适点的马车。” 楚歌闻言,下意识地反问,“云小姐不是说要骑马吗?” 此话一出,谢翊和就冷冷的瞥了过来。 楚歌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是要给少夫人准备…… 他双手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 自经历了云浅浅失踪的误会风波,楚歌心中对姜遇棠的成见倒是没先前那么深了,相反的因为自己以往的揣测和误会,而对姜遇棠有些惭愧。 他领了谢翊和的命之后,就老老实实准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寻到了姜遇棠。 此时,姜遇棠正在安国公府的角门,和春桃道别。 “属下……见过少夫人!” 楚歌上前,行为不自觉恭敬了许多,接着将谢翊和的吩咐如实转述。 姜遇棠只身背着包袱,站在台阶上,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打完巴掌再给颗甜枣…… 谢翊和这是怕她记恨上云浅浅,还是谢朝雨?亦或者是碍于老太君的嘱咐? “不必,太医院有马车。” 姜遇棠直接拒绝,和春桃道别,就下了台阶,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楚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了办法,只好如实回去复命。 谢翊和听完,只淡淡道,“随便她。” …… 姜遇棠出了安国公府,就来到了太医院,成功和江淮安等人会和,乘坐上了太医院的马车,便和要去上林苑的大队伍集合在了一起。 晨曦初破,将京城的东城门口镀上了一层暖金。 皇家狩猎队伍浩浩荡荡,宛若长龙,禁军携带兵器,守卫守守备森严,将围观的百姓们抵挡在外。 王孙贵族,和年轻的勋贵子弟们衣着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勃,意气风发,等待着皇帝的圣驾抵达。 姜遇棠下了马车,一袭医女素服,站在太医院的行列中,在不远处见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季临安,许泽等人…… “不是说上榜的前三名都要去上林苑吗,怎么就只有你和我啊?” 沈宛双目好奇,踮起了脚尖,朝着周围张望,自来熟地问起了姜遇棠。 沈宛是此次医女选拔中的第三名,和姜遇棠同乘一辆马车。 姜遇棠淡淡回复,“我不知道。” 沈宛似是对此事很好奇,喋喋不休道,“之前那个云浅浅和谢大都督走的那么近,我估计这次他们又在一起,不会和我们挤这一辆马车了……” 姜遇棠心不在焉的听着。 忽地,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极为讽刺的大笑,是许泽。 他骑在骏马上,故意看向这边,阴阳怪气说道,“有些人可真的是变态啊,为了追夫,居然上林苑的春狩都想办法混进来了。” 季临安闻言一愣,顺着许泽的视线望来,果不其然的在太医院的人员中,看到了颇有些泯然众人的姜遇棠。 要不是许泽眼尖,他都没有发觉,季临安的英眉一蹙,扯唇冷呵了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 “……”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到了姜遇棠这边的众人耳中。 沈宛听到,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在说谁呢?太医院里有人得罪他们了吗?” 话语刚落的那一刹那。 长街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沈宛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就见到了两抹难以忽略的身影,带着人策马赶来,好像是谢大都督和云浅浅! 云浅浅一身轻便绯红的骑装,亮眼夺目,她的长发高束,眉眼间的自信,让她娇柔的容颜更多了几分飒爽,手持缰绳,和谢翊和似在赛马,比谁先到达。 北冥少见这样又柔弱,又英气的女子,一下子,不少的勋贵子弟和百姓们都看呆了,许泽他们已经激动的朝着两人的方向吹起了口哨…… 还不忘了甩给姜遇棠一个嘲讽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看吧,就算你追到这里来,谢翊和仍旧不会搭理她这个世子夫人。 他的眼中只有云浅浅一人。 “你看,我还真猜对了,咱们的魁首还真和谢大都督在一起!” 而这边的沈宛却有些激动,抱着姜遇棠的胳膊,指着那头说道。 姜遇棠抬头,就见到长街上的谢翊和,故意勒缰绳减缓了马匹的速度,让云浅浅比他先一步地抵达获胜…… 谢翊和是真的将云浅浅宠到了极致啊! 第30章 她会让他们终成眷属的 云浅浅备受瞩目,又有谢翊和陪伴,二人佳偶天成,俨然是长街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季临安站在前面的队伍中,专注凝视着那俩壁人。 他不禁道,“云小姐敢于尝试,突破自我,在北冥女子中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 不像姜遇棠…… 明明是将门之后,却是个骑射双废,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怎么挽回男人、讨好男人,或者钻研其他的旁门左道上。 季临安从未见过姜遇棠有如此惊艳绝伦的时刻。 而且姜遇棠有在骑马向谢翊和表现的机会下,还是选择坐马车,这不是不会,害怕露怯,还能是什么? “的确,要是某个人现下去学骑射还来得及,只怕她是连马都不敢摸吧……” 许泽附和,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好让姜遇棠可以听得到。 然后他说到一半,又故意捂嘴停了下来,笑着说道,“算了,我还是别说了,万一她真听进去了,为博夫君注意跑去学了呢?哈哈哈。” 季临安眉眼讽刺,“可惜的是,她就算去学,也没云小姐这天赋。” “……” 年轻的勋贵子弟聚在一起,等着接谢翊和与云浅浅,调笑声不断。 谢行之也在其中。 谢行之是谢夫人的第二子,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是姜遇棠,心中顿时一阵恼火,恼火姜遇棠给他们国公府丢了人,让他跟着都抬不起头来…… 姜遇棠这个废物不乖乖待着家中,混到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 谢行之的脸上都火辣辣,回头瞪了姜遇棠一眼,就发现她依旧是那副连屁都不敢放一下的窝囊模样。 好在知道姜遇棠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 谢朝雨说得对,要是云浅浅那样耀眼的人是他们的长嫂该有多好啊。 “好奇死我了,他们说的究竟是谁啊?” 太医院这边,沈宛心中痒痒的厉害,她拉着姜遇棠,踮起脚尖,鹤立鸡群地朝着那边眺望而去。 姜遇棠脸色不太好看,想要松开沈宛的手。 谁成想,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一旁的沈宛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身子先失去了重心,捎着她一块儿朝着前面摔去。 “啊!” 沈宛尖叫一声。 接着二人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顿时如鸟兽般惊散开了,霎时间吸引了无数目光过来,包括季临安许泽他们,以及刚过来的谢翊和与云浅浅。 姜遇棠也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不过是以一种极为丢人的方式…… 谢行之看着不远处,摔到在地上的姜遇棠,他的眼神充满了嫌恶,这会儿只恨不得将她给赶回去! 姜遇棠狼狈的趴在地上,她的身子本就有些不适,这一摔,只感觉双腿更疼了…… 她强忍着痛意,再一抬头,就发现了无数双黑靴。 而谢翊和就站在人堆的最前面…… 他的狭眸冷漠,事不关己,一旁是熟悉的云浅浅。 对上谢翊和的视线,姜遇棠的手指一紧,快速垂目躲开了他的目光。 “噗嗤”一声,许泽先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意有所指道,“这不会武的女子就是娇气啊,弱不禁风到了这个地步……” 姜遇棠低着头。 谢翊和面无表情,冷淡的移开了视线,带着云浅浅转身朝前面走去。 “嘶……好疼,方才真的是对不住啊……”面对各方投来的视线,沈宛也感到了窘迫,她的脸色爆红,对着姜遇棠道歉。 姜遇棠没吭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起了衣衫上的尘土。 四周的人见没热闹看了,场地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沈宛松了一口气,没方才那样尴尬了,见姜遇棠朝后走去,立刻跟着凑了过去。 “有一说一,那云浅浅骑马的样子是真好看啊,搞得我都想要去学了,你有没有习过骑术……” 沈宛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着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场景,又一脸的姨母笑道,“这谢大都督真的好宠她啊,这俩人看起来简直是天作之合,你说是不是?” 日头在天穹升起,阳光无比刺眼,姜遇棠站在太医院的马车前,动了动唇,半晌后回了一声,“是。” “好眼光!” 沈宛一下子更高兴了。 她又寻思道,“不过我听说谢大都督,好像英年早婚了,无法让云浅浅成为正妻,这样想来,他那夫人可是真碍眼啊,要是能主动下堂给云浅浅让位就好了,这样才算是美满。” 沈宛觉得,只有像云浅浅那样文武双全,同样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北冥的高岭之花。 彼时,浩浩荡荡的明黄色圣驾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沈宛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姜遇棠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她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回复沈宛的话,“放心吧,马上了。” 皇帝体内的暗毒将会在这两日发作。 她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只要拿下此功,那与谢翊和和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届时世子夫人的位置也可以空出,让那一对被所有人期待着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皇帝亲临,大队伍全都跪地行礼,两侧的百姓也都乌泱泱跪了下来。 姜遇棠也跪着,不由悄悄抬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远远地见到了她的那位‘师兄’。 对方一袭戎装,骑在骏马之上,由禁军相护,龙章凤姿,相貌非凡。 免礼过后,号角吹响了,一行人就要朝着上林苑出发了,姜遇棠拖着有些发痛的双腿,起身就钻进了马车内。 前方的季临安,更加肯定了姜遇棠不会骑射,朝着她的背影投去了不屑的目光。 姜遇棠真的是配不上她的好出身…… 她不配做镇远侯夫妇的女儿。 大队伍已经出了京城的东城门口。 姜遇棠的身子不适,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在两个时辰之后,顺利来到了上林苑行宫。 远山如黛,连绵起伏,是和京城不同的风景。 上林苑行宫占地面积极大,红墙碧瓦,亭台楼阁,太医院一众人踏入其中,头一次来的沈宛就先被里面雅致的景观吸引,跑去参观了。 姜遇棠耳边终于落了清净,就先背着包袱,来到了假山园林前,等人安排住所。 忽地,假山背后传来一只手,将她给拽进了山洞中! 第31章 此生最后悔便是嫁给你 “谢行之,你干什么?” 姜遇棠的眉头一紧,下意识反擒住了对方的手腕,转而先看清楚了山洞中的人是谢行之,她这才松懈了下来,将他给甩开。 她皱眉呵斥,“这是你该对长嫂有的礼数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山洞中。 谢行之被甩开,手腕发疼,再想到姜遇棠方才的动作,心中感觉有些古怪。 不过这不重要。 “你声音小点,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有你这么只会出丑的长嫂吗?” 谢行之拉姜遇棠进这山洞,就不想被其他人给看到。 他隔着昏暗的光线,嫌弃瞪着姜遇棠,低声切齿道。 “姓姜的,我警告你,不许对外透露你是谢家人,不许对外乱说话,更不许再做出格的事,丢了我和我大哥的颜面,否则,我连带着朝雨去庄子的账,和你一并好好清算!” 姜遇棠本来就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 世子夫人的名头,对她而言只会招惹来更多的嘲讽。 “知道了吗?” 谢行之厉声问。 姜遇棠不会再为他不认她而伤心,也不愿和这种傻瓜争长短。 她回道,“知道了。” 谢行之很看不起姜遇棠这个长嫂,是半分关系都不想和她扯到,见此,脸色这才好转。 然后他对着姜遇棠伸出了手,掌心向上,理所应当道,“不浪费时间了,我没银子了,快点给我些。” 自从谢夫人掌家之后,国公府的用度,例银都减半,谢行之又大手大脚习惯了,手头一下子变得紧张,就习惯性来找姜遇棠要。 反正姜遇棠有钱,每次也愿意给。 这次,姜遇棠一口回绝,“我自己要用。” 谢行之愣住,很不高兴地收回了手。 他嘲讽道,“不是你以前说让我没银子了就来找你要吗,怎么现下不接着继续犯贱,用我来讨好我大哥了,还是说你终于认清怎么做都没用了,觉得后半辈子无望,打算留着钱来养老了……” 姜遇棠听着,心中一窒。 她从前大方给这对兄妹银两,更多的原因还是将他们当做家人来看待。 “那找我来要银子的你又算什么?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还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遇棠撂下这话,转身就走。 谢行之被骂,颇有些恼羞成怒,立刻跟在了她的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山洞,姜遇棠继续站在假山前,她背着包袱等人来,谢行之满腔怒火,正欲发作。 前方的小路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他的熟识! 谢行之想都没想,马上后退一步,和姜遇棠拉开了距离,就好像是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行之,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人走来问道,又诧异看向了姜遇棠,“这位是?” 谢行之当然不会承认姜遇棠是他长嫂,当下直接嫌恶回,“一个医女,说是在行宫迷路了,纠缠着我问了好一会,烦都烦死了……” 那人马上笑了,玩味地打量起了姜遇棠,发觉她长的还不错,便道,“行之你家世好,人又风流,自然容易招女子。” 谢行之听到这话,只感觉毛骨悚然,也不要银子了,推着他那熟识就往前面的方向走。 渐远间,还传来谢行之的声音。 “你也是没见过好的,就她这样的货色,白送我都不要好吧……” “……” 姜遇棠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多时,太医院的其他人都陆续来齐。 江淮安作为太医院之首,诸事繁多,来行宫有许多打点的地方,这会儿正带着人搬运药材等物件,所以迟迟没有出现。 接着,上林苑行宫内一位姓张的管事公公,带领着他们去了松风宫入住,然后一一安排了起来。 能跟随来太医院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裙带关系,张公公虽然常年待在长林苑,消息闭塞,但在来之前还是和人打探了一番。 这次跟随来的医女,都大有来头。 尤其是那个榜首云浅浅,极得谢翊和看重,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安国公世子夫人! 就算猜错了,是谢大都督心尖上的人总没错。 张公公便将松风宫内最奢华,也最宽敞的西厢房给了她。 沈宛,是太医院沈太医的亲外甥女,也就分给了她一间还算不错的。 至于这个夹在中间的姜遇棠…… 张公公并未探查到她有什么家世背景,也不像其他两位医女那样,有托人过来打点让他特别关照。 张公公只以为是普通人家来的孩子,觉得姜遇棠能跟随来行宫就已经是恩赐了,便直接分给了她拐角处的小屋子。 是松风宫中最差的。 “姜医女,咱家还有事要忙,就劳烦你自己动手打扫一下了。” 张公公领着姜遇棠过去,敷衍留下这话就走了。 屋内昏暗窄小,还有些许多灰尘,姜遇棠一默,只好亲自动手。 期间,沈宛要过来找姜遇棠,见她在做洒扫,便没吭声走了…… 姜遇棠好不容易忙完,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 “姜医女——” 是太医院的沈太医。 姜遇棠匆匆来到正殿,就听他吩咐,“你去将江太医刚叫人搬进来的这两味药材给处理了,可能要用的上。” 是牛黄和麝香。 这两项炮制起来极为困难,尤其是后者,女子接触损伤极大,沈太医舍不得外甥女做这些,又不敢差使云浅浅,便想到了无权无势的姜遇棠。 左右,这是医女该干的活! 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品阶等级森严。 姜遇棠只能照做。 她戴了手套,小心去药房,好不容易处理完,沈太医就又进来给安排了新的差事。 “姜医女,你去将这副药给抓着煎好,这是小公主傍晚要喝的……” 姜遇棠不想再做。 她的眉头一皱,提醒起了沈太医,“如果我没记错,沈宛才是你名下的医女吧?” “沈医女这会儿在忙,腾不出手。” 沈太医脸色一变,不悦看了过去,“再说你虽然在江太医的名下,但到底是太医院的人,怎么,我差使不动你?” 可姜遇棠方才干活时,明明瞧见了沈宛在屋子里看话本子…… 她的眼中一暗,正打算想办法应对。 不想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线从外传来,“既然沈太医不明白,那今儿个本官正好就告诉你,姜医女是我的人,你无权差使!” 第32章 看不上云浅浅 江淮安大步踏入了药房当中,面色寒厉地说。 药房内顿时一静。 沈太医怔住,意外江淮安会在这个时间回来,还当着姜遇棠的面训斥他,自尊心先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解释道,“江太医,我这儿的人手有些不够……” 姜遇棠不过一个普通妇人,江淮安在考核上意思一下也就算了,怎么到现在还在照拂? 而且他作为太医,使唤一下她怎么了? “别的太医一位徒弟都够用,怎么偏偏到你这儿就不行了?这么多人,就你的问题这么多,沈太医,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江淮安说完,又看向了姜遇棠,直言道,“你是本官的医女,日后有权拒绝任何人的差使!” “是,江大人。” 姜遇棠立刻应下。 沈太医当然知道,江淮安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此刻的脸色格外难堪,嘴唇都有些发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淮安带着姜遇棠出了药房。 外头正值下午,阳光明媚。 “我都不敢使唤你,好家伙,他还先使唤上你了。” 姜遇棠的医术远在沈太医之上,做那些小事简直是屈才。 要是远在边关的镇远侯夫妇,看到自己托付给谢翊和的宝贝女儿,如今在做这些,该有多心疼? 松风宫,江淮安站在榕树下,他叉着腰,整个人都气呼呼的,又说道,“棠棠,你去换身衣衫,随我出去。” “要去哪儿?”姜遇棠问。 “来上林苑,当然是去参加狩猎了。”江淮安有理有据说。 他的眼底微暗,舍不得姜遇棠被埋没至此,笑着道,“陛下已经叫人开了猎场,这会儿那些王孙贵族都在外头玩呢,你的骑射功夫那么高超,不打点好东西岂不白来?” 姜遇棠的心头微动。 她的确是很久没有摸过那些东西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的小徒儿。” 江淮安戏谑应下。 姜遇棠无奈,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转身朝着松风宫内的西侧走去。 江淮安站在原地,亲眼目睹着姜遇棠路过那一排精致的房舍,回了拐角处的小屋子。 怎么回事? 底下的人不是说,将最好的西厢房分给了世子夫人吗? 江淮安召了小太监过来问,才得知是分给了云浅浅,是谢翊和派人过来关照的,却只字未提姜遇棠…… 谢翊和当真将姜遇棠忽视的好彻底。 “怎么了江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小太监不解地问。 难道云浅浅并非世子夫人? 可是行宫内的人都是这样传的啊…… 江淮安胸口发涩,沉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松风宫内的住所都已经分完了。 等姜遇棠回来,他便故作轻松地开口。 “棠棠,张公公给我分的住所有些不太舒适,不如我们换一换吧?” 两个人朝着上林苑后方开设的猎场走去。 “你应该还没有去过你的住所吧?” 姜遇棠一眼看穿了江淮安的心思。 她边走边说道,“你那边住的都是男子,我住在那儿像什么样子,何况我的住所才刚打扫好,你想我白忙一场吗?” 说到最后一句,姜遇棠偏头,无所谓地笑了下。 前世受过的苦够多了,她早已不在意这些,现在一心只想和离。 这一下,让江淮安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了,那可恶的谢翊和,根本就配不上棠棠! 旋即,二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天空宛若水洗过般碧蓝。 上林苑后边的猎场,衔接着广袤无垠的绿坪,远处是深林山峦,不少的勋贵子弟手持弓箭,策马崩腾而去,追逐着猎物,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近处搭建起的凉棚里面,有些许多歇脚的王孙贵胄们,太监宫女们端着茶具,来来往往俯视着。 姜遇棠和江淮安直接来了偏侧的马厩,挑选起了待会儿要骑的马儿…… “江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入耳的声线传来。 姜遇棠转头,就看到了云浅浅,背后还跟着许泽,他们二人也来了马厩。 “你居然也在这儿……” 许泽看到姜遇棠意外了下,然后目光转换成了轻蔑。 江淮安闻言,挂在薄唇的笑容淡没。 “这猎场是你家开的?” 许泽一噎。 这里的确不是他家开的。 但是,姜遇棠这个骑射双废的无用之人,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江大人您别生气,许公子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云浅浅温婉一笑,打起了圆场。 而后,她说起了正事。 “是章太医引荐我过来的,他说他没什么东西可以教我,而江大人您的医术是太医院出了名的厉害,就让我日后跟着您修习。” 说到这儿,云浅浅的面庞浮现出了自信,“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淮安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直接拒绝,“我名下已经有医女了。” “这还不简单?” 许泽哼笑了声,鄙夷的瞥向了一旁的姜遇棠,“将这俩人调换下不就成了?云小姐求学上进,冰雪聪明,可比某个人要强多了……” 云浅浅期待地看着江淮安。 她的水眸亮晶晶的,那样的眼神,很少有男人能残忍的说不。 可江淮安却不吃这套,“太医院有太医院的规矩,没有例外。” 他看过云浅浅的考核成绩,她的医术的确是有点东西,但对比起姜遇棠,还差了好大一截,章太医还没有无能到教不了云浅浅的地步。 这是于公。 于私,如今姜遇棠什么都没有了,要是他这个发小都不站到她这边,那她就真是被全天下抛弃了…… 云浅浅的表情凝在了脸上,“所以江大人这是拒绝了?” 江淮安没有否认。 “许公子说得没错,云小姐果真是冰雪聪明。” 这话夹带着些许讥讽。 云浅浅却并没有感受到羞辱,江淮安虽然厉害,但在她的眼中,他的权势比不上谢翊和。 换种方式说,江淮安还不够格。 “那好吧。” 云浅浅没有留恋地转身。 许泽觉得江淮安简直是瞎了眼…… 居然看不到云浅浅的优秀,反过头偏护着姜遇棠这个百无一用之人。 他恶狠狠地剜了二人一眼,跟上了云浅浅的步伐,二人一同出了马厩,回了猎场的棚顶之下。 姜遇棠继续挑选着马匹。 很快的…… 就感受到了一道极凉的注视,正是棚顶下的谢翊和! 第33章 姜遇棠惊艳众人 季临安也跟着投来了讽刺至极的目光。 就好像是姜遇棠挑唆了江淮安,利用他们从小长大的交情,故意针对欺负了云浅浅一样…… 姜遇棠一愣。 “挑的怎么样了?”一旁的江淮安边挑选着,边问道。 “我好了。” 姜遇棠挑选的是马厩中一批通体雪白,高大威武的马儿,一看便知性子有些刚烈。 江淮安不由惊叹,失笑道,“这样烈的马,也就只有你敢选了,不愧是将门虎女,接下来我可期待着你的表现。” 话落,他就吩咐了太监将马匹给牵了出来,而后就去了库房。 烈日当空,天气渐暖。 姜遇棠先从马厩里走了出来,在原地等待之际,就听到了许泽夸张的笑声,“噗哈哈哈,我上午还真没说错,某个人看到云小姐骑马,果真去学了!” 凉棚下的话语刺耳,让姜遇棠的脚步微顿。 “别人做什么,她就也跟着一同做什么,她是没有自己的脑子吗?” 许泽的声音又接着响起,却夹带着浓浓的兴奋。 他朝着内里的一众人道,“我赌赢了,银子,快给我银子。” 这一行人似是拿这件事做了赌注。 姜遇棠清晰地看到,坐在凉棚下的谢翊和沉默了下,冷冷的扔了钱袋子过去。 他的动作矜贵潇洒,却叫人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感受到了无尽的寒冷,让姜遇棠暴露在外的肌肤都感觉凉飕飕的。 她的脸色无比难看。 “这些人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个都出门忘带脑子了?” 江淮安拿着弓箭从库房里出来,便听到了那边的声音,他的心中含怒,刻意不控制声量的对姜遇棠问道。 谁还不会羞辱人了? 儿时的默契,很快让姜遇棠反应过来,她笑了笑,回复说,“他们不是忘带了,是压根没有。” 江淮安没忍住笑了,还得是棠棠啊…… “走咯,我们去骑马了。” 二人朝着猎场前方走去,小太监牵着马跟在后面。 却不想这时,凉棚内传来了一阵动静,那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似是也要过来打猎。 谢翊和的面色淡漠,走过来时,未分给姜遇棠一个眼神,就带着云浅浅去了旁边的同一出发点。 姜遇棠同样不予理会。 两个人之间疏冷到还不如陌生人。 同一出发点,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分别站着两派人。 “东施效颦。”许泽路过姜遇棠时,撂下了这四个大字。 无论她再怎么拙劣模仿,都始终比不上云浅浅。 季临安却道,“姜医女,你牵的这匹马怕是有些难训,当心会摔跤吃苦头,不如换匹矮小点的……” 他的话听起来好心,但姜遇棠知道,这又是在讽刺她自不量力。 “季将军自己小心就成。” 季临安轻蔑一笑,缓步走去了谢翊和那边,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姜遇棠出丑。 绿意盎然的场地内,帮姜遇棠牵马的小太监听到了他们的话,心中无比忐忑,又见江淮安没有要教习的意思。 于是,他在给姜遇棠交过马绳之际,不由地问道,“这位医女,要不然您先等等,让奴才为您找位骑师过来?” “不用。” 姜遇棠直接拒绝。 她拉着缰绳,在旁边那一群戏谑的目光下转身,脚稳稳地踩上了马镫,接着一个潇洒地翻身,动作娴熟干练…… 月牙白的裙摆在空中勾勒出了最完美的弧度,等一行人再回过神来,姜遇棠已然高高骑坐在了那匹烈马之上。 画面忽地定格,季临安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那烈马也在彼时,高高扬起了前蹄,嘶鸣了一声,连带着上头姜遇棠那抹娇小的人影,都跟着一同朝后仰去,好似下一瞬就能被重重地摔下来。 然而,事实是并没有。 姜遇棠面不改色,双腿夹紧了马腹,她握着缰绳,反而还不怕死地低喝了一声,“驾!” 谢翊和凝视着,见此眉心微拧。 姜遇棠却骑着马奔了出去。 她不急不躁,在草地上的速度还极有节奏,似是在和那匹烈马做无声的较量,素手还胆大地摸向了对方雪白的鬃毛。 就在这时,地洞里钻出了一只野兔,让那烈马的性子变得更为暴躁。 姜遇棠的眼眸一冷,反手从箭壶中取出箭羽,搭着弓箭精准无误地扎了上去,野兔当场中箭倒地,身下的白马也渐渐失去了反抗。 它的步调配合起了姜遇棠手中的缰绳,随着她在场地内井然有序地绕圈。 远山如黛,橘黄色的日光勾勒在姜遇棠的全身。 她骑着白马,动作行云流水,风姿绰约,双目宛若明珠般灼灼,容颜绝色,艳桃秾李,绽放出了本该属于她的颜色。 此刻的姜遇棠,熠熠生辉! 而站在原地的那一行人,却都是齐齐怔楞在了原地。 “姜、姜遇棠她不但会骑射,居然还会驯马……”许泽人都傻了,双目满是不可思议。 季临安的脸色发黑。 尤其是想到了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后…… 他必须承认,是他轻视了姜遇棠,姜遇棠的骑射功夫,远在云浅浅之上。 谢翊和站在原地,视线不自觉被场地内的一幕吸引了过去。 他的狭眸暗沉,面色无波,心底里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奇异情绪。 原来他的这位小妻子也有这么艳绝群芳的时刻…… 而他,却不知晓。 不,严格来说,他从未走进过姜遇棠的世界! “啧,旁人不知道姜医女会骑射也就罢了,某个人不知道可真的是稀奇了。”江淮安面庞浮现起了嘲讽。 在撂下了这话之后,就骑马跑去找姜遇棠了。 谢翊和却不生气,还笑了下。 “翊和哥哥,你怎么了?”云浅浅不由问。 谢翊和好笑瞥了江淮安的背影一眼,淡声说,“没什么,我们也准备开始吧。” 云浅浅点头。 其他人并无异议。 季临安摇头道,“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 “嗯。” 谢翊和没放在心上走人。 殊不知,这边的全部风景却被人尽收眼底。 上林苑行宫的楼台栏杆处,一绛紫色衣衫、身影高大的英俊男人,微挑的凤眸俯视着这一切。 他肤色如瓷,面孔妖冶,出声问道。 “那是阿棠?” 第34章 她是朕的小师妹 “是的陛下,安国公世子夫人现下在太医院当差。”一旁的大监常顺,赶忙上前回道。 皇帝北冥璟闻言,稍有意外。 “这倒是稀罕……” 他慵懒站着,眉眼邪肆,薄唇漫不经心地勾起,接着说道。 “朕的这位小师妹,一身骑射的好本领,终日待在后宅的确可惜,如今能走出来也好,就让她日后多跟着来参加狩猎散散心吧。” “喏。” 常顺领命。 忽地,北冥璟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常顺见状,生怕皇帝会突发暗疾,赶忙拿了披风上前,带着人先迎着北冥璟回了行宫的楼阁之内。 …… 另一端,上林苑开放的猎场后方,山林茂盛,古树参天。 傍晚的余晖透过了层层叠叠的树梢,洒下了斑驳的光芒,小道上的野花争先恐后盛开,风景美得不像话。 不少马蹄声在周遭响起,是过来打猎们的少爷小姐们。 姜遇棠来到此地,心情慢慢得到了释放,和江淮安搜寻起了猎物。 “棠棠,你驯马的本事真可以啊,连我都看呆了。” 江淮安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要是姜遇棠不露这么一手,只怕那群人还要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云浅浅一个女子会骑射呢。 可,这也令江淮安看出,谢翊和的世界,姜遇棠难以融入。 而姜遇棠的世界,谢翊和并不愿进去。 要是当年姜遇棠嫁的人不是谢翊和就好了…… 江淮安的心情发沉,却没有提及这些不开心的事,他的面上带笑,换了个话题问了起来。 “对了,这次你想打什么猎物回去?” “银狐之类的吧。” 姜遇棠骑着马,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想亲手给爹娘他们制一份礼物送去边关。” “你亲手制的?” 江淮安挑眉,“那侯爷他们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姜遇棠垂目,想到对自己失望不已的爹娘,笑容有些发苦。 “但愿吧。” 江淮安安慰道,“你有这份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姜遇棠心中触动,对着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江淮安粲然一笑,“走咯,去打猎了,待会见。” 他已经盯上猎物了。 姜遇棠应下,和江淮安分开,在这深林中骑着马,寻找起了自己的目标来。 不成想,在那些错落的粗壮树木后,隔着老远,先见到了谢翊和等人。 她的脸色微冷,立刻调转了白马的方向,转身朝着另一侧的小道而去。 姜遇棠没有发觉到的是,在她转身的同一时间,那道微暗的狭眸似有感应般地望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深林这边的小道比较僻静。 偏偏,老天爷非要和她作对,姜遇棠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季临安。 彼此在小道上见面,都先愣了一下。 季临安带着几个小厮,站在树下,手中拿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似在这里等什么人。 姜遇棠没有探究的兴致。 她没理会,骑着马就要走,季临安却先打起了招呼。 “姜医女也来这边打猎?” 姜遇棠的缰绳一顿,平静地望了过去,“季将军又觉得我是跟踪你们过来的?” 季临安语塞了下,寒眸复杂道,“我并无此意。” 他是真没有这个意思,还是又在暗讽什么,姜遇棠都不想知道,骑着马出了这条小道,在尽头处,便发发现了一头奔跑着的梅花鹿。 她取下长弓,开始追逐了起来,策马疾驰而过。 两侧清秀的风景快速路过,姜遇棠追着梅花鹿,来到了一处潺潺流水的小山谷。 梅花鹿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这会儿在一灌木交错的溪水地慢悠悠地饮水…… 姜遇棠骑着马在后方的林间,手中的长弓拉满,她单闭着一只眼睛瞄准,箭矢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射。 四处安静,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紧张。 就在这时,姜遇棠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姜遇棠握弓的手一僵,马上偏头,有人在这里? 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个小姑娘…… 而前方的梅花鹿似是被这声音给惊到了,立刻撒丫子跑了。 姜遇棠听到那稚嫩的呼救声,心跟着软了下,她快速调转了白马的方向,朝着侧边的灌木奔去。 夕阳西下,灌木后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一差不多六七岁的小姑娘在里面溺了水,不停拼命挣扎扑腾着。 “救……命……” 湖水淹没了拿小姑娘的口鼻,说话都变得艰难。 姜遇棠的双瞳一震,马上翻身下马,她脱下外衫,快跑过去跃入了湖中,将那小姑娘从中给打捞了起来。 她抱着那小姑娘,游上了岸边。 “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 姜遇棠浑身湿透,坐在草地上,拍着她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哄着。 小姑娘明显是被方才的溺水给吓坏了,这会儿抱着姜遇棠不肯撒手。 她稚嫩的小脸苍白,双目通红,还不停地打着哭嗝,断断续续道,“呜呜呜……谢谢你……漂亮姨姨……” 要不是姜遇棠,恐怕她就真要完蛋了。 姜遇棠帮她擦去眼泪,将干着的外衫披到了小姑娘的身上。 她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我、我叫瑶瑶,是跟着我小叔叔过来打猎的,看到一只漂亮的野鸡就追了过来……”瑶瑶在姜遇棠的怀中,抽泣着回道。 瑶瑶,这是谁家的孩子? 上一世,姜遇棠没有过来参加春猎,还真不清楚谁家还带了小孩过来。 “刚刚呛了水,鼻子嗓子难受吗?天快黑了,等衣裙干些,我带你回行宫……” 姜遇棠拧了下彼此身上的湖水,然后抱着瑶瑶站了起来,走到了白马这边,准备待会儿抱着她回去。 突然,后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是季临安。 姜遇棠微愣,而她怀中的瑶瑶,又红了眼睛,对着季临安伸出了双手。 “呜呜呜小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调皮乱跑了……” “瑶瑶!” 季临安过来,赶忙接住了瑶瑶,将她抱在了怀中。 姜遇棠的脸色惊讶,也是在此刻才反应过来,瑶瑶的小叔叔…… 竟然就是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季临安! 第35章 他从未对她动心 季临安的剑眉一蹙,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叔叔,我偷偷跑过来抓野鸡,没想到在岸边失足落下了水,是这位漂亮姨姨救了我……”瑶瑶哽咽着回答。 她很喜欢姜遇棠。 季临安怔住。 他这才意识到姜遇棠的浑身也湿透了,本属于她的那件月牙白略厚的外衫披在了瑶瑶的身上。 这会儿只剩下了一袭贴身的素裙,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弧度饱满的胸部极其惹眼…… 姜遇棠却避嫌地背过了身去。 这实在不合规矩。 得亏季临安没带那些小厮过来,否则这传扬出去,对姜遇棠又是一场风波。 “瑶瑶,将外衫还给这位姨姨。” 湖边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季临安的寒眸微沉,抱着瑶瑶转过了身去说。 “哦好的小叔叔。” 瑶瑶应下,趴在季临安的肩头,将衣衫给姜遇棠递了过去。 姜遇棠转身接过,然后穿了起来,秀眉尴尬紧拧着。 她除了在谢翊和这个夫君面前之外,再从未有过如此暴露的时刻。 尤其一想到对方还是谢翊和的好友,就更是不自在到了极点…… “此事多谢了,那我就先带着瑶瑶离开了。” 季临安的语气是一贯的冷硬,话毕,便抱着瑶瑶朝外走去。 瑶瑶望着姜遇棠的背影,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充满了不舍。 “小叔叔,日后我还有机会见到这位漂亮姨姨吗?” 季临安的步伐微顿了下,眉眼间有些异样,“……会的吧。” 瑶瑶这才高兴,叔侄俩的背影消失不见。 “……” 姜遇棠待在山谷湖边,待外衫下的衣裙稍干了些之后,便拉着马出了山谷,回到了之前的深林,和江淮安会和。 “棠棠,你去了这么半天,怎么两手空空回来了?”江淮安打量了下,好笑地问道。 姜遇棠摇头,“别提了,遇到了点意外,你呢,都打了些什么东西?” 江淮安马上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两个人牵着马,朝着行宫走去。 “诶诶诶行之,那不是昨日缠着你问路的医女吗?好像就是她在猎场中驯服了一匹烈马,可厉害了……”树林间,有人注意到,不禁对着谢行之说。 谢行之望去,脸色就倏然变得奇臭无比,双目满是嫌恶。 丢死人了! 这个姜遇棠怎么总是喜欢做当众出丑的事? 她不搞点动静,浑身难受是吧? “什么厉害,我看分明就是跳梁小丑。” “你怎么这么讨厌她?” 他的友人又道,“不过这医女和江大人在一块,不会是她没打成你的主意,就换目标了吧?” 鬼知道姜遇棠又在玩什么把戏? 谢行之当即撇清干系,“少恶心我,我早忘记这个人了。” “……”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姜遇棠和江淮安回到了上林苑的猎场,就收到了小太监传来的口谕,说是陛下让姜遇棠日后也跟着一并参加狩猎。 包括正式狩赛,能有幸和皇帝他们一块。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 这对她的目标而言,无疑是好事一件。 江淮安也为此感到高兴,但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先忙去处理有关太医院的琐事了。 姜遇棠便去归还了马儿以及弓箭等用具。 她刚朝着猎场的库房内走去,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奚落的声线。 “哟,这不是喜欢藏拙的姜医女吗?那么精湛的箭术,怎么什么没打到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先回了猎场的许泽。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姜遇棠,目光是熟悉的不友善。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翊和不在,没有表现的机会,所以干脆摆烂了?” 许泽断定,姜遇棠之前就是刻意藏拙,目的是为让谢翊和知道,她比云浅浅强。 这个心机女! 可抢男人靠的不是骑射本事…… 而是感觉。 刚好,谢翊和从未对姜遇棠动过心。 姜遇棠抿唇,没有搭理。 许泽却继续得意说了起来。 “你欺负云小姐,阻拦她跟着江太医修习,你很得意吧?但你越是针对,翊和就越是心疼她。这不,翊和已经派人打点,让云小姐跟着皇宫中资历深厚,德高望重,陛下专用的郑老御医。” 太医之上,便是御医。 饶是江淮安统管太医院,如今也才是个太医,见了郑老御医,也免不得敬重礼让。 而郑老御医,还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中了暗毒的人…… 谢翊和,这是在用行动为云浅浅撑腰。 也让云浅浅,压姜遇棠一头!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出了猎场,一路回到了松风宫内。 宫殿内,所有人凑在一块,热火朝天。 “遇棠,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了?” 沈宛在人堆里,看到了姜遇棠回来,一路小跑到宫门口,亲热地挽上了她的胳膊。 早知道姜遇棠是江淮安罩着的,先前姜遇棠独自做洒扫时她就不装聋作哑了…… 姜遇棠看着宫殿里面的人群,愣了愣问,“这是怎么了?” “哦对,你还不知道呢,谢大都督派人送来了许多打来的猎物,让咱们太医院分了。” 沈宛说到这儿,嘿嘿笑了两下,“大家都知道他和云浅浅的关系,他这样做,不就是想让咱们多照顾云浅浅一些吗?” 姜遇棠一默。 沈宛又低声道,“你不是也支持他们在一起吗?日后咱们俩就多巴结云浅浅一下,兴许能捞到不少的好处呢。来,遇棠,我们一块去分点猎物吧……” 姜遇棠是多没有自尊,才会跑去分她夫君给另一个女人长脸的东西,跑去巴结云浅浅? 她正要拒绝。 恰逢此时,宫门口的云浅浅回来了。 沈宛马上撒开了姜遇棠的胳膊,独留她一人在原地,笑嘻嘻朝着云浅浅跑去,讨好的说了起来。 “云医女,谢大都督送来的猎物我和遇棠都收到了,我们都很喜欢,替我们谢谢他啊。” 云浅浅一愣,略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姜遇棠。 她的唇角玩味弯起,笑着回答,“是吗?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第36章 他今晚要过来 话落,松风宫殿内的其他太医院们,也都亲自走了出来,绕开了姜遇棠,感激地和云浅浅聊了起来。 尤其是张公公,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云医女,真是托您的福了,不然奴才哪里用的上鹿皮这样的好东西。” 他谄媚道,“您的西厢房奴才已经亲自盯着打扫好了,保证干净,您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尽管吩咐奴才。” “云医女,我们晚上打算做烤鹿肉呢,正好您回来了,一起用吧。”沈宛邀请道。 “不了。” 云浅浅笑着摇头,斜视了人群背后形单影只的姜遇棠一眼。 她对着一众人说,“我只是回来拿东西,待会儿还要出去,下次吧。”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要去找谢大都督用晚饭吧……” 沈宛起哄,一下子大家都笑了起来,云浅浅面染红晕,不好意思地和他们解释起来,却是越描越黑。 “……” 姜遇棠这儿冷清一片,垂目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外头热闹不断,她的小屋安静出奇,内里窄小昏暗,行动不便,逼仄到了极点。 姜遇棠坐在木床上歇息了片刻,就从包袱中拿出了医书,点燃了油灯,静下心来翻看…… 时间悄然流逝,过了一刻钟左右,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姜遇棠一愣,起身走了过去。 天刚擦黑,嘎吱一声,小门打开,外头站着的人是楚歌。 见姜遇棠出现,他下意识朝小屋内觑了一眼,脸上是藏不住的诧异,脱口而出。 “少夫人,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比他的住所还要差…… 姜遇棠面色淡漠,直接问,“有何事?” “世子爷晚上要过来,让您晚上别那么早歇息。”楚歌如实道。 姜遇棠一愣,推辞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这话楚歌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转告给谢翊和的。 他有些尴尬道,“少夫人,您准备一下吧。” 语毕,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遇棠愣在了原地,一阵心累。 她不认为谢翊和会来找她做些其他的事。 因为上一世,自云浅浅回来之后,谢翊和就算碰她,也都是发泄,这一次,估计又是要来敲打她什么吧…… 只要谢翊和自己不嫌弃她这小破屋子就好。 姜遇棠转身回了小屋子,里面一片静寂。 她燃着油灯,继续看起了医书。 当天晚上,谢翊和并没有出现。 姜遇棠也没有傻等,在快到亥时见没有动静,便自己个儿歇下了,一觉到了天明。 她的小屋子内不适合洗漱,只能抱着盆出去。 天色还雾蒙蒙的。 姜遇棠打水擦洗完回来。 不巧的是,遇到了谢翊和,背后的西厢房内还隐隐传来什么动静。 他似是才从里面出来…… 而谢翊和,依旧是昨日的那一身云纹玄色衣袍。 姜遇棠愣了下,再看向云浅浅的屋子,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谢翊和,在西厢房留宿了。 他们有了夫妻之实。 他和云浅浅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了吗? 宫院内,姜遇棠装出了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 她的面色淡淡,对谢翊和微微颔首,就想要路过他离开。 谢翊和的狭眸微冷,“慢着。” 姜遇棠的脚步微顿了下,站在了原地,她皱着眉回头,下一刻,谢翊和却将一药瓶塞到了她的掌心。 “这个给你。” 谢翊和的面色冷隽,继续说,“这是祖母托人捎来的伤药,说是对你的膝盖应该有所帮助。” 姜遇棠的膝盖的确是到现在还疼…… 尤其昨日上马的时候,一直都是强忍着,没想到谢老太君还惦记着这件事。 她的心中一暖,握紧了掌心中的药瓶,回复说,“替我多谢祖母。” “嗯。” 谢翊和应下,再未看姜遇棠一眼,也未多作西厢房的解释,就朝着松风宫外走去。 姜遇棠的膝盖其实已经上过药了,回去之后,就将谢老太君送来的收到了包袱里面。 天光渐渐变亮,松风宫内出现的人越来越多,又是新的一日。 她跟着江淮安去了几个楼阁宫殿,给受伤的世家少爷小姐们处理了伤口,匆匆忙完,江淮安就又被唤去处理起太医和患者出现的纠纷。 “你现在算是知道,我这院使有多累了吧。”江淮安一脸无奈地说。 姜遇棠关心问,“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 江淮安摇头,“都是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琐事。棠棠,上午就烦劳你待在这里了,要是有什么来找我患者,你过去处理一下。” “没问题。” 姜遇棠应下。 但她只是个医女,江淮安不在,就算有患者,也无人敢让她上手。 一时之间,姜遇棠居然不知该干些什么。 宫殿大堂内,她看到有别的患者过来,想要搭把手或者帮忙,却被对方拒绝。 “姜医女,您可是江大人的医女,我哪里敢使唤您啊?这万一江大人回来看到,你再哭两声,卖个惨,那我岂不像沈太医一样倒霉了?那我可找谁说理去……” 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多嘴添了些什么。 坐在案桌前的沈太医,忍不住地微勾了下嘴角。 对方冷哼了一声,拂袖走开了。 宫殿大堂内其他的太医偷偷侧目瞧了过来,无人敢吭声。 姜遇棠难堪站在了原地。 她不愿承受旁人的猜忌,干脆走出了松风宫,可偌大的上林苑,也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孤寂感包围了全身。 姜遇棠恍若是这个世上一缕多出来的游魂,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上林苑行宫内,有恩爱和睦的朝臣夫妇,有说说笑笑的世家兄妹,也有其乐融融的五口之家,各个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分别走向不同的地方。 姜遇棠望着对面行道内的那五口之家,眼底不自觉流泻出了些许羡慕。 她也好想爹娘啊…… “遇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沈宛送完药路过,看到孤零零一个人的姜遇棠,不由地过来和她搭话。 姜遇棠没吭声,不太愿意和她搭话。 沈宛并不介意,因为她早回去松风宫,定会被使唤,不如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就拉着姜遇棠聊个不停。 可能是姜遇棠实在是孤单,居然觉得有聒噪的沈宛在,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对了,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许配人家呢?” 沈宛坐在凉亭内,八卦地问道。 姜遇棠回答,“我已经成婚了。” “那你的夫君呢?”沈宛吃惊,赶忙追问。 第37章 对姜遇棠改观了 姜遇棠愣了愣。 她的夫君,大抵是在陪云浅浅吧…… 正想着,突然有两道身影撞进了视线里。 不远处的湖畔一行垂柳下,谢翊和陪着云浅浅走了过去,犹如神仙眷侣。 姜遇棠的眼神讥嘲,对沈宛回复道,“他死了。” 沈宛震惊,原来姜遇棠是个寡妇……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沈太医那边还需要我,我就先回去了。” 她躲懒的时间太长了,和姜遇棠告辞之后,便起身出了凉亭。 凉亭内恢复死寂,又只剩下了姜遇棠一个人。 她像是一个旁观者,被一层深深的隔膜包围着,静默望着来往行人们的欢声笑语,行宫内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只剩下了无边的落寞和冷清。 忽然…… 一个彩色的毽子飞落到了凉亭的面前,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捡,下意思地回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诶,是你,漂亮姨姨!”瑶瑶的脸上浮现出惊喜,兴奋地挥手。 姜遇棠对上小姑娘的视线,双目讶异。 “瑶瑶?” 瑶瑶小跑进了凉亭,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她拿着毽子,眉飞色舞道,“小叔叔昨日说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我还以为他是骗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能再见到漂亮姨姨,她好开心啊。 姜遇棠一愣,只以为季临安是敷衍瑶瑶,并未多想。 她问,“瑶瑶怎么又是一个人啊?” “小叔叔去忙了。” 瑶瑶委屈说着,拉起了姜遇棠的手,期待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我是一个人,漂亮姨姨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就一起踢毽子玩吧?” 姜遇棠对季临安是有些成见在,不愿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瑶瑶可以叫嬷嬷她们过来陪你玩。” 瑶瑶的小嘴一瘪,拉着姜遇棠的手摇晃撒娇。 “不嘛,我就想要和漂亮姨姨一起玩,漂亮姨姨,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姜遇棠不讨厌瑶瑶,相反,她也很喜欢她。 而且…… 她这会儿也不想一个人。 再看瑶瑶那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姜遇棠究竟狠不下心来拒绝。 大人之间的矛盾,何必牵扯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那好吧。” “哦耶,我就知道漂亮姨姨你最好了。” 瑶瑶眉开眼笑,拉着姜遇棠出了凉亭,二人在凉亭前的一片空地玩了起来。 姜遇棠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踢毽子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和瑶瑶重新玩了起来,一开始失误连连,逗得瑶瑶哈哈大笑。 好在,姜遇棠很快掌握,一口起能踢十几个,看得瑶瑶目瞪口呆,满脸崇拜。 “哼,这下还敢不敢笑姨姨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漂亮姨姨,你可以教教我吗?” 瑶瑶的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缠着姜遇棠不停求教。 姜遇棠忍俊不禁地应下,红唇不由跟着勾起,她拿着彩色的毽子,眼眸明亮,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上林苑宫道上寻过来的季临安看到,顿时愣住了。 他印象中的姜遇棠,沉默寡言,满腹心机,好像随时要准备算计人,不成想居然也有这么稚气未脱可爱的一面…… “将军,要不要去将小小姐给抱回来?”一旁的小厮问道。 季临安的冷眸微沉,“不用,别去打扰她们。” 小厮意外。 季临安没有多做解释。 凉亭前,姜遇棠和瑶瑶玩到晌午,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瑶瑶失落跟着小厮回去,走了没两步,就在细柳下的小道下看到了季临安,似是在此地等候多时。 “小叔叔,你一直在这里吗?那你怎么不过来找我们玩啊,我方才又遇到那个漂亮姨姨了,她踢毽子也好厉害啊……” 季临安听着,眉眼间的冰雪不自觉消融几分,他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带着瑶瑶离开。 而姜遇棠这边。 她抵达了松风宫,江淮安还没有回来。 宫殿大堂内的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依旧疏冷,将姜遇棠视作了空气。 他们不讨厌关系户,但讨厌动不动告状打小报告的人。 因为沈太医的‘多言’,以至于他们认定姜遇棠就是这样的。 姜遇棠一个儿坐在桌前吃饭。 他们一行人坐在一起,边用着午饭边聊天。 “你们知道吗,云医女的医术出众,被郑老御医给看上,收为弟子了,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我天,那岂不是说云医女日后有咫尺天颜,面见圣上的机会?” 那一行人都羡慕不已,“我的医术要是有云医女那样精湛,能被郑老御医选中就好了。” “……” 就在这时,王太医从外急匆匆走进来,和那伙人问了什么,得到了他们的摇头后,这才不情愿来到了姜遇棠桌子的面前。 “江大人这儿有没有多余的金疮药?” 尽管王太医很不想搭理姜遇棠,但这两日行宫狩猎的伤者较多,大家的金疮药都用完了。 姜遇棠闻言,打开了抽屉,从中拿出了两大瓶放在了桌子上。 她抬眸说道,“江大人制好的用完了,不过有我研制的,你看你要用吗?” “你研制的?” 王太医眼神怀疑,可有伤者等着急用,犹豫了下,便拿了起来。 他为保安全还是先打开,在手背上试闻了一下,意外发现效果还不错,甚至不输江淮安所研制的。 王太医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意外,看来这姜遇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多谢,那江大人炮制好的麝香有吗?” 他还需要这个。 “沈太医那儿有。” 姜遇棠听此,朝着大堂中央冷瞥了过去,微笑着说道,“昨日我在药房为他炮制了许多,想来应当还没有用完。” 王太医登时一愣,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炮制麝香,一般都是男子的活,沈太医居然让姜遇棠去做,怪不得江大人会生气了…… 宫殿大堂内的氛围一变,都有些微妙地看向了沈太医。 他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家姜医女吗? 事后还在他们面前颠倒黑白,害得他们误会挤兑起了姜医女…… 这沈太医一大把年纪了,真好意思玩这么低拙手段? 第38章 姜遇棠说,她是寡妇 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沈太医,这会儿被当众拆穿,脸红的都快要冒烟了。 王太医心生惭愧,白了沈太医一眼,对姜遇棠态度客气了许多,不再伙同众人排挤了。 “姜医女,要是江大人待会儿还没有回来,他一些伤情不太重的病者,就烦劳你处理一下了。” “可以。” 姜遇棠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也陆续有人理睬她了。 再有来找江淮安医治的伤者,就算怀疑姜遇棠只是一个小医女,也有认可了她金疮药的太医过来帮忙说话。 她总算不再是无所事事。 江淮安直到下午才忙完回来,站在桌前一口气灌了好几杯茶水。 “累死我了,我劝和了好久,才将那麻烦给解决了,你呢,我不在的时候过的如何,忙不忙?” 姜遇棠回道,“还可以。” 话音刚落,就有姜遇棠处理的伤者,专门派了小厮过来道谢。 “厉害啊棠棠,这才半天时间,你这颗金子就开始发光了?” 江淮安见此,挑眉打趣道,“等再过几日,是不是就没有人再来找我医治了。” 姜遇棠失笑。 “那你可得要小心点。” 江淮安佯装出了一副要被抢走饭碗,惴惴不安的样子。 两个人又处理了几个伤者,等到换值,这才一块儿去了猎场放松。 只是他们来的不巧。 这个时辰,马厩内已经空空如也,是被其他也要打猎的世家子弟牵走了。 “不用担心,我派人去调两匹过来。” 江淮安还没有抬手叫小太监过来,下一刻,就有小厮牵了两匹骏马到了他们的面前。 “姜医女,我家将军说这两匹给你们先用。” 姜遇棠一愣。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凉棚下的季临安。 “季临安这是这么了,突然良心发现了?”江淮安双手抱胸,稀罕地说道。 姜遇棠觉得季临安有可能是在还她救了瑶瑶的人情。 但她救瑶瑶,和他无关,也没有要和季临安交好的打算。 “不必,我们自己派人调就行。”姜遇棠对小厮说。 那小厮见状,只好神色讪讪地将马儿给牵了过去。 江淮安笑了,满意地拍了拍姜遇棠的肩膀。 “有骨气!就该这样,搞的我们好像差他帮忙一样。” 他吩咐小太监调了两匹过来,随后才和姜遇棠一起出发了。 同来猎场的沈宛,将方才的画面尽收眼底,心里面却失去了平衡,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云浅浅是命好。 可这个姜遇棠呢,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和江太医关系好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季将军都对她来示好了…… 见季临安还在凉棚下望着那边,便故作好心的过去提醒。 “季将军,你别放在心上,遇棠她一个寡妇,没见过什么世面,失礼之处,还望您海涵。” 季临安一愣,“寡妇?” 沈宛的心中暗喜,“是啊,遇棠亲口承认的,说她夫君已经去世了。要不是她主动提起,我都还以为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季临安沉默了。 刚行至猎场就听到这话的谢翊和,也同样沉默了。 他的面庞俊美,狭眸却是讳莫如深,沈宛走后,在此地和季临安待了会儿,等云浅浅他们过来,就一同去了狩猎。 远远的,就在树林深处听到了江淮安惊喜的声线。 “棠棠,银狐!你不是想要给伯母做一件大氅吗?正好了。” “……” 听到这话,骑在马上的云浅浅,不由地朝前望去,在前方的枯树后看到了一抹灵动的白影,嗖得一下窜了过去,在这绿意中显得格外突兀。 银狐罕见难求,姜遇棠不愿错失良机。 她立刻策马,持弓追了上去。 “棠棠,我帮你一起堵它。”江淮安说完,便调转了方向去了另一头。 银狐狡黠非常,警惕异常,敏锐发觉自己被人盯上后,就立刻迈着轻盈的身姿,朝着灌木更深处奔去,速度极快。 雪白的皮毛在日光下发光,恰似流动着的月光一闪及时,毛茸茸的大尾巴很快消失不见,正打算回洞穴,却在前方被配合包抄的江淮安给堵住了。 银狐反应迅速,熟悉地形,一跃去了右侧方的丛林,不想遇到的是等候多时的姜遇棠,它后退几步,还想要接着再逃。 但—— 姜遇棠不会就此放过。 她骑在马上,锐利的箭矢搭上了长弓,没有半分犹豫嗖得一下射了出去。 谁料,隔空飞射来了一支利箭,啪得声破开了姜遇棠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击中在了银狐的身上。 殷红的鲜血渗出,腿部中箭的银狐当场倒在了树根下。 有人截胡! 姜遇棠的希望落空,头脑有片刻的空白,她皱紧了眉头,顺着箭矢过来的方向望去,宽敞的大道上,谢翊和骑马而来,手握长弓。 四目相视,空气凝结成冰。 谢翊和冷淡地移开了视线,对楚歌吩咐,“去捡吧。” “翊和,好准头啊。” 许泽骑马赶来,毫不吝啬夸赞一声,任何又得意看向了姜遇棠,接着道,“云小姐,你看翊和对你多好啊,你想要做身大氅,马上就给你打了。” 原来又是给云浅浅……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心不停地往下坠去,微微发凉。 边关苦寒,她娘亲的身子又向来不好,比云浅浅更需要这件狐裘。 对面的谢翊和一脸冷漠,照旧视她为陌生人,未分来半个眼神。 可姜遇棠不愿意留下这个遗憾,鼓足勇气,想要同他打个商量。 不想,江淮安先骑马过去了。 “谢大都督,这银狐是我们先发现的,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他笑着说,“而且这都开春了,京城的天气又向来要比边关热些,云小姐做了大氅怕是也穿不了,不如给个面子,让给姜医女?” 江淮安的话语暗示明显。 这银狐是姜遇棠想要缝制给镇远侯夫人。 谢翊和就算再怎么宠爱云浅浅,总不至于抢他岳母大人的吧? 姜遇棠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她望着谢翊和,呼吸发紧,手指不由地握紧了缰绳,骨节微微泛白。 对面的谢翊和淡漠扫过,轻笑了下回绝。 “我不能让浅浅失望,下次一定。” 第39章 谢翊和送来的礼物 他舍不得云浅浅失望,就舍得让姜遇棠失望了? 江淮安震愕。 未成想谢翊和冷漠无情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连姜遇棠的这点儿孝心都不愿成全。 难不成在他的眼中,镇远侯夫人这位岳母大人都不及云浅浅重要? 姜遇棠的心口一窒。 她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摔了个稀巴烂。 谢翊和已经掉头准备走人。 随行的云浅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深笑,以一种傲然的姿态路过了姜遇棠,骑着马跟了上去,一行人消失在了大道上。 “不是,谢翊和他至于吗,连这也要为云浅浅和你抢?这天气穿狐裘大氅,热不死她丫的……” 江淮安被气了个不轻,没忍住骂了几句,又怕姜遇棠会伤心,硬生生地将这一情绪给压了下来。 他强忍着憋屈,骑着马过来,“没事的棠棠,我们再去别处找找,说不定还能再找到一只银狐呢。” 姜遇棠强挤出了一抹笑,“嗯,再找找看。” 可他们俩都心知肚明,银狐珍贵少见,怕是再难找到第二只了。 姜遇棠和江淮安在深林间转了许久,终是再未发觉银狐的踪迹,寻寻觅觅,只打到了一只皮毛还算不错的野狼。 可对比那银狐,差了不止是一个档次,御寒的效果也差了些。 谁让谢翊和的心头肉看上了那银狐呢? 二人失望回了上林苑的松风宫。 临分别之前,江淮安说,“明后两日我们再找找看,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张好皮子给伯母,你也别想这件事了,回去歇歇,待会儿猎场还有篝火晚会呢,正好换换心情。” 姜遇棠应下,想到来此地的目的,她的心中暗暗着急,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这都来上林苑两日了,皇家狩猎怎么还没有开始?” 她记得在上一世,皇帝的暗毒是在狩猎中发作的。 江淮安没有发觉异常,笑着说。 “圣上已经下旨,说明日开始,正好他也要你去参加,篝火晚会回来后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争取夺个好彩头。” 姜遇棠无心去夺什么好彩头。 因为明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的确是要好好准备一下! 她的眼瞳发暗,睫毛轻颤了两下,“好。” 江淮安先行离去。 这会儿才是傍晚,姜遇棠回了小屋子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开一看,又是楚歌,只不过这次…… 他的怀中揣了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银狐幼崽。 “少夫人,世子爷找到了那银狐洞,从中找了这只幼崽让属下转交给您。” 屋门外的楚歌抱递了过来。 这算是什么? 姜遇棠抿唇,没有伸手去接。 谢翊和这是让她养大了再制成大氅,送给她娘亲吗?还是怕她因为今日之事和谢老太君告状? “拿回去,我不需要。” “可是……” 楚歌站在原地,面露为难。 怀中的小银狐狸似是很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情绪一直很焦躁,忽地窜跳了出来,一跃来到了姜遇棠的脚下。 然后,讨好地在姜遇棠的小腿上蹭了又蹭。 姜遇棠的身上没有沾染大银狐的血气。 两个人都愣住了。 楚歌觉得这小银狐狸还挺懂事,顿时一喜,赶忙道,“少夫人,您看这小银狐狸多喜欢您,指不定和您有缘分呢,您就留下吧,权当做是养着玩。” 难题解决,任务完成,楚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小银狐狸褐色的大眼睛楚楚可怜,仰头巴巴望着姜遇棠。 姜遇棠一脸冷漠,转身就要关门。 谁料,这小银狐狸极有灵性,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地窜进了小屋子内,嗷呜嗷呜地站在了小桌子上,还踩在了她的医书上。 姜遇棠顿时心塞不已。 看着这小银狐狸,只觉得和谢翊和一样会给人添堵。 “下来。” 她随手抄起了枕头,就想要将它给赶出去。 却不想,随着动作刮起了一阵风,扇动了桌台上的油灯,火顿时间烧到了小银狐狸的尾巴上,灼热的痛意一下子让它嘤嘤叫了起来。 姜遇棠眼疾手快,赶忙扑灭。 但小银狐狸的半截尾巴还是成了黑色……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赶快出去。”姜遇棠继续赶它。 小银狐狸懵懵懂懂的好像知道了姜遇棠不喜欢它,却并没有从小屋子内出去,而是默默抱着尾巴蜷缩在了角落当中,将自己围成了一团。 它生怕再惹了姜遇棠生气,轻轻地舔舐着尾巴的伤口,在这逼仄而又静谧的环境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姜遇棠没有搭理,坐在床头准备明日所需要的东西。 过了好半晌,才去看那只和茶壶大的小银狐狸。 就见它仍然弱弱缩在黑漆漆的角落,怯生生地望着姜遇棠,半截烧焦耷拉在地上的尾巴,用力蜷缩在了一起,模样孤单而又无助。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小银狐狸失去了家人,洞穴也被剿毁了,被随意转交给人,还受了这伤,可不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姜遇棠似在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弦被触动了那么一下。 她迟疑了下,“过来,我给你上药。” 小银狐狸歪了下小脑袋,竖起了双耳,深褐色的眼瞳稍稍迷茫,它试探性地从角落中抬起一只爪子出来,见姜遇棠没什么反对的情绪,这才慢吞吞地移了过来。 姜遇棠叹息了一声,从包袱中拿起了伤药,半蹲了下来,给它那黑秃了的半截尾巴涂起了药膏。 “你不走又有什么用,如今我自身难保,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管你……” 涂完药,姜遇棠就抬起手。 小银狐狸却以为她要摸它,主动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到了姜遇棠的掌心,仰头亲昵地动了动,眼瞳亮晶晶的,好像以为姜遇棠终于接受了它。 姜遇棠愣了愣,掌心在它的小脑袋上试探地摸了两下,像是一团温热的大棉花,触感极佳,小银狐狸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立起的双耳都舒服地动来动去。 她的眼神微柔,红唇跟着慢慢勾了起来。 就先将养着吧。 等小银狐狸伤好后,将它给放生了。 第40章 是云浅浅不要的 暮色低垂,星光闪闪。 江淮安来接姜遇棠去参加篝火晚会,就在门口先见到了这只小家伙,他诧异地问道,“这从哪里来的小银狐狸?” 姜遇棠没吭声。 江淮安一顿,明白了过来,识趣没有追问。 “它的尾巴怎么烧焦了,看起来丑丑的,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他说着,就想要伸手摸两把,结果小银狐狸不愿意搭理,埋头在了姜遇棠的怀中,对着江淮安露出了圆滚滚的屁股。 还挺有脾气。 姜遇棠摇头,“我没有长期养下去的打算。” 江淮安想要她开心些,便道,“至少它现在在你身边,总得要给个称呼,你是大棠棠,不如它就叫小糖糖怎么样?” 小银狐狸抬头嗷呜叫了声,显然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姜遇棠的嘴角一抽,“你方才还说它丑,这会儿又取我的字,江大人,你什么意思?” 江淮安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其实仔细看看,它还挺可爱。” “遇棠,这不是云医女不要的小银狐狸吗,居然真的在你这儿啊?” 沈宛也要出发去篝火晚会,注意到拐角处屋门口的二人,她的小脸露出愕然,小跑了过来说道。 此话一出,小屋门口的姜遇棠身子一僵。 江淮安脸上的笑容凝固。 “你说什么?” 沈宛被他们俩人的反应搞得有些糊涂,她挠了挠头,如实回答。 “先前我去林中送药,偶遇到了谢大都督他们,亲耳听到他问云医女要不要这小家伙,云医女嫌难养就没收,许公子他们也都不想要,云医女心善,觉得这小银狐狸无家可归很是可怜,拜托他们找人帮忙照顾。” 沈宛又说,“许公子笃定说你肯定乐意,没想到遇棠,你果真如同他们所说的那般,乐意接手这麻烦事儿啊!” 江淮安听完,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就说谢翊和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敢情是云浅浅嫌弃不想要,才丢给了姜遇棠的! 他们将姜遇棠当成什么了? 究竟谁才是正头夫人啊? 谢翊和做事之前,能不能稍微顾忌一下姜遇棠这个妻子的感受啊? 江淮安快要气死了。 姜遇棠抿下唇,垂目看着怀中的小银狐狸。 它似乎感受到了周遭古怪的氛围,浅褐色的双瞳蒙上了一层迷惘的雾气。 它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便示好般地舔了舔姜遇棠的手背。 “遇棠,你和许公子他们认识啊?”沈宛若有所思地试探问。 她觉得姜遇棠的身份或许没有表面上的简单…… “不认识。” 姜遇棠冷冷回答。 沈宛撇了下嘴,觉得姜遇棠真是装。 要是她不认识,许公子他们怎么可能会突然提及她姜遇棠? “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哼!” 沈宛冷了脸,扭头就走。 江淮安眼神心疼,“棠棠……” “不是要去参加篝火晚会吗,走吧。” 姜遇棠的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摸了两下小糖糖柔软的皮毛,然后给小屋中备了点水,便和江淮安朝着猎场的方向走去。 夜暮如墨,篝火冲天,燃烧的松木堆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星火四溅。 猎场内有许多处篝火,人群簇拥坐下,打来的猎物被腌制好,夹在火堆上炙烤,滋滋作响,空气中散发着鲜美诱人的香气。 姜遇棠朝着场地内走去,先是注意到了坐在最前面篝火前的谢翊和等人。 他们一行人夺目到令人无法忽视。 “云小姐,听闻您医术高超,还被郑老御医亲自收为了门生,可喜可贺,不知在下能否有幸敬您一杯?” 有一长相清俊的男子,面染薄红走到了云浅浅的面前,紧张地说道。 云浅浅的柳眉轻拧了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谢翊和便先替她挡下了,冰冷的声线响起,他眼神薄凉的望向了那男子。 “敬什么?” 话毕,许泽一行人也都维护了起来。 “瞎了啊,看不出云小姐是谁的人?凭你也配敬她酒?什么东西,滚远点!” “……” 云浅浅好似团宠,被他们呵护至极,完全不给旁人半点有所轻薄的机会,那男子只得尴尬离开。 谢翊和将云浅浅保护的很好啊。 姜遇棠还发现,猎场大半男人们的注意力都飘落在了容颜精致、眉眼弯弯的云浅浅身上。 他们的心里面都被勾得有些痒痒的。 可是他们知道,云浅浅是谢翊和的女人,又有方才的前车之鉴在,便无人敢再去招惹。 姜遇棠垂目,和江淮安随意找了个篝火堆坐下。 周围喧嚣声一片。 江淮安作为太医院之首,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自然是少不了的,在这儿陪了姜遇棠一小会儿,就被人给拉去应酬了。 姜遇棠旁边的座位一下子空了。 她所在的篝火堆生人较多,只有几张熟面孔,自知自己在此地没什么存在感,便没主动参与到他们的酒局中,便默默地吃起了东西。 “遇棠,你方才来晚了,按照规矩,必须要自罚三杯!”沈宛还很不高兴方才的事,便存心提议。 这一声,让篝火前坐着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了姜遇棠,都齐齐地愣了一下,这才发觉他们的面前有着一位长得还算不错的漂亮美人。 不过这个姜遇棠好看是好看,和斜前方知情识趣,八面玲珑的云浅浅一对比,就显得太过沉闷乏味,有些没意思了。 此女不如云浅浅。 但姜遇棠在总比没有美人的强…… 不多时,就有几道黏腻的视线,玩味地在了姜遇棠身子上游弋,他们跟着沈宛一同起哄。 “姜医女,你可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啊。” “是啊,大家的心情都这么好,你别不喝扫我们的兴致啊,快点儿的吧……”有一油腻男忽地坐在了姜遇棠旁边的空位上,色眯眯地说道。 姜遇棠的眉头微拧。 对面的沈宛看到那油腻男的大肚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姜遇棠只能吸引来这种恶心的货色了。 而找云浅浅攀谈的,全都是年轻帅气的公子哥…… “喝喝喝!” 一行人齐齐喊起,吵到了斜侧方的谢翊和。 他目光不虞地望来,就见姜遇棠被围住,她的肩头上还多了一只粗壮的胳膊…… 那油腻男趁着醉意,大胆地揽住了姜遇棠。 他见姜遇棠不肯喝,就端起了酒碗一副要硬灌的架势! 第41章 谢翊和来了 姜遇棠生平头一回遇到如此厚颜无礼之人。 她被当众如此轻薄,心中升起了怒意,脸颊犹如火烧般,羞愤涨红一片,额前的几缕碎发都跟着散落了下来,充满了难堪。 可在场无一人帮姜遇棠说话,沈宛等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姜、姜医女,别不给面子,张嘴啊……” 油腻男醉醺醺的,拿着酒碗塞到了姜遇棠的嘴边。 “我自己来。” 姜遇棠推搡之中,猝不及防被酒水呛到,咳嗽不断,她涨红了脸,眼角都溢出了泪花,逗得篝火前的一行人哈哈大笑。 众人拿着姜遇棠的狼狈来取笑解闷。 三碗烈酒下毒,那油腻男没了由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姜遇棠。 姜遇棠喉咙发堵,胸口犹如烈火烧灼般。 紧接着便感受到了一阵无法忽视的视线,她望过去,隔着悠长的夜色,对上了谢翊和那双冷漠的狭眸。 而后就见他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好似姜遇棠的一切遭遇都与他无关,被欺负的人也不是他的妻子一般。 姜遇棠的手指一紧。 许泽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致讥诮的笑容。 姜遇棠以为自己故意这样做,就可以引起谢翊和的在意了吗? 那她真是想太多了。 谢翊和待云小姐永远与她不同,这就是区别! 姜遇棠冷笑。 重来一世,她当然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她望着刚刚碰过自己的油腻男,眼底发冷。 可那油腻男的脸上却未出现丝毫的畏惧,反而还悄悄的摸向了姜遇棠纤细的腰肢,那恶心的触感,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姜医女,你最好老实点,你要是敢乱动乱喊,大闹起来,我就告诉所有人是你这个寡妇勾引的我……”油腻男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姜遇棠闻言,余光瞥到了一抹离开的人影。 她没有反抗,只是对着他笑了下。 然后起身朝着另一处走去。 篝火灼亮,她的笑容明艳,那油腻男失神片刻,接着明白了姜遇棠的意思,在原地再待了片刻之后,就赶忙跟了上去。 看姜遇棠去了黑漆漆的马厩。 这小寡妇也是个不安分的,看自己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油腻男心头直乐,猥琐笑着就朝着马厩内跑去,视线一片昏暗,隐隐约约在内里的最深处看到了一抹人影,猥琐笑着就扑了上去。 “小美人儿,就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 油腻男将人给抱了个满怀,就猴急的乱摸亲吻了起来。 只是…… 怀中的怎么那么像是个男人? 下一刻,爆发出许泽极致的怒喝声,“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 他方才发觉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就和谢翊和他们说了声,独自来了马厩这边寻找,哪成想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来了,还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自己。 许泽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亲过来的臭嘴,额角的青筋立刻绷起,想都没想,直接狠地一脚猛踹了过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究竟是谁?” 砰的一声,油腻男被踹中了腹部,一下子狠狠摔在了冷硬的地面上,他的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般,剧痛无比,勉强瞪大了眼睛。 就看到了许泽愠怒的面孔。 “许、许公子……” 油腻男顿时惊恐不已,他来找的人不是姜遇棠吗,怎么突然变成许泽了? 他的酒一下子醒了,惨白的脸哆嗦说道,“误会,许公子,这只是一场误会,在下不是存心的!” 可是许泽被他给狠狠地恶心到了,哪会听他的解释,直接挥着拳头,就摁着人胖揍了上去。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等委屈! 姜遇棠站在马厩的最外侧。 她面无表情,冷冷地望着这一幕,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一如来的时候,悄然转身从另一头出了马厩。 背后的一切声音再与她无关。 姜遇棠重新回到了篝火前,慢慢吃起了东西,饱腹之后,就又打包了一些回去。 她起身去了后厨那边,未成想,没走两步。 那油腻男就追了上来,在这夜色冗长的宫道上拦住了姜遇棠。 他被许泽打的鼻青眼肿,牙齿都掉了一颗,浑身剧痛无比,没有一块好肉,咬牙切齿地问道,“贱人,你是故意的,故意算计我被许公子打!” “是啊。” 姜遇棠抬眼,大方承认。 她微笑道,“当然了,你也可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正好让所有人知道你这位典史大人的真面目,想要对太医院的医女做些什么?” “你!” 油腻男顿时气结。 凉凉月色,他竟无端的在姜遇棠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可怕,心中顿时产生了退缩之意,咬牙吃了这个闷亏拂袖走人。 姜遇棠讥诮地扯了扯唇角,继续朝着后厨走去。 殊不知,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 油腻男才刚走了几步,就又被人给套上麻袋,拖到角落,又挨了一顿胖揍…… …… 姜遇棠去了后厨,在里面和人要了些剩肉,打算回去喂给小银狐狸吃。 她既然决定了要养小糖糖到伤好,那就不会因别的声音出现动摇。 它又何错之有呢? 半刻钟的时间过后。 姜遇棠就带着东西,回到了松风宫。 她走到西侧这边,远远的,就见到了拐角处的小屋里正亮着灯,有人在里面!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接着就在角落的青松树下,看到了楚歌的人影,一下子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她抿唇,朝着小屋内走了进去。 油灯散发出了暖黄色的光芒,尽数散落在了狭窄的环境内,那抹颀长高大身影的出现,让里面显得更为的逼仄了。 谢翊和斜靠在了小桌前,姿势放松,他漂亮的桃花眼漾开了浅淡的笑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羽毛,不停逗弄着床上的小银狐狸。 “回来了?” 听到动静,谢翊和主动道。 姜遇棠看着仍在前面玩小银狐狸的男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嗯。” “带吃的吗,它好像很饿。”谢翊和说道。 姜遇棠随之望去,就见那小银狐狸,啃咬着谢翊和的手中的那根羽毛,似是察觉到不能吃,又不敢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叼在了嘴边。 第42章 乖,小阿棠 “下来。” 姜遇棠喊了声。 小银狐狸双瞳一亮,立刻一跃而下,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在地上讨好地转了个圈。 姜遇棠半蹲了下来,将打包的油纸打开,里面是一些撕好的碎肉。 小银狐狸的确是饿的狠了,立刻狼吞虎咽地享用了起来。 “它叫什么名字?” 忽地,谢翊和也跟着走了过来。 姜遇棠掀了掀眼皮,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后才道,“小糖糖。” 谢翊和嗯了声。 然后,也跟着一并半蹲了下来。 他低垂着眼睫,骨节分明的抚摸起了小银狐狸绵软的毛发,面庞俊美非凡,玩味地喊道,“小阿糖……” 谢翊和声线低沉,怎么听怎么让人误会,让这小屋内的氛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姜遇棠没怎么当回事,只希望他能赶紧走。 结果,谢翊和又询问了起来,“它怎么样,乖不乖?” “还可以。” 姜遇棠站了起来,淡漠道,“你要是对它这么感兴趣的话,如今收回去也不算晚。” “送给了你,那便是你的。” 谢翊和顿了顿,又道,“而且浅浅她不喜欢养小宠物。” 姜遇棠无话可说。 谢翊和收回手,站了起来,他略有些嫌弃地看着屋内的环境,冷声问,“这么差的地方,你是怎么住的下去?” 接着,楚歌敲了敲屋门,似是有急事找谢翊和。 谢翊和见此,也不需要姜遇棠回答了,对着小银狐狸道,“小阿糖,下次再来看你。” 留下这话之后,他便直接离开了。 小屋内只剩下了姜遇棠一人。 她关上门,半蹲了下来陪着小银狐狸吃东西。 谁成想,小银狐狸忽地叼起地上油皮纸的一角,将撕好的小肉丝一并朝着姜遇棠的方向拽了拽,好似在示意她也跟着一起吃…… 姜遇棠惊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小银狐狸确定姜遇棠不吃之后,这才继续大快朵颐了起来。 姜遇棠简单梳洗完后,就歇下了。 她睡的不太安稳,做了许多上一世的噩梦,又见到了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猛地下被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周围漆黑一片,是无边无际的死寂感,安静的不像话。 姜遇棠冷静了下来,惊慌感褪去,就感到身子有些发凉。 就在这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主动钻到了姜遇棠的怀中。 温热敦实的体温传递而来,她心中莫名缺失的一角,好似在这刻突然被补全,不再那样没有安全感了。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一同在床上睡下,安稳踏实地度过了整个夜晚。 隔天。 是皇家正式狩猎的日子,皇帝体内的暗毒也将于今日发作。 姜遇棠早早醒来,将提前准备好的物件带在了身上,给小银狐狸在屋子内准备好了食物和水之后,就出发前往了猎场。 在前去的路上,她意外地遇到了季临安和瑶瑶。 “漂亮姨姨,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啊,是要去狩猎吗?” 瑶瑶一见到姜遇棠,立刻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季临安就站在不远处,似是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 姜遇棠低头,“是啊,瑶瑶呢,这是要去干什么?” “小叔叔今日也要去狩猎,怕我一个人待着会调皮,就送我去大伯那儿。” 瑶瑶对姜遇棠毫不设防,说完后又邀请问,“漂亮姨姨,你还没有吃早饭吧,要不要一起啊?” “不了,时辰不早了,姨姨得要走了。”姜遇棠不想今日出现任何的意外。 瑶瑶虽然惋惜,但也没有阻拦,笑着和姜遇棠挥手道别。 季临安也对着姜遇棠颔首。 姜遇棠微顿。 接着在季临安牵瑶瑶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处擦伤。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朝着猎场走去。 季临安牵着瑶瑶朝另一侧走去。 “小叔叔,你一定要多打些猎物回来,我想要从中挑选,给漂亮姨姨做个礼物送给她。” 季临安的眉心微动,“好。” …… 晨雾未散,北冥旌旗高挂,密密麻麻的禁军驻守在四方,猎场内一片肃穆。 姜遇棠进入之际,猎场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各个衣着骑装,牵着自己的马儿和猎具,都整装待发,跃跃欲试的想要在这场狩事中拔得个好头筹。 谢翊和他们也在其中。 姜遇棠无视了他们,和江淮安站到了一块,人员陆续抵达到来。 不多时,就见皇帝在龙卫的簇拥下,一袭黑色劲装抵达,清点完了场地内参与的人员之后,便宣布了这场狩赛的开始。 沉长的号角吹响,撕破云霄,上百匹骏马都朝着深林间奔去,都铆足了劲儿的想要拔得头筹,在皇帝的跟前露脸。 皇帝也出发了。 骏马疾驰,他手持雕花长弓,疾驰在了这深林间,追寻猎物。 皇帝四侧是武功高强的龙卫,戒备森严,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姜遇棠不敢太靠近了,只能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在这周围的林间装装样子,射一些不起眼的猎物交差。 深林茂密,遮天蔽日,晨起还带着些许的雾气,空气都是潮湿的。 姜遇棠骑着马,看到了一只小野兔,正打算开弓去射。 忽然—— 就看到了一抹黑影嗖的下闪了过去! 紧接着,前方不知是谁突然爆发出了一道惊呼声。 “不好,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顿时间周围的人都慌乱了起来。 姜遇棠一愣,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在此次狩赛中突发暗毒了,和这场刺杀有关。 她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驾!!!” 姜遇棠的眼眸发沉,勒紧了缰绳,快速调转了马头,抄近道朝着深林皇帝的方向奔去。 小道鸦雀无声,只剩下簌簌风声。 忽地,姜遇棠的睫毛一颤,快速扭头,就见三支锋利的箭矢,破空朝着她的方向飞快射了过来。 姜遇棠脸色大变,抓着缰绳平躺在了马背上,快速躲避开,那三支箭羽险险擦脸而过,深深刻入在了大树上。 等她再抬头,就见眼前多了三个黑衣人! 第43章 镇北侯嫡女自然会功夫 深林间流动着的空气赫然变得紧张。 姜遇棠呼吸一窒。 她身下骑着的白马,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谁成想,旁边先传来了一阵颤抖的声音。 “这、这边怎么也有刺客啊……” 是沈宛! 她快哭出来了,忙问道,“云医女,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姜遇棠的眉头微拧,余光扫去,就见道路旁的灌木从中,钻出了狼狈逃来此地的云浅浅和沈宛。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批刺客出现在深林,云浅浅来不及去找谢翊和他们会和,混乱中遇到了过来抬伤员的沈宛,二人便一起手拉手逃亡。 见到这危险场面,云浅浅和沈宛的脸色一个赛一个苍白,被吓的腿肚子发软,瘫软在地根本跑不动了。 “北冥人,一律不留活口,杀!” 小道上的黑衣人也注意到了云浅浅她们。 但未将这群女流之辈当回事,只是抬手派出了剩下的二人,还先去解决起了姜遇棠。 刀剑在这充满晨雾的林间,泛着阴森的寒光,以极快的速度,一左一右先朝着距离最近的姜遇棠逼去,冲着她纤细而又脆弱的脖颈砍去。 “完了,遇棠要完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 沈宛惊恐不已,被吓得紧闭上了双眼。 云浅浅目不转睛望着。 但,接下来的画面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就在刀剑逼向的火光电石间,姜遇棠突然一跃而起,脚尖轻踩在了马鞍上,在空中翻了个身,完美地避开了他们的夹击。 此女会武功,并且功夫不差! 云浅浅顿时有些错愕。 那俩黑衣人也都跟着愣了下,而面前的姜遇棠,已经稳稳落在了他们的背后,还掏出了防身的匕首,果断出手。 她的脸色沉沉,招式凌厉。 然而,那俩黑衣人也不弱,立刻反手格挡,在原地和姜遇棠打斗过招。 姜遇棠作为镇远侯嫡女,自小习武,一手红缨枪出神入化,只可惜无法携带在身边,只能藏备匕首。 匕首虽然不是她最拿手的兵器,但解决这俩刺客还是没有问题。 她必须去到皇帝的身边。 只见林间小道上的姜遇棠,娇小的身子敏捷迅速,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长发飞扬而起,她的眉眼坚毅,双瞳折射出一缕利光,英气逼人。 沈宛偷偷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这惊人反转的画面,顿时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那个不起眼的闷葫芦吗? 简直比先前在长街赛马的云浅浅,还要英姿飒爽,姜遇棠好厉害的身手啊! 前方小道上的黑衣人,看出了姜遇棠的身手不凡,见那俩黑衣人逐渐落入下风,便未就此离开,打算加入其中帮忙,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尖锐的匕首在姜遇棠的手中,灵巧犹如长蛇,迅猛划过了其中一人的喉口,浓郁的血腥气蔓延在了空气当中。 那黑衣人瞪圆了双目,怦然当地。 姜遇棠面染鲜血,又反手刺中另一人的腰腹拔出,她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背后一把大刀狠辣劈下。 姜遇棠的余光扫到,侧身闪避,一缕躲闪不及的长发随之割断,轻飘飘跌落在了小道上。 此人的武功,远在方才那俩黑衣人之上! 姜遇棠吃力的应付着,余光瞥见那名受伤的黑衣人见时间不多,朝着云浅浅和沈宛而去。 她赶忙提醒一声,“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 对方又是一记凛冽杀招逼来,完全不给姜遇棠分心的机会。 刀尖逼近的瞬间,姜遇棠本地抬手用匕首去横档,兵器相撞,发出了叮得一记声响。 两个人持刀在原地进行对抗。 姜遇棠抵不过对方的力气,手中的匕首震得她虎口发麻,身子逐渐不支,尘土在脚底打滑,被对方逼得从小道后退到了草地上。 而对面云浅浅那边和沈宛一同艰难抵抗着黑衣人。 不过那黑衣人受了伤,问题不会太大。 如今自身难保的人是姜遇棠,她也无暇去顾及这俩人。 “去死吧!” 黑衣人猛地使力。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冷汗直下,几颗流进了眼眶,一片涩疼。 她咬紧了后槽牙支撑,双手都在颤抖着,却还是被重重地撞在了粗壮的触感上,脊背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意。 手中的匕首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痕,刀身随时崩坏,命悬一线。 好在这时,一道马蹄声从前方的小道上传来。 有人来了! 姜遇棠呼吸急促,发颤的视线中,看到是谢翊和策马而来。 他的面庞冷漠,在看到和刺客拼搏力气命悬一线的姜遇棠之际,明显愣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紧接着便毫不犹豫的先赶去了云浅浅那边。 谢翊和再次留给了姜遇棠的是背影。 是啊。 姜遇棠怎么忘了。 云浅浅也遇到了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谢翊和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帮她,去在乎她的生死? 她姜遇棠在他的眼中,从来都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 可真在这生死关头被抛弃的那一刻,姜遇棠的心还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灌进了飕飕冷风,痛意和冷意一同传递到了四肢百骸,蔓延到了每个身子的角落。 痛得鲜血淋漓,冷得如在孤岛。 原来人不是习惯被伤害就不会觉得疼…… 可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她只是从前太喜欢一个人了。 在对面谢翊和救下云浅浅的同时…… 草地这边姜遇棠手中岌岌可危的匕首,终于在黑衣人的强攻之下彻底碎裂。 她的手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刀柄。 黑衣人的大刀噗嗤一声,顺势重重地砍进了姜遇棠单薄的肩膀,她的脸色一白,身子僵在了原地。 月牙白的布料绽放出了大片的血花,肩膀的强烈的痛意接憧而来。 姜遇棠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下,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对面的场景。 谢翊和越过刺客的尸体,着急搀扶起了云浅浅…… 而姜遇棠这边,黑衣人蹭了下抽回了大刀,又是一阵痛意,肩膀血流如注,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失去了反击的能力,犹如待宰的羔羊。 姜遇棠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有帮皇帝解毒,还没有与谢翊和和离,还没来得及与爹娘道歉,春桃那傻丫头还在等着她回去,新养的小银狐狸只留了一天的吃食,还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可面前黑衣人的大刀,再次对着姜遇棠挥下! 第44章 阿棠她是我夫人 姜遇棠以为生命又来到了尽头。 忽地,树下黑衣人面露不可置信,举着大刀停滞在了空中,猛地下倒在了地上。 她愕然地抬起了头,汗津津的视线中是及时赶到的江淮安。 “棠棠!” 江淮安一剑解决了黑衣人,赶忙接住了树下摇摇欲坠的姜遇棠。 他怀中的女人摁着肩膀,痛苦皱着眉头,面无血色,唇瓣都呈现一片灰白色。 姜遇棠危机解除,紧绷着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她顺着江淮安的怀抱靠坐在了地上,强忍着痛意艰难吐字道。 “你放心,我没事……” 她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江淮安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姜遇棠,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晚来一步的后果。 他心疼到连呼吸都是带着刀片,狠狠搅动着胸腔,气血在不停的翻涌,忍不住愤恨地瞪了还在对面的谢翊和一眼。 谢翊和究竟在干什么啊? 云浅浅的命是命,那姜遇棠的呢? 想到这儿,江淮安的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情绪,就像是一滴浓墨加入了水中,然后慢慢的扩散开,将这整池的水都染成了黑色。 连带着深林树下的空气都变得无比压抑。 江淮安先帮姜遇棠包住伤口止血。 “淮安,陛下的情况如何了?”姜遇棠声音有气无力。 江淮安的动作一顿,凝重道,“我收到消息,说陛下出了点意外,这会儿被护送回了行宫,要我赶紧去摘星楼。” 他只是路过此处。 摘星楼,是皇帝在上林苑的住处。 姜遇棠闻言皱眉,心中及时的明白了过来,皇帝很有可能已经毒发了。 而她被这几个刺客绊住了脚步,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施于援手,等在行宫内按照她医女的品阶,再想要接近就有些难了…… 可只要有一线机会,姜遇棠就不会放弃。 她白着脸,勉强站了起来,“事不宜迟,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江淮安轻嗯了声,担忧地看向了姜遇棠肩上的伤,他的心中泛酸,搭手将受伤的人儿搀扶住。 林间小道上,姜遇棠的那匹白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好在江淮安骑来了一匹。 对面的灌木丛中,躺着一黑衣人的尸体,沈宛避而远之,站在灌木中,她双手抱胸,瑟瑟发抖。 云浅浅也被吓到了,脸色发白。 谢翊和陪同着,背对着小路,看不清面上的情绪。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关心姜遇棠一下。 直到姜遇棠他们离开的动静响起,谢翊和这才淡漠地望了过去,看着林间小道上同乘一匹马离去的二人……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淮安护在姜遇棠纤腰的手上,狭眸一冷。 “你们若是没事,那也就走吧。”谢翊和沉声道。 云浅浅点头应下。 沈宛生怕再次遭遇意外,赶忙跟上了这二人的步伐。 走在路上,她慢慢从惊吓中回神,脸色没方才那样难看了,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方才…… 谢翊和救了云浅浅之后,居然也想要去救姜遇棠,只是被江淮安给捷足先登了,这才就此作罢。 沈宛不禁道,“姜遇棠她也太没礼数了,见到了您居然不主动参拜,枉费您还想要去救她呢,得亏谢大都督您心善,不然旁人早就治她的罪了。” “她用不着向我行礼。” 谢翊和的语气冷淡,见沈宛满脸疑惑,又接着道,“阿棠她是我夫人。” 什么? 沈宛的脚步停在了原地,震愕地长大了嘴巴。 她人都是懵的。 姜遇棠不是寡妇吗? 怎么成安国公世子夫人了? 谢翊和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在回了上林苑的行宫之后,就让她陪云浅浅先回松风宫,自己则去了摘星楼。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遇棠怎么可能会是世子夫人呢,她之前明明还和我一起支持你和谢大都督在一起,还觉得世子夫人很碍眼呢……” 沈宛还沉浸在这一重磅消息中,魂不守舍的,在去松风宫的路上,喃喃自语道。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脑海中浮现起了许多不起眼的细碎线索。 譬如姜遇棠为什么会骑射,为什么认识季临安许泽他们,为什么还有那样的身手…… 这些,全都有了解释。 宫道上,云浅浅冷笑了声,反问道,“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她没有和你说?” 她对谢翊和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了姜遇棠身份的事,心里十分不舒服。 沈宛的脸色一下子难看,眼中泛起了无尽的恼怒。 姜遇棠,果真欺骗了她! …… 而在姜遇棠这边。 她回了上林苑行宫之后,就想要以江淮安医女的身份,跟着他去摘星楼,查看皇帝目前的情况。 对此,江淮安极不支持,强制叫人送她回了松风宫,承诺一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姜遇棠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答应。 一来,是她的身子的确是有些撑不住,形象不宜面圣。 二来,猎场救人的时机已经错过,谢翊和他们这会儿肯定在摘星楼,就算皇帝暗毒发作,也定然不可能让她上手…… 姜遇棠只能再耐心等待一下,等谢翊和如上一世那般,离开行宫去请名医回来。 届时,有江淮安引荐,她才能有一线机会。 她一人坐在松风宫的小屋,虚弱坐在了床上,满头大汗,勉强给自己上药。 鲜红的血液浸湿了肩膀处的布料,刀伤牢牢地沾黏住了衣衫上,两者似乎是已经融为了一体,姜遇棠轻微一拉,就是一阵灼痛,疼得她头皮发麻。 可要处理伤口,这块是绕不过去的…… 小银狐狸见姜遇棠受伤,着急地在床上只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姜遇棠摸了下它柔顺的皮毛,拿起了桌子上的木棍,咬在了嘴里面,她闭目摸向了肩上的衣裳,心下一横,猛地撕扯了下来。 剧烈的灼痛感瞬时炸开,像是无数烧红的铁水浇灌进了血肉之中,姜遇棠坐在床沿,嘴中的木棍咬地咯吱作响,呼吸无比急促。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这难以承受的疼痛,她的脸色煞白,双目满是红血丝,咬着木棍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痛。 真的好痛啊…… 第45章 我的目的是和离 姜遇棠的眼圈发胀,小屋内的景象都已变得不真切,她手指颤抖着拿起了桌上用盐水浸透的纱布,对着伤口擦拭了上去。 然后再洒上了金疮药,用绷带进行包扎…… 一番折腾下来。 终于将刀伤给处理好了。 姜遇棠精疲力尽,冷汗淋漓。 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她的双颊,脸色苍白,里衣湿贴着肌肤,整个人宛若从水里面刚打捞出来的般,孱弱的倚靠在了床头歇息。 直棂窗射入了刺目的白光,将小屋内姜遇棠纤弱的影子拉的冗长,沉寂到只剩下了她不稳的呼吸声。 姜遇棠慢慢平复,望着窗外,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瞳孔发散,目光也变得空洞。 小银狐狸闻到血腥气,又见姜遇棠没动弹了,害怕的拿鼻子在她无力垂落的手背上拱了又拱,发出了略显难过的呜呜叫声。 姜遇棠望了过去,对上了小银狐狸那双深褐色的眼瞳,明白了它的意思。 她的眼睫轻颤,千疮百孔的心流淌过了一丝暖意,单手将它抱在了怀中。 “小糖糖,你是在担心我吗?看来那些肉没白喂……”姜遇棠的声线涩哑,扯唇笑了下。 小银狐狸注定无法回应姜遇棠的话语,只能乖巧的待在她的怀中,尽可能的让她好受些。 姜遇棠的眉眼动容,抱着这一团雪白,坐在床上,密切关注着外头的动静,在听到江淮安回来了之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沉痛的身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了?” 下午时分,松风宫雅致的宫院内,江淮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带着姜遇棠去了值房内,这才开口回答。 “棠棠,我信得过你,所以也就不瞒你直说了,陛下前些日子被敌国探子暗算,中了一种名为断魂散的奇毒。这次猎场遇刺,导致这一暗毒在体内加剧发作,侵入五脏六腑,人当场陷入了昏迷,性命岌岌可危。” 姜遇棠的眼底一沉,这和前世的轨迹一样。 接着,江淮安的声线继续响了起来。 “我和郑老御医等人替陛下检查了一番,商讨了许久,都想不出什么好的根治法子。断魂散之毒本就极为棘手,发作起来就更是无药可医,要是不及时解决,只怕陛下……” 很可能要不好了。 后面的话是大不敬,江淮安没有说完,但姜遇棠的心里面明白这是太医院众人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江淮安脸色凝重,“谢翊和收到消息,说是在京海找到了一能解此毒的名医,这会儿已经亲自带着人出发去请了。” 谢翊和也是知道皇帝中毒的内情人之一,事关江山社稷,这段时日他一直派人在民间走访,打探消息。 姜遇棠听完,知道自己等待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番来上林苑,除了皇帝之外,官职和话语权最高的人就是谢翊和等人。 要是他带头说不,那姜遇棠就真的是一点儿上手医治的可能都没有。 京海距离上林苑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姜遇棠必须抓紧时间,在这两个时辰内医治好皇帝,达成所愿。 她抬眸道,“我对断魂散之毒颇有钻研,你能否带我去诊断一下陛下如今的情况?” 江淮安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姜遇棠想要做什么,眼神渐变成了审视。 他倒不是怀疑姜遇棠的医术。 而是这断魂散是南诏国的奇毒,姜遇棠钻研本就奇怪,她又是非常突然考入的太医院,仔细想想,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精心设计,只为等待此刻般…… 姜遇棠见此,直言道,“淮安,实不相瞒,我打算抓住此次机会,救好陛下,与谢翊和和离。” 江淮安闻言,惊愕在了原地。 他的眼波轻颤,一语双关地问,“这可不是儿戏,你确定?还有,你的身子可以撑住吗……” “我确定。” 姜遇棠的面庞苍白,语气却是前所未有过的笃定。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不可能退缩。 江淮安看向了她的左肩,衣裳是新换的,内里的伤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他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走,跟我去摘星楼。” 言下之意,也就是支持姜遇棠了。 姜遇棠的呼吸一紧,感激地看向了江淮安,她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接下来,在前往摘星楼的路上,江淮安详说了一下如今皇帝的症状,姜遇棠听着,心里面差不多有了个底…… 丹宸金顶飞檐刺破云霞,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明黄贵气,鎏金牌匾高悬着,摘星楼是上林苑行宫最亮眼奢华的住所。 禁军驻守在四处,来回巡视,氛围无比的凝重,进入踏进内殿中,沉香缭绕,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明黄色的床帏垂落着…… 里面躺着的人正是北冥昏迷的皇帝,北冥璟! 听到动静,郑老御医先望了过来。 他带着徒弟云浅浅,留在此地和诸位太医继续商讨对策。 云浅浅古怪的视线落在了姜遇棠的脸上。 她伤的这么重,不待在松风宫休养,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怎么样了?”江淮安上前一步,问道,“诸位大人可有想出解断魂散之法?” 说起这个,大家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郑老御医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断魂散之毒实在是罕见,如今陛下的情况着实不太好,我等连勉强稳住都有些困难。” 更别提再进一步解毒了。 江淮安意会,扭头吩咐,“棠棠,你过去诊断一下。” “是。” 姜遇棠应下。 在一众人诧异的视线中,朝着那明黄色的床帏走去,便在里面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北冥璟。 他躺在床榻上,妖冶的面庞一片苍白,薄唇发紫,上半身赤裸的胸膛,爬满了紫色可怖的暗纹,缠绕在了脖颈间……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立刻诊脉。 “江大人,此人是?” 郑老御医问道,他的眉头紧蹙,显然是对江淮安这个太医院院使的决定有所不满。 内殿中的其他人也是觉得不妥,却碍于江淮安上司的身份不敢吭声。 第46章 姜医女是世子夫人 江淮安介绍说,“这位是姜遇棠,虽然只是我名下的医女,但她从小——” “这般说来就只是个医女了?” 江淮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老御医给打断了。 郑老御医瞥了眼姜遇棠的背影,就是因为她,让江淮安拒收了榜首云浅浅? 他冷哼了一声,不虞道,“让一介医女去御前诊脉,江大人,你行事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啊。” 姜遇棠虽然品阶不高,但能力出众,胜于在场的许多人。 江淮安听到这话,顿时双目泛寒,反应也是一改常态,没有再因为郑老御医德高望重而再选择退让。 “如今陛下的情况危险,诸位大人都想不出根治的法子,让怀有真才实学的人一并出力,不是坏事。” 他冷冷说完,便不再理会这群人,直接走向了姜遇棠,问道,“棠棠,怎么样了?” 姜遇棠也没有让江淮安失望。 “陛下脉搏紊乱,心律失常,气血凝滞,心脉受阻,必须要立刻解毒,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根治的法子,需要开刀解毒。” 她说着,指向了皇帝遍布紫色暗纹的胸膛。 江淮安愣住,隐约理解了姜遇棠的意思,虽然觉得这一法子太过冒险,但…… 他从带姜遇棠来摘星楼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全权信任她的准备。 “你有几成的把握?”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般,先在内殿中炸开了锅。 他们都觉得江淮安疯了。 郑老御医震惊地瞪大了双目,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叫这一小小的医女,去乱来损害陛下的龙体吗?” 江淮安直接回头反问,“那你有救治陛下的办法吗?” 郑老御医一时语塞。 “我是没有,但谢大都督已经去请能救治的人来了。” 就在这时,姜遇棠也望了过来接话。 “你凭什么认为谢大都督请回来的人,一定能救治好陛下?” 她的脸色严肃,继续说道。 “陛下心脉受阻,如今最不能耽误的就是时间,再等上两个时辰下去,就算成功解毒,也会对龙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留下久治不愈的严重后遗症。” 这是上一世发生的事实。 也是这些太医们心里面都清楚的一点。 可陛下的龙体,事关北冥江山,绝对不能出现半分的闪失,怎能任由姜遇棠胡来? 郑老御医面色愠怒,厉声道,“那也好比让你害得陛下丢掉了性命强,在你大放厥词之前,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医女,就压根没有在御前诊治皇帝的资格。 姜遇棠不肯退让,直视说,“可我有九成救治陛下的把握!” 郑老御医听到这话,却是冷笑出了声音。 “既然你的医术那么精湛,那你告诉我,为何看起来二十好几的你到现在才只是个医女?还在考核中只取得了一个排名第二,不如我徒弟云浅浅?” 他又道,“是因为你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花瓶脸,被男人花言巧语捧惯了,所以让你生出了觉得自己个儿是在世华佗,力压于在场的各位太医,医术无双的错觉吗?” 郑老御医的言辞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这话落地之后,引得在场的太医们看向姜遇棠的目光,都染上了些许鄙夷的色彩。 难怪江淮安会那样的袒护于她…… 先前和姜遇棠发生过矛盾的沈太医,更是断定,姜遇棠和江淮安早就有了首尾,行了苟且之事。 他的眼神憎恶,这个不要脸的脏女人! 内殿中的氛围突变,明黄色床帏前的姜遇棠,俨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同站在一旁的江淮安,看到这群面色各异的太医,以及云浅浅一脸戏谑的表情。 他先怒了。 “郑老御医,请你对姜医女放尊重些。” 这话已经不止是在质疑医术了,而是在践踏姜遇棠的尊严,辱没她的名声,这要是传扬出去,让姜遇棠一个女子怎么活? “陛下性命垂危,龙体不能有误,我既奉旨管辖太医院,那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江淮安无视一众人的反对,继续道,“姜医女,烦劳您替陛下解毒!” 姜遇棠正欲要答应。 谁料—— 话音刚落。 郑老御医居然当众摘下了乌纱帽。 他的眼神失望,愤慨道,“江大人,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如今瞧来,是我眼拙了。你若是非要这医女胡来,那我这御医不做也罢。” 话毕,郑老御医拂袖而去。 姜遇棠想到此人的声誉,皱眉看向了旁边的人。 江淮安的脸色发青,摇头示意不必理亏。 他没有去追。 内殿中其他的太医各个失望地看向了江淮安。 他真的是太冲动了,居然色令智昏到将身家性命系在了姜遇棠的身上…… 江淮安是真不怕掉脑袋啊。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害人精姜遇棠。 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化作刀子恨不得将她给捅穿了。 空气都变得暗流涌动。 姜遇棠抿紧了唇,在这一遭憎恶的目光下,她行动了起来,素手快速挂起了皇帝的床帏,打开了地上的药箱,准备出手。 云浅浅眉头皱得紧紧。 “这、这……”来真的啊? 沈太医震愕,赶忙看向了内殿内皇帝的龙卫之首流云,希望对方能够动手阻止。 却发现流云一脸踌躇,左右为难。 江淮安能这么年轻当上太医院之首是有原因的,不止医术过人,能力出众,还有他背后的家族,江家世代效忠于北冥,深得如今皇帝的器重。 江淮安还不至于头脑昏聩到,为一个女人自寻死路,拖垮了整个江家,可…… 诚如郑老御医所言,姜遇棠,只是个医女,医术还不是最出众的,叫人充满了质疑! “安国公世子夫人,你在做什么,怎敢对陛下如此放肆?” 沈宛随沈太医一同过来,煎好药送入了内殿,便看到姜遇棠居然在给皇帝施针,眼中闪烁着恼火的火焰,故意惊呼出了声音。 龙卫之首流云一怔。 什么? 面前的姜医女就是谢大都督的夫人? 第47章 御赐免死金牌 在场之人对姜遇棠这个名字或许不了解,但对安国公世子夫人这个名号,那都是有所耳闻的。 未出阁时就苦恋上了谢翊和,为了嫁他,不惜以死相逼,丢尽了北冥女子的颜面。 内殿内的氛围一变,沈宛却像是瞧不见般,继续说道。 “你要是真嫉妒云医女被郑老御医收为弟子,得到了谢大都督青睐,那就该好好钻研医术啊,怎么能偏激到立功心切到对陛下出手,你这所犯的可是死罪。” 姜遇棠胆敢将她当做傻子玩弄,那她也就给她添添堵。 若是能趁此让姜遇棠这个妒妇滚蛋,给云医女腾位置,和谢大都督在一起就更好了。 “住手——” 流云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飞身而上。 姜遇棠是怎么敢利用陛下去争风吃醋的? 彼时,姜遇棠的神色专注,刚替皇帝施完护住心脉的银针,正准备上刀。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黑影飞身过来阻止,眉头顿时一拧。 “棠棠,你继续,这里我来解释。” 就在流云快要抵达的时刻。 江淮安的动作迅速,一把抓住了流云的胳膊,将其拦截在了床帏的外头,迫使他无法打扰姜遇棠。 时间宝贵。 姜遇棠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皇帝的身上。 她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羊皮包,摊开平铺在了床上,从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弯刀子,在摇曳的烛火上烤过,然后对准了皇帝的胸膛化下。 暗紫色诡异非常的鲜血流出……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夫人要造反,谋害陛下啊!” 沈宛夸张地大喊。 她也被姜遇棠的行径震骇到,砰得一声,摔碎了手中的药碗。 这一声响让流云焦灼不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方才就不该因为江淮安而有所迟疑,以至于让姜遇棠谋害了陛下…… “江大人,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再不松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流云的眼神恼恨道。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氛围剑拔弩张。 江淮安的眉头紧蹙。 “你冷静点,姜医女她的医术精湛,并非如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而且你别忘了,她的祖父是辅国大将军,和陛下还有同门之谊。” 流云一愣。 沈宛的不屑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世子夫人要真有辅国大将军的傲骨,就不会厚颜无耻的追夫追到上林苑来,和云小姐一较高下了。” 随后,她又冲着龙床上的姜遇棠假惺惺劝阻了起来。 “世子夫人,请你快停手吧。” “谢大都督都已经去请名医,很快就要回来救治陛下的性命了,你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毁了陛下,毁了咱们整个北冥啊。” 沈宛添油加醋的话语,不止刺激到了流云,连带着扇动了内殿中的一众太医和宫婢,他们个个都变得激愤不已。 有人忍不住地劝道,“江大人,切莫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 江淮安未有动容。 “来人,世子夫人戕害陛下,将她拿下!” 流云见此,不再废话。 他直接吩咐,隐藏的龙卫立刻现身,黑影出现在了内殿中的各处,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而又危险,一众太医们赶忙朝后退去。 流云的脸色一冷,掌心凝聚内力,朝着江淮安的胸口打去。 江淮安当下不再客气,速度更快一步的先行拔出了流云腰间的佩剑,手腕一转,在这床帏前与这一群逼近的龙卫交战。 然而…… 他再厉害,也无法一个人,完全应付得了这么多的个中高手。 很快,就有一龙卫趁着江淮安不注意,一跃冲到了皇帝的床帏前,手持长剑,锋利的剑头直直朝着姜遇棠的胸口刺去。 明显,是动了杀心。 彼时,姜遇棠正在治疗的关键阶段—— 她坐在床沿,已经替皇帝清除了一半的毒素,眉心微动,察觉到那杀招的霎那。 姜遇棠不得已收手闪避,侧身躲开了这一致命攻击,左肩的伤口却因此不小心扯动到。 撕裂般的痛意传来,隐隐鲜血渗出衣裳,姜遇棠的脸色惨白,疼得整条胳膊直打颤。 她的双目一片隐忍,“你们要是真为陛下好,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断我。” “还敢胡说八道。” 那人根本不信,再次对着姜遇棠出手。 姜遇棠吃力应付,侧目看了眼还在继续流暗紫色鲜血的皇帝…… 她心急如焚,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顾身体调动内力,狠地一掌击中在了对方的肩膀,将人连着逼退了好几步。 前面的江淮安,面对这一群经过严苛选拔,武艺高强的龙卫,已然是力不从心,还有禁军来到了内殿当中… 可姜遇棠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她咬了咬牙,没法子了,只能先用底牌了。 “淮安,接着。” 姜遇棠压着喉间泛上来的猩甜,掏出了怀中的令牌,对着前方人群中的江淮安丢了过去。 江淮安隔空牢牢接住。 当看清楚模样之后,他的脸色大变,飞身闪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对着这群欲要冲上来的龙卫亮出。 “先帝御赐给姜氏一族的免死金牌在此,谁敢造次?!” 全场赫然一寂。 沈宛错愕不已。 姜遇棠居然还有这东西? 在北冥,见到免死金牌,如见君王! 不止是沈宛,内殿中的一行人都僵住了原地,皆是面露不可思议。 这道免死金牌,是昔年先帝赐给姜遇棠祖父,战功赫赫的辅国大将军,以护姜氏一族后人平安的。 镇远侯夫妇在临去边关前,亲手转交给了姜遇棠,以保她的周全。 姜遇棠知道救治皇帝,绝对如想象中的不会顺利,便贴身携带了此物,打算当成最后的底牌来用。 她趁此争取到了时间,继续坐在床帏前,替皇帝解毒。 “都看不到吗?” 江淮安扬着免死金牌,一声厉喝。 流云和龙卫们,脸色难看至极,心中就算再怎么气愤,也无法违背皇命,他们停止了动作,随着一众人乌泱泱地半跪了下来。 再看姜遇棠。 她手持利器,在皇帝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继续胡来,当真是可恶至极! 第48章 打脸!当着谢翊和的面求赐和离圣旨(必看) 流云目次欲裂,被这一画面激得双目猩红,死死地握住了双拳。 沈宛看到众人都消停下来。 她的心中暗恼,又窜动说。 “姜遇棠,先帝给你们姜氏一族赐下免死金牌,不是叫你用来拈酸吃醋,谋害陛下的,你这般鼠目寸光,心狠手辣,也配做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此话一出,引发内殿跪着人的一众怒火。 “何止是不配做安国公世子夫人,动摇江山,她简直是不配为我北冥人。” “镇远侯夫妇骁勇善战,怎么会生出如此不堪而又恶毒的女儿,辅国大将军的一世英名,全都毁在她的手里面了。” “辅国大将军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 “……” 提及祖父,姜遇棠不免得分心了下。 她的思绪有片刻的混乱,紧随而至要承受的是他们难听的声音,伤人的目光,感官变得清晰而又敏锐。 可姜遇棠不能被这些人影响。 机会只有一次! 她必须要治好陛下,她不能连累了江淮安,在这困境面前,他们都没有容错可言。 姜遇棠竭力忽视外界的声音,全神贯注地救治起了皇帝。 白色一块又一块的纱布,被暗紫色的毒血浸透,丢在了地板上…… 空气中都充斥着难闻刺鼻的气息。 姜遇棠肩头的刀伤撕裂,牵扯着手臂的经脉,半个身子都麻痛的,每一次动作,都似是有千万根银针扎入了皮肉,是钻心般密密麻麻的痛楚。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肩头绽放的血花越来越大。 豆大的冷汗从姜遇棠的额头渗出,滑落挂在了鼻尖上,摇摇欲坠,她屏气凝神,连去擦汗的功夫都没有,继续着手上未完成的动作。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姜遇棠指尖颤抖的厉害,胳膊沉痛到抬都抬不起来,她的眼圈酸胀,紧紧咬着后槽牙克制着,那苍白的小脸上是无可动摇的认真。 在姜遇棠的努力下,皇帝北冥璟体内的毒素一点点的被清除,血液从古怪的暗紫色恢复成了正常的红色…… 平躺在床榻上的北冥璟,意识模糊之间,似是感受到有人在救治自己。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中,就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坚韧的容颜,心头划过了一道激荡,不由地颤了又颤。 阿棠,是她,是她在救他…… 四周却充斥满了聒噪的声音。 阿棠在替他解毒,他们在闹腾什么? 北冥璟情绪厌烦,很想要出声训斥。 但,眼前再次袭来了一阵漫无边际的黑暗,北冥璟的神智只是恢复了一瞬息,就抵抗不住的再次陷入了昏迷当中,不省人事。 姜遇棠替北冥璟解毒完毕,便做起了最后的收尾。 她握着手腕,忍着颤抖,一针一线,在血淋淋的皮肉穿过,替他缝合好了伤口。 终于,这场治疗结束了。 “好了。” 姜遇棠支撑到现下,身子透支的厉害,已是虚弱至极。 她勉强起身,转头就看到了前方的床帏前,是刚刚赶来的几位重臣,都递来了愠怒无比的眼神,明显是把姜遇棠当做北冥的罪人来看待了。 “陛下,陛下怎么样了?” 流云着急地问。 话音刚落,沈太医就先冲了过来。 沈宛见此,赶忙跟了在后边。 在路过姜遇棠之际,还故意重撞了一下她受伤的肩膀。 姜遇棠倒吸一口冷气,眼冒金星,要不是有江淮安搀扶,这会儿只怕要栽倒在了地上。 一行人急哄哄地越过了他们,率先来到床帏前查探起了北冥璟的安危。 只见平躺在床上的这位年轻帝王…… 他的双目紧阖,面无血色,胸口鲜血遍布,看似了无生息。 最先来到这边的沈太医心头发紧,什么情况,姜遇棠不会真害得皇帝去了吧? 那他们不是都得陪葬? 他顿时惴惴不安,惊惧地搭上了北冥璟的脉搏,站在沈太医背后的人各个停止了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太医,陛下他如何了,还有救吗?” 流云不安地催促问道。 在场人的心都随之提到了嗓子眼,连带着内殿中的空气都在此凝固,落地闻针。 忽地,沈宛朝外望去,面色激动。 “谢大都督,您终于回来了——” 姜遇棠由江淮安搀扶着,站在了一侧的桌前。 她的脸色白至近乎透明,不禁闻声随着众人一同望去。 花纹复杂的拱形门中,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谢翊和的面庞阴沉,大步流星踏入进了内殿当中。 他的背后还跟着季临安楚歌等人,以及,从京海请来的解毒名医,方大夫。 在回上林苑的路上,谢翊和他们便收到了姜遇棠以免死金牌为名,伙同江淮安‘谋害’陛下的消息…… 谢翊和径直去了皇帝的床前。 季临安没有忽略姜遇棠。 他看了过去,表情却是一片复杂,此番她真的是太乱来了。 皇帝床榻前的众人,见谢翊和过来,自觉分站成了两排,让出了一道道路。 “陛下的情况如何了?” 谢翊和的眉眼沉冷,对着诊脉的沈太医,见他迟迟不吭声,不由地再道,“说话。” 沈太医的脸色难看,瑟瑟地收回了手指。 他的身子发软,刚想要站起来,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恐惧道。 “谢、谢大都督,姜医女她竟然真的害死了陛下!” 轰的一声。 内殿中人都呆滞住了。 流云脑子一片空白,双耳嗡嗡嗡的作响,仇恨地看向了姜遇棠,她罪无可赦。 沈宛双眸惊恐地瞪大,那会儿看姜遇棠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真以为她有什么本事,能够救得了陛下。 哪成想,她是真的在谋害帝王,犯下了滔天罪行。 见姜遇棠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不可思议。 谢翊和的神色一滞,对着方大夫道。 “还有劳您去诊断一番。” 方大夫应下,来到了床榻旁边,替皇帝诊脉。 他的眉头蹙了又蹙,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最终站了起来,对着谢翊和叹息地摇了摇头。 “陛下的脉散而乱,沉伏难寻,重至按骨才能触及,元气大伤,已是无力回天之兆,请恕老朽无能,无法救治。” 第49章 三日后,真相大白 也就是说,姜遇棠,亲手断送了皇帝的最后一线生机! 姜遇棠顿时满脸错愕。 这大夫竟然不知道断魂散的病理? 她怔了下,恰好对上了谢翊和阴鸷的目光。 姜遇棠的手指顿时握紧了桌角,直起身子走了出去,对着内殿中的一行人解释了起来。 “断魂散是南诏国最凶险的奇毒,清除之后陛下体虚气弱,会出现这样的脉象是正常现象,只要好好休养,人定会在三日内苏醒。” 方大夫冷嗤了一声,“老朽从未听说过此等谬论。” 此话一出,无数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仇憎,姜遇棠站在内殿中央的白玉地板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凉意。 她一口气凝滞在了胸口,觉得这个方大夫也不过如此了,冷眼瞥了过去。 “那只能证明你孤陋寡闻。” 而后,姜遇棠又说道,“陛下圣体,不得有任何损伤,若无绝对把握,我不可能会冒死出手,将自己置入险境,我所言是否属实,接下来你们等着见证就是了。” 现在就妄下断论,实在为时过早。 谁料—— 话语落下的时刻,流云满脸恨意道,“你这毒妇,居然还敢诡辩,为自己开脱拖延时间!” 他对姜遇棠所说的话,是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在场的太医和朝臣们,也都觉得姜遇棠是死到临头,知道怕了,所以又开始信口开河,在迷惑大家的视线。 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 “没理都要争上三分,姜医女有理为何不能辩驳了?何况如今她人就在行宫,拖延得了一时,拖延不了一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江淮安站在原地,看到姜遇棠一个人应对这些人,而谢翊和漠不关心,任由他们欺凌着姜遇棠,登时气结。 他不禁站了出来辩护。 “姜医女从小习医,医术远在我之上,替陛下解毒,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翊和闻言,狭眸深眯。 沈太医不屑道,“江大人,你是姜医女的同党,当然会睁着眼睛说这样的瞎话了。” 江淮安的眉头顷刻间紧蹙成了个川字。 不等他开口,就有朝臣怒不可遏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只知道若不是你江淮安纵着姜遇棠这罪妇胡来,拿着那三脚猫的医术对着陛下施展,此刻方大夫绝对能救好陛下,不会如现下这般束手无策了。” “这罪妇胆敢戕害陛下,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还有人痛心疾首道,“江大人,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陛下,清醒点吧。” “我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清醒!” 江淮安冷着脸,对床帏前的一行朝臣和太医扬声反驳。 他侧身偏挡在了姜遇棠的面前,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她,他江淮安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面前,为她对抗全世界。 姜遇棠望着前面男人英隽的侧脸,眼波微颤。 她也冷声道,“我姜家的女儿,还不至于糊涂到拿北冥的江山社稷去开玩笑,如今陛下尚在昏迷,你们又都无计可施,那么再等上三日又何妨?” 这俩人站在内殿中央,冥顽不灵,说的话还如此大逆不道至极…… 流云被他们气得浑身发抖。 他转身,带着一众龙卫,对着谢翊和跪了下来。 “谢大都督,还请您主持公道!” “谢大都督,虽然姜遇棠有免死金牌保身,但她所犯下的罪行,等同于谋逆,还请您按照北冥律令,秉公执法。” 那些朝臣和太医们见此,也都跟着一并行礼。 在场中,唯有姜遇棠和江淮安还固执的站在对面,身姿笔直。 浓郁的血腥味浮动在内殿当中,谢翊和站在明黄色的床帏前,眉眼阴沉地看向了姜遇棠。 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犹如千斤大石压着,让全场的氛围变得压抑。 姜遇棠对视上那双沉冷的狭眸,心脏好似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感受到了停窒感,泛起了强烈的不安。 谢翊和,从不相信她…… 她无论怎么澄清,在他那儿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切想必也会如此。 可她绝对不能和江淮安葬身于此,必须要拖到皇帝醒来…… 姜遇棠的脸色忐忑,手指蜷握,掌心出汗,欲要再开口之际,忽地,谢翊和低沉的声线先一步的响了起来。 “本督相信她。” 谢翊和开口。 姜遇棠愕然的抬起了苍白的面容,头脑有了片刻的凝滞,她的双瞳骤然紧缩,折射出了一缕惊讶。 前世今生,谢翊和还是头一次这样维护她…… 谢翊和淡漠地移开了望着姜遇棠的目光,对着内殿中震愕不解的一行人解释。 “姜家世代忠良,姜医女又和陛下有着同门之谊,没有谋害的理由,且她还有免死金牌在手,想要定她的罪责,需得等陛下定夺。” 他又道,“而如今陛下生死未卜,事关国之根本,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如何保全他的龙体,立刻封锁上林苑的消息,去请郑老御医过来,配合方大夫进行医治。” 先帝有旨,免死金牌,除非谋逆大罪,其他罪责皆可免除。 而就这样给姜遇棠扣上谋逆的帽子,的确有些牵强…… 纵然流云这一行人这会儿真恨不得,将姜遇棠给凌迟处死,也还真没有这个权利,诚如谢翊和所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皇帝。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就因为姜遇棠有免死金牌在手,便可以对陛下不敬到这般地步吗? 在场之人都心有愤怒。 最后,谢翊和看向了护在姜遇棠面前的江淮安。 他的狭眸薄凉至极,吩咐道。 “太医院院使江淮安,治下不严,纵容医女御前诊治,铁证如山,酿成大祸,当众杖责三十,打入天牢,听候陛下发落。” 什么?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看向了面前的江淮安。 她的脸色大变,急忙道,“此事全是我逼迫江大人所为,他在其中是无辜的。” 杖责三十,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姜遇棠绝不能连累了江淮安。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无动于衷。 内殿当中,已然快步迈入了俩禁军,作势就要带走江淮安…… 第50章 他护她,落子无悔 姜遇棠一下子急了。 江淮安却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管了。 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落子无悔。 江淮安主动跟着禁军走出了摘星楼,一行人都随之走了出去,站在了殿楼的门口。 夕阳斜斜,摘星楼面前的空地中央,是准备好的笞杖刑具。 禁军手持铁棍,将江淮安绑在了浸染满鲜血的长凳子,四处慢慢聚集在了人群。 摘星楼的事在上林苑中传开,世家子弟们闻讯而来,一个个敌视地看向了汉白玉栏杆的姜遇棠。 怎么受罚的人不是她? 姜遇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摘星楼龙飞凤舞的牌匾下方,站着的正是谢翊和,禁军头领上了冗长的石阶,恭敬道,“谢大都督,笞杖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准备开始。” 姜遇棠无法接受,心如火焚,在殿楼门口一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行至停在了谢翊和的面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救治陛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愿意替江大人领下这一责罚,还望谢大都督成全。” “棠棠!” 江淮安抬眸,呵斥一声。 禁军头领也愣住了,看向了正中央的谢翊和。 一旁跑来看热闹的沈宛,眼珠子动了动,不禁道,“谢大都督,姜医女亲口承认是她蛊惑了江大人,她才是真的那个罪魁祸首,不如就如了她的愿吧……” 她还挺想看看姜遇棠挨打的样子。 流云等人亦有此意。 说到底江淮安只是个帮凶。 然而,谢翊和没有同意,只是冷淡的对着禁军头领道,“开始吧。” “是,谢大都督。” 禁军头领只好领命,磨蹭地下了台阶。 不远处空地长凳上的江淮安,方才还有些怕谢翊和会同意了。 姜遇棠本就身受重伤,怎么可能承受的了这三十的笞杖? 见到此场景,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他。 隔着一段距离,江淮安对着姜遇棠扬唇一笑。 “棠棠,不过是三十笞杖而已,我不会有事的。” 朦胧的光影中,是江淮安英隽的面庞,笑容温暖,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灼目,姜遇棠站在原地,双目发痛。 她的心口遭遇重击,蔓延开了阵阵晦涩的情绪,涌上了喉咙,口齿发苦,连带着袖下的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江淮安知道的。 她不是什么好人。 他明知道她在利用他,明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何不趁机将这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倒她的身上来,傻到去独自承受…… 江淮安是姜遇棠重生以来,唯一一个愿意相信她,保护她,近乎没有道理可言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不会如许泽他们那般轻贱,看不起她。 他是那样的好,总是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避开了她隐秘溃烂了的伤疤。 他用玩笑轻松的方式,保全了她近乎被残酷践踏过的颜面,然后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敏感而又脆弱的自尊心,扫荡了她所有的难堪。 在江淮安这儿,姜遇棠才能体会到被人珍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原来也是重要的。 无比沉重的情绪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而来,将姜遇棠的心疯狂挤压,濒临失控的边缘,难以承受。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江淮安因为自己受罚…… 姜遇棠手握成拳,红着眼圈,当众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在无数道视线下对着谢翊和恳求道。 “算我求你,让我去代替他吧。” 她早就没有什么骄傲而言了。 她更不想连累别人。 谢翊和面不改色,狭眸是深不见底的暗沉,面色犹如一阵寒风扫过,变得无比冰凉。 “棠棠,你在干什么?给我起来!” 江淮安被这一副画面给刺激到,看着那单薄跪地的人影,他的血气上涌,不由在长凳上挣扎起来。 她不许求谢翊和! 直到此刻,江淮安还是在保护姜遇棠的自尊。 姜遇棠的心好像是被一根细丝勒住,痛得发麻,她的睫毛沾染起了湿气,继续道,“谢翊和,我求你了,只要你答应,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话音刚落,一只微凉的手拭去了姜遇棠眼角的泪。 她不由地抬头,就对上了谢翊和俊美的面庞。 男人的眼神极暗,面色阴沉至极,缓声道,“阿棠,别不懂事。” 他不会因为姜遇棠的眼泪而心软。 尤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就在彼时,砰的一声。 禁军已经狠狠一棍,结实的打在了江淮安的后背上,他的身子一僵,青色的衣袍立刻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姜遇棠僵硬扭头,就见到面色煞白的江淮安,他忍着巨痛,对着她发出艰难的声音,“起……来……” 他的棠棠,好不容易下定决定要与谢翊和和离,怎么能为了他,而再去遭受这般羞辱? 姜遇棠双目通红,肝胆俱裂,她再也没忍住,起身趔趄地跑了下去,想要阻拦住那打人的禁军。 “住手,你们住手!” 旁的禁军抢先一步把姜遇棠给拦住了。 砰,砰,砰! 又是接连几道铁棍砸落。 空气中流动着的鲜血味更加浓郁。 姜遇棠被拦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空地中央的江淮安,衣袍被打烂,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后背,他的额头青筋绷起,双目一片赤红,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喊过一声的痛。 耳畔是不断持续传来的杖责声,棍棒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明明被打的人不是姜遇棠,可她为什么还是切身感受到了这痛,似是穿透了皮肉打入了骨髓,就连灵魂都在撕扯颤栗着。 姜遇棠的大脑混沌,喉间泛起了一阵猩甜,双耳嗡嗡嗡的作响。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整整三十的笞杖打完,江淮安人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浑身都是血,被禁军给拖着朝上林苑的牢狱走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液。 姜遇棠想要跟随,还是被禁军给拦住了步伐。 他们无视姜遇棠的刀伤,死死地禁锢住了她的双肩,素色衣裳上的血花越来越大。 姜遇棠双目死气沉沉,好像感受不到痛般,固执地朝前走着。 “这个害人精,先是害了陛下,后又是害了江大人,还有脸在这里装可怜?我呸,真恶心。” “凭什么江大人被打成这样,而这个罪妇就能安然无恙,该死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有个好家世就是好啊,免死金牌在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得必须要等陛下醒来才能发落……” 第51章 不要谢翊和了还不行吗 周围人声鼎沸,恶意从各个角落涌来,似是要把姜遇棠给吞噬殆尽。 姜遇棠的目光空洞,没有再反抗,只是呆呆地望着沾染了江淮安血渍的长凳…… 禁军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那群世家子弟们却是越来越怨恨,隐隐躁动了起来,姜遇棠一个人站在那青砖铺就的殿庭中,承受着所有人的怒火,看起来脆弱而又无助。 “世子爷,要不然先护送少夫人回松风宫?” 楚歌站在摘星楼门口的高台上,觉得姜遇棠实在是可怜,他心下一软,生出了怜悯,不由问道。 季临安的眼波微颤,抿紧起了薄唇。 可就在这时,云浅浅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提醒道,“翊和哥哥,我师父来了。” “不用管她。” 谢翊和的狭眸讳莫如深,语气寒凉,留下这话,便转身进入了摘星楼内,不再去关注姜遇棠。 其他人都纷纷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谢翊和一走,那些世家小姐少爷们就更是没有了顾忌,各种难听的话语都对准了姜遇棠,一时之间,气氛都沸腾了起来,场面有些混乱。 姜遇棠瘦小的身躯在里面被推搡,拉扯着,那些人的言辞和目光无比犀利,让她已经有了种被生吞活剥的感觉。 可是…… 她没有谋害皇帝。 她说的全都是真的,陛下真的会在三日之内醒来。 “你怎么不去死啊——” 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姜遇棠的额头上,磕破了她娇嫩的肌肤,破开了一道口子。 夺目的鲜血流淌而下,姜遇棠面染鲜血,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成为了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砸的好,姜遇棠就该死,反正也没有人管她,手上有什么东西砸什么!” 这话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引得场面愈发的混乱,那群人手上有什么东西,都冲着姜遇棠砸了过去。 季临安看此场面,心中不妙,冷峻的面孔一变,他疾步下了台阶,冲着禁军喊道,“将他们拦住。” 那些禁军们听此命令,这才阻拦起了那些世家的小姐少爷们来,勉强给姜遇棠留出了一片喘息的空间。 喧闹声不断,姜遇棠头疼,肩膀疼,膝盖疼,寒冷侵入了心间,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她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感受到了漫无边际的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为什么前世今生,她总是想要什么都那么难…… 她不要谢翊和了还不行吗? 为什么她不要谢翊和也那么难呢? 姜遇棠不断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等陛下醒来,等陛下醒来就好了,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他们不会再误会自己,等她拿到和离书了,等她离开京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她还是好难过,难过连累了江淮安,难过把他害成了那样,她宁愿挨打受伤,遭遇牢狱之灾的人是自己,也不要是他。 强烈的负罪感快要把姜遇棠给吞没了,她的灵魂好像被单独剥出,麻木的无视过了许泽他们异样的目光,从摘星楼走了出去。 暮色沉沉,姜遇棠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松风宫,就发现小屋的门都大敞着。 里面凌乱一片,她的东西全都被丢在了地上,枕头上都留着大大的黑脚印,小床上的被褥被人给用泔水泼湿了。 逼仄的环境内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小银狐狸也未能幸免,雪白的毛发上沾染着油污,变得脏兮兮一片,饭盆被人一脚踹翻倒在了地上,浑身炸毛地躲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人的崩溃仿佛就在一瞬间。 姜遇棠再也忍不住,看着满屋狼藉的场景,抬手猛地关上了屋门。 她抱着双臂,身子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在了冰凉的砖地上,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埋头在了膝间,双肩在不停地战栗着。 孤寂感涌入全身,连呼吸都是冰凉的,姜遇棠的眼前一片黑暗,忽地,有东西来到了她的脚边,轻轻地靠在了她的小腿上。 姜遇棠抬起通红的双目,就看到了那只小银狐狸,一动不动待在她的腿旁,传递着体温,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陪伴着她。 她颤着手指,对着它伸出了掌心,没有丝毫嫌弃地将小银狐狸抱在了怀中,汲取着这最后一点温暖。 一人一狐,共同在地上依偎着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 时间一晃,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屋内许多东西损坏,床榻一片狼藉,姜遇棠靠着门板,抱着小狐狸就这么睡了一夜,醒来之后,她沉默了良久,给自己先上了药。 她必须要打起精神,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她不能退缩,也绝对不能放弃。 收拾好自己,姜遇棠便着手开始收拾起了小屋内。 小银狐狸脏兮兮的,浑身也是臭的不行,姜遇棠打算给自己和它洗个澡,就拿着木盆出了小屋。 还没有来得及迈动步伐,就在拐角处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是好像藏着什么人…… 她的眼中一冷,抿紧了苍白的唇继续朝前走去。 躲在墙壁后的沈宛,看到姜遇棠的人影消失,高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地,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现下姜遇棠声名狼藉,被上林苑内的所有人都视作了北冥的罪人,此时正是欺负她的好时候,让这贱人骗自己,活该了吧? 她不是还有一只臭狐狸吗,那便给自己做双手套,留着过冬用。 沈宛的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从墙壁后走出,直接去了那间小屋,拿出了下了药的鸡肉。 “快过来,吃肉肉了。” 对于沈宛的引诱,小银狐狸没有半分上钩,一直藏匿在了床底下,不肯出来。 沈宛的眉头一皱,稍微有些着急。 “小畜生,快过来。” “你叫谁畜生呢?” 忽地,一道沉凉如水的声线在沈宛的后背,无声无息的传来。 沈宛做贼心虚,被吓了一大跳,她扭头,就看到了姜遇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面容,心中却毫无任何的惧怕。 “我叫它呢,怎么,你先应激了?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你和这畜生没什么区别。” 沈宛站了起来,嘴角挂着寻衅的笑容。 安国公世子夫人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被她给踩在了脚下? 她的眼神得意,“松风宫厨房不给你东西吃,你和这小畜生被饿了很久了吧?你要是现在像昨日那会儿对谢大都督一样跪下来求求我的话,兴许我可以将这块肉赏给你们俩吃。” 姜遇棠听到这话,却是忽然笑了。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凉一片,看得人心底无端瘆得慌。 第52章 耳光,狠狠的抽她 沈宛心中没来由的发憷,有些毛毛的。 不过她没当回事,继续趾高气扬道,“不跪下?还端着你那可笑的安国公世子夫人的架子呢,或许说是还在等江大人来救你啊?” 沈宛觉得可笑至极,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需要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江大人被你这个害人精连累下了牢狱吗,你谋害陛下,如今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谁踩你一脚,都会得到为民除害的夸赞呢。” 谢大都督的心中只有云医女,压根就不会去管姜遇棠这个罪妇。 她就抱着那可怜的世子夫人头衔守上一辈子吧。 沈宛沾沾自喜的想着。 却未成想下一瞬,姜遇棠突然狠地撕扯住了她的头发,抬手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小屋内响彻。 “啊!” 沈宛表情凝固,惊呼一声。 她下意识挣扎,可抵不过姜遇棠的力气,头皮还被扯的更疼了,她的脸颊是火辣辣的肿痛感,震惊地瞪圆了双目。 “姜遇棠,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否则我舅舅他们知道你还敢行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可沈宛的威胁,对此刻的姜遇棠来说是最无用的。 姜遇棠面无表情,撕扯着她的头发,动作干脆利落,又是接连两三个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沈宛的嘴角都被打破了,脸颊高肿成了馒头,疼得已经不再像自己了,突然,头皮再次一痛。 姜遇棠抓着沈宛的长发,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眸光相撞,视线交汇在了一块。 “走到如今的地步,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姜遇棠的声线异常的冷漠。 沈宛听到后顿时一愣,这才想起,是啊…… 姜遇棠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连皇帝都敢暗害,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思及此,沈宛的后脖子一凉,头皮都快要炸开,双目浮现出惊恐。 而面前的姜遇棠,却在这时冷笑了一声,冰凉的指腹停在了她的脖颈,轻轻地划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 “我就算是在这里杀了你,也不过是让名声再臭点罢了。” 沈宛被吓的差点儿魂飞天外,她是真的知道怕了,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颤声道,“我错了,遇棠,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来趁火打劫欺负你了,求你放过我吧……” 姜遇棠的眼眸一暗,轻呵了一声。 “放过你可以,但今后我的屋子,小银狐狸再出现意外,我就将这些账全都算到你一个人的头上。” “可是遇棠……松风宫内不止住着我一个人啊……”沈宛是真哭了。 姜遇棠没有说话,只是凉凉地盯着她。 沈宛的身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知道这是没得商量。 “我明白了,今后我会看好这里的。” 姜遇棠达到目的,将人松开,和沈宛在地面上拉开了距离。 沈宛当下就捂着发痛的双颊哭着跑了出去,小屋内重新只剩下了一人一狐。 还躲在床下的小银狐狸,傻乎乎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在得到了姜遇棠的呼喊之后,这才钻出来到了她的脚边。 “方才做得不错,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小银狐狸仰头嗷呜一声,似是在回应姜遇棠的话。 姜遇棠无奈,抱着小银狐狸烧水沐浴之后,就直接去松风宫的厨房里拿了东西果腹,安置好一切之后,就拿上药往上林苑地牢内的方向走去。 她想要去看看江淮安…… 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姜遇棠虽然知道皇帝一定会醒,但牵连到了江淮安,还害他被打了三十大板,她光是想想,心中就是一阵隐痛。 一路上,有许多憎恶的目光和声音,朝着上林苑宫道上的姜遇棠投来,犹如万千锋利的箭矢,只恨不得将她给射成筛子。 “你们快看,就是她,就是她害了陛下,还胁迫了江大人,她做了那么多的丑事,居然还有脸出来……” 他们停住脚步,站定在了原地,毫不避讳的指着姜遇棠议论,声音尖锐而又刺耳。 “她这般的愚蠢恶毒,难怪谢大都督会那么的讨厌她,会那般宠着另一个女人了,我先前还觉得这位安国公世子夫人有点可怜,现下瞧来她就是活该。” “我要是她,早就服罪一脖子吊死了,还真是厚颜无耻!” “……” 白光刺目,姜遇棠走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脚底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好似被人扒光了般在赤裸游街,令她不舒服到了极点。 可她要是被这样打倒了,那无错也就变成了真的有错了,那便辜负了江淮安对她的信任。 姜遇棠垂目,抿紧了唇,努力佯装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一路行至来到了上林苑的地牢。 灰黑色的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裂痕,暗色的青苔爬满了墙缝,厚重的由乌木和铁板镶嵌的大门紧紧锁着,透露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严。 禁军站在两侧守着,抬手一把阻拦住了姜遇棠。 “没有谢大都督的手谕,闲杂人等一律禁止探视。” 姜遇棠早就料到会有如此情况,拿出了包好的银两,递了过去。 “这位大哥,可否通融一下?” 鼓鼓囊囊的荷包,份量十足,看起来极其让人心动。 这罪妇还挺会来事的…… 要是换了旁人,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是姜遇棠不行。 许泽公子下了令,说谁敢帮姜遇棠,那就是和他们这群京圈的世家公子哥们作对,谁敢去找死? 对方一口回绝,义正言辞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拿走!” 姜遇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扯了扯唇角,还是挤出了一抹笑来追问,“那能否透露一下,江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 对方本想讽刺,可看着地牢门口姜遇棠那苍白的脸色,额角夺目的疤痕,诚挚的双目,冷不丁地想到了她昨日被围攻的场景,稍微动了一下恻隐之心。 “不太好。” 他如实回答,又低声道,“上头没吩咐给江大人治伤,所以他的伤口一直都没有人处理,都有些发脓了,人直到现在还昏迷着。” 姜遇棠闻言,心好似突然间被人拧成了毛巾般难受。 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 “你要是真为了江大人好,就想办法打点一下上面的关系吧,不然他这伤口再耽误下去,保不齐会影响到性命……” “多谢。” 姜遇棠到底还是将那包银子塞给了对方。 她也从方才的对话中,得知了是上头有人在故意为难江淮安,故而一直拖着他的伤口不肯让人医治。 是谢翊和,亦或者又是他所谓的那些友人们? 姜遇棠又是焦急,又是愠怒,破天荒的升出了一股想要找谢翊和理论的冲动,就算要取江淮安的性命,那也得要等陛下醒来。 他们凭什么要在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事关江淮安,她无法不去追究。 怀着这样的心情,姜遇棠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一路行至来到了西江阁楼,这是谢翊和在上林苑行宫内的住所。 “少夫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楚歌候在楼阁的庭院内,见到姜遇棠突然从月洞门走进来,面色惊讶,随即,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赶忙去阻拦。 但,还是晚来一步,姜遇棠疾步踏上石阶,从中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柔色的光晕洒入在了里面。 宽敞的厅堂内,坐着衣裳微皱的云浅浅,她的脸色潮红,眼中泛着潋滟的水光,犹如受惊的小鸟般,滕然间慌乱的站了起来。 第53章 怒怼!警告云浅浅,你不够格 在看到了是姜遇棠的时候,云浅浅慢慢镇定,眉眼染上了一抹冷漠,可能是和谢翊和待的时间久了,以至于她的气质变得都和他有些相似了。 “姜姐姐?” 云浅浅疑惑地问道。 她会出现在这里,姜遇棠并不意外,毕竟这俩人都那么亲密了,再发生几回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他们方才究竟又做了什么,姜遇棠没兴趣,也不想深究。 她面色淡淡地问,“我找谢大都督。” “他去沐浴了,有事你可以和我说。” 云浅浅的姿态傲然,口吻极不客气,俨然是以谢翊和的妻子自居。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定然会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安国公世子夫人。 而姜遇棠,则成了见不得光的情人。 姜遇棠站在门口,听到这话觉得实在是过于讽刺,也可能是她这会儿的心情糟糕透顶,没忍住直接怼了回去。 “你还不够格。” 话毕,姜遇棠直接转身走了出去,在路过楚歌之际,停步道,“告诉你家世子爷,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别再去为难江淮安了。” 楚歌错愕。 什么? 二楼的谢翊和听到动静,长眉一拧,推开了隔扇门,走到了轩榭临栏处,就看到阁楼下从小道上离开的女人。 姜遇棠的脸色憔悴,眼底燃着焦灼,额头还多了一道新伤,凝着血痂。 她的身子瘦弱,天水碧衣裳不知为何沾染着灰尘,不似以往那般干净,似是落到了尘埃当中…… 谢翊和的眼底沉沉,绯色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姜遇棠离开了西江阁楼。 她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才能化解此刻江淮安的困境,甚至都想到了半夜偷偷潜入去地牢帮江淮安上药…… 可是,这种下下策是最不行的,一个不小心,那就搞不好真丢了性命。 一大片湘妃竹,小道安静曲折,姜遇棠走着,迎面碰到了谢行之。 她的眉头一拧,不想和他多作废话,转身就走。 结果,这一行为落到谢行之的眼中,那就成了——姜遇棠她做贼心虚,无颜见人! “姓姜的,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外透露你的身份吗?” 谢行之阔步而迈,直接上前拦住了姜遇棠的去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姜遇棠的眉头不耐烦的一拧。 她就压根就没想着去透露。 然而,谢行之压根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顾着自己发泄,又是一顿斥责。 “你就这么想和云医女抢,这么稀罕世子夫人的这个头衔?现下好了,如今整个上林苑都知道了我有你这么无耻恶毒的长嫂。你本就没脸没皮,是无所谓,可是我和我大哥还要脸呢,你让我们今后怎么见人?” 姜遇棠这个毒妇,为了和云小姐争宠,居然将主意打到了陛下的头上,还将人给治成了那样? 她赶紧被砍头死了算了,正好给云小姐腾位置。 “陛下的事,你自己扛吧,别指望我们安国公府会帮你,也别连累上我们,有你在,真是晦气,怪不得我这段时间总是点儿背输钱,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来了上林苑,影响了我气运的缘故……” 谢行之面露怒容,眼神嫌恶,完全只顾着自己发泄,越看姜遇棠就越是觉得扫兴,嘴里面骂骂咧咧地甩袖朝着后边的小道走去。 四处僻静无比,绿意包围住了这一方小天地,充斥着翠竹浓浓清苦的气息,姜遇棠僵在原地,忽然间,感受到了一阵注视,不由抬眼望去。 湘妃竹连接的另一条石砖道上,站着身形高挑的季临安,原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季临安看到了方才的景象,似是很不理解谢行之这个小辈是怎么敢以下犯上,敢对长嫂用那样的口吻说话,剑眉一直紧紧地蹙着。 迟来的清风,无孔不入的戳破了此地的难堪,四目交汇,姜遇棠面不改色,率先移开了视线,没有要同季临安打招呼的意思。 “漂亮姨姨……” 就在这时,一道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瑶瑶面露惊喜地跑了过来。 “我正想着要让小叔叔去找你呢,没想到就在这里见到了你,好开心啊。” 上林苑中,可能只有瑶瑶还不知道摘星楼发生的事吧…… 姜遇棠垂目,看着小道前的小豆丁。 “是吗?” “当然了。” 瑶瑶小脸稚嫩,关切地问,“漂亮姨姨,你的额头怎么破了,身上也脏了?” 姜遇棠一愣。 她虽然沐浴了,但包袱内的衣裳还是被那些人踩脏了,新浆洗的又还没有干,只能先随便挑一件凑合着穿了。 “姨姨不小心摔了一跤。” 瑶瑶信以为真。 “漂亮姨姨和我一样笨笨。” 姜遇棠打算告辞了,未成想,季临安走了过来,邀请说,“瑶瑶很喜欢你,可以陪她玩一会吗?” 姜遇棠闻言一愣。 她不想与季临安熟络起来。 同样,她也不认为季临安会在这个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刻给他自己惹麻烦。 大抵是碍于瑶瑶在的场面话,姜遇棠没放在心上,正欲客套回绝。 季临安注意到了姜遇棠的脸色,抢先一步说,“江大人的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姜遇棠眉心一动。 “漂亮姨姨,求你了,陪我玩一会儿吧,小叔叔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都快无聊死了……” 瑶瑶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是亲热地抱住了姜遇棠的手臂撒娇。 姜遇棠回神,温柔一笑。 “好。” “哦耶,我就知道漂亮姨姨你最好了,我们一起去前面抓蝴蝶。” 瑶瑶心花怒放,牵上了姜遇棠的手,边朝着湘妃竹林外走去,边与她聊天。 而季临安识趣的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跟在后边。 第54章 谁都懂,谢翊和不懂 “对了漂亮姨姨,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不过正在制作,还需要几天的时间,等下次见面我就可以送给你啦。” 瑶瑶偏头说道。 姜遇棠有些意外,“瑶瑶怎么突然想要送姨姨礼物啊?” “因为漂亮姨姨你很好啊,不但救了我,还安慰我,陪我玩,教我踢毽子,身上的味道还好好闻,有娘亲的味道……” 瑶瑶掰着手指,细数了起来,然后她又甜甜的笑道,“反正就是有很多很多的好,所以我也想要将我的好分给你,这不是相互的吗?” 姜遇棠闻言,愣了下。 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有些湿润了,点头认同。 原来小孩子都懂这样的道理啊,可前世今生的谢翊和都不懂。 算了。 也不重要了。 姜遇棠收敛起情绪。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陪着瑶瑶,在后山的草丛中,抓了两只漂亮的蓝色蝴蝶,瑶瑶开心的不行,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季临安只是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上前,其余时间一直都是旁边安静的陪伴着,待到晌午时分,他们这才打算分开。 瑶瑶累坏了,被嬷嬷先抱去了前方。 临走之前,季临安主动出声说,“禁军那边,是许泽的意思,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就行。” 姜遇棠颔首,“……多谢。”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对我说。”季临安又道。 姜遇棠诧异抬眼。 季临安的眉眼如刀刻般锋利,面孔冷峻。 他抿了下薄唇,沉重道,“瑶瑶她从小失去了母亲,有你陪着她,她是真的很开心。” 怪不得这小家伙这么黏着她。 姜遇棠告辞走人。 季临安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倩影的离去,直到消失不见。 …… 姜遇棠离开了上林苑的后山,再次去了地牢,果真再没有遭受到任何阻拦,顺利进入。 她的步伐生风,穿过了冗长的夹道,壁灯折射出了幽凉的烛火,在一间昏暗的牢房中,终于找到了江淮安。 森森日光从左上方的小窗射入,江淮安失去了以往的意气风发,浑身是血地倒在了一堆干草堆里面…… 他的面孔苍白,气息奄奄。 姜遇棠望着这样的江淮安,一下子红了眼圈,快步迈入到了牢房当中。 “棠棠……” 江淮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半蹲在了面前,给他把脉的姜遇棠。 或许是昏迷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间久了,以至于这种感觉极为不真实,入坠云端,轻飘飘的。 他不禁问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姜遇棠压着心底里的酸涩,抬眼望去,“你说呢?” 有这么痛的梦吗? 可江淮安扯了扯干涩的唇角,故作无奈道,“那可真的是遭了,本大人这么丑的样子都被你给瞧见了,在你心目中那玉树临风俊朗威武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姜遇棠替江淮安诊脉,发现没有伤及到肺腑之后,高悬着的心这才稍落。 她打开了药箱,给江淮安上起了药。 他身上的衣物都破损了,后背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触目心惊。 昏暗的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姜遇棠的呼吸一停,颤着手指去拿药,稳住了声线回话。 “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火烧了医书,被江伯父打的掉眼泪流鼻涕的丑样子我都见过,早就没有形象可言了。” “啧,原来你都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江淮安颇为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他爹打人是真狠啊。 可也是姜遇棠,在每次他爹要动手之际,都是这抹小小的身影保护在了他的前面。 还认认真真的对他爹说,让他多分给他这个长子一些关爱,不然儿子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结果,他们俩险些一起被揍。 江淮安的神色恍惚,眼前闪过了姜遇棠耳提面命的拉着他一起看医书,还有她每次从梅山回来,考核他成果的画面,还有两人一同溜出去翻墙打架…… 乱七八糟的,但全都是她。 “我要开始处理伤口了,你忍着点。” 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姜遇棠的眼圈干涩,手僵在了半空中,竟然有些不忍心去下手。 “这点痛,对小爷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你放心大胆的来,就将我当做你的伤者。” 江淮安扭头,挑了下眉梢,无所谓地笑了笑。 姜遇棠咬住了下唇瓣,克制着难忍的心痛,颤着手拿着银簪子,开始一片片的挑开了浸泡在血肉里的碎布,猛然间,感受到了江淮安身体的绷直。 伤口翻涌的滚烫灼痛,似是毒蛇是噬咬着,每一下都让灵魂支离破碎。 江淮安的拳头紧握,骨节泛白如霜,冷汗潸潸,他死咬着牙关,没有吭声,却无法克制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了这死寂般的牢房当中。 一滴热血溅在了姜遇棠的手背之上,灼热的刺痛感顺着皮肤,在不停地蔓延晕开,让每一个熟悉的步骤都变得格外的艰难。 在这漫长的煎熬中,姜遇棠终于替江淮安上好了药,小心翼翼搀扶着他坐了起来,拿着白色绷带一圈又一圈的包扎起来…… 江淮安的汗如雨下,脸色惨白,他的眼前泛起了细密的黑雾,却还是强硬支撑着,不想要就这么倒下去,艰难的吐出字。 “陛下尚未苏醒,接下来的两日,你一个人在外头怕是不好过,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总会雨过天晴的……” 第55章 谢翊和竟不知她的尺寸 江淮安直到现在都还相信着她…… 姜遇棠的喉口像是吞了一颗生柿子,又硬又涩又苦,她张了张唇,发不出声音。 半晌之后用力握住了江淮安的手,哑着嗓音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 困境只是暂时的。 熬过这两日,他们都会雨过天晴。 牢房内满地寂凉。 不多时,就有狱卒来催姜遇棠离开了。 姜遇棠忍着胸口沸腾的情绪,将江淮安给安置好,又塞给了狱卒一些银两,拜托他们打点之后,这才出了地牢。 日落西山,上林苑迎来了傍晚。 姜遇棠回了松风宫,就先在小屋门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楚歌。 “少夫人,世子爷让属下接您去西江阁楼住。” 楚歌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抱拳说道。 什么? 谢翊和这是什么意思? 姜遇棠不愿去猜他的想法,淡淡拒绝,“我住在这里没问题。” 楚歌却道,“可是我们已经将您的东西,全都搬去了西江阁楼,包括那只小银狐,也一并给抱了过去……” 姜遇棠一愣,皱眉望了过去。 他们经过她的同意了吗? 为什么她连说不字的权利都没有。 楚歌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可他必须要完成世子爷的任务,便心虚地避开了姜遇棠不悦的清眸,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夫人,还请您莫要让世子爷生气。” 松风宫内一行人都投来了探究的视线,集聚在了厢房前姜遇棠的身上,犹如在观赏一只供人取乐的猴子。 姜遇棠的手指紧了又紧,心中升起了一股浓郁的无力感,只得跟着楚歌等人朝外走去,背后传来了不太清晰的谈话声。 “姜遇棠这是搬走了?” “滚得好,省的脏了咱们的这块地方。” “我估计她是知道自个儿罪孽深重,没脸待在这里了,所以就跑去求了谢大都督,否则谢大都督怎么可能会管她这个罪妇?” “保不齐,姜遇棠故意所为,就是想要和谢大都督所相处一下呢……” 最后一句话说出,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都什么时候了? 姜遇棠居然还想着勾引谢大都督? 沈宛却是一下子乐了,太好了,她再也可以不用帮姜遇棠守着那间破屋子了! 只是让姜遇棠去到谢大都督的身边,沈宛又有点不太高兴,有了这个罪妇的打扰,云医女还怎么收获幸福啊? 上林苑九曲回廊环伺,西江阁楼飞檐翘角,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碧绿的湖水上的荷花闭合,泛起了阵阵涟漪。 姜遇棠穿过月洞门抵达,就被领着上了阁楼,来到了二楼的主屋。 内里采光极好,宽敞而又明亮,博古书架,厚厚的公文放在了案几,充斥着谢翊和的生活痕迹。 小银狐狸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不安,瑟瑟的缩在了桌下,在看到了姜遇棠后,马上奔了过来跃到了她的怀中。 “我就住在这儿?”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打量了下四周问。 “是的少夫人,您和世子爷是夫妻,本该住在一块,而且西江阁楼内也没有空余的屋子了……您的行李都在柜子中,里面还有为您新添置的,属下就不打扰您歇息,就先告辞了。” 楚歌生怕姜遇棠再为难他什么,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便从门口的长廊上闪人走掉。 顿时间,主屋内变得静寂无比。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走到了紫檀木立柜前,打开一看,就发现里面谢翊和悬挂着的长衫旁边,多了很多簇新华美的衣裙,款式各异,可…… 姜遇棠全都穿不了,不是她的尺寸,更像是为云浅浅订做的。 颜色也是,是云浅浅喜欢的黛色,藕粉色等。 谢翊和虽然添置了这些东西,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究竟能不能穿得上。 而属于姜遇棠的包袱,被丢至在了最下面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抹素色就好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与这满柜的奢丽格格不入。 姜遇棠没有去触碰那些新制的衣裙,只是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书籍。 她抱着小银狐狸,坐在了靠窗的圆凳上一同看书。 “嘤嘤……”忽地,怀中的小银狐狸吐着舌头,有些躁动。 姜遇棠一愣,“是渴了吗?” 她起身,就发现主屋内并没有水源,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去楼下拿些上来。 谁料,在楼道中又遇到了谢行之。 他也住在此地。 两个人皆是一愣。 “借过。” 姜遇棠沉声道。 谢行之站在台阶上未动,眼神审视的打量,面上渐渐浮现出憎恶。 “大哥新给你制了那么多衣裙不穿,就穿着这一身脏兮兮的,真丢人!你这是变着法的在告诉所有人我们安国公府对你不好吗?” 可惜是的,就算姜遇棠这个罪妇昭告天下,也没有人会同情她。 姜遇棠忍无可忍,反问一声,“不合身的衣服怎么穿?你怎么不去穿旁人的衣服?” 不合身? 谢行之一怔。 姜遇棠在胡说八道吧。 大哥好歹和姜遇棠三年夫妻,怎么可能会连她的尺寸都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记得通房丫头的身度宽幅。 “不合身又能差多少,怎么就不能穿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存心的,本就是个罪妇,还在这里矫情上了,破事儿真多。” 谢行之的想法固执,总是有他的话术,冷哼了一声,便踏上了台阶。 姜遇棠的脸色发沉。 那些衣裳,她勉强塞,的确是可以塞进去。 可是她还有尚未痊愈的肩伤,为什么要跑去自虐,伤害自己? 姜遇棠来到了西江阁楼的厅堂,盛了满满的一壶水,便上楼回了房间,抱着小银狐狸继续看起了书来…… 天快要黑下来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热闹的动静,是谢翊和回来了。 不止是他,还有云浅浅和许泽他们,一行人似是要在此地休憩玩乐。 “临安怎么没有来?”许泽在厅堂内扫视了一圈后问道。 云浅浅回答,“季将军说要照看小侄女,就不过来和我们一起了。” “这有什么的,带着瑶瑶一起来就行了?我还挺喜欢那小丫头的。” 许泽说完,抬手召了小厮去请,然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喃喃道,“总感觉最近临安有点奇怪……” 谢翊和一顿。 第56章 他喜欢上了姜遇棠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季临安盛情难却,就带着瑶瑶来到了西江阁楼,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庭院中。 不多时,谢行之也从楼上下来了,这会儿晚膳还没有备好,他们打算先玩会儿投壶。 “怎么了?” 季临安刚准备开始比赛,站在对面花墙下的谢翊和不知怎的,正盯着自己在看,他不由冷声问道。 许泽马上接话,“临安,你最近都不爱跟我们一块儿玩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譬如遇到了某个姑娘……” 谢翊和长眉微挑,显然是认可了许泽的意思。 季临安闻言,面色依旧冷峻。 他垂目把玩着一支箭矢,“怎么会这样想?” “你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啊,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也不常看到你,我们都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许泽有理有据,又说道,“不会是春天来了,所以你的春天也跟着来了吧?快给我们讲讲,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所以想太多。” 季临安的嘴巴很严,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许泽顿时心塞了下,还是觉得季临安有什么情况,八成是在猎场中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毕竟季临安向来对会武的女子很有好感…… 想到这儿,许泽的眼珠子转了转,将目光落在了瑶瑶的身上,待轮到季临安投壶之际,便跑去了廊下找那小丫头。 “许泽叔叔……” 瑶瑶见到许泽,主动打起了招呼。 许泽半蹲了下来,笑着问道,“小瑶瑶,最近你跟着你小叔叔,有没有在他的身边见到什么好看的姑娘啊?” “好看的姑娘?” 瑶瑶小脑袋一歪,有些疑惑。 许泽也不急,耐心等待着,就听小姑娘又道,“漂亮姨姨算吗?” 许泽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不禁打了个响指,他就知道季临安这小子一定有情况,还在这里瞒着他们。 谢翊和闻言,不禁望了过来。 许泽继续循循善诱道,“那瑶瑶,可以告诉许泽叔叔,那个漂亮姨姨是谁,叫什么名字吗?你们见过几次了啊?” 瑶瑶掰着手指,“有些数不清了,不过我们和漂亮姨姨玩了好多次,至于她的名字……” 说到这儿,许泽满脸雀跃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瑶瑶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恼,挠了挠头说道,“许泽叔叔,我不知道,漂亮姨姨没有告诉我她叫什么。” “那下次见面,瑶瑶问一下好不好?问完了告诉许泽叔叔?”许泽又道。 “嗯呢。” 瑶瑶没想太多,答应了下来。 毕竟她还要给漂亮姨姨送礼物呢…… 许泽暗搓搓期待了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季临安投壶完毕,走来了廊下,感觉氛围有些古怪,他的眉心微动,不禁问道。 许泽哼笑了声,“漂亮姨姨哦……” 季临安闻言脸色一凝。 “呦呦哟,我们又不会对她做什么,就这么护着,连姓名都没让瑶瑶知道?”许泽打趣道。 其他人都跟着不由揶揄了起来。 谢翊和望着季临安,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浅笑,缓声道,“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既然有了心悦的姑娘,那就别错过了。” 廊下的灯火亮起,季临安在这明灭的光线中对上这一道视线,动了动薄唇,终是没有反驳,轻嗯了一声。 云浅浅听到他们的对话,眼底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她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主动问道,“瑶瑶,明日要不要我陪你去放纸鸢?” “不要。” 瑶瑶摇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想要下次见到漂亮姨姨了,和她一起放……” 而且她发现,云姨姨好像只有在小叔叔他们在的时候,才愿意陪着自己一起玩。 瑶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云浅浅的眼底顿时冷了下来。 一行人又玩了会儿投壶,下人们便准备好了晚膳,请他们去膳厅。 就在一行人正打算动身之际,谢翊和却忽然说,“行之,去请你嫂子下来。” 此话一出,厅堂门口的空气瞬间凝结。 姜遇棠竟然也在西江阁楼? 许泽撇了撇嘴,顿时间有些失去了吃晚膳的胃口。 这个姜遇棠,还真的是和女鬼一样,阴魂不散啊…… 庭院内的谢行之不情愿极了,说实话,他不太想去。 这么好的气氛,叫那个扫把星来干什么? 大家伙都不欢迎姜遇棠。 “大哥,也许嫂子不愿意来呢?”谢行之磨磨蹭蹭地说。 谢翊和微顿,直接起身,“那我去吧。” 他率先步入其中,朝着阁楼上走去,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季临安看着瑶瑶,脸色稍微有些微妙,不过这会儿许泽都沉浸在这不愉快的消息中,没有发觉。 瑶瑶有些困惑,那个嫂子是谁啊,为什么这些叔叔们都是这副态度? “那女人最听我大哥的话了,大哥去了,她肯定舍不得拒绝,一定会下来的,早知道就不在这儿吃了……”谢行之兴致缺缺地说。 云浅浅笑了下,“别这样说,你别忘了,老太君临行前,叮嘱了你大哥要照顾她。”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姜遇棠巴结上了谢老太君,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许泽想想也是,扯唇轻呵了一声。 谢翊和对姜遇棠从来都没有过感情。 谢老太君就算是再看重那女人又如何? 她这次犯下的罪行,没有人能保下,如今的姜遇棠就是秋后的蚂蚱,真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们且先去了膳厅。 …… 西江阁楼,谢翊和上了台阶,来到了二楼的主屋,他推门而入,就见姜遇棠坐在窗旁看书,她的神色认真,似是有些入迷。 小银狐狸乖巧趴在姜遇棠的怀中,有些昏昏入睡。 “晚膳好了,一起下去吃吧。”谢翊和站在门口,凝视着女人恬静的侧颜,出声提醒说道。 姜遇棠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谢翊和会喊她,还是亲自来。 不过她没有兴趣,她现在只想和离,彻底离开安国公府。 “不用了。” 姜遇棠继续看着书,未分给那边一个眼神。 谢翊和却轻笑了下,“你这是打算成仙了?” 他的视线直白,叫人无法忽略,姜遇棠翻书的手一停,只好又说,“待会儿要是饿了,我自己去厨房。” “嗯。” 谢翊和似乎真的只是意思一下,再没有坚持,转身下了楼,来到了膳厅。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看到只有谢翊和一个人回来,顿时都不由觉得无比错愕。 姜遇棠居然没有来? 而且还是在谢翊和亲自去请的前提条件下。 季临安的寒眸泛起了古怪的光泽。 第57章 修罗场!他喜欢的人是世子夫人 对此,谢翊和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冷淡得对着下人吩咐。 “去给少夫人单独送一份上去,还有,再准备一些鸡肉,最好是没有加作料的。” 那个小家伙也是要吃东西的。 下人马上应下。 膳厅内静默了片刻,惊讶就随之散去了,都觉得是姜遇棠做了那样的丑事,没脸出来见人。 许泽的眼底掠过了一道讽刺,这女人终于识趣了。 云浅浅的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 她不太喜欢谢翊和太关心那个女人,就好像自己真见不得光一样。 随后,云浅浅又觉得谢翊和纯粹只是出于同情,到底姜遇棠是个将死之人,怜悯一下又有何妨?没什么好计较的。 膳厅内恢复了喧闹。 而在楼上。 姜遇棠继续看了会儿医书,就有下人端了晚饭上来,还贴心的为小糖糖准备了一份。 “嗷呜。” 小银狐狸闻到了鸡肉的香气,马上苏醒了过来,在姜遇棠的怀中拱了下,就定定望着托盘内的东西。 姜遇棠本打算待会儿自己去厨房找些吃的。 她才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见此,便让下人留了下来,简单果腹,又陪着小银狐狸玩了会儿,就沐浴打算歇息了。 楼下的热闹还在继续,主屋内沉寂无声,琉璃宫灯折射出了淡淡的光晕,看着只有一张的床榻,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愣了又愣…… 自从重生以后,她便没有再与谢翊和同过床了。 不过,想到楼下云浅浅好像也在,姜遇棠猜测他们散场了之后,这俩人会在一起,便再没有多想。 毕竟,谢翊和知道她在这里,不一定会来过夜。 想到这儿,姜遇棠就抱着小银狐狸散下了床帏,躺在上面歇息了。 淡淡的沉木香气充斥,在这陌生的地方,姜遇棠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这两天的她实在是太累了,没过一会儿,便意识涣散,悄然进入了梦乡当中…… 这一觉,姜遇棠睡得很好,扫去了连日来的颓废和疲倦,鼻下却充斥满了沉木香气,极为浓郁。 她慢慢回神,睁开了眼睛,就感受到腰间正搭了一只手臂,有人从背后抱着自己。 对方似在熟睡,均匀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在了姜遇棠脖颈间的肌肤上。 这种怪异的感觉令姜遇棠的身子一下子僵住,瞌睡虫跑了个干净,意识到背后抱着她的人正是谢翊和。 男人精壮结实的躯体紧贴着她的后背,亲密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毫无距离可言。 窗外灰蒙蒙的清晨光线洒了进来,月光纱垂落在了地上,宽大的床榻上,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谢翊和从背后温柔抱着她们。 年轻的夫妻二人,一只可爱的小宠物,画面温馨而又美好,流动着的空气万般缱绻。 可只有姜遇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像飞在半空中的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成婚三年,谢翊和待她从来就没有这样温存的时刻…… 他对她,仅有身体的宣泄。 大多同床的时间,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姜遇棠躺在床上,只能望着他冷漠的背影。 而现下的场景,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谢翊和将她当成了云浅浅! 也许这段时日,他碰过云浅浅,习惯了抱着她入睡。 姜遇棠的呼吸一滞,动了下身子,就想要从谢翊和的怀中离开。 然而,她才刚有所动作,搭在腰间的那只手臂骤然收紧,将姜遇棠给牢牢摁在了怀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别闹,再睡会。” 谢翊和低沉而又暗哑的声线响起。 这样耐心的话,绝对不会是对她说的。 唯有在被当成另一个女人时,才能享受到丈夫的体贴和柔情,姜遇棠觉得人生真是好笑极了。 空气渐渐变得逼仄,她的心像是被虫蚁叮咬了一下,很疼,却不足以致命。 姜遇棠冷着脸,拉开了腰间的那只大手,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 她的动作终究还是吵醒了谢翊和,他的怀中一空,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睁开。 隔着床帏内昏暗的光线,和姜遇棠平静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谢翊和愣了下,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他俊美的面庞冷了下,未有言语。 姜遇棠起身出了床帏,先去了耳房梳洗,待她再出来,主屋内已经不见了谢翊和的踪迹。 她昨日浆洗的衣衫还在松风宫,晾了一天一夜,怎么着都该干了,姜遇棠打算去收回来。 她安置好小狐狸,欲要出主屋,却先在长廊上听到了一阵谈话声。 “大哥,嫂子做的事不会连累到咱们家吧?你在摘星楼为什么要保下她啊,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她可以医治的好陛下吧?” 谢行之着急的声线传递而来。 兄弟二人站在尽头的窗棂面前,外面是叽叽喳喳的鸟儿。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 “你说呢?” 话落,他又道,“我已经派人继续寻找名士,为陛下医治了,至于上林苑这边的情况,也据实禀告给太后了,等着信吧。” 谢行之捂着胸口,猛地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大哥你绝对不会那么糊涂,太后深明大义,想来绝对不会迁怒到咱们安国公府。” 他又没心没肺的笑了下,“何况大哥你手握重兵,动你之前也得要三思不是……” 谢翊和冷睇了一眼,“谨言慎行。” “……” 之后他们兄弟说了什么,姜遇棠没有去听,站定在了主屋的门口,晨起的空气清凉,她的身子有些冷,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谢翊和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能够医治好皇帝,皇帝能够苏醒。 这不,就等着太后来下旨处理她吗? 好在这次,她没有犯傻,更没有自作多情。 外头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姜遇棠出了西江阁楼,朝着松风宫内走去,晾好的衣裙果然都干了,她收叠在了怀中,就打算回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殿宇的大堂中传来了一阵动静,砰得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 木质的医箱被砸落在了地上,里面瓶瓶罐罐的药膏都滚落了出来……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这是江淮安的医箱? 她的脸色倏然大变。 紧接着,又有江淮安的东西被扔了出来,有医书,针灸包,还有衣衫,包袱等琐碎的物件。 第58章 小心你的下场 姜遇棠的脑袋轰的一下,有片刻的空白。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快点,把江淮安那个逆贼的东西,全都给我抓紧时间,丢出去烧了,我们太医院是济世救人的地方,容不下这样的脏污之物。” 不远处,沈太医站在宫殿大堂的门口,对着小太监们颐指气使地命令。 他惦记江淮安的位置许久了…… 反正他回不来了,那不如就提前替自己清理个干净,省得到时候麻烦。 宫院当中,是江淮安的行李物件,全都被堆集到了一块,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沈太医,你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王太医也出来了,觉得这一行径有些心寒。 沈太医斜撇了一眼,“你敢同情逆贼?” 一句话,就将王太医给堵的哑口无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敢怒不敢言。 沈太医站在了高阶之上,心情无比畅快。 随即,就感受到了一道极为冰冷的目光,随之望去,就见到了宫院树下的姜遇棠,手里面还抱着一堆的衣裳。 “你这罪妇居然还有脸回来?怎么,你才被谢大都督接走了一个晚上,就被赶回来了?” 沈太医这话暗指的意味极强,一下子不由让在场众人浮想联翩,认为姜遇棠是不是又在西江阁楼做出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所以又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可惜的是,他们这里不欢迎她。 沈太医又没好气道,“来人,将这罪妇站过的地方,都给我用苍术焚烧,再好好擦洗一遍。” 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还真有小太监照做了起来,将姜遇棠踩过的每一块地砖,都开始消毒清洗了起来,刺鼻的苍术味在松风宫内弥散,地上还漾开了一道长长的水痕…… 就好像姜遇棠是什么瘟疫般,惹人嫌憎,避而远之。 “要不是她,江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落到这番田地,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 他们甚至连帮江淮安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有太医愤恨地瞪向了榕树下孤站着的姜遇棠,指指点点。 “江大人的大好前途,全都被这毒妇给毁了!” “……” 众人都将矛头对准了姜遇棠,却没想到,她不但置之不理,反而一把夺走了小太监手中的苍术火把。 松风宫内陡然一静。 “罪妇,你要干什么?” 沈太医大惊,怒斥一声。 “我想要干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姜遇棠讥诮一声,举着那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了宫殿的大堂中,其他人都愣了下,赶忙追了进去。 就见姜遇棠没有一刻犹豫,直接将那火把丢在了沈太医的桌子上,触及刹那间,立刻间燃烧起了医书,窜起了滚滚焰火。 “我的东西,快去取水来,救火,救火啊!” 沈太医亲眼目睹,又是心疼,又是愤恨,随手抄起扫把就跑去扑火,窜的一下,火焰猛地下升高,灼热逼得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好在小太监的水来的及时,一下子给扑灭了,但沈太医的东西也被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片灰黑的狼藉。 “你这毒妇,简直是无法无天,眼中还有没有规矩了?放肆,你简直放肆。禁军,快去叫禁军来抓了这毒妇。” 沈太医被气得面红脖子粗,扭头就指着姜遇棠的鼻子怒骂。 “好啊,赶紧去叫。” 姜遇棠不惧,眼神锐利,她直视着大堂内的沈太医,不卑不亢的回答。 “正好我也很好奇,上头只是说治江大人御下不严之罪,何时定了他谋反的罪名,撤了他的职位,以至于让沈太医居然狂妄到胆敢以下犯上,去烧毁他的东西?” 江淮安的东西,她来守护。 沈太医愈发恼火。 “江淮安被你这个害人精连累,撤职处死是迟早的事。” “那也轮不到你现下就来急着上位取代!” 姜遇棠一针见血地道出。 此话一出,大堂内万籁俱寂,眼神都变得各异,沈太医站在烧黑的桌子前,脸色涨红得更加厉害,成了猪肝色。 可他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姜遇棠的面色森冷,继续不客气地说道,“这次只是烧你一张桌子,在江大人没有回来之前,你若是再敢伸长你的狗爪子,那就小心你的下场!” 说完,她就直接走了出去,在宫院中半蹲了下来,开始去捡江淮安的东西。 一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姜遇棠吧,虽然挺不是东西,但很维护江淮安,在这件事上做的属实解气。 凭沈太医,也想要取代江大人的位置,真是可笑。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以他的医术,能力,都压根不足以让他们信服好吧。 “沈太医,还需要去喊禁军过来吗?”小太监弱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沈太医早就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怒瞪了过去。 “用不着。” 喊过来,让姜遇棠反咬他一口吗? 沈太医恼火非常,冲着宫院内的女人背影讽刺道。 “那我就看着,你能得意到几时,就算没有我,这些东西也都是要迟早被处理的,你和江淮安也是如此。” 这俩人都得死,一个都活不了。 等他们被赐死的那日,他一定摆酒好好庆祝一番! 这话也让在场之人想到了姜遇棠所做的‘好事’,她和江淮安犯下的罪行,心中又是另一番心思,只将方才当做了狗咬狗的好戏。 松风宫内,无人出手去帮姜遇棠,也没有帮他们说话。 满地零零碎碎的物件,姜遇棠正捡着,听到沈太医的话,手中动作一滞,握着针灸包的手指紧了又紧,半晌才收纳进了江淮安的包袱中。 待地上的东西清点完毕,她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全都放进了江淮安的东厢房中,随后紧锁了房门,这才出了松风宫。 姜遇棠竟然走了? 她不是被谢大都督给赶回来的…… 他们想什么,姜遇棠不知道,抱着干了的衣裳,一路回到了西江阁楼。 第59章 我的东西云浅浅不能碰 刚进了二楼主屋,就发现小银狐狸正趴在床上,蔫了吧唧的,有些无精打采。 “小糖糖,你今儿个吃过了,水也在这里给你备好了,怎么还不高兴,是身子不舒服吗?” 姜遇棠走了过去,不解地问道。 她检查了下小银狐狸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外伤。 小银狐狸傲娇地甩了下尾巴。 “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瞎猜了。” 姜遇棠一头雾水,半蹲在了床沿,双手拄着下巴,和小银狐狸面对面,叹息地说。 谁成想,真有一道低沉的声线接了话。 “它要是会说话,那害怕的人就该是你了。” 姜遇棠闻声望去,就见到谢翊和不知何时回来,站在了主屋门口凝视着这处。 她愣了下,脸上的笑意淡去,站直了身子。 “小阿糖,是想出去玩了吗?” 谢翊和走了过来,越过了姜遇棠,他随手折下瓶口的迎春花,逗弄起了小银狐狸。 那小银狐狸深褐色的双瞳亮起,在床上挥起两只胖乎乎的爪子去抓。 “它在主屋内闷的太久了,抱着它去庭院内玩玩,晒晒太阳吧。”谢翊和回头,语气冷淡地说。 “嗯。” 姜遇棠抱起了小银狐狸,又找了只铃铛小球,便出了主屋,带着它去了西江阁楼的小庭院。 彼时,晨光正好,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紫藤花垂落朱栏,草地满是碎金,小银狐狸追逐着圆滚滚的小球,撒了欢的奔来奔去。 姜遇棠坐在旁边陪着它玩。 小银狐狸吐着粉色舌头,躺在草地上,对姜遇棠毫不设防露出了脆弱的肚皮,一副求摸摸的样子。 姜遇棠轻摸了摸,温声道,“这下是真的渴了吧?” 小银狐狸双瞳发亮,喘息着算作默然。 姜遇棠见此起身,去厅堂内打算给它端点水出来,恰逢此时,谢翊和从楼上走了下来,惯有的漠视,朝着外头走去。 她没放在心上,拿着小盘子去倒水。 “翊和哥哥,几天不见,我怎么感觉这小银狐狸好像大了一点,这样看起来,好可爱啊,我可以摸一摸吗?” 外头传来云浅浅包含惊喜的声音。 稍后,谢翊和道,“嗯。” “哇塞,好软啊,手感好好,我的心都要化了,搞的我也想要养一只了。” “你喜欢?” “照顾起来太麻烦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现下和姜姐姐要回去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 沉寂的厅堂内,姜遇棠垂目,继续倒着清水,盛满从碟子中溢出了点,她停手,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斑驳的阳光洒下,是琥珀色的朦胧光晕,紫藤花墙飞檐上坠着精巧的风铃,风吹过时叮当作响,给这所景色极佳的庭院更添几分意境。 谢翊和站在草地前,长身玉立,他漂亮的桃花眼盛满了碎光,是化解不开的刻骨柔情,凝视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子。 云浅浅抱着小银狐狸,眉眼弯弯,粉唇挂着甜美的笑容,她手揉着小银狐狸的毛发,时不时看向谢翊和。 这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似是可以拉出丝来,场景美好的犹如画卷,仿佛谁的出现都一种破坏,竟然叫人舍不得去打扰。 姜遇棠的步伐就此停顿在了正厅堂的门口。 她的心中无甚波澜,平静到荡不起一丝涟漪,要是搁在平日里,也许会识趣的上楼。 可姜遇棠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尤其对方还是云浅浅。 这只小银狐狸是她的,即便是谢翊和,也没有做这个主的权利。 而不远处的小银狐狸,也不太喜欢此刻抱着它的人,一直在不满地挣扎,小脑袋躲闪着云浅浅的触碰。 姜遇棠的脸色发沉,朝着那边行去,打算将那只小银狐狸讨要回来走人。 “你来的正好,将它抱走吧,免得伤了浅浅。” 谢翊和望着那有些张牙舞爪的小银狐狸,长眉微拧,发觉到姜遇棠到来,便先行吩咐说道。 口吻,似是在吩咐下人。 云浅浅将小银狐狸递了过去,看了眼姜遇棠手中的水碟。 “它好像有点渴了,你快赶紧去喂吧。还有,这小银狐狸的皮毛珍贵,你没事可以多帮着它梳一梳,免得打结了。” 说完,云浅浅就忽略了姜遇棠,和谢翊和闲谈了起来。 “前天狩猎的时候,季将军打了好多的猎物,里面还有一只紫水貂,要是那日没发生意外的话,说不定有机会拔下猎赛的头筹……” “……” 姜遇棠抿着唇,抱着小银狐狸就上楼去了耳房,将它身上沾染的泥污清洗。 小银狐狸嗅了下皮毛,舒服地眯了眯细长的眼睛,然后朝着姜遇棠奔去,这才在她的怀中撒娇求抱抱。 姜遇棠坐在窗口陪小银狐狸晒着太阳。 可江淮安在牢中,她的心总是沉甸甸担忧着,怕狱卒会怠慢,怕他会吃不好,便赶在晌午前去了后厨,蒸做起了枣泥糕。 半个时辰之后,蒸笼掀开,白色的雾气冒出先晾着,后厨内热的不像话。 趁着这段时间,姜遇棠上楼去换了身衣裙下来。 待她再回来,后厨中多了一个人,是云浅浅。 她似是饿了,拿起了姜遇棠做的一块枣泥糕在吃,嘴角还沾着碎屑,打量了过来。 “你也过来找吃的?” 姜遇棠的脸色沉沉,提醒说,“这是我的。” 云浅浅闻言,吃东西的动作一停,她明显是被膈应到了,随手将枣泥糕扔在了台面上。 姜遇棠无视,走到了灶台前,确定里面的没问题之后,这才盛了起来。 谢行之见云浅浅不在厅堂,就一路寻了过来,他刚踏入后厨,便听到了姜遇棠的话,一下子火就上来了。 “姓姜的,你怎么对云小姐说话呢?这里是我大哥的地盘,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就连你脚下站的这块砖,那也都和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谢行之怒发冲冠,冲了进来,恶狠狠瞪着姜遇棠,双目都可以喷出火来。 后厨一静,姜遇棠愣在了原地,对上了云浅浅略带嘲弄的目光,不是很明显,却足够羞辱人。 “云小姐,我们走。”谢行之道。 “等等。” 姜遇棠打量着这两个人,扯唇轻呵了一声,突然出声喊住。 第60章 送给她的礼物 谢行之脚步一停,没好气地望了过去,一锭金子就迎面砸了过来,掉落在了脚下。 是姜遇棠扔的。 她的面色淡漠道,“这间厨房,我买了,剩下的钱,赏你了,免得你谢家二少爷穷到失去教养,和疯狗一样乱咬人。” 姜遇棠话里藏话,一下子戳中了谢行之敏感的自尊心,他最近确实是手头拮据…… 难堪犹如怒火般袭来,快要将谢行之给吞没,他浑身血气上涌,面皮一片火辣。 “行之,是不是我惹你们不高兴了,都怪我,也是饿的狠了,就不该吃姜姐姐做的枣泥糕。”云浅浅自责道。 谢行之恼羞成怒,故意冲着外头姜遇棠的背影喊道。 “这东西是她做的?她那样黑心肝,烂心肠的妇人,做的东西也是脏的,云小姐,你下次可得注意点,免得被有心之人趁机算计了。” “……” 姜遇棠拎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快步出了西江阁楼。 正值晌午,日头正毒,迎面吹来的空气都夹带着热气,沉闷到了极点,上林苑的宫道上没几个人。 姜遇棠去了地牢,重新检查了江淮安的伤口,陪着他说了会儿话,吃完东西才从里面出来,远远的,就见到酷日下站着一抹冷峻的人影。 是季临安。 他一袭银色铠甲,显然是刚下值没多久,身姿英挺,恰似劲竹,是从骨子里透露出了杀伐果断的将帅之风,一双冷眸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姜遇棠的身上,似是在这里专程等她。 “姜医女。” 季临安见姜遇棠从地牢内出来,主动走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姜遇棠一愣,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江淮安的事上究竟是他帮了忙…… “这会儿有空吗?” 季临安的眉若刀裁,眼瞳深邃,又道,“瑶瑶的礼物准备好了,拜托我请你过去,可以吗?” 姜遇棠犹豫了下。 季临安补充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尽管问我。” 闻言,姜遇棠掀了掀眼皮,眼底掠过了一道暗色。 “可以。” 两个人一同朝着宫道走去。 姜遇棠先开了口,“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龙卫们都将姜遇棠视作毕生死敌,她无法靠近摘星楼,很难探知到皇帝的状况。 季临安据实相告,“还在昏迷,郑老御医和方大夫摸不准脉象,不敢妄下诊断,商议一番,最后只敢采用固元补气的汤药,再做观察。” 姜遇棠点了点头,这和她所想的差不多。 上次短暂的接触,让她摸准了这群所谓的御医,名士的心理,面对皇帝,他们是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犯错。 这时对皇帝采用固元补气的汤药,反倒是一件好事,只剩下的就只是等待了,最迟在明日,皇帝应当可以苏醒…… “陛下那边,我会多照看些。”季临安忽然说。 姜遇棠怔愣了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帮忙盯着皇帝那边自然是好事一件。 但季临安是谢翊和的朋友,和云浅浅的关系也不错…… 无利不起早,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让她多陪一些瑶瑶吗? 上一世,姜遇棠和季临安的交集少之又少,大多他都是爱答不理的,从未像现在这般,更别提是接触瑶瑶了。 姜遇棠的眼神变得审视。 季临安发觉到,冷硬的下颌线紧绷。 他抿了下薄唇,回复说道,“之前误会了你,抱歉。瑶瑶是我唯一的侄女,她很喜欢你的陪伴。” 姜遇棠点了点头,未做多言。 只是和季临安单独走在一起,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加上还有难消的龃龉在,让姜遇棠很不自在。 可能是季临安察觉到了她这一想法,在接下来的路段中,刻意减缓了步伐,走出了宫道根洒下的蒙阴,走在了外头的烈阳。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浮光阁,是季临安和瑶瑶居住的地方。 “漂亮姨姨,你终于来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瑶瑶扎着可爱的双花苞头,小脸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一路小跑了过来,抱住了姜遇棠的腰身。 百忙之中,给季临安分了个眼神,还是抱怨,“小叔叔,你真慢……” 不等季临安回应,瑶瑶就拉上了姜遇棠的手,牵着她朝内里走去,小嘴巴说个不停。 “经过了我和小叔叔,还有几位嬷嬷的帮忙,终于完成了要送给漂亮姨姨你的礼物,漂亮姨姨,你快看看。” 姜遇棠哭笑不得。 什么礼物,居然有劳烦这么多人帮忙? 按照瑶瑶的性子,她猜测是什么小孩子喜欢的蹴鞠,毽子,纸鸢之类,但当来到那红木桌前,看到上面的紫貂皮大氅,和一支雕刻精致的镂空海棠花牙骨簪的时候,顿住愣住了。 “漂亮姨姨,你喜欢吗?” 瑶瑶仰头,满脸期待地问道。 “这支牙骨簪是我和小叔叔一起刻的,手都磨的痛痛的,但是我觉得光送这一个小礼物太寒酸了,就让小叔叔一起出主意,想到了做件大氅。” 说到这儿,瑶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只是这大氅是嬷嬷帮忙做的,因为我和小叔叔都不会女红……” 姜遇棠的脸色愕然。 这些礼物都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尤其是这件紫貂皮,价值不输雪狐皮,而她正想要送母亲一件大氅…… 姜遇棠低头,拒绝说,“谢谢瑶瑶,我很喜欢,但是这太贵重了,姨姨不可以收。” 瑶瑶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抱着姜遇棠的手撒娇。 “漂亮姨姨,做都做了,我和小叔叔又都用不上这些,你要是不要,那我,还有小叔叔嬷嬷他们的手就白痛痛了。” 季临安站在后方,沉声道,“既是瑶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免得这小丫头又念叨个不行。” “是啊漂亮姨姨,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瑶瑶小脸委屈,眨巴了两下眼睛。 姜遇棠一时语塞,推托不得,只好答应了下来。 瑶瑶这才高兴,眉开眼笑。 转而,她又记起了另一件事,问道,“对了漂亮姨姨,我认识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61章 察觉到了她的问题 姜遇棠闻言,温婉一笑,弯腰回复道,“姜遇棠,姨姨叫姜遇棠。” “好好听的名字。” 瑶瑶一脸乖巧,又喊道,“姜姨姨。” “嗯。” 姜遇棠应了下来。 而后,便陪着瑶瑶在浮光阁用了午膳。 她发现这小丫头还挺挑食,还需要哄着才肯吃。 但胜在瑶瑶愿意听她的话,姜遇棠没太费什么功夫,宫殿内增添了几分热闹的色泽。 季临安坐在对面,静默地注视着两个人,没有打搅。 在发觉到姜遇棠喜欢吃云林鹅和莲叶羹后,不着痕迹地将这两道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午膳就在这愉快的氛围中度过了。 姜遇棠给瑶瑶讲了故事,看着她午寝之后,这才准备告辞。 “下次我还可以约你吗?”季临安送她出了浮光阁,在门口问道。 本就是利益互换,姜遇棠抬起清亮的眸子,“好。” 说完,便转身走了。 季临安站在原地,薄唇轻微勾了下,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弧度,目睹着那抹倩影的消失,这才回了浮光阁中。 约莫过了半刻钟后,瑶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就发现这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季临安一个人坐在桌前处理公务。 她坐在床榻上,小眉头皱了皱,睡眼惺忪地问,“小叔叔,姜姨姨呢?” “她已经回去了。” 季临安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沿回。 瑶瑶的小嘴一瘪,有些失落。 她还想要再和姜姨姨多玩会儿,听她讲那些生动有趣的故事…… 姜姨姨一走,浮光阁都冷得不像话,又变得如一滩泗水,了无生趣。 “……好吧。” 季临安的眉眼微暗,“瑶瑶怎么突然想起问姜姨姨的名字了?” 瑶瑶仰头,诚实回答,“是许泽叔叔,他让我问的,说让我下次见面了告诉他。” 季临安一默,他就知道是这样。 瑶瑶似是发觉了什么,“小叔叔,你是不想让许泽叔叔知道姜姨姨的名字吗?” “瑶瑶真聪明。” 季临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问道,“那瑶瑶愿意帮小叔叔吗?” “你是我小叔叔,我当然愿意啦。” 瑶瑶傲娇道。 …… 姜遇棠这边。 她回到西江阁楼,就将瑶瑶送的礼物,和自己的包袱收在了一块,放置在了紫檀木的柜子中。 主屋的窗户打开,外头的风景正好,湛蓝的天幕低垂,与西江水相映,偶有飞鸟掠过,在这水天之间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线。 小银狐狸懒洋洋地趴在了窗口,毛茸茸的尾巴耷拉着。 姜遇棠望着眼前的一幕,起了想要保留下来的冲动,就和下人要了纸笔来。 她没有去触碰谢翊和桌案上的东西。 从前刚成婚不久,姜遇棠还没有那么‘懂事’的时候,去书房收拾,触碰过一次,惹得谢翊和不高兴,之后她便鲜少踏足了。 简单打发了下时间,就已经是傍晚了,姜遇棠左肩的伤口发痒,趁着这会儿无人,便坐在床榻上,褪下了衣裙,打算处理一下。 拆下绷带,刀伤结成了蜿蜒血色的长痂,在这白皙的肌肤上,犹如一道狰狞的蜈蚣。 姜遇棠拿起了药膏,蘸在指尖小心涂抹。 小银狐狸蹲坐在床上,深褐色的双瞳满是担忧,要不是姜遇棠摁着它的小脑袋制止过,恐怕就要跑上来舔舐帮忙治疗了。 “不许动哦。” 姜遇棠又叮嘱了一声。 冰凉的药膏涂抹上去,刀疤恢复的不错,只要不是太过用力的触碰,痛倒算不上多痛了。 偌大的主屋内,月牙白轻纱衣裳半褪,四散堆叠在了床榻上,姜遇棠只剩下了绯色的肚兜,锁骨精致,曲线玲珑曼妙,春光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 她偏着头上药,纤长的睫毛低垂,颈肩纤细白皙,肌肤宛若凝脂。 可没想到的是,谢翊和突然回来了。 姜遇棠听到动静抬头,就撞上了那双幽沉的狭眸。 谢翊和停步在了主屋的中央。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有些不妥,脸色微微尴尬,上药的动作一滞,手指都微蜷了下。 不过这种尴尬只持续了一瞬息,就在姜遇棠的心中消散了,并没有特别的别扭。 她和谢翊和是夫妻,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且谢翊和的需求量很大,在云浅浅回来之前,他们之间的次数并不少,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所以姜遇棠不至于害羞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四目相对,她只是淡淡的解释道,“我上个药。” “嗯。” 谢翊和也没什么异样,似乎也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打算去屏风后更衣了。 不过在临转身之际,看到圆桌上的水墨画作,顿时愣了一下。 姜遇棠画的是很简单的一副小银狐狸休憩图,雪白一团,景色瑰丽,意境十足。 不是说她画的有多好,而是勾线工笔技巧点染,都很像是他谢翊和的心得和风格,一般是模仿不来的,很像是他曾经手把手传授教会的一样。 但在和姜遇棠的这段婚姻当中,他们从未有过如此缱绻温存的时刻,谢翊和没有教过她这些。 还有,之前海匪一案中,姜遇棠提供的线索也很是可疑…… “这是你画的?”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留在了原地,追问道。 床榻前,姜遇棠抓紧时间上完了药,正在整理衣裳,就听到了这话,轻嗯了一声。 谢翊和又道,“画的不错。能讲讲你的勾线皴擦技巧吗?” 怪不得他会突然和她搭话,姜遇棠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怀疑些什么。 上一世,在云浅浅进安国公府之后,她便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很怕谢翊和会被抢走,想要多与他培养些感情,便缠着他教自己作画。 在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谢翊和也烦了,便应允了下来。 他答应下来的事,向来会认真完成,教她作画也是。 谢翊和是个耐心稳妥的老师,亲授心得,手把手教着她技巧,算是姜遇棠为数不多愉快的回忆。 如今想起,只感觉如梦似幻。 她的眼眸微暗,给了谢翊和一个能敷衍过去的答案。 “之前临摹你的画作,瞎捉摸出来的。” 姜遇棠的面色淡漠,“这你应该很熟悉,用不着我再多讲了吧。” 第62章 惊!谢翊和觉醒前世记忆 谢翊和再未有多言。 他的狭眸沉了沉,又多看了桌面上的画作几眼,便移步去了屏风后更衣。 姜遇棠起身,将晾干了的画作收好,先下了楼用了晚膳。 彼此之间,再没有多余的交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姜遇棠沐浴之后,便打算歇息了。 主屋内,她抱着小银狐狸躺了下来,脑海中想着皇帝的事,有些失眠,没什么睡意。 半晌之后,谢翊和沐浴完从耳房内出来,熄了烛火,在这黑暗中上了床,躺在了床榻的另一侧。 淡淡的沉木香气传来,床榻旁边一沉,中间保持着一段冷冰冰的距离,不覆晨起的旖旎,这才是本该属于他们夫妻之间的状态。 姜遇棠平躺着,望着黑漆漆的帐顶,怀中是睡熟了的小银狐狸,传递来了阵阵温暖,时间悄然流淌了过去。 她的意识从清醒到了模糊,渐渐地睡了过去。 谢翊和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是安国公府梦园的主屋,明媚的阳光悠然洒在,桌上平铺着笔墨和颜料,姜遇棠坐在前面。 她的小脸成了个小花猫,可怜巴巴的注视着他,双目却灵动而又狡黠,藏不住半点儿的小心思。 “夫君,你说的那些心得技巧我都记不住,这下该怎么办?” 女人小算盘一览无余,但不讨厌。 谢翊和面色无波,从背后圈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他偏头问,“满意了?” 怀中的姜遇棠,身子明显的怔了下,眼波微颤,躲闪到不敢看他的视线,耳根子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她蚊声回答,“太满意了。” 就这样,他教着姜遇棠作画。 可是某个女人总是不老实,小指勾上了他的手,轻轻摩挲。 而且还偏装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呼吸错乱的不像话。 谢翊和见此不动了,冷眼瞧她,“老实些。” “哦。” 姜遇棠咬着唇应下,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但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却是层出不穷。 怎么会有话这么多的人? 她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不仅如此,她做出来的画作也是乱七八糟的,明显是在故意拖延这份难得的相处时光。 可任凭姜遇棠再怎么拖延,教习总是要结束的,谢翊和打算离开,衣袖却被姜遇棠给轻轻拉住了。 “夫君,晚上要不要一起用膳?” 姜遇棠的姿态卑微,有些着急地问。 她满脸不安,又鼓足勇气接着开口。 “你都已经半个月没来我这儿了。管家送了新鲜的河虾来,你不是喜欢吃醉虾吗?而且,我听闻婆母说你这两日身子不适,还提前准备了黄芪粥……” “不了。” 谢翊和拒绝,抚开了她的手,衣袖从她的指尖滑走落空。 他明明离开梦园了…… 却奇怪地看到了姜遇棠失落站在原地,眼眸渐渐的黯淡了下去,一滴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对着春桃摇了摇头。 她一个人在主屋中静坐到了天明。 画面雾蒙蒙的,离谢翊和越来越远,难以再看到更多,他猛地清醒,睁开了眼睛。 彼时,外头熹光微亮,散下的月光纱内灰蒙蒙一片。 而床榻上的姜遇棠,正背对着他睡着,两人中间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没有再像从前般主动靠近他。 满室冷清,还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感。 谢翊和坐了起来,闭目头疼揉着额角。 那个梦是什么? 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还顺带着将昨日未相信她画作的话术疑窦解答了。 他的长眉紧拧着。 姜遇棠迷迷糊糊醒来,便看到了谢翊和的这副模样,似是身子不舒服的样子,她没怎么放在心上,起身绕开了他下了床。 小银狐狸睡眼惺忪,紧接着抖了抖毛发,从被窝中钻出下了地,和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了姜遇棠的后面。 谢翊和见此,狭眸微暗,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 姜遇棠带着小银狐狸去了耳房梳洗。 当她再出来,就看到了谢翊和坐在了圆桌的面前,把她昨日的那一幅画从书本的夹层中抽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可以看看吗?” 谢翊和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看向她问。 姜遇棠不太高兴,直言道,“不可以。” 她已不在意他,当然介意他碰自己的东西。 谢翊和点头,将画作重新放了回去,归置原位。 姜遇棠睇了一眼,没有多言,坐在了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垂目梳起了长发。 静寂的主屋内,谢翊和的声线再次传来。 他突然问道,“你的话何时变得这么少了?” 梦中的她,不,应当说是从前的姜遇棠,句句有回应,没话也会主动找话跟他聊,聒噪的不像话,如今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沉默的不像话。 姜遇棠被问的有些懵,望着镜子,奇怪地看了谢翊和一眼。 “没什么可说的。” 谢翊和微顿,“这样啊。” 姜遇棠没接话,继续忙着挽发。 谢翊和起身,绕去了屏风后,准备更衣。 他一打开紫檀木柜,就看到了底下姜遇棠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棕色介于灰色端正的颜色露出,似是一件珍贵的大氅。 这种颜色的皮毛不多见,似是紫貂皮…… 谢翊和怔住。 这个紫貂皮是……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长眉微拧,意味深长地愣在了原地。 姜遇棠挽了个发髻之后,用素钗固定,便抱着小银狐狸下楼,未发觉到背后那道略显深长的视线。 她来到了楼下,陪着小银狐狸玩了一会儿,就给它喂起了东西。 “少夫人,吃早膳了。” 下人过来喊。 姜遇棠点头,去了膳厅,先见到了谢行之。 谢行之白了她一眼,目光写满了憎恶,只差没把不欢迎写在了脸上。 他习惯性的想要出言嘲讽,但看到谢翊和过来,这才强行忍住了。 下人们很快将早膳端了上来。 姜遇棠看了眼,是鲜虾干贝粥,是谢家兄弟的口味。 她没有去碰,静默地吃起了银丝卷,却没想到,谢翊和亲自盛了碗粥推送到了她的面前。 “多吃点。” 谢翊和面色冷淡。 说完,也给同桌上的谢行之盛送过去了一碗。 姜遇棠愣了下,没有去碰。 谢翊和坐在旁边发觉到,狭眸发沉,连带着膳厅内的氛围都跟着低沉了下来。 第63章 三日期,皇帝要醒了 谢行之喝完,也注意到了对面姜遇棠分毫未动的粥汤。 他的眉头一蹙,觉得姜遇棠简直是不识抬举,顿时只觉怒火中烧,指着那碗怒斥道。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平日里你冲着我发火也就算了,如今连我大哥的面子都不给,你给谁甩脸子闹脾气呢?” 姜遇棠一个罪妇,大哥肯收留她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倒好,脾气越来越大,真以为自己是姑奶奶了? 他们都该伺候着她?供着她? 膳厅内候在一旁的下人,也觉得姜遇棠这是给脸不要脸,居然连世子爷的好意都敢拂,旁人还都得不到这待遇呢。 姜遇棠的动作一僵。 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对面的谢行之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那碗粥重重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喝不喝?” “行之,你大早上的胡闹什么?” 谢翊和不耐地呵斥了一声。 谢行之这人虽然有些浑,却十分敬畏谢翊和这个兄长,也正是因为这份敬畏,所以他格外不能忍受姜遇棠的这一举动。 “大哥,你别管,你都把这女人给惯成什么样儿了,有她这样打自家夫君颜面的吗?” 姜遇棠要是现下喝了,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下人们见此剑拔弩张的场景,都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觉得只不过是一碗粥而已,姜遇棠赶紧喝了算了。 然而,姜遇棠却眼神不耐的抬起头,面色冷漠道,“我不喝。” “砰”的一声。 谢行之直接摔了那碗粥。 碎片四溅,淅淅沥沥的流淌了一地,地垫上满是狼藉。 他对着姜遇棠就憎恶道,“从前你不是最喜欢犯贱,奢望我大哥对你好了吗?现下倒是装上清高了?怎么?是我们安国公府欠你什么了?” 姜遇棠坐在椅位上,眼睫微颤。 未想到谢行之会因为这点小事发作,也未料到自己连这点儿的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喝,是因为我对河虾过敏,一吃就会起疹子。而且这是发物,我受了伤不能吃,满意了吗?” 膳厅内一寂。 谢翊和顿住。 谢行之却不相信,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你吃河虾,这会儿成忌口了?还有我大哥给你准备的衣裳,你也说不合身,你有那么金贵吗?” 以前姜遇棠愿意吃,那是因为谢翊和喜欢,她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故而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可她在每次用过之后,都要难受很久,涂很长时间的药膏。 可是现下,凭什么? 她自己才是最珍贵的。 也不想再委屈自己。 姜遇棠面无波澜,从容反问,“骗你,有这个必要吗?非得我现场展示过敏,才能够自证?那可不成,你爱信不信吧!” “你!” 谢行之气恼。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真起了逼着姜遇棠去喝的心思,话还没有说出口,谢翊和冰冷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行之,给你嫂子道歉。”谢翊和这会儿的面色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了。 “大哥……” 谢行之不服,觉得姜遇棠就是在撒谎,但对上谢翊和薄凉的目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大哥都发话了,不会她说的是真的吧? 要真是这样,那他的确是不该这样说她…… 可姜遇棠为什么不一开始阐明呢? 害得他闹起来,好像在欺负她一样。 谢行之心有不满,觉得姜遇棠就是心机深沉,故意挖了坑,等着他往里面跳,害他大哥责备。 她真是恶毒到没边了。 “道歉。”谢翊和的耐心快要告罄。 谢行之站在那一地狼藉前,握紧了双手。 他的面色涨红,咬牙切齿道,“对不住……” 这下行了,她满意了吧? 谢行之说完,恶狠狠瞪了姜遇棠一眼,却碍于谢翊和在,不敢拂袖走人,压着脾气重新坐了下来。 谢翊和没再多言,再未关注姜遇棠,这顿早膳在这诡谲的氛围中结束了。 姜遇棠先行起身离开。 谢翊和坐在原位,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他的狭眸深眯,召来了楚歌。 半个时辰之后,姜遇棠待在主屋,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走了过去,就见到了长廊上的楚歌。 “少夫人,西江阁楼后方有一处天然汤泉,对疗愈伤势有帮助,世子爷说让您无事可以去泡一泡,有利于恢复您的肩伤。” 姜遇棠听说过那处汤泉,舒筋活络,缓解疼痛,确实是对她的身体有利。 “您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不长眼打搅到您。”楚歌又道。 “知道了。” 姜遇棠想要早点恢复伤势,便答应了下来。 楚歌暗松了口气,告辞走人。 上午的时间,姜遇棠一直都待在主屋中看医书,顺便留心着宫人的动静,看摘星楼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都第三日了。 皇帝该差不多苏醒了…… 但,上林苑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动静,姜遇棠又靠近不得,只能耐心等待。 在下午的时候,她照例去看了一趟江淮安,看到他的伤势有所好转,也稍稍安了心。 姜遇棠替江淮安上完药。 江淮安趴在干草堆上。 “想想这牢房里面也清净,没有太医院的琐事打扰,就当是来歇息了,我再多住些日子也还行啊,你说是吧?” 姜遇棠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别心急。 但眼下他们都被上林苑的众人视为北冥的罪人,谢翊和又将此事上报了,很怕太后的懿旨会先一步的赐下。 “左右你替陛下解了毒是真的,就算他没有在今日醒来,脉象绝对会有所好转,不会再是那副无力回天的样子,太医们也自会相信你的。”江淮安又说。 姜遇棠点了点头,苦笑说,“这几日可过的真长。” 江淮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待时间差不多了,姜遇棠这才出去,还是想要亲自去御前看看。 而在摘星楼这边。 浓郁的药味弥散在了空气中。 华贵的内殿当中,皇帝仍旧陷入昏迷当中,胸膛上的暗紫色诡异斑纹渐淡,面色没有之前那样煞白了。 流云注意到了这一点,见郑老御医等人都在忙,腾不出时间,唯有云浅浅闲着。 她的医术不错,又被郑老御医赞不绝口,流云便让她来御前诊脉,站在床帏前关心地问,“陛下怎么样了?” 云浅浅半跪在龙床前,探测到了皇帝的脉象,就惊讶的发现,他的脉象已经不再那么虚浮了。 反而变得柔和有力,节律整齐。 皇帝的身体明显正在康复,似有苏醒的迹象。 第64章 横生枝节,她的手段 姜遇棠居然真的有替皇帝解了断魂散的本事…… 云浅浅的心头暗惊,再回头,就对上了流云不安的眼神。 她心念微动,对着他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流云的心头一哽,有些泄气,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担忧地望向了皇帝。 “这都三日时间了,陛下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姜遇棠那个罪妇果然在撒谎拖延时间。 但叫人最恼恨的还是,她谋害了陛下,他们居然还动不了她! 云浅浅叹息,“我的医术浅薄,也不知晓。” 流云一愣。 这些日子,他也了解到,云浅浅是以医女榜首的成绩,考入了太医院的,她天赋卓越,连章太医都教授不了,被郑老御医收为了徒弟。 她的履历如此精彩,却还如此的谦虚,再反观姜遇棠…… 明明才是那个医术浅薄的人,却无知而又狂妄,将主意打到了皇帝的头上,越想,流云的心中就越是憎恨。 只希望太后的懿旨可以早些到,将姜遇棠那毒妇给就地正法、直接绞杀了。 云浅浅最后看了皇帝一眼,告退来到了外殿当中,给郑老御医和沈太医等人诊断的结果。 这些人本就不相信姜遇棠的医术,对此,也没有再进行复诊。 季临安站在一旁,蹙紧了眉头。 “还是那张固元补气的方子,去给陛下煎药吧。” 沈太医吩咐起了沈宛。 沈宛不情愿地应下,出了摘星阁,发现没了药材,慢吞吞的去了松风宫的药房。 都怪姜遇棠,没事瞎逞什么能,害得如今大家都无计可施。 她边走,边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 要是自己医术精湛,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救得了陛下就好了,那样,她沈宛就可以成为万人敬仰的对象…… 且姜遇棠再也不敢给她气受了! 沈宛来到了僻静的药房内,在那一大排药橱前,踮起了脚尖伸手去够,名为沉香的药材还没有取下,倒是先看到了旁边有一本医书古籍掉落在地上。 书籍上面有着厚厚的灰尘,似是尘封了许久。 她顿时一愣,不由得伸手去捡,就发现这上面标注着许多的秘法方子,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如何解南诏国断魂散的药方。 沈宛的呼吸一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奇遇,难不成是老天爷真听到了她的心声? 所以给了她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沈宛顿时激动不已,握着医书的手指发抖,很想要根据上面的内容施行。 随即就想到了姜遇棠那个贸然出手的前例,又觉得有些不妥,可要如果她暗中来呢?自己不是在替皇帝煎药吗? 要是这本古籍上记录的有效果,陛下真的好了,那她就站出来说是自己。 要是无用,也没人知道,大家也会认为是姜遇棠的罪妇,于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沈宛内心的如意算盘拨的叮当作响,当下便决定了下来,按照上面的药方煎好了药,给沈太医送了过去。 沈太医一闻这药,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给拦下,质问沈宛究竟要做什么? 沈宛也没隐瞒,将自己的奇遇和计策如实说了出来。 沈太医觉得这太过冒险了,却又惦记着江淮安的位子,也有立功的想法,再三检查了方子没有问题之后,便打算博上这么一把…… 反正,罪魁祸首不是姜遇棠吗? 和他们舅甥有什么关系? 云浅浅站在内殿的门口,静默的看着沈太医送了汤药进入,眸眼微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皇帝依旧没有苏醒。 甚至,脉象还比之前更加微弱了。 沈太医和沈宛的心中一紧,冷汗蹭蹭往外冒,他们干脆当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趁着人不注意,将那副方子的药渣给偷偷掩埋在了后山。 “你这混账,日后别捡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相信,将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两个人出来,沈太医边走边训斥。 沈宛有些委屈,“我知道了,可舅舅你不也相信了……” “我能和你一样?” 沈太医老脸上挂不住,刚想要训斥,就看到了不远处竹林小道走来的姜遇棠,赶忙闭上了嘴巴。 姜遇棠想要去御前诊治,却没有途径,就去了一趟浮光阁,想要试试季临安这条路子,结果扑了个空。 季临安还没有下值。 她只好按捺下这一想法,却意外的先在这里撞上了沈太医和沈宛,他们似是从后山那边出来的,脸色还有些古怪。 “你这罪妇看什么看?” 沈太医做贼心虚,见姜遇棠清亮的眸子,他故作震惊,训斥了一声,“这都三日了,陛下还没有醒来,你这害人精就等死吧。” 沈宛被之前姜遇棠的那几巴掌给吓到了,这会儿没敢吭声,跟着沈太医的脚步,匆匆离开了这条竹林小道。 姜遇棠站在原地,感觉有些古怪,秀眉拧了又拧。 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面露狐疑,目光不由地朝着后山的方向望去。 “姜医女。” 就在这时,一道沉冽的声线突然传来。 季临安来找她的速度很快,从另一条小路疾步而来,他的面色冷峻,停步在了她的面前,问道,“听瑶瑶说你有事找我?” 姜遇棠的思绪中断,抬起了眸子,开门见山道,“季将军,我想要去御前一趟。”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是忐忑,自己的筹码不多,只是拿捏着瑶瑶的需要,无法保证季临安会不会同意。 闻言,季临安果然沉默了。 姜遇棠的心中一沉,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谈不上失望。 毕竟整个上林苑相信她的人屈指可数。 她和季临安又谈不上交情,只是互利互惠,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晚上可以吗?”季临安忽然问。 姜遇棠惊愕。 他这是答应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季临安解释说,“我上午见到陛下,发现他的面色有所好转,可在午后,情况又急转直下,还是之前的那个脉象,我也感觉有点可疑。”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冷眸深邃。 “而且我也应允过你,要帮你多照看些陛下的情况。” 第65章 和离势在必行 姜遇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时间约定在了戌时。 季临安交代完,看着竹林小道上的姜遇棠,风将长发吹的凌乱,额角上露出了一道圆圆的伤疤,“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先回去歇着吧。” 姜遇棠告辞。 这会儿时辰尚早,她不想回西江阁楼,就干脆去了楚歌打点的那处汤泉,顺利无阻的进入了宫门。 内里的园林草木葱绿,迎春花点缀,宁静一片,远离了别处的喧嚣和热闹,此地有好几处汤泉,姜遇棠选了最舒适的那个。 朱红色的两扇殿宇大门打开,里面层层薄纱,雾气缭绕,如梦似幻,宛若仙境。 姜遇棠在屏风后更衣,朝着中央走了过去,垂地纱帘被风吹起,没有一丝杂质的汤泉中,露出了谢翊和俊美绝伦的侧脸,静靠在池边泡汤。 姜遇棠的心头一塞。 宫人怎么没有告诉她,谢翊和也在这里? 转而想想,她和谢翊和如今还是夫妻,就算同泡一池在外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翊和听到动静,黑曜石般的狭眸睁开,朝着姜遇棠看了过来,好像并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四目相对,他出声提醒,“池边水湿,小心脚滑。” 这的意思是并不抗拒姜遇棠的到来。 她嗯了一声,赤足踩着湿滑的地砖,生怕摔跤,小心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小心翼翼下起了汤泉。 可能是见姜遇棠的行动太过谨慎,谢翊和主动过来,对着她伸出了手。 “来。” 男人宽厚的掌心伸出。 姜遇棠微顿,很想拒绝,却怕真在此地摔了,落到谢翊和的眼中,又成了变相引诱他什么的,素手就搭了上去。 “多谢。” 谢翊和微顿,将她搀了下来。 空气中夹带着淡淡硫磺香气,入水的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体不免得有所接触,触及上了他精壮的怀中。 姜遇棠穿着刺绣精美的抹胸,肤色白皙,左肩绑着绷带,遮去了狰狞的伤口。 她的身子单薄而又玲珑,胸口的弧度挺拔饱满,纤腰盈盈一握,怎么看怎么诱人…… 谢翊和却只是瞥了一眼,就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他松了手,和姜遇棠在汤泉中拉开了距离,回到了另一侧池边,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谢翊和并非清心寡欲之人。 也许是在外面吃饱了。 是了。 谢翊和如今的确是有了更新鲜的,还是他的白月光,再看姜遇棠这个接触次数过多的发妻,恐怕只觉得味如嚼蜡,碰她等同于左手碰右手。 不管姜遇棠再怎么穿的香艳露骨,都毫无吸引力可言,任何主动的招数不但对他无用,还会引来更强烈的反感。 不可能会有什么旖旎和暧昧来。 姜遇棠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下了汤泉。 她也不想再去喝那苦涩的避子汤药了。 这对年轻的夫妻待在汤泉中,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着一段跨越不过去的遥远距离,没有任何的交谈,连偶然的眼神对视都没有任何波澜,似乎连争吵都变成了奢侈的情绪。 姜遇棠靠在池边,再未看对面的男人一眼,闭上了双目。 汤泉的水温刚好,滋养着身子,姜遇棠待在这里泡着,感觉身体都舒适了许多,疲倦慢慢消散。 她的脑海中想着晚上要去摘星楼的事。 估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姜遇棠起身从汤泉中出来,刚想要说先走了。 下一刻,谢翊和滕然起身。 “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姜遇棠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披上了薄巾,边擦拭着身子,边朝着另一头屏风后走去,简单整理,穿戴整齐之后,就打算离开此地了。 外头的天擦黑,姜遇棠刚要踏出宫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谈话声。 “啧,翊和,又带着云小姐过来泡汤泉啊……” 是许泽的声音。 他似是喝了点酒,嗓音夹带着醉意。 谢翊和淡淡回道,“不是她。” 许泽愣了一下,随即混不吝地笑了。 “怪不得你这次出来时间这么早,敢情是和那女人啊,都玩了三年,是不是和云小姐一对比,很没意思,碰都懒得碰了?” “还行。” 谢翊和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日三餐般寻常稀疏平常,未起一丝波澜。 许泽喝得醉醺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冒,又笑着问道,“和我讲讲呗,她这次是怎么引诱你的,还紧不紧,弹性怎么样……” 说到一半,许泽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响起了什么动静。 外头再发生了什么,姜遇棠不想知道。 她站在宫殿大门的一侧,大脑里有片刻的空白,耳畔传来了嗡嗡嗡的耳鸣声,手指战栗地扶住了门框。 谢翊和居然和他的友人,这般毫不避讳的去谈论他们之间的床帏内事,听许泽的口气,这好像还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敢想象,他们以前还说了自己什么…… 他们将她当做什么了? 姜遇棠想到谢翊和那些在床榻磋磨人的过分手段,心咚得下冻结在了胸腔中。 寒意不停蹭蹭蹭地往外冒,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上,后颈都是凉嗖嗖的,身子宛若置身在了冰天雪地当中,只剩下了满腔悲凉。 哪怕她已经不爱谢翊和了。 可这个男人却总是有伤她的法子…… 眼前昏暗的景物变得模糊,一切都变得极为不真切了起来,姜遇棠的乌瞳发红,泛起了朦胧的水雾。 她的指甲深嵌入了掌心,疼痛让大脑变得清晰,脸上早已没了血色,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宫门的另一侧走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 上林苑内一片安静,只有着来回巡逻的禁军。 姜遇棠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制在了心底里,面容上没有泄露出分毫,一路来到了摘星楼。 夜色宛若浓稠晕不开的浓墨,几盏宫灯影影绰绰的亮起,在柳树下成功和季临安会面。 和离势在必行,决不能出现半分差池! 第66章 谢翊和发现她的冷淡 姜遇棠在柳树后,裹了层小太监的衣袍,瘦小的身姿,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待会儿你就这样跟着我进入摘星楼的内殿,然后我会想法子支开流云他们,届时,就交给你了。”季临安说道。 姜遇棠应下,跟上了他的步伐,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再次踏入进了皇帝的住所。 季临安身居要职,威望自然是不用说,一路无人敢拦,带着姜遇棠来到了内殿当中,里面一片静谧。 这个时辰,正好龙卫换值之际,里面暂无守卫,只有先到的流云。 季临安蹙了下眉头,吩咐说道,“夜里风大,你去将内殿的窗户关上。” 姜遇棠低着头应下,朝着内里走去。 “季将军,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流云看到季临安出现在这里,稍微有些意外,他扫视了那个弓着身的小太监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 季临安的面色冷峻,“我过来看看陛下。顺便,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议,是关于猎场中抓获的南诏刺客。” 说到最后一句,他压了压声音,不着痕迹地朝外走了走。 事关敌国,流云立刻跟上,站在了内殿的门口和季临安商谈了起来。 而趁此时间,姜遇棠快步来到了床帏前,在里面替皇帝摸起了脉象,竟发觉比之前还要微弱了…… 她的眉头微拧,赶忙诊断了起来,心下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有人给皇帝服用了石决明等平肝熄风之物。 这些药材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问题,却和断魂散之毒有些相辅相成加剧病症的功效,对于如今的皇帝来说是大忌,会加剧昏迷,以至于伤情的恶化。 姜遇棠的脸色一冷。 时间紧迫,顾不得深究,她利用床帏的遮挡,快速掏出了针包,刺入了皇帝身体内的几个穴位当中,帮他缓解起了这一症状。 内殿中空气都变得紧张。 “既然是死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流云的声音还在响着。 姜遇棠的呼吸发紧,余光朝外瞥了一眼。 内殿门口的流云,似是和季临安的话题快要结束回来了,他这会儿只要一扭头,便能看到床帏内的姜遇棠,以及扎着银针的皇帝…… 按照流云的性子,势必不会就此罢休,定会认为姜遇棠是梅开二度的想要谋害皇帝。 姜遇棠的身子紧绷着,掌心内都出了一层薄汗,捏着银针的指尖都有些打滑,将最后一针扎了上去。 “季将军,我先回去当值了。” 流云正欲转身。 姜遇棠的余光扫到,脸色陡然无比难看,已然做好了再次被误会的准备。 谁料,内殿门口的季临安再次开口。 “对了,太后那边是什么意思?” 流云的步伐立即顿住,觉得今夜季临安的话格外多,和以往那个惜字如金的他比起来,简直是大相径庭。 “按照太后的心性,怎么可能会饶的了姜遇棠那个罪妇……” 他心不在焉回着,脑海中冷不丁地想起了内殿中进了个小太监,眼神变得狐疑,不由地朝后望去。 季临安的脸色大变,想要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流云回头的瞬间,就见内殿一如往昔,没有异常,而季临安带来的那个小太监,在关上了窗子后,静默的站在了一侧。 皇帝也安然无恙。 是他多心了吗? 流云怔愣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姜遇棠给搞的有些草木皆兵了,他回头,对着季临安接着愤愤不平道。 “反正明日太后的懿旨就会下来了,若是要赐死姜遇棠那罪妇,我定亲自带着人去要了她的贱命!” 季临安的薄唇一抿,没有回应,和流云揭过了这个话题,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姜遇棠出了摘星楼。 一阵凉爽的夜风袭来,姜遇棠在柳树后,将那小太监的衣袍和冠帽脱了下来,再出来,就发现季临安一直在盯着她看。 “怎么了?”姜遇棠疑惑。 季临安看着面前女人的发髻上,落了一片柳叶,他袖下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紧握在了一起,没有去抬手触碰。 “头发上有东西。” 姜遇棠恍然,抬手去摸,触及那抹柔嫩的柳叶,拿了下来。 季临安又道,“你这个时辰回去可以吗?” 姜遇棠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如今住在西江阁楼,大晚上突然消失了这么久,谢翊和那边怕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没事。” 姜遇棠并不在意谢翊和的想法,她的步伐微滞,“陛下那边进口的汤药必须要再盯紧些。” 她的话点到即止。 季临安瞬间明白过来,点头应下。 “我知道了。” 姜遇棠颔首告别,就此离开,没有回头。 季临安眉眼冷峻,抱着那些衣袍,站在了昏暗的柳树下,静静的看着她走远。 姜遇棠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又去了另一个地方,在哪里耗费了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这才抵达了西江阁楼的主屋。 里面一片漆黑。 姜遇棠点了灯,才发现主屋内空无一人,床榻是冰凉的,不见谢翊和的踪影,只有小银狐狸眼巴巴蹲在门口,等着她回来。 季临安的担忧真的是多余了。 谢翊和压根就没有回来,恐怕都不知道她出去的事。 他这么晚去做什么,去找谁,姜遇棠都无所谓,只觉得这样正好,不用她去费心应付什么了。 偌大的主屋内悄然无息,却还蔓延着淡淡的沉木香气,谢翊和一切日常物件还都摆在各处,充斥着他的生活痕迹。 姜遇棠弯腰,抱起了小银狐狸,去了耳房梳洗之后,就上床歇息了。 漫长的夜晚就此度过。 转眼间,就来到了隔天。 姜遇棠下楼去吃早膳的时候,谢翊和刚好从外面回来,还是昨日的那一身暗色直襟长袍,多了许多的褶皱,还沾染了浓郁的茉莉香气。 他的领口处,还沾染着女子浅粉色的唇脂…… 姜遇棠视而不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翊和却拧着长眉,凝视着她问,“额头上的伤没涂药?” 说着,细长的手指探了过来,要来触碰她的额头,姜遇棠不假思索,身体比思考更快一步的本能避开。 宽阔的厅堂内,谢翊和的手顿在了半空当中。 第67章 惊爆!真相大白,皇帝醒来了 “恢复需要时间。” 姜遇棠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抱着小银狐狸走了出去。 谢翊和一顿,收回手,他的脸色微冷,朝着楼上走去。 天空阴沉沉的。 小银狐狸在庭院里的草地上撒了会儿欢,趁着姜遇棠不注意的功夫,一溜烟上了紫藤花墙,朝着西江阁楼外头跑去。 “小糖糖。” 姜遇棠的眉头一紧,赶忙朝着外头追去。 小银狐狸见识到上林苑的风景,深褐色的眼瞳中满是新奇,一会儿嗅嗅这个,一会碰碰那个,四脚跑的愈发轻快了,焦黑的大尾巴甩来甩去。 还时不时的回头去看看姜遇棠有没有追上它,调皮的不行。 姜遇棠望着前面园林里那道团雪白的影子,简直是被气了个七窍生烟,追了上去。 沈宛在宫道上路过,正好看见了那一人一狐,眼中满是鄙夷。 姜遇棠这个罪妇,这会儿还有心情管这个小畜生呢?太后的懿旨今儿个就要下来了,就算她有免死金牌在身,也难消谋害陛下的罪孽。 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儿,沈宛不由扭头和沈太医对视了一眼,心头都升起了期待。 刚想着,就看到了对面的宫道上。 龙卫之首流云,衣着黑色劲装,带着浩浩荡荡一群禁军朝着这边疾步走了过来,似是在找什么人,气势逼人。 “舅舅,流云来抓姜遇棠这个毒妇了,她终于要完蛋了。”沈宛幸灾乐祸地问道。 沈太医冷笑一声。 他们舅甥终于可以畅快一下了。 流云见到他们,冷声问道,“你们见到安国公世子夫人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往前面的方向去了,我带你们过去。”沈宛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场面了,激动地不行,立刻引路。 流云没有异议,冷沉着脸,带着一众禁军岔路口的小道而上。 有世家公子哥们看到,纷纷议论。 “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太后赐死的懿旨下来了,终于要动姜遇棠那个罪妇了……” “太好了,我早就看那个罪妇不顺眼很久了,她胆敢谋害帝王,人头落地的好戏怎么能错过,快,快去看看。” “……” 许泽路过,嘴角带着淤青,注意到了这一画面,他双目顿时一亮,也赶忙带着小厮跟了上去,不愿错过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时刻。 姜遇棠在碎石子路上不走了,那小银狐狸似是也知道自己错了,小跑了回来跳进了她的怀中。 姜遇棠狠狠地赏了它两个脑瓜崩,就要折返往回走,刚一转身,迎面就遇到了黑压压的众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流云大人,这罪妇在这里,快将她就地正法吧!”沈宛指着她喊道,四处的氛围都变得严峻。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看向了为首的流云。 她抱紧了怀中不知所措的小银狐狸,冷静道,“敢问大人找我何事?若是事关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流云刚想要开口。 不料,再次被沈宛的声音抢了线。 她的眼神闪烁着报复的光芒,“陛下都被你给害死了,你还不乖乖就地伏法吗?” 沈宛刻意扬声,好让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得见。 沈太医也配合说道,“就在今日晨起,我特意去摘星楼看了一趟诊,发现陛下他彻底没了脉搏!” 他说的是实话。 沈太医愤恨道,“你残忍毒害了陛下,毁了北冥,如今还想要单独支开流云大人,难不成还想要让他替你隐瞒?蒙蔽上林苑的众人?” 什么? 陛下驾崩了? 这一震惊的消息爆出,让在场的一众人都炸开了锅,眼神都变得激恼如刀。 有人难以接受道,“世子夫人居然真的害死了陛下,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许泽的脸色也都跟着大变,看向姜遇棠的双目和淬了剧毒一般。 “要不是你和江淮安贸然出手,方大夫早就救了陛下,我北冥怎么会群龙无首,就算你有免死金牌在身,你姜氏一族也别想逃过此劫。” 沈宛左右打量,很满意此刻众人的反应。 又有世家公子哥指责了起来。 “这罪妇蛇蝎心肠,目光狭隘,谋害帝王,等同于谋反大罪,必须要行千刀万剐之刑才能赎罪。” “此事必须要给我们,给北冥所有的百姓一个交代……” “……” 沈宛迫不及待扭头,对着流云道,“大人,快点儿宣读太后的懿旨,赐死这贱人,还有牢狱里面的江淮安吧。” “杀了姜遇棠,杀了姜遇棠!” 许泽被刺激到,振臂高呼。 其他人也都被这一情绪给感染到,也都开始跟着呼喊,声音震耳欲聋,全都杀气腾腾地瞪向了道路中央的姜遇棠。 面对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露出的白牙,姜遇棠站在原地,脸色无比的难看,眉头拧地紧紧。 皇帝驾崩? 这怎么可能的事! 她昨夜才去过摘星楼,帮助皇帝缓解了被人暗害的症状好吧。 这会儿,皇帝就算没醒,也应该没事才对。 怀中的小银狐狸感受到周围人的恶意,浑身都是炸毛的状态,眼神变得警惕,准备随时亮出爪牙,保护它的主人。 忽地,一道耳熟严肃的声线在姜遇棠的耳畔炸开,“太后何时下了懿旨,谁给你们聚众嚣讼的胆子?” 姜遇棠扭头,远远的就见到了谢翊和快步赶来,他的脸色严肃,厉喝了这么一声,全场赫然一寂。 在姜遇棠和小银狐狸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谢翊和冷着脸挡在了她们的前面,背影高大而又颀长,在场之人皆是面面相觑,怔愣在了原地。 谢大都督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并不在意姜遇棠的死活吗? 如今这副场景…… 怕不会是要公然袒护吧? 人群中的云浅浅脸色沉了下来。 沈宛心有不服,壮着胆子顶嘴道,“谢大都督,姜遇棠这毒妇害死了陛下是事实,是沈太医亲自诊断的错不了,还请您以江山社稷为重。” 话音刚落,谢翊和阴鸷的视线射来。 沈宛站在人旁,心脏猛地一紧,泛起了恐惧,浑身发寒。 可周围人却都对此不满,正欲继续说些什么,流云忍无可忍了,怒道,“沈太医,沈医女,你们俩还真是放肆,胆敢在此诅咒陛下?我什么时候说是来取世子夫人的性命了?” 第68章 跪求世子夫人原谅 流云面染戾色,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俩人这般藐视君上,不敬无状呢? 还在这里挑唆大家伙的情绪,将场面闹到如此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 “流、流云大人……” 沈宛突然被训,人更懵了,她哆哆嗦嗦道,“您是不是训斥错人了?” 沈太医也有些尴尬。 这流云是不是因为陛下驾崩,以至于突发急诊,得了失心疯? “流云大人,您要不然先冷静一下?” 他该痛斥的人是姜遇棠才对。 “我训斥的就是你们俩!” 流云被气了个不轻,眼露利光,继续说道,“你们有几条命,敢在这里当众诅咒陛下?祸乱人心?信不信我先让他们交代在这里。” 沈太医错愕地瞪大了双眸。 陛下就是驾崩了没错啊。 谁料,就在此时,流云背后的一众禁军们也都开始说话了。 “你搞明白陛下的身体状况了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还太医呢,半天连个脉都号不明白,简直是可笑。” “是啊,流云大人都还没有开口呢,你们俩先在这里上蹿下跳大闹了起来,还编排了一大堆出来,就这么盼着我们处置了世子夫人?” “难不成是想要借着我们的手,替你们公报私仇?去对付世子夫人?” “我……” 沈太医一时愕然,整个人都糊涂了,和沈宛都有些想不通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场以许泽为首的众人,听到流云的话,慢慢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方才除了这俩人之外,再无人提及陛下驾崩。 他们也是因为这些,以至于激起公愤想要处死姜遇棠。 顿时间,一行人都没好气看向了沈家舅甥,他们什么都没搞清楚,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啊? “那陛下现下的情况究竟如何了?”许泽蹙眉,关切地问道。 姜遇棠的心中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说起这个,流云转眸,看向被围住的姜遇棠,脸色有些复杂。 “就在方才,陛下脱险苏醒,并且派人传消息回了京城,向太后澄清了世子夫人的冤屈。” 这石破惊天的话语,哗的一下,在场地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醒来了? 那也就是说,姜遇棠之前真的是在救人?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 小道上的流云长袍一掀,双手抱拳,带着背后那一群禁军们半跪了下来,场面震撼可观。 “世子夫人,之前是在下眼拙,误解了您的好心,还险些酿成了大祸。” 流云双目惭愧,低头道,“陛下醒来之后,已经斥责了卑职,命令我们特来向您赔罪,求取您的原谅。” “求世子夫人原谅!” “求世子夫人原谅!!” “求世子夫人原谅!!!” 禁军们整齐有力的声音发出,震慑人心。 小道内挤满了人,都错愕的看向了姜遇棠,无疑,她是全场的焦点,接受着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不过这次,姜遇棠不是千夫所指,而是替自己,还有江淮安,洗刷清楚了连日来所有的屈辱和不公。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一愣,心知是昨天夜里的针灸起了效果,遂皇帝才会苏醒的这么快…… 沈太医目睹着眼前这反转的画面,只觉得是荒谬绝伦,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 皇帝怎么可能会起死回生? “我没有撒谎,晨起的时候,陛下明明就是失了脉搏,郑老御医他们也都没有诊断到好吧?” 沈太医不禁为自己发声。 姜遇棠望了过去,眼底暗沉沉的,“你们要是能早些搞清楚断魂散的病理,我和江大人不会被误会这么久。” 他们之间不算完。 沈太医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堪,咬紧了后槽牙,这个姜遇棠不就是救治了陛下吗,她在这里傲什么?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上前,转而就看到还跪在小道上的流云等人,知道这是皇帝故意所为,是在帮自己撑腰。 效果已经达到。 流云毕竟是皇家的人,能当众做到这个份上属实不易,凡事过犹不及,再继续下去那就要变了味道。 “流云大人,请起来吧。”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上前,温声说道。 流云闻言,脸色愈发羞赧了,心中无比懊恼自己之前在摘星楼对她一个弱女子贸然出手,还误会了她这么久…… 简直非君子所为。 他的眼神自责,带着一众禁军们站了起来,还都挺不是滋味,有些没脸见姜遇棠。 “世子夫人,陛下还有口谕,传召您去摘星楼诊治。”流云的语气格外的敬重,再也不敢质疑姜遇棠的医术。 姜遇棠正有此意。 “臣女遵命。” 在一众人的瞩目下,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跟着流云一众人朝着前方的道路走去…… 背后的那群公子哥们简直快要炸开了锅,“翊和,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医术居然真的这么厉害?” 谢翊和的狭眸微沉,没有回答他的话,带着人朝着前方走去。 许泽撇了下嘴,却牵动面部的淤青,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望着不远处的姜遇棠,眼神中充满了恼火。 这下好了,真被这个心机女给得逞了,居然还真被她就这么的算计成功,盖过了云小姐的风头! 云浅浅抿紧了唇,跟上了那一行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了摘星楼的门口,汉白玉的台阶上,站着等候多时的季临安,漆黑如墨的冷漠望来,落在了姜遇棠怀中的小银狐狸上。 姜遇棠要去面见圣上,带着这小家伙肯定是不成的,正想要找人帮忙。 “我来吧。” 谢翊和见状,走上前顺势抱走了这小家伙,递给了楚歌。 季临安抿紧了薄唇,垂下了手。 小银狐狸在殿外楚歌的怀中不安分的乱扭了两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家主人的背影…… 姜遇棠朝着殿宇内走去,光线明净,睨兽吐着淡淡的龙涎香,青烟缭绕在了半空当中。 拱形门后的内殿,明黄色的床帏挂起,龙床上坐着北冥年轻的帝王,北冥璟。 北冥璟刚苏醒不久,身子还很虚弱,松松垮垮地披着绛紫色的外衫。 他的胸膛被绷带缠绕,妖冶的面庞泛白,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凤眸,目光意味深长。 阿棠小师妹,好久不见啊…… 第69章 阿棠,过来 姜遇棠低着头踏入,在这一片安寂的空气中,欲要跪地。 头顶先落下了一道深沉而又威严的声线。 “阿棠不必多礼。” 北冥璟出声。 姜遇棠一顿,抬头就对上了皇帝漆黑如墨的凤眸,他的脸庞柔和,慵懒地靠在了椅枕上。 “一别经年,阿棠倒是变了许多,但胆子却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大,给朕这里开了一道口子…… 北冥璟修长干净的手指,指向了被绷带包扎着的胸膛,是心口的位置。 他长眉微挑,继续说道,“朕的身子还有许多不适地方,先过来复诊吧。” “是。” 姜遇棠应下,走了过去替皇帝诊断。 谢翊和有在御前免跪之权,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一行人都还跪在内殿中冰凉的地砖上,而北冥璟似乎也没有要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郑老御医等人只能继续尴尬的维持着原姿势,连带着云浅浅也是。 谢翊和抬眼望去,就见姜遇棠娇小的身躯,来到了龙床前,替皇帝号完了脉搏之后,便迟疑了下,拆起了绷带检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纵然姜遇棠很谨慎,指腹却还是会不小心划过男人冰凉的胸膛,肌肤相触,气氛变得微妙。 北冥璟垂目,胸前是不停忙碌的小女人,低着脑袋,睫毛纤长,远山雾云开的衣裳,露出了白皙而又纤细的脖颈。 他深沉的凤眸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待姜遇棠重新上完药之后,这才问道,“怎么样了?” 姜遇棠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的脸色微变,朝后退了几步,故意认真问道。 “陛下虽然苏醒,但身子还是不大好,肝风微弱,气血逆乱,以至于伤口恢复不佳。臣女斗胆,可否一观陛下今日送来进补的汤药方子?” 沈太医和沈宛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身子顿时僵住。 什么情况? 姜遇棠不会是诊断出他们偷偷做的事了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方子他们只用了一次,现下皇帝又已经安然无恙醒来,按道理来说,应当是不会再被人觉察到的…… “流云。” 北冥璟微顿了下,勾起了抹邪肆的薄唇,他饶有兴致地抬手,轻唤了一声。 流云闻言,立刻明白了过来,起身走去内殿一侧的桌案,从中拿出了药方。 “世子夫人,陛下昏迷的这段时间,主要是由郑老御医,和沈太医负责的,这是他们开的全部方子,您看看。” 姜遇棠接过,秀眉紧拧在了一起。 “不对!陛下体内明明有石决明等平肝熄风的药物,这上面怎么全无记载……” 她又扭头道,“敢问流云大人,近段时间陛下可有看似身子好转,却又一探脉搏突然急转直下的情况?” 此话一出。 内殿中流动着的空气冻结成冰。 这是有人暗中谋害陛下? 这话不禁让流云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 “有,就在昨日。陛下的面色有所好转,身上的紫色暗纹也淡了许多,脉象虽然依旧不大好,但到了下午之后,情况竟然直接恶化了……” 当时流云以为是姜遇棠胡来所导致,如今看来怕是另有乾坤。 有人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阴险的花招。 而昨日服侍皇帝的人是—— 沈太医,以及他的医女,沈宛! 想到这儿,流云的心中涌动起了怒火,眼神犀利地射向了这俩人,他们做了些什么? “陛下,微臣冤枉啊!” 沈太医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冷汗簌簌直下。 他跪在地上,佯装无辜道。 “您所用的物件,都是要经过专人验查,才敢呈送到御前,尤其是进口的汤药,那更是慎之又慎,都是有记载的,也不知世子夫人何出此言啊?” 话落,沈太医就重重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沈宛慌的不行,觉得要完蛋了,但听到这话,立刻反应了过来,猛地看向了姜遇棠。 “世子夫人,就算我和沈太医之前误会了您,却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着想啊。若有得罪之处,我们这就和您赔罪道歉,可您不能为了自己泄愤,就这样诬陷我和沈太医啊?” 那药渣,已经被她和沈太医秘密处理掉了,就算姜遇棠发现不对劲,也是死无对证。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流云去了内殿另一侧案几前,调查了档案翻阅,方子一如往昔,备份药渣都在,并未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折返回来对着皇帝摇了摇头。 内殿中的一行人也不禁想到,这段时间,沈太医和沈宛这俩人的确是将姜遇棠给得罪的狠了,姜遇棠难免会有报复之行…… 局势陡然扭转。 却见站在床帏前的姜遇棠,一脸回忆的模样。 “昨日下午吗?我在上林苑意外见到了沈太医和沈医女从后山里面出来……” 她喃喃说道,“他们神色慌张,手上都沾染了污泥,我好心去问怎么回事,这二人却顾左右而言他,还反过头来教训了我一顿,这会儿想想还真是奇怪。” 后山?! 沈太医听到这儿,瞳孔猛然紧缩,折射出了一缕惊愕。 他立刻反驳,“你怎么敢添油加醋乱说一通?” “那便是去过后山了。” 北冥璟一锤定音,直接吩咐,“流云,去搜。” “卑职遵命。” 流云瞪了沈太医和沈宛一眼,带着龙卫快步朝殿外走去。 再看沈太医和沈宛,却是一脸镇定自若。 因为在昨日下午,他们撞见了姜遇棠之后,心中就怕她会产生怀疑,便又折返回了后山,将之前埋好的药渣给换了地方。 就算流云带着人将后山翻过来,也不可能会找出东西来。 届时,就算姜遇棠救治了陛下有功又怎么样?这么多人瞧着呢,她心胸狭窄,诬蔑当朝正七品太医这一罪责照样逃不了! 还很有可能会因此招惹来皇帝的厌恶,继续脏名缠身,被万人唾弃鄙夷。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流云就带着人回来了。 沈太医的余光一瞥,就见他两手空空,似是一无所获,就知道自己的计策得逞了。 姜遇棠这个愚蠢妇人,还想要和自己斗? “还望陛下还微臣和沈医女一个公道!”沈太医的眼神得意,对着皇帝叩首道。 谁料…… 第70章 姜遇棠使计,借刀杀人 下一刻,流云跪地道。 “陛下,我等在后山搜找到了药渣,已经交托给了王太医验证,得出结论,的确是世子夫人所言的平肝熄风的方子,对龙体是大忌!” 这话也证实了沈太医和沈宛,的确是有谋害君王之行。 内殿接着一静。 王太医后跟着入内,将物证呈送了进来。 “舅舅,你不是说将这些东西给处理了吗,为什么还会被找到啊,宛儿不想死。” 沈宛看着那托盘内的药渣,整个人如遇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她的膝盖止不住颤抖着,惊恐地拉住了一旁的沈太医。 “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沈太医的头脑有片刻的空白,满脸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会找到……” 他们明明将这些东西给换地方处理了啊。 姜遇棠的眼底微冷。 流云他们之所以能找的到这物证,那是因为她昨天夜里,在回西江阁楼前,特意重新新制埋放的。 沈太医他们既然做得出,那就别怪她容不下。 “陛下,微臣和沈医女只是一时糊涂,但初衷还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我们——” 沈太医回过神,满眼惊惧,还想要再狡辩些什么,却被皇帝给不耐烦地抬手打断。 “将这二人拖下去,直接杖毙。” 北冥璟坐在龙床上,面色凉薄,尽显帝王威严,叫人不敢直视,连带着内殿中的气氛都跟着变得低沉。 流云领命,带着人立即捂住了沈太医和沈宛的嘴巴,将他们从御前拖了出去,无法再继续吵闹。 一时之间,内殿当中噤若寒蝉。 还跪在地上的一行人都瑟瑟发抖,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这件事当中,落的和沈太医舅甥一样的下场。 沈太医和沈宛胆敢谋害君王,死不足惜。 这次要不是陛下福泽深厚,有上苍保佑平安苏醒,不然北冥的江山社稷就真的要出现动荡了。 而姜遇棠,身上的罪孽便再难以洗刷干净,便真成了北冥的千古罪人。 “此番还要多亏了阿棠,你救驾有功……咳咳……” 北冥璟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虚弱的身子先忍受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的面色苍白,握拳抵唇,咳得胸膛都在震颤着。 到底人才刚苏醒没多久。 姜遇棠见状,赶忙跪了下来,请示道,“陛下,太医院院首江淮安,为了帮助阿棠医治,被杖责三十,直到现下还被关押在地牢当中,请陛下下旨。” “你带着朕的口谕去地牢,先将江大人给接出来,你和江大人是有功之臣,本不该受此委屈。” 说到这儿,北冥璟看到姜遇棠额头上的疤痕,凤眸一冷。 他转过头,半开玩笑道,“谢大都督,你这个夫君没护好朕的小师妹啊。” 谢翊和闻言,脸色微变。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你们都先退下吧。” 北冥璟眉眼疲倦,又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看向了姜遇棠道,“明日你再过来一趟,朕有话同你说。” 姜遇棠一愣。 她本想要趁此,再提出和离的事,但见皇帝身子抱怨,需要歇息,便知道现下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好强压下了焦灼的情绪应下。 姜遇棠和一众好不容易才得以起身的人,告退朝外走去,留下了接下来调养的药方,又和常顺公公交代起了注意事项。 郑老御医上了年纪,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双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身子不稳,晃了那么一下。 云浅浅赶忙搀扶住。 这一画面被北冥璟捕捉到,不禁多看了那女子几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便是云浅浅? 姜遇棠先走了出去,没发觉到后边的场景。 她在外殿和常顺公公交代完毕,委托楚歌将小银狐狸送回去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地牢那边赶去,想要将江淮安给救出来。 姜遇棠成功救治陛下的事,早就在上林苑中传开了,这会儿那些世家公子小姐们等人再见到她,目光中全是难掩的惊愕。 姜遇棠深藏不露啊,一个小小的医女,居然怀有如此惊人的本事,从北冥的罪妇一跃成了有功之臣…… 连带着陛下都对她青睐有加。 姜遇棠好像并没有传言当中的肤浅和狂妄,相反的,是他们误解了她! 可能是因为真相终于大白,也可能是皇帝接连的撑腰,上林苑内不少人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地牢中的狱卒们都对姜遇棠变得客气不已。 阴森潮湿的单间牢房内,锁链被打开,江淮安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许久不见日光,江淮安从甬道出来,就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不禁伸手去挡,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适应。 “要不然我还是找人抬一下你吧?”姜遇棠搀扶着江淮安的手臂,担忧的看向了他的后背,忍不住地提议说。 两个人从地牢门口走出。 “棠棠,你拿我当纸糊的呢,这点儿伤还叫人抬,让其他人看到,多跌份儿啊。” 江淮安挑眉,轻哼了一声道,“正好好久没活动了,就这样走回去吧。” 姜遇棠无奈,只好边和他聊着天,边朝着松风宫的方向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被不少人注视,却没了往日里的恶意和指点,四处风景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连吹拂过来的春风都是无比和煦的。 “对了,我方才听到狱卒他们说,璃王和苏少也来了上林苑探视陛下……” 江淮安说着,突然话语一顿,他望着前方,满脸的不爽。 真是晦气。 怎么在这里遇到了这俩人? 天穹灰蒙蒙的,假山堆叠,绿柳垂岸,湖水清澈见底,所行的石桥对面,迎面走过来的正是云浅浅和许泽。 他们没有和谢翊和在一起。 云浅浅看到了他们,温婉一笑,主动走了上来问候。 “江大人,您的伤势怎么样了?之前翊和哥哥并非存心要误会你和姜姐姐,只是为了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才命人对您进行了责罚。” 她一副以世子夫人的口吻自居,安抚说道,“这里有我亲制的金疮药,还望您收下。” 许泽看到姜遇棠就厌烦,不禁催促说,“快点儿的,别不识抬举。” 江淮安真的是笑了,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一个。 他没有去接,扭头看向了姜遇棠问,“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妹妹?” 第71章 她是谢大都督的女人 诚然,他被云浅浅的那句‘姜姐姐’给恶心到了。 关于这点,姜遇棠也早就想要纠正了。 见此,她抬头,目光澄澈地看向了云浅浅。 “我只有一个妹妹,还远在边关,云小姐日后莫要这样称呼于我,免得旁人会误会什么。” 云浅浅闻言,脸色有顿时些不太好看了。 姜遇棠选择了无视,看向江淮安说道,“我们走吧。” “嗯。” 江淮安应下,和姜遇棠越过了这俩人离开了小桥上。 姜遇棠还在想着江淮安所说的璃王…… 璃王是先帝的第九子,名为北冥珩,年纪轻轻就被封了王爵,掌控着市舶司,负责沿海一带的对外贸易。 而她想要在和离后做海上生意,那和市舶司是绕不开的,能和此人交好,那将来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若是有这个结识的机会,她不会错过。 还留在小桥上的许泽,神色却是一脸不屑。 “她就这么怕你抢走了江淮安?” 方才姜遇棠催促江淮安离开的画面,落到了许泽的眼中,便成为了—— 姜遇棠自卑,知道自己不如云浅浅,认为云浅浅的好意是在勾引,怕江淮安接触多了,会从她的阵营中倒戈,这才急忙拉着人落荒而逃! 毕竟整个上林苑中,除了江淮安之外,再无一人维护相信她姜遇棠。 也是,姜遇棠自身又没什么魅力,在谢翊和那儿更是不得脸,自然是会出现这样的顾虑,把江淮安给紧紧拢着了。 姜遇棠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可笑,够滑稽的。 云浅浅认可他的话,眼底浮起了抹讽刺。 “云小姐,和她这种人压根就犯不上计较,翊和他们还在猎场等着我们过去呢,走吧。”许泽道。 云浅浅应下,也离开了这所石桥。 这边发生的事,却被不远处湖边垂钓的两名陌生男子给看了个真切。 他们相貌非凡,衣着华贵,背后还候着小厮,一眼便知身份不凡。 “方才搀扶着江淮安的那女子是谁啊?真凶啊,对着娇滴滴的小美人是一点儿的面子都不给……” 其中一个名为苏砚礼的男子开口了,咂舌道。 他旁边垂钓的男子,眉眼风流,美若琉璃玉,近看和皇帝有几分相似,正是当朝的璃王殿下。 璃王的眼波流转,好笑地问,“怎么着,你心疼了?” “当然了,你知道我一向怜花惜玉的。” 苏砚礼回忆起云浅浅的相貌,摸着下巴道。 “那女子长相脱俗,温柔大气,遭遇那样的难堪还能沉得住气,足可见心胸气量。最关键,她身上还有一种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气质,怪拿捏人的……” 至于和江淮安待在一起的那女子,额头上还有块疤,影响到了整体的容色,长相丑陋且不说,还没什么眼界,狭窄到认为对方的示好是在勾引江淮安,一股脑儿的雌竞。 他没什么好感。 璃王听到这儿,轻蔑地笑了笑。 “你看中的那女子名为云浅浅,就是谢大都督放在心上捧着的女人,你要是嫌命长,就尽管去心疼吧。” 苏砚礼错愕,“她就是云浅浅?” 云浅浅这个名字,如今在京圈内可谓是如雷贯耳,不少公子哥们都对她非常感兴趣,都被勾的心痒难耐。 可碍于她是谢翊和那个狠角色的女人,有这位位高权重的权臣护着,谁敢去找死?便也都只敢想想,不敢再进一步。 苏砚礼有些惋惜的放弃,“啧,谢大都督还挺有品位。” 璃王哼笑了声,没太放在了心上。 再说回姜遇棠这边。 二人就此回了松风宫的东厢房。 江淮安一踏入,就看到了桌子上被归纳好的包袱,内里收的整整齐齐。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情略有些复杂,故作云淡风轻地问,“与谢翊和和离之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离开太医院吗?” 在回来的路上,姜遇棠说了,她打算明日就和皇帝请旨和离。 “不会。” 对江淮安,姜遇棠没什么好隐瞒的。 虽然她志不在成为什么绝世名医,但治病救人带给了她许多的成就感,叫她能暂时忘却生活中的烦忧和不如意,遂暂时没有离开太医院的打算。 姜遇棠扶着江淮安,坐在了桌子前,坦诚说道。 “只是太医院的俸禄太少,我还有春桃要养活,日后安身立命所需要的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接下来回京城之后,空余的时间我想多做点生意,多赚点银钱,你可千万别不给我告假啊。” 江淮安不禁笑了。 “我岂敢啊?” 他打趣道,“只要你不抛弃我,再过上那与世隔绝断联的日子,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姜遇棠失笑,“放心吧,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没还呢,怎敢就这样溜了。” 她再不可能会为任何人,而失去自我了。 江淮安的薄唇不禁勾起,又关心地问,“你额头上的伤,上药了吗?要不然我给你去疤的药?” 姑娘家破相了总是不好看。 姜遇棠长得那么漂亮,有了这块疤,总有些白玉微瑕的可惜感。 姜遇棠不甚在意,“我已经调制了,只差时间恢复。”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 期间,松风宫的各个太医们也都来了,都对之前的事心生惭愧,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医书过来聊表心意。 还说了不少慰问的话语,无非是怕江淮安和姜遇棠给他们穿小鞋之类。 人情冷暖姜遇棠上一世就看的透彻了,没怎么放在心上,赶在天黑前就告辞离开,一路回了西江阁楼。 她刚一踏入,就看到了谢行之正蹲在院子里,手中拿着许多的小石子,朝着瑟缩在角落中的小银狐狸丢去。 “你在干什么?” 姜遇棠冷得一声。 谢行之被吓了一跳,面色讪讪的直起了身子,一把丢掉了碎石子,他转过身,看向了姜遇棠,眼神充满了憎恶。 “哟,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他阴阳怪气道,“恭喜你啊,终于救了陛下,历经千辛万苦,搭上江淮安,总算是立功,盖过了云小姐那么一点儿的风头。” 第72章 爆爽!她以满身荣耀,求赐和离圣旨 姜遇棠充耳不闻,走过去抱住了小银狐狸。 “可你费了这么大劲,我怎么没看到我大哥多留心关注你一下啊,直到现下都还在陪着云小姐呢?” 谢行之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草地里的姜遇棠。 他又贱兮兮地说道,“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破相变成了丑八怪,真的是可怜啊。” 姜遇棠的医术就算再厉害又如何? 还不照样抓不住他大哥的心,是个独守空房的弃妇? 哦不,现在还是个丑妇,只怕他大哥要更嫌弃这女人了。 “本来就长的不咋样,脑袋上还顶了个疤,日后没事在我的跟前少晃荡,恶心人。” 谢行之说完,心情好了不少,悠哉悠哉的离开了西江阁楼。 他的话语,让不少的宫人都朝着姜遇棠的额头看来,目光都火辣辣的。 姜遇棠抿唇,抱起了小银狐狸上了楼。 见她的背影消失,宫人不由地小声议论起来。 “少夫人这可就真有些得不偿失了,额头破相,那么大的一块疤,日后能好吗?” “怕是有些难啊,浪费了她那样好的相貌,没破相的时候都入不了世子爷的眼,今后怕是更不成了。” “唉,其实吧,我觉得少夫人挺好的,入住西江阁楼后都没怎么为难过我们,还在北冥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也是个可怜女人。” “……” 他们说着,对姜遇棠的厌弃,都转换成了一声声怜悯,只觉得她后半辈子可能要真这样了。 姜遇棠对此一概不知。 她坐在桌前,提笔认认真真的给爹娘写了份信,先是道歉从前的不懂事,问候他们的身子如何?后又是说明了要与谢翊和和离分开的事。 然后,将自己这些日子用猎物制成的礼物,用了锦盒封好,其中包括瑶瑶所送的那件紫貂皮大氅。 这样好的御寒皮子,姜遇棠不想要浪费掉。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了,她叫了下人过来,交托他们给边关捎去。 “这月下旬是我母亲的生辰,速度最好快些。” 姜遇棠正在嘱咐,谢翊和晚归回来,刚抵达主屋便听到了这话,微顿了那么一下。 他的面色冷淡,朝着主屋内走去,更换起了衣衫。 待那下人走后,谢翊和这才看向了姜遇棠问,“岳母的生辰,怎的不支会我一声?” 谢翊和的记性很好,过目不忘。 可姜遇棠年年和他提,他年年都记不住,总是忘记了这回事。 大抵是不上心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她的家人也会被忽略,久而久之,姜遇棠自己都提烦了,懒得说了。 她认清现实,不敢再做谢翊和陪着她去一趟边关,找爹娘请罪求和的美梦,将这些全都压进了心底里面。 于是乎,每年姜遇棠准备礼物的时候,不止要准备自己的,还要另外准备他的那一份,佯装自己选择是正确的,没有在安国公府受什么委屈,过得很幸福…… 姜遇棠不希望他们远在边关,还要为自己这个糊涂女儿操心。 如今瞧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谢翊和对云浅浅的家人不是这样的…… 回忆起上一世那些落差,姜遇棠只觉得心中发寒,她回过神,淡淡说道,“他们本来也不喜欢你,没有这个必要。” “倒也是。” 谢翊和没有多言,去了耳房沐浴。 毕竟姜家人举家离京,远赴边关,很大程度上有他的推波助澜,只是姜遇棠不知罢了。 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再醒来时,床旁已经空了,一片冰凉,谢翊和不知何时离开的,也是他从前的常态。 姜遇棠收回了眼神,梳洗喂过小银狐狸之后,便直接去了摘星楼,达成所愿。 北冥璟休养过后,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一袭绛紫色日月星辰十二图章的龙袍,身姿挺拔而又颀长,从内殿当中走了出来。 外殿恢弘大气,暗香浮动。 “阿棠来的真早。” 北冥璟的言语诧异,凤眸中却裹挟着淡淡的笑意,他凝视着姜遇棠,落座在了黄花梨木的圆桌前。 “正好,来陪朕用早膳。” 姜遇棠一愣。 按照规矩,她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北冥璟不禁调笑道。 “昨日朕才刚夸你大胆呢,怎么这会儿就又成猫儿了?” 他道,“以前朕还是太子,跟着辅国大将军习武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守规矩,带着江淮安那小子,没少祸害朕啊。” 姜遇棠赧然,只好落座在了对面。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祖父也没少因此教训阿棠……” 北冥璟薄唇上扬,笑容祸国殃民,他凝视着对面的小女人,凤眸有些复杂,静默了一瞬。 “多吃点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他欲言又止,亲自为她步了道菜,是香松拌豆苗,漫不经心道,“这道菜,明目,正好你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好使。” 姜遇棠一噎,总觉得皇帝有些话里藏话。 好不容易用完了这顿早膳,北冥璟擦完了手,将帕子丢给了一旁伺候的大监常顺。 他睇向了姜遇棠,眼神冷锐,沉声道,“说说吧,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只怕,还是与姜遇棠之前在皇宫前求见的是同一件。 小姑娘长大了,知道会使些手段,换一种方式了。 姜遇棠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定会被看出来,也没想过隐瞒,见此,她赶忙起身,单膝跪地,正欲启唇。 帝王沉稳肃冷的声线再次落下。 “机会只有一次,三思后再回答,别将你差点儿搭上命换来的恩典,浪费在了不值得的人身上。” 谢翊和的确是不值得。 所以…… 姜遇棠不想再错过这个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 她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阿棠与谢大都督成婚三载,秉性不合,相看两厌,夫妻缘尽,不想在他的身上继续蹉跎岁月,还望陛下下旨,赐我们二人和离。” 话语落地,殿内落地闻针。 北冥璟的身子一僵,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凤眸泛起异光,不禁追问道,“你的所求,是与谢大都督和离?” 姜遇棠等这一日,等了太久,能走到这儿,也属实不易,付出了太多的东西。 “是,还望陛下允准!” 她抬起了头,眼神灼亮,折射出一缕坚毅的芒光。 第73章 七日后和离 两两相望,北冥璟见到了姜遇棠的决心,妖冶的面庞变得复杂。 姜遇棠又道,“此事我已经写信告知给了爹娘,打算在和离之后自立门户,等着他们归来。” 北冥璟沉默了。 姜遇棠叩首在地,望着发亮的地砖。 她的手指紧蜷,紧张忐忑到了极点,很害怕皇帝会就此驳回,连呼吸都跟着凝滞住了。 殿内一片死寂,姜遇棠能感受到头顶皇帝打量的视线,脊背紧紧崩着,耳畔一片安静,只可以听到自己此刻咚咚咚心跳剧烈跳动着的声音。 成败在此一举。 过了好半晌,北冥璟这才启唇,“朕准了。” 姜遇棠的乌瞳一颤,顿时欣喜,激动抬起了头,还没有来得及谢恩,皇帝先道。 “婚姻不是儿戏,阿棠在来找朕之前,想来已经被谢大都督拒绝过了吧?” 北冥璟撑在圆椅扶手上,手指轻叩在了桌面,发出了沉闷的叩击声。 他的面色深沉,眼神审视,继续说,“你是朕的救命恩人,还有着昔日的旧情在,公私兼顾,朕都愿意帮你这么一把,也正是如此,所以给你七日之期。” 姜遇棠的眉头微皱,有些没太听明白。 “七日?” 北冥璟轻嗯了一声,“朕今日可以给你赐下和离圣旨,不过七日后才能生效,算是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也是条退路。” 若是姜遇棠继续坚持,那这道圣旨便生效。 反之,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姜遇棠一顿,知道这是皇帝不相信她会放弃谢翊和。 毕竟她从前爱谢翊和爱的那样炽热…… 遥远的记忆深处,说不清是哪年的春闱,姜遇棠在红榜上头一次见到了谢翊和这个名字,周围全是吹捧他惊才绝艳,清贵高冷的世家公子女眷。 对此,她不屑一顾。 炎炎夏日,她女扮男装,和江淮安在外头疯玩惹了祸,结果被人家追的满街跑,钻进了一间酒楼包间的桌子下躲藏。 有人发觉,掀开桌布望了过来,一张俊美如妖孽般的面庞,骤不及防闯入了姜遇棠的心底里。 她傻愣在了桌下,呆呆的仰头望着那双狭眸,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秋日里皇宫中秋佳宴,朝臣新贵一诗惊人,大放异彩,被众人恭维,却唯独对她错愕了下。 姜遇棠得知了那人叫谢翊和,也终于将他和那张念念不忘的面庞对上了号,情窦初开的年纪将他印在了心上,从此成了一想就会滚烫的朱砂痣。 冬日里白雪皑皑的京城,是她特意路过的府衙,留下的脚印。是她回回都参加的宫宴,只为了看他一眼。是她扎破手指,好不容易学会备好却又不敢送出去的礼物。是梅林中巧遇,姑娘羞红的脸…… 姜遇棠的爱意在四季中懵懂收集,无知无畏,飞蛾扑火,莽撞不回头,然后在一个又一个更迭的四季中,慢慢熄灭,化为乌有,飘散成了云烟。 从前,过去,甜蜜,心酸,落寞,眼泪,最后全都化成了一道冰凉的皇家圣旨。 姜遇棠终于拿到了。 她跪在宫殿,双手高捧,七日之期,绝不后悔,声音坚定。 “阿棠谢主隆恩。” “地上凉,起来吧。” 北冥璟的眼底深沉,出声说。 他又道,“今儿个晚上,上林苑会准备宫宴,你也参加一起去玩玩吧,别老是将自己闷着,年纪轻轻,一副看破红尘要出家了的模样。” 姜遇棠失笑,“是,师兄。” 北冥璟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勾唇邪佞一笑。 姜遇棠告退出了摘星楼。 她将拿到的圣旨,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揣在了怀中,朝着西江阁楼走去。 重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完成,虽然还要再等上七日,不过这么长的时间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了。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拿回嫁妆,置办宅子,打点日后的生活…… 姜遇棠是越想越高兴,双目明亮,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走在宫道上的步伐无比轻快,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在回到了西江阁楼的主屋之后,没忍住又打开那道圣旨看了一遍,朱笔玉玺,尘埃落地。 姜遇棠的心情愉悦,小心收在了包袱的最下面。 她刚一转身,谢翊和来主屋拿东西,就撞上了姜遇棠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明艳笑容。 就好像是桌案上的泥菩萨,被注入了一丝魂魄,有了精气神,变得顾盼生姿,娇媚活泼了起来…… 两个人都同时在主屋中愣了那么一下。 谢翊和多看了几眼,“这是捡钱了,这么高兴?” 姜遇棠嘴角的笑容渐无,脸色恢复了平静。 “差不多吧。” “嗯?” 谢翊和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姜遇棠掀了掀眼皮,他从前是最没有耐心听她说一些无意义的废话,婚内不是可以分享喜悦的关系,那婚后就更是不必了。 何况此时圣旨还未生效,说出来横生枝节,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谢翊和位高权重,城府颇深,报复心极重,为防止意外,还是等七日后吧…… “小事而已,你不会感兴趣的。” 姜遇棠淡淡一声,越过了屏风前的谢翊和,朝着主屋内里走去,抱起了小银狐狸逗弄。 谢翊和却没有就此离开。 他站在原地,端详着窗口的小妻子抱着宠物的画面,狭眸微沉,状似无意地问,“晚上有宫宴,要一起去吗?” 姜遇棠专心替小糖糖梳毛,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她敷衍应付,“不了,我和淮安约好了。” 虽然还没有约,但他们之间的情分自是要一起的。 谢翊和顿时间沉默了。 他的身子微怔,过了好一会才嗯了声,拿着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一时无事。 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 上林苑要举办皇家宫宴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众人都万般期待,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连带着宫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姜遇棠还没有来得及吩咐人,江淮安那边就先传来话说他们一起。 她正有此意,就答应了下来。 在临出发前,姜遇棠对镜看了眼自己的形象,觉得有些过于素净了,尤其额角还有着一道显眼的伤疤…… 确实看起来不太好看。 第74章 皇帝在护她 姜遇棠轻皱了下眉头,就坐在妆奁前捯饬了会儿,重新梳妆,用一条精致的额链将伤疤遮掩,又换了身与之相配的衣裳,便出了门,和江淮安会和。 “哟嚯,这是谁家的仙女来了?” 假山下,江淮安等来了姜遇棠,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语气夸张道。 “少贫。” 姜遇棠笑了下。 而后观察起了江淮安的脸色,发现他的伤势恢复的速度还挺快,下地赴宴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行动还是要小心些,忌口的东西也很多。 两个人朝着上林苑内的明华殿走去,那是举办宫宴的地方。 天色将暗不暗,是墨晕染开的深蓝色,弯月高悬,曲径小道,两侧繁花似锦。 在路上,姜遇棠将自己拿到和离圣旨的消息,如实告知给了江淮安。 江淮安惊喜,替她高兴了一把。 “若不是我身上有伤不能饮酒,不然待会儿定要和你好好喝上几杯。” 姜遇棠笑说,“来日方长。” “说得也是。反正等你成功和谢翊和那厮和离,搬出安国公府的那日,小爷定挂两串鞭炮庆祝,给你在京城里最大的酒楼好好摆上两桌。” 江淮安眉如远山,面庞挂着爽朗的笑意,他又道,“对了,我也有两个好消息要和你讲。” 姜遇棠疑惑,“什么?” “第一个消息,咱们在后日启程回京,要离开上林苑了。”江淮安说。 春猎的日子已经结束,皇帝的身子又还没有痊愈,在此地休养不是个事。 江淮安看着她接着道,“至于第二,是有关你的,方才圣上派人来松风宫下旨,说你救驾有功,破格提拔你为太医!” 姜遇棠的医术,是整个上林苑都有目共睹的,对此,太医院上下都无异议。 至于江淮安,助姜遇棠有功,也得了许多赏赐。 江淮安双手抱拳,“恭喜你了啊,姜太医。” 姜遇棠微顿,知道这是皇帝给她的一层保障,有了这个官职,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有些说话的底气,不会再走到困顿的地步。 “同喜啊江大人,对了,今天晚上的宫宴是不是璃王,和苏少都要参加?” 苏少,也就是苏砚礼,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是京城中有名的皇商,人脉极广,名下涉及着许多的生意。 姜遇棠嫁妆里的那些商铺和他一比,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他和璃王都是她想要结识的人。 江淮安思忖,“那待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下。” 太医院也是需要稳定的药材供应商。 而苏砚礼,就是合作方,一来二去,便熟络有了几分交情,不是什么难事。 姜遇棠应下。 两个人一同朝前走去,眨眼间,就来到了明华殿。 华灯初上,在外头就先听到了丝竹管弦声音,宫宴还没有正式开始,抵达的朝臣公子小姐们却已经有很多了。 柔和的光晕洒下,和殿内的金饰画壁交相辉映。 姜遇棠如今算是上林苑的名人,在踏入那刹那,不少人都朝着殿门的方向望来,投去了各异的目光。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他们都记得姜遇棠额头受伤破了相,觉得她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 谢行之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眼神是毫不加以掩饰的憎恶。 这个丑八怪怎么就这么喜欢出风头? 姜遇棠就这么离不了他大哥?或者说,她独守空房的时间太久,变得这么缺男人? 宫宴中,对于姜遇棠这个破了相的可怜女人出现,不少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理。 谁料待姜遇棠走近,灯火阑珊明亮处,众人这才惊觉她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狼狈,反而亮眼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白色烟罗软纱长裙,勾勒住姜遇棠曼妙的身子,腰若约素,肩若削成。 蓝色的珠翠宝石嵌在乌色的发髻,垂坠下了额链,恰好遮掩了她额角的伤痕,面容略施粉黛,放大了精致大气的五官。 姜遇棠那双向来灰暗的双目,在此刻犹如明珠般璀璨。 真是奇怪。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莫名变了气质,有种历尽千帆,洗尽铅华的沉静高雅之感。 苏砚礼也注意到了姜遇棠。 不过,有着先前在石桥上留下的负面印象在,他对姜遇棠没什么好感…… 只觉得这个破相女,就和她额头上的那块丑陋的伤疤一样,打扮只能勉强遮得住外表,无法掩盖坏掉了的芯子。 他淡淡移开了视线,就发觉坐在一旁的璃王,朝着那边的姜遇棠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你不会对那丑女有兴致吧?”苏砚礼调笑道。 璃王眯了眯眸子,“只是越看她,越觉得有些眼熟。” “我听人说她不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吗,估计是你参加什么宴席意外遇到过……”苏砚礼随口说。 “不是,好像是在生意场上。” 璃王回复,但具体是在哪里,却有些想不起来。 苏砚礼嗤笑一声,“拉倒吧,我可听人说了,这丑女就是个深闺怨妇,怎么可能会出门做生意?” 比起姜遇棠,他更期待见到云浅浅。 虽然她是谢翊和护着的女人,但自那次见面之后,心里面总是有些痒痒。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姜遇棠居然主动来到这边的空地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璃王殿下,苏少,久仰大名。” 她礼貌一声。 璃王和苏砚礼就此一愣。 江淮安站在旁边,对他们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我们太医院新晋的姜太医,她不止精通医术,还对生意之道颇有钻研,都是生意人,我觉得你们一定能有共同话题。” 这丑女和他们谈论生意,还有共同话题?这江淮安给姜遇棠镀金镀的有些太过了吧?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苏砚礼的心中一片恶寒,却碍于江淮安,没有将这话说出。 他讥诮地扯了扯唇角,“是吗?” 璃王却是问道,“姜太医名下做何生意?” 姜遇棠微顿了一下。 她手中嫁妆商铺诸多,又为了维护安国公府的开支,私底下又扩展了些许多产业,在京城坊间是有些名头在,还有个叫‘玉玲珑’的外号。 第75章 被谢翊和抢了 姜遇棠忙于掌家,打点安国公府上下,鲜少露脸,常在背后布局,也因此为‘玉玲珑’这个人蒙上了一层极为神秘的面纱。 京城商圈中有不少人好奇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姜遇棠没有暴露的打算,她的私产生意见不得光,涉及赌坊放贷,传扬出去究竟有些不好听。 “我暂时主要是做佃租、钱庄、酒楼等生意,不过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和茶叶珠宝有关,如果二位有空,不妨听我讲讲?” 璃王一愣,脸色却冷了下来,明显是对姜遇棠失去了兴趣。 这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传说中运筹帷幄,抢占先机的玉玲珑,估计真如苏砚礼所说,是自己认错人了。 姜遇棠只是和他见过的那朦胧一面的女子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你且先稍等一下,我和江大人有正事要问。” 苏砚礼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姜遇棠废话,一点破茶叶和珠宝? 这丑妇不配他们浪费时间。 不等姜遇棠回应,他就扭头问,“江大人,太医院可有短缺的药材?近日来西南高原一代地区送来了一批虫草人参……” 璃王也随之移开了视线,不愿意和姜遇棠多交谈的样子,江淮安的脸色微变,只好先行应付了起来,打算找个时机再将话题给引过去。 宫宴当中,许多人都没有落座在席间,和友人聚集在一块交谈。 俊男美人站在一块总是格外吸睛,这边的场景被不少人注意到,就见那三个男人聊着天。 而姜遇棠像个异类般尴尬站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显得无比局促。 “你嫂子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有人见到,不禁问起了同在宫宴的谢行之。 “她不认识璃王和苏少,跑过去干什么啊,莫非是见他们位高权重,起了巴结之心?” 可人家璃王和苏少像是要搭理她的样子吗? “这没脸没皮只会丢人的丑八怪,才不是我嫂子,我大哥迟早会休了她。”谢行之暗恼,不肯承认,怒声纠正。 以前他居然没有发现,这姜遇棠还是个趋炎附势的狗腿子。 不。 也许她是嫉妒云小姐备受圈内公子哥们的倾慕,所以现下无耻到借着这宫宴开始拈花惹草,勾引其他的男人。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那友人只觉得谢行之有些太过敏感了。 至于姜遇棠。 她待在此地,当然能感受到璃王和苏砚礼的轻视。 万事开头难,姜遇棠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了,海上生意的风头将到,一些商人已经敏锐嗅到了这个风头……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姜遇棠有拿下璃王的通关批文,以及拉苏砚礼入伙的把握。 江淮安快速谈完,不动声色转起了话题。 “聊了这么半天,不如听听姜太医的商业规划?” “璃王,苏少,好久不见——” 姜遇棠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刚打算趁着这机会说出,谢翊和低沉的声线先从侧边传了过来。 她的眉头一紧,不禁随着璃王他们的视线一同望去,就见华丽的宫宴中,谢翊和带着云浅浅走了过来。 他目不暇视,没看姜遇棠一眼,也无所谓她在这里做什么,和璃王和苏砚礼寒暄了起来。 “谢大都督,的确是好久不见啊,近日来可好?” 苏砚礼本就不想搭理姜遇棠,这下,直接将她给排挤在了外面。 这丑妇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是她的圈子,就不要硬融好吗? 江淮安的眉头一蹙,不爽到了极点。 谢翊和是故意的吧?看不到他在引荐棠棠吗?他带着云浅浅过来几个意思? “托苏少的福,尚可。” 这样的交际场对常年在外的谢翊和来说可谓是游刃有余,从容聊了几句,他微微一笑,切入了正题,“海上生意,有没有兴致了解一下?” 姜遇棠听到这话,猛地看向了谢翊和精致绝伦的侧颜,秀眉微拧。 他居然也发现了? 商业版图相撞,被谢翊和给抢先。 璃王和苏砚礼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谢大都督也对此感兴趣?” 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微勾,温声道,“不敢说感兴趣,只是不想错过了这个风头,再顺便帮一下我家的这位。” 他家的这位……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姜遇棠。 什么情况? 这对夫妻的关系不是很差吗? 就在这时,云浅浅上前一步,害羞一笑。 “璃王殿下,苏少,我想要帮一下我的家人,所以就斗胆来和你们讨教一下怎么学习做生意。” 哦,原来谢大都督说的是云浅浅,和姜遇棠无关啊…… 不少各异的眼神,落在了人堆旁姜遇棠的脸上,直白而又戏谑,似是在无形中扯下了姜遇棠的遮羞布,将她推向了最为难堪的位置。 姜遇棠站在一侧,抿紧了唇。 苏砚礼的薄唇一勾。 谢大都督这心好像偏的有些厉害啊…… 完全把姜遇棠这个正室给当成了空气,一点儿的颜面都不给,无所谓她的心情如何。 也是,云浅浅谦虚而又好学,比姜遇棠这个只会吹嘘自抬身价的蠢货,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他要是谢翊和,也会更喜欢云浅浅一些。 不过现下还是生意要紧。 “谢大都督是怎么个不想错过法子啊?”苏砚礼饶有兴致地问。 谢翊和似是一点儿都不怕暴露了这个商机,和他们侃侃而谈了起来,一下子,就将此地变成了他的主场。 璃王和苏砚礼听着,都有些意外谢翊和居然在商场上,有这样极具有洞察力的眼光,和精明分析利弊的头脑。 要是他志不在朝堂,恐怕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人。 璃王和苏砚礼听着,脸色都慢慢变得严肃,加入在其中交谈。 不仅如此,谢翊和的商谈中也涉及到了茶叶,珠宝等物件,说是从邻国进口而来,与他们北冥常见的有所区别。 “璃王殿下,苏少,要是你们感兴趣的话,不如一起坐到那边详谈?正好也让我多张张见识。” 云浅浅瞥了眼一旁被冷落了个彻底的姜遇棠,粉唇的弧度上扬,对着这一行男人甜甜一笑提议。 第76章 姜遇棠会跳舞 苏砚礼眼睛都快要黏在云浅浅的脸上,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就跟着他们朝着那边走去了。 璃王也欲动身,想到了姜遇棠先前说的话,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微暗,沉声道,“江大人,姜太医,我们下次再聊。” 话毕,他就去了对面的宴席间,和谢翊和云浅浅他们畅谈了起来。 姜遇棠被独留在了原地。 眼看着搭好的台子就这么被抢走了,江淮安的胸口一堵,险些被气了个半死,他真是服了。 偏偏这种事就像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恶心人。 “我被气得内伤发作,头晕恶心难受……”江淮安觑了眼姜遇棠的脸色,故作可怜巴巴道。 姜遇棠方才想要说的东西,和谢翊和如出一辙,这会儿错失先机,心情也不太好。 她听到这话,扫视了对面一眼,就带着江淮安一同在席间落座,和太医院内的一众人做在了一块。 中心是一大片空地,对面坐着的是谢翊和他们,美酒佳肴。 云浅浅坐在中间,眉眼弯弯,脸颊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在谢翊和刻意引领的话题下,和璃王,以及苏砚礼等人在聊天…… 他们相聊甚欢,云浅浅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宫宴在场中人的注意力,耀眼瞩目,是不少女眷们暗暗羡慕的对象。 反观姜遇棠这边,就显得黯淡平庸多了,连多看一眼都成了浪费。 众人都以为皇帝重伤未愈,多半不会来参加这场宫宴了,哪成想在半刻钟后,圣驾就到了,那抹绛紫色的身影出现。 北冥璟的身子虚弱,妖冶俊朗的面庞没有什么血色,高坐在了最上方的主位,凤眸睥睨扫过了殿内行礼的一行人。 在发觉姜遇棠坐在太医院这边之际,他微愣了下,转而简单几句开了场,宫宴正式开始。 一行舞姬入场,翩翩起舞,看腻了的大家伙,都有些无精打采。 许泽的眼珠子一转,突地提议,“陛下,每次宴会来回都是这几个节目,一点儿的意思都没有,不如抽签让在座之人表演如何?” 北冥璟可能也觉得此刻太过无聊,便答应了下来,“准了。” 许泽立刻兴高采烈的准备了起来。 姜遇棠没什么兴致,在宫人送来抽签筒之际,直言说不参加。 不参加的人挺多,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许泽盯上了姜遇棠,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他故意道,“世子夫人,您为这场宫宴准备了那么久,就别在这里推托了!” 他的声音很大,确保在场中人都可以听得到。 不少的视线投递而来,包括对面的谢翊和,季临安等人,全都焦距在了对面案几后姜遇棠的脸上。 她还特意准备了节目? 姜遇棠端坐在宫宴中,听到这话,她的身子一僵,皱眉看向了许泽。 不等她开口—— 高处的帝位上先传来了一道饶有兴致的声线。 “是吗?那阿棠也来参加玩玩。” 皇帝发话了。 许泽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瞥了姜遇棠一眼,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继续说道。 “陛下,您有所不知,白日里在下去西江阁楼找谢大都督,便听闻了世子夫人为这场宫宴特意编排了舞曲,接下来我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姜遇棠居然还会跳舞? 还在这样的场合中巴巴提前准备了…… 她究竟是有多想要出风头表现自己啊? 方才还假惺惺的拒绝,也真的是够会装蒜的。 一下子,众人的神色各异,看向姜遇棠的眼神变成了不屑,猜忌,质疑,不过都还是很想要知道她究竟准备了多么的惊艳的舞蹈? 居然敢在陛下的面前卖弄啊? 只有江淮安知道,姜遇棠根本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无心参与这些,现下让她上场,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出丑吗? 让姜遇棠再一次成为上林苑的笑柄。 木已成舟,一旁的姜遇棠,只能脸色难看,硬着头皮起身应下,进行抽签。 “世子夫人是第三位啊,烦劳先去准备吧。” 许泽看到姜遇棠的签数,心里面乐开了花,已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看她成为解闷的乐子,让这宫宴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说完,就带着宫人继续朝下走去。 江淮安的眼神担忧,“棠棠,我陪你一块随便跳个交差吧?” 虽然他压根就不会跳舞,但他舍不得让姜遇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大不了,就一起丢人,自己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姜遇棠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然后在宫人带领下,朝着另一侧走出去准备。 江淮安一个人待在原位,心中和塞了团棉花般,闷的不像话。 再看对面的谢翊和,似是完全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依旧和云浅浅他们在聊天。 倒是季临安…… 冷眸一直追随着姜遇棠的背影,直到如今还在望着她离开的殿门。 他和谢翊和许泽是一伙的,在这里看什么看? 江淮安不爽,狠瞪了对面的所有人一眼。 彼时,宫宴中央已经有人上场开始表演,江淮安却无心观赏,脸色深沉,心中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席间筹光交错。 转眼间,第二人的表演都来到了尾声。 “眼看着就快到世子夫人了,她怎么去了那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有人小声议论道。 “她自己非要冒头掐尖跳,如今又在这儿装模作样,就没见过她这样能装相的女人。” 谢行之的脸色无比难看,手中的酒杯都快要捏碎了。 姜遇棠,压根就不会跳舞好吧! 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姜遇棠丑态毕露的画面,浑身的血液都在难堪的躁动,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着,再不见人。 许泽专门整这一出,为的就是让姜遇棠成为笑话,如今第二个节目都结束了,这跳梁小丑还没有来那怎么成? 他欲派人去催。 忽然,一道清冽如泉的琵琶声从外传扬而来。 宫宴内的众人一愣,纷纷朝着大殿门口望去,不少衣着水袖白衣服饰的舞姬从外款款而来。 她们手抱乐器,簇拥着进入了场地,从中摆成了漂亮的莲花形状。 什么情况? 怎么只有这些舞姬,不见姜遇棠? 难道她也晓得自己登不了大雅之堂故而露怯跑了? 第77章 大放异彩!皇帝心悦于她 苏砚礼见此,眼底挂上了一抹不屑的光芒,摇头喝了杯酒。 云浅浅粉唇微勾。 可就在这时—— 舞姬们的琴音在宫殿中停止了一瞬息,全都齐齐挥出了水袖,飘拂在了半空当中,齐齐下腰朝后仰去。 从高处望去,宛若一朵绽放盛开的莲花。 突然,姜遇棠红色张扬的身影,在舞姬环绕的中心出现,重彩浓墨,那是极致浓烈到让人无法忽略的色彩! 原来她就在这里,并没有如在场中人所猜测的那般逃跑啊…… 只见姜遇棠一袭长袖绯红织金衣裙,带着金色流苏面坠,面容若隐若现,露出了潋滟而又仔细的水眸。 火红的长袖挥出,在空中勾勒出了优美的弧度,伴随着落下的还有簌簌花瓣。 乐生重新恢复,姜遇棠脚踩着旋律,在舞姬们的伴奏下翩然起舞,纤腰微拧,飘若游龙,勾勒出了一副惊艳的画卷。 比起往昔的素净,彼时的姜遇棠浑身更多了几分妩媚之色,却不突兀,完美和她入水般温柔的气质结合在了一起,多了股独有难以忘怀的韵味。 衣诀飞扬,舞姿柔和有力,娴熟而又精湛,俨然,姜遇棠成为了场地中的焦点。 案几前的谢翊和一顿,狭眸深了又深,定定望着中央的画面,专注欣赏了起来。 同样被吸引的视线,场地中还有不少。 他们只知道姜遇棠医术不错,没想到她舞艺也不输世家小姐们啊…… 许泽愕然,双目满是震惊。 他本意是想要让姜遇棠在这群王孙贵族们出尽洋相,被大家鄙夷,不是要为她扬名啊…… 坐在一侧宫宴中的江淮安,黑眸发亮,他知道姜遇棠会跳舞,却没想到他临场发挥表现的还能这么出色。 难怪她那会儿拒绝他了,不然自己加入那就真成添乱了。 乐声渐快,场地中央姜遇棠水袖飞舞,柔软的腰肢不停转着圈,身姿轻盈,最后在一个双云手的舞姿中结束。 “好!” 北冥璟的眼神深长,率先叫好。 顿时间,宫宴中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姜遇棠额角有了细汗,不停喘着气,也对自己方才的表现还算满意,在这万般惊讶的注视下,退回到了席间。 她刚一落座,就感受到了对面好几道目光的凝视,抬头就见到了谢翊和。 灯火阑珊,晃眼朦胧,姜遇棠看到不远处的谢翊和好像……对着她笑了那么一下…… 她顿时一愣,是错觉吗? 姜遇棠不甚在意,继续坐在原位和江淮安交谈了起来。 “翊和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席间的云浅浅,侧目问道,“是也觉得姜……太医跳的还不错吗?” 谢翊和轻嗯了声。 云浅浅微顿,突然哑了声音。 “没想到世子夫人还有这本事呢,方才看得我都有些入迷了,圣上都在给她叫好呢。” 下一个节目还没有开始,有不少人悄声议论了起来。 “呵,提前准备好的,跳得当然不错了,估计为了这一刻,在私底下苦练了许久,下了狠功夫呢,至于吗?” 也是,提前排练了的要是还跳不好,那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你觉得方才如何?”璃王问。 苏砚礼依旧嗤之以鼻,轻蔑道,“一般,和天香楼的花魁比起来,多少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许泽路过听到,心底里这才舒服了不少。 姜遇棠跳的好,不就是想要吸引谢翊和和大家伙的注意力吗?将她和那些下九流的娼妓比,不冤。 “现下,我更期待云小姐的表演。”苏砚礼满眼期冀地说。 璃王没接话,回忆起方才圣上的神情,不由地多看了对面的绯衣女人几眼。 他总觉得这位世子夫人没想象中的简单…… 宴会间氛围越来越好。 姜遇棠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再一抬头,就见云浅浅站了起来,似是接下来轮到她了。 对比姜遇棠被赶鸭子上架,云浅浅那边就显得从容多了,一行人都在替她打气,甚至,谢行之还专程从宴席的另一头绕了过来。 他正给云浅浅加油,注意到了对面姜遇棠的目光,立刻警告回头狠剜了她一眼。 这丑女人如此瞧着云小姐,不会是想要算计她什么吧? “你这小叔子是不是有病?”江淮安看到,没忍住问。 这会儿又还没有表演,他们本就在对面,姜遇棠会看向那边很正常,总不是一直叫她偏着头的吧? 在谢行之的眼中,姜遇棠做什么都是丢人,别有所图,而云浅浅,放的屁都是香的。 想到这儿,姜遇棠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去掉是不是这三个字。” 江淮安无比认可。 接下来,云浅浅就在一众人的目光下登场了,她没有单独更衣,只是拿了一把长剑就来到了场地的中央。 那长剑是由玄冰打制而成,通体剔透泛着冰蓝色的芒光,寒光闪闪,剑柄还有着复杂繁琐的花纹,一眼便知价值不菲,名为‘冰魄’。 姜遇棠认出,那是谢翊和的佩剑,是她祖父留下的。 她未成婚前眼馋了许久。 爹娘没有给,却在临去边关前赠予了谢翊和,只希望他不要计较成婚的内情,希望可以多照顾姜遇棠一二。 然后,这把姜遇棠连摸都没有摸过一次的冰魄剑,连同她爹娘沉甸甸的苦心,在如今,一并被另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 “那接下来,浅浅就向众位献丑了。” 云浅浅站在宫殿中央,对着一众人抱拳说道。 话毕,粉唇一勾,玉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表演起了舞剑! 冰魄剑在云浅浅的手中挥动,在周身挥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影,如星河流淌而过,熠熠生辉。 她的身子矫健而又轻便,明明那样的瘦小,却握着长剑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招式凌厉,再配合上着绝非凡品的冰魄剑,宛若神来之笔,气势如虹。 姜遇棠看到,不止是在场的世家子弟们的目光被云浅浅吸引,连带着高位上的帝王也是…… 北冥璟的凤眸灼亮。 彼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场地中央的云浅浅,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了。 在上一世,她的这位帝王师兄也心悦于云浅浅。 第78章 当众秀恩爱 为什么姜遇棠敢肯定? 因为在上一世,每次出席宫宴,她都能看到皇帝对云浅浅那非同一般的眼神…… 在皇帝缠绵病榻的那段时间,还常常召唤云浅浅去御前,传出了不少的绯闻。 之后谢翊和决心和离,要娶云浅浅。 就算姜遇棠不愿意,但她势单力薄,凭借着谢翊和的手段和权势,光自己一个人无法拖住的,是皇帝从中阻拦了。 皇帝以她这个发妻不愿为由,硬是没让这对有情人结成夫妻,给谢翊和添了不少的堵。 可感情也是要讲究两厢情愿的。 最后,皇帝还是没有得到云浅浅,后宫一直都是空着,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至高无上,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在感情的面前也成了输家…… 可能是姜遇棠注视的时间太久,高位上的皇帝北冥璟瞧了过来。 姜遇棠的眼皮子一跳,急忙移开了视线,望向了场地中央云浅浅的表演。 “云小姐耍的好!” 有武将被云浅浅的风姿折服,不禁高喝了一声。 姜遇棠方才跳的舞,美则美矣,但对于他们这一群身怀武艺的男儿来说,只是昙花一现短暂的惊艳,不如心中的理想和信仰。 而云浅浅耍的这一套剑法,招式凛冽,似是心怀天下,家国大义,一下子就触及到了他们心中的共同点…… 一下子都变得热血了起来,搅动起了全场的风云! 结束之后,全场哗然,引发了热议。 “云小姐不会武功,居然还能耍的出这么完美的一套剑法?”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子在宫宴上表演舞剑,好独特的想法,也太帅太飒了吧。” “谁说不是,我都跟着燃起来了,之前的那些节目和云小姐的表演一比,简直是俗套至极,一点儿可比性都没有……” “……” 有不少人被激发了灵感,都跃跃欲试打算接下来也跟着耍上这么一套出来。 苏砚礼更是双目放光,看着云浅浅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就知道,云浅浅不会让他失望。 她的眼界,心胸,都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较的,他都自愧不如,姜遇棠更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连带着高位上的帝王都在盯着云浅浅,“此剑是冰魄?” 云浅浅赶忙回应,“是,此剑是臣女借了谢大都督的。” 北冥璟静默了片刻,笑道,“很有想法。” 云浅浅的眼睫一颤,泛起了亮光,粉唇不自觉跟着弯了起来。 “多谢陛下称赞,臣女也只是临时起意,在诸位大人面前卖弄了,还往各位莫要嫌弃的好。” 临时起意? 也就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了? 云浅浅行了礼,回到了席间,却又引来了新一波的热议,那些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姜遇棠想不听到都难。 她看到对面有老臣对谢翊和真心道,“云小姐冰雪聪明,容色过人,还有着这样好的身手想法,谢大都督,真是好福气啊。” 他们都觉得云浅浅这样优秀的人儿,做个平妻当真是可惜了。 谢翊和笑了下,眉眼宠溺,“她是厉害。” 云浅浅的脸颊上飘来了两朵红晕。 这不就是当众在秀恩爱吗? 望着对面的场景,江淮安顿时一阵恶寒,再看姜遇棠,面色淡淡,似是对此习以为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接下来又连着表演了几个节目,却再没有像云浅浅那般惊艳的了,叫人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这场宫宴在这浓郁的夜色中落幕。 皇帝临走之前,别有深意地多看了云浅浅一眼,摆驾率先离开。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散场。 而谢翊和他们,接下来好像还有别的安排,邀请了璃王和苏砚礼。 这次,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玩的季临安,却是没有参与。 他冷声道,“你们去吧,我还要回去陪瑶瑶。” “哦,那行吧。” 许泽有些不高兴地应下,觉得最近季临安有了心怡的姑娘后,是越来越不合群了,都缺席了好几次他们的集体活动。 估计是心思全都放在那姑娘的身上了。 他不禁想到了还没有从瑶瑶口中得到的答案,越来越好奇了,打算找个时间问一问。 许泽想着,随着那一行人朝殿外走去。 季临安和他们分道扬镳,临走之前,站在宫殿门口,多看了江淮安这边几眼。 “啧……” 江淮安摸着下巴思索,蹙紧了眉头。 姜遇棠闻声,不由地侧目看向了他,“怎么了?” 江淮安起身,和姜遇棠一块外朝走去,想着方才季临安的那一眼,有些困惑地说。 “我怎么感觉季将军对我有些敌意在啊?难不成是在记仇我先前瞪了他?” 姜遇棠听的是稀里糊涂的,没太明白。 随即,她和江淮安出了明华宫,各自回了住所。 在即将抵达西江阁楼之前,季临安的亲信来了一趟,说是要她明日上午去陪瑶瑶玩。 姜遇棠记得季临安的人情,便答应了下来。 二楼的主屋内黑漆漆的,只有小银狐狸在等她回来,一片冷清。 姜遇棠就一个人,懒得点灯,摸着黑敷衍梳洗了下,就要就寝了。 砰得声。 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打开了窗户,就见夜空中绽放着灿烂的烟花,绚丽多姿,一波接着一波,美不胜收。 其实姜遇棠一直很喜欢烟花,只是无人在意,见此,她不禁多在窗边驻足,直到烟花结束,天地又陷入了黑暗冷清当中。 她这才上床歇息了,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早早起来,下楼去用早膳之际,便听到院内有洒扫的宫人在闲聊。 “世子爷昨儿个夜里面又没有回来?” “你不知道啊,世子爷昨天晚上带着人去陪云小姐放烟花了,可美了,整个上林苑都能瞧见呢……” 姜遇棠听到这儿,脚步微顿。 原来她能看到那样漂亮的烟花,是沾了云浅浅的光…… 又有宫人说道,“世子爷看起来不近人情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么有情致的一面啊,他对云小姐可真好。” “这算是什么?我听楚歌侍卫说,世子爷为了让云小姐高兴,不再思乡,便直接将她远在姑苏的家人,全都给接来安置在了京城,还给买了一座好大的宅子呢!” 第79章 世子爷太宠了 “世子爷这也太爱了吧?还没有将人娶进门,就对云小姐的娘家人好成这样,我都不敢想象日后还要怎么宠……” “……” 姜遇棠终于明白,谢翊和为什么突然带着云浅浅搭璃王那条线了。 他这是爱屋及乌,在给云浅浅的家人们铺路。 难怪上一世,云浅浅的家人会出现在京城,还做海上生意发了家,成为了显赫一时的富商,弥补了云浅浅出身门第上的不足。 谢翊和真的爱极了云浅浅。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有一天谢家改姓了云,姜遇棠也不会觉得稀奇。 她简单用过了早膳后,就抱着小银狐狸,和给瑶瑶准备好的礼物出了门赴约。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他们先在皇家猎场内会和。 可能是即将回京的缘故,此地都没有几个人。 “哇塞,姜姨姨,这只小银狐狸好可爱啊,还有你送的镯子,也好漂亮……” 瑶瑶双目惊喜,高兴的不像话,将姜遇棠送给她的那对碧玉双凤镯子套在了小手腕上,不停晃荡着。 “小叔叔,怎么样,好看吗?” 姜遇棠上次收了他们的礼物,还挺不好意思,便回了这么一份同样价值的。 季临安看着瑶瑶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玉镯,眼底掠过了一道暗色。 他道,“好看,瑶瑶收了礼物要说什么?” 瑶瑶立刻仰头,乖巧道,“谢谢姜姨姨,这对玉镯我很喜欢。” 姜遇棠笑眯了眼睛,捏了捏那手感不错的脸蛋,接着按照这对叔侄的安排,去了深林后的一块空地,打算在这儿放纸鸢。 小银狐狸难得出来放风,和瑶瑶先在草地上玩了起来。 “这个小家伙你要带回去吗?”季临安主动搭话。 他说的是这只小银狐狸。 原本的姜遇棠是打算等小糖糖尾巴的伤好之后,将它放生山野的,但在上林苑中发生了许多事…… 在姜遇棠最难熬的时候,都是这个小家伙陪着她度过的,心中到底是产生了感情,一时之间,她还有些舍不得。 姜遇棠摇了摇头,眼神温柔道,“它很乖,养着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我打算带回京城。” 季临安默了会,抬头道,“那等回到京城了,也常带着它来和瑶瑶一起玩吧。” 他的眼眸深邃宛若大海,面庞在日光下格外消融了冰雪,剑眉星目,对着姜遇棠发出了到京城继续约的邀请。 姜遇棠明白其意,就知道人情债是没那么好还的。 “自然,这本来就是一开始说好的,我不会反悔。” 季临安明白她是误会了。 他动了动薄唇,又想到了什么,最终垂下了眼帘,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旋即,姜遇棠就陪着瑶瑶去放纸鸢了。 她拉着线,迎风就要放飞,却发现有些卡顿,半晌都没有升上去。 “这纸鸢是不是坏了啊?” 瑶瑶大眼睛水灵灵的,站在一侧,抱着小银狐狸好奇地问。 季临安闻言,过来帮忙。 “我来看看。” “嗯。” 姜遇棠站在原地,想要将木制的线轴递过去,没想到季临安的手先一步的过来,意外覆盖上了她的手背。 男人的大掌温热,指腹粗粝,在肌肤相接触的刹那间,两个人都皆是一愣,本能地抬头看向了对方。 两道视线,在这悠长的空气中胡乱相撞,姜遇棠愕然,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她的反应迅速,快速抽回了手。 将纸鸢的线轴完全的交给了季临安。 季临安的掌心一空,似是还残留着那抹娇嫩温软的触感,以及那淡淡独属于姜遇棠的香气,如丝线般缠绕在了心上…… 他的冷眸暗沉,喉结滚动了下,对姜遇棠说,“失礼了。” 音落,等了半天的瑶瑶,不禁小跑了过来问道,“小叔叔,纸鸢究竟是怎么了啊?” “是纸鸢的丝线缠错了地方,卡住了。” 季临安回应,垂目修了下,确定没问题,这才交给了姜遇棠。 这次,姜遇棠试了下,确定没问题,和瑶瑶一同在空中放了起来。 蓝天白云,蝴蝶形状的纸鸢高飞,姜遇棠和瑶瑶眉眼带笑,在草地上小跑着,小银狐狸屁颠屁颠跟着。 季临安站在不远处观望,不自觉垂目,看了眼方才接触过姜遇棠的手掌,指腹不自觉摩挲而过…… 他们在此地打猎,野炊歇息了片刻,在午后回了上林苑的猎场,就此分开。 西江阁楼的庭院内,却是一片欢腾。 云浅浅他们过来了。 还有璃王,苏砚礼…… 蒙阴下支起了一张桌子,四人坐在上面打着马吊,有人站在旁边围观着,剩下的人坐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谢翊和似是在楼上,没在这里见到他。 姜遇棠抱着小银狐狸回来,就看到这一副热闹的场景,微愣了那么一下。 同样的,庭院中的那一行人也就此望了过来,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姜遇棠身上。 空气一寂。 姜遇棠看得出苏砚礼有些反感她,她不会自讨没趣,已经打消了合作的心思,但…… 璃王那边的通关批文,到底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于是乎,她对着坐在马吊牌桌前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璃王殿下。” 其他人见是姜遇棠,都嫌恶地移开了目光,却都被这一声给惊讶到了。 许泽的嘴角一抽,觉得姜遇棠也是真够无耻的,这里明摆着没有人欢迎她,她居然还主动没话找话的刷起了存在感…… 难不成,正如谢行之所说,姜遇棠嫉妒云浅浅,所以也想要收获其他人的倾慕? 谢行之尴尬的脚趾都快扣地了。 “璃王殿下,该到您老人家出牌了。”苏砚礼无视,敲着桌子催促起来。 璃王应下,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对着姜遇棠隔空点了点头,然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马吊牌上。 许泽他们就更是将姜遇棠给当成空气了。 姜遇棠抿了抿唇,抱紧了小银狐狸。 就在这时,谢翊和从厅堂内走了出来,他的面色冷淡,一如既往的忽略了姜遇棠,毫不关心她去了哪里。 在擦肩而过之际,姜遇棠却突然喊住了他,“那边的马吊牌,我可以参加吗?” 第80章 他对谢翊和不感兴趣 此话一出。 谢翊和停住了脚步。 紫藤花墙树冠下的人都目光各异地望了过来。 姜遇棠站在青石板上,弯腰放下了小银狐狸,她面不改色,坦然接受着他们的打量。 商人逐利是本性,有可能争取到的利益,就不能什么都不做看着它溜走。 何况名利场上不分男女,不止有大丈夫能屈能伸…… 有野心并不是一件事可耻的事。 凝固的空气中,四目相对,谢翊和眉眼深沉,点头道,“可以,不过要稍等会。” 他的意思是,要等这一把先打完。 姜遇棠没有异议。 “多谢。” 谢翊和未再多言,路过了她,先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葱郁的树冠下,马吊声打得噼里啪啦,四人坐在桌前边聊边打,旁边还有着围观着的许泽等人。 姜遇棠的加入属实突兀。 许泽见到姜遇棠过来,和看到了什么瘟神般,嫌弃般地往旁边移了移,生怕沾染上她的一丁点儿气息。 姜遇棠还真的是‘兴趣广泛’啊。 她不会以为自己在昨儿个宫宴上跳了个破舞,就开始沾沾自喜,自作多情到以为谢翊和璃王他们真的很欢迎她?对她有些意思吧? 一个女人没有自知之明还真挺可怕,丑人多作怪。 姜遇棠全神投入,观看起了牌桌上的局势。 璃王是上一轮的庄家,又显然是打马吊的老手了,出手果断而又稳健,苏砚礼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游刃有余。 常年混迹在赌坊中的谢行之,做旁的不成,但在这种场合也颇有些如鱼得水。 而云浅浅,看得出是个新手,就算有苏砚礼和谢行之暗中喂牌,打得还是有些吃力…… “诶,你们都让着点云小姐,不然待会美人落泪,谢大都督该心疼了。”苏砚礼瞥了眼围观中那个多余的人,故意道。 云浅浅娇俏说,“我既然敢玩,那就输的起。” “反正云小姐输再多,都有咱们谢大都督掏银子。” 许泽接话,目光讽刺掠过姜遇棠,朝着藤椅上的男人问,“对吧,翊和?” 谢翊和深笑,“嗯。” 云浅浅闻言,脸上微烧,不由地扭头,和谢翊和对视一眼,眉目传情,空气都是甜蜜的。 苏砚礼的心里面有些酸溜溜的。 再看姜遇棠,发现她依旧盯着牌局,对此无动于衷,好似对此一点儿都不在意。 真能装啊。 在谢大都督的面前,就装起了贤惠大度,能够容人。 可一扭头呢?便展露恶毒善妒的本性,伙同江淮安一起欺辱云小姐,连一声姜姐姐都不许她叫…… 转眼间,这一局就结束了。 云浅浅眼神怯生生的,无辜道,“我输了,看来还需要再多学学,姜太医在这里等候多时,就让她来吧。” 她让出了位置。 这一声姜太医,让苏砚礼的脸色更不好看,只觉得姜遇棠蔫着坏,故意逼走了云浅浅,心底里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真是扫兴。” 就在姜遇棠落座之际,就见左侧的苏砚礼,极不给面子地站了起来。 “云小姐不玩了,那我也不玩了。”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和他过招! 一下子,空气凝固,衬得四四方方牌桌前,独坐着的姜遇棠有些尴尬。 姜遇棠抿了下唇。 “许公子,就烦劳你顶上吧。” 苏砚礼撂下这话,潇洒走去找云浅浅。 云浅浅的粉唇微勾,看向姜遇棠的眼底藏着冷傲。 许泽听到这话,满脸嫌弃。 他不想和姜遇棠打马吊,就以为他想了? 可许泽还是上前,坐在了空位上。 原因无他,他打算给姜遇棠点教训瞧瞧,好好的放一放她的血。 谢行之更是将上把会输的缘由,归结到…… 姜遇棠的身上! 一定是她这个扫把星过来,影响到了他的手气运道。 于是,就这局开始,这俩人便合力针对起了姜遇棠。 但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 姜遇棠这丑八怪打起马吊来还真挺厉害,脑子灵活,出招强势,一开始只是势均力敌,打到后面,才发现自己都落入到了她的陷阱当中。 有节节败退之势。 许泽和谢行之,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应付了起来。 连带着璃王,都多看了姜遇棠几眼,主动出声问。 “姜太医的胆子很大,什么牌都敢吃,就不怕最后输的血本无归?” 姜遇棠抬头,从容回复,“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撑死大胆的,饿死胆小的,要是连承担风险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入局。” 话毕,她摸到最后一张牌,啪嗒声推倒了前面一行牌。 “我胡了。” 璃王的脸色一变。 许泽蹙紧了眉头,有些不信邪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如姜遇棠这个深闺怨妇? “我方才没有认真,再来一把。” 谢行之也来瘾了,撸起袖子推倒重新磋牌,噼里啪啦的声音重新响起,接下来四人又打了几把。 就发现姜遇棠在牌桌上的风格,不再如一开始的那般强势,变得思路清晰,步步为营,很快掌控全局。 还故意抛饵戏耍他们输掉。 璃王目睹着,觉得这很像是……那场商场中‘玉玲珑’的行事风格! 再看姜遇棠,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谢行之再次输掉牌局,不禁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这姜遇棠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谁能想到,这丑八怪居然也是个烂赌鬼,怕是在私底下没少出入那些腌臜之地吧?怪不得会突然和他母亲要起嫁妆…… 想到这儿,谢行之看向牌桌一侧姜遇棠的眼神,变成了强烈的鄙夷。 “大哥,你来打一把吧?” 谢行之心中不忿,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输给了这个丑八怪,呼喊搬起了救兵。 不远处坐在藤椅上的谢翊和,却拒绝了,“不了。” 姜遇棠一顿,只以为是谢翊和不想要和她同桌。 然而在下一刻,许泽却道,“谢二,你让翊和与我们打牌,那还不如直接抢走我们的钱袋子呢。” 姜遇棠皱眉,谢翊和打马吊很厉害? 对面璃王发觉到,投来了探究的眼神,“你不知道?” 姜遇棠愣住。 第81章 爆爽!姜遇棠惊艳众人,明强 璃王又说,“谢大都督打马吊很厉害,会不自觉记牌数,算牌,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禁止他上牌桌了。” 这点云浅浅都知道。 对此,姜遇棠并没有感受到难堪,因为她不知道才是正常。 谢翊和从来都不会和她主动提及,与他有关的一切。 他的圈子,更是将姜遇棠给排挤在外,宛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她踏入不进去,无数次,只能远远站在外面观望。 可能是看出姜遇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璃王便道。 “比起打牌,姜太医应当更喜欢下棋吧?不如来一盘,正好继续昨夜在宫宴上未说完的话。” 牌桌上,姜遇棠微微一笑,“不甚荣幸。” 在许泽和谢行之目瞪口下,这二人起身,一同朝着厅堂内走了进去,庭院内都跟着安静了下。 不是? 姜遇棠不就赢了几场牌吗? 怎么就惹的璃王殿下对她改观,还主动邀请她下棋谈话了? 璃王要该邀请,也该邀请浑身都是闪光点,勤奋上进,好学有趣的云浅浅啊…… 树冠下,苏砚礼的眼神冷了下来,心中产生了一缕后悔。 他先前就不该离开的,否则,就不会给了姜遇棠接近璃王的机会,也不知道又是使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谢行之没了打马吊的心思,却不打算愿赌服输给姜遇棠银子。 他直接起身,朝着四处打量问,“怎么今儿个又不见季将军啊?” “他啊,典型的铁树开花,前段时间和瑶瑶一块,在给那个什么漂亮姨姨做什么礼物。这不,便重色轻友找人家去玩了,真的是简直了……” 许泽随口说道。 云浅浅有些不高兴,一旁响起了谢翊和别有深意的声线。 他问,“他做了什么礼物?” “这个就不清楚了,想来,应当是姑娘家喜欢的小物件吧。”许泽回道。 谢翊和眼神深沉,没有回应。 许泽嘴角的伤还有些疼,看着藤椅上坐着的男人,心底里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些惧怕在,讨好地递了杯茶过去。 “听说云小姐是姑苏人?山清水秀,江南风光,京中有不少人的祖宅都在那儿呢……” 他道,“我记得翊和你家好像也是,还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是吧?” 提起这个,谢翊和面色稍缓,接过了许泽的茶杯,里面倒映着他的眸瞳。 “嗯,我和浅浅也是在姑苏结识。” 云浅浅却愣了下。 姑苏吗? 可在姑苏,她和谢翊和仅有几面之缘而已,要论真正相熟结识,还是在来京城的路上…… 不过这点细节,她没放在心上。 …… 姜遇棠这边。 厅堂光线充足,宽阔敞亮。 她和璃王落座,隔着桌子面对面下棋,有来有回的过招。 也借此,将海上贸易的版图给说了出来。 “你也想要海上批文?” 璃王手执黑子,掀了掀眼皮,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少商贾,权贵,都想要抓住这个风头,其中不乏和本王交情匪浅之人,姜太医,你觉得本王为什么会给你这个特批呢?” 他靠在圆背椅上,笑着说道,“而且你的筹划,很是耳熟。” 和谢翊和昨儿个在宫宴说的大差不差。 要是他初次听到,定会心动,可在现下难免有剽窃之嫌。 而且海上批文名额有限,比起姜遇棠,谢翊和能带来的官场方便似乎更诱人一些…… 姜遇棠早就料到这一点,直接在棋盘落下了白子,抛出了诱饵。 “二成的利。”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虽然也有些肉疼,但官字上下两张口,不打点通市舶司怎么行? 不然日后所到的货物,便是处处被卡,延误时期,这还是不被人针对的前提情况,要是再坏些,极有可能给你拖上七八个月,还能堵的你说不出话。 璃王微顿,“你这是在贿赂本王?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海上贸易的确是个不错的商机,但到底还没有人在北冥进行实施,璃王殿下不管相信谁,今后的市场都还是个未知数。” 姜遇棠继续道,“而我,已经开始行动了,算算日子,后日就会有一批货物运输抵达京城,不管成功失败,承诺依旧。” 她不介意做这个打头阵的人。 璃王垂目,指腹摩挲着温润的黑棋子,静默了片刻,半晌后才道,“本王需要考虑一下。” 姜遇棠知道是有九分成了。 她再没有多言,将心思重新放回在了棋局上。 两个人专心博弈,连谢翊和他们什么时候进来,围观在了旁边都没有发现。 整盘棋看起来是璃王的黑子占据了上风,但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 姜遇棠所执的白子,步了多少的障眼法,统领着全局的节奏,暗藏玄机,进攻退守皆可。 不过她没忘了自己还有求于人,最后巧妙的输给了璃王。 璃王顿时间笑了,抬眸看向姜遇棠,风流的眉眼夹带了些许的玩味之色。 这位安国公世子夫人还挺会做人。 “下次再来。” 姜遇棠应下,目的达到,告辞上了楼。 “什么嘛,故作玄虚,费了这么大的劲,到了最后还不是技不如人,输给了璃王殿下。”许泽觑了一眼棋盘,看不出内里的乾坤。 他只觉得姜遇棠就是花招多,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实则一点儿用都没有。 云浅浅才是真正的下棋高手,和她比起来,姜遇棠只能靠边站。 “没劲死了,走了。” 谢行之更是不感兴趣,拉着许泽出去打马吊牌。 谢翊和却站在原地,盯了那盘残局良久,不禁撤了最后的几步棋,拿着黑子对弈…… …… 姜遇棠上了二楼,回到了主屋,才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她简单活动,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就拿了镜子过来,坐在了桌前上药。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居然是云浅浅堂而皇之的进入,浓郁的茉莉花熏香味道蔓延开,快速侵占了这片领地。 姜遇棠撩起碎发的手一僵,望着那处顿在了圆桌前。 云浅浅的脸色淡淡,冷扫了姜遇棠额角的伤疤一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突然闯入。 她将姜遇棠视作了透明人,径直去了谢翊和的书桌面前。 第82章 觉醒前世!姜遇棠真的不爱他了 书桌上有许多重要的公文和印章,涉及机密,等闲人员不能靠近,是姜遇棠不能靠近的‘禁地’。 如今,云浅浅却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靠近翻阅……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谢翊和准许了的。 姜遇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谢翊和对云浅浅,还真的是信任啊,或者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发展到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了吗? “将这里收拾一下。” 云浅浅找到了东西,书桌变得无比凌乱,遂在临走之前对姜遇棠这样吩咐一声。 她颐指气使地说完,便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开,留下了一个骄傲的背影。 主屋内重新归于了死寂,还残留着那茉莉花香的气息,充斥在了此地。 姜遇棠还坐在圆桌前,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没去收拾那凌乱的书桌,仍由它那样的摆着。 她还没有可怜到这个地步。 姜遇棠开窗通风,却还是能嗅到那丝丝缕缕的甜腻气息,脑子都被熏得眩晕沉重。 她抱起了小银狐狸,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了床上,却还是不适到了极点。 姜遇棠昏睡了过去,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变得混沌,脑子乱的和一锅粥似的,记忆错乱,分不清如今是何时,自己在何地。 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对话的声音,不太真切,她躺在床上,眼皮厚重,抬不起来,唇齿间还感受到了苦涩的滋味…… 好像是有人在给她灌什么东西。 姜遇棠想到了避子汤,又想到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因没有子嗣被谢夫人灌下的奇怪汤药。 好苦。 她不想喝。 她马上就要和谢翊和分开了,为什么还要夹在中间,再喝这种苦得舌根发麻,心肺发痛的东西…… 姜遇棠睁不开眼睛,却死死地紧闭着牙齿,不肯喝药,任由那温热的药汁错乱从唇边滑落,流至两颊,黏腻在了发丝上。 有人帮她擦拭了下,接着耳畔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线,好像是谢翊和。 他有些无奈说,“阿棠,听话。” 可她还要怎么听话才够? 一阵酸痛的滋味,在姜遇棠的心底里滚动,汹涌地冲上了喉口,胀痛一片,眼角溢出了泪水。 落在谢翊和的指尖,一片滚烫。 谢翊和听到怀中的女人,无意识地呢喃,“不会有孩子……娘……我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喜欢谢翊和,嫁进安国公府。 主屋内端着汤药的谢翊和,顿时僵坐在了床沿,他的狭眸微暗,绯色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待姜遇棠再次恢复意志,已是深夜。 她在床帏内慢慢掀开眼皮,灯火昏黄,不远处的圆桌前坐着谢翊和,他在抱着小银狐狸玩,似有所感般地抬头望来。 “小阿糖,你娘亲醒来了。” 姜遇棠愣了下,喉咙痛的厉害。 她皱着眉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不禁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你操劳过度,身子虚弱,风寒侵体,引发了高热。”谢翊和淡淡回复。 怪不得姜遇棠先前会感觉那么难受,在床榻上缓了片刻,然后她起身下床,倒了杯水喝,脑海中却在想着先前昏迷那会的事…… 好像听到了谢翊和的声音,还一直温柔哄着她喝完了汤药? 姜遇棠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自己真的是病糊涂了,居然还会做这样想想就会发笑的梦。 突然,谢翊和问道,“我书桌上的东西是你翻乱的?” 什么? 姜遇棠站在床头柜前,脑子还有些不灵光,愕然扭头看了过去。 “罢了,那些都是重要文件,下次别再这样了,你自己就是太医,多关注一些的身体吧。” 谢翊和揭过了此事,不予追究,放下了小银狐狸,起身去了屏风后更衣。 姜遇棠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她没再关注那边,收拾起了明日要回京的行李。 主屋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楚歌来禀告了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了云小姐三个字,谢翊和便就此离开了,再未回来。 而姜遇棠的脑子还昏沉的厉害,懒得去深想,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重新躺了下来歇息。 小银狐狸自觉钻到了她的怀中,胖乎乎一团球,重得人推不开,传递来了温热的体温,一夜就这样过去。 隔日。 上林苑内的众人就要回去了,行李被宫人搬了出来,外头大队长龙,是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一如来时壮观。 姜遇棠单肩背着包袱,怀中抱着小银狐狸,和江淮安会和之后,就一同朝着太医院人员走去。 “太医院轮值表出来了,你每日上午过来就行了,除非特殊需要紧急集合的情况,其他时间你可以自由安排。” 江淮安交代了起来。 两个人顺着人流朝外走去。 姜遇棠应下。 江淮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先听到了前面路人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陛下居然将云医女调到了御前,说在他歇养的这段时间,让她来近身侍奉。” “云医女本就跟着郑老御医能面见天颜,如今又被特调了过去,什么情况啊?而且救了陛下的人也不是她啊?” “云医女在宫宴上表演的剑舞那么优秀,保不齐啊……” 说到最后,那人就暧昧的笑了起来,只觉得云浅浅真的是好福气啊。 这北冥出众的男子,全都在围着云浅浅打转…… 江淮安听完,无语地扯了扯唇角,他觉得陛下那样励精图治,经纬天下的一个人,不至于也跟着栽到云浅浅的那个大坑里面吧? 他转移开了话题,和姜遇棠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上林苑行宫的门口。 最前方是已经抵达这边的谢翊和一行人,站在一辆马车前聊着天。 谢翊和为首,看到走出来的姜遇棠愣了一下,紧接着冷淡移开了视线。 姜遇棠没有去看他,继续朝前走着,路过之际,道路后方突然有人急匆匆跑来撞了她一下。 “对不住啊。” 那人说完就朝前着急跑去。 姜遇棠骤不及防,来不及躲闪,怀中还抱着沉甸甸的小银狐狸,身子顿时间失去了平衡。 第83章 必须拿回嫁妆 江淮安想拉一把,还是晚了一步,就见到一侧姜遇棠撞到了谢翊和的怀中。 画面定格。 恰逢此时,皇帝的圣驾出了上林苑的宫门口,黄罗伞下站着的北冥璟。 远远的就看到了姜遇棠那娇小的身姿,主动紧挨着谢翊和…… 他的凤眸冷了下来。 四周喧闹的声音,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所有行人都顿住了脚步,投去了不齿的眼神。 这姜遇棠是故意的吧? 故意趁着被人撞了这么一下,顺势倒进了谢大都督的怀中,伺机勾引,分云浅浅的宠爱。 好重的心机啊! 冗长的青石板道路上,谢翊和的眉眼薄凉,果然对这样拙劣的把戏无感。 他只是搀扶了姜遇棠的手臂一把,接着就将人给推开,拉开了距离,没有让她得逞,更没说一句关心问候的话语。 而那姜遇棠,计谋失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对着谢翊和说了句抱歉,就落荒而逃了。 “啧,她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样幼稚的手段,以为翊和会上钩吗?” 顺着人流走出来的许泽,眼神憎恶,他鄙夷地扯了扯唇角,对着云浅浅接着说。 “你放心,翊和的心里面只有你,绝不可能会给这个女人可乘之机。” 云浅浅笑了下,“我知道。” 许泽望着姜遇棠的背影,又唾弃道,“这个丑八怪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昨日谢翊和同意了她打马吊,今儿个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真是没脸没皮。 季临安的面孔一片冷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毕,便抱着昏昏欲睡的瑶瑶,无视了许泽,先行一步朝前走去。 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道路上那抹倩影的身上…… “刚才是哪个孙子,撞完人就跑了,待会儿我非得将他给揪出来狠揍一顿。” 江淮安被气了个不轻,又关心地问道,“棠棠,你没伤到哪里吧?” 姜遇棠摇了摇头,“没有。” “来,你走最里面,我护着你。” 江淮安生怕再有人冲撞了姜遇棠,让她顺着外宫墙壁走,一路来到了太医院这边的马车。 姜遇棠掀开了帘子,抱着小银狐狸就坐了上去,不多时,马车就朝着京城,晃晃悠悠的在官道上行驶了起来。 上林苑的风景远离,秀丽的山水消失在了视野,熟悉的京城城墙慢慢映入了眼帘。 进入京城,拜别皇帝,禁军离开,剩下的队伍也就解散了,世家公子小姐们都朝着府邸方向而去。 姜遇棠也就此回了安国公府。 巍峨的石狮子立于两侧,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谢家一行人,乌泱泱的,眺望着他们的归来。 “夫人,是世子爷,还有二少爷,他们带着云小姐回来了……”有小厮看到长街上纵马的人,指着那处激动地喊道。 谢夫人捏着帕子,带着人下了台阶,在门口的空地等着迎接。 春桃心急如焚,在后边的人堆里面,不停细瞧,就看到只来了三匹马,且上面都没有她家少夫人。 谢翊和抵达,接着云浅浅下了马,和谢行之一同和谢夫人他们说话,朝内走去。 春桃还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终于见到了姜遇棠,她一个人背着包袱,抱着小银狐狸从长街尽头独自走来。 “少夫人!” 阔别多日,许久未见,春桃顿时红了眼圈,朝着那边快步跑了过去,总算是和姜遇棠会和。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你哭什么?” 两个人站在原地,姜遇棠看着春桃面容上滚落下的泪珠,心疼地说道。 “呜呜呜少夫人,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奴婢有多担心你,尤其昨儿个听说了上林苑发生的事后,心就一直没安定下来过……” 好在,姜遇棠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不过春桃瞧着,觉得自家少夫人又瘦了许多,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不禁道。 “您的胆子也真的是太大了,居然还去冒险帮陛下解毒。” 春桃都不敢想象,姜遇棠那段被误会的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她出个什么好歹,自己该怎么办? 姜遇棠帮她擦了擦眼泪,带着春桃边说边朝着安国公府走去,门口已然是冷清一片了。 “这小银狐狸是?” 春桃看着姜遇棠怀中的这个小家伙,不禁稀奇道。 姜遇棠垂目,回复说道,“说来话长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怎么样,海上的那些商船也应当快回来了吧?” 春桃点了点头,“应当就在明日,不过市舶司那边近日来把控比较严格,咱们又没有批文,估计想要拿到货物,要盘点耽误不少的时间。” 璃王那边,想来应当是没问题了,姜遇棠的眼中一暗,打算找个时间再见此人一趟。 主仆二人一同踏入了安国公府,下人们都跑去招呼谢翊和等人的回归,小道上安静的不像话。 姜遇棠回了梦园的侧屋,和春桃交换了下彼此的近况。 春桃知道的消息有限,如今听到姜遇棠亲口说出,震惊是一波接着一波。 “少夫人,您如今成了太医,还拿到了和离圣旨,也就是说,再有五日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包袱平摊开在床上,春桃握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双目一片震惊。 姜遇棠嘘了一下。 春桃赶忙捂住了嘴巴,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家少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那次进宫拜见皇帝失败之后,她以为此事算是彻底没戏了,谁料…… 她家少夫人是闷声干大事啊。 姜遇棠面不改色,又道。 “我没瞒你这件事,想来你也应当明白了我的态度,那些劝诫的话不必多说,将这圣旨小心收好,接下来的时日,准备选宅子搬家吧。” 春桃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知道姜遇棠这是铁了心,不走回头路了。 就打开了箱子,将圣旨小心翼翼地给放了进去,还多加了一把锁。 “对了少夫人,那在走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和夫人将您的嫁妆讨回来啊?” 春桃转过身,又嘟囔道,“您走的这段时间,夫人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连提都没提过……” 第84章 谢翊和维护,不稀罕 姜遇棠闻言,脸色微冷,“她不提,那我们提。” 看她安国公府究竟能丢得起这个人不? 春桃嗯嗯两声,有些不敢触碰那只小银狐狸,就先收拾起了姜遇棠的行李。 她发现多出来了一罐白玉瓷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禁问道。 “少夫人,这是什么啊,该收到哪里去?” 姜遇棠抬头望去,顿时想了起来。 这是之前她膝盖受伤,谢老太君托人送来上林苑,谢翊和转交给她的,老人家惦记着她,好心一片,不能忘了回谢。 “放到药箱里就行了。”姜遇棠回复一声。 春桃答应了下来。 小银狐狸来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不适应,浑身都是警惕的状态,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姜遇棠的脚边。 春桃也是怕它会伤人,畏惧着不敢过来。 一人一狐隔的老远。 姜遇棠被逗笑了,她们俩这副状态,日后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你们俩都别怕。” 姜遇棠半蹲了下来,温声安慰了小银狐狸几句,然后叫来了春桃伸手去摸。 小银狐狸本能地就想要去躲,但对上姜遇棠的眼神,还是乖乖的让春桃去摸了下脑袋,似是感受到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逐渐乖顺了下来。 春桃也没最开始那样怕了,眼中泛着惊喜的光泽,侧屋内的氛围都变得愉快,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恭敬的声线。 “少夫人——” 姜遇棠走了出去,就见到了楚歌,他站在廊下,传话道,“府中备了家宴,请您在半刻钟后过去。” “我知道了。” 姜遇棠应下,楚歌告退离开。 姜遇棠歇息了片刻,更衣梳洗了下,就和春桃出了梦园,前往安国公府的膳厅。 雅致的园林,小道是由鹅卵石铺就的,刚穿过了垂花门,迎面就遇到了谢夫人等人,双方都停住了脚步。 “婆母。” 姜遇棠见此,主动行了一礼。 谢夫人被人簇拥着,站在了对面。 她冷冷地打量了几眼姜遇棠,直接吩咐道,“阿棠,你把太医院的官职给辞了吧。” 姜遇棠皱眉抬头,和谢夫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谢夫人又道,“别想着顶撞我,你放眼京城,看看谁家做媳妇做成你这样的?” 谢夫人的眼神嫌弃。 “成日里只知道抛头露面,掐尖出丑。要不是这次有老祖宗保佑,陛下能顺利度过此劫,恐怕我们全安国公府都要被你连累遭殃了!” 这话也不禁让跟随着谢夫人的女眷们,想到了姜遇棠在上林苑所做的事迹,都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都不由地对姜遇棠心生起了怨怼,眼神都变得不善。 马上就有人接话道,“少夫人,主母也是心疼您,咱们安国公府又不差你一口饭吃,您就和以前一样,老实待在府中享清福吧,别瞎折腾了。” 春桃听着这些声音,焦急看向了姜遇棠,心里面和被拧着一样难受。 虽然说她家少夫人拿到了和离圣旨,但到底还没有到时限,百事孝为先,她到底还是要听谢夫人这个婆母的话…… 对面鹅卵石小道上的主仆二人,陷入了困顿。 却见姜遇棠不慌不忙,淡漠抬头。 “婆母说的是,之前的确是阿棠冒失,但陛下已经平安苏醒了,让我做太医,也是他的旨意,不如婆母进宫面见圣上,替我将此事回绝了?” 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拿陛下来压她? 谢夫人本打算走人,听到这话,脸色一沉,不悦地看了过来。 “那翊和的子嗣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狠心看着我这个做婆母的替你们干着急?” 一回来,就再次扯上这个话题,姜遇棠的脸色有些难看。 春桃咬紧了下唇,感觉真的是不公平,又不是她家少夫人不要孩子的…… 光催她家少夫人有用吗? “母亲要是这么着急抱孙子,可以先为行之娶妻。”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线从前方的岔路口传递而来。 在场的人登时愣住。 姜遇棠抬眸望去,就见到谢夫人她们的背后,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谢翊和。 谢翊和路过,便敏锐听到了‘子嗣’二字,似是想起了什么般,狭眸冷沉了下来。 他一袭天缥色长衫,面色冷淡,在这一行人的注视下,朝着这边走来,居然还主动站在了姜遇棠的面前。 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顿时间,场地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女眷们全都面面相觑,交换眼神…… 世子爷不是一直把姜遇棠当成空气摆件吗? 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姜遇棠看到面前这道高大的背影,也是诧异。 明明谢翊和上午对她还是那样冷淡的态度…… “翊和,为娘不是这个意思……”谢夫人愕然了下,皱眉道。 谢翊和冷睇了一眼,“子嗣,是我不要的,阿棠去太医院,也是我准许的,母亲这下可明白了?” 谢夫人的脸上这下是彻底挂不住了。 可这还没完,谢翊和又问道,“钱庄老板回来了吗?” 什么? 谢夫人皱了下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大儿子说的是姜遇棠嫁妆的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神惊诧。 她都快忘了这件事,谢翊和居然还记得,而且那次吃团圆饭的时候,谢翊和不是不在意吗? “快了,说是还需要几日。”谢夫人的脸色铁青,有些肉疼地说。 谢翊和未再多言,回头看向了姜遇棠,“我们走。” 姜遇棠的眼神狐疑,只好跟上了谢翊和的脚步,随着他越过了谢夫人等人,带着春桃朝着膳厅的方向走去。 却不知道,背后那一群安国公府的女眷们,这会儿一个个简直是和被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的,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上林苑之行,还真让姜遇棠给赌成功了,居然真叫她和世子爷培养出了感情…… 这不,为了她居然当众驳了谢夫人这个婆母的面子? 安国公府,不会真要变天了吧? 谢夫人站在原地,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止是因为碍于谢翊和如今的权势地位,还有…… 当年那件事,对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亏欠。 第85章 拒绝和他生孩子 姜遇棠的脸色冷淡,没什么话可说,和谢翊和一路就这么沉默走着。 没想到,谢翊和先开了口,“你想要孩子?” 姜遇棠看了过去,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狭眸,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干脆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想要。” 既然决定一道了断,那就不该再留有任何扯住她的牵绊,姜遇棠也再不想和云浅浅的男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 “嗯。” 谢翊和对此,并无异议,空气陷入了死寂,和姜遇棠就这样来到了安国公府的膳厅。 彼时,里面已经抵达了不少人。 可能是谢翊和知道谢老太君不喜欢云浅浅,所以此番接风宴并没有叫她过来…… “阿棠,回来了,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谢老太君端坐在八仙桌前的主位上,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之后,期待地望了过去,顿时眉开眼笑,对着姜遇棠招手。 姜遇棠乖巧上前,“祖母。” “哎呦我的阿棠,怎么受伤了,还瘦了这么多……” 谢老太君眯眼打量,就看到姜遇棠削瘦的小脸,和额角上还没有褪去的伤疤。 她满脸关切,没好气地瞪向了谢翊和。 “你这臭小子,我让你照顾好阿棠,这便是你这个夫君的照顾成果,信不信我揍你?” 谢翊和长眉一挑,笑问,“那您来?” 谢老太君一时语塞,这下是真想拿着拐杖去揍他了,她白了一眼,扭过头问道,“阿棠痛不痛啊?” 谢老太君是谢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关心姜遇棠,会问她受伤疼不疼的人…… 姜遇棠的眼底浮现起了动容,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没感觉了。” 谢老太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得姜遇棠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拉住了她的手,让姜遇棠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谢翊和也就此坐在了姜遇棠旁边的空位上。 谢老太君脸色稍缓,算这臭小子还有点眼色。 简单唠了一下家常,谢家人除了还远在别庄的谢朝雨之外,其他人就都陆陆续续的来齐了。 再看坐在谢老太君和谢翊和中间的姜遇棠,一个个对她的态度都好转了许多,都不敢再继续放肆了。 谢行之望着这一幕,心情格外的不爽。 只觉得谢夫人那会儿跌了颜面,全是姜遇棠在背后,和谢翊和告了黑状的缘故,这会儿又在谢老太君的面前故意扮演乖巧…… 可真的是叫人恶心! 谢老太君侧目,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二人叹道,“就该这样,瞧瞧,多般配啊。” 谢夫人闻声望去,便看到八仙桌前坐在一块的谢翊和,与姜遇棠,外貌全都出众。 他们还都碰巧穿着差不多浅色系的衣衫,看起来的确是很养眼,可也就只有外貌看起来般配了…… “过几日是上巳节,京城中有灯会,翊和,你到时候带着阿棠出去逛逛。”谢老太君嘱咐道。 “知道了。”谢翊和答应。 姜遇棠知道他这是在敷衍老太君,也没怎么当回事。 席间的氛围一直不错,用到中途,楚歌悄然走了进来,对着谢翊和压低声音道,“世子爷,云小姐已经和他的家人在新府见面了,说想要见面感谢一下您。” 本就坐的不远,所以姜遇棠将这话听的很清楚,也终于明白云浅浅今儿个为什么没有出现了…… 原来是去见她的家人了。 姜遇棠垂目。 谢翊和轻嗯了一声,不久后,就擦了擦手,起身道,“祖母,孙儿还有点事,就先告退了。” 谢老太君的眉头微蹙,有些不太高兴。 她放下筷子,故意板着脸道,“你这位谢大都督就这么忙,非要在这会儿走,连陪我和阿棠的时间都没有。” 谢翊和回,“有很重要的事。” 这下,轮到谢老太君没话了,抱怨了几句,还是放行了。 一下子,姜遇棠旁边的座位空了下来,再看这膳厅内的谢家女眷们,各个都是成双成对,都有夫君相伴。 唯有姜遇棠是孤零零的。 谢老太君怕她会难过,便宽慰道,“翊和他身居要职,自然是公务缠身,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他忙,我理解的。”姜遇棠面色淡淡,又笑了下说,“而且阿棠也想要和祖母多待一会……” 说着,她主动盛了一碗汤羹,递了谢老太君,“说起来,阿棠还要多谢您送来上林苑的药膏。” 谢老太君有些茫然,“阿棠,你是不是记错了?”她并没有叫人给姜遇棠送什么药膏过去啊? 不是谢老太君送的,那谢翊和为何说是…… 想到这儿,姜遇棠怔在了原位,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眸色无波。 “的确是我记错了。” 谢老太君失笑,“你这傻孩子,搞得我方才也糊涂了下。” 这场小插曲没有被谢家人放在心上,姜遇棠亦是如此,陪着谢老太君用完了膳后,就离开一路回了梦园。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姜遇棠回到侧屋子之后,就让春桃陪着小银狐狸玩,自己则盘点起了这段时间的账目,以及接下来海上贸易所需要的银钱。 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就去了太医院上值,正式的成为了里面的太医一员,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科房。 接诊了两位病者,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上午。 结束的时候,江淮安过来了,他双手抱胸,倚靠在了门框上问道。 “棠棠,怎么样,还算适应吧?” 姜遇棠坐在桌前,边收拾着药箱,边回复道。 “还可以,其实感觉和我们从前在姑苏治病救人,没差多少。” 她的外祖家,就在姑苏,少时还和江淮安一同在那地方暂住过好一段时间。 这话不禁让江淮安回忆起了那段青葱岁月。 他的薄唇一扬,走过来笑着道,“我记得那段时间,咱们俩好像才刚学会医术没多久,都技痒的想要练手,没少救死扶伤啊,你好像还救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瞎子是吧……” “小瞎子?” 姜遇棠有些忘了。 江淮安敲了下桌子,提醒说,“就是你外祖父家的隔壁,有一座景色特别好的宅院,你踩着我的背,偷偷爬墙过去捡蹴鞠,意外见到的那个。” 第86章 震惊!谢翊和的白月光是姜遇棠 这样一说,姜遇棠依稀有了那么点印象,她在那座宅院里面,好像遇到了一个和他们年岁差不多大的小瞎子,生得特别漂亮。 姜遇棠那会儿刚学会不久,就哄着对方约定上手治疗了,扎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的银针。 快结束疗程,让小瞎子重见光芒的时候,被对方的家人给发现赶跑了。 如今想想,还挺唏嘘。 姜遇棠感慨,“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是你记性好。” “你为了翻墙过去治那小瞎子,足足踩了小爷三个月的背,小爷能不记性好吗?” 江淮安嗤笑了声,然后又摸着下巴思索。 “也不知道那小瞎子如今怎么样了,不过按照你的医术,痊愈是绝对了的。” “嗯。” 这点,姜遇棠可以肯定。 虽然那会儿她是想要拿小瞎子来练手,但也是真认真负责到底了,还提供了不少的情绪价值。 江淮安又说,“当时你说那小瞎子生的很好看,可惜了,小爷都没见到……” 记忆太过久远,姜遇棠也模糊了那人的模样,不太记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二人说完,便揭过了这一茬,一同朝着太医院外走了出去。 长街上,姜遇棠皱眉扭头,“我去市舶司,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会儿已经下值了。 江淮安露齿一笑,有理有据道,“我也想要去了解一下海上贸易,顺便,给你当护卫。” 璃王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他怕她独身前去,会遇到什么危险。 姜遇棠拗不过,便由了他去。 两个人闲聊着,穿过了京城的几条街道,就来到了临近西河码头,一座恢弘气派的衙署。 还没有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了云浅浅,以及…… 谢翊和特意派人去姑苏,远道接来的云家人。 “你这丫头,爱吃糖的毛病怎么还改不了,牙不想要了?” 有一长相英俊的男子,将云浅浅手中的糖葫芦给拿走了,他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眉眼间却充满了宠溺。 云浅浅轻哼了声,扭头撒娇,“爹,你快管管阿兄。” 云父满脸疼爱的笑容,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阿兄也是为了你好,好了好了,那就再吃最后一颗……” 许泽温柔注视着这一家人。 云浅浅,周身被爱包围。 姜遇棠的脚步停在了街道的中段,看着那有说有笑,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她的心中空落落的,眼神变得黯淡,不自觉抿紧了唇瓣。 “棠棠,你……想家了?”江淮安迟疑地问道。 姜遇棠没有否认。 她抬头望了眼灰蒙的天空,长叹了口气说道。 “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爹娘他们了,方才见到云浅浅他们一家人,不禁想到兄长以前也是这样管着我的。” 姜遇棠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羡慕了云浅浅。 羡慕她能和家人团聚,不用去想别的,身份只是女儿,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倾诉自己的小委屈。 因为家人,是一盏息不灭的明灯。 江淮安看着姜遇棠仿徨的侧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紧紧攥住了般难受。 云浅浅一句想家,谢翊和便能将她远在姑苏的家人,给接到京城团圆。 而姜遇棠和他在一起三年,他却从未产生过这样一丁点儿的念头…… 江淮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的,等你和离了,找个时间,我陪你一起去边关探望姜伯父他们。” 姜遇棠回神,点了点头。 再看衙署门口,云家人在许泽的陪同下,都已经进入了。 江淮安望着那块,边走边蹙紧了眉头,“棠棠,你觉不觉得云浅浅的爹,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你外祖家见过他?” 姜遇棠回复,“云家父母,从前在我外祖父家当过差,侍奉过我娘。”后来他们就赎身离开了。 这个消息,是她上一世就知道的,所以如今再见云父,并没有江淮安这么困惑。 江淮安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他没再提及这家人,和姜遇棠一同进了衙署,向璃王递了拜帖,接着,他们就被请去了大堂。 一踏入,才发现主位上除了璃王之外,还有苏砚礼,云浅浅等人。 无数齐刷刷的目光望了过来,都停在了大门口的姜遇棠的脸上。 云父见到这位从前的小小姐,眸光微变,没有起身行礼,像是不认识般移开了视线。 “姜太医。” 璃王率先出声。 姜遇棠看着这大堂内的一众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颔首道,“璃王殿下,我此番前来,是来问您考虑的如何了?” 她的那一批货,被压在了市舶司接收盘查,里面的珠宝还好,倒是茶叶放不了多久。 必须要尽快拿到批文。 不等璃王开口,苏砚礼不屑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想要海上批文,把你的那批货让给我和云小姐如何?” 姜遇棠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不可能。” 苏砚礼讽刺道,“你能抢占先机,提前购下货物,不就因为和谢大都督是夫妻,剽窃了他的想法吗?” 不然凭借姜遇棠这个丑八怪,怎么可能会提前购下货物,可以提前抢占先机? 她没这个脑子。 许泽的眼神鄙夷,觉得姜遇棠真的是无耻,处处都要和云小姐作对。 江淮安的脸色一厉,先怼了过去,“苏老板,你又知道了?你爬人家两口子床底下偷听到的?” 姜遇棠无视,直接看向了璃王,等待他的意思。 四目相对,璃王勾唇玩味一笑,“姜太医,你开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不过本王欠了苏老板一个不得不偿还的人情。” 他这是打算站在苏砚礼和云浅浅这边了。 “不过,本王也觉得苏老板的提议有些过分了些,所以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以实现共赢。” 璃王继续说,“和云小姐合作,让苏老板入伙,一同将这批货在市场进行试水,当然了,你拿大头,事后本王将海上批文无条件给你。” 云浅浅坐在椅位上,她的眼神冰冷,仿佛事不关己。 姜遇棠站在大堂内,心口充满了吐不出的郁气,脸色被气得发青,可这还没有完…… 第87章 姜遇棠强势霸道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但你的那批货,本王不敢保证何时才能盘查完,也许是明日,也许是明年,今后的就更是说不上了。” 璃王话语一停,意味深长地劝道,“姜太医,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对你是最有利的。” 不然,等云浅浅向谢翊和告状,她只会更加难堪。 姜遇棠明白了。 云浅浅这一家,还有苏砚礼,都对海上贸易还存在顾虑,怕赔的血本无归,便惦记上了她的这批货,想要和她合作,进行试水。 她冷冷道,“璃王殿下这般徇私枉法,就不怕圣上怪罪?” “本王想姜太医也不想多个敌人吧?” 璃王的眉眼风流,起身走了过来,停步在了姜遇棠的面前。 他垂目注视,低声道,“这次算本王欠你,如何?” 江淮安的脸色沉沉。 这群人哪里是商谈,分明就是在威胁姜遇棠,逼着她就范! 可是姜遇棠商船,买货,人工等等的本已经砸进去了,要是在此刻收手,将血本无归…… “差不多得了,再端着就真没意思了,而且和我们合作,我们还能带着你发财呢。”苏砚礼冷嗤道。 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姜遇棠,觉得她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要不是她的手中有现货,自己又多想和云小姐接近,才不可能选择和这种人沾边。 许泽更是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耐烦。 “快点儿的。” 他们都认定,就是姜遇棠提前窃取了谢翊和的商业策划,提前购买商船动了手。 大堂内的空气逼仄,令人窒息,姜遇棠看着面前的璃王,真的是被气笑了。 她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遇棠冷冷看向了这一众人,直接说,“想要入伙,可以,一人投五千两,得一成的利。” “五千两,你可真要的出口?” 苏砚礼的脸色顿变,心中又给姜遇棠打上了一个贪婪的标签。 他的眼神精明,又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采办商船,采买货物,也统共没花一万两吧?” 姜遇棠讥诮地勾起了唇角。 “搞清楚,是你们如今在求我合作,这是我的入伙条件,否则,我宁愿将前期投入砸在手中,看着那些茶叶在市舶司发烂发臭。” 苏砚礼拍桌而起,恼恨地瞪大了双目,“你!” 他就没见过这样谈生意的。 “五千两就五千两,我可以。” 忽然,云浅浅说话了。 她有谢翊和资助,不差这点儿,她的腰杆子很硬,傲然道,“阿兄,拿银票吧。” 云浅浅的兄长,云辰拿出了钱袋子,看着姜遇棠的眼神满是敌意,像是生怕姜遇棠会欺负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一般。 “嗯。” 苏砚礼错愕,“云小姐,你真给啊?” “既然姜太医缺这点钱,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云浅浅回复。 苏砚礼觉得有些不划算,但见云浅浅都这样说了。 要是再计较,就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便只好不情愿地吩咐人拿起了银票。 这一下子,姜遇棠的本就都回来了。 “如今银票你也拿到了,那就谈谈吧。”苏砚礼不愉快地说。 在商言商,只要能够获利,即便对方是杀父仇人,都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不过,苏砚礼还是觉得姜遇棠没什么经商的本事,待众人都落座之后,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他的余光不时扫过姜遇棠,见她听得一脸认真,心中的嘲讽更盛。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不懂装懂。 苏砚礼能在北冥的生意场叱咤风云,还是有真本事在的,对那批货的包装,噱头,分点投放,进行的初步测试…… 全都没有问题。 姜遇棠还在其中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经验。 “这是我初步的计划,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苏砚礼站在大堂中央,说完后问道。 云浅浅谦虚地摇头,“我和我爹,还有阿兄,都是初次经商,主要以学习为主,没什么问题。” 苏砚礼笑了下,对她的好感更深。 “计划我没什么意见,只有一点,投放的商铺,必须是我名下的。”姜遇棠淡漠的声线响了起来。 苏砚礼名下的产业商铺诸多,遍布整个北冥,又有人脉,在他这儿做试水更好,但…… 同样的,在这场合作结束之后,百姓们也会认准了他的字号。 姜遇棠能让他们入伙,已经是退让了,绝不可能再将这个机会白送出去。 苏砚礼站定在了原地,目光不悦地瞪了过去,却见姜遇棠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顿时更被气了个不轻。 “你的名下,你名下有多少商铺,多少客源啊?别因为你的狭隘眼界,害得我和云小姐都赔了银子!” “珍宝阁,是我的渠道。” 姜遇棠抬头说道。 这一句话,就让大堂内的众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这珍宝阁虽然不是京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子,却是倍受京城贵妇人们追捧的,有着长期稳定的客源。 而且…… 珍宝阁背后的老板,好像还是坊间那位极具有神秘色彩的女子,玉玲珑! 璃王的眼神审视。 苏砚礼才不相信,这姜遇棠就是玉玲珑,估计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巴结上的,他的眼神鄙夷,“真是没看出来啊,你这种人也还有朋友?” 姜遇棠和这种人懒得废话,喝了口茶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话音刚落,大堂内一直坐在她旁边沉默着的江淮安,突然道,“苏老板,下个月你不必再给太医院送药材了。” 这意思,是要和苏砚礼终止和太医院的合作了。 空气陡然一寂。 断了这桩生意,对苏砚礼这个皇商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苏砚礼顿时间变了脸色,知道江淮安这是,因为自己针对了姜遇棠而不高兴了。 他的眼神沉沉,“江大人,你这就有些公私不分了吧?” 江淮安抬头,脸色冷戾,和苏砚礼隔空相望,一字一顿道,“谁让涉及到我看重的人呢?” 他们既敢利用璃王的职权,给姜遇棠找不痛快,那他也没必要客气。 想要和太医院合作的商贾那么多,真不差苏砚礼一个! 第88章 不想猜,只想和离 大堂内噤若寒蝉。 “棠棠,我们走。” 江淮安说完,忽略了怒瞪着他的苏砚礼,就从座椅上起身,带着姜遇棠一同朝着外面走去。 苏砚礼想到这一笔损失,被气得胸口都疼,他站在原地,对着江淮安的背影暗骂了一声,“死舔狗!” 可江淮安再护着姜遇棠又如何,到头来,人家喜欢的人还不是谢大都督,连手都不给他拉一下? 可怜虫一个。 云浅浅的眼神有点冷。 外头的天穹阴恻恻的,刮起了大风,沙沙的风声在衙署内响起,姜遇棠和江淮安一同走出了市舶司,站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你和苏砚礼断了合作没问题?”姜遇棠皱眉问道。 她不想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江淮安不以为然,“小意思,小爷在太医院这点儿行事权利还是有的。” 他就是看不惯苏砚礼那趾高气扬,欺负姜遇棠的嘴脸,什么德行。 “你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你不是还想要去看看宅院吗?我陪你一起去。”江淮安又道。 话音刚落。 衙署内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先从里面出来的云家人。 合作敲定,分工明确。 云家人他们就和璃王苏砚礼等人告辞离开了。 云浅浅的兄长,云辰,他一出来,就见到了上街上的姜遇棠,眼中立刻竖起了戒备和敌意,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了云浅浅的前面。 那副模样,就好像姜遇棠是什么狠毒狡诈的恶人,随时会伤害他的宝贝妹妹一样。 姜遇棠讽刺地扯了扯唇角,然后收回了视线。 她和江淮安一同顺着人流,朝着长街另一侧走去,找了牙人看了几个宅院,却都不怎么满意。 眼看着天要黑下来,姜遇棠就此和江淮安道别,回了安国公府。 她刚进入梦园,站在廊下眺望的春桃,双目一喜,快步抱着小银狐狸从台阶上跑了下来。 “少夫人,有您的信,是从边关回来的。” 边关? 那岂不就是爹娘的了? 要知道,姜遇棠自从嫁人引得他们失望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们的联络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问候。 当下,姜遇棠的脸色变得激动,回到了侧屋内,拆开了信件,就见到了镇远侯的熟悉笔迹。 诚然,姜家人都被她要和离的事给惊到了,还说…… 谢翊和在前不久捎了礼物来边关,且特意派了官员来她母亲寿宴上问安,礼数周到,无可挑剔。 这俩夫妻一个要和离,一个又像毫不知情的样了,搞得姜家人都有些糊涂了,他们的心底里又到底惦念着姜遇棠,便忍不住破冰问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窗棂洒进来的光线灰蒙,花梨木案几前,姜遇棠拿着信件愣在了原地。 “少夫人,姑爷他这是怎么了啊?” 春桃抱着小银狐狸,踮起了脚尖。 她看到了书信里内容,双目满是惊疑,“他不是一向对侯爷和夫人很有意见的吗?为何突然……” 姜遇棠的眸光微变,不禁想起在上林苑那次,谢翊和意外得知了她娘亲生辰的事,当时看他的态度,似是没当回事。 再看书信上的内容,她也搞不懂谢翊和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过无所谓了。 姜遇棠不愿去浪费精力,深想和揣摩他的心思。 “春桃,你抽个时间,和珍宝阁那边打个招呼,说这段时间有批货要上。” 姜遇棠又说,“还有,宅子我已经在看了,行李也该收拾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至于还没有讨要回来的嫁妆,那日谢翊和都开口了,谢夫人再不情愿,也拖不下去了。 “是,少夫人。” 春桃应下。 姜遇棠交代完,就绕坐到了书案前,提笔给家人们回了封书信过去,让他们不用搭理谢翊和,和离后自己会去边关看他们。 翌日,姜遇棠去上值,一出侧屋,就见到庭院园林内栽种的海棠树,结出了花苞。 数不清的粉色结在了枝丫上,不敢想象绽放之际是一副怎么样的盛景。 真的是稀奇了。 这是西府海棠,极为珍贵,是姜遇棠出嫁的时候,随着她从镇远侯府移种过来的,却不知怎的,再没开过花。 可在今年,却出现了这样的奇事,梦园内的下人们见到,都不由地去思索这是否在寓意着什么? 春桃也浮想联翩,但姜遇棠没怎么在意,看了几眼,就出了梦园。 粉墙环护,距离梦园不远处的小道上,一颗马球从空中飞来。 姜遇棠身子一侧,朝着柳树下躲开,才没叫那马球砸到了鼻子。 马球滚停在了小道上。 春桃先不高兴了,朝着前方望去,“谁这么没规矩,大清早的安国公府玩这个,还险些砸到了您,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有。” 姜遇棠似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眉头微皱,紧接着就有一道娇俏的声线传递而来。 “喂,那边的贱婢,把本小姐的马球捡过来!” 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名拿着球杆的绿意女子,她的面容倨傲,背后还簇拥着一群丫鬟婆子,似是在此府地位不凡的样子。 “这人是谁啊,奴婢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春桃还以为是谢朝雨回来了,当见到人,她的眼神十分疑惑。 有着前世记忆的姜遇棠却认得对方,这绿衣女子是云浅浅的妹妹,云盼儿。 云盼儿被接来京城后,贪恋安国公府的繁华,便过来小住,借着云浅浅的势,最爱摆大小姐的款儿。 姜遇棠没有搭理,和春桃朝着前方走去。 马球仍旧躺在小道上。 云盼儿见此,脸色一变,再看走过来的姜遇棠,瑕不掩瑜,五官精致,肤色雪白,气质出众。 莫名的,她感觉矮了一头,心中暗生起了嫉妒。 “贱婢,你敢不听本小姐的命令?” 云盼儿手指着姜遇棠,恼火道。 小道上,姜遇棠的脚步一顿,冷地看了过去。 “云二小姐,奴婢去帮你捡。”有丫鬟心上一惊,赶忙说。 “不,本小姐就要这个贱婢去。” 云盼儿拒绝,看向了姜遇棠。 她傲慢地抬起了下巴,“贱婢,敢不听我的,你知道我姐是谁吗?未来的安国公世子夫人!” 第89章 当着谢翊和面,抽她 晨起流动着的冷空气都变得紧张,花木好像凝固。 “云二小姐,您快别说了……”丫鬟的脸都白了,劝阻着云盼儿。 云盼儿充耳不闻,还在瞪着对面的姜遇棠。 “你敢不听我的,信不信我让我姐夫发卖了你。”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放肆!” 春桃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斥责。 她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安国公世子夫人,就算是世子爷来了,也没有发卖了他发妻的权利。” 和离时日还没有到,那姜遇棠就还是正房夫人。 别说云浅浅现下还无名无分了,就算真进了门,都得要给姜遇棠乖乖跪地敬茶。 小道上安静无声。 云盼儿怔楞在了原地,目光变了又变。 怪不得她觉得这女人有些不一般,还以为是梦园里的一等丫鬟,没想到竟然就是他们从前在姑苏的主家…… 也是那个破坏,插足了她姐姐和姐夫感情的贱人。 啪得一声。 在场的这一行人都认为,云盼儿会就此消停了的时候,忽然…… 云盼儿抬手,当众狠狠地扇了春桃一巴掌! “那又如何,这里有你教训我的份?” 春桃的脸上一痛,被打的偏过了头去,双目满是不可思议。 姜遇棠扶住了人,脸上蒙了层寒霜。 云盼儿一脸得意,“有本事,你去给姐夫告状啊?可姐夫愿意搭理你这个人老珠黄了的丑八怪吗?” 谢翊和的心中,只有云浅浅。 只怕是姜遇棠跑去告状,收获的也只有一通训斥。 云盼儿说着,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人般,惊喜地挥手,“姐夫,早上好啊。” 小道上的一行人扭头,就见谢翊和从梦园出来,走了过来,他看到此地的场景,长眉一拧。 “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是见证过谢翊和对云浅浅的爱意,所以云盼儿这会儿有恃无恐。 她仰头,天真无邪说道,“姐夫,这贱婢欺负我,还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教训了她一下,你不会怪我的吧?” 谢翊和看着受伤的春桃,眼底一沉,不等开口。 对面的姜遇棠眼神冰冷,转过身来对着云盼儿的脸,就甩了两耳光上去,在小道上发出了脆响。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打骂教训!” 姜遇棠知道谢翊和偏心,绝不可能会责怪云盼儿的失礼,故而春桃受的这一巴掌,她自己来还。 果然在下一瞬,她的头顶就落下了一道寒凉的视线。 云盼儿站在小道中间,人都懵了。 她的双颊是火辣辣的痛,上面有着清晰的两道巴掌印,眼中在顷刻间蓄满了泪水,哇的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姐夫,你看这泼妇,居然当着你的面打我,你帮我打回去……” 然而,谢翊和无动于衷,只是道,“你先回去。” 云盼儿的表情错愕凝结,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姐夫居然不向着她? 她捂着脸,委屈地带着人跑开了,丫鬟婆子急忙追了上去。 小道上的氛围冰冷。 春桃捂着脸,心中惶恐,很怕姑爷会将这一笔账记到姜遇棠的头上发作…… 谁料,谢翊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对着姜遇棠笑说,“气性这么大?和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什么?” 那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春桃被欺负吗? 姜遇棠抿唇,瞪了过去。 四目相对,谢翊和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他道,“好了,不逗你了,晚上的灯会,别忘了。” 姜遇棠听到这话,才恍然想起今儿个是上巳节,晚上京城有灯会…… 可在前世,像这一类的节日,谢翊和不都陪着云浅浅吗?且他也惯会敷衍谢老太君。 她直接拒绝,“我没空。” “祖母那边你去说?”谢翊和反问一声。 姜遇棠顿时一噎。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先去上朝了。” 谢翊和留下这话,就再没看姜遇棠一眼,越过了她们二人,朝着前方的小路走去,背影消失。 小道上,春桃单手捂着脸,双目一片呆滞。 她记得在以前,姑爷对于谢老太君的撮合,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更别提会主动配合完成了…… 而现下,却像是怕她家少夫人会拒绝一般,拿谢老太君来说事。 难不成,姑爷终于发现了她家少夫人的好? 可是她家少夫人要和离的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姑爷才回心转意,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姜遇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对着春桃道,“不用送我了,你回去上药吧,看好小糖糖,别让它乱跑。” “是,少夫人。” 春桃答应了下来。 姜遇棠出了安国公府,去了太医院上值,下午去牙人那儿看宅子,在北大街这边看了一座还算不错的四合院。 坐北朝南,园林雅致,足够她和春桃,还有小银狐狸一起生活了。 “棠棠,你觉得怎么样?”江淮安在院子里面转悠着,问道。 姜遇棠对此地还算满意,“那就这里吧。” 届时,再多买几个奴仆过来。 “这位夫人,您实在是太有眼光了,这座宅院风水好,出入便利,最近也有好多公子哥过来看,都想要买下呢。” 牙人一脸谄媚,又笑着说,“您要是方便的话,不如就先付了定银?” 姜遇棠却先愣了下,“很多人来看?” 只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怎么就吸引了这么多人来? “二位有所不知,这座宅院的隔壁,那可是有说法的,住的人不一般,是云家,谢大都督心上人的娘家。” 牙人感慨一声,没有注意到院子内愣住了的姜遇棠,和江淮安,他笑了下,又在后边自顾自地说。 “云小姐虽然很少回来,但她在京圈中名头极大,引得不少公子哥们折腰,连带着北大街这边的房舍生意好了起来。” 姜遇棠听到这话,顿时如鲠在喉,她看向隔壁,心情犹如吞了只死苍蝇般恶寒。 牙人的话还在继续,“要说这谢大都督,真的舍得,为美人一掷千金,隔壁那么大的一座宅院,上千两银子呢,眼不眨一下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遇棠给打断了。 她冷冷道,“我不要了。” 第90章 谢翊和的好意,她不要 姜遇棠没有和云家人做近邻的打算。 她更不想,在和离后还能一出门再遇到谢翊和,去见证他们的幸福…… “淮安,我们走。” “好勒。” 二人扭头就走,离开了这所陌生的四合院,连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留下,牙人只能懊恼的错失这笔生意。 京城内的长街上挂满了花灯,五彩斑斓。 “真是晦气,下次看房前,可得要提前将周围打听好……”江淮安嫌弃地扯了扯唇角说道。 姜遇棠想到云家人对她的敌意,心底里也是同样的想法,说道,“左右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再看看吧。” “实在不行,你就住回镇远侯府,或者来小爷私宅,我可是非常欢迎你的啊。”江淮安看了过来,露齿一笑。 姜遇棠的嘴角一抽,“我们俩走的近,本来就有一些流言蜚语,要是再住都一块去,恐怕就真要谣言满天飞了。” 江淮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本来就没什么成家的打算,又道,“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成。” 他是她的底,不会让她无家可归。 姜遇棠的心中微暖,点头应下。 今儿个是上巳节,江淮安本来想要拉着她去和自己的好友们玩,奈何碍于谢老太君那边,只好打住了这一念头。 姜遇棠先回了安国公府。 后院深深,抄手游廊,院中甬道相接,路过湖畔旁边的凉亭,就见到了两抹熟悉的人影,是谢夫人和谢翊和。 “翊和啊,这风头也过了,雨姐儿她在庄子上反省了这么久,是真知道错了,还给你手写了认错书,你就别拦着了,让她回来吧。” 谢夫人面容焦急,对着谢翊和恳求说。 海匪案之后,谢朝雨就去了别庄,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一开始,谢朝雨刚到没人管,放飞自我,玩得的确是很开心,可那地方到底太过偏远冷清,和向来繁华热闹的京城截然不同。 谢朝雨待了两三天,就有些心急,赶忙书信给谢夫人说想要回来了。 谢夫人本觉得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却遭受谢翊和的人三番四次的阻拦,迟迟没有将谢朝雨给接回府。 她人都糊涂了。 之前谢翊和明明说,只要谢朝雨认错就没事了啊? 凉亭内,谢翊和面色冷淡,扫视了那认错书一眼,就拒绝了。 “毫无悔过之心。” 谢夫人拿回书信,惊愕站在了原地。 谢朝雨为了回来,这份认错书写的格外认真,言辞恳切,打动人心,连她看了都不自觉心疼,谢翊和居然还觉得不够? “这……要不然你和娘说说,雨姐儿究竟是哪里还反省的不够,娘回头再说说她?” 可能是谢夫人的目的太过明显,谢翊和都觉得有些好笑,讽刺地睨了过去,冷声道,“让她再继续在庄子待着继续想错在了哪里。” 谢夫人一时语塞。 谢翊和已然出了凉亭,朝着石子路上走去。 姜遇棠见此,赶忙从翠竹林前转身,朝着前方走去,佯装自己只是路过。 “偷听完了就跑?” 她才走了没两步,背后就传来了谢翊和低沉的声线。 姜遇棠的脚步尴尬顿在了原地,回头就在那一片绿意前,看到了那抹玄色的人影,谢翊和面庞仍旧俊美,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他没有再提起这一茬,只是提醒道,“灯会,走了。” 姜遇棠将组织好的话语吞咽了下去。 “嗯。” 她的脸色淡漠,走了过去,和谢翊和会和,朝着外边走去。 夜暮来临,上巳节的热闹,在京城中拉开了帷幕。 无数样式的花灯亮起,长街成了火红一片,晚风吹过,带动起了柳梢灯带,地上的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叫卖声不绝于耳。 人潮涌动,处处都回荡着欢声笑语。 姜遇棠和谢翊和走在此地,依旧是沉默一片。 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落到百姓们的眼中,似是最寻常不过,在整条街上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却是他们成婚三年以来,头一次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京城内。 姜遇棠的内心无感,目光在摊位上扫视而过。 “有喜欢的吗?”谢翊和问道。 长街上人人手中拿着花灯,姜遇棠两手空空,倒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乎,就随便指了一家说,“去那儿看看吧。” “嗯。” 谢翊和应下。 两个人一起来到那摊位前,上面是琳琅满目的花灯款式,谢翊和扫视了几眼,再抬头却发现一旁的姜遇棠不见了踪迹。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谢翊和站在此地,脸色微沉,忽然,就在旁边的人群后听到了姜遇棠不悦的声线。 “你还没有给钱,要跑到哪里去——”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走了过去,就见到一段小距离的摊位前,姜遇棠堵住了一个半大的小子,面色冷冷地质问道。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义勇为了? 稍后,谢翊和就注意到了那个摊位后的老板,是个手足无措的盲眼妇人。 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顿时间停住了脚步,眼瞳冷沉,绯色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半大小子被姜遇棠当中堵住,涨红了脸,将偷拿的花灯给扔了回去。 “她就是一个臭瞎子,这里骗她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方才还有好几个人都这样做了,偏你在这儿出头,可显着你了。” 说完这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那盲眼妇人听到‘臭瞎子’三个字,脸色无比的难看,她嗫嚅了两下苍白的唇瓣,却只说出了一句话。 “我丈夫待会儿就回来了……” 姜遇棠并非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看到这盲眼妇人孤零零一人,还被人蒙骗,没忍住过来呵斥了一声。 “姑娘,方才真的是多谢你了,我只是暂时替我丈夫看会儿摊子,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盲眼妇人强颜欢笑道。 姜遇棠看着摊位上的这些花灯,不禁道,“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多少钱?” 盲眼妇人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用不着同情我。” 她虽然眼盲,但有手有脚,和丈夫靠着手艺吃饭,觉得自己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并不低人一等。 姜遇棠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忽地,谢翊和走了过来。 “你误会了,我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第91章 雄竞!确实喜欢上了姜遇棠 谢翊和眉眼冷清,继续说道,“我们是想要给家人买些回去,故而需要的花灯数量比较大。” 姜遇棠侧目,灯火阑珊,是男人精致绝伦的侧脸。 她立刻明白了自己方才的提议有些考虑不周,但是…… 谢翊和这个人,骨子里是冷血和傲慢的,是真能眼睁睁看着恶人为非作歹,看着无辜之人被欺凌的。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善了? 那盲眼妇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喜。 恰逢此时,她的丈夫回来了,是名瘸腿的男子,在听闻了谢翊和要的花灯数量多,当下便交涉询问了起来。 盲眼妇人想要帮忙,却不小心将收钱的匣子打翻在了地上,铜板散落的到处都是,几个人只好一起帮忙去捡。 “别的地方还有没捡到的铜钱吗?我看不到,也是我不好,想要给他帮忙,却总是在添乱,我夫君他没有生气吧?” 盲眼妇人蹲在地上乱摸,苦笑着问。 “没有,他都捡起来了。” 姜遇棠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就是你在这个世上的眼睛,替你做那些看不见的事。” 这最后一句话,让谢翊和怔愣了下,拧眉回头,眼神变得讳莫如深。 片刻后,谢翊和订好了花灯,叫楚歌送回安国公府。 姜遇棠从中挑选了一盏,可爱的小兔子形状,散发着暖黄的光芒,她看着喜欢,提在了手里面。 临走之前,那瘸腿男子道。 “郎君,方才真的是多谢您和您夫人了,二位都是好人,小的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遇棠,“……” 不止是她,一旁的谢翊和也是愣了那么一下,扯唇轻笑了下,却不达眼底。 姜遇棠觉得这笑更像在无声嘲讽着什么。 她没再留意,提着灯笼就要走人,却没想到就在这时。 谢翊和突然一个箭步向前,身子一背,将她护在了怀中。 “打铁花,去看打铁花表演了……” 一波百姓涌动而来,急匆匆的朝着前方跑去,有不少人都被冲撞到了,搞得大家都骂骂咧咧的。 姜遇棠幸免于难。 她被谢翊和抱着,护在了街边。 铺天盖地的沉木香气袭来,将姜遇棠包围在了其中,面前是男人玄色的衣襟,狭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视,长街灯火交织,朦胧似幻,有种不切实际的美感,一切的氛围刚刚好。 姜遇棠的眉头一紧,刚想要和谢翊和分开。 “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谢翊和冷淡的声线落下。 说完,他松开了手,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街上的另一头疾步行去。 姜遇棠愣在了摊位前,不禁望去。 湖畔的石桥上,有几个世家公子哥在纠缠着云浅浅,一看到谢翊和,对方立即尴尬走人…… 云浅浅的眼神不屑望着那几人的背影,然后笑盈盈看向了谢翊和,两个人站在一块,似是在说些什么,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讽刺。 摊位前的那瘸腿老板也是愣了下,看着面前孤零零提着灯站着的姜遇棠,一时间哑了声音。 姜遇棠面色淡漠,没有在此地傻等,转过身就朝着街道相反的路段走去。 “漂亮姨姨——” 人群中,被季临安抱着的瑶瑶,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激动地大喊。 姜遇棠脚步停在了原地。 很快,季临安抱着瑶瑶从人堆里面挤了过来。 他的冷眸发亮,见姜遇棠一个人逛灯会,有些惊诧,转而视线越过了人群,看向了石桥上的那对佳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要一起逛逛吗?” 季临安的语气小心。 季临安怀中的瑶瑶,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姜遇棠答应,“可以。” 从她离开的那刻起,就知道谢翊和不会再回来。 “哦耶,又可以和姜姨姨在一起了,小叔叔,我不要你抱了,我要漂亮姨姨来……” 瑶瑶朝着姜遇棠的方向伸出了手。 季临安愣了下,觉得她怕是有些抱不动这小家伙,没想到姜遇棠稳稳接住,还在怀中惦了惦。 他们一同走在街上,她笑着说,“是有些沉。” “嘿嘿,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圆润啦。” 瑶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手中还拿着姜遇棠送的灯,再看走在旁边的季临安,自会感觉这会儿无比的幸福。 要是姜姨姨能成为她的小婶婶,天天见面就好了…… “姜姨姨,你想吃糖人吗?”瑶瑶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下,问道。 姜遇棠以为是这小家伙想要自己陪她吃,就点了点头。 “那小叔叔,你快去买,给姜姨姨买个最漂亮,最好吃的。”瑶瑶立刻扭头,吩咐说道。 姜遇棠微顿。 “好。” 季临安却答应了下来,“你们在那个面具摊前等我。” 说完,他转身走去。 “姜姨姨,是不是感觉我小叔叔话少踏实的行动派?你就等着吃甜甜的糖人吧。”瑶瑶笑眯眯地说道。 姜遇棠感觉这话有点奇怪,没怎么上心,见怀中的小姑娘对面具感兴趣,陪着她在商摊上选了起来。 前方不远处,季临安在买糖人的时候,遇到了俩熟人。 “临安,方才一溜烟的功夫你就没影了,敢情在这儿啊,瑶瑶呢?”许泽过来,惊讶打量着问。 他的旁边,站着满脸绯红的云盼儿,朝着季临安递去了含羞带怯的眼神。 季临安面孔冷峻,直接道,“让人帮我带着。” “什么人啊。” 许泽不禁追问,他不记得季临安出门带小厮啊。 季临安没有回答。 “季将军,你买的这个糖人样子好别致啊,可以送给我吗……”云盼儿鼓足勇气,望着男人锋利的下颚线说道。 季临安回头,直接拒绝,“抱歉,不成。” 云盼儿的双目一红。 “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估计是买给瑶瑶的,这里还有其他样子的呢,你想吃什么,许泽哥哥来给你买。” 许泽见状,赶忙宽慰,末了还不忘了瞪季临安一眼。 就是一个糖人,他至于这么小气? 季临安无视,“你们买吧,我走了。” 话落,许泽回头,就在街上不见了,只能看到数不清涌动的黑影,只好就此作罢。 他给云盼儿买了糖人之后,就打算去找云浅浅会和,谁料…… 在长街的尽头,亲眼看着季临安将那糖人递给了他的心上人! 第92章 她把谢翊和的东西都丢了 花灯如海,人群熙攘。 季临安眉眼间的冰雪,全都化成了绕指柔,那双深邃的眸见带着零星笑意,他抱着瑶瑶,一同注视着行走在侧的女人。 影影绰绰的光晕,女人一袭月牙白的银色暗绣衣裙,手拿着糖人,戴着半张狐狸面具,带来人的感觉无比的熟悉。 许泽愣住,眉头紧蹙。 季临安和瑶瑶出来,在此地遇到了他的心上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稀奇的是,这女人瞧起来怎么这么的眼熟,自己是不是也认识…… “季将军旁边的那位是谁?”云盼儿盯着那块,有些不太高兴地问。 许泽也没想到云浅浅的妹妹,会对季临安这座冰山感兴趣,他少见的语塞了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熟人吧。”许泽半晌后才道。 云盼儿的唇角一沉,朝着前面热闹的长街迈开了步伐,望人群中挤去,想要一探究竟。 许泽正有此意,赶忙跟上,却还没有挤过去,一晃神的功夫,季临安三人已然消失在了这条灯火连绵的长街,再难以寻见。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后。 他们才再次遇到了季临安,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只有瑶瑶,没了那个眼熟的女人…… 瑶瑶的手中还拿着那张狐狸面具把玩。 “临安,我来帮你抱会瑶瑶吧,你陪会盼儿妹妹。”许泽故作好心地说。 季临安的冷眸微沉,应了下来。 许泽抱住了瑶瑶,故意朝前走了几步,和他还有云盼儿拉开了距离,给他们留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许泽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悄声问。 “瑶瑶,你方才是不是又遇到那个漂亮姨姨了,还记得之前在上林苑答应过许泽叔叔的事吗?” 瑶瑶歪着小脑袋,认真思索了下,点了点头。 “记得,许泽叔叔你让我去问漂亮姨姨的名字。” 许泽眼底期冀,“那瑶瑶现下可以告诉许泽叔叔吗?” 瑶瑶刚想要说出,话到嘴边的时候,又似是记起了什么般,迟疑住了。 “是不是你小叔叔不许你说?”许泽问道。 瑶瑶的小脸上浮现出惊讶。 许泽眼底掠过了一道精光,勾唇笑了下,继续诱哄道。 “你也知道你小叔叔,不解风情的木头一个,只有告诉许泽叔叔,我才能想办法,让漂亮姨姨成为你的小婶婶啊。” 瑶瑶有些心动,眨巴了两下眼睛,“那好吧,许泽叔叔,我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能让小叔叔知道。” “没问题。” 许泽答应,耳朵凑了过去,瑶瑶迟疑上前,说道,“她的名字就叫……许泽叔叔。” 许泽的眼角一抽,再抬头,就见怀中的瑶瑶满眼狡黠,对他做了个鬼脸。 真以为她是这么好骗的吗? 她才不上当呢。 “是姐姐,姐夫!”云盼儿双目一亮,指着湖畔放灯的人说道。 他们一行人走了过去。 许泽发现瑶瑶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套不出什么话来,打算日后自己再查。 反正季临安喜欢那位漂亮姨姨,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很快,就在灯火点点的湖岸边,和谢翊和,还有云浅浅会和。 “你们俩真有缘分啊,没约好竟然都能遇在一块?” 许泽戏谑打量,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谢翊和的脸上,他抱着瑶瑶,小心问道,“你待会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咱们几个就一起吧?” 谢翊和笑着应下,“嗯。” 他答应了。 云浅浅垂目,粉唇不着痕迹地勾起,和他们一同逛起了灯会。 而姜遇棠这边。 她陪着瑶瑶玩了会,便和季临安分别,准备回去了。 那些灯火和喧嚣变得遥远,昏暗的街道上只剩下了零星灯火,将一个人回家,姜遇棠的身影在地上拉了个老长。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萧瑟一片。 习惯了灯会的热闹,突然冷清下来,让姜遇棠还有着不适应,也怕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加快了脚步回了安国公府,孤身的背影消失不见。 “少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回来啊?”春桃提着灯,守在了梦园门口,见姜遇棠自己个儿回来,颇有些诧异。 少夫人不是和姑爷一同出去的吗? 春桃怀中的小银狐狸,已经先一步的跳下,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来到了姜遇棠的怀中。 姜遇棠垂目,抚摸了两把,“逛完了,就回来了。” 春桃听到这话,心里面隐隐约约之间,好像猜测到了什么,不出意外,姑爷又一次的抛下了她家少夫人…… 忽地,楚歌从另一头疾步走来,看到姜遇棠在梦园门口,暗松了口气。 他庆幸说,“少夫人,您回来了啊,怪不得属下那会没找到您。” “有事吗?”姜遇棠抬头问。 楚歌心虚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就是先前世子爷让属下来传话,让您不用等了,先回府上。” 没想到,少夫人自己个儿还挺懂事…… 姜遇棠没有多言,抱着小银狐狸转身,回了侧屋内。 春桃被气了个不轻。 姑爷的心是真大。 先是抛下她家少夫人,后又是让她一个人回去,敢情是真不怕姜遇棠一个人遇到歹人,会陷入什么危险啊…… 梦园门口再无人,春桃回去之后,就连夜加快起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次日,姜遇棠沐休,可以不用去太医院。 晨起梳洗完毕,她也就整理起了搬家的行李,安国公府三年,乱七八糟的物件一大堆,屋内的地上摆了好几口空箱子。 “少夫人,感觉有些不够啊,奴婢再去拿个箱子过来吧。” 春桃说着,就转身朝着侧屋门口走去。 谁成想,刚走了过去,就迎面见到谢翊和,拧着长眉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世子爷。”春桃错愕了下,赶忙退到一侧,行了个礼。 谢翊和无视,朝着侧屋内走了进来,就看到了地上那些分纳的箱子,以及半蹲着整理的姜遇棠。 谢翊和的脚步停在了雕花拱门口,狭眸幽暗一片,他沉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遇棠动作一僵,皱眉道,“你怎么进来了?” 谢翊和忽略了她的话,只是冷冷盯着,“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第93章 同意你与他和离 空气在顷刻间变得暗流涌动。 春桃不由地在心中替姜遇棠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姑爷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要和离的事,甚至一直都是持有反对意见的。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 侧屋的内室当中,姜遇棠眼神冷淡,面不改色地回答,“做洒扫,顺便,再整理一下,将无用之物丢掉。” 柜门全都大敞着,衣衫被叠放在了床榻上,其他东西都是凌乱摆着,小银狐狸在其中乱窜帮着倒忙。 地上的空箱子内丢弃着一些眼熟的物件,有书本,字帖,首饰,还有礼物锦匣……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走上前半蹲了下来,打开了那个锦匣,里面是副点翠珍珠头面。 他掀了掀眼帘,“这些也都是不想要了的?” 姜遇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因为这口箱子里的许多东西,是她从前偷偷收集的谢翊和的东西,或者是他送她的生辰礼。 总之,都和谢翊和有着关联,也是她真想要丢了的。 “嗯,你要是介意的话,就都拿回去吧。” 四目相对,姜遇棠淡漠回复。 谢翊和沉默了下,狭眸有些复杂,深深地看了眼姜遇棠,说道,“那小阿棠呢,你这个当娘亲的也不要了?” 小银狐狸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站在桌台上回头,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双目中一片懵懂。 姜遇棠顿时哑然。 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微勾,轻笑了下,“祖母又在念叨你,忙完了一起过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姜遇棠摇头,“不用,我自己过去。” 和谢翊和一块,保不齐又要被谢老太君撮合什么。 可能是感受到了姜遇棠这冷淡的态度,谢翊和没再勉强,嗯了一声,转身出了侧屋。 春桃吞了吞口水,抓紧时间行动,和姜遇棠一同将这些行李整理好,搬叠在了屋内的一角。 忙完之后,姜遇棠就去了一趟集福堂。 “阿棠来了啊,额角的疤终于褪了些,又变得漂漂亮亮了。” 偌大的厅堂内,谢老太君眉眼慈祥,坐在主位,招手让姜遇棠落座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谢老太君眯眸打量,关心地问道,“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是不是肩伤还没有痊愈?” 说着,谢老太君就有些生气,“翊和那个臭小子也真是的,主次不分,有空跑去照拂姓云的一家,不知道体贴一下你。” “祖母别担心,我没事。”姜遇棠笑着说。 谢老太君更心疼了。 像姜遇棠这样好的姑娘,谢翊和那个臭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想到自家长孙所做的那些混账事,她都没脸再继续撮合这俩人了。 “罢了,不提那个臭小子了,他不知道疼你,祖母疼,咱们都不要他了。” 谢老太君拉着姜遇棠,陡然起身,接着说,“你好不容易歇息一日,走,祖母带你出门散心,咱们去游湖,省得见到他们心烦。” 姜遇棠懵了下,赶忙将人搀扶住。 “游湖?” 谢老太君无奈笑道,“我这一把年纪,老身子骨的,哪里敢真上船泛舟,就是在湖边走一走,带着你一同欣赏下风景。” 她看得出,姜遇棠的心事很多,想要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谢老太君故意板着脸问,“阿棠可是嫌和我这个老婆子出门丢人了?” “怎会。” 姜遇棠否认。 她是有些担心谢老太君的身体,可见她老人家心意已决,只好在出门之际,多召了些奴仆随从。 一行人朝着安国公府的正门口走去。 谢行之见到,不由地问,“祖母,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也是个小混蛋。 谢老太君冷哼了声,反手抱住了姜遇棠的胳膊,直接无视朝外走去。 谢行之自讨没趣,心里面有些恼火,认为绝对是姜遇棠告了他什么黑状,气冲冲瞪了那抹背影一眼,就跑去找他母亲了。 马车平稳驶出了安国公府,在京城街道行驶而过,来到了后海这边。 天气正好,湖面波光粼粼,是一片清澈的绿色,上面还有着泛舟的船家,青石栏杆环绕,旁边开出了一条小道。 这样什么都不用想,简单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叫人的心旷神怡,姜遇棠的心情好转,搀扶着谢老太君。 就这样,一边和她聊天,一边上了前方层层石阶之上的游廊,落座歇息。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阿棠有体己话要说。” 谢老太君吩咐一声,跟随着的下人们只好告退,顿时间,游廊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阿棠,你这段时间很不对劲,你老实给我讲,是不是翊和伤透了你的心,所以你有了分开的想法?” 谢老太君面露正色,眼神明锐。 姜遇棠抿唇,忽地问道,“对此,祖母是什么意思?” 谢老太君沉默了,半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翊和是我的亲孙子,他……唉,能有今日不容易,我是疼他的。阿棠你的好,是怎么侍奉我,我也全都记得,你们俩手心手背都是肉,私心里说,我是希望你们俩能好好在一起的,但是——”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下,看向姜遇棠的眼眶,微微发红。 “祖母是女人,也是过来人,知道你受了多少的委屈,被这段婚姻困住消磨了多少,如果你真下定了决定,和翊和的分开能让你开心,那祖母支持你。” 谢老太君说到最后,握着姜遇棠的双手都有些发颤。 “只是届时,阿棠你还愿意认我这个祖母吗?” 老人满头银丝,韶华不再,双目也变得浑浊,姜遇棠对望着,鼻子一酸,没忍住抱住了小老太太瘦小的身躯。 “您永远都是阿棠的祖母。” 前世今生,谢老太君在安国公府是怎么护着她,为她撑腰,让她免于被谢夫人磋磨的,她也都不会忘。 谢老太君失笑,“傻姑娘……咳咳咳……”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被湖风这么吹了一下,身子先遭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姜遇棠拍着谢老太君的背,习惯性地想要吩咐人,一扭头,看着空荡荡的游廊口,才记起了下人们都被支开了。 她只好道,“祖母,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给您拿披风过来。” 谢老太君咳得厉害,点头应下。 姜遇棠赶忙转身,下了游廊冗长的石阶,回了一趟马车,将披风拿了回来。 然而,当她再回此地,看到的却是,从那阶梯上滚落下来,满头鲜血,昏迷不醒倒在空地上的谢老太君。 画面鲜明而又刺目。 第94章 在谢家地位不如一条狗 姜遇棠看到,瞳孔骤然紧缩,如坠冰窖般,从头凉到了脚。 “祖母!” 她扔下了披风,快步小跑了过去,将人给搀扶在了怀里面。 可这位方才还笑眯眯,支持姜遇棠和离的小老太太,此刻了无生息,再也无法回应她的话语。 谢老太君面色苍白,双目紧阖,脑袋还破了个碗口大的伤口,在不停汩汩流着鲜红黏腻的鲜血…… 姜遇棠怎么按都按不住。 怎么回事? 为什么谢老太君会突然从游廊上摔下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灼痛充斥在了眼眶中,姜遇棠无暇多想,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给谢老太君止血医治,将这伤害降到最低。 湖畔依旧平静,四处流动着的空气中,弥散上了一层浓郁的血腥味,包围在了此地。 “老太君……” 下人回来,便瞧见了满脸鲜血的谢老太君,顿时傻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惊恐地看向了姜遇棠。 “少夫人,不会是您推了谢老太君,让她变成这样的吧?” “啊!” 有随从丫鬟回来,被这一幕吓的尖叫出了声音。 “怎么回事,明明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老太君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可都是陪谢老太君一同出来的,要是她老人家有个什么好歹,毫不夸张的说,这群奴仆们全都要赔着命去。 这边的惊呼声,吸引了不少游湖的人过来,许泽也在其中,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脸上的笑意却是彻底凝结。 谢、谢老太君? 这不是翊和的祖母吗? 他再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立刻上前,怒叱道,“姜遇棠,你疯了,竟然恶毒至此,连谢老太君都敢加害?” 话落,许泽一把推开了姜遇棠,冲着那些傻眼了的下人大吼一声。 “都还愣住干什么,快点儿送谢老太君回府啊!” 下人们赶忙回神应下。 湖畔旁的空地上,正在给谢老太君医治的姜遇棠,措不及防被一道大力给狠推倒在了地上。 掌心擦过粗糙的地面,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擦伤。 “许泽,你遇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先搞清楚状况了再说话。” 季临安赶来斥责一声,快步将姜遇棠给扶了起来,他扭头,蹙着剑眉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姜遇棠没有回答他,焦灼的目光紧锁着谢老太君,拂开了季临安的手,快步朝着那边跟了上去。 她未注意到,围观的人群中还有着云家姐妹。 云浅浅混迹在人群中,看着紧随姜遇棠步伐的季临安,她抿了下唇,眼底掠过了一丝不快。 一行人将谢老太君,小心翼翼抬上了马车,接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安国公府,将人送去了集福堂。 府医匆忙进入。 姜遇棠想要去正屋,却被许泽给拦在了门口。 他满脸凶狠,“你这个贱妇,还有脸靠近谢老太君。” 姜遇棠心系着谢老太君,情绪焦灼不已,她的眼神冷冷,厉声道,“祖母不是我推的,我一回来她就已经成这个样子了,我是太医,让我进去看看。” “滚吧你。” 许泽压根就不相信姜遇棠的解释。 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是姜遇棠做不出来的。 许泽挡在门口,一口回绝,任凭姜遇棠怎么样着急,就是不让她进去。 “母亲她怎么样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出现。 谢夫人等人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了集福堂的大厅,就见到了连着的正屋门口的这群人。 许泽见到能管事的人来了,愤恨的剜了姜遇棠一眼,急忙道,“府医已经进去给谢老太君医治了,具体情况,尚未得知。” 而后,他还不忘了说道,“是她,姜遇棠,将谢老太君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将她老人家给害成了这副样子!” “你说什么?” 谢夫人的声线惊愕。 大厅内的一行人,全都变了脸色,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姜遇棠。 姜遇棠站在正屋的门口,秀眉一紧。 “婆母,你别听他瞎说,我根本没有理由去害……” “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夫人就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对着姜遇棠的脸颊,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就是重重一巴掌。 嗡嗡嗡的声音,不间断在耳畔响了起来,姜遇棠被打的偏过头去,发丝狼狈的垂落了下来,眼神失焦地看向了墙壁。 她的脸颊是火辣辣的痛,头脑都有了片刻的空白。 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三年。 谢夫人,宁愿去相信许泽这个外人的话,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啪的一声,谢夫人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即便有外人在场,她还是毫无顾忌,俨然是不打算给姜遇棠留有体面,谢夫人的眼神如刀,愠怒道。 “老太君对你那么好,你是怎么狠心做得出这样的事?” “我早就说过,这姓姜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灾星,在上林苑闹完了还不够,在家里面也闹。” 谢行之趁机发作,指着门口的姜遇棠说,“要是祖母有什么意外,我们安国公府绝不放过你!” 姜遇棠的脸颊肿痛,撑着墙壁回过神,就看到了大厅内那一张张熟悉却又冷漠的面庞,是聚集在了一块的谢家人。 就连向来和姜遇棠关系较好的二夫人,也出声斥责,“阿棠,这次真不怪大夫人要教训你,你实在太过了。” “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要巴结谢老太君,才带着她出去散心,谁成想你心思这么歹毒,简直不配为人。” 许泽鄙夷地说道。 云盼儿的眼神寻衅,站在云浅浅的旁边,混迹在了人群中,用口型对姜遇棠做了个‘活该’。 她这个安国公世子夫人,在谢家,地位还不如一条狗。 空气绝望而又压抑。 姜遇棠感受到一阵窒息,慢慢站直了身子,每次的呼吸,都像是夹带着尖锐的瓷片,刺的她的胸肺生疼。 面对他们的偏颇,姜遇棠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她维持着自己仅剩不多的自尊,寒声质问他们,“我有什么理由,去谋害祖母?谋害了她,又对我有什么好处?!” 谢老太君,是府邸中唯一一个疼爱姜遇棠,愿意庇护她的人,她何必自讨苦吃? 第95章 责怪到姜遇棠头上 一时间,谢夫人登时语塞了下。 姜遇棠的喉咙干涩,声音嘶哑。 她紧握着手指,眼睫颤抖地看向了大厅内的这一众人,又接着说道。 “后海那边,有不少人看到了我回马车,去给祖母拿披风,披风也就在现场,你们若是还不信,尽管可以去调查。” 姜遇棠一个人狼狈站在墙壁前,脸颊红肿,双目悲切,用证据澄清着自己,季临安看到这样无助的她,心中一痛,很想要去保护她。 “我有看到在现场看到姜太医拿回来的披风。”季临安的拳头紧握,冷声证明。 谢家人都面面相觑。 季将军都发话了,那这还真不是姜遇棠做的啊…… 然而,谢夫人却没当回事,没有丝毫伤到了姜遇棠的愧疚。 “那也是你看护不力的缘故,谁允许你离开老太君半步的?” 她的眼神凌厉,指责道,“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太君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不担心替她老人家祈祷也就罢了,居然先在这里撇起了干系。” 谢夫人当然不是真的担心谢老太君。 而是谢朝雨因为姜遇棠不能回来,和连日来被堆压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谢行之的眼神狠厉,“娘,她就是这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黑心肝的东西,真是白瞎了祖母对她这么好……” 又有人接话。 “明知道老太君身子不好,还故意支开下人,自己也不陪伴在旁,谁知道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 那些声音还在继续,化作锋利的刀刃,仍在继续戳着姜遇棠那颗柔软的心,接受着那些愤怒的视线。 姜遇棠的脊背无力,抵靠在了背后冰凉的墙壁。 看着大厅内的这些人,她突然感觉无比可笑,心底里泛起了一股刺骨的凉意,蔓延到在了四肢百骸,身子是彻骨的寒冷。 就在上一刻,姜遇棠还在以为,自己证明了清白,谢家人对她的态度会有所好转,不再继续围攻她而松了口气…… 可在现下,这抹想法被他们近乎残忍的撕碎,再一次的叫姜遇棠认清了她在这个大家庭的地位。 “你就是故意不想好好照顾老太君的,如今被我们说中,猜对你那龌龊的心思,就无话可说了,真是不要脸。” 谢行之讥嘲一声。 他看着姜遇棠就来气,没忍住来到谢夫人旁边,想要推姜遇棠一把。 然而,谢行之的手才伸出,大厅门口又有人来了,是收到消息赶回来的谢翊和,以及他的父亲,安国公。 谢行之的动作尴尬停滞在了半空中。 谢翊和的面色冷冷,看了过来,却也只是一眼,便漠不关己收回了视线,他对着谢夫人问,“祖母怎么样了?” 谢夫人赶忙回答。 谢行之差点以为他大哥会护着这毒妇呢,搞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干脆也不推了,直接重重一脚踹在了姜遇棠的小腿上。 顷刻间,人趔趄的倒在了地上。 谢翊和没有分心。 他的侧影高大,落下一片阴影,却未投射在姜遇棠的身上分毫。 姜遇棠好像与一切声音和痛意隔绝,在这个大厅成了个透明人,她的双目空洞,慢慢屈膝,抱住了自己。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肩膀突然多了只手,肌肤感受到了一阵湿濡的凉意,似是眼泪。 姜遇棠慢慢回神,就看到了不知何时赶来,蹲在了旁边,抱着她哭得一脸伤心的春桃。 “少夫人……” 春桃的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簌簌坠落着,在这种沉重的场合下,却连安慰姜遇棠都不敢。 她的任何安慰,落到谢家人的眼中,都能成为话柄。 姜遇棠摇头,心疼的帮她擦了擦眼泪。 春桃不想哭,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瓣,可是越擦泪水就掉的越是汹涌,心脏还伴随着阵阵的抽搐。 她家少夫人已经证明了清白。 谢老太君出事,怎么就还能怪到姜遇棠的头上? 姑爷居然还由着谢行之以下犯上…… 他们这家人究竟要怎么样才够?非要逼死她家少夫人才行吗?她家少夫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大厅内噤若寒蝉,突然咯吱一声,正屋的门打开了。 墙角下的姜遇棠,眼瞳一颤,不禁望了过去,就见府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少人立刻围了上去,她只能看到一双又一双的靴子,勉强能听得清楚府医的话。 “老太君一把年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伤了头颅,本是有些不成了,好在,少夫人在现场处理的及时,保住了老太君的性命。” 话语落下的刹那。 大厅内一静,不少人朝着姜遇棠的方向,投来了惊诧的视线,氛围暗流涌动。 也就是说,要不是多亏了姜遇棠及时出手,恐怕谢老太君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谢翊和的狭眸沉了沉。 府医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不过,老太君颅内出血,伤及经脉,气血运行不畅,即便醒来,也会有中风之兆,这点,还恕老朽无能为力。” 谢老太君还是中风了? 姜遇棠的脸色一变,手指都紧了又紧,再看那群人,都已经进入了正屋内。 “奴婢扶您。” 谢行之那一脚下的有些黑,姜遇棠的小腿到现在都还痛着,她由春桃搀扶着,进入了正屋,里面满是淡淡的草药气息。 描金拨步床内,谢老太君散了一头银发,瘦弱的身躯静静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谢夫人站在床旁,红着眼睛用帕子捂住了嘴。 “好好的,怎么让婆母遭遇这样的祸事……” 她看向了安国公,“老爷,这下可该怎么办?” 看着中风不醒的亲生母亲,安国公的脸色难看,眼底流泻出几丝悲切。 “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看能否替母亲医治。” 谢夫人点了点头,刚想要吩咐,却不成想,被谢翊和给阻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了过去,“翊和?” 谢翊和却在这时,看向了人后的姜遇棠。 他的狭眸深沉,说道,“阿棠就是太医,我相信她的医术,让她先来看看。” 第96章 正式和离!和谢翊和摊牌了(必看) 姜遇棠一愣,不禁抬头。 斜阳透过窗棂洒入,描金拨步床前站着的那群人,碰巧在此时看了过来。 “翊和,这怕是有些不妥吧……”谢夫人的眼神轻视,扭头皱眉道。 谢翊和的面色沉冷,语气不容置喙,“阿棠的医术,整个太医院都有目共睹。” 姜遇棠救好皇帝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前,谢夫人没了声音。 安国公对此没有异议。 在正屋内一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姜遇棠走上前,来到了床沿旁,替谢老太君号脉诊断。 空气一片安静。 姜遇棠感受到谢老太君的脉搏,不由地变了脸色,她的心头暗惑,接着又做起了其他的检查。 谢翊和问,“如何?” 姜遇棠垂下了眼睑,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声音。 “用针灸治疗,可改善祖母体内气血不畅,中风半身不遂的症状,但眼下祖母体虚脉弱,需要先休养一个晚上。” 也就是说,想要治疗,要等到明日。 这话落地,让站在了床头一侧的谢家人皆是一怔。 姜遇棠的医术,居然这么厉害,连中风这样令太医院棘手的病症都可以解决…… 现下,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们方才那样的误会了姜遇棠,说了许多的重话,甚至,谢夫人他们还动了手,这会儿再让人家帮忙医治是不是有些太过无耻了? 再看姜遇棠那凌乱的发髻,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凸显的无比刺目。 设身处地,谁遭遇了这样的误会不会觉得委屈难过? 诡异的氛围慢慢弥散开,一时之间,谢家人都有些五味杂陈。 尤其是二夫人,这会儿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撕扯了下,乱了呼吸。 要不要给姜遇棠道个歉? “你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 忽地,谢行之愠怒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他压制着心底里的那抹异样,嫌恶看向了姜遇棠,说道,“祖母本来就是因为你照顾不周,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现下帮她治疗也是应该!” 别指望他会求她,不可能。 “阿棠,方才大家伙也只是担心老太君,才对你多有误会。” 谢夫人的眼神冰冷,继续道,“老太君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你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懂事,斤斤计较害了人。” 是啊。 谢老太君是跟着姜遇棠出去,才变成这样,她医治那不是应该的吗? 人在犯错之后都会规避自己的错误,谢家人听到这母子俩的话,都朝着这一个方向想去,来逃避良心的谴责。 这下变成了姜遇棠不答应,那就是她不孝,不懂事,见死不救! “姜氏,那老太君就交给你了。” 安国公沉的一声,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姜遇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也不管姜遇棠同不同意,就转身道。 “翊和,你随我来,我有事要与你商谈。” 谢翊和的狭眸冷沉,闻言应下。 临走之前,他看向了春桃,“先扶你家主子去老太君的侧屋歇息。” 话毕,父子二人就先一同走了出去。 春桃的眼中蓄满了泪,替自家少夫人感到悲哀,真没这样欺负人的。 她扶着姜遇棠,先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正屋。 背后还传来谢行之鄙夷的声线。 “不就是打了她两巴掌吗,又死不了人,在这里拉个死人脸,惺惺作态给谁看,指望谁心疼她这个外人?” “……” 集福堂,侧屋静寂无声。 姜遇棠的脸色惨淡,坐在桌前,头脑有些混乱,想的更多的还是替谢老太君的诊断结果,只觉有些不太不对劲。 谢老太君中风,不止是伤了头颅的缘故。 她方才替谢老太君检查,意外发现了她的肝气上逆,上冲于脑,蒙蔽了清窍,是在出事前经历了强烈的情绪冲突,更像是动了大怒…… 而她和谢老太君的那一场谈话中,并没有惹得老太太生气。 姜遇棠怀疑:在她离开了之后,还有人见了谢老太君…… 但这点,为了避免再引火上身,姜遇棠没有当众说出,按照安国公府中人对她的排外和敌意,定会再次将原因归结到她的身上。 姜遇棠越深想,就越是头疼。 脑海中时而闪过谢老太君和蔼的笑脸,时而闪过谢夫人抬手当中掌掴她的画面,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忽地,桌前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朝着她的脸伸来。 姜遇棠惊惧回神,顿时应激,却已经是躲不开了。 她紧闭上了眼睛,睫毛战栗,唇都在控制不住的哆嗦着。 没有人是不怕疼的,这是她潜意识的表现,以为又是有人在打她了…… 画面一停。 外头的天色将暗,室内灰蒙蒙一片,谢翊和僵站在了原地。 他看着胡桃木方桌后犹如惊弓之鸟后缩的姜遇棠,狭眸涌动起了几分复杂,手轻抚在她的肿疼的脸颊,触感微凉。 “很疼?” 谢翊和的声线响起。 姜遇棠听到这话,睁眼就看到了那张俊美的面庞,才反应过来是谢翊和来了侧屋。 再想到方才下意识的动作,她登时怔住,有些愕然,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遇棠抿唇,拨开了他的手。 谢翊和一愣,也不恼,淡漠坐在了桌对面。 “觉得委屈了?可你应当知道,祖母于我,于这个家而言的重要性,连带着父亲,都对此事颇有微词。” 姜遇棠看了过去,唇瓣干涩,扯了扯唇角,“所以你也是来找我算账的?” “不是。” 谢翊和否认。 空气晦暗而又悠长,谢翊和的狭眸幽深,注视着她,他沉默了良久,这才正色道,“阿棠,我们和离吧。”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脸色错愕了下。 谢翊和,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意和离了? 可是她已经拿到和离圣旨,离期限只剩下最后一日多一点的时间。 上一世,谢翊和也说过要和离,不过是在一年之后,远远没有提前这么多的日子…… 是因为他对谢老太君中风之事不满。 还是说,谢翊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接触,对云浅浅的感情深到,迫不及待踢走她这个原配,迎娶心爱的白月光进门了? 第97章 签署和离文书 一如前世般熟悉的话语,在侧屋内继续响了起来,传入到了姜遇棠的耳中。 “我名下的私产,会抓紧时间叫人盘点,分你一半,外加安国公府的一些现银和产业,算作弥补。” 谢翊和的口吻公事公办,接着说,“在和离这件事上,要是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尽管提。” “可以,我没问题。” 姜遇棠答应的痛快。 她没有拒绝和离,也没有拒绝他给的家财。 谢翊和名下的私产,不在少数,一半都已经是一笔庞大可观的数目,足够叫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能有这么一个保障,总比傻乎乎白付出了一切,最后两手空空,净身出户了的要强? 何况提前和离,对姜遇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隔着方桌,姜遇棠抬头,眼神清明,没有半分留恋。 她继续道,“如果可以,现下就请立个字据吧,还有和离文书,放妻书,也一并签了,送到官府更改户籍吧。” 谢翊和听到这话,先是愣在了原位。 他的脸色有些意外,好像是没有料到姜遇棠会同意的如此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绯色的薄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些变化早就看在眼中,谢翊和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却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姜遇棠半晌没有等到回应,她皱眉,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嗯。” 谢翊和答应下来,叫来了楚歌进来,吩咐他先去起草与和离相关的文书。 此事突然,他没有准备。 楚歌听完,不由地偷瞄向了姜遇棠,就发现桌对面的女人,从容接受,冷静的简直不像话。 他倏然间震惊了,难以相信姜遇棠居然没有就此大闹上一场? 并且,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去过问,就理性的开始做起了和谢翊和的分割…… 楚歌的内心掀起了一阵巨浪,怀揣着惊愕的心情,一路出了侧屋,准备了起来。 集福堂的正厅内,灯火明亮。 许泽见到楚歌出来,急不可耐地追上来八卦。 他问道,“怎么样,这会儿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大闹?不会要上吊,利用死来胁迫翊和吧?” 季临安听到这话,屏住了呼吸,不禁看向了楚歌。 楚歌抬目,脸色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许公子,你想多了,少夫人她已经答应了。” 话毕,他就走人去准备文书了,留下了傻眼在了原地的许泽。 什么? 姜遇棠那个狗皮膏药,居然舍得不再黏着谢翊和了…… 这怎么可能? 许泽有些想不明白,表情有些失控地扭头,“临安,我是在做梦吗?” 季临安坐在椅位上,没有回答,他低垂下了眼睑,胸腔内的心脏却有些鼓动。 无休止的沉默蔓延开。 外头的天黑了下来,侧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愈暗。 姜遇棠一脸平静,耐心等待着。 谢翊和的狭眸深沉,望着对面的人,他眼前闪过的却是同样的话题,姜遇棠截然不同的反应…… 突然间,谢翊和又多了一段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夫君,你要与我和离?” 朦胧中,是姜遇棠颤抖的声音。 梦园的主屋内,她拿着和离书,通红着眼圈站了起来,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三个字,也是最傻的问题,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喜欢别人,可在感情中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姜遇棠的脸色苍白,极力平复着心情,对着他强挤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拈酸吃醋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日后你想要和云小姐做什么都可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我只有你了,别抛下我……” 谢翊和看到,那个自己,对此无动于衷。 他凉薄道,“阿棠,你要明白,我这不是在同你商议,尽快结束放过彼此吧。” “那你叫我怎么办,怎么去收回付出的感情,怎么去放弃这四年的时光,你能那样倾心去待云浅浅,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点的好给我,我只要那么一点点,仅此而已啊。” 谢翊和冷眼旁观,他的冷漠,衬得记忆中的那个姜遇棠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她又哭又笑,哗的下撕碎了和离文书。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聚好散,让我滚了,你好和云浅浅恩爱是吗?休想,谢翊和,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个位置上,大家都别想好过!” 姜遇棠的脸色寡白,眼中是快要满溢出的绝望,在不断消磨着这份摇摇欲坠的感情,得偿所愿嫁给年少时喜欢的男人,并没有让她过得开心。 而是将她拖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姜遇棠跌坐在地上,像只小兽似的呜咽,让在此回忆的谢翊和,心像是被针扎了下一样,有些发痛…… 再回神,桌前的姜遇棠点上了烛火,幽明的光晕散满在了室内,满是冷清。 “世子爷,少夫人,文书全都准备好了。” 楚歌踏入,将纸笺笔墨摆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姜遇棠先嗯了声,先接了过来。 她扫视几眼,和离文书上的字眼冰冷,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什么陷阱。 姜遇棠确定完毕,便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谢翊和目睹着姜遇棠做完了一切,将这些文书推倒了他的面前。 “到你了。” 姜遇棠说道。 如今的她,和那段记忆中的女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谢翊和的狭眸一沉,嗯了声,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抬头,面色淡漠,“和离文书,放妻书,我会派人送到官府置办,尽快分出户籍。至于这份财产字据,你拿着,待我的人盘算好资产,会给你结清。” 说到最后,谢翊和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祖母的病情,还是要多劳烦你一下,在此期间,就先继续住在安国公府吧。” 姜遇棠要搬出去的宅院还没有看好,谢夫人还拿着她一半的嫁妆。 且对谢老太君,心里面多少有几分感情在,无法做到弃之不顾,也有些怀疑她这次中风的真正的原因…… 是人为,有人想要给她的身上泼脏水,叫她被安国公府的人厌弃! 第98章 和离,他生气了 这不,即便她证明了清白,还是被扣上了看护不力的罪名,谢翊和还主动提出了和离? 想到这儿,姜遇棠的眼底一暗,点头应下,“可以。” 她最后看了眼和离文书,确定了没有问题,就先起身告辞离开了。 一出侧屋,就感受到了正厅内诡谲的氛围。 许泽等人看姜遇棠的眼神,就好像和见到了鬼一般,充满了讶异。 姜遇棠无视,带着春桃先去探望了下谢老太君,然后就离开了集福堂。 “她是不是被刺激的狠了,先疯了?” 许泽目瞪口呆,见谢翊和出来,赶忙跑了过去问。 谢行之也觉得姜遇棠很是奇怪,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他皱着眉头,问道,“大哥,和离的事,你们之前商量过吗?” 谢翊和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有回复他们的任何问题,朝外走了出去。 楚歌抱着和离文书,匆忙跟上,和谢翊和的背影一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留下这一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大哥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不高兴了吧?”谢行之疑惑问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 谢翊和终于摆脱了姜遇棠这个麻烦,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一件,又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兴许是他误会了。 毕竟谢翊和的情绪向来不外显,他们也有时候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保不齐是姜遇棠欲擒故纵,想要以和离为由,让翊和挽回她的手段呢。” 许泽分析一通,又说,“你们想,和离书这不是还没有送到官府,户籍还没有分呢吗?” 谢行之等人都是半信半疑。 到底,姜遇棠这次所展现出来的态度,有些过于冰冷了…… 另一端。 夜凉如水,梦园的侧屋内。 主仆二人坐在了床沿旁上药。 春桃帮姜遇棠红肿的脸颊,涂抹着药膏,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而小银狐狸蹲坐在旁边,歪着小脑袋不解地望着,似是不明白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地盘受伤? “少夫人,如今的情势,和离圣旨,是不是用不上了?”春桃问道。 “差不多吧。” 姜遇棠一默,接着叮嘱,“没事,反正先收着,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若有意外,还能用得上。” 反正她和离是离定了。 春桃嗯嗯两声。 然后,她看着姜遇棠憔悴的眉眼,心中总是有些担忧,斟酌开口,“少夫人,您……还好吧?” 虽然和离是姜遇棠的愿望,但由谢翊和提出,还是在谢老太君出事的节骨眼上,不免得让人觉得伤心。 姜遇棠坐在床沿上愣了一下。 伤心吗? 好像没有,反而松了口气的感觉更多一些…… 这段婚姻,其实更像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年少的喜欢,总会给一切的事物打上一层梦幻的柔光,将冰冷到近乎残忍的现实,构造成自己想要的场景。 以至于上一世在不断自我欺骗,反复怀疑,内耗折磨,敏感刻薄,失去了原则和底线,乃至于苦苦哀求谢翊和,求他不要抛弃她。 多么可悲。 如果可以…… 姜遇棠想要抱住那个,撕毁文书拒绝和离,跌坐在一地狼藉中,崩溃无助,泣不成声的自己。 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正想着,床榻上的小银狐狸,突然跳入到了姜遇棠的怀中,温暖的体温,似是在拥抱。 “放心吧,和离也是我的愿望,没什么可难过的。” 姜遇棠抱着怀中的小家伙,释然一笑,又侧目,对着春桃纠正说。 “还有,日后别喊我少夫人了,提前改口吧。” 春桃的眼瞳一颤,用起了从前的称呼。 “小姐。” “嗯。” 姜遇棠应下。 等户籍一办,她就只是姜遇棠这个人,和谢翊和再无半点瓜葛。 “时辰也不早了,接下来的日子还有许多事要忙,你先回去歇着吧。” 春桃告退离开。 姜遇棠简单盥洗之后,就熄灯睡下了。 隔天,她先是派人和太医院请了一个时辰的假,然后前往了集福堂,打算替谢老太君医治中风。 虽然谢翊和不介意她这段时间内住在安国公府,但他们已经签下了和离文书,继续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个事。 姜遇棠打算,尽快找个时间,看好宅院,处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搬离此地。 正屋内,谢老太君已然苏醒。 她因为中风的缘故,只能绵软平躺在床上,手指蜷缩,难以伸直,口不能言,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可以动。 一见到姜遇棠,谢老太君就先红了眼圈,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阿棠,被她连累的受苦了。 “我看你绝对就是那个谋害祖母的罪魁祸首,瞧你一出现,都把我祖母给气成什么样子了?” 谢行之站在床榻旁,厌恶地看向了进来的姜遇棠,恶意揣测道。 这话一下子让床榻内的谢老太君,情绪变得更厉害了。 谢行之赶忙上前宽慰。 “祖母,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很讨厌姜遇棠,但现下让她治疗也是没法子的事,你放心,孙儿会亲自盯着,保证不让她再次加害到您。” 谢老太君直接闭上了眼睛。 谢行之见此,恼火的看向了姜遇棠,“我祖母都不想要看到你。” 姜遇棠被气到了,一口气凝噎在了胸口,她的脸色冷冷,不再客气道。 “你要么闭嘴,要么滚,再继续打扰我行医,我不介意找你们安国公府,能做主的人来好好谈谈。” 谢行之顿时气结,很想要还嘴,又怕姜遇棠真撂挑子不干了,自己成为了罪人,只好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再看姜遇棠,已经背着药箱坐在了床沿旁边,打开了银针包。 姜遇棠靠近,谢老太君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满是愧疚,湿濡了眼角。 看着一夕之间倒下来的小老太太,姜遇棠的心中也有些酸涩,低声道,“祖母,您的意思阿棠都知道,阿棠一定会治好您的。” 谢老太君满脸动容。 接下来的时间,姜遇棠就施针,替谢老太君做起了治疗。 谢老太君的身子还很虚弱,清醒的时间不多,不多时,就再一次的昏睡了过去。 一直守着的谢行之,看着拨步床内满脑袋银针的谢老太君,惊愕瞪圆了双目。 他祖母这是,被姜遇棠给扎成了刺猬,承受不住疼晕了过去? 谢行之恶狠狠地瞪向了姜遇棠。 第99章 赶姜遇棠出府 和这种傻子没什么好计较的。 姜遇棠置之不理,治疗完毕,就收了针,对着谢老太君屋子内的赵嬷嬷吩咐,交代起了注意事项。 “是,少夫人,老奴都记住了,只是……” 赵嬷嬷顿了下,不禁问道,“老太君何时才能痊愈啊?” 中风不是感染风寒,一碗汤药下去就能解决。 即便是姜遇棠,也无法说出精准的日期,她只好回,“我会尽力,让老太君在一个疗程内醒来。” 赵嬷嬷惴惴不安的应下。 姜遇棠背着医箱,出了正屋,没想到,先在厅堂内遇上了季临安。 两个人都是一愣。 “姜太医。” 季临安微微颔首,先打起了招呼,他解释道,“我过来看看谢老太君,你的治疗还顺利吗?” “尚可。” 姜遇棠淡声回复。 季临安的目光,一直停在姜遇棠的脸上,却发现她只有平静,并没有他所想象的痛苦或者难过。 似乎并没有受到与谢翊和分开的影响…… 可,季临安也不敢妄下断言,怕姜遇棠只是在故作坚强。 “还有其他的事吗?” 姜遇棠打算离开了。 季临安的冷眸微动,不假思索地说,“瑶瑶最近有些咳嗽,你的医术厉害,能否为她配一副药方?” 姜遇棠也很喜欢瑶瑶,见此,就坐在了桌前,询问具体情况,写出了一张药方。 “按照这上面去抓药,一天一次,应当就能没事了。” “多谢。” 季临安拿着药方,看着上面的簪花小楷,他的手指微紧,礼貌回应。 本就是举手之劳,姜遇棠说了声不用,就朝外走去。 季临安起身,送她出去。 他站在大厅门口,将那药方小心对折,妥善收到了胸口内,抿紧了削薄的唇。 其实瑶瑶没有感染咳疾,只是自己想和她多说会话…… 外头风和日丽,园林幽静,云浅浅过来探望,就见到了不远处站在门口的季临安。 他这是在等自己? 想到这儿,她的睫毛微颤,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 军中事务繁忙,昨日探望过谢老太君的季临安,今儿个又来了。 此举他究竟是真的想关心谢老太君,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特意来看她? …… 姜遇棠离开了集福堂之后,就又匆忙出发去了太医院上值,结束之后,就告知了江淮安昨日安国公府发生的所有事,和他去了后海。 故地重游,两个人一同走在湖畔,春桃跟在了旁边。 江淮安拧眉,问道,“你是怀疑,谢老太君是被人推下楼梯的?” “嗯,从老太君的脉象来看,像是出事前动过大怒。” 姜遇棠皱着眉,又说道,“我让春桃打听过,昨日来游湖的人很多,许泽,季临安,云家姐妹也都在。” 也许是偏见,也许是知道云浅浅惯喜欢在背后出阴招,便忍不住的往她身上怀疑。 而且,此次事件,谢翊和与她和离,最大的受益人也是云浅浅。 江淮安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这话太有歧义,显得他和许泽似的无脑,便摸了摸鼻子,没有说出。 “我们先看看现场,找人问问吧。” “嗯。” 姜遇棠应下。 两个人分别在出事的游廊,以及常出现在此地的百姓进行了询问,可惜一无所获,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别灰心,只要治好了谢老太君,她能说话了,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江淮安边走,边说道,“你来给我说说,谢老太君中风的症状,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见此,姜遇棠没有拒绝。 两个人带着春桃去了一家酒楼吃饭。 雅致的包间内,桌前围坐着他们三人,上面摆放着美味的佳肴。 期间,江淮安提出了一些针对性的治疗建议,姜遇棠听取,融入了自己的针灸方案当中。 “对了,你海上生意的那批货怎么样了?云浅浅和苏砚礼不会坑你吧?”江淮安有些不放心地问。 姜遇棠摇头,“不会,他们交了银钱,又要分红试水,坑我,也是坑他们自己。” 包装货物的活计,交给了云浅浅一家人,不知道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说,你和离了总归是件好事,宅子的事,我也会多帮你留意些。” 江淮安对着她,举起了茶杯,笑着说,“以茶代酒,先恭喜你了。” 话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心里面还是有些憋屈,谢翊和欺负了棠棠这么久,眼看着棠棠好不容易拿到了和离圣旨。 眼看着临门一脚就能甩了这混蛋,却被他先提出来了? 这点还真叫人不痛快。 姜遇棠举起了茶杯,看向了春桃,“你也一起。” 春桃赶忙放下筷子,也跟着一并举了起来,三人在桌子上碰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饮而尽。 再回到安国公府,已经是傍晚了。 姜遇棠和春桃回来,就朝着梦园走去,一路上,收获了无数古怪的眼神。 “这又是怎么了?” 春桃发觉,眉头一紧,她低声问道,“难不成他们还在怪您老太君的事?” 和离的事,因为没有拿到户籍,只有少数人知道,还没有散播开啊。 姜遇棠也心有疑惑,加快了回梦园的脚步,一进去,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只见廊下的侧屋的大门敞着,里面有关她的行李,全都被下人们给抬了出来。 除了地砖外,什么家具都没有放过,似是这里将要有了新的女主人般,要快速消除她一切的生活痕迹,做的很彻底。 红木箱子在庭院内停了一口又一口,上面还有着一些姜遇棠被褥大包裹。 小银狐狸无处可去,呆呆地趴在了那软绵的包袱上面,有些无助。 不仅如此,连带着梦园园林内,随着姜遇棠嫁过来移栽,刚长出花苞的海棠花,也一并不留。 下人们拿着铁锹,连根挖出。 空气陡然凝固。 姜遇棠愣在了梦园的大门口。 那些行动的下人们,见到不远处的姜遇棠,皆是一愣,动作随之尴尬停住。 “少、少夫人……” 春桃满脸错愕,先上前一步,来到了庭院中央,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100章 拒绝谢翊和 太阳落山,惨淡的白光包围了梦园,名贵的西府海棠的树根被挖出,摇摇欲坠的。 树梢枝丫上好不容易结出的粉色娇嫩花苞,洋洋洒洒落在了尘地里,沾染上了泥土。 还有许多,被下人们踩在了脚底下,碾压成泥。 他们面色讪讪,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春桃的问题,最后还是个胆子大些的小厮,上前一步回答。 “少夫人,春桃姑娘,这是世子爷吩咐我们做的,说是把您的全部东西,都搬去集福堂的侧屋,好方便您医治谢老太君。” 话虽然如此,但下人们都在私底下猜测,谢老太君出事的内情,怕真和少夫人有关。 否则,世子爷怎么会突然对她厌恶至此,连梦园都不让她住了? 春桃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姑爷,不,该称呼安国公世子了,他此举,是在给云浅浅腾地方…… 姜遇棠走后,云浅浅会嫁进安国公府她们不稀奇。 可谢翊和这也太着急了吧? 昨儿个晚上才刚签了和离书,户籍都还没有办下来,但凡他稍微缓个那么两三天,都不会让人觉得这么心寒和凄凉。 思及此,春桃有些复杂地看向了,还站在梦园门口的姜遇棠。 姜遇棠其实还好。 曲终弦断,人走茶凉,没什么好说的,走到如今地步,早就做足了准备。 诚如谢行之在上林苑所说的那般,这里是他们谢家,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甚至于这里的一块地砖,也都和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从来都不算是此地真正的女主人。 但,梦园,是她住了两辈子,加在一起有十多年的地方,这里承载了她许多的爱恨痴嗔,还为此付出了性命,心底里多少有些淡淡的惆怅。 姜遇棠的面上不显,抬步走到了庭院中央,对着这些下人吩咐说,“嗯,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们动作快些。至于这些海棠树,就都给我送到……” 说到此处,她的话语一滞,居然茫然了下,不知道该送到何处去。 安国公府,不属于她。 镇远侯府,姜遇棠是嫁出去的女儿,直系亲属都不在,里面都是不欢迎她的旁支叔伯。 姜遇棠抿了下唇,继续道,“送到太医院院使,江大人在如意路的私宅。” “是,少夫人。” 下人们应下。 春桃抱住了同样无家可归的小银狐狸,走到了姜遇棠的一侧,她望着园林,轻轻叹息,“可惜了您的这些海棠花,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吧。” 姜遇棠望天,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梦园,告别此地去了谢老太君的集福堂居住。 下人们忙忙碌碌,在整理着侧屋内新搬来的行李,里面乱糟糟一片,还有充斥着闲言碎语。 “少夫人也真的是,没事带老太君出去干什么啊,现下好了,引起世子爷的厌弃,麻烦起我们还要干这些活。”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夫妻俩人分房分成这样的……” “谁说不是,我觉得世子爷可能是想要借着这次契机,将少夫人彻底推给老太君,好迎娶云小姐过门。” “……” 春桃有些火大,干脆走了进去盯着,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姜遇棠见此,就先去陪谢老太君了。 正屋内,人还在昏睡着。 她想到江淮安提出的建议,就坐在了床沿旁,替老人家按摩起了身体,夜色慢慢流淌而来,已经到了亥时。 “少夫人,劳烦您了,老奴备了点宵夜,您用点吧。”赵嬷嬷走到了床头,悄声说道。 赵嬷嬷,是贴身伺候的谢老太君的老人。 她相信此次的意外,并非姜遇棠存心,再看姜遇棠这般尽职的侍奉,心中有些被打动到,不禁想要对她好些。 姜遇棠没有拒绝。 她出了内室,坐到了方桌前,上面是甜酿和糕点,看着站在一旁侍奉的赵嬷嬷,眉心微动。 “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用点儿吧。” “老奴怎配和您一起用膳。” 赵嬷嬷受宠若惊,谨记着自己个儿的身份。 估计除了她之外,安国公府内的下人们,怕是再没有打心底里服姜遇棠的…… 姜遇棠笑着说,“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些。” 赵嬷嬷迟疑了下,便落座了对面,多上了一碗甜酿。 烛火明亮,氛围正好。 正屋的外室很大,姜遇棠抬头就可以看到,桌对面眉眼和善的中年妇人,她有些眼酸,心底泛起了怀念。 其实姜遇棠是觉得,赵嬷嬷长得有点儿像她的娘亲,便忍不住的想要对方多陪自己一会儿。 哪怕只是简单的吃饭唠家常,也会让姜遇棠感受到温暖,她……很想娘亲…… “世子爷。” 赵嬷嬷正和姜遇棠聊着,突然一慌,赶忙从桌前站了起来行礼。 谢翊和来了正屋。 他的面色冷淡,朝着内室扫视了一眼,看向姜遇棠问道,“祖母的情况怎么样了?” 赵嬷嬷识趣的退了出去。 姜遇棠看到她消失,轻皱了下眉头,只好按照针灸的情况,据实回复。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谢翊和认真听完,沉声道,“嗯,那接下来就继续辛苦你了。” 姜遇棠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喝起了甜酿,无视了谢翊和。 “对了,你还记得……” “不记得。” 谢翊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遇棠给打断。 谢翊和微愣,轻哂了下,“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空气落地闻针,方桌前,姜遇棠的眼神冷淡,面上带着疏离的霜。 “那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和离夫妻,就该泾渭分明,只谈正事。 谢翊和嗯了一声,去了内室探望谢老太君,待他再出来,方桌前的姜遇棠已经不见了踪影。 集福堂的正厅内,连带着侧屋,烛火已熄,房门紧紧闭着,无声拒绝着和他有关的一切。 谢翊和顿在原地,狭眸暗沉,他沉默片刻,朝着外头走去。 楚歌匪夷所思地跟了上去。 少夫人这、这未免过于绝情了吧…… 第101章 她太绝情,谢翊和不安了 就因为和离? 即便如此,姜遇棠还和谢翊和在一个户籍上呢,三年夫妻情分,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念及啊…… 这女人狠心起来,不比男人差。 楚歌冷不丁的,想到了向来和姜遇棠走的极近的江淮安。 莫非她是找好了下家,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那姜遇棠可能想的过于天真了,就算江淮安愿意,只怕是京城江家,不可能会要她这么一个和离妇…… 第二日。 姜遇棠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帮谢老太君做完治疗后,再去太医院上值。 她的针灸刚结束,一出正屋,就看到了谢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似是专程在等自己。 “少夫人,您忙完了?” 刘嬷嬷站在厅堂,见到姜遇棠终于出来,她的眼睛一亮,脸上堆满了笑迎了上来,拦住了姜遇棠的去路。 姜遇棠站定在了原地,古怪打量了几眼。 连带着跟着后边的春桃,也都有些疑惑。 这刘嬷嬷是谢夫人的陪嫁,向来和她们不对付,突然来找她们干什么…… 刘嬷嬷亲热笑着,“是这样的,夫人之前误会了您,还对您动了手,心里面愧疚,特地命老奴过来慰问,看您怎么样了。” 要慰问早就慰问了,不会等到现在。 姜遇棠无动于衷,“然后呢?” 刘嬷嬷语塞了下,局促地搓了搓手。 “这不,不是夫人重新掌家了吗?发现您添置厨房那些米面粮油,家具器皿的渠道,成本都控制的很低,还有……” 她继续说道,“您之前在账本上写的计数方式,看起来很好用,故而过来特意讨教一番。” 还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符合姜遇棠对她们的刻板印象。 谢夫人有求于姜遇棠,自己拉不下脸,就特地派了刘嬷嬷过来…… 可那些经验,都是姜遇棠一步步摸索出来,账本上的计数方式,更是她辛苦琢磨出来的,为什么要白白拱手送人? 三人站在厅堂。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 “我那些都是雕虫小技,时间隔得太过久远,自己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就算有心,也怕是帮不上谢夫人的忙。” 她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刘嬷嬷的心里面门清姜遇棠是故意不想帮忙,却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刘嬷嬷暗恼,转了下眼睛,她笑着说,“可是夫人还在等着您过去呢,难不成,您心里面还记恨着之前的事,不愿意帮助夫人?” 谁料,这次姜遇棠直说,“你要是非要这样往窄里想,误会我,那我也没办法。” 话毕,她留下了一句要去太医院之后,就带着春桃离开了集福堂。 刘嬷嬷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怎么就成她狭隘了? 这个时辰,谢家人都在膳厅用早膳,一家团圆坐在了一块。 谢翊和没有缺席,连带着云家姐妹,都上了主桌。 云浅浅坐在了姜遇棠的位置。 刘嬷嬷一回来,就将在膳厅内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夫人,老奴可是好声好气的啊,谁想少夫人是一点儿的颜面都不给您,并且,连句婆母都不愿意喊您。” 谢夫人接手掌家之后,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再加上谢行之频繁要钱,颇有些力不从心,忙得那叫是一个焦头烂额。 她翻看从前的账目,就发现姜遇棠很会控制成本,进的用具物美价廉,绝不多花多余的一文钱。 而且,计数方式也颇为新奇有趣,要是谢夫人能学会,那些烂账也就能以最快的时间摆平了。 谢夫人听完,脸色一沉,啪得声将筷子拍在了八仙桌上,扭头对着谢翊和诉苦。 “你看看,她这张狂翻脸不认人的样子,人还在安国公府上住着呢,就一点儿情面礼数不讲了,你也不知道管一管?” 说着,谢夫人顿了下,“要不然你帮我去问一问?” 谢翊和好笑地看了过去。 他绯色的薄唇微勾,说道,“我在阿棠那儿,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谢夫人愣了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八仙桌前,谢翊和擦手净口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的眉眼冷淡,又一语双关道,“阿棠既然不想应对这些,那你也就别去打扰,惹她烦心了。” 谢翊和是嫌她对姜遇棠动了手,还是怕她再给姜遇棠找麻烦? 谢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摸不准谢翊和的态度。 膳厅都跟着安静了下来,目送着谢翊和的背影离开。 云浅浅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谢翊和要是会喜欢上姜遇棠,早就喜欢上了,绝不可能会等到和离之后,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云浅浅的心情好转,粉唇微勾,扭头道,“伯母,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谢夫人赶忙搭话。 云盼儿见二人聊着,还要去谢夫人的庭院,有些懊恼。 她姐认识季临安,自己还想要让她帮着撮合一下他们呢。 云盼儿只好打算另找时间了。 …… 另一端,太医院。 姜遇棠抵达,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在下午的时候,见到了江淮安,感谢了一下他,帮忙接收了那些海棠树的事。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该移栽到哪里去。 江淮安不以为然,笑道,“就咱们这么铁的关系,有什么好客气的,举手之劳而已。” 两个人又聊了会。 等下值,外头已经飘起了小雨。 “啧,这鬼天气,不过看也下不了多久,先在值班房内待会儿再走吧。” “嗯。” 姜遇棠没有意见,和江淮安一同并排站在窗口,望着外头,这样赏雨聊天,别有一番情志。 就在这时,太医院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声,似是有什么人来了,极其热闹,还伴随着妇人们说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对面的屋檐下,先传来了云浅浅无比惊喜的声线。 “谢伯母,您怎么过来接我了啊?” 谢伯母,那岂不就是安国公夫人? 太医院内的众人一惊,安国公夫人竟然这般的重视云医女,亲自过来,是帮她撑场子,还是在替她立威? 第102章 我对姜遇棠有兴趣 可有谢大都督一个靠山,他们就已经对云浅浅是敬畏不已了,更别提再加个安国公夫人了。 与其同时,太医院内的一行人,都想到了姜遇棠的真实身份,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安国公府有人来帮她什么…… 古树葱郁,小雨飘荡在了太医院的庭院内,清润了青石板道路,以谢夫人为首的一行贵妇人从外走来。 丫鬟婆子们跟在后面替她们打伞。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对面云浅浅的屋檐下。 “我们路过太医院,又看到下雨了,想着你今儿个当值,就一并过来接你。” 谢夫人说着,余光冷冷扫了值房内的姜遇棠一眼。 她连话都没说一句,算不得欺负。 谢夫人一脸亲热,握住了云浅浅的手,转身对着那一行的贵妇人介绍了起来。 “这位啊,就是我和你们说浅浅,如今跟着郑老御医,在陛下的面前当值呢,也是我们安国公府未来的儿媳妇,如今啊,我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她进门呢。” “伯母……” 云浅浅闻言,害羞一笑。 马上就有贵妇人调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云小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早就听说过云小姐的大名,今儿个一见,果然生的花容月貌啊,难怪谢大都督和安国公夫人都对你赞不绝口,这么着急呢。” “可不是,你们的婚事这不都已经筹备了起来,我听说,谢大都督上午的时候,就特意派人去云家送雁纳采了……” “谢大都督何时对人这么上心过,云小姐你总算是苦尽甘来,要熬出头了,他那样的珍重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 她们兴高采烈的声音,穿过了雨幕,传入到了值放内江淮安的耳中,他站在窗户前,身子一怔,面色惊愕。 谢翊和与云浅浅要成亲了? 这混蛋,就这么着急,谢老太君的身子都还没有康复呢吧…… 不止是江淮安,太医院内的其他的人,听到这话,内心也是不禁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们听安国公夫人这意思,是要以正妻之礼娶云医女啊,可姜太医不才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吗…… 这架势,不会是要贬妻为妾,让姜太医自请下堂吧? 一时之间,值房内有不少视线,都焦距向了姜遇棠。 姜遇棠已经回了桌案前,脸色淡淡,对此事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这不会是认命了? 不是吧,姜遇棠居然能为了谢大都督,伏低做小到这个份上,真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啊,他们都有些一言难尽了起来…… 姜遇棠不愿听那些污耳的事,垂目翻看起了病案。 而在对面廊下,又有贵妇人对云浅浅感激的说了起来。 “云小姐,多谢你琢磨出来的计数方式,方便了我们大家伙掌家算账。” “就是,那样的新颖的方式,我们想都想不出来呢,谢夫人,你有这样聪明厉害的儿媳妇,就偷着乐吧,我们可都羡慕你呢。” 原来,云浅浅替谢夫人解决了那些掌家的问题,还解析出了姜遇棠研制出的计数方式。 谢夫人更是一不做二不休,以云浅浅的名义,传扬给了京城中的这些贵妇人们。 这一下子,让云浅浅的名声更燥了。 廊下的云浅浅闻言,眼眸一暗。 她琢磨出来的…… 那倒也算。 云浅浅谦虚接受这些感谢。 谢夫人朝着对面值房觑了一眼,见姜遇棠没有注意,便接了云浅浅走人,一路上夸的那叫是个天花乱坠。 小雨飘了会,就停止了,天穹阴沉沉的。 姜遇棠和江淮安这才离开了太医院,一同去了她的珍宝阁的库房,是存放那一批海上货物的地方。 也是她,还有云浅浅,苏砚礼暂时的聚集地。 他们一进入,就看到了那里面还至少堆积着三分之二的货品没有处理完。 “怎么还剩下这么多?”江淮安看到,嘴角一抽,不禁问道。 而且,茶叶包装好的款式,和市面上的一比较,千篇一律,没有任何突出吸引人的特点。 那些玛瑙宝石,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制成了最简单的基础款式。 若非这些东西珍贵罕见,怕是毫无噱头而言。 偌大明亮的库房内,云家人都不在此地,只留下了几个小厮帮忙。 姜遇棠的秀眉一拧,不禁质问了起来。 “这都过了几天了,怎么货还没有包装完?” 碰巧的是,苏砚礼也来此地勘察,一过来就听到了这话,觉得姜遇棠这是在指责云浅浅。 “包装货物不得要需要时间,而且云小姐初次经商,能做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走进了库房,眼神敌视,替云浅浅辩解,又道,“而且,她牺牲了许多歇息的时间过来帮忙,熬了好几个晚上了。” 姜遇棠一个靠着谢翊和,占领先机的经商白痴,居然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真是长见识了。 她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做最后的分销试水,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江淮安听到这话,先忍不住了。 他扭头,看到库房内进来的人,凉嗖嗖地讽刺道,“哇塞,那好厉害啊,云小姐牺牲了歇息时间,才做了这么点啊……” 苏砚礼一时语塞了下。 他蹙了下眉头,不敢太过得罪了江淮安,还是有想要挽回太医院那一笔生意的想法。 “江大人何必如此?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离交货的日期又还没有到,真不急在这一时。” 姜遇棠笑了,“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三日了,那就麻烦苏老板转告云小姐了,要是这问题得不到解决,我有追究责任的权利。” 说完,也不管苏砚礼究竟是何反应,便直接和江淮安朝着外头走去了。 一开始,也不是她求着他们入伙的。 库房内留在原地的苏砚礼,被气了个不轻,拂袖出了珍宝阁,去了对面的茶楼。 “早知道,就不去珍宝阁了,玉玲珑没有见到,倒是见到了姜遇棠那个丑妇,白惹了一身晦气来。” 包间内充斥着苏砚礼骂骂咧咧的声音。 桌对面坐着的是品貌不凡,风流倜傥的璃王,他目光落在窗外长街,那抹倩影之上。 “注意点用词,本王对姜太医挺感兴趣……” 第103章 陛下有请 苏砚礼闻言,不敢相信地抬头。 “你、对那个丑八怪?” “她挺漂亮的。”璃王如实道。 钱权不分家,这俩人不但是利益共同体,又有着过了命的交情,关系稳固,故而苏砚礼偶有放肆,璃王也不会太计较。 苏砚礼坐在茶桌前,就听到了这话,他的内心一阵恶寒,不禁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品了?” 云浅浅,明明比姜遇棠好看无数倍吧。 而且云浅浅还勤奋好学,努力学习经商,还琢磨出了一套特别的计数方式,天赋斐然。 成功,不过是时间问题。 璃王撑着下巴,仍旧望着窗外,他的薄唇一勾,饶有兴致地说,“她好像和谢大都督要分开了……” 苏砚礼一愣,分开? 谢大都督决定要休了姜遇棠这个无知的跟屁虫了? 那云小姐,岂不是也很快就要有了归宿,嫁给谢大都督,收获幸福了…… 想到这儿,苏砚礼的心中一阵酸涩,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云小姐能嫁给她真正喜欢的人挺好的,本就是他配不上这样的明月。 包间内茶香飘散。 璃王又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能因为云小姐,就这般对姜太医有意见。” 苏砚礼却觉得自己很公正,是凭良心和了解给出的定论。 他被戳穿了心事也无所谓,抬眸笑道,“怎么,听璃王殿下这意思,莫非是想要接盘?” 桌对面的璃王,品茶笑得意味不明。 苏砚礼,“……” …… 另一端。 姜遇棠回了安国公府,来到集福堂的正厅,刚探望完谢老太君的谢翊和,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冷淡,未分给姜遇棠一个眼神,似是有什么要紧事般,疾步朝着外面走去。 姜遇棠也没有搭理。 可是背后,传来了一道欠嗖嗖的声音。 “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以退为进的计策失败了,这下真签了和离书,玩任何后悔的手段都来不及了……” 是谢行之。 许泽搭话,“谢二,你快别说了,别真让她玩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套了。” “她要寻死,那就去死,我大哥要是连眉头皱一下,算我输好吧?” 谢行之不屑一顾,又道,“我大哥已经把她给赶出梦园了,这代表什么,代表早就烦腻她了,我终于可以换嫂子了。” 许泽哈哈大笑,“那真的好可怜哟,像她这样的弃妇,怕是没人要,孤独终老了。” 他们的声音渐远,姜遇棠也已经进入了正屋,陪伴起了谢老太君。 隔天,忙完之后,她有些不放心,就抽空去了一趟珍宝阁,去看那批货物的进度。 晌午时分,刚踏入了后院,就看到了楚歌等暗卫在库房内,帮着云家人在包装那批货。 “少夫人……” 楚歌见到姜遇棠从门口进来,正在帮云家人做事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感。 姜遇棠轻嗯了一声。 其他的暗卫们,纷纷对着姜遇棠颔首,算是见过礼了。 云家人视若无睹,继续做着手头上的活计。 库房内的箱子大敞着,姜遇棠走近,就发现那些茶叶的包装款式全都换了,变成了蓝底白花的皮纸,是进货邻国独有的特色。 还有,那些珠宝们也换了设计方式,重新配色做了设计,完美的放大了它们本该有的优点,变成了北冥女子喜欢的款式。 库房很大,桌子上放着许多张的画稿,姜遇棠拿起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出自谁手,是谁在背后帮云浅浅。 “姐夫就是好啊,得知我姐出货的进度完不成,就特意放下手头的公务,赶来帮忙了。” 云盼儿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故意扬声道。 她在此地盯着云家雇来的手巧的工匠和小厮们做活,明亮的场地内支起了许多的桌子,一直搭出了库房的后门。 此话一出,马上就有不知情的小姑娘接话。 “那可不是,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云小姐命好,能有谢大都督保驾护航?” 姜遇棠站在桌前,愣了一下。 怪不得谢翊和会提前那么早来探望谢老太君,竟是来帮云浅浅了…… 她没做多言,继续在库房内巡查了起来。 这贱女人,还在这儿故作坚强呢? 云盼儿面露不屑,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她继续直白道,“要不是某个人非要催,我姐夫和姐姐也不至于辛苦到,熬夜来设计做这些,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在对面的客栈一起歇息呢。” 库房内有姑娘家听到这话,顿时间羞红了脸颊,都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相爱的人一起歇息,会发生什么…… 她们都不敢往下想,这云二小姐也真的是,怎么说话口无遮掩的啊? 气氛在无形中染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云辰的眉头一紧,却道,“管好你的这张嘴,别什么话都往外说,万一被有心之人借此抓住利用,坏了浅浅的名声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警告地看向了姜遇棠,好似认定了她就会做这样的事一般,将云浅浅维护到底。 这道视线强到无法忽略,姜遇棠意外对视上,她抿了下唇,觉得此地的空气太过污浊,确定无误之后,就离开了珍宝阁。 大街上,阳光明媚。 姜遇棠走了没两步路,就见到悦来客栈门口,那对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晌午的日光带着有些眩晕的刺目,不远处的云浅浅眉眼间含春,脸颊泛红,抱着谢翊和的胳膊,不停和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谢翊和也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的脸色温柔,耐心十足,认真聆听,时不时做出了回应,毫不避讳的就和云浅浅这样出现,朝着另一头走去。 谢翊和似有感应般的转头,朝着街段这处望了过来。 姜遇棠莫名的,不想要被他们看到,转过了身朝着另一处走去,不管背后发生的事。 她走出了这条街道,就见到了太医院内的医士。 “姜太医,总算是找到您了。” 对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接着说道,“常顺公公来太医院了,说是陛下召见,让您进宫复诊……” 第104章 他在酸溜溜吃醋 姜遇棠愣了一下。 皇帝解毒之后,龙体不是由郑老御医,和云浅浅在负责吗? 她的眉心微动,“我知道了。” 话毕,姜遇棠就以最快的时间,回了太医院,随着常顺公公,一同进入了皇宫。 朱红色的宫墙连绵不绝,甬道冗长,春意正浓,百花齐放。 紫宸殿内,睨兽吐出了淡淡的青烟,盘旋在了沉寂的空气中,充斥着龙涎香的气息。 金织软榻上,年轻帝王肤色冷白,赤裸着半身,精壮的胸口处有些一道狰狞的伤疤。 姜遇棠半跪在前,小心帮忙拆线处理。 看得出,郑老御医和云浅浅的服侍很尽心,皇帝北冥璟的刀口恢复的很好,并没有什么大碍。 头顶停留着一道强势的目光,存在感极强,直白的落在姜遇棠素净的脸上,让她的睫毛轻颤,微略有些不自在。 “圣旨没用上,还住在安国公府?”北冥璟突然问。 姜遇棠的态度恭顺,据实回答,“是,发生了点意外情况,正在处理,离正式和离还要再耽误些时日。” 北冥璟轻呵了一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 他的声线很低,姜遇棠有些没听清,上药的动作停滞了那么一下,错愕地抬头。 北冥璟面庞妖冶,散漫坐在了软榻上。 他漫不经心一笑,点评道,“这官服的颜色还挺衬你的,你觉得呢,小王宝钏?” 姜遇棠看着身上墨绿色的官服,再听到这一称呼,顿时噎住。 “可他好像还挺想和你分开的,在你们女子的眼中……” 北冥璟一顿,叹息道,“这谢大都督真有那么好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对他一往情深的?”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 陛下这是发觉到,云浅浅对他无意,故而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她认可道,“他们的感情的确很好。” 北冥璟的凤眸一沉,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 “陛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皮肉新合,气血未固,接下来还是要小心养护,切记勿沾生水,妄动患处,注意饮食。” 姜遇棠低头叮嘱,收拾好了药箱,跪退几步,打算请示告退。 北冥璟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眉心微动,他吩咐说,“再待会,陪朕下会棋。” “微臣遵命。” 姜遇棠稍有意外,却也只好照办。 旋即,就有小太监搬了棋桌进了紫宸殿,横在了软榻的中央。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下棋博弈。 北冥璟无疑是个强劲的对手,极擅隐忍蛰伏,使用障眼法,一出手,就是不留活路。 势均力敌的局势,姜遇棠的脸色认真,思考该怎么落子,连璃王什么时候进来,在旁围观的,都没有发现。 下到一半,常顺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北冥璟低声耳语了一番。 北冥璟听完,只好起身,“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留你们了。这盘棋留着,等阿棠下次进宫来了再接着下。” “是,陛下。” 姜遇棠起身应下。 北冥璟凝视着面前,低头乖顺的女人,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就此离去。 天色将暗,姜遇棠出了紫宸殿,下了汉白玉长阶,朝外走去,却被璃王突然给喊住了。 “姜太医,上次对不住了。” 两个人停在了宫道上。 璃王的面色凝重,说的是胁迫姜遇棠货物合作的事。 姜遇棠打量了几眼,淡声道,“璃王殿下客气了,只要别忘了允诺我的东西就好。” “这是当然,本王绝不反悔。” 璃王勾唇一笑,琉璃玉般的瞳眸发亮,郎艳独绝,灿若明珠。 他的目光紧随着姜遇棠,人也一并走了她的旁边。 “皇兄的棋艺了得,很少能有人这般和他有来有回的过招,看来姜太医你上次放了不少的水,是本王输给了你。” 姜遇棠客套回复,“人生这盘棋,璃王殿下已经下赢了,胜过了许多人。” 璃王哑然一笑。 “高处不胜寒,姜太医不知道,本王身边可以交心的人很少。” 他接着道,“不过每次和你接触,都能发现不一样的惊喜,很特别,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独一无二的感觉。” 说到最后,璃王专注地看向了姜遇棠,里面漾出了一抹不一样的缱绻情愫。 姜遇棠,“……”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忽然,一旁的璃王凑了过来。 灯火朦胧,蝉鸣声不断,和这旖旎的空气纠缠,宫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张面冠如玉的俊脸近在咫尺,都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阿棠,如果谢大都督让你难过,不妨考虑一下本王……” 璃王的声线诱人,美眸带笑,里面是难掩的赤忱,紧锁着面前姜遇棠的神色变化,却发现对方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 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姜遇棠后退一般,拉开了距离。 “璃王殿下,臣女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就毫不迟疑转身,朝着宫道的前方行至而去。 一路出了皇宫,宫门外头是等待多时的春桃。 京城的夜晚依旧很热闹。 “小姐,我来帮你背着吧。” 两个人碰面,姜遇棠肩膀上的药箱,被春桃接过,一同朝着安国公府走去。 街道灯火通明,糖人炒肝的摊子不断,有商贩家的小孩来回跑着,路过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许泽的高呼声。 “谢大都督说了,今儿个晚上全场的消费,都记到他的账上——” 倏然间,酒楼内的食客们都兴奋了起来。 有人不禁问道,“谢大都督出手这么阔绰,可是近日来发生了什么喜事?” 许泽哼笑了声,“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反正,是双喜临门。” 里面接着又是一波嘈杂的声音。 双喜临门? 谢翊和终于摆脱了姜遇棠这个大麻烦,还和云浅浅好事将近,不就是双喜临门吗? 银票从二楼上洒了下来。 酒楼内人影晃晃,都不停在争着抢着去捡,上方木制的栏杆前,站着的是眼眸亮晶晶,撒钱笑着的云浅浅。 谢翊和就陪伴在旁边,柔光绽放在了他璀璨的狭眸,有种格外迷人的魅力,宠溺笑着任由云浅浅胡闹。 第105章 他喜欢姜遇棠 夜晚还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风声好似在这一刻静止,隔绝了街道上全部的声音。 春桃在酒楼门口看到,被气得浑身发抖。 庆祝,撒钱…… 他们还可以做的更过分些吗? 就因为姜遇棠的娘家人不在京城,无人可倚仗,以至于他们合起伙来,这般无所顾忌的欺负? 世子爷既然觉得和她家小姐的的分开,是一种解脱,那还不如早早的就同意了和离,谁也都不要耽误谁。 再看姜遇棠,眼神清明,只看了那么一眼之后,就继续朝着街道走去。 春桃压了压心口的不忿和酸涩,手指握紧了肩带,她佯装无事发生,快步跟上了姜遇棠的步伐。 在这冗长的黑夜下,两个人一同回了安国公府歇下,一夜无话。 熹光穿破云层,又是新的一日。 可能是近日姜遇棠太忙,没多少时间陪小银狐狸,故而这小家伙格外珍惜和她相处的时光。 变成了一只分外黏人的小雪团。 姜遇棠在集福堂去哪里,它都跟着,几乎是紧挨着她的裙角,都有些怕踩到了它,只好带着这小家伙一并去了正屋。 好不容易给谢老太君治疗完毕。 她打算出去之际,先在外室遇到了进来的云浅浅。 冤家路窄,两个人都愣在了一下,地上的小银狐狸也是。 云浅浅的脸色冷傲,连话都没有说一声,就要朝着里面走去。 然而,才刚迈开了步伐,却被姜遇棠阻拦。 她的脸色冷冷,提醒说,“祖母她刚睡下,最好不要去打扰。” 四目相对,云浅浅有些不高兴。 “祖母……” 她看着姜遇棠,玩味的重审了一遍,讽刺道,“姜太医,你该改口了吧?” 姜遇棠,已经不配这般称呼谢老太君了。 “姓姜的,我们家还没有和你清算,你暗害祖母的账呢,你倒是先在这里阻拦起我嫂子了?” 谢行之怒气冲冲从正屋的门外闯了进来,对着姜遇棠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你以为你现下在安国公府是谁啊?” 她别想欺负了云浅浅。 后跟进来的云盼儿眼神轻蔑,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姜遇棠,如今这可怜虫的处境,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逼仄。 “她就是个伺候我祖母的,走,嫂子,甭搭理,我带你进去。” 谢行之带着云家姐妹,就绕过了站在桌旁的姜遇棠,朝着内室里面走了进去。 姜遇棠抿紧了唇瓣,半蹲抱住了小银狐狸。 吵闹的声音响起,打扰到描金拨步床内,熟睡着的谢老太君,脸色不安,眉头都紧皱在了一块,呼吸急促。 在赵嬷嬷不满的注视下,谢行之这才和云家姐妹就此离开。 反正他们探望过了,意思到了,不孝的帽子扣不下来。 “少夫人,这二少爷就是个不成器的,将这事放在心上,就是气自个儿,待老太君康复,定饶不了他。” 赵嬷嬷出了内室,有些心疼地说。 姜遇棠看着面前这张有些神似母亲的容颜,想要笑着应下,却笑不出来,嗯了一声。 她出了安国公府,便出发去了太医院,还没有进去,就在门口先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季临安。 晨起的街道人丁稀少,薄薄的日光透过茂盛的树冠,错落在了他的眉眼,在看到姜遇棠的那霎,薄冰碎裂。 季临安的身姿挺直,快步走了过来,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姜太医,你来上值了?” 姜遇棠颔首,“是有事吗?” “你结束之后,有空吗?瑶瑶那丫头想你了。”季临安斟酌道。 这本是在上林苑答应了的事,姜遇棠没有推脱。 “成,那要去哪里?” 季临安刚想要趁着这机会,好好和姜遇棠聊上一番。 哪成想就在这时…… 江淮安从太医院内出来,在对面女人的背后探出了脑袋,一脸戒备的看了过来问道。 “什么要去哪里?” 姜遇棠诧异了下,“你怎么出来了?” “哦,是这样的,方才璃王派了人来,说将这个转交给你,还问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江淮安说着,就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了过来。 三个人站在街道上。 季临安闻言,冷眸一沉,顿时感受到了危机感,不禁询问道,“你和璃王的关系很好?” 江淮安刚想要问这话呢,没想到被季临安给抢先了,他的眼神古怪,不停打量着对面冷酷的男人。 “这是我家棠棠的私事,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季临安一顿,眼神渐而冷冽,还没有等他开口,姜遇棠连打开都没有,就先拒收了那锦盒。 “淮安,烦劳你将这个退回去。” 而后,她看向了季临安,又道,“那就下午见吧。” 季临安的眼波微颤,“好。” 约定好了详细的地点后,姜遇棠便告辞回了太医院,见江淮安好奇的紧,就将和瑶瑶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陛下中毒的那次,他还帮忙了,但他终究和谢翊和走的近,你还是小心点。” 两个人坐在桌前。 姜遇棠应下。 转而,江淮安又看向了手上的锦盒,“这璃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璃王位高权重,不是个什么好惹的角色,名声在外,还和苏砚礼联手坑过姜遇棠一把。 对于他说的话,姜遇棠是连半个字都不相信,也不想多有联系。 “鬼知道呢。” 江淮安耸了耸肩,走出了药房,时间在忙碌中很快度过,姜遇棠下值后,就离开了太医院。 “姜姨姨。”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街道上马车的帘子被掀起,瑶瑶从上面跑了过来,扑了姜遇棠一个满怀。 姜遇棠诧异,半蹲下来接住了她。 “瑶瑶,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和小叔叔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又想着早点儿见到你,就没有去约好的地点,来这儿等着姜姨姨你了……” 姜遇棠眉眼一柔,刮了下瑶瑶的小鼻子,她再抬头,就看到了马车前站着的季临安。 他的眼神温柔,冰雪消融,薄唇微勾,露出了一抹淡笑,舒朗英俊,风华正茂。 原来季临安笑起来是这样的…… 这还是姜遇棠头一回,见到季临安笑起来的模样,她还以为这人是不会笑的…… 第106章 公开表白,我想追姜遇棠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骤不及防的相撞,季临安愣了一下。 姜遇棠觉得这样盯着人不太礼貌,先收回了视线,牵着瑶瑶一同走了过去。 瑶瑶上了马车之后,就发现季临安的耳尖有些泛红,嗯? 现下的天气有这么热吗? 阳春三月,他们一起去了京城西山,踏春赏花,一望无际的桃花林,漫天灼烧着的粉色,美不胜收。 微风簌簌吹过,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空气中都带着淡雅的香气。 “哇塞,小叔叔,姜姨姨,好美啊,我喜欢这个地方……” 瑶瑶小脸惊喜,笑着跑进了桃花林去。 姜遇棠不放心地叮嘱,“慢点,别摔了。” “姜姨姨,我是大孩子了,我知道的。”瑶瑶回头,扬声喊道。 看着那充满了活力的小姑娘,姜遇棠的情绪也不自觉被感染到,唇角微弯,露出了一抹淡笑。 季临安走在旁边,注视着问道,“听说你现下在做生意?” 姜遇棠嗯了一声,“随便做着玩玩。” “那还缺本金吗?” 季临安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有些亲戚,手上有些闲钱,想要投置营生,委托我在帮忙打听。” 姜遇棠摇头。 她没有和季临安再有深入牵扯的打算,更不想和谢翊和有关的人有过多交集。 季临安见此,只好止住了这个话题,和姜遇棠一同陪着瑶瑶在桃花林玩了会儿,还编做起了花环。 “小叔叔,也给姜姨姨做一个。”瑶瑶拿着漂亮花环,满脸欣喜,觉得姜遇棠也该戴一个,就吩咐起了季临安。 “好。” 季临安温声应下。 有来西山同样过来踏青赏花的妇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笑着对姜遇棠道,“你女儿活泼可爱,你夫君也很疼你啊,像你们这样幸福有爱的家庭可真少见啊……” 空气一停。 姜遇棠脸上的笑容凝了下,解释说,“我们并非是家人。” 那妇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更暧昧了,觉得季临安是个带着女儿的鳏夫。 “那正好了,赶紧多接触了解一下,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呢。” 说完,就和家人们一起走了。 徒留下他们三个人在桃花林内大眼瞪小眼了。 随后,姜遇棠可能是觉得这话太过荒谬了,笑了下,先行去摘花了。 瑶瑶老成地叹息一声。 在地上用柳枝编花环的季临安不禁抬头,下一刻,就被小姑娘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叔叔,你任重而道远啊。” 季临安,“……” 快要落日,他们下山在京城内分开。 季临安带着瑶瑶去了糕点铺,在里面遇到了云浅浅,和她的兄长,毕竟认识,便微微颔首,先行买完离开了。 没有说要帮他们结账,或者是邀约接下来一同吃晚膳的意思。 云浅浅敏锐的感受到,季临安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不由在店内怔了一下。 她的眼中一暗,季临安这是因为自己撮合他与云盼儿在一起而不高兴了? 那这也是正常…… 过了一会儿,云盼儿来找他们会和,“阿兄,阿姐,你猜我方才看到谁了?” 云辰疑惑,“谁啊?” “姜遇棠那个贱人啊,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街上买东西呢,都没有人陪她,看起来和个可怜虫一样,特别好笑。” 云盼儿笑得开心。 云浅浅似乎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粉唇微勾了起来。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姜遇棠这边。 她在街上买了点春桃要的零嘴,就去了一趟珍宝阁,看库房内货物的进度,发现有了楚歌他们的加入和帮忙,已经所剩无几了,不会耽误了生意的进度。 随后,就去了珍宝阁的柜台后,审查近日来的账目收益。 苏砚礼进入大门,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的眉头一紧,这珍宝阁不是玉玲珑的吗,为什么姜遇棠在这儿算账? 好像这里的掌柜对她的态度也格外的恭敬,莫非…… 姜遇棠和玉玲珑有着极深的交情? 可是姜遇棠一个做小本生意的,能算的明白这些吗?别坑害了人家玉玲珑。 “少夫人,我们就先走了。”楚歌等人出来,和柜台前的姜遇棠打了声招呼,脸上都不约而同浮现起了讶异。 珍宝阁的流水可不小,少夫人居然能连这么复杂的账都算的明白? 见此,苏砚礼的眼底染上了鄙夷,认定了姜遇棠就是在故意作秀,展示给楚歌等人看,好让大家以为她有真本事。 姜遇棠不会以为使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就能挽回谢翊和要和她分开的心吧? 如今谁不知道,她被谢翊和给赶出了住所,搬去和谢老太君住了啊…… “姜太医,在算账啊,需要我教你云小姐新琢磨的算数方式吗?” 苏砚礼见此,走到了柜台前,不怀好意地问道。 姜遇棠这个跳梁小丑非要装相,给了他拆穿的机会,那岂能错过? 闻言,姜遇棠感觉不对,她的动作一停,皱眉抬头问,“新的计数方式?” “你还不知道吧,云小姐琢磨出了一种新的计数方式,快捷方便,在京城的贵妇人圈子里面都传遍了,如今大家伙都在使用呢,夸她才貌双全呢。” 苏砚礼不留余地吹捧着。 姜遇棠愣了下,心里面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你说的,是这种吗?” 她说着,拿笔在草纸上写下了一串计数方式,在柜台上递了过去。 苏砚礼不屑地勾起唇角,本不想看直接走,却又想要羞辱姜遇棠一下,就在那草纸上扫了一眼。 顷刻间,他脸上的笑容变淡,眼神惊愕。 只见那草纸上的计数方式,和京圈流传的计数方式一模一样,却罗列出了其中的弊端,和会出现的错处。 也正是没有姜遇棠没有公布推行的出来的原因。 “原来才女,会将别人的东西给据为己有?” 姜遇棠的眼神冷冷,语气嘲弄,她撂下这句话后,就合上了账目,就路过了还在柜台前僵站着的苏砚礼离开。 苏砚礼的脸色难看,蹙眉望向了姜遇棠在门口的背影。 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说这新颖的计数方式是她发明的,云小姐剽窃了她姜遇棠的? 第107章 没有爱,自然不会恨 真会诬蔑啊。 姜遇棠不止是个剽窃商业想法的惯犯,还是个撒谎精! 等着吧,她的报应马上就要到了。 …… 姜遇棠忙完,回到了安国公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就来到了集福堂的正屋,诊查谢老太君的身子状况。 接着,就照例给她老人家按摩。 等姜遇棠结束一切,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药箱,里面的东西洒落在了地上。 她皱眉去捡,才发现谢翊和不知何时过来,站在不远处的门口,静默凝视着这一切。 姜遇棠一愣。 谢翊和面色冷淡,走了过来,绕过了满地的狼藉,坐在了床沿边。 “祖母,孙儿来看您老人家了。” 拨步床内,谢老太君这会儿清醒着,眼神有些没好气的。 “我这又是哪里得罪您了,还置上气了?”谢翊和道。 谢老太君动弹不得,手指抽搐,朝着捡东西的姜遇棠瞥去目光,示意谢翊和去帮忙。 谢翊和无动于衷。 谢老太君生气,闭上了双目,彻底不乐意搭理谢翊和了。 谢翊和失笑。 “行,那孙儿告退,就不碍您老人家的眼了。” 他起身,去了外室,问起了赵嬷嬷。 “祖母今儿个用的怎么样,能喂的进东西吗,吃了几回?” 他还是安国公府头一个关注谢老太君这些的…… 姜遇棠收拾好药箱出来,就听到了这话,未有反应地出了正屋,没注意到背后那抹跟随的目光。 外室内,赵嬷嬷注意到谢翊和的眼神,不禁道,“世子爷,其实少夫人也知道这些……” 他可以问她,用不着忽视的这般彻底。 谢翊和淡漠回头,“嬷嬷难道没发现,她不愿意理会我吗?” 赵嬷嬷语塞了下。 这倒是,如今少夫人对世子爷的态度,也是冷淡的不像话…… “世子爷,虽然您和少夫人决定要分开了,但到底在一起过三年,想来老太君也不愿意看到你们这般形同陌路的样子。” 赵嬷嬷叹息了一声,接着说。 “北冥不是没有过和离的夫妻,大多都撕破脸,闹的鱼死网破,你们二位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冷静,爱恨纠葛都没有。” 谢翊和闻言。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狭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若有所思。 谢翊和又重新进去陪起了谢老太君,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后,这才离开了集福堂。 隔天,姜遇棠上值,就来了璃王这么一个病患。 “姜太医,之前是本王太过唐突,以至于让你误会,觉得本王是个轻浮的人。” 光线明亮的诊室内,璃王坐在对面,说到这儿,话语一顿。 他多情的美目似潺潺春水,里面充满了认真,继续沉声道,“但本王那日所言,全都发自肺腑,绝无虚言,姜太医可否认真考虑一下?” 姜遇棠坐在对面,眼神冷冷,“不考虑。” “那这看来还是在生气……” 璃王顿了下,垂目浅笑道,“本王好像连负荆请罪,任由姜太医处置的机会都没有。” 姜遇棠抬眸,下了逐客令。 “璃王殿下,要是您的身子没有大碍的话,微臣要开始忙了。” 璃王见此,也不好再自讨没趣。 “那本王就不打扰姜太医了。” 他推开椅子起身,俯下了身子,眉眼多情,薄唇上噙着的笑容馥郁芬芳。 “要是姜太医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来找本王,不管本王在干什么,只要是你来,随时有空,你在本王这里,永远都有优先的权利。” 说完这话,璃王就出了太医院。 外头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车厢内里呈八角形,空间极大,雕花楠木的窗棂,光线充足。 对面坐着的人是苏砚礼。 “怎么样怎么样,姜遇棠上钩了吗?有没有被你迷的春心荡漾,以为你真的被她吸引,深情不移,对要给你献身了?”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璃王见过那么多的美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上姜遇棠一个成了亲的女人,还是个被谢翊和用过即将要甩掉的弃妇? 不过是一场恶劣异常的羞辱。 然而,苏砚礼问完后,却发现璃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苏砚礼感觉不对,不禁问道。 璃王不知是想都什么,笑了下。 “有些没意思。” 苏砚礼以为他是在说姜遇棠没意思,笑得混不吝。 “她自然是和云小姐比不了,走了,去吃酒。” 璃王轻佻一笑。 马车离开了太医院。 这个上午,姜遇棠没有接诊,还算比较空闲。 “我听人说,方才璃王来找你了?”江淮安过来,关心地问。 姜遇棠轻嗯了声。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左右活动了两下。 “他和你素无交情,又是送东西,又是亲自装病患来找你,究竟在搞什么?” 江淮安靠在桌子旁,摸着下巴分析。 “我听一些酒肉朋友说过,这璃王挺风流的,惯会哄女人,不会是在打你的主意吧?你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啊……” 谢翊和只是有一个白月光,就将姜遇棠给伤成这样了。 那璃王,只怕是有一堆的白月光朱砂痣,那就是个更大的火坑,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想到这儿,江淮安的脸色郑重,“棠棠,你别不当回事,听到我的话了吗?”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姜遇棠抬头,无奈道,“你也说了,他挺风流,那浪子的话又岂可当真,我从未认真放到心上过。” 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江淮安再三确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之后便一起离开了太医院,去了珍宝阁。 库房内的货物差不多全都包装完毕了。 接下来,就是苏砚礼那边制造噱头,在京城造势了。 姜遇棠叫了小厮来,派人将这一消息传了过去。 很快,云家人都来了,紧跟着的还有谢翊和。 天空碧蓝,珍宝阁的后院,平整而又开阔,不少人的视线都焦距在了,被簇拥着的云浅浅和谢翊和的身上。 云家人交货的日子,谢大都督居然亲自过来了,还有他的朋友们…… 第108章 云浅浅的手段很拙劣 珍宝阁内雇佣来的丫头伙计们,不少都是寻常百姓,哪里突然见到过这么多的权贵,内心全都澎湃不已。 这一方天地内流动着的空气都充满了躁动。 几个小丫头激动看着那边,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谢大都督这得是多喜欢云小姐,连这种时刻都不忘了陪着她。” “那是因为云小姐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要是她自身平庸,不可能会得到谢大都督这么深情的对待……” “说的是,云小姐踏实能干,常常亲自过来,和我们一起干活,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还有谢大都督的宠爱,就看不起我们,跋扈放肆,真是人美心善,简直就是仙女啊。” “……” 这些声音,对于云浅浅来说,再寻常不过。 她的眉眼冷傲,从库房内清点完了走了出来,和谢翊和等人会和在了一块儿。 “咳……” 云浅浅的小脸上带了些疲倦,似乎是累到了,不禁低头咳嗽了两声。 谢翊和的长眉微拧,“还好吗?” “我没事,总算是将这些货物包装完,能松口气了。” 云浅浅抬头,温婉一笑,又感激道,“说起来,还有多亏了翊和哥哥你帮忙,提供了思路和样稿,不然进度恐怕就真要耽误了。” “那这不是翊和应该做的吗?”许泽在旁边挤眉弄眼地说道。 谢翊和但笑不语。 一下子,周围人暧昧的笑声更大了。 “那今儿个我做东,请大家吃聚祥楼的鱼脍!”许泽扬声道。 这话让后院内的大家伙都兴奋了起来。 云小姐在就是好啊,连带着他们都跟着一起享福…… 再看姜遇棠,面色麻木,站在桌前翻阅着货物的登记册,习惯了去做一个局外人,没有受到这些声音的影响。 “换家吧。”谢翊和忽地出声。 姜遇棠愣了一下,抬起了头,就见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朝着这边望了过来,沉声问道,“你们也一起?” 许泽有心讨好谢翊和,才主动提议去吃河鲜,还没有琢磨明白他怎么突然改了口味,就突然听到了这话,心中充满了不爽。 他怎么还邀请姜遇棠一起去啊? 姜遇棠这个人没脸没皮的,对着那张脸,他只怕是还没有吃的下饭,就先吐了。 “姜太医,江大人,你们也跟着一起来吧?”云浅浅面带微笑,望了过来补充说。 俨然一副贤内助的样子,人情世故,考虑周到,不忘了照顾到所有人。 望着那边热闹的人群。 姜遇棠对上那道视线,直接拒绝,“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她还没有可怜到连一顿饭都要去蹭他们的地步。 何况,许泽他们本就不欢迎自己,又何必去找窝囊气受? “我也没空。” 江淮安感觉有点古怪,也跟着一并推托了。 “嗯。” 谢翊和似乎也就只是随口一问,再没有勉强,转身继续和许泽他们等人聊了起来。 云浅浅却朝着这边瞥了眼,江淮安还真的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姜遇棠那一边啊…… 可是这个女人值得吗? 姜遇棠的医术是不错,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面能和自己比肩吗? 纵然姜遇棠用手段拢住了江淮安的心,却也只是一时,江家是不可能会让她一个和离妇进门的。 随即,这一行人乌泱泱高兴地从后院离开,谢翊和也再没有朝这边看一眼,好似真的和姜遇棠形同陌路了。 谢翊和他们来到珍宝阁的大厅,还没有出门,就在里面遇到了一群贵妇人。 “云小姐,好巧啊,正好我有事想要请教您呢。” 她道,“我用了您琢磨出来的计数方式,掌家算账,有几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纰漏总是算不上。” 说着,最前面站着的贵夫人,就将遇到的麻烦详细说了出来,希望云浅浅能帮忙解决一下。 可这本就不是云浅浅琢磨出来的,她只是做解析,哪里能填补上这漏洞? 一下子,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姐,你就帮帮这位夫人吧?”云盼儿道。 许泽也是这么个意思。 大堂内,无数双眼神盯着,等待着她的答案,云浅浅顿时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手指尴尬地绞紧了帕子。 正想着要不要撇清干系之际,忽地,谢翊和递来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低沉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她的身子不太舒适,我听明白了,来帮你吧。” 说着,就叫人拿了草纸过来,推算了一番,将这计数方式的漏洞补充,那些贵夫人得到答案,欢天喜地走了。 许泽并没有发觉到异常,哎呦了两声。 “你们俩还真的是天作之合啊,一个出了钻研,一个补充,配合的天衣无缝,夫妻搭档,干活不累啊……” 云浅浅没有回应,目光一直盯着谢翊和,发现他没有要计较这件事的意思。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只是笑了下,就先朝着外边走了出去。 云浅浅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像是注满了热水般,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来,快步跟了上去。 一时无事。 姜遇棠和江淮安出了珍宝阁,就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馆子用饭,等待店小二上面的间隙。 桌对面的江淮安,就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烫金的请柬,挑眉道,“左右下午也闲着没事做,不如去凑个热闹?” 姜遇棠接过,翻开一看,发现是典行举行的拍卖,是有一定机会可以淘到好宝贝的。 辛苦了这么久,她也想要放松一下。 “行啊,那今儿个你看上什么东西,全都记到我的账上。” “呦呵,姜老板财大气粗啊。” 江淮安失笑,互相揶揄了几句,一同用过了炸酱面,歇息聊了会,等外头的太阳没那么大之后,这才一同出发去了典行。 拍卖在京城很常见,不是特别新鲜,却还是引得不少世家的小姐公子哥们趋之若鹜,里面的水很深,古玩珍宝,奇药奴隶,应有尽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第109章 他们爱得惹人羡慕 雕梁画栋的雅阁内,中心是拍卖的高台,四周是三层楼台环绕,分隔出了不少凌空包间,珠帘下垂,方便贵人们观赏叫价。 典行的拍卖还没有开始,陆陆续续抵达的人们已经有很多了,姜遇棠和江淮安拿着请柬进入,就被迎上了二楼内的包间。 “怎么是这里?” 江淮安蹙眉,有些不满地问,按照他们的请柬,该是上三楼区域。 “真是不好意思啊,三楼被一位爷给包圆了,那位爷喜欢清净,不许旁人打扰。” 小厮赔笑解释,“这不,此番拍卖拿到请柬的客人们,全都置换到了这块儿,您和这位姑娘的包间还是最好的。” 典行也可能是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便给他们赠予了许多稀罕的小物件,以作弥补。 江淮安也不是太计较的人,见此作罢。 两个人落座,桌上却空荡荡的,江淮安不禁道,“诶,这小厮也是个糊涂的,怎么没给我们上茶水……” “估计今儿个来的人多,忙晕了,我去要吧。” 说完,姜遇棠就起身出了包间。 走廊内无比热闹,不见方才的那小厮,便只好去楼道那儿寻,却没想到和许泽撞了个正着。 空气一寂。 “我的天,不是吧,都要分开了还这么缠人,你居然也跟到了这里来?”许泽瞪大了眼睛,里面是藏不住的嫌恶。 哪儿都有她,烦不烦? 一旁的谢行之,看着对面的姜遇棠,脸上满是鄙夷,“许泽哥你说的对,你根本就舍不得和我大哥分开。” 而后,他又命令道,“可是我已经有了新嫂子,赶紧滚出典行,别在这里碍眼,打扰我们的好心情。” 光线昏暗的楼道内。 姜遇棠一个人站在对面。 面对这两道凌厉,将她视为敌人的眼神,姜遇棠的脸色冷冷,先看向了谢行之问道,“你有银子拍吗,就来这儿?” 而后,又对着许泽说,“这典行的门槛真低,什么白痴都能进来了。” 留下这话,姜遇棠擦肩而过,继续下起了台阶,那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嘿,你他娘的……”许泽气急败坏。 谢行之被揭了短,血液不停往头上冲去,恼羞成怒。 他猛地转身,望着姜遇棠的背影,眼底划过了一道精光,没有片刻迟疑地就朝着她的脊背狠地踹去。 姜遇棠算是个什么货色,也配来说他? 不给她点教训尝尝,还真以为他谢家二少爷是好欺负的? 谢行之的力道十足,快要踹到姜遇棠的背影之际,朝下走的女人似有感应般的,朝着侧边躲了一下。 他伸出去的脚,一下子腾空,身子在台阶上失去了平衡,好在许泽反应及时,拉了一把,恐怕就要摔下去了。 谢行之站在后边的台阶,金鸡独立,摇摇欲坠,好半晌才重新站稳。 而姜遇棠,连回头关心一下都没有,居然就那样的下楼走开了。 谢行之的心中不适了下,认定了姜遇棠就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害完祖母,就来害他了…… 楼道上如何,姜遇棠没有再关注了。 她见到小厮,吩咐了声,刚回到了二楼的包间,就听到了一阵动静。 隔着珠帘望去,是三楼来人了,不禁抬头望去,对面包间内坐着的正是谢翊和与云浅浅。 两人坐在了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画面依旧惹人羡慕。 空气都变得缱绻。 姜遇棠垂目,定定地望着下方大堂最中心的拍卖台,大脑放空,也不知道自己在些什么。 “喝杯热茶?” 一旁的江淮安隔桌推了过来。 姜遇棠接过,捧在手心,暖烘烘的,她笑了下,顺着江淮安又抛出的话题,闲谈了起来。 中央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好货压在最后面,先登场的虽然一般,却也是北冥少见的,不少人叫拍,将场子给热了起来,倒还算是有意思。 姜遇棠观望着,看上了一块还未经雕琢,成色极好,质地细腻,油脂光泽充足的和田玉,是从西域来的,罕见不可多得。 拍卖台上的年轻伙计,声情并茂,介绍了好一通,公布了价格。 “起拍价,三百两。” 姜遇棠喜欢,便先出声,“三百五十两。” 这和田玉的确不错,但雕琢是要花精力和时间,在场的宾客兴致不大,没什么人抢。 姜遇棠以为稳拿之际,忽地,对面传来了云浅浅清亮的声线。 “五百两。” 姜遇棠一愣,不禁看向了对面,和云浅浅的目光隔着两道珠帘,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云浅浅有着势在必得的资本,似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面色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谢翊和慵懒地坐在座椅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宠着云浅浅,一副由她做主的样子。 任由云浅浅加价,随意挥霍,为博美人一笑,阔绰至极。 “七百两。”姜遇棠沉声道。 话音刚落,云浅浅再次追加,“一千五百两!” 轰得下,大堂内的散客们,先不由炸开了锅,都朝着三楼的包间内看了过来。 这姑娘真是大手笔啊。 这块玉虽然好,但一千五百两已经远超了本身的价值,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姜遇棠没了声音。 不是追不起,是她不想为了赌这一时的意气,去白花辛苦赚来的银子,做那个冤大头。 最终云浅浅镇压全场,收了那块和田玉。 末了,隔壁包间的云盼儿,还不忘了朝着姜遇棠投来一个寻衅的眼神,好似在无声的说,她姐有姐夫兜底,有任性的资本。 她姜遇棠有吗? 也配和她姐争,不自量力。 下一个被送上拍卖台的竞品,是只琳琅彩花牡丹花瓶,繁花似锦,描绘栩栩如生,极为珍贵。 姜遇棠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脸色大变。 与其同时,拍卖台伙计的声音也跟着一并响了起来。 “各位贵客们,这只牡丹瓶,那可是有来历了,是昔年辅国大将军,为了抵抗南诏敌军,支援我朝,变卖了家产流出来的,几经波折,才来到了我们典行。” 那人一顿,接着道,“虽然上面有着一点小瑕疵,但也不影响它整体的观赏性,以及背后北冥军的热血故事,起拍价,三千两!” 第110章 和云浅浅较上劲了 二楼的包间内,姜遇棠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祖父辅国大将军生前最喜欢的物件,置放在书房常常观赏,那上面的一点点的瑕疵…… 是她幼时调皮,给江淮安炫耀的时候,不小心磕碰上去的,她还为此心虚了许久,却并未被人发觉。 那时的姜遇棠,还以为是祖父没有发现,直到变卖家财支持北冥军的时候才知道,那是祖父怕她被爹娘责罚,舍不得计较。 祖父故去后,姜家为了能留个念想,镇远侯夫妇还在京城苦寻了许久,始终一无所无,没想到时隔多年,能在此地遇到。 江淮安也惊了。 拍卖台上的伙计话落,就有人喊道,“三千二百两。” “四千两。” 姜遇棠立刻追加。 逝者已逝,物是人非,只剩下了这只承载了许多美好回忆的牡丹瓶,被时光赋予了特别的意义,也是她姜家必须要追回来的东西。 不料,对面三楼包间内的云浅浅,再次出声了,“六千两。” 她居高临下,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姿态从容而又优雅,似是在寻常不过的举动。 对此,谢翊和也由着她来。 江淮安的眉头一蹙,这俩人是要干什么? “六千五百两。” 姜遇棠紧咬着不放。 云浅浅的眼神冷了下,直接道,“一万两!”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乖乖,这是杠上了啊,也太豪横了吧。 姜遇棠快速盘算手上的现银,咬了咬牙道,“一万五千两。” 又是一阵唏嘘。 “这姜遇棠有病吧,没看到云小姐对这个牡丹瓶感兴趣吗,她怎么什么都要争一下?”三楼的另一个包间内,许泽不爽道。 谢行之冷嗤了声说,“因为我大哥不喜欢她,心里面自卑,扭曲了呗。” “那倒是。” 许泽无比认同,睥睨望向二楼包间内的姜遇棠,眼神泛起了强烈的讽刺,真是可笑,她以为自己个儿能争得过云小姐吗? “两万两。” 云浅浅又道。 江淮安的脸色冷厉,望向了对面三楼的包间。 云家才刚起步,哪里来的这么多本钱,敢这样叫价,无非是因为有谢翊和做底气罢了。 可说句难听点的,这是姜家的东西,于他们而言就是个普通的花瓶,买回去也只是个摆件,能有什么意义啊? 彼时,对面上一层包间内的谢翊和,看了过来,对上了江淮安冷厉的视线。 他微笑颔首,漠不关心。 空气好似在无形中被撕裂成了凌乱的碎片。 荒诞至极。 谢大都督,绝情薄凉,铁石心肠,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亲手给云浅浅递去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兵不血刃,稳准的让她刺向了姜遇棠这个可怜妻子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任何陪伴和时光都只是一场笑谈,结发夫妻,不过如此。 “棠棠,你尽管加价,不够我给你添。”江淮安冷声道。 姜遇棠的脸色一如往昔,心早就像是被虫蛀过的朽木,空洞而又麻木,生不出情绪来,她只是抬头,继续喊。 “两万五千两!” 这个牡丹瓶能再次的被追加到了这个份上,是在座之人都没有想到的,连带着云浅浅也都变了脸色,觉得这有些过了。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银子…… 云浅浅看向了谢翊和,询问道,“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无碍。”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派了楚歌召了人来,低声耳语了一番。 楚歌顿时一愣,怜悯地看了二楼的姜遇棠一眼,最终选择了照办无误。 片刻之后,大堂台中央的伙计,对着众人作揖道,“不好意思各位,这是牡丹瓶并不在拍卖行列,是我们搞错了。” 说着,在姜遇棠的注视下,撤去了那只牡丹瓶,祖父模糊慈祥的笑脸,也随之消失在了视线的深处。 姜遇棠那颗充满了针孔的心,露着冷风,沉落在了虚无的深渊,找不到实心的地方。 江淮安的眼神复杂,动了动唇,却是相顾无言,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忽地,桌子另一侧的姜遇棠,似是看到了什么般,她的眉心微动,起身对着他说,“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好。” 江淮安应下。 姜遇棠消失在了二楼的包间。 “她这突然是干什么去了?”许泽也注意到,不禁问道。 “还能干什么去,肯定是看出了我大哥出手,断了她争夺的机会,伤心难过了呗……” 谢行之蔑视道,“你没听那伙计说,这牡丹瓶是她祖父的吗?可惜了,没见到她哭的惨兮兮招笑的模样。” 姜遇棠不是觉得自己有钱,很傲吗?可钱,能比得过权? 许泽哈哈大笑,“不,也许是跪求人家老板了呢。” “……” 拍卖才进行到一半,姜遇棠过了好一会才回来,重新落座到了二楼的包间,看着底下的拍卖。 “你去干什么了?”江淮安不禁问。 姜遇棠卖了个关子,而是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云浅浅是故意的?” “肯定啊,你看上什么,她就抢什么,肯定是故意的。”江淮安无比笃定的回答。 姜遇棠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她的眼中黯淡,兴致不怎么高,叹息了下说,“也许是我和祖父的牡丹瓶,没有缘分吧。” 虽然姜遇棠很想要替他们姜家争回,留个念想,但到底是失之交臂,错过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方才是谢翊和在暗中动了手脚,求他也许能拿回来,可是姜遇棠不想去这么做了。 婚内又不是没求过,当众跪都跪过了,都没有换来他的一丝心软,签了和离书之后又怎么可能? 亲密过的身体接触,对于男人来说从来都不会产生感情,那层薄如蝉翼如纸般的脆弱关系,已经被撕开。 残酷的现实在这儿摆着,去求,无非是给谢翊和再一次践踏自尊的机会。 姜遇棠想,她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自己为死物而摇尾乞怜的样子吧。 生活,总是遗憾更多些。 接下来的时间,姜遇棠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在了竞品上,却和云浅浅彻底杠上了,较起了劲。 第111章 姜遇棠挖坑,渣夫被气笑了 她喜欢的,云浅浅会加价来抢。 云浅浅喜欢的,她也不会放过,硝烟在无形中被点燃了起来,一触即发。 一块寻常的砚台,都能因为两个人的较量,从而被抬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 但结果,都是云浅浅胜出,东西尽收囊中。 一场拍卖会下来,姜遇棠两手空空。 “姜遇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吧,这样和云小姐争,争的过吗,最后打的还不是自己的脸,是真没羞耻心啊。” 许泽不禁感叹道。 谢行之无比的认同他的话,觉得姜遇棠就是把脸送上去,给云小姐扇! 不过,他们和云盼儿等人看得还挺爽的。 此次的拍卖会,云浅浅不止压过了姜遇棠…… 还是在座之中拍下竞品最多的买主,获得了这间典行雅阁内永久座上宾的资格,引发了全场的羡慕。 拍卖会结束之际,不少人都朝着三楼的包间内望去。 “我们也走吧。”江淮安道。 姜遇棠点头,和他一同下了台阶,出了这间雅阁的大堂,却没有就此着急离开,而是来到了后门这边。 四下无人,典行的掌柜的早就等候多时。 一看到姜遇棠,就和看到了财神爷一般,赶忙笑着迎了上来。 “姜老板,没想到那女子为了和你杠,真舍得下血本啊,这些银票,是你此次竞拍得的分红……” 那掌柜的红光满面,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叠银票,递了过来。 姜遇棠低垂着眼睑,数了起来。 一旁的江淮安看傻了眼。 怪不得那会儿棠棠突然和云浅浅扛上了,不停的往上抬着物价,之前还以为她是被气的狠了,敢情是在这里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啊…… 谢翊和不是爱帮云浅浅撑腰吗? 那就让他撑个够。 姜遇棠数完了银票。 她也是拍卖中途,发现和这掌柜的从前做过生意,便过来交涉了一番。 可惜的是,再高的价,他也不敢将那牡丹瓶竞品让出,商不和官斗,姜遇棠也就没有再为难。 “姜老板,你下次再有仇人,直接往咱们这儿领。”掌柜笑着说。 姜遇棠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准备和江淮安走人了,不成想一扭头,就见到后院内,脸色格外难看的云浅浅等人。 天地好似突然在此刻定格了下来。 谢翊和真的被气笑了。 他的狭眸暗沉,扫视了姜遇棠几眼,就率先抬腿走人了,去往了尽头停着的几辆马车,云浅浅紧随其后。 那掌柜的站在原地尴尬得不像话,面皮犹如火烧。 “姓姜的,你还真的是狼心狗肺,肠子都烂透了,好歹和我大哥在一起三年,你竟然连他都黑……” “就没见过你这样无耻会算计的女人。” 谢行之和许泽心中满是怒火,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三个一眼,就拂袖而去。 姜遇棠不以为然,和江淮安对视了一眼,没将他们气急败坏的话语放在心上,便离开了此地。 时辰尚早,她便去了趟如意路江淮安的私宅,那些西府海棠被移栽在了园林内。 饶是被下人们悉心照顾,长得却不怎么好,粉色的花苞枯萎,蔫答答垂落在了枝头,显然是没了生机,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个人坐着聊了会儿。 赶在天黑前,姜遇棠回了安国公府,来到了集福堂。 偌大的正厅,地上铺着厚实的锦垫,雪白的小银狐狸不停跳跃,两只可爱的小爪子不停的往上够着男人手中的小圆球。 谢翊和半蹲下来逗着小银狐狸。 姜遇棠的脸色一冷,喊了声,“过来。” 小银狐狸很依恋她,立刻放弃了诱惑十足的小球,朝着这边小跑了过来,来到了姜遇棠的怀中。 “小阿糖看起来长大了许多。”谢翊和起身,走了过来问。 见姜遇棠没有回应,他又道,“你这是打算不理会我到底了?” 姜遇棠皱眉,对上了面前男人这双深沉的狭眸。 “有事吗?” “我这是在对它说。”谢翊和长眉一挑,揉了揉小银狐狸毛茸茸的小脑袋。 姜遇棠无语凝噎。 “即便分开了,也还算是家人,用不着将界线划的如此分明,你陪着这小家伙玩吧,我探望完祖母了,先走了。” 谢翊和的面色淡漠,沉声说完,便转身带着楚歌先走了,玄色颀长的背影消失在了集福堂。 姜遇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并不认为他们还是家人。 她转身,抱着小银狐狸抱着侧屋内走去,就看到了方桌上放着一个极大的锦盒,顿时愣了一下。 “小姐,这是方才世子送来的……”春桃挠了挠头,说道。 姜遇棠单手抱着小糖糖,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是她先前看上的那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玉。 以及,她祖父的那只琳琅彩花牡丹花瓶。 流淌着华丽的色泽,静悄悄地躺在了盒子内。 一个时辰前的拍卖会上,姜遇棠最想要,却错过了的两件东西,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一时之间,姜遇棠相顾无言。 “这要该怎么处理啊?”春桃也没想到谢翊和会送东西过来。 姜遇棠抿了下唇瓣。 他既然给,那她为什么不要,何况这只牡丹瓶意义非凡,没有不收的道理。 她的手指抚过了瓶身上出现的小瑕疵,“小心收好吧。” “奴婢遵命。” 春桃知道这只牡丹瓶对于姜家人的重要性,妥善收到了箱子里面保管好。 隔天,姜遇棠在太医院下值之后,就朝着珍宝阁走去。 “姜太医,这是去哪里啊,要不要本王载你一程?” 忽地,一道玩味的声线在背后响了起来。 姜遇棠回头。 白光灼目的街道上,璃王的眉眼风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勒着缰绳,行至在了旁边。 姜遇棠的眸光微变,虽心有抵触,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太撕破脸。 她客套道,“多谢璃王殿下的好意,不用了。” 然而,这璃王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的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了她旁边。 “本王在姜太医眼中的形象,就这般的差吗,以至于每次都会遭到你这般无情的拒绝,可知本王也有血有肉,也会感到失落?” 第112章 他等不及,催和离文书 姜遇棠不予理会。 璃王也不尴尬,依旧骑着马,行至在了她的旁边,两个人就这样在街道上并排走着。 “姜太医,本王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 璃王骑着骏马,手执缰绳,落寞的垂下了眼帘。 说到最后一句,他甚至都不用自称了,可怜巴巴地看了过来,“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呀。” 璃王身份尊贵,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在你的面前还不端架子,极会说话,好像他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不在乎任何的流言蜚语。 很难有女子不动心。 可,姜遇棠不为所动,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她前世就已经倒霉透顶过了。 她抬头,在这燥热的空气中,眼神清明的迎上了璃王的目光,冷淡地反问道,“璃王殿下就是使用这样的手段,哄骗女子的吗?” 璃王顿时一愣。 莫名的,他觉得姜遇棠这副理智冷静的样子,和谢翊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似感…… 璃王的美眸先是惊愕,接着满是饶有兴致,忍不住地勾唇放肆笑了起来。 “姜太医啊姜太医,你果然很有意思。” 她还是头一个,不吃他这一套的女人,并没有掉入到他编织好的温柔陷阱当中。 姜遇棠本以为捅破这层窗户纸,璃王也该识趣走人了。 未想到在下一刻,腰肢突然被人揽住,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被璃王给当街扛着横趴在了马背上,腰腹硌着冷硬的马鞍,有些发痛。 头顶先落下了璃王含笑的声线。 “可你这个样子,还真令本王对你又感兴趣了许多。” 姜遇棠的脸色愠怒,当下就开始挣扎着要下去。 “璃王殿下,你这是干什么,我好歹是朝廷正七品太医……” “驾!” 璃王充耳不闻,在姜遇棠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刻,就忽地一声打断,以极快的速度当街冲了出去。 他不需要在乎姜遇棠的意见。 这个姿势,本就让姜遇棠不适,更别提身下颠簸起来,胃里面是一阵又一阵的翻江倒海。 横趴着的动作,让她的双目,只可以看到闪逝过的地面,变得眩晕了起来。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这场折磨才终于结束。 高大的骏马,停在了京城寄春园的门口,百花盛放,姜遇棠的身子虚浮,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双脚落在了实处。 她的脸色发白,捂着恶心的胸口,踉跄地走到了对面的大树下,弯腰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干呕了好几声。 “姜太医,是方才趴着不舒服了么?” 璃王踱步跟了过来,像是才注意到般。 他拍着姜遇棠的后背,故作惊诧道,“你怎么不早点说,不然本王定会怜香惜玉,需要本王给你请大夫么?” 姜遇棠恼火地瞪了过去,接触到的是璃王冰冷的双目。 那是独属于皇氏宗亲,上位者的威压和傲慢。 她的手指扣紧了粗糙的树干,闭上了眼睛。 耳畔,却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真切而又熟悉的声线。 “诶,那不是姜遇棠吗?她怎么在吐,这,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许泽震惊道。 姜遇棠睁眸,白炽的日光下,不知何时,停了几辆奢华的马车,是谢翊和云浅浅等人。 季临安听到许泽的话,脸色先是一变。 眼看着姜遇棠就要与谢翊和和离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有了身孕…… 谢翊和清冷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不会。” 云浅浅的粉唇微勾,跟着他一同朝着寄春园走去。 后边的许泽,一脸疑惑。 谢行之解释道,“放心吧,我大哥不许那女人怀孕的,不会埋有这样的隐患。” 他的小侄子,只能由云小姐来生。 就在一行人走到一半的路段之时,大树下的璃王,扬声喊道,“谢大都督,本王邀请姜太医一同来参加春日宴,你不会介意吧?” 谢翊和闻言,脚步一停。 他回头,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姜遇棠几眼,微笑回答,“请便。” 说完,便没有任何迟疑的,带着云浅浅朝内踏入。 寄春园对面大树的蒙阴下,姜遇棠的脸色苍白,低垂着眼帘,继续缓解着不适,好像被说的人不是她一般。 云浅浅的眼底多了几分施舍般的怜悯。 苏砚礼告诉她说,他在和璃王玩一个骗姜遇棠身、心的感情游戏。 璃王是个情场浪子,心尖上站满了人,而他这样的玩弄姜遇棠,谢翊和居然这般的不在乎,这何止是心中没姜遇棠啊…… 她摇头,为自己之前的危机感,而感到可笑。 许泽心中一片窃喜,余光时不时朝着那处瞥去。 姜遇棠这个大蠢货,估计还在沾沾自喜,以为璃王真的看上了她吧,还自甘下贱的上杆子跟着璃王来了春日宴。 想想也是,和离文书到手,她就要滚蛋了,江家的大门进不去,只能寄希望到璃王的身上,看能不能做个侧妃了。 真以为璃王会接盘啊? 他笑着踏入了寄春园内。 阳春三月,曲池垂柳轻拂,湖水波光粼粼,将这园林染成了一片烟绿,诗情画意。 朱红色水榭楼台间,是一张又一张的檀木案几,内里坐满了年轻的贵公子小姐们,里面一片喧嚣。 “姜太医,本王的脾气可以好,也可以坏,你要是不老实些,本王可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璃王带着姜遇棠踏入,落座之后,笑眯眯地对着她威胁说。 檀木桌后,姜遇棠的脸色一片青白。 “这情况,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真聪明。” 璃王的笑容更浓,和带了毒一般,说道,“好了,本王也就是想要和你多相处会,谁让你总是冷着脸,不给本王面子呢,其实本王还真挺心疼你的。” 姜遇棠轻嘲,“璃王殿下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心疼的过来吗?” 璃王眼角微挑,摁向了自己的胸口。 “本王不是花心,只是这里受了点伤,需要很多的爱。” 姜遇棠,“……” 她真是被无语到了。 而不远处的季临安,看着‘相聊甚欢’的两个人,手中的酒杯紧得似乎要捏碎。 他的脸色寒厉,没忍住扭头问,“翊和,你和姜太医的和离文书怎么还没有下来?” 第113章 当众羞辱?她打回来 空气一滞。 两个人的案几极近,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缝隙,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谢翊和闻言,愣了那么一下。 他偏头,狭眸晦暗不明,“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了?” 季临安避开了他的视线,“就是觉得顺天府的办事效率有些慢。” 谢翊和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没再说话。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前来参加的大多都是文人墨客,玩的也是曲水流觞,飞花令,对联诗,或是击鼓传花。 姜遇棠没有参与,埋头吃起了东西,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样被消耗过去了大半。 “翊和哥哥,我可以邀请你一起琴箫同奏吗?” 云浅浅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问道。 原来,在姜遇棠方才不注意的时刻,他们在玩击鼓传花,云浅浅输了,按照规矩,要来表演一个节目。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哇塞,琴箫同奏,这可是夫妻之间,或者非常亲密的人,才会去做的事。 这和当中示爱没有什么区别了。 云小姐好大胆,好直球啊,亦或者说,被偏爱的人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春日宴上的不少贵女妇人们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璃王也有些意外,问道,“你猜你夫君会同意吗?” “会。” 姜遇棠不假思索,语气笃定。 不远处席间的谢翊和,听到这话愣了愣,不让人失望的应下了。 他微微一笑,“可以。” 而后,谢翊和起身,和云浅浅一同来到了宴会的中央,小厮很快的搬来了桌子,送来了乐器。 有人悄声议论了起来。 “我认识云小姐这么久,还没有听过她弹琴呢,还是和谢大都督一起,咱们这下可有耳福了。” “谁说不是,只怕是这场春日宴结束,京城中又要流传出一段佳话了……” “好羡慕啊,谢大都督这样清冷的高岭之花,居然也会陪云小姐做这些,要是我日后,也能遇到一个这样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就好了。” “……” 在众人的万般期待下,谢翊和吹箫,云浅浅弹琴,犹如天籁般乐声响了起来。 他们的配合默契,似一对壁人,又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是真正的琴瑟和鸣,都忽略了姜遇棠还在此地。 姜遇棠,只是台下欣赏的观众中最无足轻重的一员。 在这场感情中亦是如此。 她的面色平淡,也好似,宴会场地中在陪着另一个女人陪奏的男人,根本不是她深爱过的男人一样。 闷热的天气,空气密不透风,呼吸都是燥热的,姜遇棠低垂着眸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吃着东西。 “姜太医,难受么?” 璃王凑了过来,好心地问,“要是难受的厉害,你当众亲本王一口,咱们联手,气死谢大都督。” 姜遇棠摇头。 她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了,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 场地中央,云浅浅坐在桌前抚琴,脸色冷傲,坦然接受着周围那些被她惊艳到的目光。 她这一手好琴,让不少贵公子醉心,结束之后,掌声雷动。 云浅浅万众瞩目,让不少人的眼睛都黏在了她的身上,夸赞奉承声无数。 姜遇棠只是个透明人。 而就在这时,璃王耳语说道,“明明云浅浅就很一般,他们居然这样的吹捧,眼光都好差劲啊。本王和他们不一样,只喜欢阿棠你,你就是你,举世无双。” “……” 姜遇棠懒得搭理他。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讽刺的一幕发生了。 在姜遇棠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有一紫衣女子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进来,端起桌子上的酒壶就泼在了她的脸上。 紧接着,那紫衣女子爆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我就说璃王殿下最近怎么不理我了,原来是被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勾去了魂!”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措不及防,整个宴会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姜遇棠独坐在桌前,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酒水淅淅沥沥的从脸上流了下来,顺着下巴滴答滴答的跌落。 她感受到了无数火辣辣的目光。 在这春风和煦的场地中,姜遇棠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夹在了火上烤般,还是在谢翊和他们的面前,满身狼狈,里子面子都被丢了个干净。 谢翊和朝着这边轻飘飘瞥了一眼。 他的面色淡漠,亲自替换了云浅浅面前的酒杯。 “你酒量不好,还是喝茶吧。” 似乎宴会场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谢翊和无关,入不了他的眼。 氛围死寂。 那紫衣女子对姜遇棠的骂声还在继续。 “抢别人的男人,贱不贱啊,你就这么缺——” “够了!” 璃王脸色猛地一沉,忍无可忍道,“你在这里胡闹什么,给本王滚回去。” 那紫衣女子是璃王府中新收的姬妾,性子较烈,见璃王是如此绝情的态度,眼中更是蓄满了泪珠,簌簌坠落了下来。 璃王没有心软。 那紫衣女子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甘,眼底藏着愤恨,佯装听话要走,却在转身的那刹,再次朝着姜遇棠扑了过去。 “贱蹄子,敢抢我的男人,看我今儿个不扒了你的衣服,撕了你的脸!” 季临安发觉,瞳孔紧缩,几乎是本能动作的,就想要起身去帮忙。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在这火光电石之际,早有准备的姜遇棠,一把反手握住了那紫衣女子的手腕,啪得一声,就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了上去。 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姜遇棠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就好像拉了许久的长弓,利箭从手中不受控制的脱射了出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你抢璃王了,你自己的男人,什么德行不清楚吗?” 她的眼神凌厉,冷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对璃王泼酒厮打,扒了他的衣服呢?没胆子管他,就跑来欺负同为女子的我?” 明明是璃王以权势压人,凭什么她要来受这无妄之灾? 为什么总是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紫衣女人一时哑了声音。 璃王丢了人,面色黑沉,拉住了那紫衣女子的手腕,朝外拖拽而去,先行疾步离开了,将姜遇棠给留在了此地。 姜遇棠站在桌前,额前发丝黏腻,脸色苍白,领口满是湿濡,发觉到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直接对上许泽的眸子,质问道,“很好看?” 第114章 你我两清,走开点 许泽惊讶她会如此的直白,不过没放在心上。 他坐在席间,大方承认,“是啊,姬妾暴打外头狐狸精的戏码,的确是很好看啊,被泼了酒的感觉如何?” 那紫衣女子还是太无用了,下手这么轻,真扒了姜遇棠的衣服,让她当场被围观,名声尽毁才好呢。 姜遇棠冷笑了一声,越过了案几,快步走了过去。 宴会中的人皆是一愣。 这女子是要做什么? 只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姜遇棠一把握住了酒壶,对着许泽的脑袋,哗啦啦的浇下了冰冷的酒水。 “现在知道感觉如何了吧?” 许泽当场成了落汤鸡,不可思议的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暴怒,“姜遇棠,你找死!” 话落,就要起身,姜遇棠的眼神一凉,提前一脚踹在了案几上,还没有起来的许泽,被桌边卡住动弹不得,根本出不来。 谢翊和没有阻止,狭眸深眯,欣赏完了全程。 姜遇棠无视,在宴会内一众人震愕的注视下,转身朝外走去,出了水榭楼台,在园林中找到了更衣室,里面空荡荡的,仅有她自己。 在这儿,就算暴露了脆弱,也不会有人嘲笑。 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棂洒了进来,空气好似融化了般,姜遇棠重新洗脸,埋头在了水中,感受到了窒息感。 她摸了摸眼角,想来应该是水,还好,自己没有再像在安国公府那次般,当着他们的面流下眼泪。 整理完毕,姜遇棠没有要再回宴会的打算,出了寄春园。 她是被璃王半路掳来的,只能就这样走回去。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寄春园在西郊这边,骑马都要一个多时辰,走路回去怕是要翻倍了。 冗长的道路上近乎没有行人,暮色铺满了天地,一望无际,仿佛没有尽头般,延续了下去。 姜遇棠从来没想过来参加这场春日宴,更没想过要和璃王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尊重过她…… 夜间的气温降了下来,冷空气让姜遇棠吸了吸鼻子,抱住了双臂,搓了又搓,京城的晚上,真冷啊。 姜遇棠突然间庆幸,自己那会在宴会上吃了不少的东西,不然恐怕这会子都没什么力气走回去了。 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双腿还是开始控制不住的发酸发胀,身子都变得沉重,在这夜色中禹禹独行,只有影子陪着她。 就在这时,官道后方突然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似是春日宴结束了。 许泽也在其中,愤恨地剜了路边的姜遇棠一眼。 不过又见姜遇棠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去,心里面顿时爽利平衡了许多,从她的面前策马疾驰而过。 还有许多马车,也从这条官道上驶过。 姜遇棠抿着唇,继续朝前走,忽地,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了下来,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线。 “上来。” 姜遇棠望去,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露出来的是谢翊和那张俊美的面庞。 姜遇棠有些抗拒。 谢翊和又道,“从这儿走回去,至少要两个时辰,你确定要继续坚持?” 姜遇棠终是上了马车。 骨气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多谢。” 她坐在了车厢内,道了一声,才发觉这里面竟然没有云浅浅,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姜遇棠也不想知道答案。 马车朝着京城内的安国公府平稳的驶去。 两个人相顾无言,车厢内一片沉默,谁都没有要主动打破的意思。 在出了这条官道的时候,马车晃荡了一下,车壁灯罩上的烛火突然熄灭,这一方小天地顿时陷入了漆黑当中。 谢翊和的身子一僵,闭上了双目,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住了桌子上姜遇棠的柔夷。 骨骼分显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触感冰凉。 姜遇棠垂目,看了眼两个人交握的手,知道谢翊和这是怎么了。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弱点,那就是有些怕黑。 倒也不是怕的特别厉害,就是突然黑下来,会格外的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也与自己无关。 姜遇棠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握住宽慰,反而面无表情,将手抽了出来。 谢翊和一顿。 昏暗的视线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滚进来点灯。” “世子爷,小的该死,方才拐弯的时候急了点,惊扰到了您。” 小厮忙不迭掀开车厢摸着黑进来解释,然后掏出了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烛火,恢复了明亮。 氛围对比之前,却是冷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姜遇棠不甚在意。 马车继续行驶了起来,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从西郊回到了京城的繁华地段,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忽地,楚歌钻进了马车内,附耳对着谢翊和低声说了些什么。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嗯了一声。 接着,他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姜遇棠,冷淡道,“我要去云家一趟。” 言下之意,是暂时不回安国公府了,让她自己下马车走回去,和驱逐姜遇棠离开没有什么区别了。 毕竟她的份量永远比不上云浅浅,还有她的家人。 姜遇棠了然,“好,那靠路边停马车吧。” 索性现下离安国公府只有一小段路了。 楚歌闻言,看向姜遇棠的眼底,多了几分怜悯。 他也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汇报,要将少夫人给丢到半路上的…… 马车停在了路边。 在临走之前,姜遇棠从腰间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她抬头,面色淡漠地吐出了两个字,“车费。” 画面定格。 姜遇棠也没管他们的反应,起身扭头就下了马车离开。 楚歌满脸惊愕,显然是未想到姜遇棠会将界线划的如此分明,还这般的轻视他家世子爷的好意。 她,她这至于吗? 冰冷的银锭子还留在桌子上,谢翊和的狭眸暗沉,拿起把玩了两下,轻呵了一声。 他面无表情地丢出了车窗外,不知是落去了哪里。 “走。” 谢翊和吩咐一声。 立刻,小厮调转了方向,重新行驶了起来。 第115章 催促和离 夜凉如水,姜遇棠回到了安国公府。 她探望完谢老太君之后,就沐浴抱着小银狐狸歇下了。 一夜无话。 隔天,姜遇棠依旧起了大早,帮谢老太君做起了针灸。 收尾之际,云家姐妹过来了,径直来到了内室当中。 “赵嬷嬷,我带着我妹妹过来探望一下祖母的情况。”云浅浅温婉笑着说。 云盼儿在一旁偷偷翻着白眼,有些不理解自家阿姐,和这种下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赵嬷嬷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云浅浅倒是改口改的挺快…… 即便她不想云浅浅姐妹进去,让她们对上姜遇棠,但云浅浅是世子爷的心头肉,自己没有阻止的权利。 这个道理,姜遇棠也明白。 她坐在床沿边,低垂着眼帘,默默地收起了针包,收进了医药箱中。 “看不到我阿姐过来吗,一个外人,伺候完了就赶紧闪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云盼儿过来,眼中充满了憎恶,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还顺带着撞了姜遇棠那么一下,排外的将她给挤到了一边去。 给云浅浅留出了位置。 姜遇棠这般的巴结谢老太君,不会是想要利用她老人家来阻止和离吧? 不过一条落水狗,想的还挺美。 姜遇棠抱着药箱,被迫站到了床尾。 云浅浅睨了一眼,走到了她方才的位置坐下,看向了床榻上的谢老太君。 “祖母,我来看您了。” 云盼儿站在了她的后边。 这会儿谢老太君是清醒的状态,也不知道是被方才云家姐妹的举动气到,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平躺着的她,情绪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嗬……嗬嗬……” 描金拨步床内,谢老太君的双目充满了红血丝,死死瞪着云家姐妹,艰难启唇,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涎水控制不住朝着嘴角流下。 她的呼吸急促,胸腔剧烈的起伏,弯曲的手指都在颤抖着,内室中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 云浅浅的脸色一变。 后边的云盼儿,紧张的拉住了她阿姐的手臂。 “她这是怎么了?” 姜遇棠感觉不对,多打量了这对姐妹几眼,赶忙上前,把脉安抚了起来。 赵嬷嬷也是傻眼,生怕谢老太君有什么闪失,下了逐客令。 “老太君不欢迎你们,请你们赶紧离开。” 云家姐妹站在了内室的中央。 可能是冷不丁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云盼儿的脸色异常难看。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还不想来呢。” “盼儿!” 云浅浅呵斥了一声,看着床榻内的老人,抿了抿唇说,“既如此,那我们改日再来探望。” 说完,二人就此离开。 姜遇棠诊脉,发现谢老太君怒火攻心,是被气到了。 她的眸光微变,“没事了祖母,没事了,她们已经走了……” 谢老太君的情绪还是未能平复。 她如今是经不得任何刺激的。 姜遇棠拿着手帕,替谢老太君擦去了嘴角的涎水,又不停轻抚着她的胸口顺着气。 谢老太君红着眼睛,喘息慢慢平复,身子不再抽搐,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姜遇棠却对方才发生的事,若有所思。 自谢老太君中风之后,云家姐妹就来了两次,一次谢老太君在昏睡,另一次那就是现下。 她之前本就很怀疑谢老太君中风的原因…… “那云二小姐也是放肆,奴才出身,这般的张狂,明知道老太君疼您,还这般的气她老人家。” 正屋的外室,赵嬷嬷来了气,不禁道。 只希望谢老太君的身子能早点康复,好好的替少夫人出口恶气! 姜遇棠笑了下,让人看护好谢老太君。 她的心里面琢磨着这件事,心里面大致有了主意,就先背着医药箱去上值了。 处理了几个病人。 江淮安就过来了,皱眉问道,“你与谢翊和的和离文书怎么还没有办下来?” 他还等着给她摆酒呢。 姜遇棠也觉得拖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她想了想,“等回去我问问。” 江淮安猜测,“不会是谢翊和那厮不想和你和离吧?” “不可能。” 姜遇棠否认,回答说,“他那般看重云浅浅,连婚事都着手准备了起来,想来应当是比我更急。” 江淮安心中一阵恶寒。 “这倒也是,看你成婚这么可怕,我现在都有些阴影了,婚字婚字,果然是女子昏了头才会跳进去。” 姜遇棠坐在值房内的桌前,抬头望去,“可你不是男子吗?”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江淮安摸了摸鼻子,有些苦恼道,“唉,我娘惦记着我的终身大事,近日来又帮我相看了,我连家都不想回了。” 京城江氏,家风清正严谨,孔孟之风,最厌恶后宅的腌臜事,故而定下了一条规矩,男子不得娶妾,除非过了四十还无后,才能再纳二色。 姜遇棠和江淮安青梅竹马,在很久之前,两家也是有议亲的意向,只可惜…… 江淮安复杂地看了桌对面的女人一眼。 姜遇棠垂目,在翻看着医书,“伯母也是好意。我都快离了一次,你还是光棍一条。” 江淮安,“……” 两个人又闲聊了会儿,下值就各自分开了。 可能是经历了昨日的事,璃王再没来打扰姜遇棠了,她一路顺利的回了安国公府,打算先去集福堂放东西。 “我听说,江淮安好像在议亲?”云盼儿问道。 纵横交错的小道上,她和谢行之边走,边聊着天。 谢行之闻言,眼底一片不屑,轻嗯了声,“我也听说了。” 他就知道,江家不可能会看上姜遇棠这个弃妇,不会让她进门的,果然如此。 她后半辈子就真这样度过了。 “对了,这个给你,我阿姐做的,托你交给姐夫。” 云盼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刺绣精致的香囊,递了过去。 谢行之接过应下。 两个人走着,就迎面遇到了姜遇棠,本想要出言讽刺几句,谁想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们,连个眼神都没给就走了。 姜遇棠回到集福堂放下东西,碰巧管家在这儿,就问了起来。 “世子爷回来了吗?他人现下在哪里?” 她想要去问一下,和离文书的手续办下来了没。 第116章 姜遇棠翻脸!只想和离,越快越好 然而,这话落到管家的耳中,却变了味道,还以为少夫人这些日子真的变了,决定放下世子爷,真不管了呢。 这才过了一个月,就原形毕露忍不住了,还是软骨头一个…… 管家的眼底藏着鄙夷,“世子爷回来了,这会儿在梦园。” “嗯。” 姜遇棠应声。 她走到庭院,摸了摸小银狐狸的脑袋,就前往了梦园。 一路上,收到了安国公府内各色异样的目光,都和管家的心思大同小异。 有仆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就说,少夫人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世子爷的吧。” “世子爷的心中,明摆着只有云小姐一个,还都将她赶去和老太君一起住了,她还非这样凑上去,自己不尴尬难堪吗,我都替她臊的慌。” “不止呢,我听说昨儿个晚上,她还被世子爷从马车上给赶了下来,一个人走回来的……” “你们都别这样武断,我觉得少夫人这段时间改变挺大的,保不齐是有别的其他什么事呢。” “……” 姜遇棠没有听到,来到了梦园,刚踏入,就注意到了里面的翻新,明显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大到让她感受到陌生,好似不是自己住了两世的地方般。 园林内被重新栽种了,看不懂的奇珍药草,廊下都刷了新漆,那些她曾经亲手挂的灯笼,布置的小玩意,全都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显然,谢翊和忍耐了她许久…… 估计是早就厌烦了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吧。 姜遇棠自嘲的想了想,朝内走去,踏过了青石板,在不远处正屋门口,就见到了谢家兄弟二人。 “大哥,这是云小姐托人转交给您的,您看这香囊,绣的可真好啊,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的。” 谢行之像是献宝般,递了过去。 他有些眼馋,巴巴道,“大哥,反正云小姐都给你绣了那么多,不如就将这个赠给我吧。” 倒不是说谢行之差这一个香囊,而是这是出自云小姐之手啊。 春日宴上,云浅浅一曲动京城,再一次的惊艳了他,这才晓得,自己这位新嫂子还有这本事。 自己对她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而已。 现下,京城中有不少年轻贵公子对云小姐倾心,要是对外卖了这香囊,怕是能赚不少。 谢翊和冷睇了一眼,“不行。” “大哥,就这一个呗。”谢行之仍不死心。 谢翊和云淡风轻地回,“等你日后娶妻了,让她帮你做。” 这句话,传入到了走过来的姜遇棠耳中。 她的脸色微变。 谢翊和这意思,是已经认可云浅浅是他的妻子了吗? 谢行之的余光瞥到后方,故意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新嫂子的东西。” 谢翊和没有接话。 而是看向了姜遇棠,颇有些稀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和他并排站着的谢行之,立刻用恶意揣测。 “呵呵,还能为什么,估计是江家的门进不去,璃王又不搭理她了,来求你复合呗……” 谢翊和冷瞥了他一眼。 谢行之噤声,不高兴的走人了,末了,还不忘了狠狠剜姜遇棠一眼。 正屋的廊下,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姜遇棠开门见山,问道,“和离文书下来了吗?” 谢翊和微顿,把玩着那只藕粉色的香囊,瞥了过去。 “你很着急?” “嗯,最好快些。” 姜遇棠没有否认。 谢翊和笑了下,“财产已经盘算的差不多了,会在这两日之内移交给你,至于顺天府那边,我会派人去催一下。” 以他的权势,施压下去,顺天府不敢怠慢,应该快了。 姜遇棠嗯了一声,该说的都说完了,转身就要下台阶,新铺就的石面光滑无比,走起来需要注意点。 “小心点。” 忽地,一只有力的大掌,落在了姜遇棠的胳膊上,耳畔还伴随着谢翊和低沉的声线。 姜遇棠下了台阶,微微颔首,抚开了那只手,朝外走去。 谢翊和站在原地,望着女人纤瘦的背影,狭眸意味不明。 姜遇棠回到集福堂之后,陪伴着谢老太君,可能是被云家姐妹给气到了,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太好,一直都迷迷糊糊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段时间,来探望谢老太君的人越来越少了。 谢夫人基本不来了。 安国公来的次数,也是直线下降。 唯有谢翊和,依旧来的勤快,且很有规律,除非有事,不然每日傍晚左右,定会过来侍奉陪伴。 会陪着谢老太君聊聊天,给她老人家按摩喂饭…… 姜遇棠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小老太太,谢家倍受尊敬的老太君,却落的个这般孤凉的地步,不免得替她感到心寒。 她替谢老太君掖了掖被角,就走了出去。 大厅内,春桃迎了过来。 “小姐,今儿个是十五,谢夫人他们照旧办了团圆饭,还邀请了云家姐妹过去呢。” 小银狐狸被春桃养的极好,毛发油光水亮的,跑了过来,不停的在姜遇棠脚下打着转,毛茸茸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姜遇棠俯身,将它抱在了怀中,摸着那柔顺的皮毛,眼神暗了暗。 “是吗?” 春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大厅门口,楚歌疾步走了过来,对着姜遇棠行了个礼,态度还算恭敬。 “少夫人,属下奉世子爷之命,邀您过去一同吃团圆饭。” 春桃吃惊。 世子不是和她家小姐和离了吗,还是那样绝情的态度,如今又来邀请去吃团圆饭算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看不懂。 冷不丁的,春桃突然想到,谢翊和之前说的,即便分开了,还是家人这句话…… 难道是因为这个? “少夫人?” 见姜遇棠没有回应,楚歌有些尴尬。 少夫人要是拒绝了,他该怎么回去交差啊? 谁料,姜遇棠这次竟然答应了下来。 她思忖了下,想到上次老太君见到云家姐妹的异常反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道,“好。” 楚歌惊喜,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遇棠将小银狐狸交给了赵嬷嬷暂时看管,就带着春桃离开了集福堂,去往了膳厅。 第117章 姜遇棠故意使计 很快的,就抵达了目的地。 谢家人除了谢老太君之外,全都齐聚一堂,包括云家姐妹,里面其乐融融。 “还是浅浅你会说话,得我的心……”谢夫人笑着说。 正中央的八仙桌前,云浅浅端坐在本属于姜遇棠的位置,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她完美的融入到了这个大家族中,和他们交谈,谢家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姜遇棠的出现没有被人察觉。 “姜太医,你来了。” 云浅浅先出声。 众人一愣,这才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姜遇棠,都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她怎么来了? 这还是自谢老太君出事之后,姜遇棠头一回,正式的出现在了谢家人的面前…… 可是她不知道,此地没有欢迎她,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吗? 云浅浅热情的招待说,“翊和哥哥给你加了椅位,就在那儿,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说。” 给姜遇棠新添置的位置不算偏,却足够的突兀。 与谢翊和和离的事,谢家知道的人不算多,见到姜遇棠这般的凄惨,二夫人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充满了同情。 一个正房夫人,被一个还没有进门的女子,给打压成了这样,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不就是很可怜吗? 姜遇棠出于教养,还是对着主位上的人问候了一声。 “安国公,谢夫人。” 安国公没有回应,就像是听不见一般。 还没有落座的姜遇棠抿了下唇。 谢夫人的嘴角微勾,心中暗暗得意,本也打算不搭理,忽地,一道微凉的眼神扫了过来,是坐在对面的谢翊和。 谢夫人只能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安国公发觉到,毕竟是要周全长子的颜面,罕见的对着姜遇棠开了尊口。 “老太君的情况如何了?” 闻言,云家姐妹状似无意的看了过来。 谢夫人追问,“是啊,都治疗了这么久了,老太君究竟何时才能痊愈啊?” 姜遇棠已经落座在了桌前。 她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欲言又止道,“老太君她其实……” 谢夫人皱眉,“她怎么了?” “没什么,”姜遇棠将话语吞咽了下去,改口道,“还是老样子,得要继续治疗。” 怎么感觉她方才想说的不是这话? 云浅浅的眸光微变。 谢行之不屑一笑,“哟,姜太医,你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还信誓旦旦保证能治好祖母,怎么现下一点儿效果都看不见?” 他觉得上次姜遇棠在上林苑,能救治好皇帝,属于是误打误撞,瞎猫碰死耗子。 这不,现下就露怯不行了。 再或者说,是姜遇棠怕祖母醒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故意拖延着? 思及此,谢行之的拳头一紧,恶狠狠地瞪向了姜遇棠。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止是谢行之,膳厅内的其他人,都对姜遇棠的这一回答非常不满。 这姜遇棠是怎么治疗的? 肯定是没用心,不然怎么会一点儿的起色都不见。 谢夫人不高兴道,“阿棠,你别忘了,老太君是因为你才中风的,现下人又托付给了你,要是再一直这样下去,你知道的。” 他们不会对她留有情面的。 姜遇棠坐在桌前,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是。” 这还差不多。 谢夫人扭头,又和云浅浅他们聊了起来,算是彻底的忽略了姜遇棠。 云浅浅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二夫人看了不远处的姜遇棠一眼,觉得谢夫人的话过于苛刻了些。 她不懂医,也知道中风不是一个好治疗的病症,哪里是他们施压就可以马上好的? 可是没有人去在乎。 谢翊和对此,也无动于衷。 即便姜遇棠是谢家的长媳,是安国公世子夫人,有个厉害又出色的夫君,甚至国公府内,有不少人要靠她丈夫的鼻息过活。 却依旧,没有人给姜遇棠任何的敬重,不,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因为她的丈夫根本不爱她。 二夫人有些不是滋味,想要安抚一下姜遇棠,却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误会,也有些没脸开口。 这顿饭,没滋没味的吃完散了场。 姜遇棠起身,朝外走去,和春桃会和一同出了膳厅,余光捕捉到,道路后方有人在状似不经意的跟着她。 于是,姜遇棠没有直接回集福堂,在安国公府内的一处石亭内停步,一同坐在了其中,周围花木修剪整齐,绿意盎然。 “小姐,老太君的情况怎么一直都不见好啊?要不然,我们找江大人过来一起看看呢?”春桃有些担忧地问道。 诚然,她也听到了膳厅内的对话。 要是谢老太君一直中风,那她们家小姐何时才能离开啊? 姜遇棠笑了下,“傻姑娘,我骗他们的。” “啊?” 春桃错愕。 姜遇棠的脸色凝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你是我的陪嫁丫头,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老太君最迟后日晚上就可以康复,但我怀疑,老太君的中风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春桃听得心惊肉跳的,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小姐,你是怕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谋害了老太君,所以才在团圆饭上故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姜遇棠没有否认,“你还记得老太君昨日见到云家姐妹的样子吗?” 春桃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一亮。 “您是想要等到老太君醒来,为您做主,顺便将真正的幕后真凶给收拾了?” 姜遇棠嘘了一声,“这件事,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 “嗯嗯嗯。” 春桃应声。 姜遇棠继续坐着,故作不经意的扭头,不远处冬青树后的那抹粉色衣角,果然消失不见了。 她的眼睫微颤,继续观赏起了风景,又在外边逗留了好一会儿,这才状似无意的回了集福堂歇息,一时无事。 翌日。 姜遇棠下值之后,就去了珍宝阁,在到枕河街这边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极其的热闹。 是有一家商铺开业了,还捎带着吸引了不少的百姓们过去围观。 矗立的三层阁楼,古生古色的。 姜遇棠驻足,当看到那牌匾的名称,一下子变了脸色。 第118章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上面写着‘宝庆斋’三个大字。 一看就是卖珠宝首饰的,还是在这条街,是来和她的珍宝阁抢生意的? “快看快看,那位就是云小姐,就是京城好多公子哥的梦中情女,听说会的东西可多了,深得谢大都督的宠爱。” “如今在京城,谁还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号啊,这商铺的地皮,都是谢大都督为了讨云小姐欢心,给买了下来,让她随便玩的,赚不赚钱都无所谓。” “别说,这云小姐虽然长得温婉,但有一股劲儿在,特想让男人征服,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 这些声音,传入到了姜遇棠的耳中,她的手指微蜷,抿紧了唇瓣。 又是谢翊和。 枕河街的地皮不好搞,寸土寸金,还需要有一定的人情关系。 难怪前日,那么晚了他还要去云家…… 谢翊和还真的是不遗余力的帮云浅浅,帮云家人抬高身价,为他们铺路啊。 宝庆斋的店门口,站着云家人,红光满面的在准备进行剪彩。 只是,云浅浅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显有点儿心不在焉,好似并没有为此事而感到多么的开心。 姜遇棠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神微变。 宝庆斋初次开张,为了吸引顾客,云辰带着云盼儿,给百姓们发放起了小礼物。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人群顿时间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朝前抢了起来,姜遇棠被挤在其中出不去,还被人给踩了一脚。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啊姑娘。” 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正好抢了两个小礼物,干脆给姜遇棠的怀中塞了一个,权当做赔礼道歉了。 姜遇棠的手中莫名其妙多了个小手钏,是云浅浅他们店的东西。 她的眉头一紧,心中抗拒,刚想要还回去。 云浅浅站在高处的台阶上,注意到了混迹在人群中的姜遇棠。 她的脸色傲然,嘲讽的目光落在了姜遇棠的手中,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移开了。 姜遇棠将东西还了回去,就打算走了。 恰逢此时,道贺人带着礼物,从枕河街的另一头,乌泱泱而来。 有苏砚礼,还有谢翊和他们。 她在转身之际,迎面就和这群人撞了个正着,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 许泽满脸嫌恶,打量了好几眼,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谢翊和淡漠的睨了眼,就路过了姜遇棠,打算走人了。 苏砚礼却注意到了另一点,顿时笑了,“啧,谢大都督,你和姜太医戴的还是一样的玉佩啊,可真巧啊……” 谢翊和的脚步一顿。 姜遇棠也愣了一下,再低头看了眼,其实并非完全一样,只是撞了款式,模样看起来差不多罢了。 可苏砚礼这明显带有歧义的话语,让本就对姜遇棠有着强烈意见的许泽,先多想了起来。 他看向姜遇棠的眼神一片恶寒,“都走到了这种地步,还玩这样的小把戏,真是恶心他娘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姜遇棠还挺会自欺欺人的。 偷偷摸摸,佩戴了和谢翊和一样的玉佩,就以为他们不会分开,能继续做夫妻了吗? 谢翊和的长眉一拧,不悦的瞥了眼许泽。 许泽当下不敢吭声了。 但,姜遇棠清楚的看到,谢翊和解了腰间的玉佩,随手丢给了楚歌,仿佛好像和她用了差不多类型的,是什么无比耻辱的事…… 苏砚礼的脸色鄙夷,凭姜遇棠,也配和云小姐争,赶紧滚蛋吧。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再未分来一个眼神,径直穿过了人群,陪着云浅浅一块儿,在亲朋好友的呼唤下一同剪彩。 给足了云家人颜面。 一切的热闹都和姜遇棠不相干。 她好似被这个世界隔绝了般,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在外,也早就麻木习惯了这样的感觉,静默退出,去了一趟珍宝阁。 整理好的货物堆积在了仓库。 云家人的任务完成之后,苏砚礼也很少亲自过来了,派了人在打点,还在市场进行了预热,制造舆论和噱头。 姜遇棠确定完毕,又查了下珍宝阁的帐,无误后才回了安国公府。 她刚走到集福堂,远远的,就见到在门口抱着小银狐狸,喜出望外等着自己回来的春桃。 “小姐,小姐,来信了,边关来信了。” 姜遇棠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惊喜。 爹娘又给她寄信来了? 她赶忙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和春桃朝内走去,来到了集福堂的侧屋之后,就将信件给拆开了。 当看到上面的文字,姜遇棠激动的手抖。 她爹娘,镇远侯夫妇,打算带着阿兄他们——回京城了! 这可是上一世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可能是姜遇棠突然清醒的和离,让镇远侯夫妇的良心不再那么难安,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们已经书写了奏章,向陛下请示了。 当年为了成婚,威胁了安国公府的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在明面上是镇远侯他们自请去的边关镇守,陛下没有不允的理由,想来回来应当顺利。 姜遇棠的阿兄,年少有为,在去边关前那也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在京城中任护军统领,这一职位到现在仍在空缺着。 不出意外,这次回来可以继续接任。 “太好了小姐,老爷夫人他们回来,您就有底气,有靠山了,看谁还敢再欺负咱们。” 春桃高兴的红了眼圈。 她家小姐,再也不是没有家人的孩子了。 也可以不用再羡慕云浅浅,不用再看着赵嬷嬷,来思念家人了…… 安国公府上下,敢这般欺凌姜遇棠,不就是看她没娘家人,觉得她无人可依,无人做主吗? 侧屋内,春桃不禁道。 “奴婢还记得大少爷,最疼您,也最护您了,容不得别人说您的半句不是,届时,看谁还敢多嘴非议您。” 镇远侯世子,姜遇棠的兄长,姜肆,生性桀骜,不服管束,却唯独听姜遇棠这个妹妹的话,将人护的和眼珠子似的。 侯府的下人们,都在私底下,偷偷唤大少爷‘护妹狂魔’呢。 姜遇棠想到这些旧事,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也期待着爹娘阿兄他们回来呢! 第119章 设计!幕后真凶竟然是她 姜遇棠小心翼翼收好了那封书信,装入到了妆奁中。 而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拿出了包碎银子给了春桃,交代说。 “近日来集福堂的大家伙陪我照料老太君辛苦了,你拿着这些银子,去给他们办上两桌席面,放松一下。” 春桃虽然搞不懂,姜遇棠为何突然笼络起了集福堂的下人们,但知道听她的总没错。 “是,奴婢遵命。” 她放下小银狐狸转身走了出去。 集福堂内有小厨房,在春桃的安排下,立刻在后院摆了起来,连带着赵嬷嬷也一并去了。 下人们对此,不胜感激。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轻松的氛围。 日落后,谢翊和如约而至,来到了集福堂,探望谢老太君,明显发现短缺了不少人。 他愣了愣,来到了正屋,烛火微弱,里面只有姜遇棠一个人。 自从两个人谈好和离,私底下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每次谢翊和过来,姜遇棠就会特意的错开时间,不会碰面。 今日却……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心底里明白了什么。 他的面色冷淡,走到床沿边,这会儿谢老太君还在熟睡着,气息绵长而又平稳。 姜遇棠坐在不远处的圆桌上,注意力分向了那边,谢翊和看了一眼,就似是要打算走人了,没有要多作陪伴的意思。 可是赵嬷嬷不是说,就算谢老太君昏睡着,谢翊和也会默默陪伴很长的时间吗?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的缘故? 谢翊和已经到了,和她同处一室都觉得厌烦的地步? 姜遇棠垂目,望着花色的桌布,手指紧了又紧。 “我先走了。” 谢翊和转身,朝着她沉声说。 姜遇棠想到自己的筹划,心中一急,脱口而出,“等等。”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停下了脚步,他偏头看了过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望着那双深沉的狭眸,姜遇棠噎了又噎,找了一个无比突兀而又拙劣的借口。 她问,“要一起下会儿棋吗?” “可以。” 谢翊和应下。 姜遇棠还没有来得及暗松口气,就又听那道低沉的声线响了起来。 谢翊和挑眉问,“终于不避着我了?” 姜遇棠不吭声了,只是默默转身,去拿了棋盘出来。 谢翊和望着那抹倩影,绯色的薄唇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破天荒的过去帮忙。 “我来吧。” 姜遇棠古怪地看了眼,任由他来布置了。 须臾,两个人就坐在圆桌前,面对面下着棋,内室的光线一片昏暗,静到可以听见落子声。 姜遇棠一边和谢翊和下棋,一边分心留意着外头的声响。 “专心点。” 忽地,谢翊和提醒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姜遇棠指尖白色的棋子,坠落在了棋盘当中,本是势均力敌的局势,因为这一下,成了必输的败局。 可在下棋中,没有悔棋这么一说。 姜遇棠,“……” 她抬头望去,就见桌对面的谢翊和,低垂着眸子在喝茶,并没有留意到。 姜遇棠果断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快速将那颗白子拿了回来,面色镇定,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谢翊和,也似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慢悠悠的抬头,看了姜遇棠一眼,继续对弈。 伴随愈发激烈的局势,他的眼底多了几分隐晦的欣赏。 就在彼时,有黑影从窗户闪过,还伴随着细微的脚步声。 姜遇棠的脸色一变,知道机会来了! 她回头,低声道,“你不觉得祖母中风很蹊跷吗,如果你想……” “去屏风后。” 姜遇棠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翊和的动作,还要更快一步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去了屏风后。 内室中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姜遇棠站在屏风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不是傻子,从谢翊和方才的反应中,就看出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半天,都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 一口郁气卡在了姜遇棠的胸口,不上不下的,没忍住回头冷瞪了一眼后方的谢翊和,视线却精准的撞进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这边的空间狭窄,光线昏暗,朦胧不清,只可以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伴随着对视,在无形中交织在了一起。 微妙的气氛,陡然铺散蔓延开。 为了方便观察,谢翊和就站在了姜遇棠的后边,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似是抱着她一般,淡淡的沉木香气强势的侵袭而来。 他面无表情,俯下身来,气息温热,在姜遇棠的耳畔悄声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姜遇棠抿紧了唇,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矫情,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屏风外边。 只是,后边的男人存在感实在是太强,脊背稍不注意,就能碰到他精壮的胸膛,只能竭力将注意力放在外头去忽略他。 空气一片静谧。 内室门口,有一粉衣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姜遇棠定定望着,当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她瞳孔骤然紧缩,划过了一道不可思议。 谋害了谢老太君的幕后真凶,竟然是云盼儿! 并非是云浅浅…… 不远处,云盼儿的脸色紧张,不停左右张望着,确定室内无人后,才稍稍松懈,快步来到了谢老太君的床边。 “老太太,你别怪我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气的你从楼梯摔下中风的,谁让你非要拦着我阿姐进门呢……” 云盼儿做贼心虚,惴惴不安地呢喃道。 没错,谢老太君的中风并非偶尔,是和云盼儿发生了争执,一时不慎,被气得滚落下了台阶。 出了这件事之后,云盼儿一直很害怕,好在老天爷都在帮她,让谢老太君中风,永远都说不出真相。 可就在昨日的团圆饭上,她察觉到了姜遇棠的不对劲,事后跟踪,偷听到了她和丫鬟的对话,这才知晓,谢老太君马上要康复了。 这怎么行? 她一康复,那自己不就完蛋了吗? 故而,云盼儿暗暗留意着集福堂的动静,得知下人们都在被犒劳吃席面,赵嬷嬷也都去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时机,便冒险过来了。 无论如何,谢老太君都绝对不能康复! 第120章 把谢翊和用完就甩,他破防了 人如今是由姜遇棠看管的,就算出事,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云盼儿的眼中划过了一道狠辣,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了药瓶,取出了一颗黑色的小丸子。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鬼迷心窍,非看重姜遇棠那个贱人。” 她打算让谢老太君永远的闭嘴。 黑色的小药丸,递送到了床上老人的嘴边,云盼儿还没有来得及喂进去,轰得一声巨响,屏风被人给踹倒在了地面上。 云盼儿猛地一个激动,僵硬的扭过了头,脸色大变,几乎魂飞天外。 “姐、姐夫……”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翊和从屏风后走出,俊美的面庞阴沉到了极致,狭眸泛着寒意,浑身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压迫气势。 他走了出来,一步又一步逼近,冷声质问,“你打算给我祖母喂什么东西?” 室内的空气都变得危险。 这样雷霆施压的谢翊和,是云盼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至少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姐夫一直都是矜贵有礼的。 云盼儿站在床边,心生恐惧,下意识地背过了手去,声线都变得哆嗦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喂,我,我就是见我阿姐一直担心谢老太君,替她过来看看而已。” 她这是搬出云浅浅来做挡箭牌了。 姜遇棠愣了一下。 她倒是也很想要知道,在谢老太君,和白月光的亲妹妹之间,谢翊和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谢翊和的眼神冷漠至极,命令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玩意拖出去,别脏了老太君的地儿。” 话音刚落,楚歌就带着暗卫疾步而来。 云盼儿满脸惊愕。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家人啊,而且你这样做,就不怕我阿姐伤心吗?” 谢翊和压根不予理会。 暗卫押住了云盼儿的双肩,不顾她的挣扎,就给拖到了集福堂外头的庭院当中。 不少下人,听到动静,躲在暗处,偷偷看了过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云二小姐怎么突然被世子爷的人给擒住了? 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云浅浅拎着裙摆,喘着粗气小跑了过来,脸色一片惊诧,身后还跟着谢行之。 “大哥,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对盼儿妹妹啊?” 谢行之错愕地问道。 云盼儿被迫跪在了庭院中央,看到了正厅内的姜遇棠,一切渐渐明了反应了过来。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恨,破口大骂。 “姜遇棠,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故意给我下套,害我往里面跳,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啊!” 又和姜遇棠有关系? 谢行之愠怒,恶狠狠的瞪了过去,不等开口。 姜遇棠先回怼道,“我再恶毒,也抵不过你屡次三番谋害谢老太君,还栽赃嫁祸到我的头上。” 谋害谢老太君? 谢行之闻言,瞳孔地震低头,“盼儿妹妹,她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他祖母会出现意外,和姜遇棠没关系,一直以来是他们误会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谢老太君自己失足,摔下去的,我就只是想要让她闭嘴而已……” 云盼儿终究是年纪小,在这样肃冷的环境下,心理防线崩溃,哇的一声,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谢行之沉默了。 难怪他大哥会那么的生气,云盼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大哥爱屋及乌,抬举了他们整个云家,帮他们在京城立足,可是这个云盼儿倒好,反手谋害了他们的祖母。 这和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谢翊和面色冷冷,居高临下站在廊下,吩咐道,“五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 五十大板? 云盼儿差点儿直接晕了过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助看向了云浅浅。 “阿姐,阿姐救我,我一个女子,怎么能承受这么多的板子啊……” 云浅浅也急了,快步跑上了台阶。 “翊和哥哥,求你饶了盼儿这次吧,她年纪小,不懂事,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好,并非有心,我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她。” 谢翊和的眉眼薄凉,扭头反问,“你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云浅浅一时语塞。 她听明白了谢翊和的意思,这件事,不会牵扯到自己,但要是她再继续坚持,那就说不定了。 “可是……” 谢翊和的狭眸莫测,打断道,“我没送去官府,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你一直以来都很聪明,别让我生气。” 而后,他便不再看云浅浅,对着楚歌交代,“拖远点动手,打完后,丢出安国公府。” “是,世子爷。” 楚歌双手抱拳应下。 云浅浅站在原地,浑身发冷,血液都是凝固着的,死死地咬紧了下唇瓣,一路跟着妹妹追了出去。 谢行之的眼神无比复杂。 这五十大板下去,云盼儿怕是非死即伤,还不如送去官府呢。 他也觉得自家大哥有些过于绝情了…… 没办法,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再爱一个人都是偏向自己的利益,在安国公府中,谢翊和最敬重的人,就是谢老太君。 连安国公和谢夫人都比不上。 云盼儿此举,是实实在在触及在了谢翊和的逆鳞上,绝对不可能轻易罢休。 唉,这叫个什么事啊,都怪姜遇棠,非要闹这么一出,大家都稀里糊涂,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她果真是个扫把星! 谢行之越想越烦躁,恶狠狠地瞪向了正厅内的姜遇棠。 姜遇棠看到他这个样子,只觉得谢行之真的是个狼心狗肺的,替谢老太君有这么一个孙子而感到不值。 反正,她身上的脏水算是洗刷干净了,谢翊和也利用完了,用不着再和他虚与委蛇,利索转身就回去了。 谢翊和察觉到她的反应,微微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集福堂的侧屋内是主仆二人,还有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银狐狸。 “奴婢还以为幕后真凶,会是云浅浅呢,没想到居然会是云盼儿……”春桃唏嘘道。 她不禁想,如果换了云浅浅,世子还会像处置云盼儿这般,不留情面的处置了吗? 答案,春桃猜想不到。 不过在设套的时候,有一件事,姜遇棠没有说谎,那就是谢老太君的身子的确是有所好转了。 第121章 谢世子,你夫人要有新相公了 虽然不会完全康复如初,但起码不会像现下这般,连基本的说话都做不到…… 隔日一大早,姜遇棠梳洗的时候,春桃就叽叽喳喳的分享起了消息。 “小姐,云盼儿谋害谢老太君的消息,现下在府内彻底传开了,人人都在说呢。” 春桃又道,“而且,她被打了五十大板,人都血淋淋的,当场昏死了过去,被送回了云府,好像腿还出了点问题呢……” 而谢翊和,似乎并没有迁怒到云浅浅的身上,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姜遇棠不以为然。 人家心目中的白月光,岂是这么容易轻易撼动的? 她梳洗完毕,照例去给谢老太君治疗,就发现来了几个谢家的女眷,二夫人也在其中。 “您来了。” 显然,以二夫人为首的这些人,也听闻了云盼儿做的‘好事’,再想到昔日的误会,一个个看向姜遇棠的眼神中充满了羞愧。 她们不该跟着冤枉姜遇棠的。 “少夫人,那日的事对不住了……”二夫人鼓足勇气上前,主动道歉。 要不是云盼儿,谢老太君就不会出事,姜遇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 姜遇棠不接受,也不原谅。 她的面色淡淡,只说了声‘借过’,便越过了这一行人,去给谢老太君做起了治疗。 二夫人先是愣在了原地,心就好像是被拧着一样难受,有些喘不上气来。 明明以前,她和姜遇棠的关系是最好的…… 也是,谁经历了那样堪称绝望的局面,能真大度做到毫不在乎,云淡风轻的揭过。 伤害已经造成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又能够弥补什么呢? 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 二夫人见姜遇棠施针,不敢打扰,和其他的女眷,在里面默默做着些琐碎的活儿来帮忙。 姜遇棠发觉到了,没有放在心上,背着药箱,照例去了太医院上值。 上午没什么患者,处在空闲的状态。 江淮安来找她,一脸困惑的,“真的是奇了怪了。” “什么?” 姜遇棠正在倒茶,不解地看了过去。 江淮安解释,“之前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帮你打听宅子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可看上的,不是有问题,就是卖家突然临时变卦了……” 而且,还连着好几次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阻止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实证,江淮安也就没有说出来。 “我还以为怎么了,没有就没有吧。” 姜遇棠笑了下,说道,“反正我爹娘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想来他们应当愿意收留我。” 比起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外面,她当然还是愿意和家人在一起。 “果真?” 江淮安吃惊。 两个人并排捧着茶,站在了值房内的窗口,姜遇棠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江淮安跟着高兴了起来,真好,今后棠棠再也不用孤身一人去应对千军万马了。 “嘿,被我给逮到了吧,你们俩孩子又一块偷懒——” 就在此时,有一保养得体的贵妇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揶揄道。 姜遇棠顿时愕然,脸色诧异,“江伯母,好久不见,您怎么过来了?” “……娘?” 江淮安也是傻眼在了原地。 江夫人轻哼了一声,无视了自家的臭小子,看向了姜遇棠,满眼的心疼。 “这臭小子前些日子回来和我说,你想家了,又暂时去不了边关,让我有时间了过来陪陪你。” 她三言两语,就掀了江淮安的老底。 江淮安的想法很简单,江夫人也是看着姜遇棠长大的,有着感情在,虽然不能解思亲之情,但起码可以得到些许慰藉。 姜遇棠一愣。 接着,她的双手就被江夫人握住,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你这丫头,成婚后就和消失了一样,的确是好久不见,瘦了,也成熟了……”只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江夫人是打心眼里喜欢姜遇棠,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来看待。 姜遇棠微微一笑,“都过去了,这几年,您过的如何,身子还好吗?” “家里面都是大夫,自然是好着。” 江夫人是个乐天派,打趣道,“你看我这身形就知道了,心宽体胖,没啥烦恼。” 一下子,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江夫人又道,“你们俩该下值了吧,咱们难得聚在一块,走,伯母带你们下馆子去,想吃什么,直接说。” “我想吃铜锅涮肉。”江淮安马上道。 “去你的,我在问我家棠棠呢,有你什么事。” 江夫人故作嫌弃,挽上了姜遇棠的胳膊,也恰好到了下值的时间,就一块儿离开了太医院。 三人欢声笑语不断,去了京城中一家有名的酒楼吃饭。 “诶,那不是姜遇棠和江淮安吗,他们旁边的那妇人是谁,你认识吗?” 二楼上,苏砚礼目光扫过,就看到了大堂门口的来人,脸上满是好奇地问道。 许泽没什么官职,不像谢翊和季临安他们那般繁忙,碰巧遇上了苏砚礼,俩人一拍即合,便来了此地打发时间。 闻言,他跟着望了过去,语气吃惊。 “……江夫人?” 江夫人,岂不就是江淮安的母亲了? 苏砚礼愣了一下。 许泽懵了。 他之前一直觉得,姜遇棠就算有钓男人的手段,能拴住江淮安,但她和离妇的身份,是绝对进不去江氏一族的大门。 现下,姜遇棠和江夫人这亲如母女,其乐融融的场景,却是推翻了他的认知…… 这是什么情况? 姜遇棠,不会打算拿到和离文书之后,就火速嫁给江淮安吧?! 许泽越看,越觉得这像是在谈婚论嫁,心中大惊,都有些坐不住了。 “苏老板,你自己先吃啊,这顿我付了,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苏砚礼是怎么反应,就火急火燎的走人了。 许泽离开了酒楼,他直奔京城军营,在里面找到了,正在地方进行考核军备的谢翊和。 谢翊和打量着问,“你怎么过来了?” 许泽弓着腰,双手撑着腿,他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你、你那夫人要有新相公了……” 谢翊和闻言一顿。 第122章 醋了,发现姜遇棠的好 许泽就将在酒楼里看到的,全部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你是没看到,那江夫人对姜遇棠是有多亲热,完全是将她当做未来的准儿媳妇来对待了……” 谢翊和一笑而过,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带着人继续查验起了兵器库。 许泽一时哑然。 谢翊和已经将姜遇棠给忽略到了这种地步吗? 哪怕知道了她还在婚内就急不可耐的攀高枝,也无所谓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确是挺蹊跷,江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让姜遇棠一个和离妇进门,除非—— 姜遇棠,和江淮安联手,欺骗了江夫人,隐瞒了事实,打算先生米煮成熟饭进门了再说。 天呐,姜遇棠那这是在骗婚啊! 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儿,许泽的心中充满了不齿,跟上了谢翊和的步伐,在兵器库内,陪着他一块检查弩箭。 “你待会儿忙完,要去干什么,是去找云小姐吗?我听说她今儿个告假,都没去宫中当值,是身子不舒服吗?” 谢翊和淡淡回,“闹脾气了。” 恋人之间发生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许泽没有多想,只是暧昧地笑了笑。 “那你可得要好好哄一哄。” 谢翊和嗯了一声。 …… 京城,斜阳染红了半边天际。 姜遇棠和江夫人,还有江淮安在酒楼用了膳,又一同逛了逛,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她回了安国公府。 可能是感受到了长辈真诚的关心,姜遇棠的心中犹如注入满了热水般,暖洋洋的,没有之前那般虚无了。 回到集福堂,就见到春桃垮着小脸,有些闷闷不乐的在收拾侧屋。 “你这是怎么了?” 姜遇棠发觉,关心地问道。 春桃顿了顿,有些不想说,究竟还是没忍住。 “真是不公平。” 她道,“我方才听下人说,云浅浅因为云盼儿的受伤,和世子赌气闹起了绝食。世子爷担忧不已,亲自去了云府哄了……” 明明是云浅浅的妹妹,自己个儿心思歹毒,做了坏事,云浅浅居然还有脸闹。 闹就算了,谢翊和还纵着,春桃还就真不信,云浅浅一个大活人能把自己给饿死了。 姜遇棠顿时一愣。 绝食,不止能威胁到家人,竟然也会威胁到谢翊和,他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随他们去吧。” 姜遇棠半蹲了下来,想要将地上的小银狐狸抱起来,才发现它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许多,变得沉甸甸的,都有些抱不动了。 “少夫人,西角门那儿有人找您。” 就在这时,有丫鬟敲了下屋门,说道。 可能是谢老太君的意外真相大白了,故而安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对姜遇棠的态度变得格外恭敬。 姜遇棠轻嗯了一声,起身朝外走了出去,穿过了假山怪石,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西角门口对面的巷子口,靠墙站着一名看起来有些混不吝,样貌俊朗,名叫阿九的少年。 在看到姜遇棠走了过来之后,马上站直了身子,打起了招呼。 “东家,没打扰到您吧?我过来报这个月的账。” 说着,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账本,还有一个小方匣子递了过来,里面是厚厚的银票。 阿九,是替姜遇棠打理赌坊那些见不得光生意的管事。 姜遇棠抬头,“辛苦你了,这些你给他们发下去吧。” 谢行之抄近路回来,目光不经意一瞥,就看到巷子里,姜遇棠大方在给那少年银票,数量不少。 而且那少年,还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 谢行之恍惚间想起,在以前姜遇棠也会这样豪爽的给他钱,关心他的课业。 有些时候,都不用他开口去要,姜遇棠就会先主动关心问他缺不缺银钱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了。 谢行之望着那处,后槽牙咬得紧紧,心中无端的有些失衡,有种很奇怪的落寞感。 就好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人给抢走了一样,让他怒火中烧,疾步朝着对面走去。 谢行之来到了巷道中,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厉声质问道,“姓姜的,这野男人是谁,你凭什么给他这么多银钱?” 看着突然多了的人,姜遇棠的眉头一紧,不等开口。 阿九先变了脸色,吐掉了口中的狗尾巴草,挡在了她的前面,凶神恶煞的瞪着谢行之。 “你算是哪根葱,这里轮得到你来过问,找打是吧?” 三教九流出来的人,烂命一条就是干,才不会去在意对方的身份。 “你敢?” 谢行之满脸恼火,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 阿九一把揪住谢行之的衣领。 谢行之的脸色一片涨红,再看姜遇棠,似乎没有要管他,呵斥这少年的意思。 “赶紧滚!” 阿九不想给姜遇棠惹麻烦,还是忍了忍,一把甩开了谢行之。 姜遇棠冷扫了眼,和阿九先走了出去。 明亮的巷道内,谢行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俩人离开的背影。 隐隐约约听到,姜遇棠还在关心着这个毫无教养的小地痞…… 空气都变得孤寂。 谢行之站在原地,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姜遇棠怎么可以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啊?! 他生气地抿紧了唇,疾步走回了安国公府的西角门,站在里面等了小片刻,姜遇棠就回来了。 但,姜遇棠明明看到了他在这儿,却漠视的彻底,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谢行之无法容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谁允许你和那种地痞流氓有牵扯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给我大哥?” 只要姜遇棠现在道歉,他就勉强可以原谅她。 空旷的青石板道路上,姜遇棠的脚步一停,她回头,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末了,又补充道,“还有,提醒一下你,我已经签了和离文书,算不得你们谢家人了,就算是谢翊和来了,他也无权干涉。” 谢行之怒火中烧,很想要反驳,却发现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而姜遇棠,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谢行之情绪无比的烦躁。 对比现下,他冷不丁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嫌弃的长嫂,在从前对自己挺好的…… 第123章 反转,有问题的人是云浅浅 真的是见鬼了。 他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想法。 谢行之快速否认,他想要的长嫂,只有云小姐好吧! 谢行之这些纠结的想法,姜遇棠自然是不知道的,在回到了集福堂之后,她就照例去陪伴起了谢老太君。 谢老太君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能够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节了。 她躺在床上,红着眼睛,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是……云盼……儿……” 姜遇棠坐在旁边,握住了老人家的手,说道,“祖母,已经查清楚了,云盼儿也已经受到惩罚,被赶出去府了。” “辛……辛苦……你了……” 谢老太君的心中难受,觉得这丫头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姜遇棠对着她笑了下,然后在旁边,继续陪着谢老太君,练习起了发声,直到谢老太君疲惫,这才离开。 隔天沐休,姜遇棠惦记着珍宝阁内的那批货,早早的就过去了。 后院内,她正打算进去库房,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姓姜的,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姜遇棠在门口顿住,回头就看到苏砚礼阔步而来。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会做生意,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和你合作!” 他被气得胸口都在不停剧烈上下起伏着。 后院中不少伙计,都朝着此地觑了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姜遇棠感觉不对,皱眉问道,“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苏砚礼觉得这女人,是真会装蒜啊。 他冷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贪?我这边的造势还没有结束,你就迫不及待的在市面上货了,还是以白菜价,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和云小姐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物以稀为贵。 这批邻国的货物新颖,在京城中极为少见,按照苏砚礼原本的想法,是先制造出噱头,只卖给王公贵族,搞饥饿营销这一套。 然后再将价格哄抬上去,时兴起来,成为炙手可热的宝物,走高端路线。 结果,苏砚礼这两日发现,这批货物,居然已经出现在了市面上,还是以低廉的价格。 而这批货,一直由姜遇棠在保管,如今计划出现崩盘,他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姜遇棠听完,意识到了严重性。 她的脸色凝重,否认道。 “此事也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我不可能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而且我这段时间,都一直在等你这边的消息。” “那现下的情况你又该怎么解释?” 苏砚礼压根不信,眼神愤怒。 他就不该带这种头脑空空,毫无用处的商业白痴赚钱,真的是猪队友啊。 “咱们的契书上,白纸黑字写了,若是有一方违约,造成了损失,那就要翻三倍来赔付另外两方,你得要赔我,还有云小姐相应的银钱。” 苏砚礼心想,要是姜遇棠这个猪队友敢赖账,那他们就带着契书,官府见吧。 反正他是不可能再和姜遇棠这个害人的玩意儿合作了。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抿唇思忖。 伙计们更是安静异常,连大气都不敢坑一下。 云浅浅收到消息,也赶来了珍宝阁的后院,就看到了苏砚礼,在对着姜遇棠,劈头盖脸的进行训斥。 她的眼神凉凉,不虞地看向了姜遇棠,她在搞什么? “云小姐,你过来了?” 库房的门口,苏砚礼扭头,脸色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云浅浅嗯了一声。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个大概。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按照赔付走吧。” 云浅浅的脸色傲慢,仿佛和姜遇棠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她的玷污。 “不行!” 姜遇棠直接拒绝。 唰的一下,两道目光射了过来,云浅浅的眼神不高兴,凝视道,“姜太医,这是公事,请你识点大体,不要耍性子,意气用事好吗?” 姜遇棠无视,直接看向了苏砚礼。 “就算要让我赔付,那也要将整件事搞清楚了才行,首先,你告诉我,是从哪里,或是哪个渠道发现了这批货?” 装什么? 苏砚礼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回答,抬手召来了随从小厮,让他来说。 “是这样的姜老板,小的是在一家中低档次,名叫芳阁的首饰铺看到的,那些钗环的款式,上头的宝石,全都和您库房里面的一模一样,仿冒不了。” 小厮又道,“小的问了,对方说是从枕河街一女子手中,花了一百两银子进的货。” 所以这便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姜遇棠面无表情,“那她有指名道姓说是我吗?” 说到这儿,她看向了云浅浅,接着道,“能接触到这批货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 三方合作,云家人,还是负责包装的。 “你还想要冤枉云小姐?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做的出这样的蠢事。” 苏砚礼怒目圆睁,觉得她简直是恶毒至极,他的拳头紧握,这会儿都恨不得对姜遇棠动手了。 姜遇棠无畏,“派人介入,详查便知。” 云浅浅听到‘芳阁’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周围流动着的空气变得紧张。 苏砚礼伸出手指,对准了姜遇棠。 “你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行,那你等着,小爷还非和你杠上了,非要你——” “苏老板。” 云浅浅闭目,深吸了口气,打断了苏砚礼的话。 苏砚礼皱眉扭头,“怎么了云小姐?你放心,姜遇棠敢这般诬蔑你,我定然不会饶恕。” “这件事,是我妹妹云盼儿的失误。” 云浅浅的脸色难堪。 “前几日,我们宝庆斋在筹备阶段,盼儿告诉我说,有人看上了她佩戴的钗子,想要订上十几只,同我商议,我拒绝了,没想到她的胆子那么大,背着我去做了……” 她自己主动坦白,总比姜遇棠他们查到了,耀武扬威闹大了,坏了她的声誉,羞辱自己的要好。 云浅浅的眼中划过了一道异光,忍着愠怒的情绪,尽量将语气放的诚恳。 “这件事,是我管教不严,给大家造成了损失,我给你们道歉,对不住。” 所以说,还真的是云家的锅? 第124章 逼迫,要你们云家赔偿 后院鸦雀无声,在场的伙计们,乃至苏砚礼,都被这个真相给惊住了。 他们都和云盼儿有过接触,的确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的确是不稀奇…… “苏老板,现下可知此事与我无关了?”姜遇棠反问一声。 对面女人眼神澄澈,苏砚礼不禁想到自己方才发火所说的那些话,好似在无形中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呐呐的嗯了一声,“做生意,难免要谨慎些。” 说完,苏砚礼扭头,温声说,“云小姐,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我会替你想办法解决。” 同样的事,他却是截然相反的地步,简直是云泥之别。 云浅浅对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那我请大家吃酒吧,权当做赔罪了。” 话音刚落,姜遇棠清亮的声线响了起来。 她问道,“想办法解决,是帮云小姐付了赔款吗?” 苏砚礼心悦云浅浅,想要讨好,姜遇棠没有意见,但侵害到自己的利益,那绝对不成。 “我是出货人,也是这场合作中的东家,云小姐的妹妹,先是不经过我同意就带着库房里面的东西招摇过市,后又是破坏了全盘的计划。” 姜遇棠的脸色认真,接着说道。 “按照契书规矩,我有权追究你的责任,要求你进行赔付我的损失,以及,解除和你的合作关系!” 此事还有弥补的余地,云浅浅自然是不想要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她的反应速度极快,说道,“姜老板,我会约束好我的妹妹,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我说姜遇棠,你差不多得了,云小姐都道歉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苏砚礼不悦,认为自己带着姜遇棠赚钱,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 他又说,“心胸放的这么窄,难怪会被男人抛弃。” “说完了吗?” 姜遇棠冷冷的掀了掀眼皮,直接道,“稍后,我会派人统计出损失送到云府,希望云小姐你尽快履行赔付,不然那就找状师在官府见吧。” 她的态度强硬,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了这话,姜遇棠就转身,离开了后院,去了珍宝阁的前台,吩咐起了掌柜的算账。 云浅浅站在库房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抿紧了唇瓣。 苏砚礼真的是心疼坏了,愈发的讨厌起了姜遇棠来,废物一个,靠着他来赚钱,却装的一副厉害的不行的样子。 还逮住了云浅浅一点儿的错处就不放…… “云小姐你放心,要是姜遇棠真敢和你解约,那我也不会再和她继续合作了。” 他可以为了云浅浅,放弃这次赚钱的机会,也不会要她的赔付。 云浅浅摇头,“别冲动,我先回去了。” 她这会儿实在是没心情。 苏砚礼恋恋不舍的看着那抹背影消失不见。 云浅浅一路回到了云府,就和自己的家人们说起了这件事。 屋子内,云盼儿趴在床上,身子动弹不得,却破口大骂了起来。 “又是姜遇棠这个贱人,她怎么这么恶心啊,非揪着我们家不放,我看她就是嫉妒阿姐你,能够得到姐夫的喜欢和扶持,所以心理变态到一直针对。” 云辰的脸色不太好看,瞪了过去。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要不是她贪那点儿银钱,事情也不会变得像现下这般,令云浅浅为难。 云父蹙眉,“这么大一笔生意,小……” 他在姜遇棠姑苏外祖家当差多年,习惯了喊小小姐,差点儿脱口而出,急忙改口道,“姜太医应当说的是气话,不会真要你赔付解约吧?”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送来了姜遇棠派人拿来的解约文书,以及赔付清单。 这上面,按照契文上的规矩,翻了三倍的银钱,加上其他的影响损失费,陆陆续续下来,竟然高达三万多两银子。 还仅给了他们三日的时间。 云浅浅握着清单的手指都紧了。 “姜遇棠这贱女人是穷疯了吧,竟然和咱们要这么多的银子,我们哪里能拿的出来啊……”云盼儿听到这个数目,被狠狠的气到,屁股上的伤口都有些发疼。 谢翊和虽然在扶持云家,但并没有给他们现银,大多都是不能动的地皮,还有几间收益不错的商铺,进账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且,短时间内也无法拿到这么多的流动现银…… 云浅浅想过去找谢翊和帮忙,但这个念头刚闪出,就被她给摁灭了。 不行。 她,还有云家,都已经受了谢翊和太多的恩惠,要是再得寸进尺,太过贪婪,只会引起男人的反感。 也有可能,损害到自己在谢翊和心中的优秀印象,而且,云浅浅还有别的事想让他来帮忙…… 一时之间,云家人的氛围变得无比低沉,各个长吁短叹了起来。 …… 而姜遇棠这边。 她亲自去了一趟京城的芳阁,佯装成了买家,将那些剩下的珠宝首饰给买了回来,将损失给挽回到了最小。 姜遇棠忙到现下,都还没有吃饭,就找了家阳春面摊。 没想到的是,她刚坐下,要了面不久,旁边空余的长凳上就多了个人。 “姜太医,好巧啊。” 璃王美眸微弯,俊脸上带着浅笑,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般,打起了招呼。 姜遇棠微微颔首。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冷淡的态度,璃王的眸光微变,只好道。 “别不高兴了,本王那日回去之后,为了给你出气,已经将那姬妾给处理了,要是你还不高兴,打本王两下出气?” 他侧着脸,温柔凝视着道,“那日你反击打人的样子,还挺好看。” 姜遇棠皱眉回头,“璃王殿下总是这么闲?” “那倒也不是,其实是有正事要去办,路过看到你在这儿,就忍不住过来,想要将其他的事往后推一推了。” 璃王的潜台词是在说,姜遇棠最重要。 他接着说,“本王很想听听你的声音,这样吧,你陪本王聊会天,有什么看中,或想要的东西,本王都答应你。” “那我想要提前拿到海上批文。”姜遇棠毫不客气道。 第125章 挽留!谢翊和不想和离 璃王闻言,噙在唇角上的笑容僵了下。 “这个不行,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何况现下给了你,日后你就更不会来找本王了,还是等你做试水结束吧。” 呵,姜遇棠在内心冷笑了一声,他的话说的漂亮,却还是拒绝的意思。 这就是男人,一旦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界限立刻划的分明。 “姑娘,您的阳春面来了。” 老板端着冒着热气的碗,送到了姜遇棠的桌子面前,看着她旁边多了的璃王,好心问道。 “客官,您要来一碗吗,我们家的阳春面劲道鲜美,在京城颇有名气呢。” 璃王的眼底掠过了一道嫌弃,“不用了。” 而后,他又起身,对着姜遇棠温声说,“看来你不想本王在这儿,那你慢慢用,本王先去忙了。” 没了这人打扰,姜遇棠的胃口都好了许多,简单果腹之后,就一路回了安国公府。 楚歌早就在集福堂恭候多时了。 “属下见过少夫人。” 大厅内,他对着姜遇棠,双手抱拳说道。 姜遇棠愣了下,“什么事?” “世子爷要分给您的财产已经盘算好了,特命属下过来和您交接。”楚歌低声回复说道。 说实话,看着这两个人走到这一步,真要分割起财产,他的脚下还轻飘飘的,有些很不真实…… 楚歌又道,“少夫人,这里人多眼杂,要是方便的话,还是去您的屋子里吧?” 姜遇棠没有异议,应了下来。 “嗯。” 连带着的侧屋内,光线明亮,桌子上多了好几个匣子,每一个里面装的都不一样,分别是田舍庄子,商铺钱庄,还有一些产业的分红,地契和一些现银的银票……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竟然差不多有三十万两银子,的确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足够让人后半辈子彻底躺平了。 谢翊和为了摆脱她,出手的确很大方。 楚歌站在桌子前,禀告说,“这些都已经登记在了您的名下,还有一些古玩字画,古董玉器,尚在整理,还需要点时间,等结束,会给您送过来。” 姜遇棠想了想,说道,“不用,帮我全都卖了,折合成现银就行了。” 她对于收藏不敢兴趣。 “回头属下就转述给世子爷。” 楚歌说完,又拿出了一份文书,递放在了姜遇棠的桌子上。 他解释说,“这是和离后需要遵从的协议。” 姜遇棠皱眉,打开看了起来,发现一共三条。 第一,谢老太君的身子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所以在未来半年,和离的事必须要瞒着她老人家,配合进行治疗。 第二,和离之后的半年内,姜遇棠不能谈婚论嫁。 空气静谧。 楚歌就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姜遇棠看到第二条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是为了配合第一条,便没有多想,就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第三,这些赠予的财产,特殊属性的,譬如产业的投资分红,不能进行抛卖,转让,其他的可以由姜遇棠自由支配。 还有,如果违反以上条例,那么谢翊和有权收回全部。 姜遇棠看完了,眉头皱了皱。 “你家世子呢?” 楚歌赶忙道,“在梦园。” 对于这里面的有些内容,姜遇棠不太认可,觉得有必要与谢翊和谈一谈。 她起身,朝外走去,一路来到了梦园,久违的进入到了正屋内。 这里面的变化居然不大。 还有着许多姜遇棠刚重生回来,没有带走的闲置小玩意,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雕花窗棂阳光悠然,矮几上的睨兽,吐出了淡淡的青烟,缭绕盘旋在了半空中,满室沉香。 紫檀木的桌子上,还搁置着翻开半卷没有看完的古籍。 楚歌跑去通传,半晌之后,刚沐浴完的谢翊和,从耳房内走了出来。 “是对协议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长发披散着,眉眼散漫,面庞俊美,玄色的衣衫松松垮垮,示意姜遇棠坐下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了紫檀木桌前。 姜遇棠嗯了一声,直言道,“我觉得和离的事,没有瞒着祖母的必要,老人家的接受能力没有你所想象中的那么差。” 在谢老太君中风前,她们聊过的。 谢翊和冷睨了一眼,“出了事谁负责?” 一语,就噎住了姜遇棠。 那一次的经历就已经够了,她不想体会第二次。 谢翊和接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全起见,最好还是瞒着些好,至于母亲他们,我会打点好,不会让他们在祖母面前多嘴。” 可是这一条,会在后续牵扯上许多的麻烦,相当于是陪着谢翊和在谢老太君的面前演戏。 她并不想。 姜遇棠抿了下唇瓣,“我需要考虑一下。” 谢翊和一顿,指尖摩挲了下茶杯转动,嗯了一声笑了。 姜遇棠有些烦闷,冷着脸,起身走人,出了正屋,没有再留下只字片语。 候在旁边的楚歌嘴角抽了抽。 少夫人之前设计云盼儿,在世子爷面前露出马脚时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利用完就丢啊…… 姜遇棠回去之后,就让春桃将那些匣子给收好。 春桃看到那么多的契文和银票,都有些飘忽,生怕会有个什么闪失般,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箱子里,还多加了两把锁。 她还掐了自己一把,传递而来的痛意告知春桃这不是在做梦。 “小姐,我们现在是不是非常有钱啊?” 姜遇棠回复,“差不多吧。” 这一下子,她的手中有了许多可流动的现银,等试水结束之后,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开始做生意了。 只是,想到了那协议,心里面终究是有些不舒服。 春桃却在想,和离文书还没有拿到手,谢翊和就敢将这么多的财产,转交给姜遇棠。 就不怕会出现什么变故吗? 她怎么感觉,世子在某种程度上,对她家小姐有着足够的信任。 不过这话春桃没有说出,因为如今的姜遇棠听到,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夜无话。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姜遇棠起床梳洗之后,来到了集福堂的大厅,就先撞见了过来的谢夫人。 她皱着眉,嫌弃打量,“你没值夜侍奉老太君吗?” 第126章 给姜遇棠撑腰,国公府我说了算 姜遇棠解释说,“有赵嬷嬷她们在。” “她们会医术吗?你也不想想,老太君这身子,要是夜里出个好歹了怎么办,那肯定是要你候着的啊。” 谢夫人有些生气地说。 春桃听到这话,心中满是不忿。 谢夫人这么关心,怎么没见她常过来服侍,而且…… 她家小姐还要去太医院上值,哪里能成宿的熬? 不等姜遇棠开口,谢夫人又扫向了大厅内,不满的挑起了毛病。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下人将盆栽摆在那个地方,风水先生说了,不吉利,你总是不长记性,什么都做不好,能办成个什么事……” 其实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动气吵嘴,却是琐碎的烦躁,一点点的瓦解着人的防线,让人崩溃。 姜遇棠抬眸,沉声问,“谢夫人,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的嫁妆?” 这话,顿时止住了谢夫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她站在大厅的中央,脸色微微发青,眼神不悦。 “你催什么催,我们安国公府家大业大的,还能昧了你那点儿东西不成?也真的是够小家子气的。” 谢夫人又冷笑了一声,鄙夷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我儿子不少的私产,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东西,全都被你给卷跑了。” 大抵是天底下的母亲,都对孩子的资产有占有欲,故而谢夫人一想到这件事,心里面就很不舒服。 真不知道谢翊和是怎么想的,居然给这个女人分了财产。 这姜遇棠也是够无耻的,居然还真要,她怎么不清高些,净身出户呢。 既然姜遇棠拿了她儿子的东西,那她也有权利不归还那些嫁妆,总不能让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她姜遇棠一个人占了吧。 “好了,我还忙着呢,你嫁妆的事,等信吧。” 谢夫人敷衍一声。 她这态度,明摆着是不打算还了…… 天穹阴沉,日光折射进大厅,地砖是凉的,又冷又硬,死气沉沉。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 春桃站在后边,更是气恼不已。 那可是她家小姐的东西啊。 再说了,姜遇棠在安国公府中任劳任怨三年,付出了青春,金钱,还有清清白白的身子。 临了,落了个和离妇贬值的称呼。 这世道是残酷的,骨气不能当饭吃,她怎么就不能收谢翊和给的补偿了? 谢夫人打算就这样,一直拖到姜遇棠滚蛋,和自己斗,她还是太嫩了些。 她的脸色肃冷,抬起了下巴,再未分开姜遇棠一个眼神,就要绕过这主仆两个走人了。 谁料—— 就在此时,一道洪亮而又嘶哑的声线传来,有着足够的权威。 “你要是不还阿棠的嫁妆,那就现下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蛋,我们安国公府丢不起你这人!” 这声音是…… 姜遇棠的眼睫一颤,快速扭头。 就见到正屋的门口,坐着木制轮椅的谢老太君,被赵嬷嬷给推着走了出来。 空气都好似在这刹那定格,无数视线全都投射了过来,俨然,谢老太君成为了焦点。 她坐在轮椅上,面色一片严厉。 谢夫人震惊,匪夷所思的打量了两下,“母、母亲,您这是康复了?” 又好像不是,谢老太君还坐着轮椅,双腿不能动弹。 谢老太君道,“我继续中风躺在床上,好让你来欺负我的阿棠吗?” 谢夫人的表情凝固,好在她的反应速度极快,马上笑着说。 “哪能啊,您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将阿棠当成亲女儿来看待,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舍得欺负,而且我日夜盼着,您能早点好起来呢。” 谢老太君并不买账,毫不留情道。 “我老婆子是上了年纪,但还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我还是那句话,要么还阿棠嫁妆,要么滚回你娘家去,我们安国公府休妻。” 她的声音威严,每个字都裹着寒霜,让此地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门口还站着不少过来探望的夫人庶女们,全都听了个真切。 庭院内,还有许多的下人。 谢夫人被这样训斥,下了好大的面子,这会儿的脸色一片青白,却无法忤逆。 她忍着气,“是,儿媳知道了,待会儿就去钱庄。” 谢老太君这才算是满意。 她的眼神老辣,扫过了众人,又继续支撑着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老婆子还没死,安国公府还是我说了算,阿棠是我的救命恩人,谁敢对她不敬,那就是和我过不去,你们自己个儿都好好掂量掂量吧。” 谢老太君向来和善,很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这是在给姜遇棠撑腰做主。 “是。” 一行人都喏喏的应下。 姜遇棠看着当众维护自己的小老太太,心湖中像是突然落如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的涟漪,不断的扩散开。 “祖母,您可以说话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问。 谢老太君点头,“我也是今儿个晨起醒来,发现自己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没想到,就先隐隐约约听到谢夫人在说嫁妆什么的。 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连累了姜遇棠,害的她受的苦,谢老太君的心中就无比难受,颤着手去摸姜遇棠的小脸。 姜遇棠赶忙半蹲了下来,那只温暖的手掌就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谢老太君坐在轮椅上,红着眼圈说。 “不怕了,祖母好了,没人来疼我们的阿棠,祖母来疼。” 她来守着她。 四目相对,皆是一片动容。 谢老太君的中风其实还没有完全好,身子还很虚弱,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脸色泛着苍白。 姜遇棠见此,吸了吸鼻子,赶忙将老人家推回了正屋里,替她诊脉做起了检查。 赵嬷嬷站在床旁,满眼的欣慰之色。 真好,少夫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谢老太君‘康复’了的事,已然在安国公府内传扬开,沸沸腾腾的。 不多时,最先收到了消息的谢翊和赶了过来。 “祖母怎么样了?” 他踏入了正屋内,沉声问道。 谢老太君被扶着,半靠在了床上,一看到谢翊和,脸色就黑了下来,别过了脸去。 谢翊和笑了,“您老怎么又和我置上气了?” 第127章 他们不再是家人 他的心里面没点数吗? 谢老太君实在是没忍住,“你给我过来。” 谢翊和一顿,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描金拨步床侧,立着一根雕木龙头拐杖,是谢老太君先前用,她直接抄起,就朝着谢翊和的身上,恨铁不成钢的打去。 谢翊和没有躲。 侧屋内一寂,站在一旁收拾针包的姜遇棠都愣住了。 祖母她老人家,这是在替自己出气? 不过,谢老太君的身体虚弱,打了两下,就气息微喘,没了力气。 谢翊和无奈接过拐杖,给搁置在了一旁。 他坐在了床旁问,“这下您老的心里面舒服些了吧?” 谢老太君半躺着,觑了一眼,她面露正色,警告道,“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阿棠,你别怪我和你翻脸。” 谢翊和不冷不热地回,“嗯。” 明显是不甚在意,没怎么将这话放在心上。 姜遇棠当然能看的出来,他这是在应付谢老太君,婚内就是这样的作风,更别提和离之后了。 就在这时,安国公来了。 趁着这一时间,姜遇棠去了外室,对谢翊和说明了谢老太君的情况。 她方才诊断发现,谢老太君的中风还是严重,整个下半身动弹不得,还需要再接着针灸治疗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但,谢老太君能说话,算是喜事一件,她打算和太医院告个假,今儿个多陪陪老人家。 姜遇棠正想着,待会儿派人去一趟太医院支会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忽地,谢翊和冷淡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你不是还要去太医院上值吗,先去吧。” 姜遇棠在外室内一愣。 他这是嫌她的存在多余了? 还是说,觉得她在这儿,谢老太君会责怪于他,在赶她走? “我知道了。” 那你照顾好祖母。 最后一句话,姜遇棠没有说出,临到嘴边又吞咽了下去,那是人家的亲祖母,哪轮得到她这个外人来专程嘱咐? 实在可笑。 谢翊和再无多言,转身去了内室,里面充斥着谢家人的说话声,那份热闹反倒是衬的此地有些冷清。 外室中流动着的空气都是孤寂的。 姜遇棠转身之际,模糊间听到谢老太君问她去那儿了? 她的脚步微顿了片刻,还是出了正屋的大门。 因为姜遇棠知道,谢翊和会替她回答。 他最擅长敷衍这些了,不是吗? 乌云遮日,天地间是浑浊的灰白色,却因为温度回暖,变得反倒像是只蒸笼般,有着说不出的燥热来。 太医院的值房内,姜遇棠处理完患者回来,还没有将医箱放下,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正是云浅浅的父亲。 云父拿着礼品,微微颔首,“姜太医。” 姜遇棠站在桌案前,动作一停,她回头,面色无波,“有事吗?” “我老家托人,送了些姑苏的特产过来,我记得您喜欢吃那家铺子的糕点和蜜饯,就带了点过来……” 云父有意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他从前是姜遇棠外祖家的下人,在姜遇棠母亲的院子里面当值,顺带着照料过她一段时间,故而知道姜遇棠的喜好。 然而,姜遇棠没有收云父的礼品。 她的脸色疏离,一针见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来替云浅浅谈赔付和解约的事吧?” 云父没有否认。 他端着长辈的架子,脸色严肃,“这件事,的确是盼儿做得不对,可说到底,和浅浅无关,并非她自身的问题,用不着这般小题大做。” 三万两银子,足够普通的一家五口过完后半辈子了,何况试水分红近在眼前…… 如果可以的话,云家人当然是不想赔付这个损失,能在私底下谈和解决了好。 “我希望姜太医你可以公事公办,不要因为谢大都督喜欢浅浅,而做出了不明智的决定。” 云父顿了一下,又说道。 “浅浅她是一个聪明懂事,有能力的姑娘,在商业上也有着惊人的天赋,如果你放弃了和她的合作,将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他居然认为,自己是为了谢翊和选择解约? 姜遇棠觉得有些好笑。 “她未来的价值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现下因她而造成的损失。” 她的眼神凉凉,“商场如战场,云浅浅既是合伙人,那就有约束好家人的义务,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撇清干系的。” 不料话音还没有落地,门外忽然传来了苏砚礼愤慨的声线。 “姜遇棠,你做过几桩生意啊,就在长辈的面前摆上谱了?!” 他大步走来,踏入了值房,眼中充满了轻蔑,那是对姜遇棠的看不起。 她这个靠剽窃谢翊和商业计划的白痴,也配说教云小姐的父亲? 云浅浅后跟着入了值房内,皱眉看向了云父。 “爹,您怎么来这里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赞成。 云浅浅知道父亲心疼自己,却不想他在姜遇棠的面前低头。 值房内,顷刻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对面站着无比团结的三人,不远处桌案后仅有姜遇棠,身子单薄,显得形单影只。 姜遇棠皱紧了眉头,“我只是就事论事。” 然而,苏砚礼却是一副她欺负了云父,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不屑打量了对面的姜遇棠几眼,冷笑出声。 “真有意思,婚后三年,待在深宅,靠男人活着,孤陋寡闻,宛若井底之蛙的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姜遇棠的脸色大变,不等她回话。 啪的一声,苏砚礼走了过来,将一份文书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不就是解约吗,好,散伙,都别合作了!” 他也退出。 姜遇棠不是觉得自己个儿很厉害吗?行,那他不带着她赚钱了,看姜遇棠没了他,还能不能傲的起来。 值房内落地闻针。 姜遇棠闻言,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双喜临门? 她本来就不想和云浅浅,苏砚礼合作,不过是碍于璃王的威胁,只是这样,那她的海上文书还能到手吗? 苏砚礼又财大气粗道,“你放心,知道你小心眼,我的违约金,还有云小姐的,待会儿就派人给你送过来,一个子都少不了你的。” 第128章 谢翊和维护云浅浅 他这是要帮云浅浅一并出了那三万两? 云浅浅错愕扭头,有些受宠若惊。 她委婉拒绝,“苏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用不着,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没事云小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和某些人不一样。” 苏砚礼阴阳怪气一声,又温柔道,“帮你,我心甘情愿,也无需你来偿还。” 姜遇棠站在桌后,很是意外。 苏砚礼的本质上,其实是一个精明而又市侩的商人,不会做得不偿失,没有回报的事。 现下,却为了云浅浅,舍得下这样的血本去打水漂,看来苏砚礼是动了真心。 值房内充斥着淡淡药香气息,云浅浅站在连排的药柜前,脸色微妙,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忽地,门口的逆光勾勒出了一抹颀长而又高大的身形,玄色暗纹衣衫,宽肩窄腰。 谢翊和的眉眼如画,俊美的面庞一片冷淡,朝外走了进来。 “苏老板,浅浅的陪赔金,本督会付,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的声线强势,不容置喙,没看姜遇棠一眼,沉声道。 姜遇棠站在桌后,愣了又愣。 谢翊和这是吃醋了? 容不得云浅浅受一丁点儿委屈,也容不得别的男人趁机讨好,所以特来宣誓主权,替云浅浅来撑腰做主了? 值房内的画面荒诞,姜遇棠隔着一段距离,脸色平静地望着,这只有恨海情天的画本子里面,才会出现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的桥段。 云浅浅无疑是耀眼瞩目的。 可能是早就不抱有期待,所以谈不上任何的失望。 苏砚礼的唇线一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也是,云小姐名花有主,又哪里需要他来英雄救美呢?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他低垂着眼帘,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此刻,谢翊和看向了云浅浅。 他的长眉微拧,极有耐心,似是心疼了般说,“何必经历这么伤自尊的事?”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么的大。 云浅浅甚至都不需要求助,就能得到谢翊和的怜惜和帮助…… 这话对于云浅浅来说是最动听的情话。 她也觉得在姜遇棠的面前矮了一头是件无比屈辱的事。 “我、不想给你再添麻烦了……” 云浅浅红了眼圈,低声说。 谢翊和淡淡回,“能用银两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麻烦。” 姜遇棠明白了。 所以他大方给自己分出家产,也是在解决麻烦。 她低垂着眼帘,看着黑漆漆的桌案,冷不丁的,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注视。 是谢翊和的声音。 “日后有关浅浅的事,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姜遇棠抬头,对上了那双冷漠的狭眸,谢翊和面无表情说完,就带着云浅浅先走了。 云父也随之离开。 苏砚礼的心像是被针扎了般,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重新调节好了心情。 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对姜遇棠留下了警告。 “谢大都督有多护着云小姐,你看到了吧,我奉劝你,早点收了那些小心思,再像这次般欺凌她,还有她的家人,别说是谢大都督了,我也不会放过!” “……” 说完这话,苏砚礼疾步走人。 空气一片死寂。 姜遇棠坐在桌前,半晌都没有动,立柜洒下了大片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医书上写着什么字,看在眼中,却进不去脑海,就好像是隔了一层。 “棠棠,这都下值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江淮安气喘吁吁回来太医院,路过此间值房,下意识朝内觑了眼,有些意外地问道。 姜遇棠抬头,微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想自己待会,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江淮安停步,朝内走了进来。 “谢老太君那儿不需要人侍奉了?” 姜遇棠嗯了一声,“已经可以说话了,想来今儿个探望的人挺多,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也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明日皇宫要打马球,圣上点名,让你去参加呢,应该会挺热闹的。” 江淮安拉开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对面说道。 届时,会有不少贵妇人参加,江夫人也在其中…… 姜遇棠点了点头。 江淮安感受到姜遇棠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便也不急着下值了,陪着她聊了起来,又一起去外头吃了饭。 直到天黑,两个人才就此分开。 姜遇棠回到了安国公府,刚进去不久,就在湖畔的游廊上,遇到了黑沉着脸的谢夫人。 似乎是在此地专程等她。 谢夫人下意识的想要说教,姜遇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话到唇畔,就想到了谢老太君的训斥。 她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被休妻回娘家,只好忍了,起身走了过去。 “阿棠,今儿个老太君说了之后,我就去了一趟钱庄,去取你的嫁妆了。” 谢夫人纵然心里面再厌恶,但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是练就出一身虚情假意的好本事,脸上带着亲热的笑容。 她接着说,“帮你看管嫁妆的人,的确是回来了,但是……” 听到这儿,姜遇棠的眼底讽刺,“但是怎么了?” “但是吧,那钱庄居然失火了,烧了好几个库房,连带着你的嫁妆,也都一并葬身火海了,你要是不信,尽管可以去查。” 谢夫人捏着帕子,满脸的自责,说着说着,她还红了眼圈,假惺惺落了几滴泪下来。 “也是我不好,没早点催那老板回来,害的你造成了这样大的损失。” 姜遇棠抿紧了唇瓣,她就知道是这样,就算有老太君开口,谢夫人也绝对不会这么老实的还回来。 这不,就又给了她一个这般巧合的借口? “阿棠,真是不好意思。” 谢夫人的眼底掠过了一道精光,面上愧赧。 “此事是我愧对于你,你要是手头缺钱的紧,那我、我去给你想办法,借印子钱给你去凑。” 此话一出,刘嬷嬷就夸张道,“夫人,这怎么行啊,您别犯糊涂,这借印子钱可是违法,官府明令禁止的……” 谢夫人扭头斥了一声,“那阿棠的嫁妆怎么办?钱庄的老板惹了这么多的官司,根本无力赔付。” “少夫人,这是钱庄自己惹的祸,也怨不到我们夫人的头上啊。” 刘嬷嬷看向姜遇棠,言辞恳切地说。 这主仆两个人一唱一和,是想要姜遇棠自己个儿吃了这个闷亏,揭过了此事。 第129章 不想再等,想办法和离 姜遇棠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谢行之路过,便看到亲生母亲,还有奶嬷嬷,在姜遇棠的面前垂泪痛诉。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阔步冲上了游廊,一把推开了姜遇棠,觉得她简直比自己还要不是人。 他都从来没有这么不孝过。 姜遇棠的后背传来一阵力道,身子不稳,在这青砖地面上,朝前踉跄了好几步。 “姓姜的,你平日里欺负我就算了,现下,居然连我娘和奶嬷嬷都不放过,不,那也是你娘啊。” 谢行之护住了谢夫人她们,他愤怒的眼中,夹带着说不出的失望来,亏自己先前还念及起了姜遇棠的好。 “你好歹在国公府待了三年,何至于这般的过分绝情?”谢行之喝道。 难不成她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姜遇棠很是无语,直接问道,“谢夫人,我欺负你了吗?” 谢行之一愣,难不成又是他误会了? 谢夫人还挺感动小儿子这样护着自己,和向来冷漠的谢翊和不同,陡然听到这话,她的脸色微变,痛苦捂着额角。 “我的头发好像犯了,好痛……” 她没有否认姜遇棠欺负了自己的事。 刘嬷嬷心领神会,一把将人搀扶住,故意含糊不清地说,“夫人,您的身子不好,是不能受气的,老奴这就扶您回去歇息。” 看吧,这就是姜遇棠干得好事! 谢行之都恨不得把姜遇棠给推下湖去了,气咻咻的剜了她一眼,就紧着谢夫人,追了上去照护。 姜遇棠还在游廊上,闭目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心中却仍旧被那种密不透风的感觉裹挟,萌生出了强烈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搬出去的冲动。 回到集福堂之后,她就书信了一封,问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那和离文书为什么还没有下来? 谢翊和说会催,却怎么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这很不像是他的办事风格。 姜遇棠皱了皱眉头,想要找人帮忙问一问顺天府那边,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与之相关的人脉关系。 忽然间,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位皇帝师兄,他似乎挺喜欢云浅浅,挺支持自己和谢翊和和离的。 想到明日的马球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找皇帝帮忙。 就在这时,桌下有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蹭了蹭姜遇棠的小腿,她低头一瞧,是一大团雪白的小银狐狸。 姜遇棠一愣,弯腰将它给抱在了双腿上,份量沉甸甸的,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抱歉,今日忘记给你买小肉干回来了。” 小银狐狸听不懂,却配合着她的抚摸,湿漉漉的双瞳望着她,里面倒映出了姜遇棠的容颜。 它的眼中,心中,仅有姜遇棠一个人。 姜遇棠的心中突然一暖,那些被误解了的烦乱委屈情绪,好似突然之间得到了纾解,忍不住的将它给抱的更紧了。 “你放心,我就是你的家人,永远都不会再养其他的小宠物,让你受伤。” 她自觉这段时间陪伴小银狐狸的时间太少,接下来的时间,就多带着它玩了会。 连去探望谢老太君,也都带着这小家伙。 集福堂的正屋内。 谢老太君应付了一天的谢家人,这会儿半躺在床上,眉眼间带着疲倦,手摸着这小家伙。 “哎呦,这小东西,被你们喂的真胖乎,看起来还挺喜庆,招人疼。” 姜遇棠笑着说,“小糖糖很有灵性,养的时间久了,就和自己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它并非一直乖巧,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不高兴了会闹,有时是小可爱,有时是小恶魔。 不过这种情绪,大概只有姜遇棠自己才能懂,旁人无法切身体会,就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谢老太君看着床沿边上的女人,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一夜悄然度过。 隔天,姜遇棠起了个大早,就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晨起的空气微凉,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扬来。 姜遇棠回头,就发现居然是季临安。 她的眼神诧异,正考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季临安先翻身下了马,主动牵着马绳走到了姜遇棠的旁边。 “好巧,你这是去参加,皇宫举行的马球赛?”他问道。 姜遇棠嗯了一声。 “正好我也是,那就一起走吧。” 季临安一顿,又询问道,“你吃过早膳了吗?” “起的有些太早了,还没有。” 姜遇棠其实是可以等会安国公府的早膳,但想到很有可能会遇到谢家人,心有抵触,干脆空着肚子就出来了。 季临安闻言,沉默了片刻,“那你等我会。” 说完,扔下了马绳,朝着岔路口的巷子里跑了过去,留下姜遇棠和那匹黑色的骏马在街上,大眼瞪小眼的。 过了差不多小半炷香的时间,季临安这才折返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个大大的油纸袋,气息微乱。 “姜太医,这个给你。” 油纸袋内,是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还在冒着热气,勾引着人的食欲。 季临安的眉眼冷峻,在姜遇棠的视线下,解释说,“打马球非常消耗体力,不吃点东西上场,很有可能会晕倒,出现踩踏事件。” “可是这也有些太多了。” 姜遇棠根本吃不完,而且,他没有给自己买吗? 季临安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姜遇棠喜欢吃什么口味,就干脆将每一种口味,都给买了,也完全忘了自个儿。 毕竟这是人家买的,姜遇棠受之有愧,想了想,干脆撕开了油皮纸袋,分给了他一大半,一起就这样边走边吃。 途中还遇到了江淮安和江夫人。 他们干脆一块,准点进入了皇宫,来到了设置好的赛场。 “诶,那不是临安吗,怎么和姜遇棠在一块?” 许泽远远看到,疑惑问道。 还有…… 这俩人走在一起,他怎么瞅着姜遇棠莫名的有些眼熟…… 有点像……之前季临安一直护着,不肯透露给他们知道的心上人…… 第130章 吃醋!与谢翊和太有默契,他醋了 许泽的话让谢翊和闻言一愣。 他狭眸深眯,朝着赛场门口望去,半晌才移开了目光。 云浅浅却有些不太高兴,季临安这是什么意思? 近日来,他也没怎么来找过自己,是真被自己撮合他和云盼儿在一起的事气的狠了吧,所以才故意和姜遇棠接触? “我去将临安给叫回来。” 许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季临安背叛了他们阵营一样,便疾步走了过去,故意问道,“临安,你来了,今儿个的马球赛准备的怎么样?” 季临安的眉头蹙了蹙。 江淮安本就不喜欢许泽,见他过来了,就和姜遇棠和江夫人,直接先走去了休息区域。 “就那样。” 季临安望着那处,声线冷冷的回复。 许泽这才不演了,不高兴道,“你也是,就算遇到了姜遇棠,不理会就好了,何必和她这种人搅和在一起,自跌身价。” 说完,他朝着休息区域扫了眼,看向了遮阳棚下的姜遇棠,和江夫人聊得那么高兴,心里面很不痛快。 许泽的眼中暗了暗,“走,先去找翊和他们吧。” 季临安垂目,嗯了一声。 日头升起,皇宫中的赛场内,来的人越来越多,姜遇棠就去了更衣室换骑装。 江淮安也和几个同僚在寒暄。 江夫人一个人百无聊赖坐在红木椅上喝着茶水。 “江夫人,你也来参加马球赛啊?” 许泽过来,打了个招呼。 江夫人见过许泽几次,笑着说,“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折腾的动,就是过来给淮安棠棠他们打气的。” 棠棠,这可叫的真亲热啊…… 可要是江夫人知道,姜遇棠是个骗婚女,还会是如此态度吗? 许泽很期待接下来的画面,便故作不经意道。 “江夫人好像和姜太医很熟的样子啊,我听说她已经成婚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啊?” 江夫人古怪地看了许泽几眼,这人不是和谢翊和走的挺近的吗? 转而,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笑着说,“是真的,都已经有三年了呢。” 许泽顿时错愕。 那她居然还放任姜遇棠和江淮安接触…… 他有些不甘心,又婉转道。 “江大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婚,又对那姜太医,好像还挺特别的,在上林苑的时候,还因为她受了不轻的刑罚。” 这许泽在挑拨离间什么? 亦或者在暗指,姜遇棠和江淮安有染,可那俩孩子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上林苑的事,我略有耳闻,看来我家这臭小子还挺有担当。” 江夫人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无论棠棠有没有成婚,都是个不错的好姑娘,要是我家臭小子,真有那个福气就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就等着姜遇棠拿到和离文书,将人给娶进门呢。 许泽,“……” 他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断定这江夫人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又闲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江夫人翻了个白眼。 这毛头小子,还想在她的面前诋毁棠棠,自己个儿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秉性? 不如将心思放到正道上。 天气明朗。 皇家赛场奢华而又威严,休息区域的遮阳棚顶,都是由琉璃瓦拼接,折射出了斑驳的光线,里面分隔男女两席,都无空位。 中央是一片开阔的场地,沙粒细腻而又均匀。 最高处是一颗由纯金打造的球,镂空雕刻,精美罕见,芯子是朵拨动就能旋转的牡丹花。 是此次赛事的头奖。 皇帝抵达,坐在高处,就让参与的人,抽签来分队。 一行人齐聚在此。 姜遇棠发现,云浅浅还在休息区域,似是身体不适,没有参与…… 她没放在心上,垂目抽起了木签,发现是只短的。 “短签,还有谁是短签?” 江淮安蹙眉,发现自己和姜遇棠一个队伍,就抬头看起了旁人。 “本王。” 璃王勾唇一笑。 还有几名眼神的人举起了手。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上前一抽,也是短签,空气一凝,他的长眉微拧。 许泽愕然了下,提议道,“有点倒霉啊,要不然重新抽吧?” 那副模样,就好像和姜遇棠同队,宛若耻辱。 “我没意见。” 季临安看着指间的长签,认可了许泽的话。 面前的权贵,都是小太监得罪不起的,顿时间为难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却在这时,谢翊和淡淡道,“算了,就这样吧。” 姜遇棠知道,他这是为了比赛的公正。 且一支队伍有十人,用不着再继续折腾。 姜遇棠从小没学什么琴棋书画,学的是君子六艺,打马球并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就朝着沙地走去,来到了左侧的队列当中,利索翻身上了马。 伴随着哨声响起,马球就这样被抛了出去。 两行人全都策马,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挥杆开始争夺。 姜遇棠在赛场上失去了往日的沉闷和黯淡,变得明媚耀眼的不像话,居然率先争夺到了马球。 高位上的皇帝北冥璟,凤眸落在了她的脸上,唇角微勾了起来。 姜遇棠拿到马球,挥杆运去,许久没打,还是有点儿紧张。 忽地,一道低沉的声线传来,谢翊和骑着马,在旁沉声道,“没事,我就在你的旁边护着,给你保驾护航。” 姜遇棠闻言,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一下我?”谢翊和又开了口。 他说这话的时候,狭眸专注,仿佛里面只装着姜遇棠一人。 姜遇棠很早就知道他长了一双很深情的桃花眼,却有着极致薄情的性子。 并且深深领教过其中厉害。 深困其中,被他的深情迷惑,然后又被他的薄情伤透了心。 姜遇棠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并没有搭理。 可,纵然她不情愿,这是一场团队比赛,并非单打独斗就能取胜。 在敌队策马,挥杆过来抢夺的时刻,姜遇棠抵挡不住,被迫将马球传给了谢翊和。 他的确是有本事在的,巧妙地避开了对面的围追堵截,递给了姜遇棠一个眼神。 姜遇棠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忽地调转了马头,赶忙跑去了不远处的空地。 刚一抵达,马球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弧度,姜遇棠速度接住。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挑杖挥去,没有分毫偏差的射进了球门! 谢翊和看到,绯色的薄唇微勾了起来。 第131章 皇帝答应帮她和离 赛场内的季临安先愣住了。 他们俩人,居然还有这样的默契在…… 无须多余的交流,就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心意。 想到这儿,季临安勒紧了缰绳,心中有些泛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云浅浅也惊了。 璃王倒是还好。 他对姜遇棠只是一时兴趣,并非到了情深不能自拔的地步,见有人帮他们队伍拿下一分,甚至于是高兴着的。 一阵兴奋的呼喊声从休息区域传递而来。 这一刻的姜遇棠,风姿绰约,是夺目的,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接下来的比赛,在场的人都发现,这谢翊和与姜遇棠在一个队伍,不配合还好,一配合联起手来,还真有无人可挡之势。 动作预判,进行递接,要做什么,无须计划,就都知晓,有种无法形容出的同频感来。 不仅如此,谢翊和总是让球给姜遇棠,让她来射门…… 而姜遇棠,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她的面容姣好,单手驭马,挥动着球仗,以最后一分,成功替他们队伍拿下了胜利! 欢呼雀跃声不断。 北冥璟的脸色却有些微妙,沉了下来。 “姜太医,真有你的啊。” 同队伍的小姑娘,看着姜遇棠满目崇拜,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京城中还有姜遇棠这么厉害的一号女子。 “是啊,最后那一个球,你方才打的真是帅气,太太太准了。” “那金花球,当之无愧是你的。” 一行人簇拥住了姜遇棠。 江淮安也跑了过去,“厉害啊棠棠,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 谢翊和在不远处凝视了片刻,就下了赛场,在栏杆边缘,等了季临安回来。 “怎么了?” 季临安出来,步伐一停,看出谢翊和是有话想要对他说,眉眼沉了沉。 谢翊和的狭眸微暗,“有件小事,想要请你帮忙。” 而后,就直接说了出来。 季临安听完,冷峻的面色微变,余光朝着休息区域的云浅浅看了眼,有些不乐意。 但,他与谢翊和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这儿放着…… “好吧。” 谢翊和长眉微挑,绯色的薄唇轻勾,同他一起走了回去,和云浅浅会和。 …… 与其同时,姜遇棠这边。 她骤然得到这样的热情,还真有些不适应,一一笑着回应,只感觉脸都有些僵了,这才好不容易脱身。 姜遇棠没有忘记正事,将头奖金花球送给了江夫人之后,就跑去和常顺公公通传,希望能求见圣上一面。 常顺公公很快回来。 好在,这次一切都很顺利,他道,“陛下让您去紫宸殿等他。” 姜遇棠感激一笑,给常顺公公塞了一包份量十足的银子。 常顺公公没有推托。 姜遇棠出了赛场,在皇宫内行直到了紫宸殿,不多时,北冥璟就回来了。 “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 北冥璟凤眸讳莫如深,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他笑着问,“阿棠怎么突然记起朕了,可是今儿个有空,打算和朕将那剩下的残局下完?” 姜遇棠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还和皇帝有盘棋没有下完。 她双手作揖,低头道,“实不相瞒,微臣有要事想请陛下帮忙。” “嗯?” 北冥璟挑眉。 “微臣在前些日子,和谢大都督签署了和离文书,交移去了顺天府,却一直都没有动静,未分出户籍。” 姜遇棠后退一步,请示道,“故而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帮帮忙。” 竟是如此。 北冥璟闻言,薄唇上的笑容无端变得更浓。 “小事,朕让常顺亲自走一趟顺天府,让他给你办好,亲自送过去。” 姜遇棠的眼睛一亮,“那微臣就多谢陛下了。” 北冥璟不以为然。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而后,又有朝臣来了,姜遇棠便识趣告退,出了紫宸殿。 这种有了准信,总比一直傻乎乎等着要强多了。 马球赛还在继续,许泽觉得没趣,就出来放风,便看到了姜遇棠,似是从紫宸殿的方向回来…… 他的眸光微变,陛下方才离开,有政事要处理去了紫宸殿。 难不成姜遇棠是去见陛下了? 可她去找陛下,能有什么要紧事? 许泽有些想不通。 马球赛,待到下午才散场结束,期间,皇帝再没有回来过,却有道旨意传了出来。 那就是调任了云浅浅,不需要她继续在御前侍奉了。 正要回去的云浅浅一愣。 她虽然跟了郑老御医学习,但在太医院,还只是个小小的医女,能到御前侍奉,是天大的荣光。 有不少人,对此都无比的羡慕,这也一直是她的骄傲,现下突然被调派走。 常顺说完这话,就走了。 云浅浅站在原地,脸色无比的难看,赛场上有不少离开的人听到,偷偷瞧了过来。 云小姐这是做错什么事了? “难怪啊……” 许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他道,“我就说那会姜遇棠突然去找陛下,是去干什么了,搞了半天,竟是给你穿小鞋去了。” 云浅浅皱眉看了过去。 “你说这是她在背地里搞的鬼?” 许泽肯定说,“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会使用这样龌龊阴险的手段,她还真的是无耻到家了啊。” 姜遇棠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被破格提拔成了太医,在陛下的面前,自然是有几分颜面和信任的。 这不,她就利用此事,诋毁设计了云小姐? “云小姐,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许泽愤愤不平地说。 云浅浅却拦住了,满脸的冷傲。 “她常年待在后宅,果真是手段非常,她愿意玩这种卑鄙的手段,但我不会,也不会奉陪,我不想让自己变成她那个样子。” 许泽被她的这份心胸和气度给惊到了。 不止是他,还有路过的一些朝臣和女眷们,就有些对云浅浅刮目相看,产生了敬佩之色。 再想到素未谋面的姜遇棠,心中不自觉多了几分鄙夷和厌恶,有些排挤了起来。 已经出宫的姜遇棠,却对这些尚不知情。 她在和江淮安他们分开之后,就打算买点小肉干回去,不成想,先遇到了鬼鬼祟祟的谢行之…… 第132章 算计她的嫁妆?没门 姜遇棠顿时一愣。 只见谢行之的怀中藏着什么东西,东张西望进了一家典行。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里面出来,笑着惦了惦手中的钱袋子,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姜遇棠感觉不对,干脆步入了那家典行,给了点银子,询问谢行之方才进来卖了些什么? 柜台后的伙计见姜遇棠出手大方,当下就没有隐瞒,眉开眼笑地拿了出来。 “他啊,卖得就是这幅画,据说是从前朝流转下来的,值不少银子呢。” 熟悉的水墨画卷在乌木台面上展开,姜遇棠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嫁妆里面的东西。 他们已经在私底下开始变卖了。 果然,失火只是谢夫人的遮掩,她就是不想归还给自己,亦或者说,谢夫人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姜遇棠站在原地,脸色发沉,情绪就像是这一幅褪色了的水墨画,再也鲜亮不起来。 须臾,姜遇棠抱着画卷出了典行。 京城的街道依旧热闹,她没有直接回安国公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姜遇棠不想再打碎牙齿和血吞,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待姜遇棠再回去,暮色悄然来临,笼罩住了集福堂,冰冷的台阶上蹲坐着的,是胖乎乎的小银狐狸。 它就那样傻傻的等待着她回来,仿佛有着消耗不完的耐心,可以无休止的等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姜遇棠看到,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是一种陌生的鼓涨情绪。 她有些迷茫,不明白为什么一只小动物,能带来这样的感觉,还会因它的存在,找到了归属。 “诶,我方才偷听到许公子说,云小姐的那位大哥,被季将军给打点进了军营……” 幽暗的夜色,姜遇棠拿着小肉干,沉默着坐在台阶上,喂给小银狐狸吃。 结果,就听到拐角处有下人在说闲话。 “何止啊,护军统领这一职位,不是到现在还空缺着呢吗,好像还有意让云大爷顶上呢。” “可是护军统领,不是少夫人兄长的吗?底下的人都不拥护姜统领,默认等着他回来吗。” 姜肆能力出众,在京城的护军中极有威望。 那小厮又接着说,“而且,这些日子京城里面不是在流传,姜统领他们要回来了吗?” “你傻啊,估计就是因为要回来了,所以才要抓紧时间,拿下这一职位了。啧,真是没想到,季将军也对云小姐这么好啊……” “……” 他们的声音很小,随着夜风传入了姜遇棠的耳中,灌入了空荡荡的心底里。 她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捏着小肉干的手都紧了紧,湿软的小舌头舔上了手指,小银狐狸吃不到东西,懵懂仰头。 姜遇棠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都有些泛白,闭上了眼睛。 在上一世,这样的事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现下,他们居然连自己大哥的职位也要一并抢走吗? 情绪染上了一层焦灼。 这些下人们说的话,还有待考证,姜遇棠抿紧了唇瓣,带着她的小尾巴回到了侧屋。 盥洗完毕,她躺在黑漆漆的屋子内,脑子里一直反复想着这件事,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家伙,却是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着。 它在床上敞开肚皮,四脚朝天,还打着鼾声…… 姜遇棠莫名的笑了下,算了,她现下去想,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先睡吧。 她抱着小家伙,被它感染的,一同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 翌日。 谢老太君的身子好转,治疗的方式也进行了调整,差不多四五天针灸一次,再用不着像之前那样日日来了。 姜遇棠用过早膳,就打算出门了。 恰好,谢夫人来集福堂,探望谢老太君了。 得体的妆容,难掩她憔悴的神色。 姜遇棠敏锐发觉到了,谢夫人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歇息好的缘故…… “昨儿个晚上,安国公去考察二少爷的功课,发现人一夜未归,小厮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春桃低声,在姜遇棠的耳畔解释道,“安国公大发雷霆,连带着谢夫人也都被气坏了,操心了一整夜呢。” 姜遇棠的眼中暗了暗,让春桃照顾好小银狐狸,就出了安国公府。 江淮安在京城军营有人脉,得知了云辰有可能要上位护军统领一职之后,就带着她打算先去找那人,确定一下真假。 两个人走在街道上,一同朝着军营而去。 “棠棠,你别着急,也许是假消息也说不定。”江淮安说。 护军统领这一职位,事关重要,应该不会就这么给云辰一个空降的新人。 可,想到季家在京城中的关系网,以及,谢翊和,他要是也在背后帮着运作的话,那才真的是要悬了…… 姜遇棠抿紧了唇瓣。 不多时,她和江淮安抵达了目的地,在一营帐中,见到了那位副统领探问。 “说实话这种内情,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挺多,的确是传来了有调动的消息,而且……” 他顿了一下,又道。 “在今儿个上午,军营中的确是来了一个叫云辰的,身手挺厉害,一来就撂倒了好几个将帅,让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好像走的是季将军的关系。” 这已经是在给云辰开始铺路了吗? 姜遇棠的心脏坠了又坠。 再多的,这副统领就真的不清楚了。 江淮安道了谢之后,就和姜遇棠出了营帐。 士兵们在不远处的训练场地内操练着,整齐而又统一。 “这季临安是疯了吧,托送云辰上这一职位,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要上下打点不少关系,搭进去许多人情,搞不好还会得罪一些人呢。” 除非是至亲,否则怎么可能会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 江淮安一脸的郁闷,不禁道,“他和云浅浅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淮安觉得,季临安对姜遇棠,比对云浅浅还要上心亲近些…… 姜遇棠不知道,却总觉得,这件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来。 正想着,一道微冷的声线从背后传递而来。 “姜太医,你怎么来这儿了?” 军营道路上的空气一寂。 姜遇棠扭头,就看到了季临安的亲信小赵,对方站在几步路远的地方,脸上满是诧异。 “碰巧路过。” 姜遇棠眉心微动,回复一声。 小赵走了过来,和他们面对着面站着。 他有些惋惜说,“真是不巧,我家将军进宫,去给圣上述职了,不然知道你们二位来,一定好好接待一番。” 要是他家季将军知道姜遇棠这会儿在军营,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遇棠的眼神一暗,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方才听军营的士兵说,季将军有意在扶持一个叫云辰的新人?” 第133章 恼了,和季临安划清界限 小赵没想到姜遇棠听闻了这件事,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尴尬,眼神飘忽不定了起来。 姜遇棠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面无表情告辞,打算和江淮安离开此地,朝着军营外走去,一路上的氛围有些沉默。 姜遇棠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就算季临安想要托举云家人,也没这么快的速度,还有可以争取的时间。 护军统领这一职位空缺的时间太久,要是谢翊和一点头,再一运作,那么此事就再无回旋的可能了,再想到谢翊和对云浅浅的感情……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手指一紧,指甲嵌入到了掌心,传来了丝丝痛意。 可她不想阿兄就这样失了前程,还和云家人有关系,纵然希望再渺茫,也想要为他争取一试。 姜遇棠想好了,打算回去之后,和谢翊和谈一谈。 不料,居然先在此地意外见到了他。 阳光正好,风和日丽,京城军营内的道路开阔,两侧绿柳蒙阴。 远远的就见到了几抹熟悉的人影,从岔路口拐出,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行去,是谢翊和,还有云浅浅云辰他们。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气氛欢愉,并没有注意到姜遇棠他们。 同处在一条道路的两拨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姜遇棠垂目,放慢了脚步。 想要找的人就在面前,仅隔着这么一段不算遥远的距离,却没有主动凑上前去,她深知,谢翊和对自己有多抵触…… 要是在此刻,破坏了他和云浅浅还有云家人的相处,别说谢翊和会和姜遇棠交谈了,只怕她的罪孽,又要多添上一笔了。 她的脸色平静,低头看着脚尖,就这样慢慢走着。 江淮安侧目,黑瞳心疼,抿紧了薄唇。 下午,姜遇棠回到了安国公府。 她没有回集福堂,而是径直去了梦园,问起了小厮,“世子回来了吗?” 小厮的态度恭敬,“回少夫人的话,还没有。” 他还在陪云浅浅他们吗? 姜遇棠顿了顿,心中惦记着事,打算等一会儿。 她站在了廊下,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园林,光影随着时间发生了变化,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这样的过去。 姜遇棠望着地面,双腿都有些木了的时候,谢翊和终于回来了。 他从外走了进来,长眉微拧,“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可谢翊和不知道的是,没有他的发话,谁敢将姜遇棠往他的屋子迎啊…… 梦园已经和姜遇棠无关了。 四目相对,姜遇棠动了动干涩的唇,问道,“这会儿有空吗,有点事想要和谈谈。” 谢翊和多看了几眼,“进去说吧。” “嗯。” 姜遇棠跟着他的步伐,踏入了梦园的主屋内,在桌前落座之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对面的谢翊和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帮你兄长,保住职位?” 姜遇棠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 她抬头,又道,“我会同意你之前所说的那份和离协议,或者,你又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可以,那就这样吧。” 谢翊和微微一笑,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下,轮到姜遇棠错愕了下。 此事关乎着云家人,自己的筹码又只有谢老太君,故而以为不会这般的顺利…… “怎么,觉得我会为难你?” 谢翊和轻笑,“有困难的情况下,我没说你不可以找我。” “我没这个意思。” 姜遇棠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翊和顿了顿,看着她略显疏离的眉眼,他抿了下薄唇,压下心底的情绪,半晌后才轻嗯了一声。 这会儿的时辰还早,太阳都没有落山。 姜遇棠出了梦园,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下来,脸色也稍有好转。 这两日,常顺公公应该就会送来和离文书,自己就能和谢翊和解除婚姻关系,离开这个地方了…… 至于谢老太君那边,就由谢翊和自己去应付吧。 她想好了,宁愿住在客栈,或者商铺中,也都不要再继续待在国公府了。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在回集福堂的途中,春桃急匆匆的寻了过来,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马上过来低声汇报。 “小姐,季将军的人来了一趟,递了话来,说您要是方便的话,到古茗轩一聚。” 姜遇棠的脸色淡漠,“不方便。” 这次的事,让她意识到,季临安到底是谢翊和的朋友,向着的是云浅浅和云家人…… 本就不是多么要好的关系,又何必有过多的牵扯。 “行,那奴婢去回一声。” 春桃应下,小跑去了国公府的角门,将这话递给了季临安的人,也就是小赵。 小赵那会儿在军营,见过了姜遇棠之后,就等季临安回来,将所发生的事如实转述了。 季临安直觉不对,觉得姜遇棠很有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便提出了见面的请求。 安国公府角门外的马车内,小赵回到了车厢,便如实转述。 姜遇棠,不想见他。 季临安的心口一紧,冷峻的面庞多了几分落寞,他垂下了眼帘,知道姜遇棠这是在和他划清界限。 他也不知道军中怎么就流传出,要将云辰内定成护军统领的谣言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招兵的时期已过,季临安只是看在和谢翊和的交情上,帮云辰进入了军营,仅此而已。 从未想过再多去帮扶什么。 何况,谢翊和怎么可能会给云家人分予权势? 季临安和谢翊和相识多年,了解他的秉性,再爱云浅浅,想要扶持云家人,也只会在银钱上,不可能说会往朝堂上带…… 罢了! 车厢内,季临安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清者自清,云辰在军营中的职位是什么,姜遇棠日后会知道的。 “回去吧。” 他冷声吩咐。 小赵领命应下,马车离开了安国公府的角门,消失在了街尾。 …… 姜遇棠这边。 她回了集福堂之后,习惯性地朝台阶上望去,就发现向来在此地等自己的小银狐狸,这次破天荒的不在。 这小家伙跑去哪里玩了? “小糖糖?” 姜遇棠边喊,边找了起来。 集福堂庭院,厅堂,侧屋,都不在,连带着谢老太君的正屋内也都没有。 下人们也都没有看到,真的是稀奇了。 第134章 绝望,小银狐狸出事了 春桃皱紧了眉头,回忆道,“那会儿奴婢离开的时候,还看到它趴在石桌上晒太阳呢,莫不是偷偷溜到府邸内去玩了?” 现下,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可是小银狐狸在这方面很懂事,知道外头不是他们的地盘,几乎没有跑出去过。 想到这儿,姜遇棠的脸色变了变,无端感受到了一阵心慌。 她摁了下胸口,吩咐说道,“派人抓紧时间找吧。” 小糖糖这么调皮,找到之后,非要揍上一顿。 算了。 姜遇棠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要它没事就行。 “是,奴婢这就带人去。” 春桃应声,带着下人出了集福堂,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便开始在安国公府内寻找了起来。 姜遇棠也在其中。 她将重心放在了草丛,园林假山,这种小糖糖喜欢去的地方,正找着,小道对面有一丫鬟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少夫人。” 那丫鬟行了一礼。 她的手中端着砂锅,对着姜遇棠继续道,“二少爷他回来了,吩咐后厨,给您炖了汤,让奴婢给您送过来补身子,奴婢是给您送到集福堂吗?” 谢行之怎么可能会突然好心。 而且姜遇棠这会儿正忙着找小糖糖,打发道,“我不需要,让他留着自己喝吧。” “……是。” 那丫鬟端着砂锅,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准备折返回去,想着该怎么和二少爷交代。 姜遇棠突然间一愣,喊道,“等等。” “怎么了少夫人?” 丫鬟疑惑转身,就见还站在石子路上的姜遇棠。 她的身子单薄,面容泛白,眼神怔怔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砂锅。 姜遇棠发出来的声线有些颤栗。 “这、这里面,炖的是什么汤?” 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丫鬟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空气有股诡异的压抑感。 姜遇棠扯了扯唇角,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总是会将人往最坏处想,也许谢行之转性了也说不定。 她稳住了呼吸,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丫鬟的面前,迟疑伸手掀开了那砂锅的锅盖。 天地万物,好似突然定格。 浓白的汤,烂熟的肉和骨头,满满的一大砂锅,是一副残忍的场景。 姜遇棠怔愣在了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丫鬟手中的东西,半天都没有反应。 “……少夫人,您怎么了?” 丫鬟感觉姜遇棠有点奇怪,轻唤了一声。 姜遇棠的大脑嗡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模糊间听到了什么动静,茫然无措的抬起了头。 怎么会呢。 她的小糖糖,那只毛茸茸胖乎,却有灵性懂事的小银狐狸,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一小锅冒着热气的骨肉呢…… 耳朵内是尖锐的嗡鸣声,像是一根银针,捅穿了姜遇棠的耳膜,顺着血液来到了心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崩塌坏掉,变得一片荒芜。 姜遇棠喉咙卡带,哑声问道,“二少爷在哪里?” “后厨。” 丫鬟赶忙回复。 她觉得少夫人很是不对劲,失神站在了原地好半天,就和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 “好,把这个东西,交给春桃就好。” 姜遇棠艰难启唇。 她转身,一步步的朝国公府的后厨走去,踏了进去,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血,和剥掉沾血的银白皮毛。 小银狐狸真的死了。 那个什么都不懂,眼中,心中,却只有她,喜欢吃小肉干,喜欢傻傻等着她回家,被她抱着睡觉的小家伙。 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永远的离开了。 它离开的这般冰凉,没有声音,连个完整都没有,姜遇棠新学会的,给兽物生病治疗的知识,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呼入的空气冷冽而又刺骨…… 世界好似突然空了一块,姜遇棠的心脏麻木,已经分辨不清那里是不是痛的。 她迟钝地抬手,摸向了眼眶,是干的,没有眼泪。 姜遇棠顿了顿。 那她的身子为什么如此的沉重,胃部是一阵痉挛的痛意,让她痛的有些直不起腰来。 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遏制住,涌上了一阵猩甜,齿间蔓延着浓郁的血腥气。 沾血的银白色皮毛静静的躺在地上,姜遇棠的唇瓣在抑制不住的哆嗦着。 她恍惚间听到后厨的屋子内,传来了一道对话声,僵硬扭过了头去。 “谢二,你这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些,那小银狐狸还是翊和送的呢……”许泽问道。 “谁让姓姜的在陛下的面前多嘴,设计陷害了云小姐,害得她被调离了御前,不给她点教训怎么行?” 谢行之顿了一下,接着不屑回答。 “云小姐不愿意计较,那我就来替她报了这个仇,让姜遇棠好好的疼一疼,只有疼了才会记住教训。” 他就是知道姜遇棠有多看重那只小银狐狸,知道做这件事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为了云浅浅,特意这样做了。 谢行之说完,就感受到有什么人来了。 他扭头望去,才看清楚是姜遇棠。 她的脸色如纸般苍白,双目满是红血丝,唇瓣都是乌白的,瘦弱的身子如秋风落叶,不堪一击。 此刻,姜遇棠正愤恨地瞪着他。 接触到他的视线,谢行之无端的心慌了下,姜遇棠这是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他本以为看到姜遇棠的惨样,会感受到畅快,却发现真到了这一刻,自己并没有。 反而,他的心脏好像被人拿着细绳给勒紧了,带来了一股窒息的不适感。 “你在这里看什么看?!”谢行之没好气一声。 他的声音很大,仿佛这样,就可以盖过内心带来的负罪感。 姜遇棠站在门口,艰难启唇道,“谢行之,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谁、谁让你在背后玩脏手段,陷害云小姐?” 谢行之故作镇定,继续说道,“我这是在替天行道,要是老天有眼,真有报应,那也该落到你的头上。” 许泽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一猜测,是他告诉给谢行之的。 姜遇棠笑了笑,眼中的悲怆似是可以吞没一切,又是云浅浅。 就为了这么一个没有经过查证,荒诞的猜忌,她的小银狐狸,就付出了性命。 “陛下想要做什么,是我能干涉的吗,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姜遇棠看着他们,继续反问道。 “从云浅浅进府到现在,你们何时见到我陷害过她一次,一直以来,出事的不只有我吗?!” 第135章 绝不再忍!我要他付出代价 伴随着姜遇棠的声音落下。 后厨屋子内一片死寂,落地闻针。 谢行之一怔,和许泽面面相觑,好像还真是这样。 姜遇棠没有害过云浅浅一次,相反的,总是她被无辜波及到,难不成真的是他们猜错了? 许泽嘴硬道,“你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他们总不可能跑到陛下的跟前去问。 姜遇棠闭目,情绪还是有些崩溃。 明明自己对云浅浅,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将她想的这么恶毒,用尽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她究竟要怎么样自证才够? 谢行之感觉有些理亏,施舍般道,“算了,就当你没有做过,我们误会了你,行了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却是犹如钢针般,狠狠的扎在了姜遇棠的心上。 她站在门口,脸色白到近乎透明。 看着这样的姜遇棠,谢行之的情绪烦躁,她不是一直以来都很坚强吗,至于吗? 再想到他欠下一屁股不知道该怎么偿还的债,心里面就更为烦乱,不想要看到姜遇棠这张脸了。 “我们走。” 谁料,他们二人刚行至后厨门口,被姜遇棠给阻拦住了。 她抬头,沙哑着声音问,“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当做一切无事发生?” “那不然呢,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谢行之脚步停止,站在了姜遇棠的面前,就见她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要我为了一只小畜生,抵着命去?” 他的命可金贵着呢。 还是说,在姜遇棠的眼中,自己连那只小畜生都比不上? 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许泽不耐烦至极。 “行之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啊?” 他接着说,“本来那只小银狐狸,就不属于你,是云小姐不想要施舍给你的,现下为了云小姐送了命,也是顺理成章,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 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吗? 姜遇棠僵在了原地,肩膀被许泽撞了下,朝后边退了好几步,那俩人路过她离开,消失不见。 她这才注意到,后厨院子里面,下人们的眼神,全都是对自己的不理解,仿佛小银狐狸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姜遇棠现下的发作才有问题。 她愕然了下,忍不住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就在这时,有厨娘过来安慰道。 “少夫人,不过是一只畜生,兴许长大了,还会伤人呢,二少爷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别太难过了。” 是啊,不过是一只畜生,有什么可难过的。 它再珍贵,也绕不过人去。 可只有姜遇棠知道,就是这只畜生,陪着她度过了每个难熬的时刻,在漫长而又绝望的黑夜中,给予了她安慰和温暖,是可以堪比家人般的存在。 再看面前这一张张冷漠的面孔,是无法切身体会到她的感觉,没有人可以明白。 仅有姜遇棠一个人被关在了这座只有悲痛的孤岛当中。 这样的小事,在安国公府内掀不起一丝的波澜,无足轻重。 “小姐……” 春桃红着眼睛,赶来了后厨这边,心中一片沉痛,担忧地看向了姜遇棠。 姜遇棠从重生以来,就明白自己孑然一人,不会有人来帮她。 小银狐狸的仇,只能她自己来报。 她面无表情,走到了院子里,蹲身将那带血的银白色皮毛捡起,柔软的触感,却是冰凉回不来的温度。 姜遇棠抱在了怀中,紧贴着胸口,起身走了出去。 春桃死死地咬着下唇瓣,无声掉着眼泪,跟在了姜遇棠的后边。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了回集福堂的道路上。 远远的,谢翊和就注意到了这一画面,当看到姜遇棠怀中抱着的东西,狭眸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他叫来了楚歌,沉声问道。 楚歌的脸色难看,将打探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谢翊和听完,顿时间沉默了。 姜遇棠回去之后,就将小银狐狸的尸身收殓在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中,委托春桃去葬了,埋的离安国公府越远越好。 “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春桃皱紧了眉头,很不放心,她不安地问道,“小姐,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您这会儿出门去干什么啊……”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姜遇棠垂目,手指轻抚过了那精致的木盒,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头也不回的出了安国公府。 然后,去见了阿九他们。 谢行之和谢夫人大吵了一架,原因无他,还是为了银钱。 他昨儿个晚上,经过友人的介绍,去了一间地下赌场,一开始手气极好,赢的红光满面,上了头,继续赌了下去。 可在后半夜,谢行之就开始倒霉,不停输了下去,为了翻本,欠了赌坊好大一笔银子,被迫写下了欠条。 他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给父亲大哥他们,便只说给了谢夫人,说是最后一次,希望她能帮自己偿还。 可这次,向来溺爱自己的母亲,竟然有撒手不管了的意思。 “好,那你就看着你儿子,被赌坊那些人真断了胳膊腿,不能参加科考吧!” 谢行之也有自己的脾气,撂下了这话,就拂袖而去。 谢夫人被气得浑身直哆嗦,撑住了桌子,都有些站不稳。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的手头上的确有一笔私产,是姜遇棠的嫁妆,打算给孩子们用来应急的,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挥霍掉。 “刘嬷嬷,你追出去看看,别让他真出了什么事。” 谢夫人吩咐说,到底她是舍不得小儿子的。 刘嬷嬷赶忙应下,追了出去,却还是晚来一步,不见谢行之的行踪。 谢行之一肚子火气,不想待在家中,出了安国公府,打算到狐朋狗友家凑合上一个晚上。 没想到,他走出去没多久,路过一个暗巷的时候,就被人给套上麻袋打晕了。 “东家,接下来要怎么做?” 阿九待着一伙人,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谢行之,扭头看向了夜色中,戴着兜帽的女人。 姜遇棠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冷冷。 “派人拿着他的玉佩,给谢夫人送份书信过去。” 第136章 姜遇棠出手,断他一条腿 “明白。” 阿九收到,立刻行动了起来。 常年接触收债的他,对于这套业务,可谓是熟练至极,当下就摘下了谢行之的身份玉佩,写了封讨债威胁的书信。 末了,还摁了个谢行之血红的手印。 刘嬷嬷不放心谢行之,带着小厮在这夜色中出来寻找,在街上被撞了这么一下,怀中就多了这些东西。 她的脸色大变,赶忙跑了回去,转交给了谢夫人。 没想到,谢行之先前说欠了他们六万多两赌债的事是真的,今儿个晚上是最后的还债期限。 还不上,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谢夫人看完,急火攻心,她的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晕死了过去。 “夫人,这下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刘嬷嬷六神无主地问道。 偏偏,她们还不敢将谢行之赌瘾没戒的事,告诉给安国公和谢翊和。 谢夫人恼恨小儿子的不争气。 可,谢行之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亲手抚养大的。 为人母者,哪里真能做到弃之于不顾。 谢夫人捂着心口,沉思道,“姜遇棠的那些嫁妆,怎么都值四万多两银子,你先给他们,将人给赎回来。” 只要谢行之人能没事,这些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至于剩下的,她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刘嬷嬷忙不迭应下。 她带着人,连夜去了一趟谢夫人在京城的商户,开了库房,将姜遇棠的嫁妆拿出抵债,送到了书信上约定的地点。 对方清点完,让刘嬷嬷他们回去等着。 京城郊外的破庙中,阿九很快收到了消息,对着姜遇棠禀告。 “东家,和您所预想的一样,那谢夫人果真送了嫁妆来抵债,里面的数目,和您给的清单都能够对得上,已经给您搁置在了库房。” 而后,他又看向了躺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谢行之,问道,“这人要怎么办?” 姜遇棠的眼神冰凉,“不是还有赌债没还清吗?那就打断他一条腿,扔回去。” 嫁妆拿回来了,那就该报小银狐狸的仇了。 阿九意外了下,便答应了下来,带着人抄起棍子,对着麻袋里谢行之动起了手。 谢行之是被活生生痛醒来的。 清脆的骨裂声,在这沉闷的夜晚传来,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疼的快要发疯,惨叫声不断…… 姜遇棠转身出了破庙,悄然回了安国公府。 夜色浓郁,她来到了集福堂,回到了侧屋内,就看到了许多有关于小银狐狸的东西。 角落的食盆水碗,还没有吃完的小肉干,桌子下的铃铛小花球,以及,床榻上掉的白色毛发…… 各处,都充满了有关于它的生活痕迹。 姜遇棠愣在了原地,感受到空气都是冷的,无孔不入的钻入到了她的身体当中,手脚一片冰凉。 她躺了下来,空荡荡的怀中,是习惯养成的不适感,才意识到这张床居然是这么大,这么的空。 一个人的夜晚是这么静谧,没有一点儿的声音。 骤然失去是一种痛。 还有一种是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伴随着时间后知后觉反扑而来,宛若慢性疾病一般持续不断的隐痛,叫你清晰的明白究竟失去了什么。 这两个字所在背后代表的沉重份量。 姜遇棠想,她再也不要养小宠物了,再也不要了…… 无论多么痛苦难过,隔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她派人去和太医院告了假。 “小姐,您这是?” 春桃顶着红肿的双目进来,就看到姜遇棠起床,将侧屋内的东西全都给收整好了,包括小糖糖的那些东西。 似是有要搬走的意思。 姜遇棠解释说,“和离文书可能会在今日下来,我们先将东西收拾好。” 陛下答应过她,会让常顺公公送过来,昨日没有,那应该就是今日了。 春桃一愣,干脆加入其中,主仆二人忙活了起来。 期间,就收到了谢行之浑身是血,半夜被抬回来的消息…… 再想到姜遇棠昨儿个晚上离开的事,隐隐约约之间,春桃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行李刚收拾的差不多。 一阵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接着,侧屋的门,被刘嬷嬷给推开了。 她疲惫的脸上,没有情绪,冷声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怎么了?”春桃不禁问道。 刘嬷嬷没有回答。 气氛陡然间诡异。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轻嗯了一声应下,走了出去,和春桃一路来到了谢夫人的院子里。 她刚踏入正屋,砰的一声,茶盏就碎在了脚边,碎片四溅。 “姜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联合赌坊设局,谋害我家行之!” 谢夫人坐在主位上,眼神愤恨道。 空气好似突然在这一刹那凝滞,携带着紧张,冷意悄无声息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让人不寒而栗,如置身在了冰天雪地当中。 姜遇棠顿时一愣。 春桃愕然,谢夫人这是知道真相了? 她站在姜遇棠的旁边,脸上故作平静,心却已然提到了嗓子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屋内有不少的女眷,都朝着进门的姜遇棠,投来了惊愕的目光,焦距在了她的身上。 姜遇棠的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问道,“谢夫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居然还有脸狡辩?” 谢夫人似是被气的狠了,滕然拍桌而起。 她继续道,“事已至此,你不会以为,我直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面,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设计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替你的那小畜生报仇吗?” 刘嬷嬷切齿道,“少夫人,我们已经抓到了绑架二少爷的歹人,他们都已经招认,说你就是绑架伤害二少爷的幕后指使。” “姜氏,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有这么一副恶毒的心肠,还不肯跪下乖乖认错,是非要让我将你给移送到官府去吗?” 谢夫人瞪着姜遇棠,眼神红的近乎可以滴出血来,厉声道。 完了。 完了。 正屋内这审判的场景,似是如惊雷般砸落,让春桃的头皮发麻,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觉得自家小姐这次,很有可能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春桃宁愿自己出事,也都绝对不能让姜遇棠,再在谢家人的手中受苦了。 故而她打算担下这一罪责。 然而,让在场中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谢夫人的发难,姜遇棠面色冷冷,气势甚至于比谢夫人,还要凌厉上几分。 第137章 逼迫医治?被逗笑了 “好啊,那就去官府吧,最好带着那些歹人一起去,我也想要知道,自己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冤屈?” 姜遇棠无惧道。 她的反应,谢夫人愣住,和刘嬷嬷对视了一眼。 难不成,行之的事真和姜遇棠无关? 其实她的手中,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抓到那伙绑匪,不过是和刘嬷嬷回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觉得无比可疑。 这姜遇棠看起来是个闷葫芦,心思却是个沉的,真会这么老实的放弃嫁妆,还有宽恕谢行之虐杀了她的爱宠? 而且,在昨儿个夜里,有人看到,姜遇棠很晚才回了集福堂…… 所以谢夫人很怀疑,姜遇棠就是幕后黑手,便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诓她说出真相。 正屋内的空气冻结。 谢夫人站在主位前,脸色微变。 “姜氏,你可要想好,一旦去了官府,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要是你在现下乖乖认错,念你侍奉了老太君的份上,我可以网开一面。” 姜遇棠的眼神沉沉,面不改色地回复,“我想的很清楚,何时准备出发?” 这下,轮到谢夫人语塞了。 “你先告诉我,你昨儿个夜里出府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和谁在一起?” 她眯了眯眼眸,折射出了一道利光,接着质问道,“你也别想着蒙骗我,事关我儿,我必须要派人查证个清楚明白。” 宁愿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姜遇棠的心跳一停。 昨儿个夜里,她出府之后,就去见阿九他们了…… 她的大脑飞快运转,寻找着对策,在想谁能在没有串通的情况下,帮自己圆了这个谎。 “她和我在一起。” 忽地,一道低沉的声线传递而来。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身形颀长,从正屋门外走了进来,当着一众人的面说道。 姜遇棠闻言,不禁望了过去,却只看到了男人精致绝伦的侧脸。 “你们?” 谢夫人皱紧了眉头,狐疑道,“翊和,你可知行之遇到歹人,出了大事,人到现下还躺在床上,情况不明呢。” 谢翊和冷睨了一眼,“我有包庇她的必要吗?” 这倒也是。 谢翊和一向对姜遇棠不在意,躺在床上的人,又是他的嫡亲弟弟,还真没有这个必要。 谢夫人默了下,心口卡着一股说不出的郁气来,斜眼瞥了姜遇棠一眼。 那这次算她识相。 她家行之也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谢翊和朝着内室看了眼,冷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谢夫人的心就好像是被拧着一样疼,胸腔都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圈发酸,站在了内室的门口,脸色悲痛的回复,“还不知道,府医还在里面看呢。” 话音刚落,府医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谢夫人着急地问。 府医叹息了一声,“唉,二少爷性命无虞,但左腿腿骨,受损严重,只怕是会对日后的行动有影响,落下残疾。” 要知道在北冥,残疾者,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谢翊和听完,狭眸暗沉,朝着姜遇棠的方向睇了眼,未有多言。 姜遇棠抿紧了唇瓣。 “怎么会这样……” 谢夫人深受打击,身子都跟着晃荡了两下。 她的脸色煞白,忍不住嚎啕痛哭了起来,自己这么年轻,有着无限未来的儿子,怎么就这样断了前程呢? 二夫人有些不忍,好心上前安慰,“您也别太难过了,行之他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会平安度过此劫的。” 谢夫人哭着回头,没好气道,“残了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二夫人一顿,后悔自己的多嘴。 谢夫人心如刀绞,哭着哭着,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猛地回头,看向了姜遇棠,命令道,“你的医术不是挺厉害的吗?你来,你来替行之医治——” 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谢夫人有多在意谢行之,此事是有多么的棘手。 替谢行之治疗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治疗不好,就是自找苦吃。 更遑论,谢行之还是杀害小银狐狸的凶手…… 姜遇棠的眼底微凉,拒绝道,“谢夫人,腿骨受损,已是无可挽回了,恕我也没法子。” “你连老太太的中风,都能治好,怎么可能会治不好腿疾?” 谢夫人压根不信,指着她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记恨着我们,不想救行之!”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姜遇棠这样狠毒的妇人? 她也配为医者?! “……记恨?” 姜遇棠闻言,冷笑了一声,“谢夫人这是也觉得,你们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吗?” 谢夫人哑口无言。 她想要反驳,努力回忆,却发现找不到一件有说服力的事来作说辞。 这三年的时光,好像的确是姜遇棠受的委屈更多一点,早知道会有求到这毒妇的一天,就对她稍微好点儿了…… “翊和,总不是让行之真成了残废啊?”谢夫人哽咽着,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明显,是想让谢翊和来帮忙。 而他极有可能是知道谢行之出事的真相…… 姜遇棠一愣,想到小银狐狸的死,讽刺地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若是我不同意,又打算强迫我?” 两个人的视线,在这微妙的空气中交汇,四目相对,谢翊和的狭眸淡漠,沉默了片刻,才对她回,“不会。” 而后,他看向了谢夫人,冷淡道,“我尊重阿棠的选择。” 谢夫人的心头一哽,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自那件事之后,她的这个大儿子,变得就越来越绝情了…… “少夫人,要不是您昨儿个和二少爷顶嘴吵架,他怎么可能会一气之下出府,遇到歹人,发生这样的意外?” 好在,刘嬷嬷的反应很快,赶忙对姜遇棠说。 “这样说来,还是因为你的缘故,和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都是一家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牵强到二夫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哪有这样硬逼着人家来的…… 这架势,仿佛姜遇棠不救,便成了千古罪人。 谢行之往日里对姜遇棠的态度,究竟有多么的恶劣,造成了多么深的伤害。 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这会儿说一家人,多么的可笑啊? “真的是开了眼了,你们安国公府,平日里就是这般欺凌我姜家的女儿吗?” 忽地,一道煞气十足的声线,从外强闯了进来,混杂着阵阵的怒意。 “你们是当我姜家人都死绝了吗?!” 第138章 撑腰!当我姜家人都死绝了吗 姜遇棠听到这道声音,脸色顿时大变,猛地回头,一下子便红了眼圈。 “阿、阿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姜遇棠的兄长,姜肆! 三年不见,姜肆英俊的面庞,更多了几分成熟,眉眼锋利,透露着难驯的野性,身影高大而又伟岸,遮得堂屋内都暗了下来。 他径直走来,柔声道,“哭什么,阿兄这不是来给你撑腰了吗?” 姜遇棠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委屈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的砸落,模糊了整个视线。 酸涩的喉咙,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肆又气又心疼,手忙脚乱的帮忙擦了起来。 他的出现,是此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时之间,氛围都变得无比惊讶。 “世、世子爷,我们没拦住姜大人……” 有小厮追进了正屋内,尴尬道。 谢翊和望着对面的两人,狭眸深眯,说了声没事。 谢夫人也是傻眼了,皱眉道,“姜大人,你不是在边关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要是再不回来,只怕我们家阿棠,就要被你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姜肆愤怒抬头,丝毫不给面子道。 “见过求着救人的,没见过逼着救人的,你们安国公府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啊,今儿个我家阿棠就不救了,你当如何?” “你——” 谢夫人一恼。 那她的小儿子该怎么办啊? 姜肆冷冷的看了谢翊和一眼,“谢大都督,你就是这般照顾我妹妹的?当真是开了眼。” 他都不敢想象,阿棠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又受了多少的欺负。 谢翊和没说话,姜肆也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直接对姜遇棠道,“这样的人家,不待也罢,阿棠你收拾东西,阿兄接你回家。” 谢翊和闻言,面色更冷了几分,看向姜遇棠。 “不等和离文书了?” 两个人的和离文书还没有到手,姜遇棠仍是谢家妇,从原则上来说,不管搬离也好,还是归宁也罢,都是要和夫家请示的。 姜遇棠立即便想到了那迟迟还没有拿到手的文书,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的眉头微皱,正想说话,前方姜肆的声线却先响了起来。 “不就是一个和离文书吗?明日我亲自去顺天府,替阿棠讨要回来便是!” 他的面色坚毅,看向谢翊和的神情十分不屑。 姜遇棠闻言眼瞳一颤,面色顿时变得惊喜。 谢翊和眯眸望去,没有错过姜遇棠脸上瞬间浮现出的高兴,和忍不住勾起来的红唇。 那副模样,就好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大麻烦,如释重负般的放松了下来。 她那过于愉悦的情绪,以至于谢翊和无法忽略,目光忍不住地多驻足了几瞬息。 他的眼睫低垂,瞳色阴沉。 “今日我将阿棠带走,他日文书到手,我自会差人将属于你们安国公府的那份送过来,从此我们家阿棠以你们安国公府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关系!!!” 姜肆的声线铿锵有力,响彻整个正屋。 谢夫人瞪大了眼睛,还有不可思议。 姜遇棠,居然真的要与谢翊和分开了? 之前这两个人签了和离文书,但因为姜遇棠还住在安国公府,便一直都没什么实质感。 直到现下,才真切意识到,姜遇棠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 她不再是谢翊和的妻子,自己儿媳…… 姜遇棠是真的要走了…… 一时之间,谢夫人的心情还有些古怪。 不止是她,二夫人她们也是,对姜遇棠还有点儿舍不得,之前她们误会了姜遇棠的事,都还没来得及给她好好的赔礼道歉呢。 “谢大都督,你没有意见吧?” 姜肆冷笑着看了过去,又问。 谢翊和微微一笑,“没有。” 姜肆闻言一愣,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试图窥到他的更多情绪,很可惜,并没有。 他的心口微堵,替自己的傻妹妹有些不值,看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啊? “走吧。” 姜肆开口,转身往外走去。 “嗯。”姜遇棠应声。 转而,又想到了与谢翊和之间的协议,疏离地看向了对面。 “祖母那儿,就烦劳你去解释一下了。” “嗯。” 谢翊和惜字如金。 姜遇棠见此,转身就和姜肆,带着春桃出了正屋,一路来到了集福堂拿东西。 远远的,就在门口见到了楚歌,怀里面好像还抱着个什么东西,似乎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少夫人,您回来了?” 楚歌快步上前。 当看到姜肆也在这儿时,顿时震惊到了。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先变了脸色。 “您先前养的那只小银狐狸,不是出事了吗,世子爷特别吩咐属下,再去找一只回来,给您养着玩。” 楚歌赶忙道。 只见他的怀中,抱着的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小狐狸。 品相,比小糖糖还要更加精致可爱一些。 可是小糖糖就是小糖糖,不是其他的小狐狸就可以替代的…… 它就是它,独一无二。 原来谢翊和也不懂。 姜遇棠觉得可笑。 明媚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却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姜遇棠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我不需要。” “可是少夫人……” 楚歌有些为难,还想要像之前那样如法炮制,扔下就走。 谁料这次,才刚冒出这念头,姜遇棠就有些激动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不需要!!!” 她需要的早就回不来了。 “可是什么可是,阿棠不想养,快拿走。” 姜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妹妹,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他蹙着眉,呵斥了一声,望着姜遇棠,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她怎么就被突然影响到情绪了。 姜遇棠的眼睫颤了颤,动了动唇,那些有关于小银狐狸的委屈,到了嘴边,却化成了不被人理解的矫情语言。 是一滩化成泥水,无法具体表述出来的痛楚。 楚歌赶忙抱着那小狐狸的幼崽离开,回了书房,将姜遇棠的拒绝如实说出。 “少夫人有些抗拒,看到这幼崽,情绪还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第139章 今日起,离开安国公府 谢翊和微顿,眼底是一闪而逝的茫然。 他沉默了片刻,“既然她不想养,那就送回去。” “属下遵命。” 楚歌觉得有些可惜,这只小幼崽,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正常,少夫人才刚失去了小银狐狸,在这个节骨眼上送,的确是有些戳人心窝子,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回暖的天气,空气都是燥郁的,窗外的鸟儿还叽叽喳喳的,烦扰不断。 谢翊和垂目,看着书桌抽匣里的某个东西,若有所思。 …… 而姜遇棠这边。 她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出安国公府的时候,谢老太君还在昏睡着,并不知晓。 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唯独瞒着这个小老太太。 赵嬷嬷依依不舍,送姜遇棠离开,还招呼日后常回来看看。 姜遇棠没有忘记还要帮谢老太君治疗。 她回头,最后看了眼安国公府,转身上了马车,来到了车厢内落座,不禁问道。 “阿兄,爹娘他们回来了吗?” 姜肆掀了掀眼皮,“难为你还记得他们?” 姜遇棠被刺到,抿紧了唇瓣。 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姜肆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并非故意的,只是想到姜遇棠三年前要死要活,执意要嫁给谢翊和的场景,心里面总是有一股出不来的郁气。 姜遇棠闷闷地说,“我一直记着。” 姜肆一顿,故作不经意道,“他们还在回京的路上,我是最先到的……” 他没有说自己是因为担心她,也没有说跑死了几匹马,是怎么样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 姜遇棠瘦了很多,也变得沉默了许多,和出阁前的那个明艳少女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姜肆沉默了片刻,凝视着她说道,“安心,阿兄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也不会再让旁人欺辱了你,望月轩一直给你留着,你是有家的孩子。”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也把脑子放清醒点,别再犯糊涂,掉到什么大坑里了。” 姜遇棠出嫁过的女儿,和离妇又如何? 他们姜家又不是养不起。 姜遇棠重重的嗯了一声,又问起了这几年他们在边关的近况。 一路上就这样聊着,很快,马车穿过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来到了镇远侯府,朱红色的大门,熟悉的牌匾,是他们兄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姜遇棠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居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此地还居住着二叔伯他们一家。 他们也早就收到了镇远侯一家要回来的消息,只是看到姜遇棠,还是不免得有些意外。 “阿棠这是回来探亲的?”姜二叔问道。 姜肆蹙眉,不太喜欢他的用词,“什么叫做探亲,这里本来不就是阿棠的家吗?” 姜二叔一家听的有些糊涂,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在谢家练就出了强大的心脏,面对他们探究的目光,姜遇棠从容一笑,缓声道,“我和离了,今后会一直住在这儿。” 姜二叔一家闻言,被狠狠的震惊到了。 和、和离? 那岂非夫妻双方都要同意才能办成? 可是,这姜遇棠不是很喜欢谢大都督的吗,居然会同意,并且,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兄妹二人无视,朝内走去,顺利的来到了侯府内的望月轩,是姜遇棠出阁前居住的地方。 除了园林内的草木发生了变化,其他的布局都还是照旧,被保存得很好,几乎都没怎么变化过。 姜肆带着下人,搬运来了行李,送到了主屋内帮忙整理,一行人忙的不可开支。 等差不多收拾完毕,时间已然来到了傍晚,顺天府已经下值了。 姜肆打算,明日早早起来过去。 “棠棠,你搬回来了——” 江淮安收到消息,兴高采烈的赶了过来,还没有进入正屋,就被门口的姜肆给阻拦住了。 姜肆的眉头一紧,“怎么又是你这臭小子?” 从前,这俩人就老是厮混在一块儿,没想到三年过去,依旧是这样,想到这俩人的关系这么好,他的心里面都有点儿泛酸。 “这只能证明我和棠棠的关系,经历的住时间的考验。” 江淮安嘚瑟一笑,朝着正屋内喊道。 “我们又能做回邻居了,喜事一件,我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定了酒席,咱们好好的庆祝一下吧,祝你离开安国公府,终于脱离了苦海。” 姜遇棠手头上其实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不过今儿个的确是个好日子,她也想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阿兄,你也跟着一并去吧。” “嗯。” 姜肆应声。 妹妹都去,他岂有不去之理? 何况他在边关待了这么久,都有些快要忘记京城的繁华是什么样子了…… 旋即,三个人就一同出了门,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秦川酒楼。 因为江淮安早就预订好了,进入之后,就直接被迎去了二楼的包间,空气中都弥散着轻松的气息,是许久不见的惬意。 姜遇棠坐下,看着对面的兄长和好友,唇角一勾,朝着窗外瞥了眼。 意外的,在楼下的街道上,看到了两抹熟悉的人影。 正是谢翊和与云浅浅。 他们似是和人约定好了来秦川酒楼吃饭。 华灯初上,京城万家灯火,云浅浅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放肆的挽上了谢翊和的一只胳膊,与他有说有笑在聊着些什么。 谢翊和的眉眼矜贵,耐心回应着。 姜遇棠正式搬离的第一日,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似乎又增进了不少…… 就在这时,谢翊和忽地抬起了狭眸,朝着这边望过来,和二楼窗口的姜遇棠的目光交汇。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姜遇棠也将他当做陌生人般,默契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这顿饭,姜遇棠与好友和哥哥聊起了不少儿时的糗事,还吃了点酒,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等结束的时候,居然已经快到子时了。 江淮安去付账。 京城街道灯火通明,还有行人路过,姜遇棠先行来到了酒楼的门口,等着兄长的马车。 忽地,谢翊和的声线传递而来。 不知何时,他站到了姜遇棠的旁边,沉声问道,“很开心?” 第140章 离开我,你就那么开心? 姜遇棠侧目,意外他会主动来找自己搭话,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能离开国公府,她的确很开心。 谢翊和了然,扯唇轻呵了一声。 “挺好。” 夜风吹拂而过,夹带着淡淡的酒气,两个人并排站在秦川酒楼的门口,再无多言。 谢翊和站在此地,似乎也是在等人。 “翊和哥哥……” 很快,独属于云浅浅娇俏的声线传来。 后方的酒楼内,走出来了一群人,看到这俩人站在一块儿,都愣了一下。 许泽打量着,眼底是熟悉的恶意揣测。 姜遇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走吧。” 云浅浅眼神蔑视,扫了一旁的姜遇棠一眼,来到了谢翊和的旁边说道。 谢翊和嗯了一声。 姜遇棠视若无睹,站在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兄长过来。 忽然,一道马儿的嘶吼声惊破了这漆黑的夜空。 这是怎么了? 姜遇棠随之望去,就看到冗长的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一匹失控棕马,拉着将要散架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这边撞来。 不好! 空气陡然变得无比紧张。 姜遇棠的瞳孔震愕放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还是晚了一步,来不及了。 那棕马已经冲了过来,铁铸般的马蹄,对着她的脸高高扬起,足可以让姜遇棠的脑袋开花。 这一幕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 “棠棠!” 江淮安一出酒楼,便惊愕出了声音。 姜遇棠的心也快要从喉咙里跳出,在这火光电石之间,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被人紧紧拥抱在了怀中,快速抱着她躲避开了。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面前的怀抱,充斥着淡淡的沉木香气。 接着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好像撞在了墙上,滚滚烟尘弥漫,耳畔还爆出了无数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翊和哥哥!” 姜遇棠登时一愣。 而抱着她的男人,闷哼了下。 酒楼门口的灯笼晃动,黄白的光晕,错落映在了谢翊和精致的眉眼之上。 姜遇棠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面庞肃冷,狭眸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令人分辨不出在想些什么。 姜遇棠无比震惊。 谢翊和,居然会救她…… 偌大的马车散架,倒在了前方,棕马被人控制住,地上是一片散落的狼藉。 云浅浅满脸愕然,快步上前,来到了两个人抱着的地方,关切地询问。 “翊和哥哥,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 谢翊和愣了下,松开了抱着姜遇棠的手,和她拉开了距离。 一时之间,氛围有些古怪。 许泽的脸色极为微妙,什么情况? 方才那般凶险的场景,谢翊和是疯了吧,豁出命了去救姜遇棠…… “棠棠,你没受伤吧?” 江淮安也连忙跑了过来,检查起了姜遇棠的情况。 好在,姜遇棠平安无恙,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街道上,姜肆赶来了马车,从上面跳了下来,关心起了姜遇棠。 三个人站在一处。 而再旁边,云浅浅许泽等人也围住了谢翊和。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玄色衣衫下的肩膀,是一阵灼烧般的痛意,滚烫而又黏腻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了下来,在地面上汇聚起了好一大滩鲜血。 鲜明而又刺目,叫人无法忽略,空气中都充斥着浓郁的鲜血气息。 “你的肩膀……” 云浅浅顿时红了眼圈。 姜遇棠闻言,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就见被簇拥着的谢翊和,肩膀的布料被划烂开,留下了好长一道伤疤。 “翊和,你方才……莫不是天太黑,所以救错了人?” 许泽看着,迟疑地问道。 谢翊和的心中根本没有姜遇棠,又即将要和她成为陌路人,怎么可能会冒险的去救她?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谢翊和认错了人,把姜遇棠,给看成了云浅浅。 也是。 这会儿的天色这么的暗,姜遇棠和云浅浅站在一块,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裙,出现认错人的乌龙也是正常…… 而且,也只有这样想,谢翊和的举动才合理。 好在,云浅浅没有被伤及撞到,不然谢翊和救错了人,该有多么的自责。 此话一出,酒楼门口许多的视线,都停留在了谢翊和的脸上。 包括姜遇棠。 他是认错人了? 谢翊和对此,没有回应,似是默认了许泽的这一说法。 这样就最好了。 姜遇棠的眉头稍松。 她看到谢翊和受伤了,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那谢家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借此,让自己去医治谢行之。 如今真相大白,姜遇棠也不用说欠了他什么,亦或者说再牵扯上什么关系…… “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说,方才多谢你救了阿棠。”姜肆想了想,上前一步,对着人群中的谢翊和正色道。 “不必。” 谢翊和看了姜遇棠一眼,淡淡回应。 姜肆又道,“你这伤势看起来也挺严重的,还是早点回去包扎吧,我们就先告辞了。” 又不是专门为了救他妹妹,意思到了就行。 语毕,姜肆就带着姜遇棠和江淮安,转身上了马车。 姜遇棠没有分给谢翊和一个关心的眼神,留下一句问候的话语,居然就真的这么走了。 后赶来的车夫,未料到会发生这样失控的意外,脸色一片惨白,双腿都被吓的软成了面条,在对着谢翊和他们连连道歉。 谢翊和不予理会,叫了楚歌去处理。 他自己则上了马车。 幽闭的车厢内,谢翊和低垂着眼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对着许泽他们交代说。 “此事不要让我母亲他们知晓。” 许泽以为谢翊和这是,怕谢家人知道了会担心,当下连连应下,赶忙就近去了医馆,给谢翊和做了处理。 后半夜,谢翊和这才回了安国公府。 他的伤势很严重,被砸落下的木杆刺伤,留下了极深的伤口,险些止不住血,肩膀处还因为撞击轻微脱臼,使不上力气。 谢翊和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歇息好。 隔天上午,知道此事的人,都来了梦园探望,连季临安都来了。 唯独不见姜遇棠。 从事发结束后,她就再没有露过面了,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 谢翊和肩膀一动,就是针扎般钻心的痛楚,无孔不入的侵入到骨髓当中,整条手臂都有些失去知觉。 他坐在软榻上,长眉不自觉轻拧了下。 “翊和,为了云小姐你也真的是够拼了,你就不怕自个儿出了好歹?”许泽在旁问道。 正屋内站着一行人,谢翊和听到这话,却沉默了下。 他根本没想到云浅浅。 他想要救的人,就是姜遇棠。 第141章 姜遇棠是真的不在意他 昨天晚上,那辆失控的马车冲过来的那刻,谢翊和的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了一段奇怪的记忆…… 依旧是有关姜遇棠的。 梦园内一片素白,混杂着丫鬟的啜泣声,床榻上有一具冰凉的尸体,是他的亡妻,姜遇棠。 乖巧的不像话。 她就那样平躺着,面色青白,没有呼吸,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回不来了。 诚如姜遇棠所言的那般,她真的死在了安国公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上,死的悄无声息,和她那轰轰烈烈的感情,截然不同。 谢翊和从未想过有一天,姜遇棠会死。 这个不愿回来的家,失去了往日里的争吵不休,歇斯底里的谩骂,没有了那个固执又可怜的女人…… 静的出奇。 空气是那样的冰凉。 有什么东西突然塌陷了一块。 爱总是在离别的时候,才方知深浅,有些人在春风化雨间生了根,剥离便是锥心之痛。 这样陌生,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令谢翊和不明白,也极为不适,总之,他不想要再体会一遍。 梦园主屋内一行人还在聊着天。 云浅浅听着许泽说的话,看着谢翊和的眼神满是动容。 接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姜太医没来探望翊和哥哥吗?” 许泽看向了谢翊和。 姜遇棠这次,可是沾了云浅浅一个大光啊。 就算谢翊和想要救的人不是姜遇棠,总归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该过来感谢一下吧? “没有。” 谢翊和的狭眸晦暗,回复说道。 一行人皆是愣住。 许泽的眼底愕然,紧而觉得这姜遇棠还真的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要是搁在以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姜遇棠怕是会感动的不行,鞍前马后的过来伺候…… 也不知道如今的姜遇棠是吃错什么药了,在玩什么手段,连面都不露一下。 季临安想的却是,幸好受伤的人不是姜遇棠。 不过,谢翊和真的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衙署那边还有公务处理,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们也都先回吧。”谢翊和忽地出声说。 这一行人没有异议,又多叮嘱了几句之后,就陆陆续续告辞走人了。 片刻之后,谢翊和出了梦园。 意气风发是装不出来的,同样,虚弱的状态亦是如此。 尽管谢翊和换了新的衣衫,很好的遮盖住了肩膀的伤口,但仔细观察,还是会发觉出一些端倪出来。 憔悴的眉眼,苍白的面色。 楚歌跟在后边,看着这样的谢翊和,心中充满了担忧。 “翊和——” 安国公府的小道上,谢翊和最先遇到了谢夫人,迎面撞了个正着,双方都站在了原地。 “阿棠她真回娘家了啊,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谢夫人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地看着谢翊和问道。 她没有发觉谢翊和这过度苍白的脸色,眼中只有谢行之,叹息了一声,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行之的事可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真看着他成了瘫子,断送了前程吧……” 早知道现下有用的上姜遇棠的地方,就对她稍微好点了,后悔的情绪蔓延在了谢夫人的胸腔当中。 “行之最怕疼了,平日里针扎一下都要喊好久痛的人,现下变成了这个样子,和拿刀子扎我的心有什么区别,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让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活啊。” 她忍不住的落泪,哽咽道,“要是现下出事的人是你,想来行之怕是也得要急疯了……” 谢夫人在暗示,暗示谢翊和想点办法。 空气中夹带着燥热。 谢翊和站在原地,动了动没有几分血色的薄唇,忍不住闷声咳嗽了下,沉声道,“我会请御医过来诊断。” 对于这个结果,谢夫人不太满意。 那些御医要是有这么厉害,那在上林苑救了皇帝的就不是姜遇棠了。 然而,谢翊和留下这话,就带着楚歌走人了。 楚歌跟在后边,心里面有些不太舒坦,谢夫人的眼中就只有二少爷吗? 难道,就没从世子爷的身上发觉一点点端倪出来? “夫人,这世子爷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啊,我瞧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刘嬷嬷提醒道。 “有吗,他能有什么事,再不好能有行之差吗?”谢夫人不甚在意,烦躁地说。 谢翊和真的是太绝情了。 刘嬷嬷一默,觉得世子爷这态度,很有可能是对夫人还存有心结。 毕竟当年谢翊和失明,是谢夫人直接导致的…… 那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谢夫人为了和安国公的宠妾斗法,设计将谢翊和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虽然陷害成功,但也让谢翊和失明了好长一段时间,还被安国公放弃,流放去了姑苏老家,险些再也回不来。 此刻谢夫人的心情不好,要的也不是她的分析,刘嬷嬷不敢重提旧事,只好将这些话语烂在了肚子里面,宽慰了起来。 …… 而与其同时,在姜遇棠这边。 她又和太医院请了一日的假。 不单单是因为爹娘和妹妹要在今儿回来,最重要的还是,她要和兄长一起去顺天府,拿和离文书。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怎么着都该下来了吧? 京城风和日丽,街道上车水马路,在路过安国公府大门的时候,姜遇棠没有说要进去探望。 谢翊和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同僚下属,不缺她的关心。 再说了,谢翊和也并非专程救她,只是个误会,她姜遇棠没必要去自我感动,让他们又误会什么。 “姜兄,你何时从边关回来的,也不给我们提前打个招呼一声,当真的是有失远迎啊。” 顺天府,府尹王大人,是姜肆昔日的同窗之兄,在收到了拜帖之后,当下亲自出来迎接,惊喜地说道。 三人在大堂内会面。 姜肆寒暄一番,就切入了正题。 他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舍妹,来拿她和谢大都督的和离文书,还望王大人行个方便。” 姜遇棠屏住呼吸,紧张地看了过去。 王大人一愣。 也是和离文书? 他们和常顺公公为的居然是同一件事。 第142章 他扣下了和离文书 姜肆看到他的迟疑,不禁追问,“怎么了?” 王大人顿了顿,看着好友和姜遇棠,欲言又止的。 他的脸色为难,婉转道。 “此事的确是由顺天府来办理,不过姜兄应当了解谢大都督的脾性,知道他不喜私事假手于人,过多干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遇棠也没听太明白。 不过她看的出,王大人似乎很忌惮谢翊和…… 王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提醒道,“姜太医要是着急,或许可以直接去找谢大都督问问。” 找谢翊和去问? 姜肆的眉头蹙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莫非,谢翊和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 还是……谢翊和扣下了和离文书?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谢翊和究竟在搞什么鬼。 和离,不是他提的吗? 姜遇棠的眼瞳阴沉,抿紧了唇瓣,见问王大人无果,只好先行离开了顺天府。 两个人走在了京城的街道上。 “先去接爹娘他们吧,回头我以探伤的名义,去找他一趟问个明白,抓紧时间快刀斩乱麻才是。” 姜肆沉声说完,又不禁抱怨,“你看你,这叫个什么事。” 姜遇棠知道,阿兄这还是在不高兴当年自己执意要嫁的事…… 她垂下了眼帘,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 没有人比她还要后悔。 接下来的时间,兄妹二人去了京城的西城门口,和春桃等随从们会和,先去接镇远侯夫妇。 一行人眺望着。 姜肆压低了声音,叮嘱说,“爹娘都是好面子的人,心里面又都还堵着那口气,待会儿你见到了他们,机灵点。” 不然,也不会三年都不回姜遇棠的信。 “嗯,我知道。” 姜遇棠站在城门口,十分紧张,手指蜷着,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姜肆见此,安抚说,“别太担心,咱们是一家人,爹娘就算生气,那也是太在乎你的缘故,爱之深责之切。” 话音刚落,一旁的春桃,先激动了起来。 她兴奋道,“小姐,小姐,那好像是老爷夫人他们的马车,他们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城门口,一支训练有序的长队伍进入,护送着四五辆简朴的马车,来到了京城的街道。 镇远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队伍最前面,清瘦的面孔一片沉肃,不怒自威。 这是姜遇棠许久不见的父亲。 姜遇棠凝视着,心跳陡然停滞了一个节拍,鼻子渐渐酸胀了起来,跟随着兄长的步伐迎上了前去。 长队伍就此止住。 后方的马车内,姜母带着年幼的女儿走了出来。 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姜遇棠如今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在自己的爹娘家人面前,居然有了种手足无措感。 “你们看,这是谁来接你们了?”姜肆道。 镇远侯复杂的目光,落在了他旁边的女儿身上。 姜遇棠红着眼圈,“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姜母本来心里面还有疙瘩,可看着眼前变化极大的女儿,终是先破了功,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们还好,就总是放心不下你,好在,总算是团圆了。” 镇远侯抿了下唇,“先回去再说吧。” 姜母哽咽点头,擦了擦眼泪,被她牵着的小女儿糯糯,边走边问道。 “娘亲,这就是阿姐吗?” 姜遇棠看着已经长到了腰间的小姑娘,有些恍惚,“一别三年,糯糯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年糯糯去边关的时候,还不太记事,对姜遇棠的印象不是很深。 姜母忙不迭应下,和她聊了起来。 糯糯的眼中满是失望,觉得面前寡淡的姜遇棠,和娘亲所描述的那个明艳耀眼的阿姐一点儿都不搭边…… 她没什么兴致,跑去和姜肆说话。 镇远侯的态度冷淡,明显是还置着气,一路上姜遇棠主动问候,也都是爱答不理的,和印象中那个和蔼的父亲有所不同。 姜遇棠有些失落,不过并没有气馁,打算等到了侯府之后,就将祖父的遗物拿出给他们一个惊喜。 还有,他们给自己备下的嫁妆,她也打算一并还回去,毕竟现下他们家,内里全是亏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镇远候府。 “糯糯呢?” 临进门之际,姜肆愣了下,朝着左右看了起来,突然问道。 空气一静,再回头,只见门口这一堆人中,哪里还有糯糯那个小丫头的身影。 “那丫头,不是和你待在一块呢吗?” 镇远侯蹙眉,质问道,“人呢?” 姜母心急如焚。 要知道,糯糯对京城毫无印象,更别提说记得路了,要是遇到了拐子,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怎么一回来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姜肆懵了,明明那小丫头,方才还抓着自己的衣角,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然不见了。 其他的护卫们,都没有看到。 “爹,娘,阿兄你们别着急,糯糯一定还没有走远,我这就带人去找。” 姜遇棠心慌了下,还是快速冷静了下来,说完这话,就立刻和春桃带着护卫去找妹妹。 姜肆也分头行动了起来。 糯糯生性活泼,古灵精怪的,极大概率,是自个儿偷偷溜走的,故而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寻了起来。 京城的街道人来人往,满是镇远侯府的人,边喊起了三小姐,边找了起来。 喧嚣不断,却始终都没有再见到糯糯,空气都染上了一抹焦灼,姜遇棠越找,越担心,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忽地,在晃动的人群中,看到了那抹小小的背影,似是在一个摊位的面前。 “糯糯——” 姜遇棠的瞳孔震颤,赶忙唤了一声,带着人快步上前。 驴打滚摊位前,站着的小姑娘的确是糯糯,不过她的旁边,还站着两位熟人,正是谢翊和与云浅浅。 他们随着糯糯,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姜遇棠的气息错乱,胸口都在不停起伏着,脸颊上还没有褪下去的惊慌,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步伐都顿了顿。 怎么会是他们? 她抿了下唇,对着下人吩咐说,“去给大少爷他们说一声,三小姐找到了。” 然后,姜遇棠便继续朝着摊位那处走去。 第143章 不是姐夫,是前姐夫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收回了眼神。 “阿姐怎么找的这么快,我都还没有玩够呢……” 糯糯有些不高兴,嘀咕了一声。 云浅浅半蹲了下来,粉唇微弯,笑着说,“没关系,要是你愿意的话,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玩。” “真的吗?” 糯糯的眼睛一亮,小脸上满是激动。 方才她被京城的繁华吸引,偷偷溜了出来玩,有些迷了路。 是这位漂亮哥哥,帮她指了路,还有云姐姐,给她买了许多没有见过的美食小吃。 她很喜欢他们。 云浅浅弯腰,眉眼带着和善的笑容,对着糯糯说话。 两个人亲密而又热络,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亲姐妹。 而姜遇棠的出现,反倒是有些破坏了她们。 她走到摊位前,提醒说,“糯糯,爹娘阿兄他们都很担心你,该回去了。” 糯糯撇了撇嘴,有些依依不舍的。 她拉着云浅浅的手,扭头道,“不要嘛,我还想要和云姐姐,还有云姐姐的夫君再待会儿呢。” 春桃的心头一梗,脸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三小姐亲近谁不好,怎么就亲近这俩人…… 这不是给姜遇棠的心里面添堵吗? 姜遇棠一默。 转而,想到了顺天府的疑问,打算正好趁此机会一问,便看向了谢翊和。 “能借一步说话吗?” 谢翊和淡漠的瞥了眼,将她给忽略了个彻底,他没有理会,只是对着后边的来人微微颔首。 云浅浅投来了嘲弄的目光。 摊位前的姜遇棠,顿时怔愣在了原地。 来者,正是镇远侯夫妇。 他们在看到云浅浅的那霎,脸色齐齐变了又变。 “令媛现下无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翊和客套的说完,未分给姜遇棠一个眼神,就径直路过了他们,带着云浅浅走人。 姜母多看了云浅浅几眼。 “你这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人家迷路了嘛……” 糯糯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朝着镇远侯府的方向回去。 因为发生了方才的意外,姜遇棠对这小丫头还有着心有余悸,走在街上的时候,就去牵她的手。 没想到,还没有触及,就被糯糯给不动声色的给避开了。 姜遇棠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糯糯道,“阿姐,我都是大孩子了,不用牵了。” “好,阿姐听糯糯的。” 姜遇棠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手指蜷握在了一起,垂落了下去。 春桃望着自家主子的侧脸,目光满是心疼。 镇远侯府内。 一行人早就在膳厅内,备好了酒席,二叔一家人早早在内等待着,为他们接风。 但,里面的氛围并没有所想象中的那么热络。 姜遇棠站了起来,主动提了一杯。 “爹,娘,从前是女儿不懂事,给你们造成了许多的麻烦,现下给你们赔礼道歉。” 说着,春桃就将一个锦匣送到了红木大圆桌上。 镇远侯无动于衷。 姜母看着夫君的样子,脸上有些尴尬。 “爹,您看到阿棠准备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肆打着圆场,亲自打开了锦匣,里面的琳琅彩花牡丹瓶,让人挪不开眼。 顿时间,镇远侯愣了一下。 姜肆又将姜遇棠带回了嫁妆,贴补侯府的事给说了出来。 镇远侯注视着站在桌对面的二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脸色稍有好转,拿起了面前的酒喝了下去。 “都过去了,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父亲这意思是愿意掀篇了吗? 姜遇棠的眼睫微颤,也赶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慢着点喝,别呛着了,来喝点乌鸡汤压一压。” 姜母笑着,盛了碗汤,递送到了她的面前。 姜遇棠落座,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只瓷碗,鲜美的鸡汤,软烂脱骨的骨肉,散发着阵阵诱人的气息。 她却没什么胃口,这一幕,总是会让姜遇棠回忆起不愉快,想到了小银狐狸,婉拒的话到了唇畔,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先听到了桌上人打趣的话。 “阿棠,我就说吧,娘亲的心里面是有你的,给你盛都不给我盛,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她的好意。”姜肆笑着说。 姜母一脸和蔼的笑容。 镇远侯的眉眼松动,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一桌好不容易回来的家人,态度对她才有松动。 姜遇棠一愣,强压下了内心所有的情绪,微笑着点了点头,“嗯,谢谢娘。” 她拿起了勺子,低垂着眼睑,慢慢喝了起来,保持住了温馨的氛围。 这顿饭结束之后,糯糯主动来了望月轩,来找姜遇棠聊天。 “阿姐,我院子里的秋千是你布置的吗?我好喜欢。” 小姑娘惊喜地说。 姜遇棠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妹妹,笑眯了眼睛。 “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阿姐说,能力范围之内,阿姐都会满足你。” 糯糯不由地对姜遇棠多了几分亲近,和她一同并排坐在了软榻上。 “阿姐,你是不是认识云姐姐啊?” 那会儿见面,她觉得他们三人都是认识的样子。 姜遇棠一顿,“嗯,我们算是同僚。” “哇塞,云姐姐居然也在太医院,那你可以和我多讲一讲,有关于她,还有她夫君的故事吗?” 糯糯似乎是对云浅浅很有好感,圆溜溜的眼中满是探究。 姜遇棠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春桃见状,赶忙上前,“三小姐,奴婢带您出去玩吧,我们小姐还为您准备了许多有意思的玩意呢……” “好吧。” 糯糯瘪下了小嘴,多看了姜遇棠几眼,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跟着春桃朝外走去。 她的这位阿姐,似乎对云姐姐有点意见。 春桃带着糯糯出来之后,就带着婢女,陪着她玩起了跳百索。 见小丫头玩的高兴了,她这才斟酌说,“三小姐,您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你阿姐的面前,提今儿个见到的两个人啊?” “为什么?” 糯糯歪着小脑袋,不解地问道。 春桃迟疑道,“其实您见到的那位公子,不是云小姐的夫君,而是谢大都督,算是您的姐夫……” 第144章 真相曝光!谢翊和根本不想和离 其实是不该告诉小孩子这些的,可她不想糯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拿这件事影响姜遇棠的心情。 糯糯听完,果然愣住了。 原来那个漂亮哥哥,不是云姐姐的夫君,是自己阿姐的啊…… 她没怎么在意,反倒是纠正道,“马上要成为前姐夫了。” 阿姐不是要和那位漂亮哥哥和离了吗? 糯糯觉得,云姐姐似乎和自己的前姐夫更般配一点,不过这话她觉得有些不妥,没有说出,继续玩了起来。 一时无事。 第二日,姜遇棠下了值之后,就去了安国公府。 一来是到了给谢老太君治疗的日子。 二来,她还是想要找谢翊和,问清楚那和离文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想再等了。 集福堂的主屋内,姜遇棠替谢老太君治疗完毕。 小老太太半躺在了床上,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拉着她的手,“阿棠,我听翊和说,亲家回来了?” 谢老太君是发自内心的替姜遇棠感到高兴。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回去小住都不和祖母说一声,要不是翊和同我解释,只怕祖母到现在都还以为你失踪了,又要对那臭小子动手了呢,和家人团聚的感觉如何?” 姜遇棠的唇角微勾,笑着回道,“挺好的,心里面都感觉踏实多了。” 谢老太君眼底一片怜惜,拍了拍她的手背,半开玩笑地说。 “祖母也是你的家人,可不能偏心忘了,晌午必须要留下来一块儿用膳。”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没有拒绝。 “好,我听您的。” 谢老太君眉开眼笑。 她现下的身子骨,用不着一直躺在床上,便坐着轮椅,由姜遇棠推送来到了安国公府的膳厅当中。 两个人进入的那霎,许多视线都望了过来。 二夫人有些惊喜,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少夫人来了啊。” 谢夫人的眼中惊喜,笑着迎了上去,“以前阿棠总在,还觉得没什么,如今乍然分离,我的心里面空荡荡的,还怪想念的。” 姜遇棠一顿,不动声色的多打量了谢夫人几眼,就发现她的态度讨好,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谢夫人不知道谢翊和受伤的事? 谢夫人不知道,姜遇棠自然不可能会主动提及,客套了一番,就推着谢老太君入了座。 有个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是谢朝雨。 她好不容易才从庄子里回来,就听说了安国公府内,以及谢行之身上发生的事,心中对姜遇棠的厌恶来到了顶峰。 谢朝雨认定,姜遇棠就是个灾星,一切全都是她克的。 她冷嘲热讽道,“娘,你想人家,人家可没想过你,某个人心胸狭窄,为了一只小畜生,到现下都还没有探望过我二哥一眼呢。” 谢夫人佯装愠怒地瞪了她一眼。 “别胡说,你长嫂才不是这样的人,阿棠,你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砰的一声,谢老太君沉着脸,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明显,她偏心着姜遇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谢夫人只得讪讪闭嘴。 谢朝雨的心中满是不忿,瞪着对面桌上的姜遇棠,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灾星和大哥要和离的事。 明明姜遇棠才是那个外人,却碍于大哥,一家子都还要陪着她,在这糊涂老太太的面前演戏…… 真是够可笑。 “翊和那臭小子呢,跑去哪里了?”谢老太君注意到空位,不悦拧眉问道。 谢夫人也不太清楚。 谢老太君一顿,阿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臭小子居然还不多陪陪? 她召了小厮进来,命令道,“去请世子爷过来用膳。” 姜遇棠不由地望了过去。 那小厮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老太君,世子爷他……他说了晌午不回来……” 谢老太君皱眉,“他有公务要处理?” “他陪云小姐回了云家。”小厮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 顷刻间,膳厅内鸦雀无声。 谢老太君的面色铁青,这臭小子,跑云家跑的倒是勤快,他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岳父母? 她被气了个不轻,却还是道,“阿棠,你别生气,待他回来,我定然好好教训。” 姜遇棠无所谓谢翊和去哪里,他住到云家都行,可关键是顺天府的事,她必须要搞个明白。 谢老太君又道,“待我身子好转,就亲自登镇远侯府家门拜访亲家公他们。” 姜遇棠勉强笑着应下。 这顿饭无滋无味的结束,陪着谢老太君回了集福堂,看着她老人家歇下之后才离开。 下午,她去了谢翊和的衙署,还是吃了闭门羹。 “抱歉少夫人,世子爷他有公务要处理,怕是没功夫见您……”楚歌回绝道。 是真有公务处理吗? 姜遇棠在门口,看到了云家人的马车,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想要见一个人比登天还要难。 可能是姜遇棠的脸色太过难看,楚歌想了想,补充说道,“属下会在世子爷的面前替您转述的。” 其实,他觉得要是少夫人能关心一下世子爷的伤势,或者送点药来,兴许说不定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当然,楚歌也只是斗胆猜测,谢翊和的心思,他也挺捉摸不透。 姜遇棠就此离开。 隔天,在太医院,就和江淮安聊起了这件事。 “他在搞什么,你阿兄去见,也是这样?” 两个人在药房内闲谈。 姜遇棠头疼,嗯了一声,“我阿兄下了好几次拜帖,也见不到他的人。” 按道理来说,和离之事,谢翊和应当更着急才对啊。 怎么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江淮安蹙了蹙眉头,有些想不通,见姜遇棠的情绪低迷,便安慰了起来。 “实在不行待会儿下值之后,我陪你一起去堵他,我还就不信了,他真有那么忙,能一直见不到?” 他顿了一下,又拍了拍姜遇棠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 “别灰心,咱们京城双侠,之前在姑苏救人的时候,不也经常吃旁人的闭门羹,还被人家赶出来过好几回,咱们拿出那个时候的韧劲来,一定行的。” 谢翊和来接云浅浅,路过药房之际,意外听到了江淮安的这话,脚步顿时一停。 他的狭眸一沉,猛地朝内望去。 第145章 认识字吗?这是和离圣旨 里面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 姜遇棠的脸色冷了下来,不打算就此罢休。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就又继续配药忙活了起来,时间悄然度过,来到了下值。 晌午的日头毒辣。 姜遇棠刚走到太医院的门口,就在此地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楚歌。 对方对着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少夫人,您下午有时间吗,世子爷说请您到梦园一叙。” 这是终于愿意和她谈了? 姜遇棠想到和离文书,连忙应了下来。 “我会准时到。” 楚歌告辞离开。 姜遇棠先回了一趟侯府,拿了东西,这才去了安国公府,在梦园内见到了谢翊和。 彼时,他正坐在软榻上,由楚歌服侍着换药,整个上半身赤裸着。 肩膀处的伤口,血肉模糊,旁侧冷白的肌肤上,是扩散开的紫青淤血,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疼。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药味。 “来了。” 谢翊和听到动静侧目,就见到姜遇棠从正屋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面色泛白,又道,“稍等一会。” 这还是姜遇棠头一次见到,谢翊和因为自己,而变得虚弱不堪的样子…… 她也是在此时才记起,他的身上还有伤。 也不能怪姜遇棠忘了。 这几日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谢翊和又表现如常,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以至于就这样两手空空的来了。 “注意休养。” 姜遇棠碍于场面,客套地说道。 明明她人就是太医,却在看到楚歌毛手毛脚的处理中弄疼了谢翊和时,都没有说要主动出手帮忙的意思。 不远处的谢翊和,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不紧不慢地看了过去。 他讥诮地扯了扯薄唇,“有心了。” 姜遇棠再没有多言。 在这一片死寂的氛围中,楚歌心惊担颤的替自家世子爷处理完,便赶忙告退出去了。 顷刻间,正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翊和刚想要说些什么。 姜遇棠单刀直入,清冷的声线先响了起来。 “和离文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翊和穿衣的动作一顿,冷淡地回复说,“不必担心,顺天府的章程走完了,和离文书就在我的手里面。” 换种方式说,他们已经和离,解除了关系,不再是夫妻了。 而姜遇棠,还是从这话中听出了异常。 这谢翊和是早就拿到了文书,故意不给她…… 难怪常顺公公会没有动静,搞了半天,是以为和离文书已经到了她的手里面。 “这两日不见你,我以为你应当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和离文书,暂时还不能给你。” 谢翊和的眉眼疏离,坐直了身子,而后才对姜遇棠继续说。 “我不信任你,不确定你是否会对我们的协议反悔,对祖母造成什么伤害,待她的身子好转些了,我自会将东西给你。” 姜遇棠简直是气笑了,“若是我现下非要呢?” “没得谈。” 谢翊和云淡风轻的驳回了她的要求。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起身下地,似是要去屏风后更衣了。 “还有其他的事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但这次,姜遇棠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她的眼神清明,冷笑了一声。 “谢大都督,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什么,是你在求着我,履行约定,凭什么会觉得我要因为你的疑心,该答应你这般无礼的要求?!”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流动着的空气变得压抑,谢翊和狭眸深眯,似是有些好笑地问。 “长本事了,敢威胁我了?” “不是威胁,是通知。” 姜遇棠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明黄色的圣旨,在谢翊和的注视下,对着他的脸展开。 从顺天府回来之后,她的心中就产生了怀疑,故而在来之前,特意回了趟侯府将这道圣旨来了过来。 “认识这上面的字吗,若是不认识,我可以一字一句读给你听。” 姜遇棠双手拿着圣旨,一字一顿。 “我们和离,是陛下允许的,你没有扣着我文书的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 谢翊和看到圣旨,俊美的面庞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好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回事。 他的眉眼沉静,甚至于,还理智道。 “你所求的不就是和离吗?和离文书下来,这点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了,只是暂时扣在了我的手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你又何必非要执着在这张简单的纸上面?” 姜遇棠哑然了下,险些被谢翊和的逻辑给绕了进去,胸口都在不停的起伏着,忍不住地对他恼怒道。 “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只有拿到文书,她才能安心,才能给前世今生的自己一个交代。 “我该明白什么?” 谢翊和的狭眸如墨,沉声反问。 “明白你想嫁就嫁,想走就走,一早就背着我筹谋策划了起来,全然都要我由着你的意愿来,不许拒绝?” 世事不是她一句后悔就行了的。 可能是姜遇棠的脸色过于难看,谢翊和默了默,主动道。 “我不会食言,也不会害你,待祖母的身子稍微好点,就告诉她和离的事,将东西还给你。” 姜遇棠气急了,不想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忽然—— 一道急迫的声线,从外边传递而来,打破了屋内对峙不下的氛围,楚歌脸色难看的闯入了主屋内。 “世子爷,少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两个人愣了一下,同时看了过去。 楚歌着急道,“三小姐在老太君的面前乱说话,捅破了你们和离将要分开之事,气得老太君急火攻心发了病。” 谢朝雨,居然提前将这事给说开了?! 谢翊和的脸色倏然一变,“去看看。” 话毕,他顾不得隐痛的肩膀,快速穿好了衣衫,和姜遇棠一同疾步朝外走了出去,往集福堂赶去。 要知道,谢老太君的中风还没有完全痊愈,经受不住过大的刺激。 谢朝雨此举,很有可能会折腾掉老太太的性命。 想到那位面容和蔼的老人,姜遇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色白了几分,来到了谢老太君的主屋当中。 这里面一片慌乱。 谢朝雨站在一侧,惊恐地哭着,“大、大哥,我没想到祖母的身体承受能力这么差,我不是故意的……” 第146章 警告!怒怼谢翊和 谢翊和的脸色阴沉,冷瞥了一眼,步入到了内室当中,还没有走到床边,就听到谢老太君断断续续的呢喃声。 “怎么能、能休了阿棠……” 诚然,谢朝雨将此事说的更为严重了。 描金拨步床内,谢老太君躺在其中,面色青白,情绪激动,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着,是要再次中风的前兆。 “不行,祖母吃不进去药。” 姜遇棠诊断一番,替老人家把脉施针,配了一剂保心的汤药,却因谢老太君被刺激的狠了,喂不进去,顺着嘴角又流了下来。 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谢老太君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空气都变得无比沉重。 “我对不起……阿棠……你怎么能休了她……赶走了她……让她今后……怎么活啊……” 谢老太君嘴里倒起了白沫,意识不清道,“咱们国公府都……对不起她……你害了她啊……” “祖母,这只是一场误会,孙儿没有休了她,我们俩好着呢,没有要分开,您先乖乖吃药好吗?” 谢翊和也来到了床边,毫不嫌弃地帮谢老太君擦拭,温声安抚着。 说完,他看向了一侧的姜遇棠,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她来打配合。 姜遇棠明白过来。 他是要瞒着所有人,他们正式和离之事。 同样的,他也不会将文书给她了。 姜遇棠顿时气结。 但也无法在这个时刻,看着此地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老人丢掉了性命。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道,“祖母,您安心,我和……翊和还在一块呢。” 听到她的话,谢老太君的情绪这才稍有平复,糊里糊涂地问,“真、真的吗……” 姜遇棠道,“真的。” “我的话您不相信,您还不相信阿棠的吗?”谢翊和附和道。 接着,他面色冷淡,眼神如刀般的扎向了谢朝雨,“还不滚过来给祖母解释。” 谢朝雨早就被吓破了胆子,还哪里再敢任性。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双目哭得红肿和核桃似的,一抽一抽的跪过来,拖着哭腔开口。 “对不起祖母,我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大哥没有休掉大嫂,让她沦为京城的笑柄……” 谢朝雨只是看不惯,谢老太君对姜遇棠,比对她这个亲孙女还要好,就故意夸张了说辞。 她再也不敢了。 谢老太君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她人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却总算是能喂的进去药了,身子恢复了平静。 姜遇棠慢慢喂着药。 谢老太君神志不清,还迷迷糊糊道。 “谢翊和……我……我不允许你……辜负了阿棠……” 谢翊和顿了一下,“嗯。” 喂完药不久,谢老太君便昏睡了过去。 姜遇棠诊脉,发现她的脉象依旧很紊乱,便留在了此地,又给开了几幅药方,叮嘱起了赵嬷嬷。 一直忙活到了黄昏,谢老太君的身子才有所好转,确定无虞,她这才出了主屋。 集福堂的正厅内,是在安排事务的谢翊和,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其实你可以留宿在这儿。” 他突然沉声道。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动静,是急匆匆赶来的云浅浅和云家人。 他们的手中拎着礼品,似是收到了消息,来探望谢老太君。 可云家人的出现,对于谢老太君来说真的好吗? 姜遇棠的面色阴沉,直接对谢翊和道,“麻烦你处理好一切,我没有次次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义务,明白吗?”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她敬重谢老太君,愿意妥协,但不代表还有下次。 谢翊和眉眼低沉,“明白。” 姜遇棠不再看他,转身路过了有些惊愕的云家人,以及脸色不太好看的云浅浅,径直朝外走去。 背后模糊间,传递而来的是谢翊和拒绝云浅浅的声音。 “祖母那儿不方便,你们且先回去吧。” “……” 姜遇棠没有再管,出了集福堂就看到,跪在了庭院正门口受罚的谢朝雨。 她红着眼圈,低头抽抽噎噎的哭着,赫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吸引了不少奴仆的目光。 姜遇棠冷不丁的想起,一个月之前,自己和春桃也是这样跪着的…… 她无视了过去,直接离开了安国公府,又在外边耽误了会儿,才回了自己的家。 “小姐!” 望月轩的门口,春桃看到姜遇棠,马上迎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知道姜遇棠今儿个下午去和谢翊和谈顺天府的事了。 对于春桃,姜遇棠没有隐瞒的必要,照实说了出来。 “和离文书下来了,已经算是和离了,不过东西在他那儿扣着,是怕我反悔,不救谢老太君了。” 同样的,姜遇棠对谢翊和,也没有足够的信任,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去了一趟顺天府。 她动用了姜肆的关系,查看了户籍,确定自己被划分回了镇远候府,和离没有问题。 春桃听完,一时语塞,心里面满是憋屈。 世子居然还在这里摆了一道? “解除了关系就好,左右您现下,也不着急再议亲,拿到和离文书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姜遇棠嗯了一声。 她和春桃进入主屋,桌前正坐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是糯糯,拿着小刀和木头,正在认真雕琢。 “阿姐,你回来了,饿不饿,这里有娘亲给我做的糕点,你可以先吃垫垫肚子。” 糯糯大方的将喜欢的食物分享了出来。 许是拥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姐妹二人这两日内慢慢亲近了起来。 春桃看在眼中,替自家小姐高兴。 姜遇棠的眉眼微暖,勾起了唇角,走了过去,坐到了小姑娘的旁边。 “谢谢糯糯,你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我想要雕个小兔子出来,但是怎么都完不成……” 糯糯有些苦恼,然后仰头问道,“阿姐,你会吗?” 姜遇棠但笑不语,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拿着小刀细细雕琢了起来,木屑掉在了桌面上。 不多时,就雕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橘红色的光晕洒下,岁月静好。 糯糯捧着小脑袋,都看呆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姜遇棠,里面遍布满了崇拜。 她惊喜地拿在手中把玩。 “哇塞阿姐,你好厉害,太好了,我终于有东西可以给云姐姐回礼了……” 第147章 破天荒的开始讨好姜遇棠了 姜遇棠听到最后一句话,唇畔的笑容凝结。 原来糯糯在这里忙活了半天,是要给云浅浅回礼,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亲近了? 糯糯自觉失言,闭上了小嘴巴。 她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幸好,阿姐已经将这小兔子给雕好了,否则,她定然会小气不答应,那才让人苦恼呢。 “阿姐,你好好歇息,我就先走了。” 糯糯拿着小兔子,从座椅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的出了主屋,背影消失在了主仆二人的视野里。 春桃的脸色无比难看,着实没有想到,三小姐会在得知了云浅浅的身份之后,还接着亲近…… 她迟疑说,“三小姐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也是正常。” 姜遇棠看着桌面上的木屑,以及自己拿着小刀磨红的手指,眼底浮现起了些许讽刺,起身去了耳房沐浴。 一夜无话。 隔天下值,再去探望谢老太君时,她人已经清醒了过来,有了精神头。 她半躺在床上,面色无奈。 “都说人越老越糊涂,我先前还不觉得,如今算是彻彻底底信了这话了,居然一大把年纪,被雨姐儿几句话,就给气成了那个样子,又给阿棠你添麻烦了……” 姜遇棠笑着回,“所以祖母,您更得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内室里面的人很多,谢夫人也在。 “我和翊和,都已经教训过雨姐儿了,保证不会再让此类的事发生。” 谢老太君冷哼了一声。 谢夫人脸色讪讪,看向了姜遇棠,关心的问了起来,言语之间破天荒多了几分真诚。 “在侯府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亲家他们的身子怎么样,可还好?我备了上好的党参和燕窝,你回去的时候给他们拿上吧。” 谢行之伤了膝盖,腿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云浅浅并没有治好。 她的心中有怨,却也因此意识到了姜遇棠的重要性,不敢再看轻贬低,如以前那般轻贱的对待了。 毕竟往后的事都说不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次出现谢行之的意外,结个善缘总是没错。 二夫人听到这话,都被震惊到了。 这还是那个喜欢对姜遇棠端着架子,吹毛求疵,百般挑剔的安国公夫人吗…… 莫不是中邪了? 而且,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只怕是令姜遇棠寒透了心,暖不回来了。 不出意外,姜遇棠拒绝了。 “家中有这些东西,就不劳您费心了。” 谢夫人顿了顿,脸上有些尴尬,“也是,镇远侯府怎会缺好东西,那要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姜遇棠微微颔首,就没再搭理了。 谢老太君叹息一声,拍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阿棠,你想在侯府住着,就先住着吧,等你想回来了,我让翊和亲自去接。” 而后,谢老太君又想到了云浅浅,怕姜遇棠会为此患得患失害怕,便表态道,“安国公世子夫人,我只认你一人。” 她在安姜遇棠的心。 可她已经不再是世子夫人了。 姜遇棠坐在床边,心情尤为复杂,不好将这话说出,只好含糊的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线从外传来。 “祖母又在和阿棠说什么悄悄话呢?” 内室中的女眷望去,就见谢翊和下朝,面色深沉,走进了内室当中。 他关心地问,“身子可好些了?” 谢老太君嗯了声,对谢翊和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吩咐说,“你待会儿亲自送阿棠回去。” 纵然镇远侯府是姜遇棠的娘家,但她究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内里又住着旁的支脉,保不齐会引发猜忌,给姜遇棠难堪。 谢老太君不想让姜遇棠在自个儿家中矮了一头。 谢翊和若有所思,“嗯。” 姜遇棠只觉他这又是在敷衍谢老太君,没怎么在意。 探望结束,她就告辞离开了,谢夫人一改常态的,居然起身相送。 “阿棠,待我向亲家他们问好,有空了,也就常回来吧。” 其实仔细想想,姜遇棠这个儿媳妇,还挺乖顺懂事的,这俩人和离,谢夫人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俩人又还没有分开,她打算,日后对姜遇棠不会再那么苛刻了。 姜遇棠的眼神古怪,充满了狐疑。 谢夫人对视,就明白她这是误会了自己在打别的主意,顿时一愣,只觉得有苦难言。 她的内心,隐隐有点后悔,之前去太医院帮云浅浅撑腰,还赌气用了谢翊和的名义,给云府送了大雁纳采…… 甚至还觉得,如果是姜遇棠治疗谢行之,兴许就能治好了。 姜遇棠不知她的想法,出了集福堂,朝外走去,不成想,谢翊和还真有送她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让楚歌备了礼品。 安国公府的门口,姜遇棠停步,皱眉道,“祖母清醒的时间不算多,不会专门派人去查。” 就算去查了,她想谢翊和也有应对的办法。 “你不想我去你家?”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谢翊和的面色冷淡,“至于将界线划分得如此清楚?” 姜遇棠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反问了一声。 “不应该吗?” 他们之前还是夫妻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应该。” 谢翊和回答,眉眼疏冷,“但我此番,还有政事要和你父亲商议。” 姜遇棠愣了一下。 谢翊和再未分给她一个眼神,带着楚歌,就与姜遇棠擦肩而过,率先朝着镇远候府的方向行去。 两府在京城离的不算太远,隔着两条街左右,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 姜遇棠抿唇,走的很慢,刻意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缩短,成了仅差几步路。 就好像,前方那抹背影高大的男人,特别的放慢了脚程一样。 一刻钟之后,两人踏入了镇远候府,里面假山怪石,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谢、谢大都督,您怎么过来了……”姜二叔见到,满脸惊愕地问。 什么情况? 姜遇棠不是说,与谢大都督和离了,才回了娘家吗,怎么现下,倒像是带着女婿回门了? 一行人看向姜遇棠的目光都变得热络了起来。 毕竟抛去别的不谈,姜遇棠和安国公府的这一桩亲事,对于整个家族带来的利益,的确是利大于弊。 有个人却不在乎这些,极不给谢翊和面子。 “谢大都督,你来此地干什么,怎么,嫌祸害我家阿棠不够,还要追上门来继续祸害?” 第148章 上门试探!谢翊和别有深意 姜肆的脸色一沉,将姜遇棠给拉到了身后,就好像谢翊和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生怕再叫他伤害了自己宝贝妹妹。 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谢翊和冷睨一眼,眉眼淡漠,对于姜肆的抵触,并不在乎。 “阿肆,不得无礼!”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线传来。 镇远侯面色威严,从正厅内走了出来,阔步来到了庭院当中,对着谢翊和点下了头。 “犬子不懂事,还望谢大都督海涵。” 谢翊和微微一笑,“岳父大人客气了。” “里面请。” 镇远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和谢翊和先去了正厅。 姜遇棠一愣。 前面保护她的姜肆回头,眉头蹙成了川字。 “爹他这是老糊涂了吧,不将谢翊和给打出去,给你出气也就算了,怎么还给迎了进去?” 他简直不理解。 姜遇棠亦是如此。 见到父亲的态度,她的内心深处,是有点儿隐隐的失落在的。 姜遇棠告诉自己,应该懂事点,也许父亲是因为朝局,为了大局考虑,才不得不与谢翊和虚与委蛇。 她不能为了小情绪而任性。 “你这混小子,这话要是被你爹给听到,又免不得一顿揍了。” 姜母一来,就听到了儿子的话,赶忙走了过来,低斥了一声。 她对着兄妹二人解释说,“咱们此番回京,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顺利……” 镇远侯驻守边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再发生战乱,一直都很太平,乍然请旨回京,空缺下了职位,无人愿领这个苦差事。 故而遭到了不少朝臣的反对。 是谢翊和,力排众议,得罪了不少武将,将此事摆平。 “你以为你离京这么多年,官位是怎么能保这么久的,还不都是因为有人!” 姜母的话语一顿,动容地看向了姜遇棠。 “当然了,也多亏了咱们的阿棠,替你在一直争取,不然你哪里能这么容易官复原职?” 姜肆的脸色未有转圜,“我只领咱们家阿棠的情。” 姜遇棠沉默了。 因为母亲所说的这些,她全都不知道…… 姜母都被这俩孩子给气笑了。 “好了,知道你疼妹妹,就当是家里面来客人了,拾掇拾掇准备用午膳吧。” 他们镇远侯府是讲礼数的人家,又受了谢翊和的恩惠,总不至于说在晌午,连这点儿的招待都没有。 何况,谢翊和在朝堂位高权重,能力出众,真撕破了脸,对他们姜氏一族绝非好事。 道理姜肆都明白,心里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嗯,知道了。” 姜遇棠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的。 片刻,兄妹二人也就移步去了侯府的膳厅,还没有抵达,就先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姐夫,又见面了啊。” 糯糯惊喜地喊道。 谢翊和弯腰,嗯了一声,“还记得我?” “记得啊,你之前跟云姐姐一起,给我买了驴打滚,豌豆黄,还有豆汁……” 说到最后,糯糯一脸嫌弃,“就是豆汁好难喝啊。” 谢翊和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糯糯很想要问,云姐姐没有和他一块来吗?自己还想要将小兔子送给她呢。 昨日上午,糯糯和嬷嬷出去,意外遇到了云浅浅,又在一块玩了好久…… 不过见门口姜肆的眼神冰冷,就只好将这问题给忍住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先跑到了席间落座。 末了,还不忘了对着姜肆偷偷做了个鬼脸。 姜肆这下是真想要揍她了。 明明这是他们的家,却成了谢翊和的主场,和镇远侯相谈甚欢,席间的氛围很是不错。 姜遇棠无感,埋头吃起了东西。 冷不丁的,就听到谢翊和对着镇远侯问道。 “对了,阿棠是什么时候学医的,她的医术很厉害,连陛下都在夸赞呢。” 谢翊和这是在好奇什么? 姜遇棠皱眉抬头,看了过去。 谢翊和的面色淡漠,未分给她一个眼神。 可能是忆起了姜遇棠儿时,镇远侯闻言,面庞稍有松动,露出了星点的笑意。 “约莫是六七岁吧,这丫头,皮的很,家里面没人能管教的了,干脆就送去了梅山学医……” 谢翊和若有所思的,“可以想象了。” 他似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又接着问,“能有现下的造诣,怕是经手过不少的患者吧?” 提起这个,镇远侯又是好笑,又是生气的。 他抬头,对着圆桌左侧的姜遇棠道。 “来说说,你做的哪些好事。” 姜遇棠一顿,知道镇远侯说的是自己和江淮安,在姑苏找人练手,还被人家赶走,或是找上门的糗事。 她捏了捏筷子,也不想谢翊和知道这些,便道,“我都忘了。” “爹,你提这个干什么,今儿个的鸭子做的不错,你多吃点。” 姜肆转移开了话题。 当年姜遇棠和江淮安那小子,在姑苏找人练手,姜家人怕坏了她的名声,日后嫁不出去,就给找人遮掩了一二。 故而知道内情的人不多。 而且,姜肆觉得自家妹妹和谢翊和已经分开了,就更没有将这些私事说给他这个外人听的必要了…… 圆桌前的谢翊和,望着姜遇棠,狭眸暗沉沉的,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饭局结束,他也就告辞离开了。 糯糯拉着谢翊和的衣角,依依不舍至极,扁着小嘴问道,“姐夫,你什么时候再来啊,我想要出去玩……” 最关键的是,能和云姐姐一起。 谢翊和微笑了下,“会有机会。” 大人就只会画大饼。 糯糯轻哼了声,和谢翊和道别之后,就跟着爹娘回去了。 既然暂时不能和云姐姐玩,那就去找姜遇棠打发一下时间吧,自家阿姐会的东西还挺多…… 这样一想,糯糯的心情好多了,小跑着去了望月轩,踏入了主屋内。 “阿姐,你这是要小憩吗?” 她抱着姜遇棠的胳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摇晃着撒娇了起来。 “我一个人好无聊啊,你能不能别歇息,陪我玩玩啊……” 其实在糯糯很小,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也是喜欢这样黏着姜遇棠的,只是那段记忆只属于姜遇棠,不再属于这个小丫头了。 就在这时,春桃小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小姐,您怕是不能陪三小姐玩了,宫里面来旨了!” 第149章 得知她和离,陛下有请 宫里面? 那岂非就是陛下了,在这个时候吗? 姜遇棠一顿,连忙看了过去。 “说是从即刻开始,调您去御前上任,进宫服侍陛下。” 春桃一口气说完。 姜遇棠愣了下。 算算时间,陛下的身子现下怎么都好的差不多了吧,且他不是一直由郑老御医来负责的吗? 姜遇棠见此,低头看向了小姑娘。 “抱歉糯糯,阿姐要进宫一趟,下次再陪你玩好吗?” 糯糯撇了下小嘴,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 “好吧,这是阿姐你答应过我的,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反悔了。” “嗯。” 姜遇棠应声,就换了官服,乘坐马车,出了镇远侯府,一路来到得了皇宫,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紫宸宫。 内里是熟悉龙涎香气。 精致暗沉的檀木书案上,摆放满了奏章,年轻的帝王,一袭龙袍在中批阅,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听到了殿内姜遇棠的参拜,北冥璟从忙碌中抬起了冷沉的眉眼,定定地落在了跪拜着的女人身上。 他的面庞妖冶,嗯了一声,“朕听常顺说,你和谢大都督和离了?” “回陛下,是,微臣已经搬回了镇远侯府住。”姜遇棠据实说。 北冥璟微顿了下,“起来吧,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朕的面前用不着如此多礼。” 姜遇棠起身,缓缓抬头,就见到北冥璟勾唇笑了笑,那双如明珠般的漆目,灼亮生辉。 “郑老御医的年纪大了,不方便在御前侍奉,日后朕的身子,就交给阿棠你了。” 他的声线意味深长。 隔着殿内不算远的距离,北冥璟又沉声说,“朕还有奏折没批阅完,你且先坐到那儿歇息会吧。” “微臣遵命。” 姜遇棠不敢有异。 其实她的心里面是有困惑在的,陛下既然对云浅浅有意,那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从御前调离? 难不成是有别的筹划? 姜遇棠想不通,只好单肩背着医箱,来到了殿侧的桌案前,上头是备好的茶点果子,她意外的发现,居然都是些自己喜欢吃的。 还有一些古籍。 落座之后,一开始姜遇棠还有点拘谨,渐渐的,就放松了下来,翻看起了书本,打发起了时间。 正桌前的北冥璟,从繁忙中分心望去,就能看到不远处坐着的小女人,小脸温婉而又恬静,葱白的手指翻阅着书页,赏心悦目至极。 政务所带来的头疼和疲倦,都随之慢慢消失不见…… 袅袅青烟盘旋。 紫宸殿内的画面,和睦的不像话。 自从小糖糖走后,姜遇棠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好,在这安静的空气中,看了一会书,眼皮子就有些沉重了。 她暗暗掐了手臂一把,却只能保持片刻的清醒,连自己最终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都不知晓。 待姜遇棠再醒来,身上不知何时,多披了件绛紫色暗纹的龙袍,殿内还点了暖黄的宫灯,北冥璟还在桌案前没有忙完。 她还有点懵。 “醒来了?” 恰逢此时,北冥璟似笑非笑地望来,撞进了姜遇棠迷惘的眸子,接着戏谑道。 “阿棠睡得挺香,又是流口水,又是说梦话的?” 姜遇棠闻言,顿时间又是紧张,又是尴尬的,赶忙起身请罪。 她怎么就在殿前失仪了? 姜遇棠还下意识地摸向了嘴角,顿了顿,这才意识到,陛下这是在揶揄她。 偏偏,还又说不得。 北冥璟的凤眸藏着深笑,“可见是朕让阿棠等久了,过来请脉吧。” “是,微臣再也不敢了。” 姜遇棠窘迫一声,接着上前,给北冥璟诊断了起来。 皇帝的伤口,恢复的很好,脉象平稳有力,身子已然没了大碍,和常顺公公记录在册之后,就要告退了。 北冥璟顿了顿,漫不经心的提醒道,“御前的脉,三日一请。别忘了,常顺,你去送送咱们的姜太医。” “奴才遵命。” 常顺公公笑着应下,亲自将姜遇棠送到了皇宫门口。 “姜太医,您这一来,陛下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连带着奴才们伺候起来,也都跟着轻松了许多,不必再跟之前那样拎着脑袋做事了。” 人家客套的话,姜遇棠哪里敢当真了? “常顺公公说笑了,日后在御前,还要望您多多提点,免得犯了陛下的忌讳。” 常顺只觉得姜遇棠太过谦虚了,又闲聊了片刻,站在原地,目送着姜遇棠的背影消失。 是他要靠姜遇棠多多关照才对。 天色昏暗,夜空中缀满了繁星。 姜遇棠一出宫,就见到了来接应她的春桃,便带着她一同去了枕河街,是一片火红的热闹。 这段时间的事务太多,以至于耽误了库房里的那批海上货物,至今都还没有上。 她将嫁妆,还有名下的一些生意,归还给了家中,用作贴补。 如今手头上剩下的是谢翊和分的和离资产,以及玉玲珑名下的生意。 虽然这些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的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银子自然是赚的越多越好。 这个时辰,枕河街上的百姓还是很多,路过云家人的宝庆斋之际。 姜遇棠就发觉,他们的生意好的不可思议,直到现下这里面,还有着来往的贵妇人和女眷们。 她的脸色微变,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再来到珍宝阁,里面就惨淡了许多,伙计们都无精打采的,再看这段时间的收益,发现是直线下滑的状况。 不仅如此,管事的还说。 “东家,小的派人偷偷去打探了一下,那云家人和您断了合作之后,生意本来也是挺普通的,比不上咱们珍宝阁,可就在前几日……” “他们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批海上货物,有的包装设计,和咱们库房里的一模一样,有的还要更好些,提前进入了市场,抢占了先机。” 海上货物新颖,打造的款式独特,在宝庆斋一经亮出,加上有苏砚礼的造势,在京城的圈子内引发了热潮和追捧。 如今那些官眷太太,千金小姐都在说,买首饰,就要去宝庆斋,戴着才有面! 姜遇棠的秀眉皱得紧紧,“他们哪里来的新货?” 之前云浅浅,苏砚礼他们那谨慎的态度,分明是不敢去冒这个风险的,故而才逼着自己合作…… “是谢大都督帮的忙!” 第150章 谢翊和的步步紧逼 管事的东张西望,低声对着姜遇棠说出了这熟悉的名讳。 姜遇棠站在柜台后顿时一愣。 “谢大都督就从来没相信,看好过和您的合作,提前购置了大批的海上货物,做好了部署,给那云浅浅留好了退路。” 这还不算完。 管事的脸色难看,接着道。 “他还出了大价钱,将咱们珍宝阁内,设计金银首饰的工匠给挖走了!” 空气一寂。 春桃震愕,看向了旁边的姜遇棠。 珍宝阁的工匠们,大多都是凄惨无助,漂泊无依的女子,是姜遇棠挖掘了她们的天赋,培养了起来,给了她们一口饭吃。 彼此相辅相成,才支撑起了如今珍宝阁在京城中的荣光。 而现下,谢翊和算计到了她们的内部…… 这才刚和离,便绝情翻了脸,冷血到对前妻出手了? 姜遇棠听着,眼皮子突突直跳。 海上货物的运行,是需要时间的,谢翊和能在如今,给云家人拿出货物,那就证明了他早就开始未雨绸缪的进行布局了。 事件都是有连锁反应的。 且不说库房内的货物抛出,在市场上起不到好的效果。 就说以后,珍宝阁少了骨干,有再好的海上货物,也无法将本身存在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要被宝庆斋给压上一头。 谢翊和是个凉薄的人,究竟是有多喜欢云浅浅,才会花费这般多的心思? “库房里的货物,不能拖了,明日将价格降一降,就先上吧。” 姜遇棠快速分析说。 既然先机被抢占了,那自己就改变战略,走中端路线,来打价格战。 “好的东家,小的这就去办。” 管事的应下,快步出了柜台,朝着后院走去,安排了起来。 春桃的目光一片担忧。 先前和离,谢翊和给姜遇棠分了那么大一笔资产,还以为是念着旧情,良心发现了。 如今再看,只怕是担心会被姜遇棠缠着,一旦达到目的,就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 可怜她家小姐,真心换来了绝情。 “我们来接人——” 忽地,一道倨傲的声线,打断了春桃的思绪。 苏砚礼面色不屑的踏足,一旁是云浅浅,还有云家人,都出现在了珍宝阁的大堂内。 姜遇棠站在柜台后,顿时一愣。 “啧,这里的生意怎么惨淡成这个样子了,真可怜啊。” 苏砚礼朝内扫去,语气中是难掩的幸灾乐祸,他就知道,姜遇棠失去了自己,办不成事。 瞧,这白痴将人家玉玲珑的地盘给祸害的,只怕是离绝交也不远了吧? 不等姜遇棠反应。 四五个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在楼梯后偷偷等着的匠娘,就快步小跑了过来。 “姜老板,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们也不知晓姜遇棠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被玉玲珑委托,打点珍宝阁的。 姜遇棠凝视着,认真问道,“你们确定了?” 为首的匠娘哑巴了下。 “虽然您给我们争取到的条件不错,但云小姐的宝庆斋,背靠着谢大都督,又有苏老板保驾护航,她个人能力又那么突出,综合下来,还望您能理解。” 有人破罐子破坏道,“姜老板,您这儿的确是比不上宝庆斋了。” 这和直接说姜遇棠,不如她云浅浅有什么区别? 人往高处走是没错,但是—— “一群吃里扒外,没心肝的东西,这会儿珍宝阁一出事,就都跑路,忘了我家小姐是怎么栽培,提拔你们的了,你们能有今日靠的是谁?” 春桃寒了心,忍不住地斥责道。 输赢未定,她们现下就着急站队,迟早会后悔。 “装模作样,她还栽培上人了,为了给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什么瞎话都能说的出来,也不怕旁人笑掉了大牙?” 苏砚礼对春桃的话,存在强烈的质疑,才不信她姜遇棠还有这本事,认定了是她安排丫鬟故意所为。 毕竟姜遇棠这个毒妇的城府的确很深,什么无耻的事都能做的出来,人前装无辜,背后耍阴招,说是非。 这不,将云小姐从御前调离,自个儿就顶了上去,真不要脸啊…… 姜遇棠被气笑了,“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 “来,你们说说,是她栽培的你们吗?”苏砚礼较真,拉起一个匠娘问道。 云浅浅一愣,饶有兴致的望着。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停留在了那匠娘的脸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春桃亦是如此。 想要用强有力的真相,好好的打一打苏砚礼这群人的嘴脸…… 大堂内静寂无声,匠娘自责地看向了柜台后的姜遇棠,咬了咬牙说,“不是,是我们的天赋本来就很高。” 还真的是人情似纸张张薄啊。 姜遇棠算是领教到了。 也是在这一时间,无数道直白嘲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停留在了姜遇棠的脸上,让她成为了此刻最大的笑话。 气温好似突然提升,变得火辣辣的。 云浅浅的粉唇弯起,蔑视道,“真有意思。” “呵呵,小爷就知道是这样,说实话姜遇棠你总是整这样的事,自个儿不觉得尴尬丢人吗?” 苏砚礼的眼神轻谩,彻底的笑了。 “难怪谢大都督会那么厌恶你这个草包,喜欢云小姐,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云辰也冷笑道,“姜老板,若是玉玲珑有出售这珍宝阁的意向,你可以来联络我们云家。” 他们认定,珍宝阁要被姜遇棠给毁了。 春桃被这一群人给气的浑身发抖。 “背刺我的人都不觉得丢人和尴尬,我为什么要觉得?” 姜遇棠冷冷地看向了那一群匠娘们。 她们都心虚地躲了躲,不敢直视。 然后,姜遇棠面无表情,又对着云辰慢条斯理地说起来。 “放心,要是有这意向,我会考虑你们云家的,毕竟,在怎么花别人夫君银钱这一方面,你们的确很有能耐。” “你!” 苏砚礼震愕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一侧的女人。 云浅浅听到这话,果然变了脸色。 姜遇棠不愿再搭理这群人,正要下达逐客令,一道轻呵声,先从珍宝阁的门外传递而来。 她侧目,从柜台前望去,在明暗交织的夜色中,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第151章 想了,却没想他 谢翊和一袭玄衣,身影高挑,阴影笼罩在了他俊美的面庞上,与黑暗交织在一起,叫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四处的空气,陡然微妙。 珍宝阁内,姜遇棠的身子一僵,放在柜台上的手指微蜷。 谢翊和的出现,的确是令她意外…… 还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包括‘别人夫君’那四个字。 但,姜遇棠不觉得自己的反击有错,云家人和苏砚礼他们不当人,她为什么要客气? 谢翊和非要认为她欺负了云浅浅,要求她道歉,绝不可能。 “翊和哥哥……” 云浅浅回头,脸色如常,朝外走去,恍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她觉得姜遇棠纯粹出于嫉妒,只有不如自己的女人,才会说出这么没有水平的话语。 谢翊和收回了视线,嗯了一声,两个人站在珍宝阁外面交谈。 苏砚礼望着,唇角一沉,心里面是难以言喻的滋味,很不舒服。 他恶狠狠地剜了姜遇棠一眼,里面夹带着怒火,和云辰带着那群匠娘们,朝着外头走去,离开了珍宝阁。 看姜遇棠能傲到几时? 姜遇棠没再关注,垂目在柜台前,继续看起了账,待她再抬头,那一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小姐,方才都是奴婢不好。”春桃自责地说。 她也没想到,那群匠娘们会没良心到连姜遇棠的提拔都否认,以至于让她家小姐被误解…… “不关你的事,是他们本来对我存有意见。” 姜遇棠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处理完了账目,就和春桃回了镇远候府。 她很想和糯糯搞好关系,希望这小姑娘能和从前那般黏着自己,便在第二日特意起了个大早,蒸做了一些马蹄糕。 这个时辰,糯糯肯定是还没有醒来的,姜遇棠就装在了食盒当中,去了那小丫头的院落。 不成想,姜母来的更早些,喊醒了小女儿。 “娘亲,我好困呀……” 糯糯稚嫩的声线传来。 姜母笑着说,“你今儿个还要去学堂呢,可不能再偷懒了。” 姜遇棠拎着食盒,踏上台阶,来到了廊下,就听到正屋内的对话。 她有些无奈,刚想要进入。 糯糯又道,“人家好不想去,娘亲,我想和姐夫出去玩,你可以去帮我问一问吗?” 姜母一默,叹息了声。 “那不是你姐夫了,你该改口了。” 已经和离了的事,姜遇棠没有瞒着镇远侯夫妇。 “娘亲,我知道呀。” 糯糯有条有理道,“我叫的姐夫,是云姐姐的姐夫,不是我阿姐的,我觉得云姐姐和姐夫,都很有意思,看起来更般配……” 她将关系划分的很清楚好吧。 姜母一时语塞。 晨起的空气是入肺般的清凉,姜遇棠愣在了门口,捏着食盒的手指一紧,掌心是冰凉的触感,心情无比的复杂。 她的嫡亲妹妹,居然要喜欢云浅浅,比自己更多一点。 春桃跟在旁边,这会儿的心,好像是被人揪着般难受,三小姐这话说的有点伤人…… 就在这时,姜母回头,望向了主屋门口,她的眼神错愕,脸上浮现起了些许愧赧,拍了拍怀中的小丫头。 “浑说什么,快看,是谁来了?” 妆奁前,糯糯被姜母抱着梳头发,扎了两个可爱的花苞头,小脸粉嫩可爱。 她茫然抬头,双目惊讶的亮起,小跑了过来,笑着仰头。 “阿姐,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啊?” 糯糯这样子,似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姜遇棠拎着食盒,来到了桌前,温声道,“阿姐要出门,过来看看你,还没有吃早膳吧,我做了马蹄糕给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她就要去打开食盒的盖子,就被糯糯给拒绝了。 “不要了,人家如今不喜欢吃马蹄糕了,阿姐你下次可以做豌豆黄给我。” 头回见面的时候,云姐姐给她买了,她很喜欢吃…… 糯糯嘟哝说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抱着姜遇棠的细腰,撒娇说道,“当然了,辛苦阿姐做这些了,阿姐,你不会不高兴,生我的气吧?” 姜遇棠无法和一个小孩子去置气。 她扯了扯唇角,“不会。” “哦耶,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糯糯扭头,又跑去找姜母了。 阿姐永远是她的阿姐,就像娘亲一样疼自己,最是好脾气了。 姜遇棠垂目,带着那精致的食盒,和姜母说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姜母的脸色不太好看,动了动唇,却不知该怎么挽留,最终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太医院轮值表变了。 姜遇棠今儿个是下午上值,故而出了镇远侯府,就直接去了枕河街,来到了珍宝阁内。 那批海上货物已经上了,价格比宝庆斋的要低一些,加上还有之前信赖的熟客,生意不至于太萧条…… “老板,这些东西多少银子啊?” 大堂内的柜台前,响起了一道稚嫩,却刻意压低,模仿成大人的嗓音。 姜遇棠一愣,抬头望去,发现柜台前并没有人。 但,在进柜台的入口,探出了瑶瑶的小脑袋,满脸灿烂的笑容,高兴地对她挥手。 “漂亮姨姨,我在这儿。” 以及,季临安。 他挺拔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瑶瑶的背后,那双寒眸落在了姜遇棠的脸上,主动问候,“姜老板,近来可好?” 姜遇棠还记得上回,季临安帮云辰,谋求自家兄长官职的事,内心稍有抵触。 她礼貌道,“还可以,你们怎么过来了?” 季临安敏锐的感受到,姜遇棠的疏远,他的心上一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底都多了些许落寞。 对云浅浅,他还真不至于昏聩到,不惜一切代价去匡扶的地步。 “漂亮姨姨,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见面,我和我小叔叔都想你了,所以特意过来找你的。” 瑶瑶小跑进入了柜台后边,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一同说话。 她的眼眸亮晶晶地问道,“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有想瑶瑶。” 姜遇棠一顿,坐在板凳上,轻刮了下面前小姑娘的鼻子。 季临安抿紧了薄唇,没有他…… 第152章 喜欢姜遇棠的事情曝光了 季临安看的出,自己的存在有些碍眼,让姜遇棠不自在了,便询问道,“我还要出去办点事,方便陪瑶瑶一会儿吗?” 一旁的瑶瑶眼巴巴的,姜遇棠沉默了下,“可以。” “多谢。” 季临安颔首,最后看了姜遇棠一眼,转身出了珍宝阁。 瑶瑶搬了小板凳,坐在了姜遇棠的旁边,陪着她在这里收银算账,氛围还算愉悦。 片刻后,瑶瑶吞了吞口水,指着柜台桌子上的马蹄糕,眼馋地问道。 “漂亮姨姨,这是什么啊?” 这小姑娘怎么可能会连马蹄糕都没有见过? 姜遇棠看穿了瑶瑶的那点儿小心思,并没有拆穿,将碟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是我早上闲来无事做的马蹄糕,要是能合你胃口的话,可以吃点。” “漂亮姨姨你亲手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合我的胃口,光看这卖相,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瑶瑶拿起,放到了嘴中,眼中满是惊喜,对着姜遇棠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好好吃啊! 漂亮姨姨厨艺居然也这么棒…… 她的反应,让姜遇棠不由想到了糯糯,心头顿时百感交集,温柔地说。 “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嗯嗯。” 瑶瑶吃的腮帮子鼓鼓,和只小松鼠似的,笑眯眯地应下。 “东、东家……” 就在这时,刚出了门的管事,被一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地痞,给逼着不断的后退,来到了珍宝阁的大堂当中。 空气一凝。 这伙地痞差不多有十个人左右,各个凶神恶煞的,一下子,吓到了店内的客人们,都僵在了原地。 姜遇棠的脸色一变,滕然从柜台前站起,将瑶瑶护在了背后。 “怎么一回事?” 不等管事解释,为首的络腮胡男人,咧着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就是这里的东家啊,行,你们的这个伙计,方才出门撞到了我的兄弟,我兄弟这会儿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想想该怎么赔银子吧?” 音落,就有一长相尖嘴猴腮的瘦高个,捂着胸口,哀嚎着的躺倒在了地上打滚。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被撞的肺腑都疼,只怕是这几日都不能做活了,我们这一家老小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东家,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绝对没有这么严重。” 管事的慌乱说,“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在讹人啊。” “还敢狡辩?” 络腮胡怒叱一声,接着不怀好意地看向了姜遇棠,威胁道,“五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我奉劝你,最好乖乖的拿钱,不然——” 他顿了一下,看向了大堂内的客人们,狞笑了起来。 “别怪我们砸了你这店,伤及你们的客人,影响到生意,那可真就不妙了。” 慌乱无休止的蔓延开。 来珍宝阁的客人,大多都是女眷,当下听到这话,都白了脸。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珍宝阁闹事了? 姜遇棠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毫无畏惧站在了这伙人的面前,气氛都变得剑拔弩张。 “不懂道上的规矩?不知道此地是谁罩着的?” 她的眼神泛凉,冷冷地说,“你今儿个敢动手试试?若伤到了我的客人,信不信我让你们都走不出这个门。” 瑶瑶偷偷在柜台前露出了一双大眼睛。 她看着姜遇棠的侧颜,莫名觉得好帅啊…… 络腮胡愣了一下,的确是听说过珍宝阁是被道上的九哥给罩着的,但也只是传闻,谁知道是真假呢。 “小娘们,还敢唬老子,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啊,兄弟们,给我上!” 他挥了下手,就要指挥小弟们行动,没想到在下一刻,脊背就被人给狠的一脚踹来。 这力道之大,直接让络腮胡这个壮汉,轰然倒地,狼狈地趴在了姜遇棠的脚边。 是阿九收到消息来了? 姜遇棠抬头望去,就见珍宝阁的大门口,居然是离开的季临安。 他的面色肃杀,整个人宛若煞神,强势的气场在大堂内铺展开,空气都随之冻结,变得骇人。 “你,你敢动我大哥……” 瘦高个见状,顿时愤怒不已,从地上起身,就挥拳朝着季临安打去。 但,还没有触及到,就被季临安反手握住了手腕,咔擦一声脆响,是骨折的声音。 他的眼神狠厉,“本将军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此地对姜老板放肆?!” 那瘦高个疼得都发不出来声音。 其他的地痞们傻了眼,对季临安的眼中露出了恐惧。 将军? 那女人的来头居然这么大,难怪方才会那般的有恃无恐…… “滚!” 季临安的脸色冰冷,猛地一松手,扔开了那真的受了伤的瘦高个。 他们都只是一群小混混,哪里敢和官斗,当下搀扶起了络腮胡,一个个如鸟兽般快速散去,一溜烟儿没了影子。 大堂内恢复如初。 客人们松了口气的同时,都朝着姜遇棠投去了惊愕的眼神,似是没想到此地,还有着京城中的季将军做后盾。 一时之间,心中都多了些敬畏。 “姜老板,你没事吧?”季临安扭头,沉声问道。 姜遇棠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沉默了下,“方才多谢了。” “你帮我陪着瑶瑶,这点小事,理应该由我来解决。” 季临安顿了顿,又补充说,“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麻烦,也可以找我。” 姜遇棠以为他这是还想要自己多陪陪瑶瑶,并未多想。 于是问,“你这是回来接瑶瑶了吗?” 季临安其实先前只是借口出去,并未走远。 也知道彼时到了晌午,姜遇棠要回去了,便也道,“嗯,已经办完事了。” 姜遇棠见此,也就和珍宝阁内的管事交代了一番,接而三人就一同走了出去,在街道上道别。 “漂亮姨姨,那我们就下次见了。”瑶瑶不舍地挥手。 姜遇棠莞尔一笑,“嗯,下次见。” 还有下次就好。 季临安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眉眼微暖,习惯地站在原地,目睹着姜遇棠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随即他牵着瑶瑶转身,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呆傻在了原地的许泽等人。 以及,他情同手足,交情深厚的好兄弟…… 谢翊和! 第153章 不是误会,真喜欢姜遇棠 天地万物好似突然间定格,周围商贩的吆喝,路人的说话声,都恍若化为虚无,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他们这些人。 季临安牵着瑶瑶,愣在了原地。 谢翊和就站在对面,脸色冷漠至极。 他注视着季临安,狭眸深沉,宛若平静无波的海面,却意外的叫人能感受到内里的汹涌。 “临安,你……瑶瑶说的那个漂亮姨姨,是姜遇棠?” 许泽满脸错愕,看着季临安的眼神,好似和见了鬼般不可思议。 他挠了挠头,又道,“假的吧,是假的是吧……” 这一行人都知道,季临安的心里面有个女人,是瑶瑶口中的漂亮姨姨,见面的次数还挺多。 “临安,要是误会,你可以和大家解释清楚。”云浅浅道。 话虽如此,但瑶瑶方才对姜遇棠喊的那一声‘漂亮姨姨’,他们都听得真切,却仍旧自欺欺人的留了最后一线期冀。 云浅浅更希望季临安此举,是和璃王一样想要玩弄姜遇棠的感情…… 空气一片静默。 在这些人注目的视线中,季临安面孔冷酷,毫不避讳的抬起了寒眸,薄唇轻启,“不是误会,是真的。” 他喜欢的人,就是姜遇棠! 没什么好要隐瞒的。 季临安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姜遇棠的那日起,便料想到了会有现下…… 她就像是一把遗失多年的古剑,被世人充满了误解,只有真正的接触,了解过了,才会读懂那份厚重的山河历史,领会到其中魅力,叫人沉沦。 作为男人,作为一名军人,季临安为从前的自己,而感到惭愧,也不想要再欺瞒兄弟下去了。 他歉意地看向了谢翊和,沉声问道,“反正你不会介意的是吗?” 许泽,“……” 他听到这话,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季临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要是真感到抱歉,那就应该放弃,而不是这样问啊…… 尽管许泽不想承认,或者勉强给姜遇棠点面子来说,那终究是谢翊和的女人,是嫂子啊! 这季临安看起来挺正直老实,怎么干出来的尽不是老实事。 彼时,季临安还在等着对面谢翊和的回答。 冗长的街道上,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视线交汇,谢翊和的眉眼笼罩着阴霾,讽刺地勾了勾绯色的薄唇。 “你挺行。” 季临安一默,又问道,“你们的和离文书拿到了吗?” “你和她接触这么久,会不知道?她不和你说这些?” 谢翊和冷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完,便擦肩路过了季临安,朝前继续走去。 季临安的剑眉紧拧在了一块。 许泽的表情一言难尽,“唉,你……” 简直是胡来,连兄弟都不要了。 难怪,他之前觉得姜遇棠有说不出的眼熟劲。 许泽摇头,跟上了谢翊和的脚步,云浅浅也挪动起了步子,却对着季临安留下了一句话。 “你没必要如此自甘堕落。” 她觉得,季临安就是为了气自己,故意找了姜遇棠来恶心人。 可他堂堂一个将军,又和谢翊和的关系那般好,走了这一步作践自个儿的棋,真的值得吗? 季临安闻言,眉头狠狠一皱,没搭理她。 “小叔叔,谢叔叔他们是不是都认识漂亮姨姨啊……”瑶瑶被季临安牵着,仰头问道。 方才的氛围真的好奇怪啊。 季临安抿了下薄唇,浅笑着嗯了一声,“是,日后我们也可以多找漂亮姨姨玩了。” “好耶。” 瑶瑶天真不知愁,当下就高兴了起来,心中对今后充满了期冀,跟着自家小叔叔也就此离开了。 而枕河街上发生的一切,姜遇棠一概不知。 她离开了之后,就简单在外边吃了点,直接去了太医院,待在了值房当中,想的最多的还是海上生意。 匠娘的离开且先不提。 关键,姜遇棠之前采办的又一批货物,将于这两日来到京城…… 云家违约,苏家主动解约,合作虽然失败了,但原因怪不到姜遇棠一方,按照规矩,璃王仍是要继续给她海上批文的。 但,想到璃王和苏砚礼之间的关系,姜遇棠的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了,额角隐隐作痛。 “怎么了这是?” 江淮安踏入了值房,径直来到了桌子前,扬唇笑着道,“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去了御前,日后要是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可别忘本不记得兄弟啊。” 姜遇棠挑眉,“你是哪位?” 江淮安被气笑了,也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又插诨打科聊了会,提议道,“今儿个晚上有花神娘娘的庙会,叫上你兄长,咱们一块儿过去逛逛?” “成。” 姜遇棠没有异议。 庙会上小玩意挺多的,可以买些回去,送给家人们。 日落之后,万家灯火慢慢亮起,京城形成了一副无比瑰丽的画卷,数条街道上的百姓络绎不绝,摊子都已经支了起来。 姜遇棠和江淮安,从太医院出来了之后,一路朝着姜肆所在的军营行至而去,就先遇上了这一波又一波拥挤的人群。 俨然,是朝着花神娘娘的庙会而去。 “早知道咱们就早点出来了,起码不会……” 江淮安小心避着人群说着,说到一半,似是看到了什么般,话语突然停住。 姜遇棠一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在不远处挂满灯笼的街道上,见到了一副无比温馨美好的画卷。 是谢翊和他们一行人。 谢翊和与云浅浅,一左一右共同牵着糯糯,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哦对了云姐姐,你每次都给我买好吃的,所以这次出门,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糯糯眉眼弯弯,粉嘟嘟的小脸上,是姜遇棠难以见到的真诚笑容。 她腰间挂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雕小兔子,像是献宝般的递了过去。 “我本来是想要自己做的,但实在是不会,就让我阿姐帮忙了,磨的她的手都红红了。” 云浅浅看到,脸上的情绪起伏不大,也没有接。 “云姐姐,你是不喜欢吗?”糯糯有些紧张地问道。 云浅浅没有否认,“我不太喜欢小兔子……” “那你喜欢什么啊,下次我让我阿姐帮你来做。” 糯糯说着,就随手将小木雕,给丢到了地面上,路人不断,孤零零的被百姓们给踢来踢去的,最终停留在了一处灰败的墙角里。 终究是隔了一段距离,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姜遇棠没有听清楚,却将糯糯的举止看了个透彻。 对面的谢翊和,正在同许泽他们说话,似有感应般的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的面色淡漠,愣了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对着姜遇棠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云浅浅的脸色顿沉。 第154章 我很介意,也不喜欢你了 “谢翊和这莫名其妙在抽哪门子的风?” 他不是一向很喜欢忽略姜遇棠的吗? 江淮安错愕了下,又拧眉问道,“还有糯糯这丫头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亲近云浅浅他们干什么,她不知道他们与你的关系?” “她知道。” 姜遇棠无视了谢翊和,不予理会,对着好友回复。 江淮安语塞了下。 明明他记得,糯糯小的时候,是非常喜欢姜遇棠的,甚至于刚学会说话,第一声喊的就是‘阿姐’…… 引得大家伙都羡慕不已,都想要个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妹妹。 也正是因为记得这些,再看现下的小姑娘,令人觉得无比心寒。 “糯糯,谁允许你偷跑出来,还和他们待在一块儿的?” 突地,一道凌厉的声线在长街传来,打破了这一古怪的氛围。 姜肆下值之后,就想着去太医院接姜遇棠一同去庙会玩,在前去的路上,就先看到了这气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疼的画面。 他从墙角中捡起了那木雕,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厉声质问了起来。 这丫头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吗? 这一波人都停在了热闹的大街上。 空气一凝。 “阿兄……” 糯糯满眼意外,紧接着,就注意到了对面街上的姜遇棠,白嫩的小脸微变。 她有些心虚,阿姐她应当没有看到自己的举动吧…… “阿兄,阿姐,你们怎么也都在这儿啊,是来找我的吗?” 姜肆看着自家小妹,俊朗的面庞一片黑沉,眉宇之间满是冷色,浑身的气势似是能抽干长街的空气,路过的百姓都感觉有些心惊。 云浅浅多看了姜肆几眼,主动微笑道,“姜大人,您别误会……” “我在和你说话吗?” 姜肆极不给面子的打断,她云浅浅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和他说话? 他还想要再说什么,谢翊和冷漠的声线扬起。 “带糯糯出来,是经过令尊准许了的。” “就是,爹爹都同意了,阿兄你怎么可以凶云姐姐……” 糯糯很不高兴。 随后,她乌黑的大眼睛一转,对着过来的姜遇棠说。 “阿姐,那小兔子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样处置都可以,你这么疼我,想来应当不会介意我丢掉了它吧?” 小姑娘是很聪明,但在大人的面前,那点儿的心思不够藏。 姜遇棠的眼神清明,看着和谢翊和云浅浅他们站在一块的糯糯,冷声道,“我很介意。” 她站在街上,继续说,“这是阿姐的劳动成果,是因为喜欢你,才给你的,你不想要可以还给我,但不能做出这么没有教养的事。” 糯糯听到这话,心中有些委屈,阿姐这是在责怪她? 她只是喜欢云姐姐,想要和他们一起玩,哪里做错了?阿姐的心眼真小,怪不得姐夫要和她分开…… “阿姐你真讨厌,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糯糯低头,故意这样嘟哝说,希望姜遇棠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哄一哄自己。 谁料,姜遇棠却说,“没关系,阿姐也快要不喜欢你了。” 无论亲情也好,还是友情也罢,都绝不可能是单方面一个人的付出,但再深的感情,也会有一天被消耗完毕。 有些时候,姜遇棠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面没有记着这本账。 糯糯的面容错愕,小小的身子怔在了原地。 阿姐不喜欢她了? 姜遇棠面无表情,没有多言,忽略了许泽他们古怪的眼神,率先迈开了步伐,转身走人。 姜肆见此,最后又问了糯糯一遍。 “你是跟我们走,还是要继续和他们一起玩?” 糯糯的心头拧了又拧,眼神巴巴的望着,街道上自家阿姐纤瘦的背影,姜遇棠一次回头再看她都没有。 一股失落的滋味无休止的蔓延开。 她哪里还有和云姐姐他们再继续玩的心情,毕竟姜遇棠才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 要是现下就走,那岂非证明了错的人真的是自己? 纠结沉默了半响,糯糯闷闷地说,“我要和云姐姐,还有姐夫他们一起玩。” 姜肆登时气结,却也无法对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做些什么出来。 他只好压着火气,对侍从交代,“跟着他们,保护好三小姐。” 而后,警告的瞪了谢翊和一眼,就去追姜遇棠了。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朝着酒馆二楼瞥了眼,不久,这一行人也就走人了。 “姜遇棠人不行,没想到他的妹妹,还挺有眼光的。” 长街二楼的包间口,苏砚礼靠在窗棂前,躲开了谢翊和的视线,然后叹息了声说道。 他和璃王,意外的多看了一场好戏。 而后,苏砚礼看向了对面的男人,调笑道,“你最近没去找姜遇棠?璃王殿下,您老人家的魅力行不行啊?” 他还想要看姜遇棠被璃王甩掉了的好戏呢。 酒桌对面的璃王,风流倜傥,在这声色犬马迷乱的氛围中,搂着一美人的肩膀,漫不经心道。 “你真当姜遇棠是个傻的?她早就发现了。” 姜遇棠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不纯,璃王也懒得去自讨没趣了,而且…… 他笑了笑说,“要不是今儿个在此地看到,本王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这计划失败,苏砚礼心有不忿,沉着脸,灌了好一口酒。 姜遇棠上回欺凌了云小姐,说她花别人夫君银钱这事,没这么简单的了结。 暮色四合。 京城一片锦绣繁华。 发生了这样的事,姜遇棠和江淮安,还有姜肆,都没有了去逛庙会的心思,干脆就在外边简单用了晚饭,一同朝着镇远侯府走去。 “爹他是不是在边关待久了,脑子都给待坏了,居然同意糯糯接触谢翊和他们……” 三人就在街上,姜肆很是无语地说道。 江淮安听到这话,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大哥,你可真孝顺。”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爹的? 姜遇棠思忖了下,“或许爹有他自己在朝堂上的考虑和打算吧。” 姜肆认可这一说法,毕竟他们突然回京,的确是牵扯了朝堂上不少党派的利益。 姜遇棠和他们边聊边走,踏入了侯府当中,就先在里面的庭院当中,见到了一个无比如梦似幻的画面。 十分的醒目漂亮。 让姜肆和江淮安都愣住了。 姜母呆呆地站在旁边,说道,“阿棠,这些说是有人给你的礼物。” 第155章 他送来的礼物 明月高悬,星耀点缀。 柔和的灯火映照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 院里放置了好几口敞开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绽放着的名贵海棠花。 渐变淡粉色的海棠花,娇嫩充满了生机,一朵接着一朵,宛若晚霞降临,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吹拂而过的风中都是一阵雅致的脱俗的清香。 姜遇棠凝望着,目瞪口呆。 她缓缓回神,问道,“娘,这些是谁送来的?” 姜母摇了摇头,“抬这些海棠花来的小厮,没说他们家主子是谁,只说这些是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够喜欢,有个好心情。” “嘿,知道你喜欢海棠花,还挺会送啊。” 江淮安稀奇地说,转而回头问道,“棠棠,你知道是谁,有什么头绪吗?” 姜肆的眉头戒备的紧了又紧,不会是有人想要拐走自己妹妹吧? 真心瞬息万变,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他宁愿姜遇棠在家待上一辈子,也不想要她再在感情上栽跟头受伤了。 姜遇棠对此,深感困惑。 “我也不知道。” 和她关系要好的人,都在这儿,若非姜肆和江淮安,还真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用心送来这些。 且还不留名? 江淮安大手一挥,“罢了,想不通那就别想了,反正这些海棠花看起来还挺漂亮,叫人心情挺好的,不如就搁置在望月轩吧?” 这些海棠花虽然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但就算知道,姜遇棠也有还得起礼的能力,加上看着的确是赏心悦目,便同意了下来。 望月轩内,再次有了海棠,在这朦胧的月色下,宛若仙境。 他们一行人赏花吃酒,还真别有一番风味,直到夜色渐浓,无法逗留,这才分别离去。 隔天,姜遇棠起床,去侯府膳厅吃早饭,就发现了糯糯总是在偷看她。 红木大圆桌前,姜遇棠面色无波,冷冷地抬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小丫头的目光。 糯糯一慌,快速垂目。 “怎么了这是?”姜母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姐妹俩人吵嘴了? 姜肆看向糯糯,轻哼了一声。 “您老知道这丫头片子近日来都和谁在一起吗?” 姜母哑巴了下,左看看,右看看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镇远侯坐在主位,蹙了蹙眉头。 他正色道,“糯糯年纪尚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无法分辨是非,你们俩当哥哥姐姐的,就别和她一个小孩计较,也别让父亲为难了。” 姜肆知道镇远侯的意思,宦海浮沉,利益纠葛,姜家人远离朝堂许久,刚回来根基不稳,与谢翊和他们不能闹的太难堪了。 让他和姜遇棠要以大局为重。 可这也太膈应人了。 “知道了。” 姜肆闷闷不乐的应下。 镇远侯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姜遇棠,默了默道,“阿棠,委屈你了。” 说着,便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红枣莲子汤递了过去,还关心道,“为父知道你现下在太医院上值很忙,但再忙,也要先顾自个儿的身子,不然我和你娘都会心疼的。” 这还是父亲自回京以来,头一次关心她,给姜遇棠冰封的心中,注入了一丝的暖意。 她点头应下,“多谢爹。” 糯糯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发现这场早膳中,姜遇棠再未关注过她,一个眼神都没有,也没说做豌豆黄给她吃。 她的心头落寞。 阿姐不会真的不喜欢她了吧…… 姜遇棠吃完早膳,就和姜肆转身出了膳厅,没再和糯糯多做交谈。 糯糯没来由的有些难受,故意扬声喊道,“娘亲,日后可以让云姐姐送我去学堂吗?” 可姜遇棠的脚步,没有半分的停顿,也没有说要阻拦的意思,就那样的消失在了视野中。 糯糯咬着下唇,啪的一声扔掉了筷子。 “你这丫头,真的是被惯坏了!” 姜母不悦,沉着脸道,“你要是想和你阿姐和好,那就去给她道歉啊,怎么还能气人呢?” 她这样,是将姜遇棠越推越远。 “我、我才没有想和阿姐和好……”糯糯底气不足,嘟哝地说道。 其实见到了姜遇棠之后,她慢慢的回忆起了一些,模糊的旧事,知道阿姐从前是有多么的在乎和疼自己。 故而在糯糯的内心深处,是不相信姜遇棠会真的不要了她这个妹妹,一定会先忍不住和她道歉和好的。 这样一想,糯糯的心里面还真舒服多了,让下人取了新的筷子,慢吞吞的继续吃了起来。 姜母一脸无奈。 而在彼时,姜家兄妹朝着侯府的大门口走去。 两个人一同走在了小道上。 冷不丁的,姜肆问道,“阿棠,你和季临安的关系怎么样?” 姜遇棠一顿,“怎么了?” “我许久不在京城军营,重新回去,里面有许多的同僚都不认识,他从中牵桥搭线,做东引荐,邀我晌午去参加酒局。” 姜肆据实说道。 他先前还以为又是谢翊和的缘故,一问季临安才得知,说是欠了姜遇棠的人情。 “这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吗?” 姜遇棠深知,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目前身上对季临安来说的价值,便是太医院,和瑶瑶的需要。 季临安又向来很看重他的小侄女,大抵是后者了…… “不会,阿兄你去吧。”姜遇棠说道。 姜肆点了点头,也已经走到了侯府的大门口,兄妹二人分道扬镳,各去当差了。 晌午过后,姜遇棠惦记着海上批文的事,亲自去了一趟京城的市舶司,给璃王下了拜帖求见。 很快的,拜帖就来到了璃王的手中。 “璃王殿下,那姜太医就在大堂等着呢,您要见吗?”随从道。 璃王美眸意味深长,修长的手指玩味的捏了捏拜帖。 市舶司的大堂内,姜遇棠在里面等候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折返回了禀告。 “姜太医,璃王殿下说会见您,但这会儿他手上有点儿公务,请先劳烦您在此地稍等片刻。” “好。” 姜遇棠应下。 璃王好歹是个王爷,只要愿意见,那提起海上文书的约定,定然是抹不开面做到反悔。 而且,姜遇棠先前就怕出现这样的事,还特意要了璃王的重要物件,作为信物抵扣。 是璃王已故母妃的玉佩…… 第156章 一看见谢翊和,就烦 然而,姜遇棠还是太嫩了,低估了这种沉浸官场多年老油子的手段。 璃王不拒绝,的确说是会见面,却等了一个下午,连个面都没有露。 姜遇棠再催,不是说很快了,就又有新的理由来,白白让她在此地浪费耽误时间。 偌大的厅堂内,一片空旷,内里静的出奇,落地闻针。 姜遇棠孤坐在椅子上,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看到光影的变化,看着茶盏从热变凉,成为了沉淀的苦涩。 空气中都蔓延着孤寂的气息。 期间,还时不时有官员从外路过,看到里面的姜遇棠,心里面都充满了困惑不解。 “那女子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从晌午就在这儿等着了,嘿嘿,许是又是璃王殿下惹下的风流债吧……” 那人顿时心领神会,暧昧地笑了起来,“璃王殿下可是真厉害啊,连太医院的女子都能搞定。” “……” 他们谈论着离开。 无边无际,漫无尽头的等待,很难让人将这个冷落了姜遇棠的男人,和不久前那个温柔体贴,浓情蜜意的璃王联络到一块。 可能是姜遇棠在来之前,心中就做足了最坏的打算,故而这会儿面对这一现状,并没有多么的失望。 璃王,果真是反悔了。 怪不得他和苏砚礼是朋友,还真是同样的一丘之貉。 意识到这点,姜遇棠不再空等,起身就朝大堂外走出。 “诶,姜太医,你不在继续等了吗?” 那随从见到,不禁道,“兴许您再等上片刻,就能见到璃王殿下了……” 这种给点希望,耍着人才是最恶心的。 姜遇棠停步在了大堂的门口。 她回头,脸色沉沉道,“原以为璃王殿下,高风亮节,胸怀坦荡,没想到竟也是那背信弃义之辈,失信我一小女子,甚至于不孝到连先太妃的信物都不要了。” 这话让随从震愕的瞪大了眼睛,“放肆,你居然敢辱骂璃王殿下!” 姜遇棠不以为然,并不畏惧。 她冷笑了声,“我人就在太医院,镇远侯府,随时恭候,璃王殿下来治我的罪。” 就看他璃王要不要这个脸了。 那随从顿时被姜遇棠的话给噎死了。 这事闹大了,的确是他家殿下理亏…… 姜遇棠讥诮地扯了扯唇角,转身就疾步朝外走去,一路出了市舶司,来到了珍宝阁。 她问起管事,“咱们的货什么时候能靠岸?” “预计在明儿个上午。” 管事的回复。 姜遇棠心中对这一批货有打算,珍宝阁是否翻盘,全在此了。 她站在柜台后,快速分析了起来。 璃王的这条捷径,很明显是走不通了。 那么现下,就只能走市舶司旁的官员的门路关系,进行打点,让这批货顺利经过层层查验报关过闸,不做扣押拿到手中。 这些步骤,还有要打点出去的银子,姜遇棠光是想想就头疼,这也是她之前为何要和璃王他们合作,拿到海上批文的原因。 不过这也好过和璃王继续耗着,自取其辱了强。 说做就做,姜遇棠联络了江淮安,动用了他的人脉,当天晚上在酒楼内,打算进行宴请。 但,来的官员并不是很多,各个圆滑世故,模棱两可的话术是一套套的,起的效果并不怎么好。 “啧,这北冥市舶司里的水,比西湖的龙井还要深三分啊……” 酒楼的门口,二人送走了最后一名官员之后,江淮安站在街上,目送着那辆马车的离去,不禁叹道。 姜遇棠苦笑,“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这璃王也是过分,当初说的好好,现下说变脸就变脸,连先太妃的信物都不要了。”江淮安有些生气地说。 姜遇棠的眼神冷冷,“我现在都怀疑,他给的那信物玉佩,是以先太妃的名义批发的……” 江淮安一阵无奈。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市舶司的头,拥有着实权,又有着那样显赫的身份,真能压死人呢? 隔天,姜遇棠忍着宿醉,上值到一半,就收到了珍宝阁管事递来的消息,说是报关的文书出现了问题,货物被卡在了漕运。 她只好和江淮安告假,出了太医院,拿着那一堆文书,东奔西跑在了京城内的各个衙署。 烈日高照,一波波的热浪袭来,呼入的空气都是燥热的。 姜遇棠额角带汗,赶来了市舶司内的一值房,对方却看着文书,摇头道。 “不行啊,你这文书,首先要去盖漕运那儿的官印,我们才能盖你这边的。” 姜遇棠站在桌子前,认真道,“我方才已经去过了漕运那儿,他们让我先盖你这边的。” 那人语塞了下,脸色变了变。 “怎么可能,是你搞错了吧,历来都是先要盖他们那儿的文书,不然我们这儿真盖不了,不符合章程了。” 可能是看出了姜遇棠的疲惫,他又道,“这样,你去找漕运的黎大人,将我的原话如实说出,保证没有问题。” 姜遇棠一默。 她的胃中不适,拖着发重的身子,抱着这些文书,转身出了这一值房的门槛。 未成想,和跑去另一头盖章的管事的撞了个正着,怀中的文书,一下子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廊庑,零散的落在了青石板上。 “东家,小的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管事的自责道。 同样出动忙活的,还有姜遇棠名下铺子的掌柜,管事们。 大家都一样的累。 “没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姜遇棠摇了摇头,回复一声,就半蹲了下来,慢慢的收整去捡。 捡到一半,忽地,眼前多了只骨骼凸显,手指细长,肤色冷白的手,帮忙捡起了地面上的张张文书。 姜遇棠顿时一愣,抬眼望去,就见到了蹲下来的谢翊和,他的眉眼清冷,动作矜贵,将捡好的文书递来。 “给你。” 姜遇棠面无表情接过,整合在了一块。 谢翊和起身,一袭玄衣,身姿颀长,他站在对面,挑了下长眉。 “不说声谢谢?” “我也没求着你帮忙。” 姜遇棠心情烦躁,还遇到了不想见的人,更不想要讲究什么礼数了,直接怼了回去。 第157章 谢翊和主动来帮她 谢翊和顿了顿。 他的面色冷淡,站在廊庑前,目睹着姜遇棠抱着那一堆文书,转身快步下了台阶,急匆匆的出了市舶司府衙的大门口。 “世子爷,璃王殿下在提举厅内等着您。” 楚歌小跑了回来,双手抱拳禀告道。 谢翊和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朝着回廊西行数百步左右,绕过了青砖切砌的照壁,在苍松翠柏间看到了飞檐斗拱的门楼。 此地二楼的厅堂,盛满碎冰的玉器放在四角,连带着空气都是凉爽的。 璃王站在窗户口,懒洋洋的睥睨着外头的景象。 那是一片汪洋的大海,靠岸停着数十艘不止的大船,码头上全是巡检的观察,有条不紊带着人进行着审查。 “来人,给谢大都督看茶。” 璃王转身,对着谢翊和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面对面,落座在了楠木茶几前。 一阵寒暄过后。 璃王的美眸一暗,笑着说,“今儿个本王这市舶司真的是热闹,先是季将军,后又是谢大都督您亲自过来……” 听到这话,谢翊和的面色淡漠,没有出现任何的惊讶,轻刮了下茶碗。 他抬眸微笑回,“是吗?那想来,璃王殿下应当知道本督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也是为姜太医的海上文书?”璃王问。 谢翊和没有否认。 璃王内心觉得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来帮姜遇棠了…… 尤其来的这两位,还都叫人极为意想不到。 想到这儿,璃王的脸色微变,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谢大都督,您和季将军的关系那么好,又是为了同一件事,怎么没通个气,一块来啊?” 谢翊和冷睇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他呷了口清茶,慢条斯理的说,“本督能给璃王殿下的,保证比季将军许诺的更有诱惑力。” 璃王一怔,坐直了身子,“愿闻其详。” 半个时辰之后。 璃王亲自送谢翊和下去,出了门楼。 “谢大都督放心,明儿个上午,本王会派人将海上文书,送到姜太医的手中。” “嗯。” 谢翊和应声,带着楚歌告辞。 璃王站在原地,回忆起今日发生的种种,下意识地联想到这对兄弟为了姜遇棠阋墙…… 但,又想到谢翊和一贯以来对姜遇棠那无比冷漠的态度,又觉得不太对。 璃王心中有了打算。 他被狐朋狗友叫着出去玩,在路过枕河街上的宝庆斋之际,便故意下去了一趟。 顺利在里面见到了云浅浅。 璃王佯装无意的,把谢翊和在背地里给姜遇棠帮忙的事,透露了出去,来试探她的口风。 云浅浅听完,眸光微闪。 她默了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高,解释说,“是我在路上见到了姜太医,觉得她这位世子夫人,当的实在有点儿可怜,所以拜托翊和帮这个忙的。” 是这样吗? 璃王若有所思。 再看云浅浅,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似是和北冥一众女子不同,不但不会去和情敌做争风吃醋的事,甚至…… 还会施于援手,真可谓叫人心生敬佩。 …… 而在另一边。 燥热笼罩着整个京城,热得骑在马背上的姜遇棠,都出了不少的汗,衣裳都变得湿黏。 她勒住缰绳,手背被晒的发红,一路疾驰,赶到了京城漕运的府衙,带着文书朝内奔去。 “你怎么又来了,市舶司的官印盖好了吗?” 礼房内的官吏看到,不禁问道。 姜遇棠解释了前因后果,又道,“我找黎大人……” “可真是不巧,黎大人晌午下值之后就回去了,下午不是他轮值。” 那官吏一顿,可能是见姜遇棠也被折腾的够呛,有些尴尬道,“要不然,您明儿个赶早来?” 他们是不可能给姜遇棠盖这个官印的。 姜遇棠的心头一哽,再伴随着这回温的天气,外头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燥郁的情绪在无休止的蔓延着,充斥在了整个胸腔。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嗯了一声,便抱着那些文书出了门。 姜遇棠打算骑马先回珍宝阁,和那些掌柜管事会和,询问进度如何。 他们接触的都是打点过的官员,想来是没有她这般的麻烦。 “真是晦气,怎么在此地遇到你了?” 姜遇棠走出来,来到了府衙门口的露天马厩,正在解马绳的时候,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递而来。 她的动作一停,就在街上见到了许泽,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闲庭漫步而来。 “这么狼狈,莫不是漕运的人,也知道你是个剽窃谢大都督点子的小偷,故而将你给赶了出来?” 许泽鄙夷地打量着姜遇棠,看着她被累红的双颊,面上浮现出了明晃晃的嫌恶,继续恶意道。 “你不是在勾引男人这一方面,挺有本事,挺有心得的吗?怎么不想想办法,勾引一下漕运的官吏呢?” 要不是她,季临安也不会同他们兄弟离心。 许泽又道,“还是说,你已经勾引过,又失败了?” 此话一出,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马上放肆的笑了起来,一道道猥琐黏腻的眼神,停留在了姜遇棠身子的曲线之上,像是在扫量什么货物般,评头论足。 姜遇棠站在拴马桩前,只感觉他们的目光,犹如跗骨之蛆般,从头到脚的在蠕动爬行。 她的眼神凉凉,“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许泽站在门口,不以为然。 姜遇棠牵着白马,耐心告罄。 她的脸色微沉,不客气地说,“你挡着我出去的道,再不滚开,我上马撞死你。” 没有人还能在经历一天的碰壁和疲惫之后,维持住好心态。 许泽一愣。 俨然是没有想到,姜遇棠这个闷葫芦,竟敢对他大放厥词,真是有够可笑的。 “需要我扶你上去吗?” 许泽有恃无恐,眼神蔑视。 他顿了一下,又好心提醒说,“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吗?知道我的亲戚们在朝中任什么官职吗?信不信我今儿个在这里掉一根头发丝,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泽背靠着两大家族,作为二世祖,还被家中宠着的他,的确是有着十足狂傲和任性的资本。 谁敢动他,那就是自讨苦吃。 面对这一硬实力,姜遇棠冷笑了声。 然后,在许泽这一行人的注视下,利索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 空气倏地凝结。 姜遇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不会真是要去撞许少吧…… 第158章 别惹我,真撞死你 许泽愣在了原地,脸色微变,他就不相信姜遇棠真有这个狗胆。 “许少,要不然我们就先让开吧……”有人劝道。 许泽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看着白马上一脸冷漠的姜遇棠,莫名的被她的气场给震慑到,乖乖退至到了旁边。 看着还留在原地挡路的许泽,好心劝诫了起来。 “咱们犯不着和个娘们计较,这次就先放过她吧。” 许泽没有挪动他金贵的脚步,反倒是不屑一笑,他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盯着姜遇棠。 “我倒是想要看看,小爷今儿个就是不走,会发生什么?” “那就试试。” 姜遇棠骑在白马上,面无表情说完,就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驾了一声,居然就真的这样朝着许泽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惊惧的一幕,是在场中人都没有想到的。 完了! 这女人是真的疯了啊! 流动着的空气变得紧张,一切的场景,突然被人放慢,许泽僵站在门口,脸上不屑的表情彻底凝结。 那白马冲过来的铁蹄,足可以要了一成年男子的性命。 露天马厩门口的许泽,瞳孔急剧紧缩,蔓延出了无尽的恐惧,心脏更是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身子一片冰凉,在看到那白马接近自己的刹那间,还是被吓软了双腿,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谁料,那白马的双蹄,在姜遇棠的控制下,从半空中越过了许泽,成功出了马厩。 她骑在马鞍上,缓缓回头。 只见方才还狂吠叫嚣着的许泽,此刻面无血色,瘫软坐在了尘地上,他的眼神害怕,劫后余生,手脚还在发着抖。 “许、许少……” 那些狐朋狗友也是傻了眼,小心的唤了一声。 许泽慢慢回过神来,就对上了不远处姜遇棠讽刺的眼神。 他也不过如此。 姜遇棠回头,骑着白马消失在了这条街道。 而还坐在地上的许泽,似是还能再回忆起自己的那道尖叫声,余音缭绕般在耳畔。 在这无人敢说话,古怪的气氛中,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堪,火辣辣在灼烧着,手指紧握成了拳头。 姜遇棠就是个贱人! …… 日昳时分,姜遇棠一路策马,回到了珍宝阁,管事的和掌柜的都聚集在内,一切如她所想的那般。 打点过的官员,给他们顺利的盖章放了行,只剩下了那些没有打点的,只能在想其他的办法了。 “今儿个大家都辛苦了,后院内备了酒席,诸位吃过了之后再回去吧。”姜遇棠道。 手底下的人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暖,觉得这般忙碌奔波,也是值得的了。 当下,就推诿了一番,一一对着姜遇棠道谢,去了后院那边。 姜遇棠也打算歇息片刻,还没有来得及上楼,大堂门口的长街上,突然停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车厢的帘子掀开,是对着她打招呼的姜母。 “娘,您怎么过来了?”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朝外迎了出去,来到了那辆马车面前。 她看到,车厢内除了姜母之外,还坐着小妹妹糯糯。 而糯糯,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似是对待陌生人般,快速偏过了小脑袋,避开了她的视线接触,没有说要主动问候。 明显,是还在和姜遇棠赌气冷战。 姜遇棠不甚在意。 “阿棠,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街上的马车,姜母掀开了帘子,叹息一声,说起了正事。 “谢老太君中风在床,又对你不错,究竟是做过亲家,现下还又有些牵扯,娘的意思是,让你我去安国公府探望一趟,不然显得咱们姜家没有礼数。” 姜遇棠明白的,也差不多到了要给谢老太君治疗的时间,便答应了下来。 须臾,母女三人就一同坐上了马车,才刚行驶不久,糯糯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一下。” 姜母望去,“怎么了?” “云姐姐说,她的店就在这条街,就是那个宝庆斋,我想要下去和她打个招呼。” 糯糯一脸认真地说,余光还时不时瞥向了坐在对面的姜遇棠,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 空气一片死寂。 姜母无奈,为难地看向了姜遇棠。 “你看这……” “她要是想去,就让她去吧。”姜遇棠撑在车窗上,漠不关己地说。 她也想要知道,自己对亲妹妹的爱,会在什么时候消耗干净。 马车停住,糯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抿了下唇,然后还真掀开了帘子,跑去了宝庆斋里面。 姜母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干脆转移开了话题,同姜遇棠聊起了谢老太君的身体情况。 顺便,也告知了姜母不要在谢老太君的面前提和离的事。 正说着,糯糯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 姜遇棠没有搭理,仍继续对姜母道,“老太君其实也一直惦记着你和爹,和我都说了好几回,说等她身子好了之后,要来亲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地,就被糯糯给打断。 她生气道,“阿姐,你能不能别说了,我正烦着呢,你这么多的话,吵的我的头都痛了,这样很讨厌知不知道?” 糯糯方才去宝庆斋,虽然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也是真心实意想要见到云浅浅,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她扑了个空,并没有在里面见到云姐姐,心情陡然低落,不禁对姜遇棠发起了小脾气。 姜母都被吓到了。 她板着脸,拍了下糯糯的小胳膊,“这是你该对阿姐应有的态度吗?” 糯糯没敢再吭声了。 很快的,马车就停在了安国公府,母女三人走了下来,和带着礼品的婢女,一同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谢夫人惊喜她们的到来,很给姜遇棠面子,热情的将人迎去了集福堂。 正屋中的谢老太君没想到姜家人还会踏足,都有些没脸见姜母,惭愧的红了眼圈,拉着姜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待她们长辈聊完,姜遇棠这才开始了治疗。 待结束,谢老太君撑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而姜遇棠未在外室看到母亲和小妹,便问了丫鬟,出去寻找。 “你……嫂子……你回来了!” 国公府后宅内,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迎面撞上了阔别多日,拄着拐杖的谢行之。 他居然一反常态,主动认可了姜遇棠,还改了口。 第159章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和离 四目相对,姜遇棠的秀眉微拧,直接道,“你喊错人了,你该对云浅浅改口,而非我。” 和离文书下来的事,谢家人不知道。 但她和谢翊和签署了和离书的事,他们都是知晓的。 对面小道上的谢行之,脸色苍白,看起来瘦了很多,五官轮廓立体。 他形销骨立的,衣袍变得空荡荡,抓扶着拐杖露出的手腕,骨头凸的吓人。 眼看着姜遇棠态度冷淡,就要路过自己离开。 谢行之的心头一紧,眉眼着急。 他赶忙道,“对不起嫂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伤害,你和大哥养的小银狐狸……” 这段时间,他躺在床上养伤,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银狐狸离去那日,姜遇棠那张惨白的面容,宛若孤岛般荒芜的眼眸…… 同时,也得知了她拒绝治疗自己的事。 谢行之一开始有埋怨,后来不禁回忆起了许多从前的点点滴滴,那些姜遇棠给予的温暖,犹如一把迟来的利箭,正中眉心。 是了,对他好的人,从来是姜遇棠,这个被他嫌弃,觉得丢人,不被认可的长嫂。 而非的确优秀,却才相识不久的云浅浅。 而且,就连母亲都说,云浅浅没治好他的腿,如果是姜遇棠治,兴许就能治好了。 谢行之的胸口,沉闷到了极点。 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并且错得离谱,把姜遇棠永远的推离开了家中…… 谢行之拄着拐杖,艰难上前,对着姜遇棠的背影,继续喊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绝不会对它动手,去伤你的心。” “可是你有时光倒流的本事吗?能让我的小银狐狸回来吗?” 微风沙沙吹过树叶,凹凸不平的小道上,再次提起了小糖糖,姜遇棠要走的步伐一停,猛地回头,一字一顿道。 “谢二,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她的眼眸淬满了薄冰,继续说,“你说这些可笑的话,不是真的出于愧疚,仅是想让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好受些。” 谢行之的脸色一白,手忙脚乱的解释。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后悔了,打今儿个起,我只认您一个嫂子,不会再将您当做外人,这里也是你的家,我绝不会再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 他越说,越委屈,一个八尺男儿,居然先红了眼圈,睫毛上都沾染了泪珠。 “也许是上苍看不过眼,让我得到了惩罚,日后要瘸一辈子,与科考无缘了,嫂子,我的腿真的好疼啊……” “和我说就能不疼了吗?” 姜遇棠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于还异样漠然。 再何况,就谢行之这脑子,早就注定了和科考无缘,他要是能步上仕途,进入朝堂,那才真的是天亡北冥。 这话让谢行之震愕,日光白炽,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你别赌气,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您和我大哥真的分开了,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后悔嫁进了你们家,还是后悔没早点和离,在此地白白耽误了三年?” 姜遇棠一口气说完。 然后,她没有任何迟疑的,快步朝前走去,离开了这条小道。 谢行之被留在了原地,脸色一片惨白,破碎而又脆弱。 他这会儿的心,比受了伤,瘸了的腿还要疼,宛若细细的钢针,侵入游走在了骨髓当中,是自找的痛。 “二少爷,少夫人只是一时想不通,脑袋没转过弯子来,才会对您说这样绝情的话……”小厮安慰说。 谢行之握紧了拐杖,将这话当做了救命稻草,红着眼圈,和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点头。 “对,她一定会后悔,知道国公府的好,认我这个弟弟,然后治疗我的腿的。” 小厮这样劝着,先将人给带了回去。 “……” 而姜遇棠离开了之后,就去了国公府的荷塘。 集福堂的丫鬟说了,糯糯嫌她治疗慢,等待乏味,闹着要出去透气,姜母又管不住。 谢夫人见此,便让人带着她们去喂鱼打发时间了…… 碧波荡漾的荷塘,红鲤聚集,柳岸边是熟悉的姜家母女的人影,姜遇棠看到,刚想要靠近,就又看到了一侧的云浅浅。 她居然也在此地。 “云姐姐,你好厉害啊,不用鱼食,也可以让这群鱼鱼过来玩,那我可以再和你提一个小要求吗?” 糯糯拉着云浅浅的手腕摇晃,满眼期冀地问道。 云浅浅眉眼温柔,弯腰问,“什么啊?” 糯糯说,“我好想要每天见到你们,和你们一起玩,日后你可以和姐夫一块儿去接送我上下学堂吗?” “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云浅浅的话语一停,为难地看向了姜母。 姜母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替小女儿拿着鱼食,略带深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云晚晚的脸上,和她的目光骤不及防的碰撞。 她语塞了下,“糯糯,不许麻烦人家云小姐。” “姜伯母,我不觉得麻烦,要是你们家不介意,我有空了,挺愿意帮糯糯这个小忙。”云浅浅腼腆笑着说。 糯糯眼巴巴地望着姜母。 姜母的眼底掠过了一道晦暗,迟疑了下,“那就劳烦您了。” “哦耶,这样最好了,云姐姐在,姐夫也在,又能一块儿玩了。”糯糯兴奋的手舞足蹈。 姜母失笑。 接着,她余光一扫,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姜遇棠,唇角的笑容冻结,赶忙站了起来。 “阿棠,你给谢老太君治疗结束了啊?” 姜母有些尴尬地说。 姜遇棠就站在游廊上,没有过去。 她似是很冷静,没有将方才的一幕放在心上,淡漠说,“嗯,已经结束了,你们要一起回去吗?” 姜母忙不迭点头,对着云浅浅微微颔首,拉上了糯糯的小手,打算告辞了。 “云姐姐,那我们下次再见哦。” 糯糯满眼眷恋,挥了挥手说。 云浅浅笑着应下,脸色恢复冷傲,没分给姜遇棠一个眼神,转身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姜家母女三人会面。 糯糯心有不满,觉得自家阿姐出现的真不是时候,不然自个儿还能和云姐姐多相处一会呢。 云姐姐真厉害,会的东西也很多,医术骑射,琴棋书画,真的是好厉害啊…… 回去的路上,姜母坐立难安,底气不足地看向了车厢内的大女儿,轻咳了一声。 “阿棠,方才只是个误会,为娘是站在你这边的。” 第160章 身份揭穿!璃王后悔了 姜母继续说,“我方才带着糯糯喂鱼,没想到遇到了那女子,便和她多说了会话。” 糯糯撇了撇嘴。 方才娘亲见识到了云姐姐的谈吐,明明是很意外,很欣赏的好吧。 而且,阿兄不是说,阿姐在安国公府受了很多的委屈吗?为什么她今日来,见到的不是这样呢…… 明明谢夫人和其他的女眷们,对姜遇棠的态度都是非常小心谨慎,还带着些许的讨好,像是生怕惹了她不高兴般。 莫不是,阿姐对阿兄撒了谎? 糯糯歪着小脑袋,想不通,心中就此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玩了一天,她有些累,怎么靠着都不舒服,闻到了坐在旁边的姜遇棠身上的浅淡香气,觉得她的怀抱,一定和记忆中的那样香软。 糯糯很想要姜遇棠抱抱,可还在冷战当中,有些拉不下脸来。 于是,就故意坐的东倒西歪,希望姜遇棠能看出自己的不适,主动抱她到怀中。 但,姜遇棠目不暇视,不但没有管她,还道,“娘,我突然想起,还有点私事处理,到前面的路口,将我放下来就行了。” 糯糯愕然了下。 阿姐这是什么意思? “阿棠,那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姜母的眼神殷切,关心道,“你爹的部下送了些新鲜的河虾来,我想着晚上亲自下厨,做成圆子,给你们兄妹吃。” 姜遇棠一顿,抿唇拒绝,“不了,可能会赶不上。” “那你记得在外头吃。” 姜母并没有发觉到什么异常,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让车夫在前面的路口停下,看着姜遇棠的身影消失,这才让车夫继续赶路。 车厢内,糯糯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娘,方才阿姐没有抱我,还走了……” “你阿姐也许是累了。” 姜母笑了下,将糯糯抱在了怀中。 糯糯靠在娘亲的怀中,还是有些小失落在的,不过她想,姜遇棠是自己的阿姐,这点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等阿姐先低头求和了,那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和她讨要抱抱了。 “……” 姜遇棠下了马车,外头已然是傍晚了,斜阳染满了半边的长空,京城的街头依旧锦绣繁华。 她没将方才那些细节放在心上,因为的确是有私事要去处理,是地下赌坊的账目出了点问题,干系到了其他合伙人的分红。 阿九希望姜遇棠亲自去一趟。 明儿个还有的要忙,姜遇棠只能逮空隙了,戴好了兜帽,朝着京城内的如意楼走去。 天色在视线中昏暗了下来,长街喧闹不休,出入如意楼的宾客,络绎不绝。 此地明面上是一家酒楼,地下则是他们经营着的赌坊。 姜遇棠来到后门,阿九迎接,打开了暗道,带着她走了下去。 地下赌坊内,灯火通明,乌烟瘴气,大堂内横放着二十多张大桌子,被客人们围满了,狂热的氛围在里面不停的弥漫开,充斥在了每个角落。 魁梧的打手们,抱胸而立,隔着一段距离,靠墙而站。 再往里面深入走去,就可以看到一排私密性,装潢奢华的赌室,是用来专门接待身份特别,不好露面的贵客。 璃王今儿个手气不好,连带着输了不少的银子,没了再接着往下玩的兴致,便出了赌室。 未成想,就在前方的拐角处,见到了一抹月牙白的倩影,海棠刺绣的衣角,被几人簇拥着消失在了墙角。 他知道…… 这所地下赌场的老板,是玉玲珑,是商场中那位奇女子,也是让璃王唯一怀有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对象! 璃王至今还记得与她那朦胧一面的初见。 他来此地放纵,意外遇到了同样乔装打扮,还敌对着的宁王等人,被迫进行对赌。 那时先帝还在位,璃王也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无人敢押他一文钱…… 是玉玲珑路过。 她带着面纱,逆光而站,在璃王这空荡荡的赌桌上,派人押了一百两银子过来,那是沉甸甸的份量,还说相信他。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无足轻重,场地中的权贵都没当回事。 可对母妃出身不高,在皇室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不受先帝待见,只能用风流纨绔来掩盖失落的璃王而言,那是无比宝贵的认同感。 将他的心重重的锤了一下。 自此之后,璃王再没见过玉玲珑,只听过有关她的传说,也不是没有想过寻找,是自卑带来的望而却步。 玉玲珑相信他的那场赌局,璃王没有赢。 人生亦是如此。 三年不见,他璃王并没有变成很好的人,相反,在北冥朝堂浸淫,行事手段变得愈发卑劣不堪…… 想要抓住光,又怕这抹光再也不会照到自己的身上。 “珩公子,你傻站在此地干什么呢,俗话说的好,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不如换个地接着乐?” 彼时,有人走了出来,打断了璃王的走神,浑笑着说。 璃王还站在门口,望着长廊尽头,玉玲珑离去的方向,美眸幽暗似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竟然觉得刚才玉玲珑的那惊鸿一瞥,和近日来接触过的姜遇棠,有着极为相似的契合感,就好像是一个人般,会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姜遇棠,那他岂非…… 想到这儿,璃王的脸色一变,眉头微拧,但他并非优柔寡断的人,一旦生出疑心,就想要搞个明白。 胸中也不由地生出了和上苍赌上一把的强烈冲动。 “先不走。” 璃王沉默了片刻,对着那人吩咐了几句。 那人一惊,“珩公子,你确定要如此?你不是向来厌恶,有人在玉玲珑的地盘闹事了吗?” 璃王冷冷地盯着他,那人不敢多言了,赶忙回了赌室,行动了起来。 筹码不断摇晃着的地下赌坊内,璃王的面色一片深沉,但愿,不要是姜遇棠…… 不久后…… 长廊尽头,最后方的禁区内,是富丽堂皇的大堂,有一打手快步跑来,径直步入了侧边的账房当中。 他对着姜遇棠着急道。 “东家,不好了,赌室内有几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公子哥,怀疑我们赌坊调整了赔率,大闹了起来,说要您出面给个解决,否则,就一锅端了此地!” 什么? 桌子前的姜遇棠,眉头一拧。 第161章 他的光,就是姜遇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纸醉金迷的赌室,仿若置身于一方幻域,穹顶是云顶檀木架构,散发着独特沉厚的淡淡清香。 明珠折射出灼亮的光线,几个富家公子哥在赌桌前,抓着庄家,骂骂咧咧的要求讨还公道,将此地的氛围染满了冷肃。 立柜不被注意的角落,倚靠着的是姿态散漫,身量轩昂伟岸的璃王。 她微眯着美眸,注视着赌室的大门。 咔哒一声,那两扇精美的雕花乌木门被人推开。 空气一寂。 来者,是地下赌坊的常驻管事,阿九,他带着浩浩荡荡一群打手过来。 玉玲珑,并没有出现! 璃王的眉眼微沉,看着场地中处理麻烦的阿九,他的心中倏然一空,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还是输了吗? 姜遇棠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其实为了保证收益,赌坊中的确是会调整赔率。 不过这一赌室皆是熟客,来的次数多,常由阿九接待,就给了他解决的法子,让他去处理善后。 她不可能会出现在人前,给自己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处理完了地下赌坊的账务,姜遇棠便趁着夜色,从如意路的后门走了出来,在街边找了家小店,简单果腹。 再出来时,她摘掉的兜帽,朝着镇远侯府的方向而去,离开了这几条热闹的长街。 夜色浓稠犹如墨汁,只有打更人敲着锣路过,静寂无声。 姜遇棠走着,路过一暗巷,忽地,背后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对方以最快的速度逼来。 她的眉心微动,赶在那人动手之前,就先一步的转身,手成鹰爪朝着对方喉咙锁去。 不料,在这皎白的月色下,先看向了后边男人的容颜,怎么会是他? 姜遇棠顿时一愣。 下一瞬,就被对方捂住了口,抱着闪身去了旁边的暗巷当中,利用夜色的遮挡,成功掩盖了两个人的身形。 “姑娘别怕,我只是遇到了点麻烦,不会伤害你。” 璃王温柔的声线落在了耳畔。 他站在后边,并没有看清女子是姜遇棠,屏住了呼吸,贴靠在了冷硬的墙壁上。 暗巷口的街道,几名黑衣刺客飞身追来,左右张望。 “那狗王爷人呢——” “好像是往前面去了,给我继续追!” “……” 说完,这伙人就朝着前方飞去。 确定消失不见,危机解除,璃王这才算是暗松了口气,先前没见到玉玲珑,他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就和友人们分道扬镳。 未成想,在半路上遇到了刺客。 忽地,他的手就被人啪的声拍掉,在这漆黑的巷道中,响起了一道极为讽刺的声线。 “不愧是璃王殿下,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八字真经,给玩得明明白白的。” 璃王一愣,错愕了下,“……姜遇棠?” 姜遇棠转身,冷凌凌的小脸,清晰的暴露在了璃王的视野当中,还真的是她啊。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想到先前的反悔和拒见,璃王还颇有些不自在,却仅仅只是一瞬,就很快消失不见,想好了说辞。 他低头,眉眼无辜,“本王并非故意不理你,只是觉得你太过冷淡,便用这样的方式,想让你多在意——” 话还没有说完,璃王就先注意到了姜遇棠身上的衣裙,噙在薄唇上的浅笑彻底凝结。 她穿的,和玉玲珑一模一样,月牙白烟罗长裙,泛着细光,就连布料上的海棠花,也都如出一辙,没有分毫的偏差。 整座城在此屏住了呼吸。 月色封锁,连墙根下的蟋蟀,都将鸣叫锁紧了鞘翅内。 人有时候的直觉还真是挺准确的,兜兜转转,那抹光原来就在眼前…… 然而,姜遇棠早就失去了继续听他说瞎话的耐心。 她的眼神凉凉,不禁道。 “我有的时候,还挺佩服你们这种人的心态,被当面戳穿了也还能泰然自若,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也难怪会做出一些不守承诺,无耻之举。当真是脸皮厚啊。” 璃王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就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的听完了。 他专注凝视着姜遇棠,双目宛若明珠般灼热,勾唇笑了下。 “姜太医教训的是,权是本王的过失,怎么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作为赔礼,本王请姜太医吃饭,把海上文书,亲自送到你的手上好不好?” 姜遇棠听到这话,脸色一片冷淡。 她反问道,“很好玩?” 骗一次不够,还想要再骗第二次? 亦或者说,他又在和苏砚礼联手,玩其他什么把戏…… 璃王直接道,“那你现下愿和本王去市舶司,一探真假吗?” 静谧巷道上的姜遇棠,眼眸中仍旧满是狐疑。 璃王语塞了下,心头是破天荒的郁闷,冷不定的想到了狼来了的故事,谎言说得多了,真话便无人相信了。 “嗯?” 他极有耐心等待着。 姜遇棠站在原地,心念微动,觉得一探也无妨,毕竟这海上文书,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深夜,他们再次来到了市舶司提举厅的二楼。 璃王熟练进入,打开了桌屉,从中将东西拿出,面对面的递到了姜遇棠的手中。 他眉眼含笑,“这次总可以相信,本王没有骗你了吧?” 姜遇棠拿着触感冷硬的文书,还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感觉古怪,真就这样拿到了? 这里面没再给她设下什么陷阱吧,不由地翻开多看了几眼,确定了没有问题。 而且,这海上文书上的信息,书写的是珍宝阁的名号,似是璃王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姜遇棠的困惑,璃王的眼眸一沉,顿了下笑道,“看吧,本王没想过反悔。” 笑话,他除非是傻了,才会帮其他的男人去和姜遇棠邀功,至于谢翊和给的好处…… 就这么坑他一把也不过分吧? 反正阿棠也没必要知晓。 “银货两讫。” 留下这四个字,姜遇棠就要起身告辞了。 璃王很自然地跟着她出了市舶司的大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本王送你回去。”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提醒道,“有璃王殿下在,才不安全。” 距离暗巷发生的事,还不到半个时辰,且璃王,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她不打算与他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她似是计划好的般侧目,缓声道,“而且,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第162章 姜遇棠,他追定了 更深露重,一辆鎏金马车从远处驶来,姜肆坐在车辕,车厢门口还挂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了这一条长街。 璃王看到,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你在来市舶司的路上,非要进一趟珍宝阁,敢情,你是一点儿都不相信本王啊。” 和他们这群人打交道,不多留一手怎么行? 姜遇棠未再多言,径直下了府衙的台阶,和姜肆会面。 她的红唇微勾,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和阿兄聊着天,进入了马车的车厢内,随之望去。 璃王站在原地,眉眼意兴阑珊,注视了良久,薄唇饶有兴致地勾起。 玉玲珑,阿棠…… 苏砚礼那双招子,是真不行啊。 不过他知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苍给了他这机缘,那自己就没有推开的道理了…… …… 在回去的路上,姜肆坐在车辕上,回头问道,“我听娘说,你去办事了,搞半天是来市舶司,忙完了,你吃过了吗?” “放心吧阿兄,已经吃过了。”姜遇棠掀开了马车帘子,探出了脑袋。 姜肆点头,絮絮叨叨地说,“不过你今儿个晚上没回来的对,娘做了虾圆子,你又对河鲜过敏吃不了,也只能干瞅着,对了,我方才路过夜市,在里面给你买了糖水,就在里面的桌子上……” 是啊……她的亲生母亲,竟然忘记了,她对河鲜过敏,根本吃不了! 姜遇棠唇角的笑容,绽放的越发浓了,“好的,我就知道阿兄最疼我了。” 姜肆哼笑了下,继续赶起了马车,兄妹二人在这温馨的氛围中,一路回了镇远侯府,一夜无话。 隔天。 姜遇棠起床,就将海上文书交给了春桃,让她送去珍宝阁的管事手中,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稍后,便出了望月轩。 侯府抄手游廊的尽头,是一座假山,怪石嶙峋,四周的植被葳蕤,青石板铺就的空地前,一个小团子兴高采烈的朝外跑去。 “姐夫,你真的来了啊!” 糯糯扑进了谢翊和的怀中,兴奋道。 谢翊和墨发高束,眉眼如画,弯腰将小姑娘接住,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云姐姐答应了,你肯定会来,怎么没有见到云姐姐啊?” 糯糯说着,就朝着四处张望了起来。 谢翊和的狭眸幽暗,温声回道,“她马上过来。” “太好了,不过还是辛苦姐夫你和云姐姐这样折腾了。” 糯糯脸上的笑容加深,仰着小脸,话语不过大脑,脱口而出道,“要是云姐姐是我阿姐就好了……” 明显的,云浅浅在她心中的好感在急剧上升。 谢翊和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远方。 “怎么了?” 糯糯发觉不对,扭头望去,就见到姜遇棠,正巧路过此地,应当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话语…… 她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阿姐她不会生气大闹起来吧? 然而,姜遇棠明明注意到了他们,却只是冷瞥了一眼,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没有。 就好像自己和姐夫,和假山中的一块异石没有什么区别。 糯糯记得,她刚来的时候,阿姐不是这样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差感蔓延开来。 姜遇棠消失在了月洞门口。 谢翊和站在原地,目光还停留在姜遇棠离开的小道上,他顿了顿,勾唇失笑了下,轻声道,“小白眼狼。” 糯糯没听清,皱眉抬头,“姐夫,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谢翊和淡淡回应。 不多时,云浅浅就过来了,温柔笑着和糯糯打招呼。 糯糯礼貌回应。 而后她发现,云姐姐和姐夫送自己去上学堂时高兴的心情,都好似被冲淡了许多,好像他们在也就那样…… 糯糯有点儿想要姜遇棠的抱抱,想再尝尝她的手艺,想要她送自己去学堂,可是现下,阿姐都不怎么搭理自己。 她是不是该主动和姜遇棠去道个歉啊? 这样纠结的想着,糯糯跟着谢翊和,还有云浅浅,和镇远侯他们道别,出了侯府的大门。 姜肆站在偏厅的门口,脸都黑了下来。 他回头道,“娘,咱们姜家又不是没有下人,你怎么答应一个外人,让他们接送糯糯啊?” 偏厅,也就是姜家的膳厅,早膳丰盛,红木圆桌前坐满了姜家人,包括姜遇棠。 在听到阿兄的话后,她也望了过去,想要知道答案。 四目相对,姜母有些窘迫。 她的眼底微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三缄其口。 空气变得更加尴尬。 就在这时,姜二叔道,“大嫂是你们的母亲,也是你们的长辈,做什么,还需要请示你们吗?” 北冥的孝字,足够压死人。 姜肆憋屈,不得不收敛,默默地回到了席间,坐到了姜遇棠的旁边。 他永远都会保护妹妹的。 “唉,其实云浅浅的父母,从前在为娘的院子,也就是你们外祖父家当值,尽心尽力伺候了十几年,算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姜母说着,难受地看向了姜遇棠,希望女儿可以体贴她一下。 姜肆不屑一顾,“那也不过是个下人之女,娘,你这心软的毛病真该改一改了,这样的情分有什么好念及?” 姜母沉默了。 姜遇棠却觉得有哪里不对,母亲,并没有说实话,她似乎在隐瞒着他们兄妹什么。 她的脸色微变,起身说,“我吃好了。” “诶,你这丫头,是在摆脸子吗?” 姜二叔错愕,冲着走到门口的姜遇棠喊道。 接着,响起了姜母的声音,她道,“小事,阿棠她还要当值去呢,你别说了,免得影响了她的心情。” “……” 外头的天穹阴沉沉的。 姜遇棠思忖着,带好了医箱,乘坐马车,朝着皇宫赶去。 三日一请脉,今儿个,正好到了日子。 马车摇摇晃晃,在路过朱雀街,车马混行,稍耽误了点时间,姜遇棠踩着尾巴,来到了紫宸殿。 还没有踏入,就先感受到了里面渗出的肃寒的气场,紧接着是皇帝不带任何起伏,凉薄至极的声线。 “拖下去,乱棍打死。” 大殿门口,一小太监被侍卫们给拖着出来,绕开了姜遇棠下了宫殿的长阶。 姜遇棠心惊,神经紧绷,脚步迟疑一顿。 陛下这会儿明显心情不好,那她现下进去合适吗? 第163章 皇帝的别有用心 姜遇棠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位皇帝师兄的身份拉开了十万八千里远,但这还是头一回领教天子之怒,肩头不自觉多了十分的压力。 “这御前的差事不好当啊……” 常顺公公擦着汗,从里面出来,嘴上这样轻叹着,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他的双目顿时一亮,赶忙迎了上来。 “姜太医,您来了,快请进!” 姜遇棠,“……” 她的眼角微抽,硬着头皮,屏住了气息,朝着紫宸殿内踏入。 空气中燃烧着熟悉的龙涎香,却有着叫人畏惧的压迫感在。 几位面生的朝臣,脸青唇白,站在大殿的中央,垂落在两侧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哆嗦着。 太常寺卿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姑苏一事,以臣拙见,是当地官员调度失当,不如开坛祭天,以安固民心。” 此话一出,其他的朝臣们都觉得此人是老糊涂了。 且不说事情还没有扩散到这般地步。 当今圣上,向来最厌恶鬼神之说,这一提策,这不是上杆子找死,嫌自个儿活着的时间长了吗? 高台上一袭暗墨色金绣龙袍的北冥璟,面色沉冷,拨动着手中的菩提,敛去了眼底的阴鸷,出乎意料的未做训斥。 “不急,且先按照朕方才的吩咐照办,都先退下。” “臣等遵旨。” 那群朝臣心有惊诧,却各个都如蒙大赦,齐声应下,后退出了紫宸殿外,才敢再去擦汗。 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三年前登基时,也是掀起过一番腥风血雨的,城府手段自是不用说,都说天威难测,这话还真不是假的。 譬如现下圣上的心意,真的是愈发阴晴不定,难以琢磨了…… 而彼时的紫宸殿内,落地闻针。 北冥璟暗沉的凤眸,落在了一侧请脉的姜遇棠的头顶,三千青丝盘起,露出了纤细的后颈,墨绿色的官服,衬的她肤色如雪。 他沉声问,“如何?” “启禀陛下,脉象和缓有力,气血充盈,圣躬安康,是太和之象。”姜遇棠后退道。 本就不怎么亲近的态度,又变得恭敬拘谨了许多。 北冥璟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嗯了一声。 “那微臣就且先告退了。” 姜遇棠请脉完毕,未注意到头顶暗沉的视线,和常顺公公的欲言又止,便请示出了紫宸殿。 她来到外边,空气清新,高悬着的心这才稍落,一路下了台阶,还没有走出这朱红色的宫门,就在拐角处遇到了一冒失的宫女。 她端着凉茶撞上,哗啦一声,泼了姜遇棠满身,衣衫湿透。 “奴婢该死。” 那宫女惶恐下跪。 姜遇棠低头,皱了皱眉头,不等出声,常顺公公居然赶了过来,先一声训斥。 “糊涂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御前的人都敢冲撞,是想吃板子了不成?” 他说着,又扭头问道,“姜太医,此人你想要怎么处置?” “罢了,只是场意外而已。” 姜遇棠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宫女,觉得大家伙都是一样,在皇宫讨饭吃,没必要过多为难。 宫女感激的道谢离开。 “姜太医果真是宽宏大量,和咱们陛下一样,要不是底下的人实在放肆,断然不会处置的过重,只是您这官服……” 常顺公公顿了顿,问道,“奴才领您去偏殿处理一下吧?” 姜遇棠现下这样子,的确是不好见人。 只是,她想到了尚在紫宸殿的皇帝,刚冒出这一念头,常顺公公就笑着说,“这会儿陛下在大殿,冲撞不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姜遇棠应声。 常顺公公暗松了口气,重新领着姜遇棠回去,琉璃瓦覆盖的宫殿恢弘大气,一路来到了偏殿当中。 里面宽敞而又奢华,似是休憩的地方,踏入之后,姜遇棠便在铜盆前,拿着巾布擦拭处理了起来,内里安静无声。 然后嗅到了一股浅淡的龙涎香气,这是…… 姜遇棠感觉不对,一回头,果不其然,就在此地对上了北冥璟暗沉沉的凤眸,流动着的空气交织在一块,伴随着雾蒙蒙的天突然变得昏暗。 “陛下……” 姜遇棠惊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却在这时,北冥璟疾步上前,伸掌托扶住了她的腰身,面前是陌生的胸膛,再往上是那张不敢直视的天颜。 这一举动,突破了本该有的君臣礼数,是极近的距离,帝王身上的气压,带有极强的侵入性,和那龙涎香气,无孔不入的把姜遇棠包围住了。 “小心点。” 四目相对,北冥璟沉声提醒。 姜遇棠的背后,是一只矮几,上面放置着青玉樽花盏,自己险些撞上了。 “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北冥璟的凤眸宛若深渊般不见底,目光在女人的红唇上停留了一瞬,缓声说。 而后,他松开了手,与之拉开了距离。 “还是说,阿棠觉得朕和从前相比,变了许多,模样变得吓人了。” “倒也不是,陛下风姿依旧。” 姜遇棠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她的眸光微变,“是微臣不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驾到,自个儿先乱了分寸,该罚。” “确实。”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北冥璟并没有顺着姜遇棠的路数阐明来意,反倒是先附和了一声。 姜遇棠的表情愕然了下。 北冥璟忍俊不禁,轻笑出了声音。 “政务繁忙,朕过来偷个闲,既撞上了,那你就陪朕多待会吧。” “是。” 姜遇棠没有推托。 她在此地,陪着皇帝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相处还算愉悦,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出了皇宫。 远远的,春桃就望见了自家小姐,快步走了过去,就见姜遇棠皱着眉,似是在深想着什么,低喃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姐,您说什么?”春桃听到,有些糊涂地问。 姜遇棠回神,面色无波,“没事,要下雨了,快些去太医院吧。” “嗯。” 春桃应下。 正要和姜遇棠去马车上,轰隆一声,银光闪过低压的云层,豆大的雨点先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都跑了起来。 忽地,头顶多了把油纸伞,是从后边跑来的楚歌,他撑着说,“少夫人,世子爷怕您淋着了,让属下给您送伞来。” 第164章 修罗场!谢翊和出局,她以后是我的 姜遇棠扭头,清楚的看到这把油纸伞,精致无比,尾端还吊着粉色的穗子,是云浅浅所属! 诚然,春桃也发觉到了这一点,这样的体贴,还真是膈应人啊…… “用不着。” 姜遇棠拒绝,抬手遮住了额头,带着春桃朝着马车的方向奔去,徒留楚歌撑伞在了原地。 主仆二人去了太医院点卯。 姜遇棠来到值房,放下了医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就见到了云浅浅在雨中回来了。 她撑着油纸伞,小脸素净。 姜遇棠的余光瞥了眼,就见到那把油纸伞,坠着粉色的流苏穗子,和她前不久在楚歌手中见到的一样。 她只庆幸,幸好没有接那把破伞。 值房中,有人关心道,“这雨可真大啊,姜太医你没淋到吧……” “是啊,您如今可是御前的人,要小心仔细着呢,我让我徒儿去给您熬制些姜汤。” “……” 云浅浅路过,自然也注意到了姜遇棠,在对面房中被人簇拥着关心的画面。 她的脸色轻谩,并不在意,和姜遇棠这个可怜的女人比这些,那才是自跌身价。 何况,姜遇棠能去御前,还不是捡了自个儿剩下的,才有如今哗众取宠的机会? 她有空享受这些虚假的吹捧,不如专注提升自己。 …… 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下午时分,就雨过天晴了,也到了轮班下值的时间,天空一片湛蓝。 姜遇棠带着春桃离开了太医院,直接去了市舶司的码头。 海上批文拿到,新货自然是可以顺利过关,她手底下的管事掌柜的,带着伙计们,从船舱上跑上跑下的开始卸起了货物。 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从上面小心翼翼的搬运了下来。 已经空闲下来的官差,聚在一块,小声的聊着天。 “诶,我方才听璃王殿下的随从说,谢大都督好像要去姑苏当差,还要一并带着京城那位公子哥们的梦中情女一起。” “姑苏那可是个好地方啊,还是这谢大都督会玩,一边办了差事,一边还能和美人游山玩水。” “这云小姐也真的是个厉害人物啊,居然能把谢大都督那般冷清人的心都给拴牢。” “人家可不止是花瓶,开设的宝庆斋,近日来在京城中也是炙手可热的,把许多店铺都给力压了下去。这不,我婆娘还让我回去的时候,去宝庆斋买支钗环回去呢……” “……” 苏砚礼刚来到岸板,就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唇角不由地扬起,然后嫌恶的看向了在不远处拿着清单,点货的姜遇棠。 又在这里装上了? 就她这个脑子,能点的明白吗? 宝庆斋自从有了那些挖来的匠娘们的加入,又设计出了许多新的款式,在京城商圈的地位愈发稳固,在如日中天的发展着。 而珍宝阁的生意,日渐衰败,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苏砚礼就知道,姜遇棠没了他们,成不了事。 不过看着眼前,他也有些费解,这璃王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让姜遇棠的货物顺利过关了? 他不是允诺过自己,不给姜遇棠海上文书的吗…… 想到这儿,苏砚礼有些不爽,敛去了眼底的冷色,从码头的岸板上径直走了过去,扬声冷嘲热讽了起来。 “姜老板,还有心情进货呢?听说你被安国公府扫地出门,赶回娘家住了?” 苏砚礼的声音不大不小,让码头上的不少伙计,官差都听到,不约而同望了过来,目光焦距在了姜遇棠的身上。 空气一沉。 她居然就是谢大都督的夫人? 而且,安国公府那样的望族,姜遇棠能被这般狼狈的赶走,不会是在暗中做了什么丑事来吧? 庞大的船只洒下了大一片阴影,姜遇棠站在潮湿的岸边上,眉头一紧,不悦地回头,看向了苏砚礼。 中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 “还好你的娘家人回来了,不然你可真就要流落街头了。”苏砚礼故作好心地说。 春桃站在姜遇棠旁边,被这话给狠狠的气到了。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老是喜欢针对她家小姐? “唉,这下可该怎么办啊,没了谢大都督,你怕是再也无法剽窃他的点子,继续做生意了,这样一直吃着娘家,喝着娘家的,不会有一天真成了乞丐吧?” 苏砚礼的眼神寻衅,又道,“不过我听许少说,姜老板这勾引男人的本事了得,想来即便出了娘家,也有地方去,应是我多虑了。” 姜遇棠笑了下,“苏老板这脑子,能有现下的成就,简直是个奇迹,听闻你和璃王殿下的关系非凡,经常同进同出,一起留宿也是常有的事,这其中的关系,才叫人耐人寻味啊。” 此话一出,苏砚礼脸色顿时铁青,“你敢诋毁我和璃王的兄弟之谊?” “苏老板这不是在和我比造谣吗?” 不就是胡说八道吗?谁不会。 姜遇棠又讥讽道,“怎么,刀子落到自己的身上,就知道不痛快了?” 可是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她姜遇棠现下和落水狗有什么区别? “苏老板,你的本事,就是欺辱女子吗?” 苏砚礼的眼底愠怒,刚想要反击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声线传来,在场之人都愣了下,回头望去,就见季临安面色寒厉,先疾步朝着这边走来。 璃王也同时过来了。 众人心惊,纷纷行礼。 乖乖,这是什么情况,今儿个这小小的一个码头,居然来了这么多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璃王殿下,你知道姓姜的方才是怎么诋毁你的吗?”苏砚礼瞪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来到了璃王的面前,和他告状。 希望璃王能够利用职权之便,好好给姜遇棠一点儿颜色看看。 然而,接下来璃王的反应,是苏砚礼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 他的眉梢微扬,含笑说,“阿棠也是本王的朋友,开点小玩笑没什么,倒是你,作为男人,心胸怎的如此狭隘?” 这一声阿棠…… 让岸板上的空气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了? 季临安的眉头紧蹙,冷冷地望了过去。 璃王站在原地,薄唇微勾,目光毫不避讳的迎了上去……谢翊和肯定是要出局的,就剩一个季临安了,他有信心。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四周都冷了下来,变得针锋相对。 双方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明晃晃的敌意。 第165章 谢翊和说:阿棠是我夫人 独属于男人之间的硝烟,在无形间蔓延开,席卷了整个码头的岸板。 璃王皮笑肉不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季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 季临安的眉眼冷戾,手指收拢成拳。 姜遇棠,不是璃王这样的情场浪子可以轻薄的,他都不敢唐突的去这样喊。 璃王又别有深意说,“阿棠,昨儿个夜里,你有东西落在本王这儿了——” “什么东西,璃王殿下交给本督就行了。” 忽地,一道冷漠的声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将此地本就不太妙的氛围,搅合的愈发暗流汹涌。 海浪哗啦一声,拍打在了岸板上。 这声音…… 好像是谢翊和!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肩膀上就多了一只修长的大手,接着就被谢翊和强势的固定在了怀中。 他干什么? 姜遇棠的心头发恼,立刻挣扎,却抵不过谢翊和的力道,无法脱离这一束缚。 谢翊和,居然当众就这么揽住了姜遇棠。 明明他们就是夫妻,却在外人的眼中,是一幅无比突兀,觉得匪夷所思的画卷。 谢翊和的身上,还混杂着另一个女人的茉莉熏香,诚然,他和云浅浅不久前还待在一起…… 即便是发觉到了姜遇棠的抗拒,谢翊和也依旧面不改色。 “闹什么?” 他面庞尊贵冷隽,沉冽的狭眸扫过了众人,低声对着怀中的女人亲密耳语。 “去见璃王,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二人宛若一对恩爱的夫妻,码头上的不少伙计和官差都懵了,对面璃王和季临安的脸色,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黑沉。 空气冰冷非凡。 姜遇棠没有回答。 谢翊和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不容拒绝地搂着姜遇棠,看向了璃王,“不是说有东西?” 妒意渐浓。 璃王盯着对面男人的手,美眸瞬间冷了下来,混迹情场多年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胸腔内如今是什么样的情绪。 “是本王记错了。不过……” 他唇角噙着带毒的笑容,朝着左右张望,故作纳闷道,“啧,谢大都督怎么这次是一个人啊,没带云小姐吗?本王记得,你们俩不是经常待在一块儿么?” 苏砚礼正是为此生气。 他看着姜遇棠的眼神,都可以喷出火来。 同为女子,云小姐与世无争,洁身自好,而她姜遇棠,就这么喜欢雌竞? 她就这么喜欢勾引谢翊和,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姜遇棠还真是缺爱啊。 被冷落了这么多年的她,终于等到谢翊和当众承认关系,心里面定然高兴坏了,乐开了花吧! “璃王和浅浅也是朋友?” 谢翊和深笑,反问了一声。 璃王噎了下,谢翊和又慢条斯理说,“璃王殿下有空关注本督的私事,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璃王的心中咯噔了下,接着码头的岸边,就有他的人快步走来,行至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低声说,“不好了璃王殿下,田税那边出事了,上头有人来查了,只怕是得要您亲自过去处理一趟。” 璃王闻言,猛地看向了谢翊和。 他居然敢阴自己? 给姜遇棠的海上文书,他抱着两头通吃的想法,和谢翊和置换的资源,便是兼并田地,逃避税收。 现下,他才刚接手,就爆了雷,要是捅开了,那就是掉脑袋的死罪。 可是…… 璃王冗长的目光落在了姜遇棠的脸上。 “对了,阿棠是本督的夫人,璃王殿下与她不熟,还是不要当众直呼她闺名的好,不太合适。” “我们熟不熟,不是你说了算。” 璃王撂下这话,拂袖而去。 苏砚礼也被气的走人了。 码头岸板上的人,顿时减少了许多。 姜遇棠忍无可忍,刚想要甩开谢翊和,质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谁料,谢翊和面色冷淡地先一步松开了手,没有任何留恋的,与之拉开了距离。 “注意分寸。” 什么? 他的眼神淡漠,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留下这几个字之后,再未多看姜遇棠一眼,就转身朝码头外走去,把她独留在了原地。 哪怕,季临安这个承认了,喜欢姜遇棠的情敌还在这儿也无所谓…… 姜遇棠皱眉,没琢磨明白谢翊和的想法,反正她从来都没猜对过,便没再去深究。 风平浪静,码头上的一切恢复如初,伙计们继续搬运起了货物。 春桃还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要不是那一个个官差,看向姜遇棠的眼神讶异,方才发生的一切,真就只是她凭空臆想出的一场梦境了。 姜遇棠打算忙了,看到季临安还在此地,想了想问道,“是瑶瑶有什么事吗?” 季临安哑然了下,嗯了一声。 “她上次吃了你做的东西,很喜欢。” 是那马蹄糕? 姜遇棠并不讨厌他的小侄女,便道,“有空我会给瑶瑶多做点。” 说完,她就拿着清单继续核对起了货物,忙碌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季临安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眼中有活,吩咐起了他的手下人,给姜遇棠的伙计们搭手。 甚至,不顾身份的也加入到了其中,在姜遇棠去抬重物的时候,总是碰巧有他的帮助。 可是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任何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愿意无怨无悔的付出,无非是因为那滚滚红尘中,最不堪一击,白骨垒垒,却还是让世人心向往之,献祭般前仆后继的情之一字。 太多顾虑,让季临安无法暂时言明。 橘黄色的阳光,洒在了这个沉默如大山的男人身上,勾勒出了他冷峻的轮廓,结实有力的身躯。 几十斤重的大箱子,被季临安轻松抬起,送到了拉货的马车上。 他主动帮忙,姜遇棠没有拒绝的道理,也就任由他去了。 直到傍晚,一行人在珍宝阁用了晚饭,这才结束分开。 姜遇棠打道回府,马车行驶在了京城的街道上,坐在车厢对面的春桃,却定定的望着珍珠帘外的风景。 “小姐,您快看!” 她吃惊出声,“那不是夫人吗,她怎么会和云家人在一起?” 第166章 失望,被伤透了 姜遇棠闻言,脸色一变,赶忙坐到了春桃那边,朝外望去。 暮色沉沉,一家热闹的酒楼门口,她的亲生母亲,正在和云家人寒暄叙旧,云浅浅就站在旁边,一行人似是才吃完饭要分别。 “停车。”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不禁喊道。 外头的车夫,赶忙将马车赶到了街旁,停了下来,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隔着一段距离,姜遇棠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酒楼门口,姜母的眼神恍惚,望着云家人的神色,似是充满了无尽的唏嘘和喟叹。 云家父母红着眼圈,不顾路人的异样目光,居然在街上似要下跪行礼。 姜母赶忙搀扶住了。 不久之后,姜遇棠清楚的看到,姜母转送给了云家人许多眼熟的锦匣,那是前不久,她贴补姜家,送给母亲的…… 春桃也注意到了。 一下子,她的心凉了大半截,连呼入的空气都分外冰凉。 不说从前,就说最近。 姜遇棠为了赚钱,在外辛苦打拼,为了海上文书更是忙前忙后,跑动跑西,不知道看了多少人的脸色,辛苦赚来的银钱。 居然就这样的被她的亲生母亲,转送给了与姜遇棠水火不容的云家人…… 而这还没完。 彼时,姜母又摸了摸云浅浅的脸,疼爱的对着她絮絮叨叨交代着什么,关切都溢到了马车内。 自姜母从边关回来之后,再没这样亲热对待过姜遇棠…… 姜母末了,还不忘了拍一拍云辰的肩膀。 马车内万籁俱寂。 空气中似是多了许多无形的碎刀子,随着春桃的呼吸,刺着肺腑,她侧目,看向了旁边的姜遇棠。 光线昏暗,阴霾笼罩,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神色。 春桃想,她家小姐大抵也是伤心的。 因为希望,所以失望。 从前姜遇棠对远在边关的母亲,有多么的思念和期冀,那么现下反扑上来的情绪就有多么的难受。 原来即便是家人,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良久之后,姜母这才离开。 和姜遇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前一后的回到了镇远侯府当中,意外的在车房后院中打了个照面。 “阿棠?” 姜母见到下了马车的姜遇棠,眸光闪烁了两下。 她笑着上前,“你这孩子,怎的又忙到这个时辰才回来,为娘都想你了,也看着心疼,方才还和嬷嬷在念叨说,你这段时间为了咱们家,太过辛苦了。” “娘的心中还有我就好。” 姜遇棠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又问道,“您怎么也这么晚回来,方才是去哪里了,可吃过了?” 姜母一顿,从容回说。 “我啊,去了你江伯母的家中,和她叙了会儿旧,这一聊起来,就到这会儿了。好了,我也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她就拍了拍姜遇棠的胳膊,带着人先行离开。 母亲,在撒谎。 姜遇棠站在原地许久,带着心中那些想不通的疑窦,一路回了望月轩,却有些失眠。 想到季临安今日的帮忙,干脆去了侯府内的厨房,给瑶瑶蒸做起了马蹄糕,打算明日就派人送去。 糯糯路过,就闻到了新鲜出炉的糕点的香味,她顿了顿,在后厨的门口探出了小脑袋。 阿姐,这又是在给她做? 糯糯顿时一喜,她就知道,阿姐的心里面是有自己的,不会跟自己置气太长时间。 这不,就先低头服软了? “唔,阿姐,我不是说了,我想要吃豌豆黄,你怎么又做马蹄糕了啊?” 糯糯欣喜说着小跑进入了安静的后厨。 里面一片沉默,仅有姜遇棠和春桃主仆二人,两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马蹄糕也可以。” 糯糯来到了灶台前,抬手就要去掀蒸笼的盖子,还没有触及,就被姜遇棠给握住了小手腕。 “不可以。” 姜遇棠拒绝道。 糯糯困惑,歪着小脑袋,天真道,“阿姐是怕我这样去动,烫到手手吗?” 那让阿姐给她拿出来吧。 “这不是做给你吃的。”姜遇棠如实回答。 然后,就不在搭理她了。 糯糯愣在了灶台面前,小脸上满是茫然,心里面空了下,呆呆地追问道,“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啊?” 春桃想到这一贯喜欢黏着云浅浅的三小姐,不痛快的情绪涌了上来,没忍住直言。 “是给季将军的小侄女儿瑶瑶的,瑶瑶又可爱又懂事,还特别喜欢你阿姐,把您上次不要的马蹄糕,都给吃了个干净,还一直念着。” 她接着说,“这不,我家小姐又在给她做呢。” 此话一出,糯糯彻底愕然。 所以,这才是阿姐拒绝她的原因,阿姐也根本没有要和她和好的意思,一切都是自个人误会了…… 可是,可是她才是姜遇棠的亲生妹妹啊。 什么破瑶瑶,好难听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讨厌鬼,凭什么要和她抢阿姐? “快点回去睡觉吧。”就在这时,姜遇棠又扭头说。 殊不知,这话成了压在崩溃情绪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哇的一声,糯糯扑上前去,来到了姜遇棠的怀中,委屈地哭了出来。 “不许,阿姐,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去疼什么瑶瑶……”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 糯糯的心中难受,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落,还在继续痛哭着。 “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其实我早就想要和你和好了啊,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是我的阿姐,你不可以不要我!” 姜遇棠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姑娘,是吃瑶瑶的醋了。 看着面前和小时候一样霸道的小团子,她有些无奈地回抱住,擦着糯糯的眼泪,轻声哄道。 “阿姐没有不要你,明明是你,先不要阿姐的。” 糯糯摇头否认,拖着哭腔道,“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那日在马车上我表现的那么明显,你都没有抱抱我……” 姜遇棠愣住,都有些忘了。 糯糯趴在她的怀抱中,红着眼圈仰头道。 “反正,反正你现在抱了我,我们就算是和好了,你日后只可以有我一个妹妹,不许有旁人,也不可以去疼那个什么瑶瑶。” 第167章 晚上可以抱你睡觉吗 估计瑶瑶和糯糯这两个小家伙也不会见到,姜遇棠哄着她应声,“好。” 糯糯的哭声这才渐收。 她发现,姜遇棠的怀抱和遥远记忆中的一样温暖,还香香的,糯糯很喜欢,抱着自家阿姐的手更紧了,近乎依赖的靠着。 “阿姐,那你还喜欢我吗?我可以去吃马蹄糕吗?” 诚然,小姑娘还在计较着之前姜遇棠的话。 姜遇棠哭笑不得,心软了下,拿着帕子擦干了糯糯脸上的泪,吩咐起了春桃。 “去给三小姐拿点吧。” 也是她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赌气。 春桃被糯糯给吓到了,赶忙行动了起来。 “阿姐,你还没有回答你还喜不喜欢我呢……”糯糯执着于要一个答案。 可能是姜遇棠经历过了一段近乎残酷被摧残过的感情,以至于她面对至亲,抱着的也是看对方表现,再斟酌付出的想法。 不过这话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来说,太过无情。 姜遇棠便这样说,“嗯,还喜欢。” 糯糯忐忑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破涕为笑,对着姜遇棠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我也喜欢阿姐。” 她美滋滋的吃着姜遇棠做的马蹄糕,发现是熟悉而又特别的味道,和边关那些厨子做的都不一样,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姐妹和好之后,糯糯极为黏着姜遇棠,还问道,“阿姐,晚上我可以抱着你一起睡觉吗?还有,明儿个你可以送我去学堂吗?” 前者姜遇棠没异议,至于后者…… 她不禁问,“你不是想要别人送吗?” “我就想要你来,你还没有送过我呢……”糯糯扁着嘴抱怨,而后,她又补充,“云姐姐他们不会在的。” 她发现了,阿姐不喜欢云姐姐。 糯糯可怜巴巴地望着,乌黑湿漉漉带着渴望的眼睛,是久违的亲情,让姜遇棠无法拒绝。 “可以。” “我就知道阿姐你最好了,那我先回自己的院子,让嬷嬷收拾一下,拿我的枕头过来来……” 糯糯雀跃不已,欢快的就行动了起来,一溜烟就跑出了后厨。 云姐姐说了,明儿个她有事要忙,送不了自己,阿姐愿意答应,那就最好了。 糯糯想清楚了,自己是喜欢阿姐,需要她的,就是阿姐有点儿小心眼,那日后…… 就瞒着她,自己和云姐姐接触的消息吧,皆大欢喜! “三小姐,您回来了,有您的信件。” 糯糯刚回到了她的长乐园,就有嬷嬷这样说。 信件,云姐姐回信了? 她的眼睛一亮,赶忙进屋,拆开看了起来。 候在一旁的嬷嬷,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这段时间,三小姐和那个云浅浅走的很近,分开半会都受不了,还彼此互通书信。 她怕出事,看过云浅浅书信上的文字,好在没有什么过分的话。 不过这云浅浅的想法倒是很特立独行,说什么女子不该困于后宅当中,最不能像姜遇棠那般,只顾着男子的目光,要多提升自己。 这话说对,似乎也不对。 可姜夫人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嬷嬷作为下人,就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嬷嬷,你把我的回信,给云姐姐,我去找我阿姐睡觉啦。” 糯糯说完,就抱着嬷嬷收拾好的枕头和布娃娃,小跑了出去。 嬷嬷行动了起来,拿起了桌子上的信封,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回给我最最最亲爱的云姐姐…… 夜晚悄然度过。 翌日,姜遇棠起床不久,就发觉自己月事来了,吃早饭的时候,小腹隐隐作痛,幸好是在能忍受的范围。 “瞧你们姐俩这样子,是不闹别扭了?” 姜母看着圆桌前黏着姜遇棠的糯糯,眉眼带笑地说。 糯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和阿姐一直好着呢。” 姜遇棠侧目,眼神宠溺。 早膳结束之后,她就按照约定那般,去送糯糯上学堂,结果这小姑娘,刚走出了膳厅,就撒娇耍赖缠着姜遇棠要抱着她去上马车。 “糯糯,阿姐的身子不舒服,过几日再抱你走好吗?” “不要嘛……” 糯糯看不出,姜遇棠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她的小嘴一瘪,“阿姐,你明明答应过我,说日后可以抱抱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还找这样的借口。” 要是换了云姐姐,肯定是会答应的。 “你阿姐没有撒谎,让姐夫来抱你如何?” 谢翊和走进了庭院,看向了糯糯,好听的声线响起。 姜遇棠看到,秀眉微拧。 他不是不会在吗? 糯糯满眼惊喜,小跑了过去,“姐夫,你不是今儿个不来的吗?” “又有时间了。” 谢翊和弯腰,将这小家伙给抱了起来,接着停步回头,看向了姜遇棠。 糯糯招呼说,“阿姐,走了。” 谢翊和绯色的薄唇,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姜遇棠心口一哽,抿唇只好跟了上去,出了侯府的大门,外头是早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面的桌子上,还备了温热的茶汤。 学堂门口,目送着糯糯和嬷嬷进去之后,姜遇棠就打算和谢翊和,就此分道扬镳去太医院。 “回马车,我送你过去。” 谢翊和忽地出声,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事找你。” 说完,他就先回了马车。 姜遇棠迟疑了下,重新进入了车厢,里面是一方封闭的天地,流动着淡淡的沉木香气。 “这是之前你拒收,让楚歌变卖的古玩字画,已经变卖,兑换成了银票。” 谢翊和将一个匣子,在桌上推了过来。 他不提,姜遇棠都快要忘记了这回事。 也难怪,谢翊和会在云浅浅不在的情况,会突然过来了…… “嗯。” 姜遇棠收下了。 她还帮着谢老太君治疗,又要配合谢翊和隐瞒,现下手头上的资产又还回了镇远侯府许多,没有拒收的道理。 谢翊和顿了顿,又多加了一句,“我给你的这些,最好你自己留着用。” 姜遇棠闻言,探究地望了过去。 但,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显然没有要过多交谈的意思,撑着下巴,望向了车窗外。 姜遇棠没太在意,到达目的地,就下了马车,朝着太医院内走去。 一进去,就发现了里面严峻的氛围。 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168章 陛下坦诚:我担心棠棠 姜遇棠问起,这才知晓了真相。 江淮安的脸色凝重说,“棠棠,出事了,姑苏爆发了很严重的瘟疫!” 怪不得那日在紫宸殿,有朝臣会那样提议了…… “一开始只是小范围,勉强能控制,可就在昨日,突然全面爆发,死伤了十五人有余,染病的百姓不计其数,当地的大夫都无法解决。” 江淮安头疼,继续道,“圣上已经下旨,封了姑苏城,以防止瘟疫扩散,要调遣官员和太医院的精锐,前往姑苏赈灾。” 说到此处,江淮安抬头,看向了值房内刚到的姜遇棠。 “姑苏爆发的瘟疫,解决起来比较棘手,你的医术在咱们太医院,是掐尖的水准,我的意思是,想你一同去姑苏,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其位谋其政,姜遇棠既然做了太医,那就没有推诿的道理。 何况她外祖父家就在姑苏,里面还有些故人在,只怕是也遭受到了瘟疫的波及。 “我没有问题。” “行,那我就将你加入名单当中,再和陛下请示一下,你暂时不能在御前侍奉。” 江淮安说完,苦笑了下。 “没想到时隔多年,咱们京城双侠,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再回姑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云浅浅加入此番的行程。” 姜遇棠闻言,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瞳一沉,讥诮道,“只怕是不成了。” “什么?” 江淮安没明白她的意思。 姜遇棠照实说,“我昨儿个听人说,谢翊和要去姑苏当差,还要带着云浅浅……” 后边的话不用说,江淮安也明白了,谢翊和,很有可能就是此番赈灾的钦差大臣。 他的心头膈应,一脸恶寒,“真服了,去哪里都带着,干脆把人栓到他裤腰带上好了。” 很讽刺的笑话,姜遇棠被逗得笑了下。 之后,两个人又交谈了会,了解了下姑苏的情况。 江淮安就开始忙碌,敲定了太医院此番前往姑苏的核心赈灾人员之后,就匆匆的进了宫,去了御书房禀告。 当圣上看到了那名册当中,熟悉的三个字之后,倒是沉默了片刻,这才出声。 “她是自愿的?” 莫名的,江淮安感受到自己好像被误会成阴险上峰,威逼利诱了姜遇棠同意。 于是,他将前不久的邀请如实说了一遍。 隔着御书桌,北冥璟听完,面色深沉,拨弄着指尖的那一串菩提。 他别有深意说,“去姑苏挺危险的,只怕是镇远侯夫妇爱女心切,会放心不下。” “这倒是。” 江淮安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姜太医的医术高超,有了她的加入,恐有望和大家伙商议出,解决姑苏困境的法子,镇远侯夫妇又向来深明大义,想来会有所体谅。” 北冥璟的一双冷眸顿时瞥了过来。 江淮安心中暗惊,觉得自己好像是怀揣错了圣意,又斗胆道,“陛下可是在担心姜太医?” 北冥璟还以为是此人是开窍了,复而又听他说。 “陛下要是实在不放心,怕姜太医会出事,或者是遇到上林苑那般棘手的麻烦,不如赐予微臣什么可以证明身份,应急的物件?” 北冥璟被气笑了,菩提打在了桌沿上。 “证明朕身份的东西,传国玉玺你要不要?” 江淮安闭嘴了。 半晌,北冥璟看着桌子上堆积成山的政务,凤眸沉了又沉。 “此事,朕自有打算,你且先回去和太医们准备吧。” “微臣遵命。” 江淮安困惑的告退。 姑苏当地的瘟疫严重,需要尽快动身,太医院内登记要参与在名册内的太医,都被休假归家收拾行囊,和亲人道别。 姜遇棠亦在其中。 她回到镇远侯府,就和爹娘说了这件事。 “从京调派,那想来姑苏定然无比危险,阿棠去这可如何使得?能不能和江家那小子通融一下啊?” 正厅当中,姜母担忧道。 镇远侯还好,面不改色吹了吹茶,轻呷了一口。 “既有阿棠的名字,那想来淮安是认真考虑过的,别妇人之仁,让旁人看了笑话。” 姜遇棠望去,发现相比较母亲,父亲冷静的有些可怕,让她感到陌生。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离家之后,能有人宽慰娘亲,少些牵挂。 姜母连连叹息,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过头来,絮絮叨叨地叮嘱起了姜遇棠。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阿棠有我护着,保证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就在这时,姜肆的声线从外传扬而来。 他大步踏入,面色沉稳道。 镇远侯喝茶的手停住,抬眸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儿个军中也在说这件事,我得知了阿棠要去,就主动和上峰请示,加入到了此番的赈灾当中。”姜肆道。 砰的一声,镇远侯的茶盏打翻,淅淅沥沥的茶汤,散落在了地上。 空气中都弥散着苦涩的滋味。 姜遇棠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看着又怒又忧的父亲,起身焦灼的对着阿兄训斥,拉着他就要去找上峰更改。 母亲更是捂着心口,不停地锤着桌子,红了眼圈,问说出事了她要怎么活。 争吵声不断。 这是从前属于姜遇棠的待遇。 如今…… 不知是因为这三年远离了爹娘,还是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或是说…… 爹娘还在计较三年前,她执意嫁给谢翊和,伤透了他们的心,故而亲情也消失殆尽了。 姜遇棠不懂,却感觉到自己在这混乱的场面下十分多余,像是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 可这,明明是她的家啊。 那些不断拔高的声音,像是沉重的大石头压了下来,让正厅内的氛围冻结,挤不出一丝的空气,压抑无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不是都同意了阿棠去吗?” 姜肆很不理解,震愕地瞪大了双目,满脸的不可思议,对着爹娘问道,“凭什么阿棠去的了,我就去不得了?” 他不去,妹妹要是出了什么好歹,谁来照顾,要是有人欺负了她,谁来出头? 姜肆的质问,让正厅内死寂了刹那,镇远侯和姜母这才想起,姜遇棠还在这儿…… 第169章 她已经不被偏爱了 是了,他们从小捧在掌心里,当成眼珠子宠大的二女儿,也要去姑苏那危险之地,他们怎么就那么理智的接受了呢? 镇远侯夫妇自觉还爱着姜遇棠,待她和从前一样,比姜肆还要好,可从何时开始,眼中,就没有姜遇棠了呢? 四周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无比古怪。 姜母的身子一僵,意识到这对比太过鲜明,呼吸一紧,脸色赧然地看向了姜遇棠。 他们…… 镇远侯站在厅堂中央,蹙紧了眉头。 “这不一样。” 他的目光闪烁了两下,拂袖道,“正是因为你们这一双儿女都去,我和你娘这才放心不下。” 可姜家,从来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家,甚至于,偏宠女儿更多一点。 姜肆感觉古怪,便故意道,“既如此,那我去,让阿棠留在家中,安你们二老的心。” “你!” 镇远侯愠怒,瞪了过来。 再不用多余的言语,他这一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姜遇棠坐在侧座,一直望着那处,她的眼神平静,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看着被忽略到毫无话语权的女儿,姜母那颗柔软的心脏,好似突然被狠狠的撕扯了下,错乱的呼吸发痛。 姜遇棠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够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他们兄妹俩都想去,那就都让去。” 姜母狠下心来,扭头对着镇远侯斥道。 对于这个结果,镇远侯很是不满,可接触到的,却是姜母充满了警告的目光。 因为过去百般疼爱,所以他这偏颇的反对,才会化为无形的伤害,这和拿刀子凌迟他们阿棠的心有什么区别? 镇远侯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叹息一声,终究是同意了。 “阿棠,为娘和你爹……” 姜母悻悻然望去,看向了座位上的姜遇棠,解释的话语开了个头,却连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人有的时候,的确要从过去幸福的回忆中走出,接受或承认父母已经没有那么爱自己了的事实。 也许原因有很多,但姜遇棠清醒的明白,镇远侯夫妇变了,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嗯,我先回屋收拾包袱了。” 姜遇棠面无表情的说完,起身朝正厅外走了出去。 姜母呆呆的望着,感受到了姜遇棠的客套和冷淡,不由地酸涩了眼圈。 冷不丁的回忆起从前,二女儿是任性活泼的,稍有不顺心,就会扑到她的怀中撒娇告状,一口一个娘亲亲热的喊着,绝不会如现下这般冷静理智。 姜母突然希望姜遇棠可以胡闹起来……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她忘记了,前提条件是那个孩子被爱着的。 而姜遇棠感受不到了。 姜母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任何的音节,无颜去唤姜遇棠,只能埋怨地锤起了镇远侯的胸膛。 镇远侯的心情凝重。 姜肆蹙紧了眉头,脸色极不好看,干脆转身跑出了正厅,追上了回望月轩的姜遇棠。 进入后院的月洞门之后,是一条冗长的石板路,兄妹二人并肩同行,氛围稍转。 “阿棠,你别在意,我估计爹娘就是和你分开的时间太久了,还没有缓的过来,他们的心里面肯定还是爱着你的。” 姜肆挠了挠头,安慰的话语有些生硬。 “否则爹娘他们当年,也不会为了那场乌龙,帮你筹备与谢翊和的亲事对吧?” 其实三年前,姜遇棠压根没想过,要为了谢翊和寻死。 闺阁时期的她,被话本子蛊毒太深,有着许多伤感疼痛的情怀。 听闻了谢翊和要议亲之后,便顾影自怜,学着那些话本子上的情节,烧起了写给他的那些书信,来祭奠这段逝去了的初恋。 结果,火势太大,没控制住,烧了大半个望月轩,人也险些折在了里面。 这件事,也被所有人认为,她姜遇棠是为情自戕。 待她从昏迷中醒来,才得知镇远侯夫妇,已经揪着安国公府的把柄,威胁了谢翊和,结下了这一门铁板钉钉的亲事,给了姜遇棠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没有自戕的解释,在大家的眼中成为了故作坚强。 只有姜肆信了。 加上这峰回路转的希望,让姜遇棠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未看出这段强扭来的婚姻,将要在背后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姜遇棠想到这些蠢事,脸上浮现出几丝窘迫,扭头问,“阿兄,你这是在臊我,还是安慰我?” 姜肆抵唇,轻咳了一声。 “反正我的意思你知道,无论如何,阿兄都是值得你相信的人。” 这一句话,让姜遇棠的唇角勾起,眼神明亮,“嗯。” 兄妹二人这才就此分开。 姑苏瘟疫,迫在眉睫,明日就要动身,姜遇棠在望月轩,就在主屋内收拾起了包袱。 春桃在旁边帮忙,眼中充满了不舍。 “哦对了小姐,您这一走怕是最少也要七八日,谢老太君那边怕是得要打个招呼,还有她老人家的治疗……” 姜遇棠早就考虑到了。 谢老太君本就是四五日医治一次,如今的身子还算稳定,再开些固元应急的方子,不会耽误了病情。 下午时分,姜遇棠安置完毕,便动身去了安国公府,来到了集福堂当中。 她对谢老太君未说真相,只说要离京出去散心。 谢老太君乐呵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总是待在京城也没意思,出去放松放松也好,换个心情,你尽管去,祖母这儿好着呢,不用惦记。” 她半靠在床头,拉着姜遇棠的手,挂心地叮嘱。 “不过到底是出远门,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多留个心眼,多带些护卫,有备无患……” 谢老太君又继续交代了起来,事无巨细,无微不至,还怕姜遇棠的银钱不够,让赵嬷嬷再去添了些。 就好像姜遇棠还是个小孩,搞得一内室的女眷们都哭笑不得。 姜遇棠哄着老人家睡下,这才走出了内室,写起了方子,教赵嬷嬷该如何使用。 说完,赵嬷嬷站在桌前,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姜遇棠不禁问,“怎么了?” 赵嬷嬷迟疑道,“少夫人,请恕老奴多嘴一问,您和那璃王殿下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170章 担心她,送来了最强护卫 姜遇棠没太明白。 “是这样的,昨儿个老奴跟着世子爷出门,在市舶司码头那儿看到您和璃王殿下他们……” 说到此处,赵嬷嬷似是怕姜遇棠误会什么,赶忙道。 “老奴当然是信得过您的为人,就是那璃王,花名在外,又惯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您可得要小心点儿,别着了他的道。”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先前留在心头上的疑窦,也全都随之解开了。 怪不得谢翊和会在码头上,闹那么奇怪的一出,临了还留下一句‘注意分寸’。 原来是让她注意一下,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玩的分寸,不要给他惹上了麻烦。 姜遇棠与谢翊和正式和离了的事,安国公府上下一概不知,璃王昨日的言辞,又极为暧昧,赵嬷嬷和一些下人还瞧见了。 要是传回来,只怕是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故而谢翊和选择了演戏。 他不会对除了云浅浅之外的任何女人动心,吃醋,产生占有欲,做出什么幼稚的举动来。 一切都在姜遇棠的脑海中解释通了。 她的眼神一暗,对着赵嬷嬷回道,“一场误会而已。” 赵嬷嬷这才安心。 姜遇棠也打算告辞离开了,刚出了集福堂的大门,就遇到了谢行之的小厮,抱着一个包袱似是在专程等她。 “少夫人,我们家二少爷听闻您此番要去姑苏,担忧您的安危,特命小的准备了这些艾草面罩给您,好图个平安,还望您能够收下。” 那小厮小跑着上前说道。 姜遇棠只觉得讽刺和可笑,没有理会,直接就这样走了。 小厮抱着包袱,尴尬的站在了道路上,摇头暗叹了一声,看来少夫人是不会和二少爷和解了。 谢行之又要自责难受好一番了…… 再回到镇远候府。 糯糯也下学堂回来了,得知了阿兄阿姐都要去姑苏,心中充满了不舍,还哭了好一会儿,连晚饭都没有吃。 稍后,就又得知了她的云姐姐,姐夫都要去,就更是晴天霹雳了。 他们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京城上学是吧? 她也要去。 可镇远侯夫妇,又怎么肯允,硬是狠下了心肠,无视了这小家伙哭唧唧的撒娇。 时间一晃,转眼就来到了启程的日子。 卯初,天还没有亮起,一片灰蒙蒙之际,参与此次前往姑苏赈灾的人员,就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京城的西直门集合。 来送行官员的亲眷有很多。 镇远侯夫妇也特意起了个大早,来送这一双儿女。 “这是为娘,和你爹昨儿个下午跑去寒山寺,为你们俩求来的平安符,保佑你们此行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姜母红着眼圈,递来了两个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来,都挂在腰间。” 姜肆应下,分给了姜遇棠,在这个临别之际,兄妹二人没有拒绝,乖乖佩戴了起来。 镇远侯的心中有万千思绪,眼神复杂。 “阿肆,阿棠,你们俩好好保重,莫要忘了,爹娘还在家中等着你们回来。” 不等他们应下,镇远侯就看到了此番的钦差大臣谢翊和,便走了过去寒暄打点,也不知道是为了姜肆,还是姜遇棠。 他们就在一米开外的地方。 镇远侯迟迟未回,姜遇棠扭头看了眼,就见到云浅浅也在其中,衣着素色医女服制,腰间佩戴着一只万字纹刺绣的香囊。 与她,还有姜肆的一模一样,明显,是出自于他们母亲的手艺。 姜母还给云浅浅求了? 姜遇棠微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站在他们此处,一脸不舍的姜母。 她和云家人在私底下的联络频繁,并且已经到了如此挂心的地步…… 上一世,镇远侯夫妇一直在边关,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对云浅浅的态度并不怎么好。 “流云大人,您怎的亲自过来了?” 姜遇棠正想着,思绪突然被一道惊诧声给打断,侧目望去,就见到自动分开的人群两侧中央,是北冥皇室龙卫之首流云。 他一袭劲装,墨发高束,带着一支禁军,来到了场地人群的中心,沉声回复。 “本官奉陛下口谕,特来保护太医院,诸位大人此行的安危!” 这话宛若平地惊雷般,在西直门门口的场地炸开,不少人都朝着太医院的一行人,投去了震愕的目光。 陛下,居然让龙卫之首带着人来保护他们? 虽说姑苏之行,主要是靠这群太医,但陛下也不至于如此给他们脸吧,大家伙都有些眼红了。 就连谢翊和,都顿了那么一下。 “哈哈哈,没想到我们太医院居然还有这样的荣宠?”王太医受宠若惊道。 北冥龙卫,历来只有皇帝专属,流云又贵为龙卫之首,地位极高,有着十足的话语权,能来保护他们太医院,简直是无上荣耀。 一时之间,许多太医感激涕零,直叹皇恩浩荡。 唯独江淮安,似是明白了什么,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 原来陛下竟是这打算…… “你这是怎么了,装什么世外高人呢?”姜遇棠诧异地问道。 彼时,快到了出发时间,众人都归起了队伍,她也和阿兄道别,来到了此处集合。 有太医好奇,“江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来和我们说说呗?” 江淮安笑而不语。 他们太医院有关系,就是好! 有一个大福星在呢。 熹光透过云层,驱散了灰蒙,四周的景物,渐而亮了起来。 此番去姑苏的队伍,差不多一共有三百多号人,整齐列队,运输药草,粮草物资的马车若干,独属于北冥的赤色军旗在空中飘扬着。 随即,皇帝亲临,高居于城墙之上,来为他们送行,鼓舞人心,士气大涨。 云浅浅暂时回到了太医院的队伍。 她站在医女一行,前头就是姜遇棠,脸色淡然,人如清菊般,正等着号角吹响出发之际,就察觉到一道极具有压迫感的目光。 云浅浅不禁抬目,就发现北冥帝王,似是在注视着自己。 陛下,这是在担心她? 也难怪,会专门派流云过来了啊…… 第171章 君威难测,她不懂北冥璟 云浅浅的眉心微动,冷冷的瞥了站在前方,太医一列的姜遇棠的背影一眼。 要不是姜遇棠从中作梗,以救命之恩相挟,只怕永远都轮不到她去御前…… 不过这些事,她不屑于和姜遇棠去计较。 云浅浅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并打算用实力证明,某位哗众取宠的太医,还不如她这个医女! 晨雾宛若轻纱笼罩,云絮被晨风揉碎,新日即将破出。 在这静谧而又悠长的光线当中,姜遇棠无法忽略的,撞进了城墙之上帝王的凤眸,两道视线终于如愿交汇。 北冥璟的唇畔,就此绽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京城春光映在了他英隽的眉眼之上,灼灼其华,胜过了苍穹满月的星月,人间四月的芳菲美景。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号角吹响,一行人行跪拜之礼,接着上了马车,随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的城门。 偌大的马车内,姜遇棠坐在里面,撑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前世今生有关北冥璟的记忆…… 自姜遇棠成亲之后,因与谢翊和的夫妻关系冷淡,头两年借着宫宴见过皇帝两三次,还求他帮忙敲打过谢翊和。 对此,皇帝的态度极为冷淡,君威难测,姜遇棠也就不敢再多言了。 不过有段时间,约莫是在云浅浅回来之前,她与谢翊和,的确是有一段还算和睦顺遂的日子。 之后,云浅浅回来,就彻底没了。 上一世这个时间点,皇帝断魂散之毒未全解,缠绵于病榻,不知怎的,看上了云浅浅,忙着给谢翊和添堵。 姜遇棠就更是没有了再见过他的机会。 再后来,她因一场意外,便与世长辞了。 伴随着今生与北冥璟的接触,姜遇棠的心中模糊觉得…… 他,好像对云浅浅并无男女之情…… 那他又是为何…… 姜遇棠想不通,也就没有再深想,研究看起了这条线路的地图。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待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然远离了京城,外头的风景瑰丽,漫山遍野的野花竞相绽放,美不胜收。 “啊!” 忽地,前方王太医的马车内,传来一道尖叫声,打破了这份平静,队伍就此停了下来,阻碍了官道上后边的队伍。 王太医惊讶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偷偷睡在我的马车里面,也不怕出了事——” 姜遇棠本来没怎么在意。 可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就听到了糯糯稚嫩的声音。 “我是镇远侯府家,来找我阿兄阿姐他们。” “……” 空气就此彻底冻结。 姜遇棠的脸色大变,快步下了马车,来到了前方的官道,就见到彼时,王太医正在和糯糯大眼瞪小眼。 “阿姐!” 糯糯兴奋回头,对着姜遇棠,做了一个兴奋要抱抱的手势。 姜遇棠看着车辕上的小姑娘,脑瓜子被气得嗡嗡嗡的,她的脸色无比难看,皱眉道,“糯糯,谁允许你偷偷跟来了?” 糯糯有些心虚,扑上去,抱住了姜遇棠的胳膊。 她不敢抬头,低声嘟哝道,“阿姐,我已经来了,现下就算是回去也晚了。” 糯糯得知他们都要去姑苏,也想要去,但爹娘都不同意,她便在天还没有亮的那会子,偷偷跟了过来,趁着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上了太医院的马车。 本以为是姜遇棠的,但现下看来,好像是上错了。 不少人就此看了过来。 “啧,御前的人就是好啊,自家妹妹,想带就带。” 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苏砚礼,不屑地道。 此番姑苏灾情,皇商们也要响应号召,都被圣上狠放了一波血,大出钱财,璃王不在,苏砚礼本来是不打算来此的。 可,谁让云浅浅在呢? 其他人也有所不满,皱眉看向了官道上的姜遇棠,因为她和她妹妹,如今行程都被耽误在了此处。 姑苏灾情紧急,刻不容缓,每寸光阴都很宝贵好吧。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马上解决。” 江淮安也过来了,双手合十道。 可能是糯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会儿低垂着小脑袋,和个鹌鹑似的,没有吭声。 多了糯糯,那就是多一份责任,姜遇棠不想自寻麻烦,便和江淮安带着糯糯,去了太医院队伍的最前方找流云。 “这会儿人还能送回去吗?” 糯糯委屈巴巴抬头,拽了拽姜遇棠的衣角,“阿姐……” 姜遇棠没有心软。 骑在马上的季临安眉眼诧异。 流云摇头,“姜太医,现下京城因为姑苏的疫情,把控严格,只出不进,且如今离京城有好一段路,只怕是不成了。” “阿姐,我会保证乖乖听你的话。”糯糯又仰头道。 这会儿江淮安看着这小家伙,一个脑袋也是两个大的,“棠棠,队伍不能再耽误了,要不然就带上这小家伙吧,我也帮你看着点……” 现下,别无他法了。 姜遇棠无比心塞,只能带着糯糯,重新回了马车,队伍这才重新继续在官道上出发。 车厢内,姜遇棠板着脸道。 “糯糯,你这次真的太任性了,去姑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你突然失踪,家里面会乱成什么样子,爹娘会有多着急吗?” 糯糯坐在对面,慢吞吞地说,“阿姐你放心,我给爹娘留了书信,说明了情况,你就别生气了。” 事已至此,姜遇棠打算到下个地点了,和阿兄说明一下。 糯糯很快就揭过了这一茬,对着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打开了马车窗户不停张望。 也不知道云姐姐,还有姐夫在哪里? 她都有些想他们了。 “棠棠,前面就是黑石滩,上头全是石头砂砾,极其难走,尤其是马车,驾驶在上面怕是颠簸的不成……” 江淮安坐在车厢另一边,提醒说。 他们大人倒是无所谓,就是多了糯糯这个小家伙,怕是会受不住。 闻言,糯糯的脸色一变,扒拉着车窗回头。 “阿姐,太颠簸的话,我会晕马车,难受吐吐。” 这话说完,她乌黑的眼珠子一转,提议说,“阿姐,此番赈灾的钦差大臣,不是姐夫吗?要不然你去和他提议一下,让他放慢行程如何?” 第172章 惊艳!姜遇棠神机妙算 姜遇棠并不打算采纳她这馊主意。 不说个人恩怨,谢翊和会不同意。 就说姑苏瘟疫紧张,人人都在着急赶路,她也无法自私到去这样做…… “呵,小妹妹,你有所不知,你阿姐在你姐夫那儿,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忽地,苏砚礼极致讽刺的话语,从车窗外传了进来,还不忘了蔑视地看车厢内里对面的姜遇棠一眼。 他骑着马,又不怀好意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知道。”糯糯歪着小脑袋,直白道,“因为姐夫看不上阿姐,还说他们的婚事,是阿姐耍心机寻死得来的……” 旁人都是这样说的。 噗嗤一声,苏砚礼笑了出来,看着姜遇棠的脸上,是难掩的恶意。 啧,被自个儿亲妹妹这样说,杀伤力更大,不好受吧? 他得意道,“看来你同我一样有眼光,还和云姐姐是朋友的份上,我这会儿有薄荷脑油,待会你要是难受的厉害,兴许能缓解一下。” 糯糯惊讶,双目放光,“大哥哥,你也认识云姐姐啊?” 苏砚礼正从怀中要拿,便听到了这话,顿时间来了兴致,想要和糯糯展开细说。 不成想,下一瞬,江淮安和姜遇棠一个骂人,一个关窗。 “去你丫的,少在这里教坏小孩子,滚蛋!” 啪嗒一声,马车的车窗被无情关上,同行骑着马的苏砚礼,被隔绝在了外头。 车厢内,糯糯的小脸生气,嘴巴都瘪了下来。 “阿姐,江叔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和那位大哥哥真聊的好着呢,他还好心给我东西呢……” 被称为江叔叔的江淮安,脸色一黑。 坏了,这丫头已经被教坏了。 “咱们不差他的那点,阿姐有不让你晕马车的法子。”姜遇棠面无表情说。 糯糯对此,存有明显的质疑。 阿姐真的行吗? 姜遇棠不予理会,掀开了车帘吩咐,“这段路我们不用跟着大部队走,前面官道的岔路口,调转方向,从东南走。” “姜太医,这不太好吧?” 车夫闻言,脸上全是不情愿。 “您别为了和苏少堵那一口气,就任性胡来,脱离大部队,车里面还有您的妹妹和江大人呢,这荒郊野外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只怕又会给大家伙添乱。” 诚然,他也听到了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对姜遇棠有了误解。 “何况,要是真丢失了,谢大都督不会来寻您的……” “说够了吗?” 姜遇棠的脸色极冷,扬了扬手中的地形图,冷声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听姜太医的。”江淮安命令道。 糯糯突然有些后悔来了。 车夫不得已应下。 他的心头一片烦躁,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来赶姜遇棠的车,本以为她是被情爱磋磨了的苦命女人。 哪成想,居然是个嚣张跋扈,无理取闹的主儿? 偏偏,江大人还助纣为虐。 “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车夫悄声抱怨,烦躁的赶起了车。 天穹明媚,风和日丽。 很快,来到了官道宽阔的十字路口,一行人就清楚的看到,姜遇棠的那辆马车,离经叛道赶去了另一条道路。 那马车离去的姿影,极为突兀。 流云的脸色一变,顾不得多言,生怕姜遇棠会有个什么好歹,赶忙调转了马头,一并跟了上去。 季临安默了下,悄然掉头,紧随其后。 “这姜遇棠,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啊!倒是连累了陛下派来保护你的流云大人,受职责所困,也要跟着去辛苦这么一趟。” 苏砚礼骑着马,跑来队伍的最前方找云浅浅了,把方才看到的画面,如实说了出来。 几匹骏马并辔而行,蹄声阵阵,官道上尘土飞扬。 云浅浅闻言,脸色冷傲,“嗯。” 谢翊和多看了她几眼。 “谢大都督,那条路荒无人烟的,指不定有凶兽出没,你不管管她?”苏砚礼眼底掠过了一道精光,问道。 谢翊和垂目,笑了笑,“由她。” 这意思是…… 姜遇棠这个愚蠢的妻子,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交代在那儿了,也都无所谓? 也是,毕竟是姜遇棠自己不守规矩乱跑的。 云浅浅想到这儿,粉唇微勾。 她勒紧了缰绳,继续和这一行人,带领着这乌压压的军队继续赶起了路来。 …… 而在姜遇棠这边。 她掀开了车帘,拿着地形图,边看着周围的风景,边指挥着车夫。 “再前面,左转。” 车夫的面上不显,心中早就是怨气冲天了。 此番赈灾,不是来了许多的大人物吗,姜遇棠做出这般出格的行为,怎么就没人管啊? 太阳无情炙烤着地面,野草从官道的夹缝中肆意疯长,路面是深深浅浅的车辙沟壑,越走越荒无人烟,死寂的可怕。 糯糯抱着小包袱,戚戚然躲在了车厢的角落,双眸颤颤,心中的懊悔达到了巅峰。 被发现之后,她应该直接去找云姐姐和姐夫的…… 她不想和阿姐待在一起了! “棠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子。”江淮安一脸淡定,拿着折扇驱散起了燥热。 车夫更绝望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行过这一条荒芜的官道,景致逐步变化,越来越开阔。 连绵起伏的山峦在远处勾勒,芳草萋萋,瀑布直流而下,水花四溅,恰似碎玉崩云。 周遭是茂盛的树林,中央有着好一大片空地,草木都被碾平,还有着安营扎寨过的生活痕迹。 此地,是他们今夜的歇息点,流萤谷! 车夫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看到后,脸上还充满了不可思议,手中的鞭绳都险些惊掉了。 他们不但,赶在赈灾的大部队之前,成功抵达了流萤谷,还没有遭任何罪的免除了黑石滩的颠簸之苦。 这、这姜太医还真不是胡来啊…… “下来透透气吧。” 姜遇棠在车夫讶异的目光下,先行下了马车,对着糯糯伸出了手,说道。 糯糯满脸茫然,将手搭了上去,落到了实地,还有着回不过神来。 “阿姐,我们就这样到了?” 江淮安站在草地,轻敲了下糯糯的小脑袋。 “你这丫头,应当相信你阿姐的实力,跟着她准没错。走,我们先去安营扎寨,起火做饭,等着打他苏砚礼的脸。” 第173章 奉陛下令,来保护姜遇棠 糯糯呃了一声,江叔叔和阿姐待的久了,人都变得小肚鸡肠了。 苏哥哥又没有恶意,只是好心想要帮忙而已…… 忽地,又有几道凌乱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吁的一声,勒住了缰绳,停在了他们的后边,是流云和几名禁军。 他们利索的翻身下了马,跟随在流云的身后,径直踏过了绿坪,来到了停住步伐的姜遇棠一行人的面前。 “姜太医,您还真是厉害,这么隐蔽的一条捷径,都被你给找到了。” 流云双手抱拳,眼瞳发亮,“我们怕您和江大人出了什么意外,就寻了过来,跟着一并沾了光。” 那黑石滩的地形不好受…… 就算是习过武的成年男子,恐也要难受好一番。 姜遇棠落落大方的回应,“小事。” “你们这是要扎营做饭是吧,我们也来帮忙。” 流云说着,带着人加入到了其中。 显然,上林苑的误会解除之后,流云就消除了对姜遇棠的成见,至于她婚前为谢翊和寻死的事…… 他自动找补成了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 绿草如茵,溪流潺潺,惬意空旷的空地,形状各异在搭建起的营帐前,堆砌成了简易的炉灶。 明火燃烧,馕饼洒了作料,被烤的酥脆可靠。 再一旁是黑色的瓦罐,里面是煮熟的野菜汤,是此地能给出最好的吃食了,大家伙们都席地而坐。 糯糯在姜遇棠的旁边,看着这一干粮,有些嫌弃,偏头对着姜遇棠撒娇。 “阿姐,我的胃不好,要是爹爹娘亲在的话,会想办法给我做别的好吃的……” 姜遇棠其实可以给糯糯想法子,去做别的吃食,但她不愿。 “只有这个,不吃的话,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话音刚落,流萤谷就陆陆续续的来人了。 季临安率先带着人赶来了。 他的眉眼低沉,看不出倦容,对着姜遇棠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带着人去了旁边的空地。 紧接着不久,谢翊和带着庞大的赈灾队伍,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一行人衣染尘埃,是难掩的疲惫,都和蔫败了花儿一样。 当看到流萤谷内,已经吃起晚饭,悠哉悠哉的姜遇棠一行人的刹那,都齐齐的愣了那么一下。 姜遇棠乱跑出军队,居然没有走丢出事…… 苏砚礼的脸色不悦。 “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扭头下达了吩咐,便和几位官员朝前先行一步。 赈灾的这三百多号人累的不行,可没有到放松的时候,领命之后,就如蚂蚁般四散,占据了流萤谷,取起家伙,忙活起了搭建临时营帐。 “呦,这不是苏老板吗,怎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啊,那薄荷脑油没用上?” 江淮安就等着现下呢,在苏砚礼路过之际,欠揍地说。 苏砚礼脚步顿停。 他的额角被晒的发红,渗出了细密的薄汗,眼皮子发沉,看向了石炉前的一行人,最终落在了姜遇棠的面容上,只觉得她也在进行无声的讽刺。 苏砚礼心头充满了恼怒。 “我还以为江大人就这样跟着走了,此生再难以和你见面呢。” 他动了动干涸的唇瓣,伶俐还击,随即,又对姜遇棠阴阳怪气道。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有人帮忙就是好啊,蠢货都能够借光,洋洋得意了。” 云浅浅就站在苏砚礼的旁边,和他并肩而行。 她的发丝微微凌乱,稍有狼狈,面容却依旧傲然,勉强维持住了人淡如菊的气韵。 姜遇棠抬目,微笑望去。 “苏老板羡慕直说。” 苏砚礼呵呵了,这是借功自傲?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像她这么无耻的。 反击的话语刚来到唇齿,对面瓦罐汤后的流云,纠正的声线先行传来。 “本官并没有出力,是姜太医,带我们来了流萤谷。” 苏砚礼听到这话,怔在了原地,看着姜遇棠,哑巴了一下。 他看过地形图,线路交织复杂,上头并没有标注有什么捷径。 姜遇棠这蠢货居然有这脑子…… “那姜太医你还真的是自私自利啊!明知道有近路,居然自个儿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喊一下我们?知道什么叫做团结吗?” 云小姐白吃那么多苦了。 苏砚礼对着姜遇棠怒气冲冲吼道。 这一声,让在场中人都愣了一下,不少太医和将士们都偷看了过来,目光各异。 “那条捷径狭窄,有凶兽出没,带着队伍去了,那才是自找麻烦。”流云不高兴道。 苏砚礼在挑拨什么,扰乱军心,让大家伙针对姜遇棠?做梦! 流云谨记此行的主要职责,滕然起身,站在炉火堆后,身影挺拔如松。 他眼神冰冷,常年待在北冥皇室中累积的威压,在四周铺散开来。 “苏老板,姜太医可是御前的人,你要是嘴上再没个把门的,对她不客气,那就别怪本官先于你翻脸了!” 苏砚礼当众大跌颜面,脸色张了个通红。 “砚礼,算了,不要与他们计较,我们走吧。” 云浅浅云淡风轻地说。 就好像,根本看不上和姜遇棠多作纠缠论输赢。 苏砚礼很是尴尬,却也自知身份,不敢去和龙卫之首的流云硬碰硬,答应了下来。 他感激地看了眼云浅浅,谢她给了这个台阶。 说起来,这姜遇棠还真的是可笑,背靠着流云狐假虎威,但这个蠢货不知道的是,流云真正要保护的人,是云小姐…… 出发的时候,苏砚礼看到,当今圣上,在对着云浅浅笑,这代表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 还有,谢大都督那样的喜欢云浅浅,姜遇棠永远也争不过。 这俩人离开没一会。 又有人加入到了姜遇棠营帐前的这片炉火,来者是思妹心切的姜肆,他惦记着妹妹寻来,结果—— 真看到了妹妹,是突兀出现在此地的小妹妹! 姜肆听明原委,当场被气了个七窍生烟,可他再气,不得不接受这个无可更改的事实。 糯糯赶忙讨好了起来。 “棠棠,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晚饭临近尾声,江淮安坐在姜遇棠的旁边,看着驻扎地几米开外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眼神狐疑道。 姜遇棠侧目,“发现什么?” “就是那季临安好像与谢翊和他们闹掰,不在一块玩了。”江淮安说。 这一路上,很多时间,季临安都是孤身一人,或者是和他的部下们待在一块…… 第174章 打脸!戳穿云浅浅身份 从前,季临安都是与谢翊和他们在一起的。 姜遇棠发觉到了。 季临安与谢翊和,年少结识,交情极深,在前世一直维持着朋友关系,就算是有小矛盾,也都没有疏远到这般的地步过…… 确实稀奇。 江淮安摸着下巴思忖,“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热闹?” 对于谢翊和的事,姜遇棠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知道,只是简单应付了几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暮色将天空染成了深灰色,不远处的季临安,帮着部下在扎营帐,身躯健硕,背影沉重而又伟岸,动作有力。 似是一个人默默扛起了许多,就好像是一坛充满了沧桑的陈年苦酒,是发涩的滋味,亦或者来说,这是独属于男人的浪漫。 姜遇棠这边,小酌了几杯。 再回头,就发现糯糯不见了,不知是跑到了哪里去。 姜家兄妹头疼不已,赶忙和大家伙寻了起来,季临安见此,也派了人去帮忙。 这就是带小孩子的不方便之处了,要做到的不止是照顾,还有保护她安危的义务,那是身为阿兄阿姐必须要承担起的责任。 就像是一根无形,牵绊在系在了三人心头上的丝线。 而被一众人费心寻找的糯糯。 此刻,正在流萤谷内的小溪旁,找到了云浅浅。 她站在岸边,满脸兴奋道,“云姐姐,你是不是也很惊喜我来了这儿,很高兴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云浅浅捡了石块,蹚水进了溪间,对于糯糯的态度,有些冷淡。 她没有回头,“在忙。” 糯糯一愣。 之前的见面,云姐姐对她不是这样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吗? “云姐姐,你是生气了吗?” 糯糯慌乱解释,“我不是故意一直和阿姐他们待在一起,你知道的,比起阿姐,我更喜欢你。” 话音刚落,昏暗的树林间,传来了姜遇棠的呼唤声。 “糯糯——” 糯糯站在岸边,没有理会,她委屈瘪着嘴,定定看着云浅浅。 很快,姜遇棠就找了过来,脸色发沉,拉住了糯糯的手。 “你在这里,怎么不出个声,走了,回去了。” 然而,糯糯拒绝了,一把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 姜遇棠的掌心一空,愣在了岸边。 “阿姐,我虽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傻子,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你要不然别说话,要不然自己回去吧。” 糯糯扭头,小脸烦躁地说。 云浅浅在溪水间,冷瞥向了姜遇棠。 “糯糯,我在堵鱼鱼,所以要安静点,不然会吓跑了它们。” 原来是这样,云姐姐并非有意不理睬她的,糯糯的情绪稍缓,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捂住了小嘴巴,示意自己会乖乖的。 “糯糯,你知道你阿姐他们有多担心你吗?” 一道低沉的声线传来,是谢翊和带着人来了。 糯糯不禁回头,就见到了那抹高大而又修长的玄色身影,出现在了林间的小道上。 暮色沉沉,闪烁的萤火错落在了谢翊和矜贵的眉眼间,面庞是极致的俊美,不笑的时候如晨间的雾,笑起来的时候如山间的月。 糯糯撇了撇嘴,又不是她让阿姐来找的…… 冷漠如谢翊和,来到岸边,未分给姜遇棠一个眼神。 他对着糯糯说,“就算要找云姐姐,也要先给你阿兄,阿姐先打声招呼。” “哦,知道了。” 糯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然后,她又仰头天真地问道,“那姐夫,你是来找云姐姐的吗?” 谢翊和顿了下,“嗯。” 岸边还有他人在,谢翊和与糯糯说这话,姜遇棠站在一旁看到,脸色不太好看。 她看的出,糯糯不想和自己回去。 姜遇棠不想管了,打算让阿兄来,正想着,姜肆便从林间走来,寻到了此地。 他的眉眼含怒,“糯糯,你怎么又乱跑,是不是想要挨打了,你——” “哇塞云姐姐,你居然堵住了这么多的鱼鱼!” 姜肆训斥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糯糯崇拜的欢呼声给打断了。 岸边这会儿来的人还挺多,都齐齐循声望了过去。 清澈的小溪中端,围堵满了石块,留了一个小出口,里面放置了蚯蚓小虾当做诱饵,圈了不少尾鱼进来。 个头极大,极为肥美。 苏砚礼站在岸边,从富贵窝里出来的他,还是头一次见,眼神惊艳。 “云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雕虫小技而已。” 云浅浅谦虚一笑,坦然接受着岸边许多讶异的目光。 她温婉道,“翊和哥哥,这么多的鱼,我们也吃不完,不如就分给大家一些吧,正好也改善一下伙食。” 谢翊和没什么意见。 “姐夫,云姐姐,那我可以吃吗?” 糯糯闻言,眼神亮晶晶的问道。 姜肆觉得丢人,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晚饭你不是吃饱了吗?” 他们又没短了这丫头吃食。 “阿姐做的干粮和野菜汤,好难吃,我想要吃鱼鱼,喝鱼汤。”糯糯轻哼了一声道。 苏砚礼的唇角勾起,这才总算有扳回一城的感觉,讽刺的目光,落在了姜遇棠的脸上。 她不是自诩很厉害吗,怎么,还要靠云小姐才能来满足嫡亲妹妹的小要求…… 苏砚礼想要出言嘲讽,又想到了流云的警告,话语在舌尖上转了又转后,才道。 “云小姐冰雪聪明,善良大方,绝对不会做出自私自利,吃独食的事儿,定然会答应小妹妹你的要求。” 姜肆岂会听不出话里面的讽刺之意,再看向云浅浅。 她的脸色孤傲,似是默认了这话,端着的是京城贵女们的姿态,好像真是从大户人家里面养出来的小姐。 可她是吗? 姜肆的眸光变了变,笑着说,“是,不愧是从我们家走出来的下人之女,调教的就是不错,德行的确出众。” 说到此处,他又看向了姜遇棠,“等我们到了姑苏外祖家,在里面多带几个下人回来伺候,定然比在京城买来的奴才要强许多。” 音落。 岸边一片死寂。 什么? 云浅浅,居然是从姜家兄妹外祖家走出来的下人? 第175章 谢翊和关心她的月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砚礼先怒了。 不怪他生气,岸边的这一行人,都只知道云浅浅是从姑苏来的,良籍出生,平民出身。 却如野草般坚韧不拔,刻苦上进好学来了一身的好本事。 姜肆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对面的云浅浅问道,“呵,你说呢?” 云浅浅的脸色无比窘迫,手指紧了又紧。 就在这时,谢翊和上前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挡在了云浅浅的面前。 他的狭眸深眯,不疾不徐地说道,“英雄不问出处,姜大人揪着一女子的短处不放,实乃君子所为。” 强势的气场碾压而来,拥有着绝对的掌控,一寸寸的冷却了空气,岸边噤若寒蝉,只剩下了小溪哗啦啦的流水声。 谢翊和的脸色冷沉,“还是说,姜大人此番所为,是在故意同本督作对?” 官大一级压死人,姜肆的脸色难看,死死的咬住了后槽牙。 原来这谢翊和是通人性的啊。 这不,自个儿的小情人被拂了颜面,马上就站出来维护了,那跟了他三年的阿棠呢,又算是什么? 姜遇棠见不得家人被欺负,尤其对方还是谢翊和。 她的脸色一沉,拉住了姜肆的手腕,娇小的身躯以保护的姿势,站在了他的前面,与谢翊和对峙。 “我阿兄是那句话说错了,引得谢大都督如此咄咄逼人,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但云小姐再好,谢大都督也不能罔顾了事实吧?” 语毕,岸边流动着的空气愈发的暗流汹涌。 谢翊和看着姜遇棠,却笑了下,“挺会偷换概念。”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能够听得见,姜遇棠瞪了回去,维护姜肆之意不减。 谢翊和的眉眼冷淡,似是不愿和姜遇棠一个妇人跌份计较,再未多言,转身就先走人了。 眼看着云浅浅也要跟着一起走,糯糯急了,“云姐姐,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云浅浅脚步一顿,余光轻谩扫过姜遇棠。 “当然。” 糯糯欢天喜地跟了上去。 独站在了岸边的姜家兄妹,心中似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无比的沉闷,连带着脸色都沉郁到了极点。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真没品。”苏砚礼眼神嘲讽,就此走人。 姜肆知道自己方才失了风度,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看不得旁人欺辱了姜遇棠,这是他看着从奶娃娃,学会蹒跚走路,一路疼到大的妹妹,做回小人又如何? 只是可惜…… “连累你同我一起受气了。” 姜肆垂目,脸色惭愧,对着姜遇棠说,“阿兄一定会努力,争取早日出人头地,让你不再看任何的脸色,走到哪里都被人敬着。” 姜遇棠摇头,“咱们兄妹之间,不说这些。” 而且,她也会努力的,其实姜遇棠此番来姑苏,有要抱着解决瘟疫,立功的想法…… 爹娘待她不似从前,往后的日子还长,不为自个儿多做打算怎么行? 姜家兄妹一同朝着驻扎地折返而去。 林间小道,姜肆气恼道,“糯糯这死丫头,也太不像话,没个眼色了,方才那样的局面,居然还念着那个云浅浅。” 这和直接扇他们的脸有什么区别? 姜肆又说,“日后,这丫头我来带,你就别管了,省得自己难受。” “嗯。” 姜遇棠正有此意,应了下来。 驻扎地灯火明亮,粗粝的牛皮营帐紧密连接,一顶接着一顶,目不暇接,不少人都还没有歇息,坐在门口聊着天。 姜遇棠回到帐篷内,看着给糯糯准备好的铺盖,面不改色的卷起收拾了,躺在了自己的上面。 待到外头的声音渐而消失,许多人歇息,她这才起身,拿着盥洗的物件出去。 此番姑苏之行,外男很多,要是太早去溪边,保不齐会被冲撞,只能这般避开时差。 深夜里的林间有些凉,却有些许多飞舞着的萤火虫,宛若星星点点流动着的长河,影影绰绰的照亮了前路。 美轮美奂,意境十足。 月光下的溪流波光粼粼,姜遇棠寻了个僻静的地盘,意外的在岸边撞上了,似是和她抱有同样想法的谢翊和。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姜遇棠的脚步停在了小道上。 谢翊和是先来的,站在岸边腰带都解了,玄色的劲装脱了一半。 左肩是还没有完全恢复了的伤口,血痂凝在冷白的肌肤上,在这昏暗下略显狰狞。 他打量着姜遇棠,面色清冷,似是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主动开了口。 “小日子走了?” 姜遇棠转身就走。 她的小日子的确还没有走,故而来此地只是简单的擦洗。 谢翊和能记得她的月事,并不稀奇。 他们从前是夫妻,该发生的事不再少数,此人的记性又一向很好,自是能算到。 “你在此处。” 姜遇棠才走了没两步,后方的谢翊和就这样说,“我走。” 他并没有用过这儿的溪水。 赶了一日的路,姜遇棠的确想速战速决,不想浪费时间再寻。 她转过身,想了下,嗯了一声,没有客气。 谢翊和站在岸边,重新穿衣。 九头身的比例,人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宽肩窄臀,身躯紧实,腹肌的线条流畅,不夸张,不油腻,恰到好处的美感,极具有观赏性。 “这一路上有疼过吗?” 谢翊和忽地问道,目光落在了姜遇棠的腹部。 姜遇棠有时候来月事,痛得厉害,同床共枕的时候,谢翊和会如现下般,象征性的问上这么两句。 偶有人性了,还会煮个红糖姜茶…… 姜遇棠的清瞳冷凌,反问道,“谢大都督很喜欢打探女子的隐私?” 她在提醒,他们已经和离,谢翊和越线了。 谢翊和系腰带的动作一停。 他的狭眸幽深,看不出喜怒,情绪晦暗难懂,再未多言。 很快,谢翊和要走了,在路过姜遇棠的时候,停步了一瞬,沉声道,“不会有人过来打扰,结束后早点歇息。” 然后便就此去了深林。 姜遇棠确定四下无人,就去了溪边,沾湿了巾布,擦拭脸颈。 而她不知道的是,谢翊和并没有走…… 第176章 讨厌的人,就是谢翊和 径直通向溪边林间小道上。 有将士过来,见到谢翊和,赶忙双手抱拳,惊讶行礼。 “末将见过谢大都督。” 得到谢翊和的允准,便起身关心问,“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有歇息?” 谢翊和的眉眼晦暗,没有解释。 “你呢?” 将士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末将白日里赶路,出了一身的臭汗,被熏的有些睡不着,便想着过来沐浴一下……” 谢翊和嗯了一声,“换个地方吧。” 那将士心念一动,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莫非,云小姐此刻在溪中? 他赶忙道,“是末将唐突了,这就走。” 林间小道上重新恢复了静寂。 谢翊和偏头,看了会丛林间的萤火虫,似是只是在此地透气赏景,很快就走人了。 姜遇棠结束出来。 在折返回驻扎地的路上,在树梢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萤火虫灯笼。 草网编织出来的,镂空的骨架网格,巴掌般大小,荧光渗透了出来,一闪一闪的,似是有将士闲来无事做的丢弃在此地的。 姜遇棠头一次见,目光被吸引,心里面痒痒的,不禁抬手取了下来。 “诶,棠棠,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侧边小道上,江淮安满脸诧异的走了过来。 姜遇棠意外的挑眉,“你不也是?” “别提了,我看夜深人寂了,没人打扰了,就去溪边沐浴了,结果跑来了一个大汉,吓了我一大跳。” 江淮安很是无语地说。 两个人一并走着,见姜遇棠没回话,下意识侧目去看。 谁想,看到了一张幽绿光芒倒映的面容,是姜遇棠捧着萤火虫灯笼在了下巴上,再次吓了他好一大跳。 “姜遇棠,你丫的!” 姜遇棠失笑,不给江淮安算账的机会,就这样跑开了。 江淮安,“……” 他捂着心口,一脸宠溺的追了上去,夜晚就这样消逝而过。 隔日天不亮,赈灾的队伍就集合准备出发了。 姜肆去找了一趟糯糯,打算将这小妮子给带走,结果,遭到了拒绝。 “阿兄,你那儿没有马车,我不想骑马晒太阳,会变黑,还会屁股痛痛。” 糯糯皱着小眉头,想到待会云浅浅要忙,说没时间陪她。 她想了想,说道,“我去找阿姐就行了。” 话音刚落,姜肆就黑着脸,无情地将小姑娘给拦腰抱了起来。 “姜明微,我给你脸了是不?我和你阿姐说过了,这段时间,你由我来带。” “不要啊,我要和阿姐一起,阿姐,阿姐救命啊……” 糯糯挣扎了起来。 姜肆没有搭理,胳膊夹着糯糯,一路回了军队这边,抱着她坐上了黑马,和队伍出发了。 姜遇棠远远的看到了,也听到了糯糯的求助,没有理会。 这小姑娘,的确该好好管一管了。 她上了马车,很快赈灾的大部队就出了流萤谷,上了官道整齐有序的赶起了路来,姜遇棠便在车厢内看起了医书。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度过。 靠近姑苏,气候便越暖,外头的烈日高悬,吹拂而来的风中都含着燥意,宛若滚滚热浪。 不过待在马车内倒是还好,姜遇棠没怎么受罪。 下午时分,这一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姜肆抱着糯糯,急匆匆的来到了她的车厢内,将小家伙给抱放在了车座上,赶忙给倒起了茶水。 “这是中暑热了?”姜遇棠皱眉,一眼就看了出来。 糯糯的脸色苍白,眼前晕眩,浑身无力,蔫嗒嗒的趴在了桌子上。 末了,她还不忘了委屈说,“阿兄,我讨厌你,我好恶心,好想吐……” 姜肆自责不已,本想着自个儿带糯糯,能让姜遇棠清净点,不料,这五六岁的小姑娘,压根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对不起糯糯,阿兄不是故意的,是阿兄不好,来,喝点茶水缓缓。” “把这个含在舌下。” 姜遇棠见此,赶忙从包袱中,找到了自制的甘草丸,递送到了糯糯的嘴边。 这会儿,糯糯倒是挺乖巧,立刻乖乖照做了。 “这小家伙人虽然一直跟着我和爹娘在边关,但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从来都没吃过什么苦……” 姜肆一顿,为难的看向了姜遇棠,“要不然,就让她待在这儿?” 到底,糯糯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是他手底下的士兵,总不是真折腾出一身的毛病回去。 届时,镇远侯夫妇也会先扒了他的皮。 糯糯小脸煞白,和只小奶狗似的,委屈巴巴的看向了姜遇棠。 “阿姐……” 姜遇棠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头疼的应下,“那我来看着吧。” 姜肆又和姜遇棠说了会话,便准备出马车了,临走前,不忘了警告糯糯一声。 “听你阿姐的话,不然我继续带着你骑马。” 糯糯,“……” 她对着姜肆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马车的车厢内,顿时只剩下了姜家姐妹二人。 姜遇棠又照顾了会糯糯,见她暑热稍有缓解之后,就没再搭理了,继续翻看了起了医书。 可能是姜肆的威胁起到了作用,接下来的时间,糯糯倒是安分,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就连队伍在半道整歇的时候,都没有下马车。 大树的蒙阴下,姜遇棠活动身体,江淮安过来乘凉,他指了指车厢,好笑地问道。 “那丫头这是怎么了?被热怕了?” 姜遇棠没有否认,“嗯,糯糯说是再不想看到日头了。” 江淮安忍俊不禁,又感叹道,“不过按照现下的速度,差不多傍晚,就能到达姑苏了,好久没回去了,真怀念啊。” 姜遇棠也是一样的感觉。 “不知道外祖家如今是何光景,等到了,我打算回去一趟看看。”顺便,看能不能将糯糯安置在内。 “那我和你一块。” 江淮安从前在姜遇棠外祖家,施宅小住过一段时间,亦是想要再看看里面的光景。 姜遇棠应下。 须臾,歇息的时间结束,姜遇棠再回马车的车厢内,就见到糯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子乱七八糟,有着许多彩色的丝线和珠子,还有个打的差不多的络子,医书都被埋没住了。 姜遇棠见此,便收拾了起来,刚拿起了那络子,手中陡然一空,被醒来的糯糯给拿了回去。 她的眼神闪烁,“阿姐,你干什么,我还没有编好呢……” 这是她做给云姐姐的。 糯糯很担心,担心姜遇棠会同她要,这珠络打起来可麻烦了,她不想要再尝试第二遍了。 第177章 姑苏往事,是她救的人 姜遇棠收回了手,坐在对面淡漠地说,“那你自个儿将这些收拾好,阿姐还要看书。” 糯糯愣住,原来阿姐没有旁的意思…… 那她就放心了! “那我把这个珠络收好,剩下的还是阿姐你接着来吧,反正你都已经动手了,不如就继续下去。” 糯糯趴在桌子上,撒娇耍赖,就是不肯,还闭上了眼睛。 再继续僵持下去,浪费的是姜遇棠的时间,她快速将那些丝线和珠子给收拾了,接着便看起了书来。 糯糯在车厢内重新入睡,却发现没了困意,怎么都睡不着。 她睁眼,看向了姜遇棠。 阿姐怎么学云姐姐,和她一样抱着医书不撒手,忙得连陪自己玩的时间都没有啊? “阿姐,你都看了这么久的书了,歇息会儿吧,别伤了眼睛,我们一起玩游戏吧,或者,你给我讲故事?” 姜遇棠不予理会。 糯糯感受到了姜遇棠的冷淡,心中不满。 她瘪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样注视着车厢对面的姜遇棠,还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可,姜遇棠即便看到,始终无动于衷。 阿姐她居然真狠的下心来,这么长的时间不理睬自己…… 糯糯忽地大声道,“我要喝水!” “自己倒。” 姜遇棠只回了这三个字。 看着阿姐疏冷的侧脸,糯糯愕然在了原地,她的心头充满了难受,十分不适姜遇棠的拒绝。 她们不是都和好了吗? 阿姐她怎么还这个样子啊…… 糯糯的小脾气上来,低着头,自己闷闷的在桌子上玩七巧板,还故意折腾,发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动静,却没有吸引来姜遇棠的注意力。 说不出的别扭感席卷而来,让她的心上突然缺失了一角,手中什么有趣的物件都填不满,感受到了孤寂。 傍晚时分,官道上赈灾的队伍,总算是快要抵达姑苏。 马车外的风景,变成了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却充斥满了萧瑟之感,姑苏城门口封锁着,城墙下是戴着三角巾黑面罩的士兵,驻守在了此地。 当地提前收到了消息的官员们,早早的站在城门口恭候着。 在看到了谢翊和这位钦差大臣之后,立刻打开了城门,将他们这支大队长龙的队伍给迎了进去。 护城河的臭腥气,混杂着药草味,弥散在了姑苏城内,不见往日里诗情画意,画舫灯影,街头巷尾几乎看不到人影,一片萧条。 隐隐约约之间,还传来了哀戚的哭声。 糯糯在马车内听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去偷看,在石桥洞下,看到了草席裹着的尸体,露出的双足充满了红斑。 瘦骨嶙峋的野猫,站在了那尸体之上,扒拉啃食撕咬着,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了嘶哑的呼噜声,胡须都沾着鲜血。 “啊!阿姐……” 糯糯被吓到,再也顾不得之前的小情绪,嗖得下钻到了车厢对面,姜遇棠的怀抱当中。 小姑娘的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姜遇棠这次,没有再拒绝,回抱住了她,轻抚着糯糯的后背。 她的目光落在了车窗外头,诚然,现下的姑苏瘟疫肆虐,民不聊生。 糯糯紧闭着眼睛,埋头在了姜遇棠的怀中,在她的安抚下,情绪这才稍有缓解。 阿姐还是挺舍不得自己的…… 而且,阿姐的怀抱好暖和,好有安全感,比云姐姐的怀抱还要舒服! 她很喜欢。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姑苏府衙的大门口,赈灾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此停止,开始卸货搬运起了物资。 谢翊和与许多的官员进去了议事。 这会儿时间是空闲着的。 姜遇棠便和姜肆,江淮安,一同前往了外祖家,狮子林附近的施家老宅。 几人一同踏上了这熟悉,却充满了孤寂的街道。 马车的车厢内,江淮安说。 “棠棠,姑苏的瘟疫严重,感染了的百姓都不在少数,将他们划分到了医馆多的东城区,作为主要的疫区,待会儿我们回来之后,也要一并住到前线去。” 姜遇棠没有意见。 而糯糯,不要姜遇棠抱了,闷闷不乐的躲在了姜肆的怀中。 只因为姜遇棠要将她给送到外祖家去,还说是为了自己好。 糯糯并不相信这个说法,阿姐就是故意不让她见云姐姐和姐夫! 亏她方才还觉得姜遇棠很好呢…… 阿姐想要用这种方式,逼着她放弃云姐姐,门都没有。 糯糯心想,就算她和云姐姐无法见面,也依旧会继续喜欢。 就算糯糯再如何不情愿,还是被这三人给送到了外祖家施宅。 外祖故去多年,里面居住的主人变成了舅舅他们,姜肆说明来意之后,当下立刻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还在前厅内谈话。 姜遇棠先行出来,在这清秀雅致的前院内等待,也颇为怀念的,朝着周围多看了几眼。 “表小姐,您怎么在发生瘟疫的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敬伯看到,诧异地问道。 此人是施宅的管家。 再见故人,姜遇棠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波澜,和敬伯互相交换了下近况,问候了彼此好一会儿。 “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您也已经嫁人了……” 敬伯一脸唏嘘,说到此处,他突然一顿,压低了声音探究地问道。 “对了表小姐,表姑爷他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突然派人追查咱们家的老人,是扯上什么案子吗,您要是知道内情的话,可否透个底?” 表姑爷,那岂不就是谢翊和? 他此番行径,意欲何为? 姜遇棠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追查的人是谁?” “您还记得荷园中的蔡嬷嬷吗?”敬叔道。 荷园,是姜母未出阁之前,在施家的居所,也是姜遇棠每次回来探亲,小住的地方。 时光变迁,里面的奴仆们被更换过好几回,唯有蔡嬷嬷,在里面待的时间最长,差不多有四十多年,也是照顾过姜遇棠的人。 上了年纪之后,人便回乡养老了。 敬叔见姜遇棠回忆起来,继续道,“表姑爷找的人,就是她!” 第178章 真相显露!姜遇棠主动上门 青瓦白墙,错落有致的前院内,姜遇棠站在石桌面前,秀眉拧了又拧。 蔡嬷嬷这个人,圆滑世故,还颇有心机手段,是个爱记仇不怎么好相处的性子,但从未涉及到什么命案当中…… 无缘无故,谢翊和追查她的下落干什么? 姜遇棠心有疑窦,对着敬伯敷衍了几句,二人就此分别。 须臾,姜肆和江淮安出来了,三人便要先行离开,为了方便点,就在施府的东南角门口等起了马车。 舅舅等人还送了出来,这种应付的活儿就交给了姜肆。 施府东南角的门口,有着好大一片老银杏树,连排种着,褪了色的白墙隔壁,是一座规模不输于外祖家,古朴典雅的大宅院。 “诶,这不是那小瞎子的家吗,怎么现下变得如此萧瑟了……” 江淮安百无聊赖,见姜遇棠出神,便顺着视线一同望了过去。 隔壁那位饱经沧桑的大宅院,似是无人搭理般,爬山虎结满了墙壁,还有好多地方都结了蜘蛛网。 姜遇棠见马车还没有来,主动说,“咱们过去看看。” “好勒。” 江淮安应声,就跟上了姜遇棠的步伐。 两个人趁着姜肆他们不注意,一同朝着那户人家走去,还看到了那熟悉的院墙,不由地停住了步伐。 江淮安感叹道,“儿时总觉得这堵墙很高很大,怎么样都翻越不过去,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再看,才知道那会的我们是有多好笑。” 他觉得现下,按照姜遇棠的身手,不用踩着他的背,自己都可以翻阅进去了…… 旧时光和这墙壁上裂开的缝隙一样,渗出了模糊而又遥远的记忆,姜遇棠站在面前,想起了和里面的那个小瞎子的初次见面。 姑苏当地的宅院,和京城有所不同,讲究的是宅院合一。 故而小姜遇棠抱着蹴鞠,险些被这户人家的下人发现的时候,情急之下,躲到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这里面一片黑暗,先在隐约间,就听到了铁链发出的动响。 小姜遇棠被吓的头皮发麻,还是壮着胆子回了头,光线无比的昏暗,墙角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是一位比她稍微年长几岁,可怜又可怕的哥哥…… 也就是姜遇棠口中的那个——小瞎子! 小瞎子一身素衣,抱着墙角,脚腕上戴着一条沉重的脚链。 他的长眉微拧,歪着头听动静,还发出了无比沙哑的声音。 “是、谁……” 对方的口齿不利索,显然,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以至于语言功能都有所退化。 那是对小姜遇棠来说来极具有冲击力的一幕。 后来姜遇棠才知道,小瞎子是此地的主人,却被照顾的奴仆嫌麻烦,怕他会乱跑出了事,便用了脚链,将他禁锢锁在了这方寸之地。 陪伴小瞎子度过的,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和突然冒出来的小姜遇棠…… 小瞎子很聪明,戒备心也非常强,初次见面,便轻而易举拆穿了小姜遇棠的谎言,逼得她说出了并非府内中人的实话。 手中,还紧握着防身的瓷片。 即便后来熟络,小瞎子也没有对她透露出多少的个人信息。 讲究公平公正的小姜遇棠,自然不会主动自报家门…… 忽地,江淮安清朗的声线扬起,打断了姜遇棠的回忆。 “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应该还是有人住着的吧,不过看此地的样子,那小瞎子好像是混的不太好的样子。” 江淮安站在这院墙下,侧目说道。 “那就去看看。” 姜遇棠同样好奇,说完和江淮安相视一眼,就一拍即合,直接去了这户人家的门口,试探性的叩了两下大门。 他们本对此没抱太大的期冀,谁料—— 乌色的两扇大门,从中打开,露出了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似是看宅院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有事吗?” 姜遇棠微笑,大方道,“我们和你家少爷是熟识,路过姑苏,想要拜访一下,不知可否方便?” “此地是一京城望族的祖宅,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回来了,在下并没有见过你们口中的少爷,实在是对不住,不过……” 那看宅人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以帮你们联络一下雇佣我的人。” 江淮安先惊讶了。 京城望族的祖宅,难不成被姜遇棠救下的那小瞎子,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姜遇棠没有拒绝,“那成,要是有消息了,和隔壁施宅打一声招呼就行了。” 那看宅人应下。 正巧他们的马车也来了,姜遇棠也就和江淮安没继续逗留,先行离开,乘坐着去了姑苏东城隔离出的疫情区域。 是在几家医馆的后方。 顶顶白色的帐篷,在此处的搭建了起来,里面是被感染了的百姓,数目庞大而又可观,足有上百号人。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有官兵,拉着板车前来,送来了新发现被感染的百姓,喊痛的哀嚎声不断,空气中还弥漫着苍术和草木灰焚烧的气息。 药炉支起,熏烟缭绕在了半空当中,是一幅悲戚而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姜遇棠下了马车之后,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刻和江淮安戴好了面罩,捂得严严实实,朝着场地内走去,做起了诊断。 “呕……” 忽地,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人在剧烈呕吐着。 姜遇棠的眸光微变,快速回头,就见被官兵抬在担架上的一灾民,不停侧着头,大口大口的吐起了污秽之物,满地淅淅沥沥,一片狼藉。 这难闻的恶臭气息,让那那俩官兵蹙紧了眉头,嫌弃的停步在了原地,只恨不得将这担架给扔出去。 姜遇棠刚想要出去看看。 不成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云浅浅,要更快一步。 她衣着白衣,戴着面纱,露出了一双漂亮的水眸,没有任何嫌弃的帮着那灾民缓解,还拿着帕子帮忙擦拭处理。 顷刻间,云浅浅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其中,包括不少在场探视的官员,都被这一抹白影给吸引住了,目光中充满了赞许。 此女不愧是从皇城太医院而来…… 不但身怀医术,还有着这么一副慈悲心肠,当真担得起医者二字! 有官员不禁侧目,问道,“谢大都督,这位便是救好了陛下,被破格提拔的姜太医吗?” 第179章 羞辱!打脸云浅浅 谢翊和一顿,笑了下。 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夸赞道,“你瞧你,这样好笑的问题,还要问谢大都督,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子,那肯定是救驾有功的姜太医啊。” “是本官糊涂了,有了姜太医,还有太医院其他大人的加入,咱们姑苏面临的困境,定会早日解开。” “……” 他们就站在疫区帐篷内的道路上,距离云浅浅不远,故而这些官员夸赞的话语,无比清晰的传入到了她的耳中。 云浅浅站在担架前,握着帕子的手一紧,秀眉紧拧着,面纱下的脸色无比难看。 他们是什么眼神? 没有人喜欢被误认,尤其,还被误认成了一向看不起的情敌。 “多、多谢你啊姜太医……”偏偏,躺在担架上的灾民,也是这样的感谢云浅浅。 路过的江淮安,真的是要笑了。 他瞥了眼对面的官员,扬声提醒道。 “你们认错人了,这位是专门负责做善后,照料的云医女,并非是我们的姜太医,姜太医这会儿正忙着做诊断,想解决瘟疫之法呢!” 话音落地,疫区内安寂了几许。 姜肆听到动静,看向了云浅浅,打量了几眼,目光满是不屑。 许多人看在谢翊和的面子上,称她一声云小姐,觉得她是谢翊和的心头肉…… 但本质上,却是一个连外室都算不上,无名无分跟着谢翊和的女子,被误认成姜遇棠,简直是玷污了他二妹。 “原来是误会啊。” 那些官员有些尴尬,顿时都对云浅浅兴致缺缺了起来。 什么嘛,原来只是个做本职工作的小医女…… 他们还以为是太医不辞辛苦,体贴照顾灾民们呢。 “那的确该好好照料灾民。”又有官员用命令的口吻这样说。 疫区场地中央,还在担架面前的云浅浅,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几分,眼眸都含着难堪。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谢翊和注视着,狭眸幽暗,慢条斯理的出声。 他沉声道,“这位云医女,虽然职位不高,但是郑老御医名下的徒弟,也是真才实学之辈,会一并和诸位太医一同,为这场瘟疫出力,让姑苏百姓们共渡难关。” 这群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老油子,岂会听不出内里的乾坤,谢大都督,这是有心维护这位云医女啊。 当下,一个个见风使舵夸赞了起来。 “怪不得本官瞧着这位云医女有些不一般,敢情是御医的徒弟啊,真乃仁心仁术也……” “……” 云浅浅动容的看向了不远处的谢翊和。 江淮安站在原地,脸色黑沉了下来。 有谢翊和的托举,给云浅浅做靠山,给她镀金,的确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 “就是,说不定这场瘟疫,还要靠我们云医女来解决呢。”苏砚礼生怕云浅浅受半分委屈,特地站了出来补充说。 疫区的场地内,有着姑苏当地不少出钱出力,混个功劳的二世祖们,听到这话,都不禁嗤笑了下,觉得苏砚礼是真敢吹。 北冥也是有地区歧视链的,比如他们特别看不起,这群京圈皇城根下的官商二代,一个个心眼子特多,拽的和皇亲国戚似的,实则不干实事,徒有其表。 这不,如今就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来。 一个小小的医女,还能解决了姑苏的瘟疫…… “苏老板,那我们可拭目以待。”有人道。 苏砚礼同样看不起这群人,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没见识,土暴发户一个。 在他的心目中,云小姐就是最厉害的,就算无法解决瘟疫,那也比姜遇棠要强。 “……” “诊断完毕了,都到主营帐集合商议。” 谢翊和的面色清冷,对着江淮安留下这话,就和其他的官员们先行走人了。 姜遇棠倒是没太注意外头的动静,继续专注于营帐内的灾民。 一连着诊断了好几个之后,便摸清楚了他们的症状,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和江淮安以及一众太医们,陆陆续续来到了疫区的主营帐,齐齐落座在了桌前,进行起了探讨。 此番瘟疫,是由于姑苏城内一间规模极大酒楼,贪心用了一批病死的牛羊制菜,先是在食客们身上爆发,后又是进行大规模的感染。 “这种瘟疫的传播性极强,飞沫,瘴气,直接接触传播,一旦感染,会引发高热,身现红斑,脏腑发痛,体弱者连三日都撑不过去。” 江淮安坐在桌前,先问起了坐在左侧的一众太医们。 “你们也都对灾民们进行了诊治,不知现下都有何高见?” 不少的百姓们将这视为天灾,邪灵附体,听信江湖术士的荒谬言论,做起了许多糊涂的举动,隐有暴乱之象。 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解决,留给他们太医院的时间不多了。 太医们的脸色有些难看,陆陆续续提了几条,却都说不到要害,不等江淮安发话,就互相先驳回了。 王太医长吁短叹,“此次瘟疫属实棘手,下官还需要再时间想想……” 坐在了靠着营帐边缘一排的苏砚礼,看向了中央主桌上的云浅浅。 但,云浅浅皱紧了眉头,未发表什么看法。 姑苏当地的那些二世祖们,一个个朝着苏砚礼投去了揶揄的目光。 啧,这就是他看好能救灾的云医女? “我倒是有些想法。” 半晌后,姜遇棠开口,打破了这主营中有些压抑的氛围。 她的眼神清明,缓声道,“此症初期恶寒发热,继而头面红肿,咽喉肿痛,发病的速度又极快,可先用《瘟疫论》中所提的大头瘟,先从疠气论治。” 云浅浅愣了一下。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这虽然无法根治瘟疫,但可以先帮灾民们缓解痛苦,给他们太医院争取到时间。 她也看过《瘟疫论》,怎么就被姜遇棠给先想到了…… 江淮安的双目一亮,“疏风散邪,柴胡、升麻、薄荷、牛蒡子各三钱?” 姜遇棠嗯了一声,思忖说,“黄芩,黄连,直达头面病所,增强倾泄上焦疠气之效,再配合薄荷透散血气郁热,不过还要改良。” 云浅浅惊觉,自己要反应一会儿,才能跟上这俩人的思绪。 再看向主位上的谢翊和。 他注视着姜遇棠的眼神,似有……欣赏之意! 第180章 姜遇棠得知,只给了她 其他的太医们,也都被姜遇棠给打开了思路,你一言我一语的加入到了其中。 云浅浅手指微紧。 她的心中懊恼,突然有些后悔,在学做生意上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疏忽了医术。 这一路上亡羊补牢,没起到太大的用处…… 一张稳固疫情的方子,在姜遇棠和太医们逐步的探讨下,逐渐成形。 云浅浅到底是有本事在,认真分析了起来,渐而有了想法。 她提议说,“内服汤药,那外用三棱针点刺出血,外加火罐,相互配合,用内外分消消疠气的治法呢?” 这一提议,看似没有问题,但是—— 姜遇棠皱眉,不赞同地看了过来。 “云医女,《瘟疫论》上的确是有这样的记载,但并不适应到姑苏灾民身上出现的红斑,我们只是暂且用了治疠气的法子做稳固,不能全然依此而治。” 云浅浅脸上的表情一凝,还想要再做争论。 江淮安就笑了下,说道,“云医女,凡事都要讲究个变通,不能生硬照搬,你应该先看看灾民,对他们身上的红斑做出细致的诊断。” 云浅浅沉默了。 因为她的确只是粗略的看了下红斑,加上姜遇棠提起疠气,觉得是由毒血聚集。 其他的太医们,也都对此摇了摇头。 这云医女是很厉害,但‘望’这一门功课,还是不够扎实,居然没有看出其中的厉害。 尽管云浅浅心有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姜遇棠真的是有那么一两分真本事在的…… 她能成为太医,并非全然靠上林苑的运气。 云浅浅坐在之中,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掐了掐手指,将这些情绪很好的掩藏,谦逊道,“受教了,是我短视了。” “没事的云小姐,你头一回参与这样的会议,出现失误也是正常。”苏砚礼先按捺不住心疼地说。 其他姑苏的二世祖们,“……” 先前还不是说云浅浅能够解决了瘟疫吗?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点,这苏皇商,自儿个不脸疼吗? 太医们忙着解决姑苏的瘟疫,都没有闲心去搭理安慰云浅浅。 他们围绕着姜遇棠,继续热火朝天的商讨起了这稳固的方子。 姜遇棠,有条不紊的加入到了其中。 而云浅浅,成为了那个被忽略,有些突兀的存在,就如她医女的身份,却坐在了这张主桌上一样…… 心中的落差不适感是无法避免的。 云浅浅越看,掐着掌心的指甲就越紧,泛起了细微的痛楚。 不过,她还是依旧不认可姜遇棠。 姜遇棠方才的辩驳是有几分东西在,但最开始稳固的提议,真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 她一向和江淮安的关系很好…… 谁知道,又是不是厚着脸皮,剽窃了别人的东西呢? 这场讨论,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姜遇棠和诸位太医们说的口感舌燥,最终成功的敲定了这场稳固的方子。 谢翊和坐在主位上,这才发声。 “那如此,就先在灾民的身上,看看起效,若是没有其他旁的问题,就吩咐下人,就先用此法大规模的试用下去。” “是。” 众人应声同意。 接着,就都出了主营,开始抓方子熬药,行动了起来。 眨眼间,此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云浅浅还待在主桌前,低垂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 谢翊和停步,多看了几眼。 云浅浅不太高兴,甚至说,有些沮丧。 尤其想到那些太医们,双眼惊愕,捧着姜遇棠的画面,心里面就更不是滋味了…… 她只是靠了江淮安提点,有什么可得意的? 云浅浅没有将这话说出,只是抬头无奈一笑。 “我初次应对这样规模庞大的瘟疫,没什么经验,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看来还是要多继续在医术上多下功夫,这样好才能继承师父的衣钵。” 谢翊和认同的嗯了一声。 云浅浅嘴角的笑容僵住,接着又听他说。 “不过你能自我反省,在短时间内意识到不足,有这一想法,便是你的好处,方才的事不用太放到心上。” 云浅浅听到后面的话,心里面这才舒坦了不少。 她看向谢翊和,面庞依旧矜贵淡漠,好像并没有因为姜遇棠突出的表现,而高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态度。 而自己,出现了这样窘迫的失误,谢翊和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待她态度如初。 云浅浅心头的阴霾驱散,觉得自己在谢翊和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 之后二人都还有事要忙,就此分开了。 …… 而在姜遇棠这边。 她和江淮安抓药,亲自盯着熬制之后,就送给了灾民服用,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情况,发现确实起了效果,顿时欣喜。 接着,他们就和太医们,将这方子,给了疫区内的大夫医女们,大批的安排了下去,给灾民们服用了起来。 只是这始终只能暂时的稳住瘟疫,治标不治本。 姜遇棠待在疫区,亲自搀扶着一些灾民们用了药,便边琢磨着根治瘟疫的法子,边朝着分给她的营帐走去。 傍晚时分,行至一半,就在驻防物资的这边,余光捕捉到了同来姑苏的云辰。 云辰没有官职,故而在此地,只是同其他普通的士兵们一样,只是巡逻进行守卫。 姜遇棠还看到了季临安的副将,小赵。 她的眼中一暗,主动打了个招呼。 小赵惊喜道,“姜太医,您真厉害啊,来的第一天,就想出了稳固疫情的法子。” “也是其他太医们的努力。” 姜遇棠顿了顿,又对着他说出了一件事,小赵没有异议的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小赵就走了过去,喊住了那支巡逻的队伍,拿着姜遇棠给的东西问道。 “这是你们谁落下的?”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姜母临行前送给姜遇棠,却和云浅浅一模一样的平安符香囊。 姜遇棠想要知道,爹娘是给云家兄妹都求了,还是说只给了云浅浅一人? 姜遇棠站在一营帐后面,观望着不远处的画面,就见云辰抬头,面露茫然的摇了摇头。 第181章 谋害!原来是他 而后,云辰又像是记起了什么般,说道,“我妹妹也有这么一个,兴许是她不小心遗失的。” 小赵没有搭腔。 姜太医说了,必须要本人来认领才行,见此,便收了走人。 姜遇棠站在暗处,不动声色将不远处的那一幕,全都尽收眼底。 所以说,她的爹娘,镇远侯夫妇担忧的仅是云浅浅…… 他们很在乎她。 姜遇棠并不相信,镇远侯夫妇先前在嘴上给出的借口,许多细碎的线索,让她预感到他们在背后隐瞒的真相,是可以叫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能接受亲人离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似是从河蚌结珠的生长痛。 但也让姜遇棠从累积的失望中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家人并非完全靠的住,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姜遇棠打算抓住姑苏瘟疫的这次机会,为自己筹谋打算起来。 “姜太医,这香囊不是那些士兵丢弃的。” 疫区不起眼的营帐后方,小赵回来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对着姜遇棠说。 姜遇棠的眉眼淡漠,“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那这……” 小赵想要还回去。 他的手中是万字纹金绣的赤色香囊,姜遇棠睨了一瞬,就移开了视线,道,“扔了吧。” 她不需要了。 说完这话,姜遇棠便先行离开了。 小赵挠了挠头,只好去处理,在路过疫区之际,就看到云浅浅来找云辰下值了,兄妹二人聊着天,朝着小道上行去。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姜遇棠来到了给她纷发下的营帐,便点了灯,翻看医书古籍,琢磨起了治疗瘟疫的方子。 还拿了一些药材过来,做起了调试…… 案几的桌子上堆放着许多东西,还朝外的疫区又跑了好几趟,去观察患者的症状。 和其他的一众太医们,都抓紧时间想要彻底根治的法子。 糯糯被送去了外祖家,再加上,又有流云他们镇守保护着诸位太医们。 接下来的两日,倒是没什么人来打扰姜遇棠的清静,她便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放在了解决疫症上面。 渐渐,抓住了一些治疗的头绪,写配出了一张还算满意的方子。 在此期间,姑苏城内也发生了许多事。 譬如因而那些江湖术士的作乱,在姑苏当地引发了不少的骚动和暴乱,谢翊和亲自带着人去镇压,许久都没有回来过来。 姜肆和季临安带着人出去赈灾,搭设粥棚,便意外发现,不少百姓不信任朝廷划分出的疫区,居然将染病的亲人藏在了家中。 他们用土法子治疗,以至于症状愈发严重。 还有苏砚礼和姑苏当地的二世祖们起了冲突等等…… 姜遇棠听了那么一耳朵,但并未放到心上。 安寂的营帐中,她埋头在了桌前,继续琢磨着方子,突然就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的见过姜太医。” 姜遇棠抬头,就见桌前多了个面生的小医童,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对方谄笑道,“您还在忙呢?小的是姜大人派来的,他说您忙起来,肯定又会忘了吃饭,便让小的在晌午送过来。” 说着,就将饭菜从食盒中,拿了出来,摆放在了姜遇棠的桌子上。 清炒时蔬,切好的提前腌制好的酱肉,配着一碗米饭,简单管饱,是疫区中常见的标配。 姜肆也常吩咐人做这样的事。 姜遇棠习惯性拿着银针去验,没有问题。 “有劳了。” “姜太医您太客气了,您为了疫区百姓们操劳,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小医童候在了桌子旁,等着拿走碗筷,他的目光紧盯着姜遇棠的动作,又热情道,“您快用吧。” 然而,姜遇棠看着他,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她笑着说,“我不饿,这些饭菜你吃吧。” “啊?”小医童懵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两下,赶忙摆手道,“这不合规矩吧,而且要是让姜大人知道,定然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了,我担着。” 姜遇棠目光定定,语气不容置喙。 小医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僵笑着挪开了步子,笑着说,“那小的多谢姜太医,就端下去用了。” 话音刚落,姜遇棠却强硬道,“就在这儿吃。” 小医童愣在了原地,头皮发麻,“这、这怕会污了您的眼吧……” “是怕污了我的眼,还是怕自个儿染上了瘟疫,不敢当着我的面吃?” 姜遇棠的眼神冷锐,一语落下,营帐内的空气都就此凝结。 小医童汗如雨下,强辩道,“姜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方才可是用银针试了这饭菜,没有问题的。” “那这些碗筷呢?” 姜遇棠反问一声。 她坐在圈椅上,指着桌子上装着饭菜的瓷器,继续从容道。 “你身染烟熏,草木灰的气息,虎口还有烧伤的痕迹,鞋裤有焦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并非医童,是负责烧毁灾民用具的杂役,至于这碗筷,是染了病的灾民用过的吧?” 用器具害人,好阴毒的手段。 唰的一下,那少年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太医都敢谋害,可知该当何罪?” 姜遇棠的声音平静,却透露出无尽的寒意。 她的脸色冷若冰霜,继续道,“你是打算乖乖交代,吐出实情,还是想要我将你送到流云大人那儿让他们来做处置?” 那少年的心理防线,伴随着姜遇棠话语落下的刹那,再也扛不住了。 他的双目恐惧,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对着椅子上的姜遇棠求饶。 “姜太医,小人家中贫寒,为了养活幼弟,才不得已收了旁人的银钱,走上这歪路,糊涂到对您下手,还望您能网开一面,饶了小人这次!” 姜遇棠并不关心这些。 她直接问,“指使你的人是谁?” 在对面女人冰冷的注视下,那少年脸上满是挣扎,最终还是没了法子。 他咬了咬牙,吐露出了真相。 “是、是云大爷,是他主动来找小人做这些的,说是事成之后,会给小人一百两银子当做报酬。” 姜遇棠一愣,谋害她的人,居然是云浅浅的兄长,云辰? 她和此人交集不深,现下得知这个答案,稍有意外,但不管原因是何,害了就是害了。 而且按照云家的家底,云辰如此大的手笔,姜遇棠觉得,此事不止是这么简单…… 第182章 心生一计,要你自食其果 一个时辰之后,那少年面色不安,拎着食盒,出了姜遇棠的营帐。 下午的日头毒辣。 姜遇棠走了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了,云辰所在的那支巡逻队伍,在原地歇息,有小厮给他们送去了茶水,供这一行人使用。 “云大爷,这是您的。” 小厮给云辰倒好了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云辰接了过来,朝着唇边送去。 四周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安寂了下来。 就在这时,疫区营地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云辰的动作一停,放下了茶杯,蹙眉朝着前方的大道上看了过去。 姜遇棠看到云辰没喝那杯茶。 她心中虽然有点失望,没有让这个幕后真凶自食恶果,尝到瘟疫的滋味,但也还好。 因为姜遇棠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了结此事…… 疫区营地内好像是来了什么人,隔着这一顶顶的帐篷,都叫人能感受的到那热闹,这又是怎么了? 姜遇棠刚迈开了步伐,对面的道路上,江淮安快步而来,朝着她招呼。 “我刚想要去喊你呢,正好了。” 他欣喜道,“棠棠,你舅舅来了,还给大家伙送了许多的药材补给,咱大哥也回来了,喊你过去呢。” 姑苏施家,也就是姜母的娘家,昔年曾经显赫过一段时间,姜遇棠的外祖父故去之后,就渐渐没落了下去,不复辉煌。 故而,姜遇棠的舅舅,施远洲,现下担任着姑苏城内市署令还算清闲的职位,是个惯会装聋作哑的主儿。 如今居然赈灾,倒是让姜遇棠讶异。 她和江淮安朝前走去,来到了疫区营地的中央,就看到了舅舅施远洲,带着小厮送了两大车满满登登的药材过来。 彼时,施远洲心不在焉的和姜肆说话,余光不停朝周围扫去,似是在找什么人。 “舅舅,您来怎么不提前派人通传一声,我和阿兄淮安也好提前招待,就别站在此地说话了,去营帐里面吧。” 姜遇棠走了过去,和江淮安一同,对着施远洲打了个招呼,将礼数做的周全。 一行人顶着日头站在了此地。 “诶,不用了,你们母亲捎信,托我过来看看你们的情况。” 施远洲一顿,客套道,“你们三个都为赈灾辛苦了,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舅舅说,能力范围之内,舅舅绝不推托。” “我们暂时没什么短缺的。” 姜肆摇头,然后不放心地问道,“对了舅舅,糯糯那丫头近来如何,没给您捣什么乱吧?” 说起这个,施远洲变了脸色,古怪地看向了姜遇棠。 他缓声道,“糯糯挺乖的,就是给我和你舅母他们,说了不少你们在京城的近况……” 譬如说,糯糯去了一趟安国公府,发现里面的人对姜遇棠很是尊敬,并没有说刻意磋磨,让她受什么委屈。 姜肆发觉,不禁问道,“舅舅,你这是什么眼神?” “阿棠,你别怪舅舅说你,你这任性的脾气,真得要改一改了。” 施远洲蹙紧了眉头,对着姜遇棠板着脸训斥。 他低声道,“就算你打算和离,但怎么能为了让你爹娘,阿兄他们多心疼你,就对着他们撒谎,诋毁人家安国公府啊,说人家虐待你啊?” 这要是传扬出去,像什么话,让镇远侯夫妇在京城怎么做人? 姜遇棠听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抬目冷静问,“舅舅便就这样听信糯糯的一面之词,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阿棠?” 但,施远洲嗤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糯糯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在撒谎了?她眼睛瞧见的,还能是假的?” “舅舅,是糯糯误会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待会再慢慢和你说明。”姜肆赶忙道。 江淮安也维护说,“施伯伯,您还不知道阿棠啊,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从来都没有和姜伯父他们多提过什么。” 施远洲并不买账,站在场地内,冷瞥了对面的姜遇棠一眼。 他轻哼道,“你们两个人用不着替这个撒谎精开脱,是非如何,我心中清楚。” 呵! 姜遇棠的脸色一变,当下也不再客气。 “舅舅要是觉得安国公府这般好,可以自个儿嫁进去,带着糯糯和舅妈他们好好体验一下如何?” “你!” 施远洲错愕姜遇棠这个小辈敢顶嘴,脸色顿时愠怒不已,他的手指都颤着,明显是被气了个够呛。 就在这舅甥对峙之际,突然有人急哄哄的从他们几人的身边路过,似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快走,快去看看。” “天呐,云医女居然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 “……” 什么? 江淮安一愣,先变了脸色。 要知道,姜遇棠这几日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忙活着,就是为了此事。 江淮安刚想要拦住道路上的小厮一问,哪成想,这施远洲比他还要更快一步,就将人给揪住了。 “你说的云医女,是云浅浅?” 施远洲的眼神怪异,拦住了这要去凑热闹的小厮。 小厮大方承认,“是啊,此地还能有几个云医女,这会儿好多太医收到这消息,都赶了过去。” “那我也去。” 施远洲说着,就跟上了那小厮的步伐,给他们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 莫非舅舅也知道什么? “嘿,真的是见鬼了,舅舅他怎么也……他在搞什么啊?” 姜肆指着那抹背影,半晌都摸不着头脑,正糊涂说着,就见姜遇棠和江淮安,都齐齐变了脸色,随着他们的方向过去一探究竟。 临时搭建的白色帐篷内,寒酸而又简陋,昏暗的光线洒落在了床板的中年男子身上。 对方身染疫症,平躺在床板上,面色青白,浑身满是红斑,奄奄一息。 氛围中充满着哀戚。 云辰小心将人给搀扶了起来,由着抵达坐在了床沿边上的云浅浅喂药。 她戴着面纱,端着药碗,一勺一勺送入了那患者的口中。 “云医女,你这是?” 先到帐篷中的王太医,见到这一副画面。 他蹙紧了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你这药方,怎么不先给我们看一眼啊?” 她就这样贸然给病患服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第183章 云浅浅偷窃了药方 云辰的眼中掠过了一道精光,先行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药方,给王太医递了过去。 “您自个儿看吧。” “云医女的医术,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既然敢这样做,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苏砚礼踏入,轻蔑的瞥了眼这群老古板。 他就知道,云小姐不会让自己失望,一定能胜过姜遇棠的。 王太医蹙紧了眉头,拿着这一药方,和后到的其他太医们,站在这帐篷中一同观阅了起来。 然后,一个个看向云浅浅的脸色,从质疑变成了震惊。 云医女,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他们手中的这张药方,另辟蹊径,一针见血的破出了此番疫毒的壅滞之络。 不难看出,是根据《本草纲目》中记载的‘通经络,达病所’,又以当门子麝香,辛香走窜,通十二经络,辅以贯众,的确是根治瘟疫一条很特别的思绪。 可是…… 明明前几日,大家伙聚在一块商讨的时候,云医女的表现说不上好,起码,没有展露出这般惊艳的才能。 还是说,真的是他们自命非凡,狭隘小瞧了云医女? 氛围陡然诡异。 云辰的眼中一暗,上前抱拳说。 “诸位大人不必这样看着我妹妹,自上次的议事结束之后,她便痛定思痛,不吃不喝的将自己关在了营帐中,苦读郑老御医的札记,和医书古籍,钻研出了这张方子。” 云浅浅坐在床沿边,拿着勺子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回头,脸色一片从容。 “实在是抱歉,我钻研出了这张方子后,怕你们会不同意,便先斩后奏了。当然了,我是在征得了病患同意配合的情况下才使用的。” 云浅浅的眼神自信,又道,“你们要是还有所怀疑,可以过来诊脉。” 话音刚落,王太医就快步上前,来到了这患者的床边,拿出了巾帕覆盖,探上了对方的脉搏。 原本那气若游丝若有若无的搏动,在服用了云浅浅研制出的汤药之后,竟然渐渐有了震颤。 王太医三指摁重,沉取有了从虚变实的石脉之感,宛若枯木逢春,有了一线生机。 “这是邪毒减退,正气恢复之兆!”王太医不可置信道。 云医女钻研出的方子,居然真的起效了…… 云浅浅候在了床角,连日来积攒下来的郁气,总算是吐了出来,面纱下她的粉唇,微微上弯。 顿时间,云浅浅成了这件小帐篷内的焦点,光芒万丈般的存在,收获了许多太医敬佩的目光。 “我就说吧,云医女和一般的医女有所不同,是有真才实学在的。” 苏砚礼是最高兴的人,面色得意地说。 “有了云医女写出的这张方子,姑苏的瘟疫就能就此解决,救此地的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挽回了这么多条人命,说是救世神女也不为过。” 姜遇棠他们刚一踏入,便先听到了这吹捧的话语。 江淮安嘴角一抽,“神女,也不怕闪了舌头?” “江大人,云医女写出的药方,的确是起效了……”王太医快步上前,低声说。 姜遇棠看了过去。 果然,云家兄妹不敢直视,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但,最让她吃惊的还是舅舅施远洲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居然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云浅浅,眼神似曾相识,宛若看到了什么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 “云医女,多谢,真的是多谢您啊,许多大夫都说,我家这口子没救了,让我尽快准备后事,要不是您仗义出手,只怕民妇再难以见到他了。” 这患者的妻子,早就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满脸泪痕的就要对云浅浅下跪,完全将她当做了救命恩人来对待。 云浅浅赶忙一把搀扶住,对着这妇人摇头温婉一笑。 “您不必多礼,这是我身为医者,应该做的。” 这妇人简直是感激涕零,哽咽道,“您的大恩如山,粉身难报,来世民妇愿化作青牛,驮着您到观音娘娘那儿去……” 苏砚礼寻衅地看向了门口的姜遇棠。 她永远都比不上云小姐。 只可惜,谢大都督还没有从平乱中回来,错过了云小姐这惊艳绝伦的一幕。 “得了,既然没问题,那就将这疫方分发下去,拿去用吧。” 苏砚礼面色轻谩,看向了江淮安,“对了,别忘了记云医女的功劳。” “且慢——” 姜遇棠忽地出声制止。 她抬头,迎上了这帐篷内一众人的目光,平静说,“云医女的这药方,有问题!” 云家兄妹的身子一僵。 这话传到苏砚礼的耳中,先忍受不了。 他的眼神愤怒,暴跳如雷道,“不是,姜遇棠,你有病吧,你就这么嫉妒云小姐,这么见不得她好,承认她的优秀,就这么难?” 合该所有人捧着她姜遇棠才对吗? 真恶心。 “姜太医,这病患的脉象都有所好转,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这里,你还想要凭此诬蔑我妹妹吗?” 云辰的面色不善,眼神沁了寒霜。 云浅浅站在床沿边,傲然道,“这张方子我确定过很多次,没有问题。” “这位太医,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我绝对不允许你诬蔑云医女,请你给我的救命恩人道歉。” 那妇人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对着姜遇棠说。 他们一个个,满含敌意的看向了姜遇棠,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成为了千夫所指般的存在。 就连带着舅舅施远洲,也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阿棠,你胡闹什么,差不多得了,快给人家姑娘道歉!” 姜遇棠无视,看着这一众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们的云医女这么厉害,那为何没有发现,我在这张方子中,没有完善的纰漏?!” 姜遇棠这意思,是在明指云浅浅,偷了她的劳动成果? 谢翊和刚来到帐篷门口,便听到了女人这清冽的话语,他的脚步一停,狭眸漆黑一片,看不出喜怒。 周围疫区的营地,不少大夫医女都好奇的凑了过来,朝着这间人满为患的小帐篷内望去。 天呐,姜太医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第184章 反算计!要你当场承认 “姜遇棠,你欺骗你爹娘兄长他们也就算了,现下在外头,还当起了撒谎精,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施远洲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苏砚礼打量着姜遇棠,更是觉得她已经疯了,嫉妒疯了。 “你不会是想要说,这疫方是你写的,云医女她偷了你的吧?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鄙夷道,“上次在珍宝阁,脸被打的不够疼,这次又主动将另一边脸给伸过来,给我和云小姐打?” 在苏砚礼的心目中,云浅浅那就是冰清玉洁,与众不同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丑事。 姜遇棠讽刺的勾起了唇角,没有看太医手中的药方一眼,却能有条不紊的说出,每一味药材的名字。 然后,她不顾太医们惊愕核对的脸色,又接着道。 “这张疫方,不深究看起来的确是有根治的效果在,也可以帮病患暂时减重病情,但其中,少了一味最重要的药材,是引诸药直达病症的所在,缺之,难以化浊,相当于催人性命的毒药。” 先前,云辰派了那少年来,用那样阴毒的法子谋害姜遇棠。 姜遇棠怀疑,他的目的不单纯,便又诈了那少年一番,得知了云辰还交给了他一个任务,那便是打探她研制瘟疫药方的进度。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如果瘟疫药方研制成功,那便顺利的窃取走,而姜遇棠又身染瘟疫,神志不清,性命不保关头,还哪有多余的心思去计较这些? 指不定,还要姜遇棠身边的人去求云浅浅,才能拿到一碗救济的汤药来。 而先不久,云浅浅在议事当中,表现欠佳,她的脸上虽然不显,但怕是心中产生了危机感,暗示撺掇了云辰做什么…… 姜遇棠想到这儿之后,便将计就计,利用那少年,传递了这张有问题的疫方。 光收拾一个云辰有什么意思,要收拾,那就将这对兄妹一并给解决掉! 反正她姜遇棠做什么都是错的,那还不如和前世那般,主动出击。 而云浅浅也没有让姜遇棠失望的,真病急乱投医咬上了这个钩。 与其同时,帐篷内的江淮安,立刻带着一众太医们,将目光投放到了那张药方上,琢磨起了姜遇棠的话语。 “穿山甲炮制发泡,研为极细末,是有开塞之窍,能暂时稳固现下的瘟疫,但缺少了一味药材……”江淮安分析了出来。 他的心中知道是缺少了什么药,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王太医点头,摸着胡须认同,“配以,才能相伍,解疫毒内陷之危,之前是下官愚钝了。” “……” 苏砚礼震惊的看了过去,“不是,你们居然还真相信姜遇棠的鬼话?” 江淮安早就忍他很久了,不禁厉声回道。 “不相信我家阿棠的,难道还信你的无脑辩护吗?” 苏砚礼的脸色无比难堪。 他不相信,云小姐会偷窃了姜遇棠的药方。 忽地—— 帐篷中平躺在床板上的中年男子,身子突然抽搐了两下。 他的脸色痛苦,偏头在了地上,连着呕出了好几口黑血来,发出了如拉风箱般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捂着胸口半晌都疼不了。 “云医女,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家这口子的瘟疫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突然恶化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妇人惊慌失措,赶忙跑到了床沿前,脸上满是惊愕,求助的看向了云浅浅。 “民妇求您,快救救他!” 云浅浅站在原地,胸腔内的心脏都在砰砰震动,面纱下她的脸色,都隐隐泛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把脉。 就发现患者的情况,急剧恶化,如姜遇棠所说的那般,先前服用的解疫汤药成了毒药…… “云医女,您快点儿救了这患者,用实力证明,洗刷冤屈,戳穿她姜遇棠的谎言!”苏砚礼切齿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了狠狠剜了上姜遇棠一眼。 云浅浅倒是也想。 但她不知道,缺的那味药材是什么。 毕竟根治这瘟疫的方子,不是云浅浅自己研究出来的,只能粗浅的确定没问题…… “我、我……” 局势已然走向了不可控的地步,云浅浅掐紧了手指,胸口都在着急起伏着,要不是戴着面纱,此刻在场之人都能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狼狈之色。 她的体面,被无情撕碎,荡然无存。 苏砚礼看着云浅浅这样子,顿时一怔。 不会吧…… 他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头脑有了那么片刻的空白,耳畔在嗡嗡嗡的作响,眼神都充满了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江淮安轻蔑扯唇,带着人过去,先对那病患做起了救治,以防止真出现了什么好歹。 “云医女,你自个儿研制出的方子,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姜遇棠的眼神冷凌,质问道。 云浅浅猛地望了过来。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都充满了敌意。 事到如今,云辰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被姜遇棠给算计了,还一并连累了妹妹。 他的手指紧了紧,愤然站了出来,对着姜遇棠怒声道,“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云医女无关,你要是想要泄愤处置,就冲着我来,别伤害她!” “阿兄……” 云浅浅动了动苍白的唇瓣。 姜遇棠面不改色,看向了床沿边的云家兄妹。 她淡声道,“偷了我的方子的人是你云辰,用了我的方子的是她云浅浅,按照规矩处置,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谋害御前太医,行窃疫方,险些酿造成大祸,就算不被判于斩刑,那也是要仗着六十,在面上刺青,被判于流放三千里服以劳役。 “来人,将这对兄妹先给我下狱。”姜肆的脸色冷沉,吩咐一声。 “不行!” 施远洲下意识的拒绝。 姜家兄妹,齐齐的朝着这位舅舅看去。 施远洲的脸色难看,一字一顿,“阿肆,你动谁都行,但不能动云医女,否则你会后悔终生!” 怎么可能的事? 姜肆只觉得荒谬绝伦。 姜遇棠发现,帐篷外静的出奇,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居然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 姜肆高喝出声之后,也一直都迟迟没有人进来…… 第185章 曝光!她不是姜家人 姜遇棠感觉不对,不禁回头望去。 就发现这顶帐篷的门口,谢翊和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逆光勾勒出了男人修长如竹般的身形,朦胧不真切,看不太清他面上的表情。 周遭空无一人,似是被谢翊和的暗卫镇压,无法靠近,形成了这一副冷寂的场景。 姜遇棠发觉,眉头微拧。 她的心里面冒出了一个不安的苗头来…… 紧接着,就看到谢翊和走了进来,他的面色冷淡,扫视了一眼在场中人,沉声命令道。 “此事本督已然知晓,自会处理,做出交代,都且先散了吧。” 此地顿时鸦雀无声,王太医等人先是愣了一下,交换起了眼神。 谁都知道,谢大都督待这云医女不一般,只怕这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只可怜了姜太医,平白无故的经历这么一遭…… 他们在心中长吁短叹,觉得这很不公平,却也不敢置喙,疫区的百姓还在等着救治,便纷纷请辞走人。 施远洲见此,高悬着的心微落,还没有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就见到姜遇棠忽地上前。 她冷着脸,直视着谢翊和,质问道,“我想要请问谢大都督,你打算作何处理?” 姜遇棠的反应,打了帐篷内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连带着要走的王太医他们,全都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了过来。 姜太医居然还在坚持,这是打算硬刚到底了? 两个人在这死寂的空气中面对面站着。 与姜遇棠四目相对,谢翊和的狭眸冷彻了下来。 他道,“和我作对,对你没有好处。” 谢翊和这是打算包庇云家兄妹到底了? 姜遇棠冷笑了声,“那看来,我只能去找流云大人禀明了。” 话音刚落,施远洲就面含警告,先瞪了过来。 他道,“阿棠,你别再无理取闹,瞎计较了,瘟疫的方子,就是云医女写出来,她解决了的。” 然后,施远洲又去拉姜肆的胳膊,“这件事就此罢了,你别继续跟着你妹妹胡闹,继续搅合了。” 听到这些话,姜肆心头的怒火无以复加,滕然抬手甩开了施远洲。 他的眉骨突突直跳,忍无可忍道,“舅舅,你被我爹娘给传染了,脑子也坏掉了,居然不向着自家人,跑去偏帮一个外人?” 施远洲的手中一空,被推着朝后踉跄了两步,都差点儿没站稳。 不等他回神,就见姜肆指着不远处的云浅浅。 “还是说,舅舅你一把年纪,又有了纳妾的想法?云小姐,真的是好手段啊,光给谢大都督做见不得光的小情人还不够,连我舅舅也都被勾引到了你的阵营当中?” 施远洲惊怒的瞪大了眼睛,“混账,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的——” “施大人,慎言!” 谢翊和忽地一声,狭眸冷戾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施远洲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般,瞪了姜遇棠一眼。 他咬了咬牙,拂袖叹息一声,将到了嘴边的话来回转弯,难以吞下。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 姜肆看了看施远洲,又看了看谢翊和。 眉头蹙的生紧,他们在搞什么鬼? 姜遇棠一愣,预感到这和镇远侯夫妇回京后的变化,以及他们所隐瞒的真相有关…… 她的指尖微颤,看向了谢翊和问道,“你也知道?” 谢翊和的面色深沉,对此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冷淡道,“这次听我的,先回去。” 没有直接的否认,那便是承认,谢翊和居然真的知道。 可这是他们的家事…… 姜遇棠在这一片混沌中,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没有等反应过来,站在她跟前的谢翊和,猛地拧眉,快步越过了姜遇棠,朝着后方而去。 “翊和哥哥,救我!”云浅浅惊惧道。 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从姜肆的腰间拔出,直冲着床沿边的云浅浅而去。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被当成傻子愚弄,他没有陪着这些人打哑谜的闲心,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由云浅浅而起。 那就让他姜肆,亲手将这个祸害给解决了。 一切的后果,无关姜遇棠,他来承担! “阿肆,你住手,快点住手,你疯了啊,阿棠不是你的亲妹妹,云浅浅才是啊!!” 施远洲情急之下,不禁扬声大吼出了声音阻止。 什么? 姜肆的动作微滞了片刻。 接而,他的肩头一痛,被谢翊和击中,持着利剑,在地上划行后退了好几步,却无暇去顾忌伤势。 姜肆满脸惊愕,舅舅他在方才,说了什么…… 帐篷内一片死寂。 谢翊和的脸色阴沉,冷地看向了施远洲,目光充满了危险。 他费心摁下的事,居然就这样被此人给当众说了出来…… 施远洲站在原地,被这一眼看的心惊,浑身的汗毛都跟着倒竖。 他的手脚都有些没地方放,讪讪道,“谢大都督,你看他们兄妹俩的这样子,就知道肯定瞒不住,纸包不住火的,还不如告诉他们实情……” “都管好你们的嘴,给本督滚出去!” 谢翊和沉的一声。 江淮安震惊,却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不好掺和,不忍的看了姜遇棠一眼,喊回了那些太医们的魂,抬着患者以及闲杂人等出了这顶帐篷。 看着还愣在了原地的苏砚礼,谢翊和又道,“以为没说你吗?” 苏砚礼木讷的被人给拉走了。 顿时间,方才还有些拥挤的帐篷,这会儿变得格外空旷。 再看被夹在中间的姜遇棠。 她的脸上没有血色,煞白一片。 舅舅施远洲的话语,全都清晰的传入到了姜遇棠的耳中,她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这样断掉了。 全面崩盘。 似是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来回戳在了姜遇棠的太阳穴上,让她感官剥离,耳畔只剩下了尖锐的嗡鸣声。 开什么玩笑? 姜遇棠难以接受,她姓姜,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姜家,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足够二十多年。 从前还有许多的叔叔婶婶,夸她长得像镇远侯夫妇。 她祖父在世的时候,还抱着自己说:“我家阿棠这小脾气,定然是随了我了……”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现在突然告诉姜遇棠,这些真实发生过的回忆,都是假的,让她怎么去相信? 第186章 心疼!谢翊和担心姜遇棠 姜遇棠僵硬抬头,看向了一向信赖的阿兄,希望他能替自己答疑解惑,说这些只是施远洲的一场谎言。 却发现,姜肆震惊看着云浅浅,半晌都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施远洲的脸色难看,叹了又叹道,“这件事,我也是从你们母亲捎来的信中得知的……” 姜母让他,多照顾一下云浅浅,并且将这件事做好保密,暂时先不要让姜遇棠兄妹知道,对此他们另有打算。 施远洲本来是打算瞒着的,但姜肆方才那疯劲属实是吓到他了,不说出真相,那定然会酿造成大祸。 何况,等姜肆日后知道,自己为了保护一个赝品,而伤害了自个儿的亲妹妹,更是会悔恨终生。 此事说起来,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时局动荡,先帝疑心姜家,镇远侯为了避风头,干脆就带着怀了第二胎的姜母,回了姑苏娘家待产。 在他们的悉心调养之下,姜母的身子养的很好,因为有共同语言的缘故,便和荷园中同一时期怀有身子的云母走得极近,常去祈福礼佛。 有什么好东西了,也会给云母准备上一份…… 以至于,姜母被刺客冲撞,提前发动的那日,连累了陪她来寺庙的云母,混乱当中,被产婆抱错,调换了这两个孩子。 直到此番回京,镇远侯夫妇这才解开了,这个被尘封了多年的真相。 尽管姜遇棠不想承认,但这一残酷的事实,还是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那些从前留在心上的疑窦,也就此恍然大悟,疼爱了自己多年的父母,为何会突然变了态度,对云浅浅素未谋面的糯糯,会发自本能的喜欢…… 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自己呢? 又在其中算是什么? 姜遇棠突然恍惚了下,看着这一幕荒诞至极的画面,叫她忍不住地轻扯了下唇角,想要发笑。 她的人生,还真的是充满了崎岖。 谢翊和看着不远处,姜遇棠那张已然失去了温度的面容,沉默了片刻,主动走了过去。 姜遇棠缓缓抬头,看着在帐篷中走过来的谢翊和。 他呢,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冷不丁的,她想到了先前许多谢翊和的古怪之处…… 镇远侯夫妇对谢翊和的宽容。 被调查的舅舅家。 给她剩下的和离资产,说的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语,还叫姜遇棠留着自己用。 只怕谢翊和,不止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还是他调查到的! “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谢翊和的狭眸幽暗如潭,没有理会其他人,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去拉她的手,可…… 还没有触及,就被姜遇棠抬手打开了。 “别碰我!” 她激愤吼道。 姜遇棠毫无生气的惨白面容,皲裂出了丝丝怒意,发红的双目,睫毛都在颤抖着,让谢翊和的手停滞在了半空当中。 空气彻底冻结。 这一幕,让施远洲先愣住了,吃惊的目光,悬停在了这两个人的身上。 姜遇棠的胸口起伏,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搅着,让她的眼前发黑。 谢翊和他便如此的,在明知所有真相的情况下,看着她讨好姜家人,为了那所谓的阿姐责任,一路包容照顾着糯糯,看着自己的笑话。 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真恶心! 纵然姜遇棠的颜面,早就所剩无几,但在此刻,她也不想要再展现出狼狈。 她的呼吸急促,未再看这帐篷内的一行人一眼,带着那些需要消化的情绪,转身就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这堪称漫长痛苦的时间,却才只过了半个时辰。 外头艳阳高照,姜遇棠浑身冷汗淋漓,走出了那个窒息的地方没两步。 她游离的意识,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在空地上当场晕厥了过去。 在这黑暗来临的最后一刹那,姜遇棠被人给接住了……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谢翊和疾步冲出了帐篷,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抱起在了怀中,朝着疫区内的另一头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几人还呆呆回不过神来。 里面的那两位兄长,才是脸色最难看的。 云辰也是在如今才得知,自己向来疼爱,可以付出所有的云浅浅,居然不是他的亲妹妹…… 一直被云辰认为是坏女人的姜遇棠,才是真正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如果一切真的是这样,那他为了云浅浅,买通杂役,对姜遇棠做的事算什么? 同样的,这会儿姜肆看着云浅浅,目光也是一片复杂。 他揭穿云浅浅是下人之女,骂她是个连外室都不如的玩意,他轻贱她,看不起她,甚至于,还对她动了杀念…… “阿肆,这下你该知道,谁才是你真正该保护的人了吧?”施远洲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姜肆沉默了片刻,手指紧了紧。 他侧目道,“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和阿棠之间的兄妹情分是真的,是谁都无法更改的!” 姜肆无法接受云浅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 他只知道,和自己一同长大,有着手足之情,互相扶持的人,是姜遇棠…… 姜肆撂下这话,没看云浅浅一眼,就出了帐篷,朝着外头而去。 施远洲只觉得不可理喻,心中对云浅浅愈发的愧疚,想要以舅舅的身份去宽慰。 却发现,云浅浅压根没去搭理他们姜家人,只是红着眼圈看着云辰…… …… 而在另一端。 谢翊和一路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抱着姜遇棠,来到了他的营帐当中,吩咐人去喊太医过来诊断。 头一个来的人,是江淮安。 他出去之后,一直不安心,便留守在了附近,见到此景忙不迭赶来,闯入了这营帐当中。 “棠棠这是怎么了?” 江淮安看着平躺在了床上的女人,问起了谢翊和,察觉到了他稍显怀疑的神色,便沉声道,“我同棠棠交好,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谢翊和站在床头,狭眸晦暗。 他道,“人是急火攻心晕了,但摸额头,有些发烫,冷汗不止,你仔细诊断看看,究竟这什么情况?” 江淮安闻言,蹙眉看去,谢翊和这是在……担心棠棠? 第187章 愤怒!狠狠甩了谢翊和一巴掌 谢翊和的表情依旧是冷漠而又理智的,江淮安从中窥不出端倪,也不愿去想此人的想法,现下最要紧的,是姜遇棠。 江淮安探上了姜遇棠的脉搏,脸色变了又变,果真如谢翊和所说的那般,人发起了高热。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一症状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应该。” 江淮安低喃一声,又继续诊断了起来。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瘟疫?” “她这段时间接触患者的时候,有没有不戴……” 江淮安的脸色凝重,回头下意识的想要多问,话说到一半,觉得多余一问。 谢翊和这个混蛋,怎么可能会知道姜遇棠的近况? 也怪他,这段时间忙于疫情,和姜遇棠相处的时间不多。 “瘟疫初期症状,都是晕厥低热,暂时不排除这个可能,必须要隔离观测,你走吧,我会照顾好棠棠。” 江淮安似是忘了此地是谢翊和的地盘,对着他下达了逐客令。 谢翊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道,“你直管说要如何观测。” 床沿边上的江淮安一顿,明白了谢翊和话里面的意思,他震愕扭头,眼神探究。 谢翊和这是打算自个儿,陪着姜遇棠了? 要是姜遇棠真的是瘟疫的话,那这样的接触,定然会感染的…… 江淮安绝不相信,谢翊和突然如此,是良心发现,只觉得他这又是在憋着什么坏? 谢翊和的脸色冷漠,沉声道。 “姑苏的乱子已经平息了,还有季临安流云坐阵,出不了什么大乱,倒是你,瘟疫还没有解决,该担起你身上的职责。” 瘟疫还没有解决,药方上欠缺的那最后一味药,的确是只有江淮安才知道,且还要去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江淮安哑然了下。 他始终很不放心,也很不想让谢翊和来照看,宁愿让姜肆来,不过,这半会儿了,姜肆怎么还没有来…… 难不成是还没有从打击中缓冲过来? “江大人,你该知道,本督这不是在同你商议。” 谢翊和冰冷的声线又响了起来。 他的眼神寒凉,是绝对的压迫,外头又似发生什么事,有太医亲自来催促。 江淮安咬了咬牙,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伤害棠棠,我们整个江家都不会同你善罢甘休!” 音落,他速速做出了交代,暂且离开了此地。 其实这二人也相处不了多久的时间,主要是观测姜遇棠服了汤药之后,能不能起到退热的效果。 要是可以,那证明此次发热与瘟疫无关了。 偌大的营帐内,一片安静。 姜遇棠的脸色苍白,平躺在这张床榻上,勉勉强强服用了汤药。 她的呼吸清浅,容色不安,额头覆着的冷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细眉之间似是有始终化不开的愁云,始终紧紧拧着。 谢翊和静默注视着。 这段时间,他又多了许多奇怪的记忆,模糊中看到一男人,在青灯古佛前长跪不起的画面……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 那遥远中的姜遇棠,不知道是从哪里,发觉到了谢翊和怕黑的端倪。 有次二人独处,烛火骤不及防的熄灭,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安抚他,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说她在。 身体上传来的紧缚感,让谢翊和的心脏有种被充盈填满了的感觉,陌生的情绪,让他一时费解,只觉得心口被这漆黑的夜色照亮。 和多年前一样的熟悉…… 想到这儿,谢翊和的狭眸一片深邃,暗流涌动,看着姜遇棠的目光复杂。 时间悄然流逝而过,汤剂很快起了作用,姜遇棠退了低热,体温恢复了正常,并没有感染瘟疫。 约莫是情绪冲击过大,邪风侵体,郁而化热,产生了这一症况。 隔日清晨。 姜遇棠缓缓睁眼,在灰蒙蒙的视线中,看到了这无比陌生的环境,顿时一愣。 她的脑袋发胀,揉着额角,想要起身缓缓。 忽地,旁边先传来了椅子响动的声音。 姜遇棠不由地望去,就见谢翊和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她的跟前。 “喝点水缓缓。”他的面色冷淡道。 昏迷之前许多记忆,前仆后继的涌来,姜遇棠的脸色骤沉,没有理会。 谢翊和站在床边,不疾不徐说,“自尊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用身子逞强,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这里没有谢老太君,收起你的惺惺作态!” 姜遇棠深刻记得,昏迷前不久发生的残酷,她滕然起身下床,眼神冷然。 “谢翊和,玩弄别人,看着对方像个傻子似的,还故作好心的提点,观望戏耍,是不是让你特有成就感?” 两个人在这昏暗的营帐中,面对面站着。 “非要如此说话?” 谢翊和的长眉一拧,砰的声将茶杯,放在了床头的台面上。 他道,“你现下情绪不稳定,等冷静下来再谈。” 这话语,让姜遇棠想到了前世许多次的争执。 谢翊和都是如现下这般,不在乎,无所谓,和个局外人一样漠视旁观。 很多时候,姜遇棠宁愿他们痛痛快快的吵上一架,也不想着变成她这一个人崩溃的独角戏。 姜遇棠扯了扯唇角,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介——” 谢翊和再次出声。 终于,情绪来到了临界点…… 啪的一声! 姜遇棠转过身,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狠狠的打在了谢翊和的脸颊上,清脆的声音响彻。 谢翊和被打的偏过了头。 他倏然阴郁了的眉眼,比这昏暗的营帐还要更甚几分,四处的空气都变得寒凉刺骨,变得波诡云翳。 姜遇棠的面色无惧。 一个一无所有,连家都没有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学不会你的冷静,所以请你少干涉我的事,还有,也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给了你心爱的女人一个好家世!” 她留下这话,不管谢翊和究竟是什么反应,拖着沉重的身子,径直朝着营帐外头走去。 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 营帐的正门口,驻守着的是谢翊和的亲信,楚歌等一众暗卫。 诚然,他们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眼神惊惧的看向了姜遇棠,就这样的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 氛围一片诡异。 楚歌脸上的骇然,近乎快要冲破面罩。 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少夫人,是打了世子爷吧? 第188章 绝不退让!我不欠任何人 这对于楚歌他们一众暗卫来说,简直是无法相信的事。 按照谢翊和今时今日的地位,走到哪里不被人敬着,就连带着安国公谢夫人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时再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姜遇棠,居然这么勇? 可是姜家的事,非谢翊和所揭穿,其中还另有内情在,她这是不是有点儿迁怒了? 何况,在姜遇棠疑似瘟疫的间隙,是他们世子爷一人在费心照顾…… …… 晨起的空气是沁了寒的凉意。 天穹还挂着半轮弯月,仅有几颗残星在闪烁着,枝梢头上传来鸟鸣声,疫区的营地内有了早起照顾病患的人影。 姜遇棠扫视而过,抿紧了唇瓣,在这逐渐有人声的道路上,加快了脚步。 得知她非姜家人的瞬间,的确是痛苦的。 但,可能是他们早就展露出反差的态度,让姜遇棠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今非昔比,不复从前。 也可能是一个人扛起的次数太多,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风浪,彻底的流干了泪。 姜遇棠再面对这翻天覆地的局面,能快速从那些负面情绪中抽身,去想那茫然无措的未来。 她回到了营帐,倒在了床上,在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当中,什么都不想做,清醒的沉默了许久的时间,听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多。 差不多快到晌午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姜遇棠听到,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外望去。 就见施远洲重重咳嗽了几声之后,朝内走了进来。 “阿棠,舅舅来看你了,你的身子如何了,好转些了吗?你昨儿个晕厥了之后,我还挺担心的……” 他在营帐中,关心地说道。 姜遇棠垂目,笑了下,“感受到了,不然舅舅不会在我身染瘟疫的情况下,还冒险过来探望。” 听到这话,走到营帐当中的施远洲,嘴角的笑容彻底凝结。 什么? 瘟疫? 她姜遇棠?! 施远洲愣在了原地,脸色惊慌失措大变,恐惧如潮水般蔓延了上来,险些生出了夺门而逃的冲动。 复而看到姜遇棠略显讽刺的眉眼,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老脸顿时间有些挂不住。 “阿棠,快呸呸呸,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乱开玩笑。” 姜遇棠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注视着他。 施远洲想要落座,却被她这样盯着,内心有些发毛。 姜遇棠看穿了他的来意,不愿虚与委蛇,直接说,“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但我不会同意,请回吧。” 施远洲怔楞了下,蹙紧了眉头。 她当真知道? 可不管姜遇棠究竟知不知道,都总是要将事情给讲明白的。 他的眼眸中划过了一道异光,站在了营帐当中,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出声道。 “虽然现下许多太医,都猜测到了内情,但你要是不盖棺定论的话,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施远洲继续道,“而且浅浅写出疫方,要救瘟疫的消息,传扬出去了小部分,如果不说是她研制写出的话,她的处境将会很尴尬。” 浅浅,这改口真快。 姜遇棠抬目,冷静道,“所以就要占据我立下的功劳?可她的尴尬,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她是设下了圈套,却没硬摁着他们的头往里面跳。 施远洲感受到了姜遇棠拒不配合的态度,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的确不是你造成的,是你的亲兄长云辰造成的。” 他拂袖,冷哼了一声,“你娘很在乎浅浅,你这般做,也不怕伤了她的心。还有你别忘了,你鸠占鹊巢,偷走了她多少年的人生,还有她的夫君……” 要不是姜遇棠,那现下的世子夫人,将是云浅浅。 这最后的话,说的就伤人了。 姜遇棠的心还是被刺痛了那么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反问道。 “我偷了的?那我想请问舅舅,当年是我自个儿,从襁褓中爬了出来,把我和云浅浅给调换了吗,将这人生给错位了?” 她不也是受害者,在这其中,有选择的机会吗? 无视施远洲的怒容,姜遇棠继续说。 “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人,是我的爹娘,镇远侯夫妇,不是她云浅浅,我没有抓着她和……”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 “云辰的错处追责,已经是退让了,你们连疫方也要抢占,这连吃带拿,吃不完还要打包带走的嘴脸,实在有些难看了。” 施远洲真的是被气的狠了。 姜遇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本事见长啊。 从以前他就觉得姜遇棠不是什么好东西,现下本性暴露了吧?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姜遇棠真不愧是下人血脉孕育出来的玩意。 “你那是不想追责吗,分明是被谢大都督摁着,你有几分得罪他的本事啊。” 施远洲说着,轻谩地觑了眼姜遇棠。 “你享受了姜家还有我施家这么多年的恩惠,别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谁料,姜遇棠在听完了这话之后,竟然没有搭理他的,直接绕过了施远洲,掀开帘子朝着营地走去。 施远洲登时一顿,这妮子是什么意思? 他心决不妙,眉头蹙了又蹙,赶忙跟了上去。 天空晴朗,疫区的营地,药炉烹煮着,各处都弥漫着药草的气息。 太医都加入了医者当中,帮助他们一同煎药,将这解疫的良药,纷发给了染了病的百姓们。 江淮安亦在其中,忙的脚不沾地。 他刚给端着砂锅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扭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姜遇棠,双目泛起了惊喜,赶忙交给了一旁的其他太医迎了上去。 “棠棠,你怎么这么快起来了,不在营帐中多歇息会?” 江淮安清晨,就去了谢翊和的营帐,结果得知姜遇棠早就平安回去了,稍松了一口气。 他本打算过会得空了去探望,没想到姜遇棠先寻来了。 “瘟疫未解,我心内实在难安,便过来看看。” 姜遇棠停住了脚步,余光瞥向了后方的施远洲,以及周围所在的医者们。 她的眸光一变,对着江淮安当众询问道。 “我琢磨写出的疫方,最后一味药是辛夷,应当是补上了,对疫民们起效果了吧?” 当众捅出的事实,姜遇棠倒是想要看看,施远洲有何能耐,将此功给云浅浅夺走? 第189章 戳穿云浅浅,让她脸丢尽 江淮安听到这话,当下有些讶异,棠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 转而,他很快顿悟,配合的扬声道。 “放心吧姜太医,已经加上了,你的医术高明,熬坏了自个儿身子,费心研制出来的疫方,药到回春,这不,疫区百姓们的病症都有所好转,你是此番赈灾的大功臣啊!” 江淮安说着,朝着京城的方向,对空抱拳。 “本官定会和流云大人,将此事如实禀告给陛下!” 二人都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顷刻间,药炉这块,连带着周遭的将士百姓都看向了姜遇棠。 什么? 这疫方,居然是由姜太医研制出来的。 那其他人还谣传,这是云医女的功劳,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还说是什么在世神女…… 结果搞了半天,和她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他们就说,这一个小小的医女,这怎么可能嘛? 施远洲站在半米开外,被姜遇棠此番行径,给气了个七窍生烟,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就是个活脱脱的白眼狼! 就在彼时,云浅浅的芳影出现,来到药炉这边过来帮忙。 几人都愣了一下。 云浅浅戴着面纱,眉眼之间,隐隐透露出了几分春风得意。 她主动走了过来,无视了姜遇棠,对着施远洲,打了个招呼。 “舅舅。” 看来,云浅浅已经从容接受了,自己就是姜家女的这个事实…… 江淮安看着,心中感受怪异。 且不说这云浅浅的秉性如何。 但她能有这谈吐礼数,精通医术琴艺的本事,不用想,也知道云家人对她,肯定是投入了大量的银钱和精力,才将人给堆砌了出来。 云浅浅这般,就不怕云家人心寒? 药炉堆前,施远洲看到亲外甥女,喜不自胜,刚想要回应。 谁料,有人先出声。 “云医女,感谢您写出了疫方,救了我们大家伙啊,这是我们自己家种的果子,也是全家人的一点儿心意,还望您莫要嫌弃,务必要收下。” 一位年迈的老大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拎着篮子,感激地朝云浅浅的手中塞去。 诚然,他们也误信了那谣言。 这…… 施远洲的脸色先变了。 不等他阻拦,云浅浅无奈一笑,便要接过。 路过的王太医,脚步一停,他提醒说,“大爷,您老搞错了,写出疫方的人,是姜太医,并非这位云医女。” 语毕,王太医瞥了眼云浅浅伸出,僵在了半空中的手。 她还真打算顺势而为? 云浅浅的确是姜家女,但这关他什么事,王太医向来最看不起的,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空气突然静止。 施远洲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浅浅的脸色难看。 被这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感觉浑身,好像被针扎一般。 不过,云浅浅还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手推向了对方的那篮子,似是方才并没有别的意思。 “嗯,我正想要说,不是我。” 老大爷哦了一声,热情消散了不少。 他快速收回了果子,又问道,“那姜太医在哪里,你知道吗?” 云浅浅的身子一僵,面纱下的唇线,绷的更紧了。 “姜太医在那儿呢。”王太医好心指路。 老大爷笑着道谢,抓着拐杖,朝着药炉前的空地而去,冲着姜遇棠感激了起来。 姜遇棠上前,落落大方回应。 此处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而反观云浅浅这边,和往日大相庭径,稍显落寞…… “浅浅啊,阿棠从小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你别在意啊。” 施远洲说完,又握拳恼恨道。 “舅舅本来是打算,让姜遇棠这个赝品,给你让出此功的,没想到这个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东西,居然摆了我一道。” 姜遇棠这个可耻,抢走别人爹妈的小偷,不赶紧摇尾乞怜,巴结他这个舅舅,施以援手,别让姜家人将她赶走。 居然还在此地耍阴招,张狂上了,真真儿的小人做派。 施远洲就等着,等着她姜遇棠被赶回云家去当牛做马…… 云浅浅皱眉,扭头道,“舅舅,别乱说话,我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 嘿,这成了他多此一举了? 施远洲不大高兴。 云浅浅见此,只好耐下性子多说了几句,不久,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 而姜遇棠这边,送走了那老大爷之后,居然又有疫民的家人,围了过来真诚道谢。 还要帮着这些医者们煎制汤药…… 等差不多人散之际,姜遇棠忽地,就感受到了一道注视,余光扫去。 几米开外的地方,云辰不知何时出现,正眼神不虞的,盯着她看,就好像是姜遇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姜遇棠能猜到云辰在想什么,大抵是因为云浅浅受了冷落,而不痛快。 可他再不痛快,只能这样干瞪眼了。 无人在意。 她淡漠的收回了视线,转身和江淮安去忙。 ——“浅浅,你安心,我认定的妹妹,只有你和盼儿两个人!” 冷不丁,云辰又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的声音很大,似有故意说给姜遇棠听的意思。 江淮安先蹙紧了眉头,回了头。 这云辰,可是姜遇棠血缘关系上的亲哥哥…… 不远处云家兄妹二人的感情,一如往昔,并没有受到施远洲戳破的真相而产生影响。 怪不得云浅浅会认了施远洲。 原来就算她不是云家人,也依旧被偏爱着,云辰仍会站在她这一边。 姜遇棠连个眼神都没有分去。 就算有血缘关系,也无法消除她和云家人从前产生的龃龉,又有着这么多年空白的裂隙存在,何必上杆子给自己寻这难受? 她拿着大蒲扇,扇起了药炉,帮忙一同煎煮起了汤药,一众人都在有序忙碌。 江淮安搬着小板凳,坐了过来。 他扭头,眼神担忧,“棠棠,你、你还好吧?” 姜云两家事的打击,属实有些过大…… 药炉内的火光夺目,空气中是苦涩的药味。 姜遇棠坐着,平静的说,“别人越是觉得我过的不好,那我就要越过的好给他们看。” 江淮安的心情五味杂陈,他家棠棠,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对了棠棠,姜大哥他有来找过你吗?” 一边是血缘,一边是情分,江淮安想要知道,姜肆的态度会是如何? 闻言,姜遇棠手中扇火的动作一停。 第190章 酸涩,她还有家人 自施远洲曝光真相到现在,姜肆,没有再出现过。 他是姜家唯一一个,始终对着姜遇棠好的人,但那是被镇远侯夫妇隐瞒,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如今…… 姜遇棠沉默了。 她不清楚姜肆会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位阿兄。 想着,徐徐清风吹来,姜遇棠尚有些虚弱的身子,不禁闷闷的咳嗽了起来。 忽然,有人抽走了她手中的蒲扇,耳畔传来了熟悉而又温暖的声线。 “身子还没有痊愈,就别做这些了,你到旁边,让阿兄来。”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愕然扭过头。 映入她眼帘的,是姜肆那张俊朗的面庞,就这样蹲身在了姜遇棠的旁边,黑瞳专注的凝视着她。 暖黄的阳光悠然洒下,晕出了一道又一道斑驳的光晕,朦胧而又温暖,浮荡在了他们的身上。 姜遇棠呆住了。 “怎么,不认识阿兄了?” 姜肆的眼下挂着乌青,脸颊上也有许多冒出的胡茬,他抬手摸了摸姜遇棠的发丝,复杂道。 “抱歉阿棠,阿兄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陪伴。” 这个真相,对于姜肆来说,又是炸裂,又是沉重。 可是…… 对于姜遇棠而言,他此刻的出现,已经足够。 姜遇棠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早就流干了眼泪,对任何事都能放平心态。 但看着阿兄的出现,灵魂还是被击颤了下,酸涩从心上,直达到了她的眼圈,泛起了模糊的水雾,朦胧了整个视线。 姜遇棠再也忍不住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阿兄,我、我不是故意不是你的妹妹的……”她手足无措地说。 姜肆拍着她的后背,闭目道,“阿兄知道,这不怪你。” 江淮安在旁边看着,又是动容,又是替姜遇棠安心的。 真好。 他们家棠棠还有亲人……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姜肆笑着说。 姜遇棠从他的怀中起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她辩驳道,“我没有哭,只是被这烟雾给熏到了。” 几人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来。 远远的,季临安望着这一幕,寒眸变柔。 他没有过去打扰,而是默默选择了离开。 行道上路过的楚歌,注意到愣了下,又是季将军,他还真的是…… 其实昨儿个晚上,姜遇棠昏睡的期间,季临安也来了一趟,还和他们世子爷发生了冲突。 疫区营地内的百姓们,服用了姜遇棠研制出了疫方汤药。 他们病症渐渐减弱,红斑淡化了许多,是痊愈的前兆,欣喜在无形中弥散开,氛围都没先前那般死气沉沉。 笼罩在姑苏城的这团乌云终于慢慢散开。 傍晚时分。 姜遇棠和江淮安,兄长他们忙完,就打算一同去用饭。 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许多忙完的太医,零零散散朝着露天炊地走去,只有施远洲和云浅浅而人逆行着,两个人边走边聊着天。 “浅浅,舅舅要回去了,你送到这里就行了,赶快回去吧。” 施远洲话说到一半,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姜家兄妹,看到他们的关系居然也还照旧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 姜肆居然不在乎姜遇棠是个冒牌货? 他蹙紧了眉头,扬声道,“阿肆,你这是要去炊地吧,浅浅也正好还没有吃呢,带着她一块去。” 云浅浅期冀看了过来。 姜肆愣了一下,抿了抿薄唇,刻意的错开了视线。 “没空。” 他冷着脸,撂下这俩字,就和姜遇棠他们走开了。 “你这臭小子!” 施远洲有些气恼,姜肆怎么能捧着一个赝品,对自个儿的亲妹妹,是这个态度? 他回首,“浅浅,等下次有空了,我好好说说阿肆,让他分清楚什么叫做里外。” 云浅浅应下。 施远洲就此离开。 但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走到营地的大门口,这才拍了下脑袋,猛然间想起。 是施家隔壁宅院的守宅人,突然登门造访了。 还说他家管事回了消息,说要见他们家的一位姑娘怎么的,听得人云里雾里的。 不过,施远洲记得,姜遇棠出来姑苏的那日,去了隔壁那户人家许久,思索一番,就想明白了对方是要见姜遇棠。 不过,施远洲懒得理会,就算想了起来,也不打算找姜遇棠,巴巴的跑上这么一趟。 搞笑! 姜遇棠又不是他的亲外甥女,自己为什么要去管这无聊的闲事? “……” 与其同时。 姜遇棠他们也来到了露天,负责给赈灾人员们专用的炊地。 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热火朝天,厨子做的是大锅饭,一勺一勺呈送纷发了下去,还有着不少忙完回来的官员。 姜遇棠也有些疲累,拿到了饭菜之后,就在周围找了块空地,和姜肆他们席地而坐用了起来。 苏砚礼路过,眼神奇异。 他一直很喜欢云浅浅,觉得她和北冥女子不同,是高雅圣洁,纯白无暇的,可就在不久前…… 那个疫民帐篷内发生的事,有些颠覆了苏砚礼这一惯有的印象。 偷了姜遇棠疫方的人,虽然是云辰,但云浅浅,居然就真那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那为了云浅浅冲锋陷阵的自己算什么? 苏砚礼难以接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荷塘中的白莲花,被溅了黑泥点子一样。 于是近日内,苏砚礼没有再找云浅浅,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喜欢冲昏了头脑,对姜遇棠的针对有些疯狂…… “你们快看,谢大都督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忽地,坐在姜遇棠旁边不远处的人,这样说道。 姜遇棠愣了一下。 什么? 倒是江淮安有些好奇,抬目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袭劲装,来到炊地的谢翊和,左脸上残留着,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红色指痕,这……绝对是被人给扇了耳光啊! 不止是江淮安,炊地内不少人偷觑到,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目,一时之间,氛围都变得微妙。 姜肆无动于衷。 江淮安却高兴的差点儿没喷饭,赶忙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人。 他憋着笑,“棠棠,快看热闹,谢翊和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壮士替天行道,做出的义举?” 第191章 你的戏,演得太拙劣了 姜遇棠面不改色,“好好吃你的饭。” 江淮安刚想要说什么,耳畔飘来了其他人议论的话语。 “我估计,谢大都督是被云医女给打了,除了她之外,谁还敢对谢大都督这般放肆,我估计是这俩人闹什么矛盾了……” 毕竟,谢翊和有多惯着云浅浅,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怪不得谢大都督今儿个看起来,比往日里更可怕了许多,弄的大家伙都心惊担颤的。” “只希望云医女赶紧哄好这尊大神吧,免得他们神仙打架,咱们小鬼遭殃。” “……” 江淮安端着碗,顿时间觉得倒胃口。 那混蛋怎么没被云浅浅的巴掌给抽晕过去呢…… 片刻之后,云浅浅就来了,在许多双眼睛之下,径直去了谢翊和那边,主动坐下。 谢翊和没有排斥的反应,似是还真就这样被云浅浅哄好,二人的关系恢复如初了。 姜肆还有事,先行一步离开。 很快,姜遇棠用好了晚饭,和江淮安也走了出去。 在这暮色沉沉的道路上消食,差不多在半个时辰之后,忽地,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娇俏的声线。 “姜太医,等一下。” 这是云浅浅的声音。 姜遇棠冷了脸,没有理会,继续和江淮安朝前走去。 未成想,云浅浅居然小跑上前,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姜太医,我是来替我阿兄,还有我舅舅道歉的,瘟疫当中发生的事,实在是抱歉。” 她面染愧色,站在道路上,对着姜遇棠深深的鞠了一躬,诚意十足。 姜遇棠看着,忽地嗤笑了下。 云浅浅一顿,“姜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遇棠眼神冰冷,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医女接下来还想要说,那张疫方,云辰给你的时候,并没有透露说是我的吧?” 她们俩面对面站着。 云浅浅垂落在了两侧的手指微蜷。 她深吸了口气,“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的确如此。” 说到此处,云浅浅又抬头道。 “当然了,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和我有着脱不了的关系,如果姜太医你这么需要我的道歉和弥补,那我可以尽力满足。” 姜遇棠看穿了云浅浅的目的,认真想了想,回复说,“好啊,那云医女就按照律法,去找流云大人请罚吧。” 云浅浅脸上的表情一凝。 “既然做不到,那就别在我的面前上演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 姜遇棠打量了几眼,清瞳锐利到让人无处遁形。 她的面色如霜,说道。 “打着对我道歉的幌子,对着其他的白痴,惺惺作态的演戏,继续维持你的形象,这便是你所标榜的与众不同,清高出尘吗?” 江淮安没太听懂姜遇棠话里面的意思,扭头看到另一条路上的苏砚礼等人,正看着这边,他马上恍然大悟,脸色黑沉了下来。 他就说云浅浅,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敢情是在刻意作秀给旁人看…… 踩着姜遇棠来澄清自个儿啊。 姜遇棠之所以能不追究,是看在镇远侯夫妇,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份上,纵然他们已经离了心,但那些过去的那些疼爱和照顾都是真实存在的。 再加上那日,姜肆欲要杀了云浅浅,确确实实的对她动了手,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事实。 姜遇棠准备走了,路过之际,冷睨向了云浅浅,说道。 “比起做医女,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戏班这个行当,定然会有极致出彩的表现,你不去,简直是浪费。” 云浅浅站在原地,脸色有拆穿过后的几许难堪,但不过,很快消逝而过,就很快放平了心态。 一个连最后的家都没有了的落水狗,做出乱咬人的行为,来维护自个儿可怜的自尊心,的确是很正常。 设身处地的想,她觉得姜遇棠也挺可悲的,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姜遇棠迎面朝前走去,就在道路上,见到了谢翊和。 月光和灯火交织,映在了他冷漠非常的面庞之上,谢翊和注视着,狭眸讳莫如深。 不知道是为了云浅浅不高兴,还是因为先前的那一巴掌…… 但,姜遇棠无所谓,觉得他们都是活该。 她的眼神沁了寒霜,脚步没有半分停滞,和江淮安朝前走去。 “翊和哥哥,你来找我吗?” 云浅浅面染惊喜,小跑了来找谢翊和。 谢翊和没有回答。 也并没有揪着姜遇棠方才的话语不放的意思,和姜遇棠互相,就这么的和陌生人般,漠不关心的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夜空繁星点缀,一闪一闪的。 江淮安侧目,看向了旁边姜遇棠的侧脸,发觉到了她自从施远洲说出了真相之后,变化了许多…… 有那么一些像从前,又不全然像。 很快,二人就此分开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日,疫区营地内的百姓们,都渐渐痊愈康复,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众太医们总算是松了口气,没先前那么繁忙了,都清闲了下来。 姑苏当地的营生,逐渐恢复了正常,有时,他们也会出去闲逛,欣赏一下姑苏的江南美景。 同样的,距离这支赈灾队伍功成身退,回京的日子也快了。 “阿棠,我打算去舅舅家看看糯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日,姜肆踏入了营帐,问道。 糯糯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心中总是有些放心不下,故而每隔一段时间,都得要去看看小家伙的情况。 姜遇棠坐在桌前,听到这话一愣。 她在施宅小住过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是有些意义非凡在的,不过那也是外祖父他们在世的时候,现下…… 算了吧。 “不了,我和淮安约好了,待会要出门逛逛,看看姑苏城。”姜遇棠摇头拒绝,如实道。 姜肆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失落。 但他知道,在有些真相揭穿之后,姜遇棠和有些亲人的疏远,是注定的,非他人力可以更改的,便也就没有继续勉强。 “成,那有什么事,就托人找阿兄。” 姜遇棠笑了下,“好。” 兄妹二人又聊了会,姜肆就离开了。 外头恰好到了晌午,日头有些晒。 姜肆出了疫区的营地,朝着街上走去,就感受到后边有人跟着自己,蹙眉朝后望去。 就发现,居然是云浅浅…… 第192章 意外邀约,姑苏真相曝光 “是舅舅叫我过去。” 云浅浅间隔着一段距离,许是怕引起姜肆的反感,没有主动上前,只是这样的解释说。 她抓着衣角,又补充说,“放心,我知道你和姜太医的关系好,她才是你的妹妹,我不会打扰到你。” 不止是现下…… 其实这段时间,云浅浅一直是这样,不会刻意跑到姜肆的眼前,引起他的抵触情绪,相反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仅如此,云浅浅也没有说计较,之前姜肆对她做的那些事…… 空气是难掩的燥热。 “你知道就好。” 姜肆的拳头微紧,撂下这话,转身加快了步伐,似是真不愿和云浅浅扯上半分关系。 很快,这俩人就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施宅。 “阿兄,云姐姐,你们来看我了。” 前院里面玩耍的糯糯,在看到了他们之后,面上全是惊喜,小跑了过来。 姜云两家的事,这个小家伙还并不知情…… 云浅浅打完招呼,便识趣告退,去找施远洲他们,给这对兄妹留下了相处的时间。 姜肆多看了她的背影几眼。 再回头,就见糯糯站在原地,小小的眉头紧皱着,不停朝门外望去。 “怎么了?”姜肆走了过去,问道。 “我阿姐呢,她怎么没有来啊?” 糯糯瘪了小嘴,抬头问道。 姜肆的眼神复杂,“阿姐她在忙。” “又在忙啊……”糯糯嘟囔地说,稚嫩的小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失望。 这段时间,阿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她有点儿想姜遇棠了。 难不成是阿姐生她的气了? 说姜遇棠撒谎的事,糯糯被姜肆教训了一通,和施远洲他们解释是自己误会了。 忽地,糯糯想到了什么,追问道,“阿兄,是不是阿姐又和瑶瑶在一起了?” “什么瑶瑶?没有啊。”姜肆蹙紧了眉头。 那不是这样。 阿姐为什么不来看自己。 明明阿姐在镇远侯府的时候说过,会一直喜欢自己的…… 糯糯的心情沮丧,觉得干什么都没劲,闷闷不乐的和姜肆一同去吃饭。 …… 另一端。 下午,姜遇棠就和好友出了疫区营地,来到了姑苏城。 街道上原先关门的商铺,重新开张,有了出来走动的百姓,清澈的湖水悠悠流淌着,宛若一条碧绿的丝带。 河面上的小船摇曳着,船桨划过,泛起了阵阵涟漪。 此地的空气都是湿润的,没有京城那么干燥。 姜遇棠出来,和江淮安一同买了些回京路上能用的到的日常用的什物,在去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还意外的遇上了一个人。 是施宅隔壁的守宅人。 对方眼神一亮,惊喜道,“姑娘,是你啊,真不容易,终于再见到您了。” 姜遇棠从这话中听出玄机,皱眉问道,“是你家主人有消息了?” “是啊,我给你们施宅捎了口信,结果一直没有回应,还以为是你们二位已经放弃了。”守宅人道。 姜遇棠的脸色一沉。 她没有收到这消息…… 这时,那人又道,“对了,您这两日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家主人就在姑苏,得知您是故友,还挺想和您见一面的。” 姜遇棠想了想,“明日吧,明日上午我们俩有空,茶茗轩可以吗?” “我这就去和雇主通禀。” 守宅人欣喜的应下,转身就赶忙跑了出去,跑到了街道上。 他顿了顿,这才想起,该问一下对方的名字,和该去哪里找? 那姑娘先前留下的施宅,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等守宅人再跑回那点心铺子,要找的人早就离开,不见踪迹。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明日的会面了。 “……” 而姜遇棠出了点心铺子,就和江淮安满载而归回了疫区的营地。 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说实话,要不是先前江淮安提起,她早就忘了那个小瞎子,对他并非特别好奇。 “姜太医,有您的书信。” 姜遇棠刚到营帐,就有将士拿了过来了信件递来。 江淮安吃着点心,“谁的啊?” 姜遇棠也不知情。 拆开一看,便发现是璃王,且这上面,还都大多是一些无聊的废话,刚看了个开头,就瞧不下去了。 “我不是听说这璃王遇到了点麻烦再忙吗,怎么还有空缠着你?” 江淮安多看了几眼书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嘴角轻抽了两下,“他还挺肉麻的。” 姜遇棠耸了耸肩,没有要回复的打算,将那些信件给处理了。 稍后,江淮安离开,便收拾起了包袱,整理到一半,就有道清脆的声音,突然闯入到了营帐当中。 “阿姐,我来找你了——” 姜遇棠站在床沿前一顿,扭过头,就看到糯糯一脸欢喜,扑倒了她的腰前。 “你怎么过来了?” 姜遇棠意外了下。 接着,姜肆有些无奈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扶额道,“这小丫头说想你了,非缠着我,要来这儿,没了办法,只好带了过来。” 左右现下疫区营地内的病患不多了。 “阿姐,你现下是不是很激动,很高兴啊?” 糯糯抱着姜遇棠的腰身问道。 她可是主动来找阿姐,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哦…… 然而,姜遇棠的反应,不如预想的那般,只是淡漠的嗯了一声,还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并没有说要多亲近的意思。 糯糯愕然了下,阿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对着姜遇棠撒娇说,“阿姐,我都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我还没有来过这儿呢,你能不能陪着我出去转一转,看一看啊?” “抱歉糯糯,阿姐在收拾行李,怕是没时间。”姜遇棠委婉的拒绝了。 糯糯看到床榻上那些零散的书籍和衣裳,对…… 阿姐这是在忙,不是故意要不陪她。 “那我坐在这里陪你。” 糯糯自觉坐到了小板凳上,是难得一见的乖巧。 姜肆失笑,难得见这小家伙懂事…… 他又道,“阿棠,你不是说太医院的马车不舒服吗,我方才去车肆,给你定制了一辆舒适点的,回去的路上坐着也舒服。” 姜遇棠意外,没想到随口抱怨的一句话,被阿兄记得。 她的眉眼动容,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还是阿兄对我最好了。” 糯糯愣了一下,心上有种说不出的酸溜溜的滋味。 “阿姐,马车的垫子,还是我挑选的。” 第193章 谢翊和知道真相了 小姑娘的话里面有邀功的意思。 姜遇棠权当没有听见,很快,就将一些不用的医书物件,给收拾到了包袱当中。 糯糯眼巴巴的望着。 阿姐这下忙完了,总能陪陪她了吧? “阿兄,时辰不早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你送糯糯回去吧,不然再过会儿也不方便了。” 姜遇棠将包袱放到了柜子上,抬目说道。 糯糯的心突然间沉落到了谷底。 她有些难受,还想要说,留在此地歇息,和阿姐一起睡觉,但…… 姜肆先答应了下来。 “那成。” 糯糯低垂着眼帘,照旧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动。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姜肆的眸光微变,干脆走了过去,直接将小姑娘给抱了起来,径直朝着营帐外走了出去。 他温声道,“你阿姐这段时间,忙着瘟疫的事很累,需要好好休息,所以糯糯你也要懂点事,体谅她知道吗?” 是这样吗? 糯糯在姜肆的怀中,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她道,“嗯,我知道了,要体谅阿姐。” 那她以后就多迁就迁就阿姐吧。 这样想着,糯糯扭头,就在疫区的营地道路上,就看到了几位官员,那抹玄色高挑的身影极为亮眼,是正在议事的谢翊和。 “姐夫!” 糯糯讶异,从姜肆的怀中挣脱,小跳了下来,就朝着谢翊和那块跑了过去。 姜肆的面色沉了又沉。 谢翊和的脚步一停,侧身看了过来。 糯糯朝着他的左右张望,“诶,姐夫,怎么就你一个,云姐姐呢,她去哪里了?” 她不是很早就回来了吗? 而且,居然没有与谢翊和在一起…… 谢翊和勾唇,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糯糯很快抛去了上个问题,因为这段时间她总是见到云浅浅,心中倒也没特别想念。 她又发觉到了什么的问道,“姐夫,你的脸怎么了?” 谢翊和的狭眸晦暗,“不小心惹了你阿姐生气,被揍了。” 阿姐? 糯糯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阿姐居然这么厉害? 她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姜肆直接当成小鸡仔,给腾空拎了起来。 姜肆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要不是谢翊和,他先前不会做出那些混事,阿棠和……云浅浅也不至于成为对立面…… 道路上,其他的官员愕然,打了谢大都督的人,居然是姜太医? …… 次日,姜遇棠还记得和那守宅人的约定,加上疫区营地内人越来越少,有足够清闲的时间,就和江淮安早早出发。 来到了姑苏城内的茶茗轩。 二楼雅致的包间内,茶香缭绕。 江淮安坐在窗前,不停朝外张望着,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双目一片好奇。 他说道,“没想到那小瞎子居然也在姑苏城,你一直说他长得挺漂亮,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有没有长歪?不过,我也总算是能一睹真容了。” 姜遇棠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烹煮着清茶。 “反正待会儿就能见到了,你可以好好看看。” 江淮安嗯了一声。 只希望那个小瞎子,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辈。 等待的时间,姜遇棠嫌无聊,就和江淮安在桌面上,一同喝茶玩起了双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 江淮安蹙了蹙眉头。 怎么回事? 这都过了约好的时辰,人怎么还没有来,不会是在故意放他们的鸽子吧? 他正想要开口,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叩叩……’ 人来了? 空气一寂。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朝着那边望去。 江淮安眼眸亮起,心中的期待到达顶峰,先按捺不住了,他滕然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拉开了单扇推拉木门,就看到外头站着一人。 当和姜遇棠看清对方的面容,皆是一愣。 “我们没叫你上来。” 桌前的姜遇棠,皱眉道。 来者是这茶楼的伙计,听到这话,赶忙解释说。 “姑娘误会了,小人并非有意来打扰,是方才有人急匆匆过来,托小人上来通禀说,他家少爷临时有事,怕是来不了,让你们二位不要再等了。” 江淮安的脸色立即臭了下来,“这耍我们玩呢?” 那伙计无比局促,他就只是个来传话的…… 至于旁的,实在是不清楚。 “没事,我们知道了。”姜遇棠出声说。 她倒是还好,能见就见,不能见就拉倒,又不是说非要求着见到不成。 既然对方没这个意思,那就罢了,何况这茶茗轩,的确是姜遇棠想来的地方。 店伙计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江淮安重新坐回到了桌前,不快道,“看来这小瞎子的人品也就那样。” 姜遇棠失笑出声,“快点,轮到你了。” 江淮安收回视线,很快被转移开了注意力,和姜遇棠专心致志的打起了双陆。 等到下午,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出了茶楼的大门。 外头烟雨朦胧,远山宛若水墨画,姜遇棠说着话,才下了台阶,忽然。 就感受到了一阵存在感,极为强烈的凝视。 如芒在背,让她浑身不适。 古朴的青石长街,油纸伞下的姜遇棠,脚步一停,她皱紧了眉头,回首朝着古茗轩的二楼望去。 但,上面没有任何的异样。 “怎么了棠棠?”江淮安撑着伞,关心的问道。 姜遇棠注视了会儿,脸色变了下,错觉吗? “没什么,我们走吧。” 江淮安应下,和她继续聊着,一路回到了疫区营地,就有几位姑苏当地的官员,蹙着眉朝着他们身边路过。 也不知道这今儿个是什么情况? 这谢大都督,和季将军他们都不在,以至于他们想要探探,此番还要再作降职,处置的官员们名单口风的机会都没有…… …… 时间一晃,疫病解决的差不多了。 很快,来到了他们回京的日子,赈灾的队伍集合在了一起。 施远洲等人也来送行了。 真相大白,那一家人自然是围着云浅浅,姜肆和糯糯也在其中,氛围很好的样子。 姜遇棠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一幕画面。 她的脸色淡漠,移开了视线,先去太医院的队伍集合。 “阿棠——” 就在这时,有人追了过来。 原来是姜肆注意到了姜遇棠,怕她的心中会产生落差,赶忙跑了过来解释。 “舅舅让我给爹娘带些特产回去。” 他喘着气,又道,“你直接去我给你准备的马车,是枣红色马儿拉着的。” 姜遇棠没有拒绝姜肆的好意,应答了下来。 随即,她朝队伍后边走去,很快就见到了姜肆所说的那辆马车,由四匹马儿拉着,车厢由檀木打制,雕刻缠枝连纹,线条流畅,结构稳当,精致华美。 姜遇棠正欲而去。 路旁冷望着的云辰,忽地这样说,“别以为姜肆向着你,你就可以欺负浅浅了,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定然不会宽恕!” 第194章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滚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侧目就看到了云辰的双目,依旧充满了敌意。 “啧,云大哥,这姜太医,不也算你的妹子吗?你这样说,就不怕她寒了心?”苏砚礼的眼波流转,好事道。 先前发生的事,的确是让云浅浅在他心中的形象受损,变得没有那么特别,有些落了俗,但是…… 苏砚礼对她的喜欢,还没有说到完全消失的地步。 也有点担心,姜遇棠会利用与姜家的情分,欺负了云浅浅,提前敲打敲打也是好的。 云辰闻言,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纠结,他的拳头一紧,否认道,“无所谓,我从未承认过她。” 苏砚礼抿唇失笑,觉得姜遇棠还真是个可怜虫,正想出声嘲笑,姜遇棠讽刺的声线就先响了起来。 “别太自作多情了,我也没想着和你有什么关联,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滚远点吧!” 她站在原地,双眸泛寒,打量了云辰,又接着道。 “何况,云浅浅有你这样的哥哥在,真该担心的个人安危的人,是我才对吧,论起伤天害理,不积阴德的毒辣手段,我还得要跟你学。” 这话,让云辰一下子想到自己在姑苏做过的好事,脸色无比难看。 他先前,不知道姜遇棠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 苏砚礼倒是意外了下。 姜遇棠居然对自个儿亲哥哥是这态度? 她这是一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是打算继续赖在镇远侯府了? “一大早,火气还这么大?” 忽地,一道低沉的声线,措不及防从姜遇棠的背后传来。 谢翊和破天荒没和云浅浅待在一块,也似是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不愉快,在这些目光的洗礼下,主动走到了姜遇棠的旁边破冰。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块,他的狭眸暗沉,看着姜遇棠的目光和往昔不同。 画面定格。 云辰和苏砚礼都愣在了原地。 他这是什么意思,给姜遇棠撑腰? 四目相对,姜遇棠的脸色更冷了几分,连话都不愿和谢翊和这种人多费,扭头就背着包袱直接上了马车。 她待在车厢当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猜忌。 差不多过了小半会的功夫,有人欢天喜地的钻进了马车内,糯糯亲热坐在了姜遇棠的旁边,说道。 “阿姐,阿兄去装置东西了,我来陪着你了。” 来的时候是一起,回去自然也是,但是…… 姜遇棠淡漠道,“其实你可以去找你云姐姐陪你,不必在我这儿勉强。” 对于糯糯的耐心,她已经没了。 坐在旁边的小姑娘,没听出弦外之音,糯糯瘪着小嘴,回答说,“云姐姐要骑马,我才不要一块。” 先前骑马的事,给糯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而且这段时间和阿姐的相处极少,便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 姜遇棠没再搭腔了,靠着窗户撑着下巴。 车厢内有些过于安静,糯糯看了会阿姐的侧脸,愣了一下。 然后,她赶忙掏出了打好的碧色珠络,献宝般对着姜遇棠递了过去。 “阿姐阿姐,这是我昨儿个晚上,特意给你做的,这个颜色,是不是和你身上的官服很相配啊?” 糯糯的小脸认真,双目亮晶晶的,似是有些求夸赞的意思。 虽然云姐姐很好,但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厚此薄彼,不该嫌麻烦不给阿姐做…… 糯糯又补充说,“这个上面的珠珠,比云姐姐的还要贵。” 然而,姜遇棠只是轻飘飘瞥了眼,就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阿姐没有戴这些小玩意的习惯。” 糯糯捧着珠络,愕然在了原位。 是阿姐没有这个习惯,还是不想要她做的…… 糯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姜遇棠嘘了一声,“阿姐歇息会。” 说完这话,她就双手抱胸,靠着精致的车壁闭上了眼睛。 糯糯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冷待,小心脏充满了委屈,巴巴的盯着姜遇棠,很想要在此闹腾起来。 但又怕姜遇棠会真的生气,比现下还要冷漠,只好强忍了下来。 再看向姜遇棠的身上,的确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挂饰,也许,阿姐说的是真的…… 糯糯又想,阿兄说阿姐这段时间是大功臣,应该很累,便乖乖待着没有出声打扰。 很快,赈灾的队伍就启程出发了。 姜肆准备的马车很好,行驶向了官道,出了姑苏城。 姜遇棠坐在其中,几乎感受不到颠簸感,桌子上还准备了小零嘴,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她小憩了会儿,睁眸看向了车窗外,是渐行渐远的姑苏景致,队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姜遇棠想到现下的处境,心上对回京后已然有了一番打算…… “啊!” 突地,一道尖叫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这宁静的氛围。 马车停止,车厢内的糯糯昏昏欲睡,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阿姐,这是怎么了啊?” “不知道。” 姜遇棠皱眉,视线穿过了车窗,朝着队伍前面的人群望去,就看到队伍中骑马的云浅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从上面摔了下来。 导致整个队伍都停止了下来。 云浅浅坐在地上,秀眉微拧,不少人都围观在了旁边。 多年保护的习惯,让云辰头一个冲了过去,将人给搀扶了起来,在旁关心地问道,“浅浅,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 “好像是脚崴了。” 云浅浅垂目,单脚站着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是我不好,刚刚有些发晕,没拉住缰绳,从上面摔了下来。” “人没事就行。” 谢翊和调转马头过来,面色淡漠,“你就别骑马了,去坐太医院的马车吧。” 云浅浅嗯了一声,无奈笑着说,“眼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翊和哥哥,你不必担心我了,先去忙吧,就是不知道太医院的马车那儿,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谢翊和幽沉的狭眸看向了她,没有接话。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姜遇棠听到这儿,脸色微变,顿时间就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出意外,苏砚礼便蹙眉反对道。 “云小姐你受了伤,咱们赶路的速度又快,太医院的马车又那么颠簸,怎么坐的成,万一加重了伤势怎么办?” 第195章 要她让?那她得受得起 苏砚礼又是一顿,提议道,“对了,姜大人不是准备了一辆比较舒适的马车吗?” 但那辆马车当中,坐的人可是姜遇棠……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云浅浅摇头拒绝了。 她受了伤,还隐忍故作坚强的样子,让苏砚礼心疼不已。 要说这姜肆,心眼子也太偏了,明明云浅浅才是她的亲妹妹,可他偏心着一个外人。 还是鸠占鹊巢,霸占了云浅浅这么多年的赝品。 同在队伍中的姜肆,老早的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握着缰绳,抿紧了薄唇,没有翻身下马,过去探望。 云辰偏头瞪了一眼,浅浅这样,他这个亲阿兄不管? 行,姜肆坐视不理,那自己来管。 “浅浅,你待在这里。” “阿兄,你要干什么?” 云浅浅问道。 云辰没有回答,朝着姜遇棠这边的马车过来,就在窗户口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开门见山,命令道,“浅浅受伤了,你看到了吧?把马车让给她。” “她受伤,是我造成的吗?” 姜遇棠没有动弹,平静的反问了一声。 云辰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眼神含怒,“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必要和她计较吗?” “姜太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这是你的东西吗,占着没完了是吧?”苏砚礼气冲冲走了过去,吼道。 他没敢当众挑明,话里暗藏提醒,提醒姜遇棠的身份,她不配享受姜肆的对待,也不配享受姜家的一切。 “那这是你们的吗,你们改姓姜了?” 姜遇棠冷笑了一声,“你们要是实在担心,可以陪着她一同在路边休养。” 她的确不是姜家的女儿,但,这是姜肆专程为她准备的,给自己的心意。 除非是他亲口说。 否则,她为什么要退让,尤其对方还是云浅浅。 糯糯本来还有点担忧,见到这宛若煞神的二人,心里面只剩下了害怕,觉得他们好凶好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你们胡闹什么?” 流云第一时间赶来,寒声斥责。 云辰和苏砚礼皆是愣住,不敢吭声了。 可是他被陛下派来此地,不应该是帮着云浅浅的吗? 难不成是因为碍于姜遇棠立下的功劳,不得已做表面功夫? “你们俩找我家阿棠去干什么?” 姜肆彻底的变了脸色,无法坐视不理,疾步走了过来,他的眉眼之间,夹带着浓郁的烦躁。 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比这更糟心的。 天气晴朗,马车的空地前,聚集了这一行人,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都逗留在此。 大家伙们都意外,会爆发出这样的冲突。 一时之间,氛围格外的古怪。 “阿兄,砚礼,你们别这样,我坐太医院的马车没事的。”云浅浅皱着眉头,一瘸一拐的过来,阻拦起了这俩人。 “你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姜肆听到这话,扭头一声。 云浅浅沉默了。 云辰立刻护在了她的面前,眼神寒厉逼人,“你要干什么,还想要再对浅浅动一次手吗?” 一语,让姜肆僵在了原地。 他的呼吸错乱了几分,额角的青筋绷起,脸色难看,抿紧了薄唇。 “那是她自找的。” 但,在说完这话之后,姜肆侧身,眼底藏着痛苦的挣扎,迟疑道,“阿棠,队伍不能再耽误,要不然,就让她待在上面吧?” 姜遇棠愣了一下。 姜肆又赶忙慌张补充,“要是她敢打扰你,你告诉阿兄,我定然会维护着你的。” 隔着白炽的光线,姜遇棠复杂凝视着。 半晌之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 然后,她直接下了马车。 姜遇棠无法做到,和云浅浅待在一个空间相处。 “阿棠,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肆的心头发痛,赶忙说。 他肯定是向着姜遇棠的,但是…… “阿姐……” 糯糯从车帘上探出脑袋,不舍的喊道。 姜遇棠没有回应。 云浅浅闹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利用姜肆的愧疚,为了现在吗? 行! 那云浅浅就好好享受,自己留给她的惊喜吧。 姜遇棠眼底藏着暗光,面不改色,转身就要朝太医院那边而去,未成想—— 下一刻,腰身突然一紧,被人给腾空抱了起来。 “看来姜大人已然做出了决定,既如此,那本督就先带着阿棠走了。” 谢翊和御马过来,眉眼冷淡,抱着姜遇棠坐在了身前,撂下了这话,便调转了方向离开。 姜肆急了,面容含怒。 这混蛋,居然还有脸碰阿棠? 他的心中自责,和陷入了痛苦的沼泽当中,没有区别。 云浅浅没有理会,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谢翊和他们离开的方向,抿紧了唇瓣。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待遇,她从来都没有过…… 云浅浅的余光,瞥向了周围,看到在场的许多人,都在傻傻的注视着。 还有着,将士们偷偷议论的声音。 “谢大都督不是一直很在乎云小姐吗,怎么把她给撇下,去抱姜太医了?” “那是人家的夫人,你说呢?当然是不能看着她受这气,一个人回太医院的队伍。” “啊,姜太医才是谢大都督的夫人啊?这么低调,平日里真的是看不出来啊,我以为这俩人不熟呢。不过也是,这外头的,和家里面的,自然是有区别的。” “……” 云浅浅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了一步臭棋…… 她垂目,调整呼吸,脸色如常,似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看不上和姜遇棠去争什么。 “浅浅,别理会那些话,我扶你上马车。”云辰蹙眉,这样道。 云浅浅轻嗯了声,无奈扶额说,“今天的事实在意外,不然我也不会搅合进这样的是非当中,将人给逼走。” 这话,让云辰和苏砚礼,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怪不得谢翊和会这样给姜遇棠几分薄面了。 云浅浅的份量,依旧不可撼动。 赈灾的队伍重新出发,朝着官道上有条不紊的进行。 白色的骏马朝着前路疾驰,马鞍高处上的二人,赫然成为了夺目的焦点,柔和的阳光打落,姜遇棠的脸色含怒,回头道。 “谢翊和,你干什么?” 第196章 就是她姜遇棠设计的 谢翊和面色冷淡,觑了一眼,身前的女人,只是道,“这个速度,你再挣扎,当心自个儿先从上面摔下去,先断了腿。”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的手伸的未免有些太长了,多管闲事的人,可不长寿。” 姜遇棠的心头膈应,冷声怼了回去。 谢翊和轻晒了下,“还有这样的说法?” 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姜遇棠的秀眉紧拧,腰间被谢翊和摁着,禁锢在了马鞍上,挣扎不脱。 冷不丁,她记起了一件事,面不改色,身子朝后仰了下。 谢翊和注意到。 接着,姜遇棠的脑袋,精准无误,重重的撞在了谢翊和左肩,刚有所愈合的伤口上。 这一下,后方谢翊和的身子,明显的怔了下。 他的长眉微拧,半晌之后,才凉凉道,“挺狠。” 不及他谢翊和的万分之一。 姜遇棠想到前世,是没有和云浅浅发生身份互换这样的事,在谢翊和主动提出和离之后,便修书给了远在边关的镇远侯夫妇求助。 结果,不久之后,姜家被谢翊和的人弹劾,接二连三的出事…… 微风裹着香甜的花香吹来,远处山峦起伏,官道上的风景发生变化,两侧是盛放着的烂漫花海,全是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什么颜色的都有,顽强盛放。 这其中,自然也有些许多的蛇虫鼠蚁。 姜遇棠看到,眉心微动。 后方队伍,以及那辆亮眼精致的马车,在车夫驾驭下,朝着此处行驶而过,还没有走出这一段路,就有人突然喊起了停止。 是云辰。 这又是怎么了? 姜肆回头,看到是云浅浅的那辆马车,脸色沉的几乎可以滴出墨来,没完没了了? “呜呜呜,好可怕,阿兄阿姐,你们在哪里……” 后方传来了糯糯恐惧的哭腔。 他的眉头一蹙,暗叫不妙,赶忙骑着马,折返了回去。 就见到糯糯不知何时,已经跳下了马车,她的小脸煞白,被吓的躲在了士兵的后面,瑟瑟发抖。 “怎么了?” 姜肆快步上前,抱起了糯糯问道。 糯糯的双目红红,指着几米开外的地方,颤声道,“马车内刚刚有虫虫,咬了云姐姐……” 姜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才看到,云浅浅被几个‘老熟人’包围着,脸颈上有些点点红疹,是蠓虫咬过的痕迹。 糯糯一抽一抽的说,“方才我和云姐姐待在了马车里面,就突然来了一些虫虫……” “那你呢,没被咬到吧?” 姜肆赶忙检查怀中的小姑娘。 说起这个,糯糯感觉有点奇怪。 糯糯摇头,“我跑的快,没有,就是云姐姐她崴了脚,下来的时间比较慢,被咬到了。” 所以只有云浅浅一个人受伤了? 谢翊和调转了方向,来到了此地。 他听到了这话,狭眸微暗,朝着怀中的姜遇棠看去。 而就在此刻,白马在道路上停止下来的刹那,姜遇棠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与谢翊和分开拉开了距离。 她站在了官道上,双脚总算是落到了实地,朝着云浅浅那边瞥了眼。 不远处的云辰,眼中满是疼惜。 怎么今儿个云浅浅这么倒霉,又是坠马,又是被蠓虫咬了…… “好端端的,马车内为什么会出现虫子?” 那些红疹,又痛又痒,云浅浅也不太清楚,拧紧了眉头,努力回忆,抓到了些许头绪。 她的眸光微变,轻声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来的……” 什么? 云辰的脸色一变,那这就是有人刻意所为了? 而最有动机,嫌疑最大的人—— 是姜遇棠。 他出声道,“姜太医,麻烦你稍等一下。”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回头反问道,“马车已经给云医女歇脚了,还想要怎么样?” 队伍中其他人,投去了不悦的目光,都觉得云辰他们有点太过分了,那是人家姜肆,给姜遇棠准备的马车。 念在云浅浅受伤的份上,给他们让也就让了,怎么现下出了点问题,看起来又是要找姜遇棠麻烦的架势啊? 云辰眉眼冷冷,认定觉得就是姜遇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一言不发的朝着那辆马车内走去,掀开了帘子去看。 里面还有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蠓虫,在车厢内的桌子和座位上蠕动着,看不出哪里出现了问题,忽地…… 云辰留意到了桌子上的焚烧着小香炉,脸色变了下。 难道是这个? 他端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云浅浅这边,道路旁侧放了下来。 “你们非要继续在这里耽误大家的行程?” 姜肆看向了谢翊和。 就发现,他注视着这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好像是等着云辰查明。 姜肆对这人简直是来气,放下了糯糯,大步朝前走去,眼神复杂。 “阿棠,别搭理他们,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 苏砚礼满含怒意的声线先响起。 他的眼神憎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来看,这是什么?” 只见路边的小香炉,缭绕着淡淡的青烟,闻起来是淡淡的清香,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但,吸引了很多黑色的小蠓虫,还又要的朝着云浅浅咬去。 云辰的反应敏捷,拉着一旁的云浅浅避开了,他再次抬眸,眼神似是能将人刺穿的冰锥。 是姜遇棠! 故意在这香炉里面加了东西,害他的妹妹! 她果真有着一副狠辣的心肠…… 顿时间,官道上的氛围突变,暗流汹涌起来,不少人都被惊到,面露不可思议,这,还真的是姜太医做的? 此举是不是有些过于糊涂了? 姜遇棠站在不远处,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姜太医,这里面的香料,是你加的吧?” 苏砚礼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姜遇棠果真有些一副恶毒的心肠,意图加害云小姐。 他双手抱拳,请示道,“谢大都督,流云大人,还望你们主持大局,还云小姐一个公道。” 云辰的眼中划过了一道迟疑,但还是狠下了心来,默认了苏砚礼的话。 他说过,要是姜遇棠敢动手,那他不会放过…… 这是她自找的。 然而,姜遇棠对此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般,面色始终无波。 第197章 曝光!姜遇棠是圣上罩着的 不对。 云浅浅无端感受到了古怪。 她觉得姜遇棠置身此地,似是在看他们的笑话…… 谢翊和对此,没有异议。 云浅浅收回视线,眸光变了变,看向了地上的小香炉,思忖琢磨。 就在这时,姜遇棠出声道。 “这香炉内的香料,的确是我配制的,不过只是安神香罢了。” “呵,你这便是承认谋害云医女了吧?”苏砚礼的眼神阴翳道。 云小姐不止是谢大都督的心头肉,还是当朝圣上特别关照的人,还专程让北冥皇室,龙卫之首一路保护。 姜遇棠狠毒到对她出手,有这两位在,只怕她今儿不死,也要被狠扒一层皮了…… 真相已然大白。 云辰亦是如此想法。 他看着姜遇棠,眼神复杂,薄唇微紧。 如果流云大人处置过重,念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他会……勉强开口,给姜遇棠求情,从轻发落。 但,流云的反应,是这几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的眉眼压着不耐,面色沉沉,“姜太医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就算此事真的是姜遇棠做的又如何? 有的时候,上位者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苏砚礼先愣住了。 流云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 他的脸色微变,替流云周全说。 “就算姜太医在此次赈灾中有功,但一码归一码,她谋害云医女,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您做处置,理所应当。” 流云的额角突突直跳,耐心告罄了,接下来的话,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你们为了一个小小医女的破事,还想要耽误行程,胡闹到几时。” 他又扫视了眼,接而说,“姜太医是御前的人,也是你们配非议妄加揣测的?”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姜遇棠,是圣上罩着的。 圣上压根就没对云浅浅上过心好吧。 先前之所以提拔到御前,不过是为了……哪成想,居然给了这群人如此优越感? 云浅浅在御前,都没有近身,直见天颜的资格好吧。 这态度一表明,官道上万籁俱寂。 苏砚礼傻眼了,流云来,不是为了云小姐,而是为姜遇棠而来! 可是在赈灾出发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圣上在关注着…… 冷不丁,苏砚礼记起,那日,姜遇棠站在云浅浅的前面。 云浅浅也想到了此处。 她面不改色,呼吸却有些不紊,好在,自己从未乱说过什么。 云辰愕然在地,看向了姜遇棠。 可是这也太不公平了吧,那他妹妹所受的委屈算是什么…… “至于你们所说的陷害,简直是无稽之谈,让云医女站远点,真相自然就大白了。”姜遇棠的面色冷然,提醒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辰蹙紧了眉头,“你还想要再搞什么鬼?” 姜遇棠直视,从容回复,“给你们所谓的公道。” 云浅浅拉了下云辰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面色骄矜,高贵优雅,“此事兴许有什么误会在内,我听姜太医的。”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转身,走到了谢翊和的身边。 接着大家伙们发现,这云浅浅一走,路边放置着的安神香,果然就不再吸引花草中的蠓虫过来了,反而闻起来还心旷神怡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浅浅一在,就吸引虫子来,人一走,就没有了? 苏砚礼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世间万物,讲究相生相克,我调制的安神香也是如此,和茉莉一物对冲,以至于招惹来蚊虫。” 姜遇棠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她的脸上好奇,看向对面问。 “云医女带茉莉了?你自个儿也是医者,应当是知道这一道理的,在马车当中就没有发现?” 流云先明白了过来。 谁都知道,这马车,是姜肆为姜遇棠准备的,人家在里面调制什么东西,都无可厚非。 云浅浅他们非要坐,坐了还学艺不精,没有察觉到相克的问题,只能自认倒霉。 可云浅浅不是被苏砚礼他们吹的非常厉害吗? 也或者来说,是顺势而为? 一时之间,在场中人看着云浅浅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这云医女,好像也没有大家吹嘘的那么厉害…… 只是巧合的意外吧,苏砚礼的脸色微变,这样宽慰自己。 云辰也愣了下,觉得姜遇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她在云浅浅上马车的时候,就不知道提醒一下吗? “你们两个,耽误行程,去到队伍最后面,跟着走。” 忽地,谢翊和冷声道。 流云正有此意。 他们屡次三番闹事,找姜太医的麻烦,确实该给点教训。 云辰和苏砚礼不可思议,却对上这一行人冷冷的目光,以及周围那些不满的面庞,纵然心有不爽,却不敢反抗,只能硬生生答应下来。 顶着越来越毒的日头去徒步…… 队伍重新出发。 那辆马车内的蠓虫被处理,糯糯对方才的事留有阴影,不敢再去坐了。 她撒娇道,“阿兄,阿姐去了太医院那边的马车,我也要和她一起。” 姜肆这会儿心中的自责,早就达到了顶峰,只感觉此地的空气都是苦闷的,脸色无比的复杂。 他沉声道,“要不然继续去坐那马车,要不然就跟着阿兄骑马?” 糯糯,“……” 她两个都不想选择。 最后,只好不得已选择了坐回到马车。 姜肆骑着马,在赈灾的队伍当中,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太医院那边瞥去。 他握紧了缰绳,骨节隐隐泛白。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清松林,作为今夜的休息点,大部队停了下来。 姜遇棠也下了马车。 她随着众人,正要去拿家伙,在此地安营扎寨,就有人过来帮忙了,是姜肆。 晚霞绚烂,林子翠绿,两个人的眼神相触,在这忙碌的人流中,皆是一愣,空气是窒息般的沉默。 “我来帮你吧。” 姜肆惭愧,低头轻松,从车上拿起了牛皮营帐。 他拿着东西,站在姜遇棠的面前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闷声说。 “阿兄觉得有些无颜来见你,但不来,一味的逃避下去,又觉得这不是兄长该做的,便厚着脸皮来和你道歉了。” 第198章 季将军很喜欢姜遇棠 姜遇棠一愣,平静道,“你们是亲兄妹,应该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看着面前这位,与她一同长大亲厚的兄长,天秤出现了倾斜,姜遇棠的心里面,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姜肆听到这话,心好像是被针扎了般,传来了一阵刺痛,脸色变白了几分。 “在阿兄的心中,你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 纵然有血缘关系在,但在他的心中,对云浅浅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在。 姜肆认为,自己做出那一念之差,是因为被云辰的话给刺到了。 毕竟他先前对云浅浅,的确是说出了,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举动,故而才仁慈了一次。 不过,这样的事不会有下次了。 姜肆说完这话,就转过身,帮姜遇棠搭建起了临时的帐篷。 姜遇棠还站在原地,清楚的看到了,姜肆那被晒红了的肌肤,额头还脱了皮,半蹲在那儿的伟岸背影,和儿时印象中的慢慢重合。 姜肆在打木桩的时候,被锤子给打到了手,倒吸了口凉气,嘶的一声。 然后,就故作疼痛难忍的看了过去。 “姜太医,我不小心被砸到了,你能否帮我看看?” “阿兄何时变得这么粗心了?” 姜遇棠看穿了他的苦肉计,但还是走了过去,和姜肆之间,终究是无法做到冷漠的切割。 姜肆终于笑了。 “阿棠不愧是此番赈灾的功臣,果然是在世华佗,你一过来,和阿兄说话,都不需要那些灵丹妙药,便一下子就不痛了。” 姜遇棠无奈,和姜肆一同搭建起了临时帐篷。 然后,就从包袱中拿出了药膏,趁着天色还没有暗,帮姜肆涂抹起了晒伤,嘴里面还作起了叮嘱。 云辰被罚,风尘仆仆徒步赶到了青松林,刚来到了驻扎地,就看到了这一幕画面。 他顿时间愣住了。 头一次惊觉到,原来兄妹之间可以是这样的啊…… 不止是只有哥哥单方面的付出,妹妹,同样会关心哥哥,连这微不足道的晒伤,都会在意。 云辰突然迷茫了下。 在他过去的人生当中,从小被爹娘叮嘱,作为兄长,就该保护好两位妹妹,照顾好她们,不能让她们遇到丁点的危险和伤害。 他认真听了,故而,当牛做马,不知疲倦般努力赚取银钱,供给妹妹们上学堂,给她们请各种的先生授艺。 不想云浅浅她们,低那些世家小姐们一等,不愿她们输了任何人。 哪怕来到了军中,只是个微末的士兵,怕连带着云浅浅她们会被人看不起,在努力的往上爬…… 可是世事并非努力就行的,没有家世的他,前路像是一团看不清的迷雾,被提拔的机会无比渺茫。 云辰还是在咬牙坚持,不想要辜负了云浅浅给他的这个机会。 可自己的心愿是步入到军营中吗,儿时最初的梦想是什么,又是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云辰好像忘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不要动摇这对‘兄妹’动摇,迈着酸痛的腿,如傀儡般到达,找到了云浅浅。 “阿兄,你回来了,先歇会,再去搭帐篷吧。”云浅浅说。 云辰嗯了一声,席地而坐。 “我……” 他想要说,自己的脚很痛,肌肤也被晒伤了,问有没有什么药。 忽地,云浅浅先站了起来,看向了另一处。 “翊和哥哥!” 她一瘸一拐的主动走了过去,专心致志与谢翊和说着话。 两个人站在不远处,谢翊和的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偶尔搭腔,是熟悉的画面。 云辰愣了愣,垂目看向了尘地,将那些没有说完的话语,尽数吞咽了下去。 须臾,这片空地内搭建起了一顶又一顶的帐篷,篝火也亮了起来,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糯糯虽然很喜欢云浅浅,但下了马车之后,还是本能的来到姜肆和姜遇棠他们,围坐在了临时帐篷的面前。 她偏头问道,“阿姐,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干粮。” 姜遇棠回复。 糯糯小小的眉头微拧,很想要吃肉,但感受到了姜遇棠这段时间对她的冷淡,有些不敢任性乱提要求了。 她不想真的被阿姐给讨厌了。 正想着,忽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 糯糯眨巴了两下眼睛,往上望去,就看到了一袭戎装的季临安。 是那个冰块哥哥啊。 季临安的眉眼冷峻,对着姜遇棠打了个招呼。 “姜太医,你们还没有做晚饭吧?” “怎么了?”姜遇棠问。 季临安道,“是这样的,我和小赵他们方才去打猎,狩的一头猎物,想着你在这次的赈灾当中,出了不少的力,就想着给你送来。” “我嘞个乖乖,这也有些太大了吧……” 江淮安先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姜遇棠错愕,不禁望去。 就见不远处的小赵他们,抬着一头体型极为庞大,足够几十个人分食的山猪过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季将军,我也是职责所在,用不着如此客气。”姜遇棠回神,如实道。 季临安愣了一下。 “姜太医,您说不必客气,可是您现下可是和我们在客气呢,就别推托了。” 小赵极有眼色,又赶忙道。 “左右这山猪很大,要是您不嫌弃,我们这些糙汉子的话,那我们今儿个晚上就一块吧,我们负责将这些山猪给处理了,您几位来烤?” 分工明确,又不是姜遇棠他们独享,这样一说,姜遇棠的心理负担果真减少了不少。 她大方应下,“那也成,就先有劳你们了。” 这么大的山猪,处理起来,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事。 “好勒,我们这就去。” 小赵笑着应下,“将军,您就在这里帮姜太医他们搭把手生火吧。” 季临安接触到小赵挤眉弄眼的目光,面色颇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看向了姜遇棠。 他询问道,“这方便吗?” “干活,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姜遇棠摇头,已经在自家的营帐面前,掏出了火折子,准备生火。 季临安立刻加入到了其中帮忙。 姜肆流云他们也没闲着,想到那么大的一头山猪,怕是木柴不够,热火朝天的跑再找了。 江淮安留在了原地,本打算给姜遇棠搭把手,但每次要做,都被季临安给抢先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 他看着季临安的眼神,逐渐古怪。 这季临安是个什么情况,殷勤到这个份上,该不会…… 是喜欢他们棠棠吧? 第199章 专挑谢翊和的伤处刺 可季临安不是谢翊和的友人吗? 江淮安想到这儿,突然想起了这几人好像闹掰了…… 越想,他就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不过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江淮安也不敢到处乱说,和个判官似的,继续关注起了季临安。 不多时,小赵他们就抬着处理好的山猪肉回来了,拿着作料腌制,夹在了篝火上烤着,金黄的丰富油脂渗出,滋滋作响。 又洒上了作料,金黄酥脆,色泽诱人,浓郁的肉香,顷刻间在驻扎地蔓延来,引得徒步走了一天的苏砚礼,都默默的吞咽起了口水。 在这种环境下,能吃上这样的美食,自然是惹人眼馋,忍不住的和姜遇棠他们去讨要。 这么大的一头山猪,就姜遇棠这些人,肯定是吃不完,大方分送,引得感激一片。 苏砚礼的肚子好像更饿了,但他拉不下这个脸来,狠狠的咬了几口干粮糕点,干脆不去看了。 姜肆还搞了几坛酒来,给他们配着喝,尽兴的时候,还连同小赵他们一起唱起了军中的歌谣,是《从军五更转》。 “一更刁斗鸣,校尉逴连城,遥闻射雕骑,悬惮将军名……” 他们的声音整齐,带着力量。 姜遇棠坐在了篝火堆面前,双颊被熏的发红发热,双目一片明亮,望着姜肆他们红唇带着明艳的笑容。 她也跟着这一行人,随着调子,拍手轻哼了起来。 季临安不由地侧目,寒眸带着柔光,专注凝视着隔着几人距离的女人。 这边的氛围极为的热闹。 谢翊和更完衣,从营帐中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画面,脚步顿停。 他站在门口,深沉的狭眸,变得晦暗不明。 “翊和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几步远之外的篝火前,坐着云浅浅,她问了一声,就顺着谢翊和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他是在看姜遇棠。 不得不承认,这会儿的姜遇棠,的确是……小有姿色…… 片刻,谢翊和冷淡的移开了视线,淡声回说,“没什么。” 云浅浅注意到,再看不远处,觉得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他们这边,和姜遇棠所在的地方,相比较而言,总归来说落寞了不少。 亲朋好友在侧,对姜遇棠而言,是难得的轻松愉悦时光,驱散开了,这段时间身世曝光后,一直笼罩在心头的乌云。 没有人是喜欢孤独的。 这样,真好。 几个男人相谈甚欢,大家伙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了比试身手,就在驻扎地里的空地中实践了起来,叫人大饱眼福。 流云和姜肆的高手对决,让不少在场的将士们都高呼振臂,蠢蠢欲动的,请示参与。 连带着江淮安,都跟着进去比了一场。 “阿棠,你不去?” 姜肆回来,喘着粗气道。 姜遇棠失笑,“和流云大人比试,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她的身手,和皇室高手,还有他们这种真上过战场的将军没法比,且松懈过好一段时间了,还是不要卖弄的好。 姜肆不太赞同,扬唇笑着说。 “诶,这话说的不对,太在乎输赢,那就体会不到比试的乐趣了,何况,那儿不是还有旁的将士们吗?权当做是活动活动了。” 姜遇棠一想也是,便起身等候,加入到了其中。 和流云他们过招,自然是落败的,不过和一些将士们,还是能打的有来有回。 她的身手矫健,在空地翻越,和对方比试,但流云他们一眼看出,姜遇棠出招生疏,显然是许久没有练过了。 有些可惜。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就看的是热闹了,觉得姜遇棠这样动起手来,那就是厉害。 “平日里真的是看不出啊,姜太医还会武?” 太医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的,这姜遇棠看起来文文静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有着这样的能耐在啊…… 王太医莫名与有荣焉,“不愧是咱们太医院的。” “……” 谢翊和起身行去。 苏砚礼发觉到,云浅浅一个人,心中替她产生了落差感,不禁走了过去安慰。 “要是你从小就待在姜家,定然比她要强,有着一番好作为,指不定还会成为咱们北冥的巾帼英雄呢。” 他姜遇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吗? 云浅浅没有回答,诚然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她的眼神傲然,“只要有上进心,什么时候努力都不会晚。” “说得好。” 苏砚礼被这话惊艳到了,是啊,回京之后,姜遇棠自然是要滚回云家。 镇远侯夫妇自然是要顾着亲女儿的,去弥补亏欠了云浅浅这么多年的人生,她有这份心,兴许日后真会做出什么建树来…… 而驻扎地中央的比试,还没有结束。 姜遇棠手持木剑,容色坚韧,抓住了对方的破绽,朝着胸口刺去。 就在她碰到,即将可以获胜之际,好心情就此终结。 对手的木剑被人夺走,换成了谢翊和,出手很快,横档住了这一攻击。 “比比?” 他的面色冷清,在这两把木剑碰撞到的时候,出声道。 画面定格。 围观着的江淮安,为好友将要应下的欢呼声,凝噎卡在了喉咙当中。 他旁边围观着的将士们,都没想到谢翊和,会主动参与进来…… 这算不算是两口子打架? 季临安的脸色冷沉了下来。 而彼时,姜遇棠看着对面的男人,秀眉紧皱。 她没和谢翊和交过手,但一同生活过,知他每日都会练武,日复一日,风雨无阻,从未有过懈怠,实力定然是在自己之上,下意识想要撂挑子走人。 但,姜遇棠转念一想,凭什么自己怯战,做出退让? 怕,不可能。 那就试一试。 姜遇棠的脸色发冷,手腕一转,木剑换了招式,攻势猛地凌厉,恰如灵蛇出洞,直冲着对方的喉咙而去。 她的出手突然,连声招呼都没打,饶是谢翊和,都愣了一下。 流动着的空气变得紧张。 呈圈行围观着的一行人,目光都焦距在了这二人的身上。 谢翊和的眉目深沉,反应很快,就要侧身闪躲。 不料,姜遇棠的目的,并非他的咽喉,而是……白日里才开裂受伤的左肩! 有意思。 第200章 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姜遇棠没有硬碰硬打算,就挑着谢翊和现有的弱点来,试图做二次创伤。 她手中的木剑突然改变了方向,狠狠的朝着对方的左肩刺去,火光电石之间…… 谢翊和的动作迅猛,横劈在了来势的木剑上,迫使这一击落下,飞身拉开了距离。 围观的流云看出,这一击确实避的有些险…… 要是谢翊和再慢那么一点点,怕是就要被姜遇棠给阴到得手了。 谢翊和被气笑了。 再次交手,他道,“谁教你这样出手的?” 先前姜遇棠和其他将士的比试当中,路子都是很正常。 “兵不厌诈。” 姜遇棠回了四个字,就接而朝着谢翊和左肩动手,但明显的,因为先前的出招,谢翊和有所戒备。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此地尘土飞溅,木剑碰撞声不断,似是将这夜色的空气划开。 刀影霍霍,谢翊和出手老练,招式虚实向生,难以捉摸,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游龙穿梭。 姜遇棠的掌心被震的发麻,接手有所落入下风之势。 她应对愈发认真,却发现谢翊和的招式,逐渐发生了改变,不再只是单纯的攻击,还有指引挑出姜遇棠迎战问题所在。 让姜遇棠自个儿意识到,吸取教训,从中做出了更改,不会再犯,身法在短时间内提升,再加上她出的全是杀招。 让这场对决,变得愈发精彩,围观的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精彩的瞬间,当然,最终还是以谢翊和胜下收尾。 姜遇棠将木剑丢给了下一个人,先行转身走人。 谢翊和站在场地内,凝视着女人的背影,和姜肆他们等人一块聊天,他的狭眸微冷,若有所思。 “翊和,还比吗?” 这时,季临安主动上前。 “不了。” 谢翊和的眉眼冷淡,不感兴趣,留下这两字,将木剑丢还给了先前的将士,就此离开。 驻扎地内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都愣了又愣。 谢大都督,这是只和姜太医一个人练吗…… 姜遇棠回到了亲朋好友这儿。 糯糯激动的不行,眼神崇拜,手舞足蹈地说,“阿姐,你好厉害啊,刚才和姐夫打的嗖嗖嗖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厉害的阿姐,和平日里姜遇棠有所不同,比云姐姐还要飒啊。 姜遇棠嗯了一声。 她就扭头,和江淮安他们说了会话,无视了再次愣住的糯糯。 须臾,姜遇棠就要回营帐歇息,没有说要和糯糯睡的意思。 姜肆也看出了她这近日来对糯糯冷下来的态度,没有勉强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便打算到赈灾的队伍中找找,看有没有能凑合一晚上的女眷。 毕竟糯糯马上快要七岁了…… 谁料,糯糯沉着粉嘟嘟的小脸,甩开了他的手,“阿兄,你不用费心管我了,我去找云姐姐就行了。” 说完,她就朝着云浅浅的临时帐篷跑去。 姜肆抿紧了薄唇,心情烦乱,不想要去那边,便就没有再管了。 隔天。 他们照旧天不亮就继续出发了。 日头慢慢升起,沿途中的风景变化,山川河流,村落炊烟,在古道上加快了行程,打算赶在傍晚日落之前,抵达京城。 姜遇棠坐在马车内,看了一整天的书,眼睛酸涩,推开了车窗,放松了会。 这一路上,她发现了件事,那就是自己并非姜家女的身份,依旧只有那小范围的人知道,并没有就此扩散出去。 真相大白之后,姜遇棠是做好了承受一切流言蜚语的准备,因为按照苏砚礼等人的尿性,定会借着这件事踩她。 现下风平浪静,显而易见是被敲打过,管住了嘴。 能让苏砚礼他们听话的没几个人。 流云当日不在,不知内情。 结果,只有一个了。 谢翊和这样做的原因,是怕影响到云浅浅什么,再给这人做打算? 思索之间,姜遇棠再看外头的景致,已然变得熟悉,是通向京城东城门的道路。 四处的人烟多了起来,饱经风雨的城墙,和守城的士兵们的轮廓,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们这只赈灾队伍,终于顺利的回到了久违的京城当中,熟悉喧闹的街道两侧,满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们,还有着来迎接的亲人们。 姜云两家人,全都在其中。 到了这儿,除了还要去汇报述职的重要官员们,其他人便可以就此解散归家了,许多将士们都拎着包袱,跑去和家人们团圆。 姜遇棠在马车当中待了片刻。 她听着外头那些和亲人团圆说话的动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前后在镇远侯府,安国公府家和个过客般借住着。 所以,姜遇棠这次打算给自己安一个家。 她是云家的亲生女儿,但空白了那么多年,又有着那样深的龃龉在,加上姜遇棠经历了这么多,变得谁都不信。 这家人,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流云大人,我想要随您进宫一趟,拜见陛下。” 姜遇棠下了马车,在这乌泱泱的街道上,径直去找了流云,禀明了来意。 流云讶异了一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姜太医肯去,那圣上自然是欢迎的。 毕竟现下的姜太医,变化真的很大,不再像之前那般,三句不离谢大都督,还求圣上念着往昔的师兄妹情分,调和他们夫妻关系…… 以致于圣上不快,不愿再见了。 “阿棠,阿棠呢?怎么没看到她啊?”姜母在人群中扫视,皱眉问道。 姜肆带着糯糯过来了。 他回答说,“阿棠进宫了。” 姜母闻言,这才放松了下来。 转而,她又头疼说,“都怪你舅舅,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他不要说不要说,硬是吐露了出来。”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说了,阿棠永远都是咱们姜家的女儿,这一点是谁都无法更改的。” 镇远侯一顿,扭头说。 “阿肆,你待会儿去宫门口,等着接阿棠吧,免得这丫头胡思乱想,自个儿先寒了心。” 姜肆生怕爹娘会做出什么糊涂的决策。 听到这话,他的双目一亮,安下了心来,“不用过会了,我这就去,糯糯,你跟着爹娘啊。” 糯糯被抱送到了镇远侯的怀中。 她的小脸迷茫,阿兄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啊? 第201章 谢翊和强势威压 镇远侯站在原地,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瞳深深,脑海中想的是谢翊和的要挟…… 他不许,他们曝光真相,把云浅浅以姜家女的身份接回来。 …… 红墙高耸,宛若赤色的巨龙蜿蜒在京城当中盘踞,琉璃瓦在这傍晚的余晖下,耀眼夺目,华丽壮观。 姜遇棠来到皇宫,就被请去了御书房当中。 她踏入之后,恰好就遇到了谢翊和等朝臣,他们对着圣上述完职,似要告退。 可能是姑苏之困解决,圣上心情不错,姿态散漫的站在了龙椅后,他的面色温和,薄唇上噙着一抹浅笑。 这是一副君臣协穆,轻松的氛围,却还是让人感受到了,说不出的紧张和压迫感来。 “陛下,姜太医来了。” 常顺公公适时提醒说。 谢翊和面色冷淡,没有因此出现波澜,未分去一个眼神。 北冥璟微愣,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指尖把玩着那串白色菩提。 “微臣见过陛下。” 姜遇棠站在御书桌前的空地上,身姿不卑不亢,就要行礼。 但,还没有跪下,就被圣上给抬手阻拦,目光落在了她的头顶。 “终于回来了。” 北冥璟凤眸带笑,缓声问道,“姑苏之行可辛苦了?” 这无比熟络的语气,让正要告退的那些朝臣们,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接着,就又听圣上吩咐起了常顺说,“给阿棠赐座。” 空气微静。 御书房赐座,这样的殊荣,在北冥极为罕见,是正一品的官员都享受不了几次的待遇,更别说是女子了。 陛下他居然如此看重这位姜太医? 就算姜太医在此行立了功,也不至于抬举到如此的地步吧…… 他们的心内掀起了浪涛,不由地多偷看了姜遇棠几眼。 谢翊和似是漠不关心,先行出了御书房,等其他人陆续跟上告退,很快变得沉寂了下来。 御书房内,常顺搬来了座位,在御书桌的左侧。 姜遇棠心中的感觉,愈发微妙。 “谢陛下隆恩。” “姑苏瘟疫肆虐,民不聊生,阿棠你临危不乱,控住局面,争取时间,写出疫方,又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照料百姓……” 北冥璟凤眸深沉,又道,“阿棠想知道,自己此番表现,在谢大都督呈送的奏章中,记了几等功吗?” 姜遇棠的确不知道,不解望去。 不等她开口,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北冥璟就道,“一等头功,他说你是此番赈灾中,最大的功臣,你对此有感觉到高兴吗?” 谢翊和会有如此好心? 且,陛下在这个时候点出来,是什么意思? 姜遇棠听到这话,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波澜来,反而狐疑的轻拧了下眉头,北冥璟捕捉到了。 她站了起来,冷静道,“微臣深沐皇恩,仰陛下福泽,才得以在太医院当差,行份内之事,不敢就此沾沾自喜,而且……” 话还没有说完,北冥璟先忽地笑出了声。 姜遇棠愕然了下,接着,北冥璟就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摁在了她的双肩上。 “总是讲这些规矩,你不累,朕看着都累了,坐着说。” 他的声线温润,放在了姜遇棠双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摁着她重新坐了下来。 北冥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样站在了姜遇棠面前,淡淡的龙涎香气息,无孔不入的包围了她。 “嗯?” 北冥璟低头,面庞深沉,似是还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姜遇棠的身子微僵,在上方的注视下,极为不自在,盯着面前男人绛紫色衣袍的刺绣再次开口。 “此番赈灾中,江大人和其他太医,也都出了不小的力,并非微臣一人之功。” 北冥璟饶有兴致道,“不管怎么说,阿棠确实是咱们的功臣,你说朕这次,该怎么嘉赏于你?” 姜遇棠的心念微动,不禁仰头。 “微臣的确是有一事想要请求陛下!” 四目相对,流动着的空气有些不同寻常,北冥璟垂目注视,眉梢上扬。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姜遇棠走出了御书房,回忆起方才请求的场景,心中有些忐忑,陛下应当会同意吧? 这样想着,她走到了皇宫的宫门口,天色迟暮,外头居然候着姜肆和云辰。 “阿棠。” 姜肆有些惊喜,赶忙上前迎接。 他的双目发亮,“你总算是回宫了,爹娘怕你多想,让我接你回侯府去。” 音落,云辰也走了过来,抿了下薄唇。 “爹娘在侯府,也让我过来接你。” 发生了这样的事,姜云两家人自然是要坐下来,将这件事给说开。 姜遇棠忽视了云辰,对着姜肆应声。 “嗯,那就一起回去吧。” 说完,二人就并肩行至一起。 京城的道路是熟悉的繁华,在回侯府的路上,姜遇棠注意到有卖栗子糕的,主动买下,分给姜肆。 这是姜肆喜欢的吃食。 “阿兄你等了我这么久,吃点垫垫肚子吧。” 姜肆笑了,“小丫头,没白等你。” “……” 云辰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跟在了这对兄妹的背后,凝视着相谈甚欢的他们,心里面颇有些不是滋味,还冒出了…… 隐隐的羡慕来。 感觉到这一点,他握紧了拳头。 赶在了天彻底黑下来前,几人来到了镇远侯府的正厅当中,里面坐满了姜家,云家人,唯有糯糯不在。 云浅浅也在其中,脸色冷冷的。 在姜遇棠踏入的刹那间,一行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云母先红了眼圈,睫毛微微颤动,这,这便是她的亲女儿吗? “阿棠,你回来了,怎么先进宫,是圣上的意思?” 镇远侯坐在主位上,先声问道。 他的语气如常,似是没有受到真相的影响,依旧把姜遇棠当做女儿来看待。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没有说实话。 她道,“是有姑苏的要事,必须要先进宫同圣上禀告。” 姜遇棠是在十八岁才出的阁,在北冥中算是老姑娘了,尽管镇远侯夫妇待她不复从前,但无法否认的是…… 他们的确是对姜遇棠有着养育之恩,至少在从前,是绝对没有亏待过。 所以,面子上的功夫,姜遇棠还是要做到位,不然,在北冥重孝的这个环境下,被戳脊梁骨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她。 镇远侯闻言,倒也没说旁的,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既然知道真相了,那就先见见你的亲生父母吧。” 第202章 她要自立门户 云母有些激动,扶着桌子,先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为娘……” 她的面色局促,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和姜遇棠开口。 云父惭愧起身,定定地注视着。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姜遇棠站在正厅的中央,心内宁静的出奇,感受不到什么血缘羁绊的亲情。 她淡漠颔首,算是对他们打过招呼了。 “怎么就让我们两家,遇到了这样的事啊?” 就在这时,姜母崩溃的哭声响了起来,似是承受不住失去姜遇棠的打击。 她的眼圈红肿,显然是哭了好几场,哽咽着道。 “阿棠,为娘之前并非有心隐瞒你,而是实在怕你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才一直没敢告诉你实情……” 镇远侯也看了过来,眼神沉沉。 他们在回京的途中,意外遇到了姑苏的故友,得知谢翊和在调查施家,似是姑苏旧事,不由地起了疑心,派人去追查。 结果,没搞明白谢翊和的目的,先查到了这俩丫头身世的疑点,派人找到了当年接生的产婆,逼迫对方说出了实情。 但让镇远侯夫妇没有想到的是,在得知真相的第二日,这谢翊和就登门了。 明显,是早一步知道,还不愿告诉他们。 镇远侯被气了个够呛,本打算将两个女儿调换回去,让一切回归到原位。 但,谢翊和以边关的密事要挟,将此事给摁了下来,不许他们就此接回云浅浅,这倒是让他吃惊了许久。 姜母舍不得姜遇棠回到云家,又怕云浅浅在姑苏受了什么委屈,书信给了施远洲,不想,将这表面上维持住的风平浪静就此打破。 形成了现下这一副难以收场的局面。 镇远侯顿了顿,沉声道。 “阿棠,我让阿肆去接你,想来你应当是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一同相处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就此抛弃了你。” 他又说,“所以这件事,咱们两家商议了下,不对外公布,让你被流言蜚语困扰,你依旧住在镇远侯府,是姜家的二小姐。” 云父的脸色复杂,呐呐附和说,“爹没法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跟着侯爷夫人他们,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这是不要姜遇棠? 让她一切照旧。 云盼儿红着眼圈,眼神愤恼,压根无法接受,亲姐姐突然变成了姜遇棠的事实。 怎么会是姜遇棠这个毒妇啊? 她不会忘怀,自己被姜遇棠这个毒妇害的,在安国公府遭受的羞辱,挨的板子。 云盼儿永远都原谅姜遇棠,也绝不可能承认她是自个儿的姐姐。 姜遇棠侧目,看向了坐在正厅中不出声的云浅浅,问道,“那她呢?” “浅浅她的身份,我和你娘已然知晓,不能让她继续流浪在外面了。” 镇远侯想了个两方都能周全的法子,又说,“对外,我打算以义女的身份,将她接回到府中。” 这下,轮到姜遇棠愣住了。 亲女变义女? 镇远侯初回朝中,不想引人非议这般做,可以理解,但姜母,居然可以同意云浅浅受这样的委屈? 姜遇棠的眸光微变,“那她在府中,要住到哪里?” 侯府中馈,是由姜母也打理的。 姜母的脸色不自在,解释说,“方才,我带着浅浅到后宅转了下,熟悉地形,问她喜欢哪一间院子,没想到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遇棠就明白了,打断了姜母的话反问道。 “她看上了望月轩是吗?” 姜母一噎,默认了。 还真是这样。 姜遇棠觉得还挺有意思,这云浅浅,似乎总喜欢抢她的东西。 不,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用不上抢字…… “毕竟咱们家都亏欠了浅浅很多。” 姜母的眼神诚恳,希望姜遇棠可以理解一下。 然后,她又赶忙在后说,“阿棠,娘给你挑了紫兰苑,你在那儿住着也不错,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去的院子吗?娘给你安排。” “娘,望月轩是阿棠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是我们给她修建的,怎么能让她换?” 姜肆蹙紧了眉头,先不满的开口了。 他的眼神冷冷,“既然说了一视同仁,那就不该为了一个外来者,让阿棠去做退让。” “究竟谁才是外来者?”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云辰,本能的去维护云浅浅。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云浅浅静坐在侧边,眉头微拧,似是很不愿意见到他们争吵,便道,“我也是随口一提,用不着如此麻烦。” 姜母满脸为难,目光在正厅内游弋,最终落在了姜遇棠的脸上。 “阿棠,你向来是贴心的,而且浅浅都无法正大光明的回答……” 姜遇棠无动于衷。 她沉默了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其实没必要这般折腾,云浅浅是你们的亲女儿,你们想要弥补,无可厚非,只是我的性子,你们也知道,是个不愿意吃夹生饭的,就没必要强留在侯府当中了。” 姜遇棠顿了一下,又补充说。 “当然了,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 “阿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留在侯府了?”姜肆错愕扭头。 姜遇棠没有否认。 依照她的身份,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云盼儿慌了,眼神排斥,先一声说,“姜遇棠,你别想着来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她和姜遇棠这个毒妇,在安国公府才住了几日,她就又是吃巴掌,又是挨板子的。 要是和这毒妇长住在一起,那自己岂非小命不保? “你给我闭嘴。” 云母气得脸色发白,呵斥一声。 她其实很想要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回来。 身份揭穿之后,云母就是这意思,只是镇远侯夫妇他们都不肯,自己又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强压着。 云母眼中含泪,忙道,“阿棠,你要是看的起,就来云家,也正好,让为娘将亏欠了你的这些年,全都给补偿回来……” 谁料,镇远侯拍桌而起,直接拒绝。 “阿棠是我镇远侯府家,上了族谱的女儿,日后两家常走动就行了,不能和你们回去。” 正厅内的场景,堪称混乱。 “离开侯府之后,我并不打算回云家。” 姜遇棠的眉骨一跳,干脆沉声道,“我准备自立门户,还望父亲成全!” 第203章 震惊!被册封郡主 一时之间,众人愕然。 云家人先愣住了,姜遇棠,居然不打算回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镇远侯直接拒绝,脸色严厉。 他道,“你本就是归宁回来的,又不是没有娘家可住,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到外头,让外人看到了怎么想,你这是在向满京城的人,打我的这张老脸吗?” “父亲,阿棠并无此意,只是——” 姜遇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母的哭声给打断了。 “阿棠,你说这话,简直是在诛为娘的心啊,你走了,让为娘怎么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呢!” 她拿着帕子,捂着胸口,望着姜遇棠,泪水汹涌,哭的都喘不上气来。 姜母要真这么爱姜遇棠,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那会不顾她的心情,将望月轩,划给云浅浅吗? 她明知道她们之间是有恩怨的…… 现在夺走的只是一处住所,今后呢,焉知夺走的又是什么? 可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在北冥,女子只有娘家,夫家这两条路可以选了。 姜遇棠已经嫁过一次了,尝尽婚姻中的苦头,不可能说,再随便找个火坑就跳进去了。 她考虑到了这些,故而特意进宫,找了圣上一趟,希望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圣上倒没直接拒绝,说是会考虑一下。 “你看看你娘,再看看你阿兄,你可知边关三年,他们有多念着你,你要是真还记得我们的养育之恩,就别再说这样令人寒心的话来了。” 镇远侯蹙紧了眉头,又接着说。 “这一条,我不可能会同意,此事就此作罢。” 说完这话,他就不再看姜遇棠,打算先行离开,这个叫人头疼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没想到,镇远侯才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位出乎意外的来人。 他的脸色微变,“常顺公公,您怎的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御前总管,常顺公公。 他亲自出宫,来到了镇远侯府,背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人,停步在了廊下。 常顺公公虽然只是个宦官,但是圣上身边的老人了,地位非凡,说话的份量自然是不用说,走到哪里都是被敬着的。 他朝正厅内觑了眼,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您这侯府中竟然有这么多人,还围着我们姜太医,这是做什么呢?” 镇远侯闻言,顿时间有些尴尬,自然是不会揭自家的短,轻咳了一声。 “阿棠他们才从姑苏回来,一家人许久未见,便在此地先聚一聚,说会话。” 常顺公公阴阳怪气说,“原来是激动啊,咱家刚一进来,就听到侯夫人这寻死觅活的哭声了,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姜太医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镇远侯有些不高兴了。 说到底,这也是他们的家事,这常顺公公未免管的有些太宽了…… 然而,常顺公公并不理会,手中的拂尘一扫。 他道,“咱家奉陛下之命,过来传旨!” 此话一出,镇远侯先变了脸色,陛下这是何意? 正厅内的姜母他们,也都愣了又愣,赶忙擦起了眼泪,朝着外头齐齐走了出来,跪在了正院里面。 惶恐的气氛在不间断的弥漫着,充斥满了这浓郁的夜色当中。 姜遇棠也走了出来,正打算下跪之际,忽地,被常顺公公给制止了。 “陛下说了,姜太医您可以站着接旨。” 常顺公公站在台阶上,笑着道。 姜遇棠站在庭院中,应声,“微臣遵命。” 唰的一下,无数目光,也就此全都齐聚在了姜遇棠的身上,眼神中都是难掩的惊愕。 陛下居然这般照顾姜遇棠? 为首的镇远侯,脸色是最不好看的,当父亲的跪着,女儿站着,这像什么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春正月,姑苏大疫,镇远侯府嫡女,姜遇棠,虽为巾帼,却怀悬壶之志,亲入疫区,创破疫之法,功在社稷。” 常顺公公站在高处,已然宣读起了圣旨。 他又正色道,“故,朕今破除成例,特封为昭华郡主,金册一道,食邑五千户,免御前跪拜之礼,赐开郡主府一座,钦此。”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以镇远侯为首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正院内可以说是噤若寒蝉。 什么? 陛下他,居然封了姜遇棠为郡主,赐了封号开府? 放眼整个北冥,从未有过女子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是史无前例的荣耀啊。 甚至,还御前跪拜之礼都免了? 就连姜遇棠本人,都愣在了原地,头脑有了片刻的空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脸色愕然,先前陛下说会考虑,没想到居然考虑的这么周道…… 下人之女又如何?谁敢对郡主不敬。 有养育之恩,另立门户难?那就赐开府殊荣,让镇远侯他们无法拒绝。 常顺公公笑着提醒,“昭华郡主,接旨吧。” “微臣领旨谢恩!” 姜遇棠的呼吸发紧,在这一众人的注视下,双手高举过了头顶,接下了这明黄色的圣旨。 她握在了手中,感觉沉甸甸的。 正院内的其他人,也就此起身。 云浅浅的脸色傲然,余光只是淡淡的瞥了这么一眼,好似根本不在乎,依旧不屑于姜遇棠。 她的内心,却远没有表象的如此平静,反而充满了震愕。 圣上先是派流云保护,后又是赐下了如此殊荣,照顾到姜遇棠居然照顾到了如此份上。 为什么? 是因为姜遇棠救过了陛下,又在姑苏之行中,立了功的缘故吗? 云浅浅只能想到这儿了。 毕竟,姜遇棠早就出阁,与姑娘二字无关,还是个将要和离的可怜妇人,她不相信,圣上这样的九五之尊,会惦记上臣妻,对她有别的什么意思在…… 只是纯粹出于对姜遇棠价值的认定罢了。 不得不承认,姜遇棠的医术,的确是有点东西。 可,如果是她云浅浅,从小就待在镇远侯府,接受这些教习,一定会比她姜遇棠要强上百倍不止,也不会与谢翊和走到现下这般地步! 第204章 陛下他,喜欢她吗? “镇远侯,这旨意您听到了吧?” 常顺公公笑眯眯的,又道,“陛下在朱雀街给郡主开了府,将于一个月之内完工,在此期间,就劳烦您多照顾咱们的郡主了。” 镇远侯听的出其中的敲打,脸色有些微妙。 他笑了笑,“阿棠是本侯的女儿,自然是不可能会怠慢。” 常顺公公这才满意,要告辞走人了。 姜遇棠赶忙亲自去送,一同走到了镇远侯府的大门口。 “郡主,陛下知您想要自立门户,已经连夜派了皇匠去朱雀街动工,一个月,是他们紧赶着的最快时间了。” 京城的朱雀街,是皇亲贵胄们住的地方,给足了姜遇棠这个郡主体面。 常顺公公又解释道,“到底您现下还是姜家的女儿,悠悠众口总得要堵,免得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给您背上不孝的骂名。” 姜遇棠明白。 就算她不是镇远侯夫妇的亲女儿,但终究是受了人家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要是执意出府,不孝的帽子是扣定了。 “陛下思虑如此周全,皇恩浩荡,微臣感激不尽,粉身碎骨也是难报。” “诶,陛下可不要您粉身碎骨去报,只要您照料好龙体就成。” “自是应当。” 姜遇棠没有忘了御前侍奉的职责。 常顺公公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家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对谁这般上心……时辰不早了,那咱家就先回宫了。” 姜遇棠拿着银袋子塞去,目送着常顺公公上了轿子,带着随行之人消失在了这条长街。 她站在侯府的大门口,秀眉微拧,心中的那个猜想,变得愈发强烈。 不会吧? 可是在先前,姜遇棠从来都没看出来过…… 她的脑子有点乱,觉得有些过于荒谬,没敢深想,转身回了侯府。 刚进了大门,等候多时的姜肆,就先惊讶的迎了上来,还像模像样的对着她做了一礼。 “下官姜肆,见过咱们家的头一位郡主大人。” 姜遇棠顿时失笑,“那阿兄免礼。” “你这丫头……” 姜肆哭笑不得,神色颇有些无奈。 两个人一同朝着正厅走去,他眼神复杂,叹了一声。 “不过阿棠,你是什么时候有了另立门户的想法,也不和阿兄说一声,那会你突然说出,倒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姜肆的内心,是有些难过,希望他们和以前一样,永远是一家人,舍不得她这么快走。 姜遇棠垂目,笑了下,“左右都是在京城,阿兄想我了,多来看我就成了。” “是这个理。” 姜肆有些发涩道。 姜遇棠再回到正厅,里面的闹剧平息,姜云两家人坐在其中,氛围都有些微妙。 镇远侯见到她,主动起身。 他沉声道,“阿肆说的对,望月轩是你从小长到大的住所,不能说浅浅回来了,就让你搬到其他的地方去,方才是你娘糊涂了,为父做主,你就继续住到那儿。” 姜遇棠愣了一下,方才镇远侯可是一直在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哪怕吵的最凶,也没有对此松口的意思。 她突然惊觉,在权势的面前,亲情也是可以变的。 姜母愕然了下。 “可是浅浅说……” “咱们侯府又不止是有望月轩一个院子,你不是说还有紫兰苑吗?就将浅浅安置到那儿去。” 镇远侯蹙紧了眉头,有些不悦出声。 他又道,“你好歹也是侯府的主母,这样的小事还需要我来亲自提点吗?” “妾身知道了。”姜母闷闷的应下。 云浅浅抿紧了唇。 才回到侯府,就见妹妹要避让姜遇棠,云辰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镇远侯却不在乎他们的意见,云家说到底,是他岳父家走出来的下人,在他的面前,压根就没有话语权。 “好了,这几个孩子一路舟车劳顿,回来也辛苦了,到现在连口热乎的都还没有吃上,就赶紧给他们准备一下吧。” 云父听此,也不好再做逗留,忙带着家人们,请辞离开了。 倒是云母,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姜遇棠几眼,一步三回头的,打算再找时间过来探望。 镇远侯也去了书房。 “那我就先去收拾行李了。” 云浅浅起身,这样说。 “好,我让嬷嬷去帮你……” 姜母的眼神和蔼,笑着应下,派了身边的嬷嬷去帮忙,目送着云浅浅的背影消失在了正厅门口。 而后,她看向了姜遇棠,叹息一声。 “阿棠,先前娘说让你换院子,是看浅浅才刚回来的份上,又是顶着那样的名头,心里面总觉得是亏欠了,才那样做的。但其实真论起来,你在我心里面的份量要更重一点,究竟你才是我看着长大的。” 姜遇棠静静凝视着,笑了下。 这笑,让姜母无端感受到心虚。 “你想吃什么,为娘让人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让春桃随便做就行了,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姜遇棠不愿敷衍,更不想和云浅浅一块儿膈应自己,留下这话后,就先出了正厅的门口走人了。 姜母站在原地,眼圈慢慢发红。 “阿肆,阿棠她是不是怪我了,也是我不好,顾的了这个,忘记顾另一个了……” 姜肆其实还挺理解母亲内心纠结的心情,宽慰说,“毕竟她和云浅浅那样的不对付,我们就多理解一下吧。” 姜母点了点头。 “……” 姜遇棠回到了后院,远远的,就在望月轩的门口,见到了一直在等着她的春桃。 春桃的眼底压着难过,诚然,也是知道了姜遇棠的身世。 她小跑了过来,“小姐,您回来了,不,奴婢现下应该改口喊您郡主了。” 幸好她家郡主在姑苏之行中立了功,否则又该处于何地? “这段时间京城内如何?” 姜遇棠走进了主屋,落座喝了点茶水之后,就问起了春桃。 “您去姑苏突然,珍宝阁的那一批货,管事的就听您的先将茶叶等物上了,至于珠宝和丝绸,等着您回来再行安排。” 春桃候在一旁,又接着说。 “对了,谢老太君那边,好像误以为您这段时间不在,是和谢大都督一同出去游玩了……” 第205章 你比云浅浅重要 姜遇棠坐在桌前,听到这话,脸色微冷。 春桃察言观色,改口说,“不过她老人家的身子,这段时间还算康健,没再发过病。” 算算时间,先前给谢老太君开的固元的药,差不多吃完了,老人家的中风又还没有痊愈,姜遇棠打算明儿个上午,去一趟安国公府探视治疗。 隔日,姜遇棠出了望月轩,后院道路上的丫鬟小厮们,都纷纷停止了手头上的动作行礼。 连带着姜二叔见到,居然主动停下了步伐,走了过来,不再端长辈的架子,主动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阿棠,今儿个不是沐休吗?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再多歇息会?” 姜遇棠笑了笑回,“还有点事要忙。” “你如今这身份可不一般啊,还要在圣上的面前当差,这再忙,也得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姜二叔语重心长地叮嘱。 这样态度转变的场面,姜遇棠以前也见到过,祖父还在的时候,刚嫁给谢翊和的时候,现下,无外乎…… 是因为她多了一重,比姜家女还要更厉害,更牢靠的郡主身份。 姜遇棠只觉得人情冷暖,当有了权势,见到的也都是好人了。 “阿棠,你的身世,二叔也知道了,但,我和你父亲他们的心思都一样,始终把你当成姜家人来看待。” 姜二叔顿了顿,又有些讨好说,“甚至,在二叔的心目中,你才是二叔的亲侄女!” 从紫藤苑内走出的云浅浅,刚路过此地,便清楚的听到了这话,脸色微凝。 “是吗?”姜遇棠饶有兴致地问。 “当然了,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亲情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姜二叔点头,语气无比笃定。 说完这话,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回头,就见到了站在青石小径上的云浅浅。 这,就有些尴尬了…… 姜遇棠的地位非凡。 云浅浅他同样有些开罪不起,毕竟谢大都督有多护着她,是谁都知道的事。 可,自云浅浅回了侯府之后,好像就再没见过他了? “云姐姐!” 忽地,一道清脆的童音,忽然响彻在了假山前,是从另一头跑来的糯糯。 她的双目惊喜,径直跑到了云浅浅的面前。 “嬷嬷和我说,你搬来了侯府住,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 云浅浅笑着嗯了一声,弯腰问道,“日后我可以天天陪你玩了,开不开心?” 糯糯挺开心,但倒也还好,物以稀为贵,少见才会想念,天天见就不稀奇了。 而且阿姐这段时间待她非常冷淡…… 现下人和二叔就在前头,云姐姐问这话,不是存心叫自己为难吗? 糯糯的余光,下意识地觑向了姜遇棠,却发现她已经和姜二叔聊完,背影消失在了月洞门的门口。 她没有搭理自己。 糯糯压下了失望的内心,敷衍地嗯了声,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她又仰头道,“对了云姐姐,我想要习武,变得和阿姐,姐夫那天在青松林那样厉害,你可以教教我吗?” 云浅浅唇角的笑容变淡。 “抱歉糯糯,云姐姐对于武艺,并不怎么精通……” 她从小学习的东西很多,占据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真分不出留作其他的了。 “好吧。” 糯糯兴致缺缺的应下。 什么嘛,先前云姐姐在信上说的那么厉害,她还以为她会的东西真的很多,如今瞧来,好像还不如自己阿姐呢…… “那我去找阿兄教我。” 云浅浅的眸光一变,“我和你一起。” 糯糯没有拒绝。 就这样,二人一同去了姜肆的院子。 京城四月的天空,湛蓝如宝石。 姜遇棠出了侯府,带着春桃坐着马车,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一路来至到了安国公府。 空气中漂浮着白色的柳絮。 她们踏入,里面依旧是熟悉的景致,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集福堂当中。 安静的正屋内,描金拨步床沿旁,坐着的是服侍喂药的谢翊和。 他的面色淡漠,在听到动静之后,冷睨了姜遇棠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起了手中的动作。 “祖母,喝药。” “先放着。” 谢老太君半躺在床上,欣喜的对姜遇棠招了招手。 “阿棠,你来了啊,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的瞧瞧你。” 姜遇棠目不暇视的走了过去。 “祖母,我来给你诊脉施针了。” “难得你有这孝心,还记挂着祖母,这段时间出去玩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谢老太君满脸和蔼,笑眯眯的问道。 姜遇棠正欲回答。 不想,谢翊和先放下了药碗,从床沿边起身。 他未看姜遇棠一眼,擦了擦手,冷淡道,“祖母,那我就先走了。” 似是没有待在此地的兴致。 谢老太君有些不虞,“这药还没有喝完呢,你又要跑到哪里去,陪会我们让你这么为难?” 她的目光盯着床边的拐杖,若是谢翊和这臭小子,敢回答什么要去找云浅浅之类的话,今儿个非要敲死他不可。 谢翊和一顿。 见他又有重新留在此地的意思,姜遇棠的余光扫过,脸色微沉,直接道。 “祖母,我们俩单独说会话也挺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谢翊和走了。 谢老太君听了出来。 见这二人,对彼此极为冷淡的态度,心内困惑,他们不是一块儿出去吗?怎么关系不增反减了。 她偏头,不禁生气道,“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又惹阿棠生气了?” 谢翊和不能走,便坐去了内室当中的桌前,听到了这话,音调平和。 “人不就在那儿,您问她不就好了?” 谢老太君顿时一噎。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坐在床边诊脉的姜遇棠,微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祖母,您有什么想知道问我就行了,问那种听不懂人话,没眼色的人,不是平白无故的惹自个儿生闷气吗?” 谢翊和看了过来,“阴阳怪气?” “对号入座?” 姜遇棠反唇相讥。 谢老太君先愕然了下,复而护短道,“我们阿棠就算是阴阳怪气你,那怎么了?” 谢翊和果真没再搭腔了。 谢老太君乐呵了。 “阿棠,和祖母说说,你这次出门,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倒没发生,糟心事一大堆,还是拜谢翊和所赐。 想到这儿,姜遇棠的心头对谢翊和愈发厌恶,挑拣在几件在路上,稍微有点意思的,边诊脉治疗,边说给了谢老太君听。 阳光悠然洒下,坐在床沿边的女人声若冷玉,娓娓道来,谢老太君嘴角上始终挂着笑容。 待结束,姜遇棠又陪了会,就要离开了。 谢老太君依依不舍的凝视着,“阿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安国公府啊?” 第206章 不需要你,更不需要你送 算起来,姜遇棠在娘家都住了有快一个多月了…… 时间一长,谢老太君就愈发怀念,从前姜遇棠住在安国公府常见的日子了,起码集福堂能多些人气来。 姜遇棠闻言,直接看向了谢翊和。 协议是他提出的,这也是他该应付的。 “再过段时间。”谢翊和沉声说。 谢老太君点了点头,也是,镇远侯夫妇怕是同样舍不得阿棠回来。 她吩咐说,“那也成,翊和,你去送一送阿棠。” “你需要吗?” 谢翊和还坐在桌前,面色冷漠,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姜遇棠也不需要。 她无视,利索收拾好了针包,“祖母,您放心,我坐了马车来,就先走了。” 谢老太君心中有气,瞪了谢翊和一眼,对着姜遇棠挤出了笑容,又多叮嘱了几句。 姜遇棠应声,出了集福堂的正厅。 “阿棠,你这么快就要走啊,不再多坐会,一块儿吃午饭吗?” 谢夫人过来探望,迎面撞上,笑着打起了招呼。 “不了。” 姜遇棠客套一声,就带着春桃绕过了她们离开。 可能是习惯了姜遇棠的冷淡,谢夫人已经适应,并不觉得尴尬。 毕竟现下的姜遇棠,着实是士别三日,让她刮目相看啊。 谁能想到,她这不起眼的儿媳妇,居然成了姑苏赈灾的大功臣,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放眼京城,哪个贵女能有这样的荣耀啊? 谢夫人还感觉挺有面子。 只是,想到先前谢翊和与姜遇棠的和离,如今还真不知道这俩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打算回头与谢翊和说说,赶紧消停得了。 谢夫人还打算借着姜遇棠这郡主的名头,去贵妇人的圈子吹一吹,给自己长脸呢。 姜遇棠出了安国公府。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了京城的胡同巷子,车夫抄了近路,朝着珍宝阁赶去。 姜遇棠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忽地,砰的一声响动,马车晃动,又朝后退了两下,停在了狭道上,似是撞上了什么。 姜遇棠掀开了车帘,朝外望去。 天光正好,青瓦石砖铺就的冗长小道,两辆马车谁都不肯让谁,就这么的撞上,发生了这场意外。 对方车夫手持马鞭,趾高气扬出声。 “看到我们的马车过来,你们就不知道等一等再走?知道这里面坐着的哪两位爷吗,冲撞了他们,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春桃来气了,和车夫跳下了马车。 她啐了一口道,“我呸,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在这里给谁耍威风呢,这条路是我们的马车先到,你们想要逼退我们,故意吓过来出了意外撞上的,当姑奶奶没看到是吗?” 春桃指着马车侧边,“我们的马车被你们蹭掉了漆,这一笔账都还没有算呢,你倒是先在此地狗叫上了?” “嘿你——” 对方车夫明显被气到了。 可能是春桃的骂声太大,那马车车厢的帘子被掀开,许泽从上面跳了下来,在看清楚了是春桃之后,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笑了,“我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呢,原来是姜遇棠的小跟班,狗腿子啊,还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和许泽待在一块儿的人,还有苏砚礼,闻声好奇,他手持折扇,也下了马车。 回京之后,苏砚礼得知璃王遇到了点麻烦,去了京海处理事宜,直到现下还没有归来,便和许泽凑到了一块。 他刻薄地打量了几眼,“果然是什么样的人,教出来什么样的丫头,姜遇棠的根是歪的,教出来的丫头,也是这么的无礼泼辣。” 这意有所指带刺的话语,传到了春桃的耳中,不由地勾起了她内心的隐痛,是自家主子身世的伤疤,一下子精准戳到了痛处。 春桃站在原地,脸都白了几分。 “什么根是歪的?”许泽没听明白,侧目好奇地问。 苏砚礼恨不得说出,让许泽一块跟着嘲笑,但,想到了收到的警告,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道,“反正就是姜遇棠不好,否则,镇远侯夫妇怎么会认云浅浅为义女,将她接到侯府上?”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一只素手掀开了春桃后方的马车帘子。 姜遇棠坐在其中,眼神蔑视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前还不相信,如今算是长见识了,臭肉的确是吸引烂苍蝇。” 臭肉,烂苍蝇? 许泽的脸色一变,面露怒容,“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和苏老板?” 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苏砚礼倒是聪明,没有和许泽这般恼羞成怒,他的眼底掠过了一道精光,笑着问道,“姜太医,请问在下方才是那句说错了,你的根,难道没歪?” “你这是在质疑圣上?” 姜遇棠直接反问。 她调整了下坐姿,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二位都没有官职在身吧,这是见到我该有的礼数,不知道该怎么下跪行礼?” 提起这个,消息灵通的苏砚礼,先变了脸色。 昨儿个夜里,姜遇棠仗着姑苏的功劳,被圣上给封为了昭华郡主…… 圣上关照的人,还真不是云小姐。 可能是姑苏偷换疫方的事,让云浅浅的形象受损,以至于苏砚礼的内心,并未觉得过于的荒谬…… “哈哈哈,笑死个人了,苏老板,你快看姜遇棠,是不是被气疯了,都被扫地出门了,还以为自个儿是安国公世子夫人呢。” 一觉睡到下午,才出门不久的许泽,听到这话,却是先噗嗤了声,笑出了声来。 “需要好心提醒一下,你在翊和心中的位置吗?” “快别说了。”苏砚礼觉得丢人,赶忙制止。 许泽不以为然,鄙夷道,“她撑死不过是个太医,你有什么好怕的,苏老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谁料,反应过来的春桃,先配合起了姜遇棠,她的面色沉沉,一声厉喝。 “放肆,你敢这般非议当朝郡主?” 郡主? 她,姜遇棠? 开什么玩笑? 许泽还想要接着嘲笑,可见苏砚礼难看的脸色,以及高坐在马车上,似笑非笑的姜遇棠。 他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身子怔在了原地,不会吧? 圣上是疯了吧,居然封姜遇棠这个贱女人做郡主,德不配位好吧,该封,那也得要封云小姐好吧。 “跪下。” 姜遇棠居高临下,冷冷的落了这两字。 第207章 郡主有命,跪下 胡同巷子里的空气寂然。 吹拂过去的风,都变得有了无尽的压迫感。 许泽他们的车夫,这会儿更是冷汗淋漓的,早知道对面的来头这么强,就不该逞这一时的意气,该避着走了…… 许泽听到这话,浑身的血气直往头上涌,脸色涨红一片,怒瞪着姜遇棠。 这个贱女人说什么,要他,给她下跪? 她配吗? 谁都不会愿意,给向来看不起的人下跪,尤其对方还被自己轻视了许久,这种感觉,当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苏砚礼自然是不愿。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捏紧,气息不稳,脸色难看说,“姜……郡主,日后我们可还会在生意场上再见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苏砚礼现在知道这个道理了? 要是换了旁人,姜遇棠或许还真会考虑一下。 至于他,还是算了吧。 她可没有忘记,姑苏之行中,云浅浅但凡遇到了点事,这人露出的嘴脸。 “废话这么多?” 这便是不同意了。 春桃上前一步,冷冷注视,“需要我向二位教一下,见到郡主,该怎么样行跪拜之礼吗?” 真真是小人得志。 许泽快要被气疯了,心中的屈辱感,挤压到快要爆炸,恨不得就此拂袖走人。 却怕姜遇棠抓着此错处不放,真告到了御前去,盖上了藐视皇权的罪名,给家族惹来帝王的猜忌。 京城的二世祖们玩归玩,闹归闹,都默契有个分寸,从来都不会影响到家族的利益。 尽管许泽再不愿意,只得咬牙强压着难堪。 他低着头,看着粗糙的地面,对着姜遇棠单膝弯下了尊贵的膝盖。 “见过郡主。” 见到许泽跪的这么快,一侧的苏砚礼都懵了下,他还以为按照这人的性格,会大吵大闹让自己蒙哄过去呢。 他也只能放下高傲的自尊心,咬牙对着姜遇棠半跪了下来行礼。 不少路过的百姓,侧目惊讶注视着两辆马车中间,这叫人惊讶的一幕,两个年轻衣着华贵,样貌英俊的公子,在对着车厢内的神秘女子行礼。 姜遇棠冷笑了声,放下了车帘。 几乎是在这瞬间,许泽和苏砚礼,同时快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羞愤,转身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慢着,你们就这样走了,我们的马车被撞掉漆了,不赔?”春桃上前一步,还惦记着要讨个公道。 许泽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却怕姜遇棠再杀个回马枪,他怒瞪着春桃,直接丢了一包银子过去。 “你……给你!” 留着买棺材用吧。 春桃翻了个白眼,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和车夫坐回了车辕上。 许泽激怒不已,在回马车前,狠地一记窝心脚,就泄愤踹在了他家车夫的胸口之上,人险些没晕死了过去。 “混账玩意,给老子好好看着点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治你!” “……” 姜遇棠她们的马车,驾离了此地,出了胡同巷子,离开了这些嘈杂的声音。 片刻,就来到了珍宝阁。 姜遇棠被搀扶着,从车厢内踩着马凳,走了下来,来到了枕河街。 而在这条街斜对面不远处,云母站在了宝庆斋的大门口,红着眼圈定定地注视着她,似是很想要认回姜遇棠这个亲女儿…… 姜遇棠的脚步没有逗留,朝内走了进去,背影消失不见。 “娘,人家如今可是郡主,又在朱雀街开府了,怎么可能会认我们这一门寒酸的穷亲戚,您又有什么好看的,留着这时间,不如和我去侯府看阿姐呢。” 云盼儿出来,吐着瓜子皮说道。 在回京的时候,云浅浅和他们都说了,有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就算她回到了侯府,也永远都是他们云家的女儿。 云浅浅又和季临安走的近,指不定能帮她成为将军夫人呢。 云母扭头,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抱着阿姐的大腿,才有前途。” 云盼儿吐了个舌头,飞快跑回到了宝庆斋,去替云浅浅看店,接待客人了。 云母还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 “老板,这对面宝庆斋的那妇人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总是盯着咱们这边?” 管事的一进门,就皱眉说道。 “九爷那边都在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他们出面震慑一下?” 对于市井小民,阿九的确是最有力的选择。 姜遇棠站在柜台后,面不改色,“不用管。” 管事的就没再多言了。 姜遇棠翻看着账本,名下其他店铺,因为上了新茶叶,进项倒是不错,就是绸缎庄和首饰店,生意有些惨淡。 宝庆斋有了那些匠娘们的加入,近日来成功稳定住了客源,发展如日中天…… 姜遇棠并不慌。 因为这次,仓库中未派上用场的宝石和绸缎,她打算自己亲自出面,来尝试做款式,并且在心中,已然有了些许想法和构思。 不过现下,还是要先将这些头疼的账目给对完。 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间,日落西山,姜遇棠还没有忙完,忽地,面前的柜台前,多了一个精致的食盒。 “娘看你忙到现下,都还没有回去,怕你饿着,就让我来将这个送给你。” 云辰迟疑了下,开口说。 姜遇棠愣了一下。 云辰的眉眼带着倦色,又说。 “她是在镇远侯夫妇那儿得知的真相,在知晓后,和他们约定好不对你和浅浅说出,她其实是想来找你的,却怕你会因此多思多想,自个儿去查,先误会什么,便一直强忍住了。” 往日里复杂经历,让姜遇棠很难不心生防备,不去多想,这突然的善意是为了什么。 或者这其中又掺杂了什么东西来。 且姜遇棠深知,制造羁绊,那就势必有受到伤害,遭受反噬的风险,就譬如小银狐狸。 所以,姜遇棠情愿从一开始就不要。 “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拿走吧。”她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继续忙了起来。 云辰蹙紧了眉头,“这是娘的一番好心。” 而后,他又似记起了什么般,沉默了一瞬,补充说,“之前是我糊涂了,这次,我没有在里面加东西……” 第208章 南诏来人,御赐的大宅子 然而,姜遇棠一直在柜台后忙活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云辰抿紧了薄唇,最终,还是带着食盒回了宝庆斋。 “小辰,你怎么带着东西又回来了?” 云母迎上前,皱眉道。 云辰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如实道出。 云母站在原地,还是不想就这么算了,她抬头,嘱咐说,“你要不然再去一趟,把态度放好点呢?” 云辰看着面前的妇人,头一次的提出了拒绝。 “娘,要不然让盼儿去吧。” 云母摆手,“她在店里面忙了一天,这会儿好不容易吃上了口热乎饭,正累着呢,你是当兄长的,就多让着她点。” 云辰没吭声了,只好转身再朝外走去。 外头傍晚的余晖散发出的光晕,薄如蝉翼,他的身子却是道不尽是疲倦,好像是个负重的骡子般在前进,感觉这段路格外的漫长。 如果没有见到姜遇棠与她兄长的相处,也许云辰不会对现状提有任何的提议,偏偏,他看到了…… 看到了兄妹之间,不止是单方面的付出。 心中有颗羡慕、不甘的种子埋下,在云辰的心中慢慢的发芽。 他不禁想,如果从小待在云家的人,就是姜遇棠,那么现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珍宝阁的门口。 姜遇棠突然面容带笑,从里面惊喜的跑了出来,似是在欢迎他的去而复返? 可是怎么可能的事。 云辰看到,脚步微顿,心跳还是不可避免的漏停了半个节拍。 接着,就亲眼目睹到了姜肆的出现。 他来亲自接姜遇棠回去了。 果然,云辰就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姜遇棠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对他这个‘狠毒’的阿兄,给予出这样热烈的欢迎来…… 他站在商摊后不起眼的角落,心想,这食盒大抵是不用送了。 “……” 姜家兄妹走在了回侯府的长街上,奴仆们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了后面。 “你这背的是什么东西,我来替你拎着。”姜肆说着,就要去接。 姜遇棠摇头,“是一些打算晚上要用到的材料,不重,我自己背着可以。” 这种小事,就没必要麻烦他了。 姜遇棠侧目,又边走边问道,“看阿兄出了这么多汗,是干什么去了,还跑来接我,累不累?” “上午那会教了会糯糯习武。” 没想到云浅浅也来了。 姜肆本打算赶走,没想到她就躲在角落,说不会打扰他们,还说先前在云家,云父云母不许她学这些,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觉得云家的确是有些迂腐了,女儿家还是要学点防身的本事,就由着她去了。 不过,这种话会影响到姜遇棠的心情,姜肆想了想,就掠过了。 “后来军营有事,召了我们回去,又操练忙了会。我还听到将士们说,嘉慧长公主要从南诏回来探亲了……” 北冥和南诏国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南诏国地域辽阔,兵强马壮,能人方士颇多,昔年先帝还在位之际,吃过一次败仗,便将嘉慧长公主送去了和亲,勉强维系住了和平。 姜遇棠听着,点了点头。 “那这般说,南诏国的使臣团也要来了?” “应该是这样。” 姜肆一顿,又扭头问道,“阿棠,这儿距离朱雀街不远,要不要过去看看你的府邸?” 姜遇棠的确是挺想要去看看。 “阿兄你也操劳了一天,走过去太累了,后面有马车,坐着过去吧。” 姜肆闻言,心沉了一下,又暖又失落的。 他很高兴姜遇棠的在意,同时看出,她的确是很想要离开侯府…… “成,都听你的。” 姜肆勉强地笑了笑说。 他们回身,等着那些奴仆过来,乘坐上了马车,来到了只住着皇亲贵胄们的朱雀街。 姜遇棠的郡主府,并未是凭空拔地修建起的,那样一个月的时间也根本不够,是从前一位亲王住过的,四进四出的大宅院。 正房五间,厢房各三,其他的房舍粗略不计,却也是可观的。 只是无人打理,荒芜了太久,许多地方年久失修,出现了漏风虫蛀等问题,必须要重新来请工匠来做修葺。 姜遇棠一踏入,就看到了在里面忙活的皇家工匠们,重新堆砌着前院里面的花园草木,砖土来回被堆了一车又一车。 连带着房舍高檐上,也都有瓦匠在忙活着。 “阿棠,你这地的规格,看起来不错啊。” 姜肆在里面逛着,还去了正厅里面瞅了几眼,不禁赞叹道。 就是他是真舍不得妹妹搬走啊…… 要是这些皇家工匠干活的速度,能在慢点就好了,不过他知道,常顺公公居然给出了准确的日期,那就是钉死了的,不可能会多出一日来。 “我也是头一次来,比想象中要好。” 姜遇棠回应一声。 她从正院当中,走了出去看,府邸各处都是梯子,还有着抓紧时间忙活着的皇家工匠们,地面上是随处可见的垒起的砖块,花园边还有着拉起的白色长绳。 通往后宅的道路上还有着尘土,不太干净,荷塘是干涸的,四壁结满了厚厚的泥土,排排厢房在重新刷漆。 俨然,此地现下还不怎么好看,但姜遇棠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因为这是她今后的家。 不但能遮风挡雨,还能让姜遇棠不被各种礼教规矩束缚,是一个完全由她来当家做主的地方。 其实圣旨下来的时候,姜遇棠的心中对于开府,还没有什么实质感,待到如今真正的来到,站在了这郡主府,才感受到了上面字词中的意义。 “郡主,您不是喜欢海棠花吗,等这花园修葺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找些名贵的来,栽种到里头。”春桃跟在她的后头,提议说。 姜遇棠笑着应下。 “嗯,这也是你的家,日后就劳烦咱们的春桃姑娘,来做这个管家了。” 春桃双目发亮,顿时乐呵了起来。 主仆二人都对此地非常满意,觉得等修葺装潢好,真不输于镇远侯府,甚至还要更奢华些。 她们等了姜肆过来,和他一同将后宅转完,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中。 姜遇棠刚一踏入,就有小厮过来禀告,“郡主,又有您的信件……” 第209章 他的求爱,她并不在意 姜肆惊讶,“这是?” 姜遇棠看了信封上面的珩字,就知道了这又是璃王送来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扭头,对着春桃吩咐,“你去处理掉。” “是,郡主。” 春桃忙应下。 姜遇棠从去了姑苏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收到璃王的书信。 一开始,她还会看看。 璃王在上头说他近日来遇到了点麻烦,必须要去京海一趟,并非故意不陪着姜遇棠去姑苏,接着事无巨细汇报起,自个儿的行程,言辞暧昧至极…… 不仅如此,还问姜遇棠想不想他? 璃王写的动容,说若是想了,他愿意抛下手头上的要事,远赴姑苏这危险之地,只为看姜遇棠一面再回走。 姜遇棠觉得这人有病。 也怕这又是璃王和苏砚礼共同合谋,设下的陷阱…… 即便她已经和离,也不想留下什么私相授受的把柄,平白添上污点,便始终未有回复,叫人给烧毁了。 同一片夜空下,远在京海的璃王。 他在驿站的房间内,美眸微沉,召了亲信随从进来询问。 “这几日,还是没有她的回信?” 随从尴尬道,“回殿下,没有……” 要说姜遇棠在姑苏没有收到,那是情有可原。 但都回了京城,那就是故意的了。 璃王生平头一次受到了这样的冷待,坐在椅子上,被气的有些发笑。 这莫名其妙的一笑,让随从心中有些发毛。 他还记得,璃王先前写信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自己还问,要是姜遇棠真回了说想他,要见他该怎么办? 璃王回以看傻子的眼神,“本王是疯了吗,你知道京海离姑苏有多远吗,一来一回,要浪费多久的时日,又要将自个儿折腾的多累吗?” 姜遇棠是个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越线的人,只为了去见一面,还有瘟疫在,什么都做不到,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他除非是得了失心疯才去做。 璃王承认,姜遇棠在他的心中,的确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但要说为了一株海棠,放弃漫山遍野的春光,璃王扪心自问,和天底下所有男人保持着一样的想法,做不到。 当时随从还问了,“可是殿下,您在信上都这样写了,要是不去,怕是有损您的威信?” 璃王笑了,只觉得他真不懂女子。 往往越这样说,女子就越是会感动,心疼拒绝,不可能真要他去折腾这么一遭。 都说蛇蝎妇人,其实最精于算计,权衡利弊的,还是他们。 就算姜遇棠真的答应了,那他璃王也有千百个,临时被绊住了脚不能相去的理由。 可是现下…… 这姜遇棠完全不回应冷漠的态度,让璃王一时之间,沉默了许久。 驿站内室中的氛围低沉。 他邪佞的眉心微拧,不由偏头问,“本王以前是不是对阿棠太过分了些?” 的确是。 随从在心中笃定的说。 他家殿下,不止一次的对姜太医食言,还和苏砚礼联手戏耍,想要欺骗玩弄她的身心。 甚至在姜太医主动求见的时候,故意拖着避着,让姜太医拿着一堆文件,满京城的乱跑…… 后来知晓了玉玲珑的身份,又以自己的名义,给了姜太医海上文书,还不忘了收了谢大都督的好。 结果,就被反坑了一把,在京海爆了雷,田税的烂摊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收拾完。 但这些话,随从是万万不敢说出,只能婉转说,“殿下您稍微比苏老板,要强那么一点点。” 璃王,“……” 这个答案,未能宽慰到璃王的情绪,反而陌生的烦躁更胜一筹,昳丽的面庞蒙上一层阴霾。 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 夜浓如墨。 镇远侯府,姜遇棠和姜肆分开之后,就带着春桃回了望月轩,主屋内的软榻上坐着一抹小小的身影。 “小小姐,这天色都很晚了,您该回去歇息了。”嬷嬷劝说。 糯糯坐着,悬空着小短腿。 她听到了这话后,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等着阿姐回来。” 糯糯最近发现,阿姐好像还挺厉害,会的东西比云姐姐还要多,居然差不多齐平了。 两个姐姐她都想要。 可最近,自己陪云姐姐的时间有些过多,所以决定多多主动亲近姜遇棠…… “阿姐,你回来了,我一直在这儿,乖乖等着你哦,嬷嬷可以作证。” 主屋门口,有人走了进来,糯糯的眼睛一亮,立刻从软榻上跳了下去,跑到了姜遇棠的面前。 她仰头问道,“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送我去上学堂,那明天可不能反悔。” “明日我要进宫,不可以。” 姜遇棠淡声拒绝了。 然后绕过了糯糯,将东西放下,坐到了内室的书桌前,喝起了茶水。 外头半天没动静,应当是糯糯耍脾气,跟着她的嬷嬷走了,去找她的亲阿姐云浅浅了。 姜遇棠歇息了片刻,将从珍宝阁中拿来的小包袱打开,是简易勾勒出的画稿,还有从库房拿来要用作设计的宝石样品。 不料,糯糯居然没有走,瘪着小嘴,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她看到桌子上闪闪发光的宝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就拿着大眼睛盯着姜遇棠瞧。 明显,是在对姜遇棠食言而不满。 姜遇棠还要忙,便敷衍说,“你可以让娘和云浅浅他们去送。” 说起这个,糯糯就有些不高兴。 “可是她们都没时间,尤其是娘亲,近日来一直在忙云姐姐的事,还从库房里面拿了好多的字画古董,送去了紫藤苑。” 她好像记得,那是阿姐让人登记进去的。 姜遇棠自是知道。 因为那是她设计从谢夫人手中夺回,怕给姜家人惹了麻烦,在市面上经了一次洗白,过了明路,又还给了镇远侯府家的嫁妆。 先前在京城姜遇棠就看到过,姜母拿着自己给的贴补,偷偷照料云浅浅他们,无法理解至亲所为,扎在心上的刀子才是最疼的。 如今真相大白,倒只剩下了淡淡的落差感。 物归原主罢了。 甚至,姜遇棠还有点恶意在想,不该给那些设计回来的嫁妆,过了明路…… 第210章 当着谢翊和面,求婚姜遇棠 “娘亲还忙着给云姐姐挑选婢子,说她当小姐的,不能和以前一样了,没人伺候不行,还将一扇特别大,特别漂亮的屏风,也都给了云姐姐……” 那扇屏风,糯糯隐隐约约记得,是先帝赏赐的,祖母一直非常喜欢,在变卖家产中就留了下来。 她的许多堂兄堂姐,都非常眼红呢。 糯糯很不理解,跑到了姜遇棠的书桌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阿姐,为什么娘亲突然收云姐姐做义女啊?” 真的好奇怪。 姜遇棠笑了下,“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日后,就可以和她一直在一起了。” 也是,糯糯小脑袋一歪,她有两个姐姐,还都非常厉害,确实是一件非常骄傲的事。 “阿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她的目光捕捉到桌子上的画稿和宝石。 姜遇棠没有解释,只是吩咐,“嬷嬷,抱小小姐回去歇息。” 嬷嬷一愣,觉得糯糯等了姜遇棠这么久,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这样将人赶走,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她还想要再劝劝,就对上了姜遇棠冰冷的双眸。 嬷嬷冷不丁的想起,如今面前的人不止是姜家的千金,还是尊贵的郡主…… “老奴遵命。” 她赶忙抱起了不情愿的糯糯,退出了主屋当中。 望月轩的内室重新归于宁静。 姜遇棠垂目,从妆奁中拿出了首饰,继续拓展着思路,拿着炭笔忙活画了起来。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直到深夜,这才就寝。 隔日天不亮,姜遇棠就梳洗完毕,换上了官服,准备进宫上值了。 地面湿漉漉的,雾蒙蒙的空气中,夹带着潮湿的冷意,又有着泥土的气息。 姜遇棠出了侯府,晨起的街道空旷的不像话,马车还没有来。 她下了台阶等待。 一旁的春桃却愣在了原地,偏头怔怔地看着,“郡、郡主,这……” 闻言,姜遇棠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长街的尽头望去,相互衔接的十字路口,是骑着骏马的璃王。 朱红刺绣夺目衣袍微湿,勾勒出了马背上男人高挑的恣影。 他手持着缰绳,在姜遇棠震愕的目光下,朝着侯府的大门口策马疾驰赶了过来,翻身下了马。 “为什么不回本王的信?” 璃王风尘仆仆,略显狼狈的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出声问道。 他这会儿的形象属实算不上好。 玉冠竖起的墨发,带着潮湿的凌乱,额前的几缕碎发还往下滴着水珠,风流尊贵的眉眼当中,是遮掩不住的疲态。 璃王的美眸却是一片明亮,紧锁着姜遇棠的面容。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田税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在权衡利弊过后,居然还和个愣头青似的,骑着马从京城赶了回来。 且在半道上淋了一场大雨。 在此刻,问的还是这么一个,说出口连璃王自己都觉得无比愚蠢,落入到下风的问题。 可见到面前姜遇棠意想不到,惊讶的容颜,又觉得……还成! 心中无休止的烦乱被神奇般的抚平。 姜遇棠听到这话,戒备地看了几眼,“我有必须要回的义务?还有,璃王殿下,你这大早上,又是这幅样子是在闹哪一出?” 他在和苏砚礼玩什么把戏? 要是想要抓她一个暗通款曲罪状,那就真的是想太多了。 璃王的面色依旧温柔,笑着说,“本王只是赶了一夜的路,又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别担心,不碍事,咳咳。” 他说到最后,半握拳抵唇咳嗽了起来。 “那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姜遇棠的眼底古怪,接话说。 璃王权当听不出敷衍,“多谢阿棠的关心,本王记住了。” 什么? 姜遇棠的秀眉紧拧。 忽地,璃王的美眸,越过了她朝后望去,打起了招呼,“谢大都督,这么早来找云小姐啊?” 姜遇棠愣了一下,回头在这亮起的天光中,见到了谢翊和不知何时,带着人来了侯府。 他的步伐停在了几丈开外,似是漠不关心,俊美的面庞稍显冷淡。 “嗯。” 谢翊和又道,“璃王殿下这么快回京,是忙完了?” 璃王闻言,唇角上的笑意变淡了不少。 他偏头,美眸脉脉地看向了一侧姜遇棠。 “本王是太挂心京城中的某个人,为见她一面,不得已从繁忙中抽身,特别赶回来了一趟。” 璃王气定神闲,又关心地问道,“对了谢大都督,云小姐现下身份也有了,想来你们二位也好事将近了吧?” 姜遇棠眉心微动。 要是谢翊和与云浅浅成亲,那自己也就可以提前拿到和离文书,约定便可以作废了? 她也好奇的望了过去。 璃王又补充了一句,“本王真的很急啊。” 这云浅浅当情人,当的不敬业啊,跟了谢翊和这么久,就不知道多玩点手段,赶快爬到世子夫人的位置上…… 气氛莫名间变得无比诡异。 谢翊和就站在不远处,长眉微挑,“可本督不太理解,殿下在急什么?” “自然是急着迎娶本王心爱的女子,给她侧妃之位。”璃王慢条斯理地说。 他贵为亲王,娶和离妇进门,已然是违背礼法。 能给侧妃,这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侧妃?” 谢翊和反问了声,这才看了姜遇棠一眼,他勾唇轻笑了下,面庞上笑意加深。 “那就祝璃王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音落,就先带着楚歌等人朝侯府内走去。 侯府大门口,顷刻间又只剩下了他们这几人。 璃王无端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姜遇棠的脸色冷的已经不能再冷。 春桃更是被气的,袖子下的拳头都在发颤,这璃王,还真是个登徒子! 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什么侧妃,那说到头,还不就是个妾室,就算她家郡主不是姜家女,但按照她的心性,怎么可能会做出委身于人的事来。 偏偏,对方还是个王爷,自己不能带着人将其轰走。 “阿棠,你现下该明白本王的心意了?” 彼时,璃王扭头,温声道,“我对你是认真的。” 自知道姜遇棠就是那个人之后,他就将她放到心中一个珍贵的位置,再未当成外头可以乱耍的人来对待。 第211章 暧昧的称呼 “所以说,璃王殿下方才说的人是我?”姜遇棠的眼底沉沉,反问道。 璃王没有否认。 姜遇棠又问,“那我想要再问,我是做了什么事,让璃王殿下产生了误会?” 可能是她的态度过于强硬,璃王愣了一下。 “是没有。” “既如此,那你又凭什么,对我的今后,我的人生,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做你们之间争执的谈资?” 姜遇棠的眼神冷锐,一字一顿。 她又道,“我以后要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嫁给谁,那也是我的自由,全都和你璃王殿下,半点儿的关系都没有,也麻烦你收起你那廉价而又泛滥的情意,明白什么叫做界限二字。” 最后那句廉价而又泛滥,有些扎痛到了璃王。 他的面色一变,在姜遇棠转身要走之际,大步流星,隔着墨绿色的官服,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有几条命敢说本王廉价?” “难道不是吗?” 姜遇棠的面色无畏,眼神轻谩,她又道,“璃王殿下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风流多情,要换成了女子,会被人看成什么,诟病成什么?” 凭什么三从四德是女人的事,而三妻四妾是男人的事,真是可笑。 “他们怎么诟病,在我的眼中,璃王就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放手。” 姜遇棠说到此处,嫌弃地看向了他的手。 她提醒道,“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本郡主如今还忙着进宫,耽误了时辰,你只怕是担待不起。” 璃王被气的脑瓜子嗡嗡嗡的,松手的刹那间,姜遇棠就毫不犹豫转身,掸了下衣袖,面色从容的上了马车。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从眼前行驶而去,消失在了长街上。 璃王的脸色一片沉戾。 他抛下一堆正事,辛苦赶来,遭受这罪,和谢翊和反目,将自己搞到这般狼狈的境地,到头来得到的,竟然是姜遇棠的嫌弃? 她的那番话,和直接指着他璃王的鼻子,骂他脏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放肆,荒谬,大逆不道,人蠢胆肥! 侯府门口发生的一切,没有引起多少的注意,京城渐渐繁华了起来,腾腾雾气伴随着香气飘散,吆喝声不断。 姜遇棠的马车驶过街道,停在了皇宫的正门口。 她下来之后,就径直进去,去了圣上所在了紫宸殿,被常顺公公引荐了进去。 袅袅青烟从睨兽中吐出,盘旋在了内殿当中。 姜遇棠到达,就替圣上请脉,记录在册之后,便谢恩了破格赐府封赏之事。 阳光悠然洒入,在地面上落下了大殿门窗的重重倒影。 北冥璟盘腿坐在了软榻上,提笔继续忙着,他没有回头,沉声说,“你对社稷有功,这是你靠着自个儿本事挣来的,坐下来回话吧。” 方桌上摆满了颜料,上面还有把空白的折扇,北冥璟在扇面上作画。 姜遇棠一顿,见常顺公公也没有说,要再搬椅位过来,她犹豫了下,落座在了软榻的另一侧。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师兄。” 北冥璟闻言,动作一停,抬起凤眸,似笑非笑的多看了她几眼。 “常顺快出去看看,今儿个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候在一侧的常顺,故作困惑,“奴才瞧着没有啊。” 姜遇棠有什么听不出的,脸上发热。 “师兄就别揶揄我了。” “是你,先要与朕生疏,回回的宫宴也不来,就在那一亩三分地忙活,好不容易见到,说的还都是朕不爱听的。” 北冥璟漫不经心地说。 姜遇棠,“……” “先前是阿棠糊涂了。” 她顿了下,试探道,“不过师兄对阿棠的好,铭记于心,永远不会忘了这份兄妹之谊。” 北冥璟抬目,隔着方桌,对上了那双盛满感激的水眸,勾唇笑了下,这小狐狸。 不过,他也突地感觉,师兄这一称呼,确实是不太顺耳了…… “你在这儿替朕研磨颜料。” 北冥璟顿了一下,又道,“顺便,再说说这几日在京中待的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也让朕来听听,打发一下时间。” 姜遇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这话中隐隐听出了几分向他告黑状的意思…… 上次进宫,她并没有和圣上透露身世。 又觉得这只是简单的对话。 姜遇棠斟酌着,也不敢贸然乱来,只说了些做生意,和去看了朱雀街郡主府的事来。 北冥璟听着,倒也没再多言。 就这样,二人在这悠闲静谧的时光下相处,大半个时辰就这样消磨了过去,转眼间,方桌对面圣上的作画也完成了。 “正好了,赠你了。” 等晾干了,北冥璟这样说。 姜遇棠有些意外,看了过去。 桌面上的折扇上画着海棠花,笔触精细,将花瓣的柔软刻画的栩栩如生,最下方还有着落款。 这样倒着看,加上字体小,姜遇棠着实看不清,具体写了什么。 “朕还是头一次,忙里偷闲做这种小玩意,世上可没有第二把了,阿棠可要好好珍惜。”北冥璟合上,递了过来微笑说。 姜遇棠忙接,小心抱在了怀中。 她笑着说起了俏皮话,“师兄赏赐,我都舍不得用了。” 北冥璟看着对面的女人,这样抱着那把折扇,凤眸愈发的幽暗,喉结不易察觉轻滚了下。 他道,“只要你记得是朕送你的就行了,用不着舍不得,是你用扇子,又不是扇子用人,不然那就彻底的失去了本该有的意义。” 姜遇棠应下,又说了会话,见有朝臣来议事,就主动告退离开了。 外头还没有到晌午,出了紫宸殿之后,她走在了出宫的甬道上,心中是按捺不住的好奇,便先打开了这把御赐的折扇。 微风轻抚而过,扑面而来的是特制颜料,还有夹带了浅淡的龙涎香的气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是圣上就在此。 姜遇棠抬眼,看清楚了折扇的扇面上落下的落款,只有两字,是圣上私讳。 是北冥万千黎民百姓,满朝文武,都不敢去喊的称呼,阿璟…… 她的手指一滞,脸色变了又变。 第212章 心慌!收藏好他送的东西 片刻,姜遇棠就合上了折扇,出了皇宫。 待她坐上马车,来到镇远侯府,正是晌午,里面似是举办了什么宴会,宾客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朝着里面走去。 姜母还忙着招呼。 “阿棠,你回来了,为娘正想要派人去喊你呢,快到席间去坐着吧。” 说完,她就又迎起了旁的贵客。 彼时姜肆也下值回来了,一块儿遇到了。 他蹙眉道,“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娘这是搞什么?” 姜遇棠朝着周围观望了下,心中已经差不多明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怕目的是为了欢迎云浅浅回来,要正式收她为义女,认成姜家三小姐,给她这个体面…… 她没有回答,先行跨入了侯府的大门,就见到了奴仆们,迎着宾客们去了西花厅那边,规模远超想象之中。 前来的宾客,送的礼品也格外的昂贵。 云家人也来了。 云母头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场合,在人群中惴惴不安,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她来到侯府,见到了姜遇棠,双目亮起,忍不住的看了过来,里面是一片的欲言又止。 就好像很挂念姜遇棠这个亲生女儿,又碍于她的前途,不敢相认的样子…… 镇远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幕。 “郡主,那我们回去吧。”春桃低声说。 她猜测姜遇棠是不会去参加的。 姜遇棠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刚要去后院,镇远侯先行穿过正院过来,蹙眉喊住了这主仆二人。 “阿棠,咱们是一家人,缺了你不合适,给浅浅举办宴会,也是你娘亲的意思。” 他又说,“她从前待在云家,和咱们失散多年,着实是亏欠了她许多,要是连这点儿体面都不给,说不过去,爹也不多要求你什么,你就待一会就行了,当吃顿便饭。” 如今,姜遇棠在明面上还是姜家人,平日里吃饭不露面也就罢了。 这样的场合,再躲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何况,她的确是亏欠了人家镇远侯夫妇的养育之恩。 还真的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知道了。” 镇远侯一脸欣慰,拍了拍姜遇棠的肩膀。 “还是阿棠识大体,对了,你进宫给圣上诊脉,怎么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可是龙体抱恙?” 姜遇棠多看了他几眼,“太医不能透露御前之事,尤其关乎圣体,还望父亲见谅。” 镇远侯顿了顿,止住了这个话头。 姜遇棠暂且告辞。 她去了后院,朝着望月轩走去,就遇到了打扮的粉雕玉琢,要跑去参加宴会的糯糯。 “阿姐,你回来了。” 小姑娘扎着花苞头,跑了过来,双目亮晶晶的,目光停在了她的手中。 “折扇,阿姐,你怎么怕热啊,可以给我玩玩吗?” “不行。” 姜遇棠撂下这两字,就走了。 糯糯有些生气,阿姐好小气! 她虽然没有打开那把折扇,但光看外观,就觉得好精致好漂亮,心里面有些被勾的痒痒。 姜遇棠回去之后,就装置在了抽匣收好。 歇息了片刻,这才去了前院的西花厅,里面已经有不少的宾客落座,还有着许多无比熟悉的面庞。 璃王也在其中。 他没有回去歇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反倒是有些生气和不理解姜遇棠清晨的那些话语。 自己都还没有嫌弃她,她倒是先嫌弃自己了? “郡主,您的位置在这儿。” 管家见到姜遇棠进来,主动上前迎接。 春桃先行望去。 就发现是在主人家的席位,却是在最尾端,姜遇棠并非姜家人,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 可如今她是郡主,坐到那块,明显是在抬举云浅浅,就有些自跌身份和颜面了。 显然,管家也意识到了这点,尴尬说,“咳,这是夫人安排的……” 说完这话,就赶紧闭上了嘴。 姜遇棠扭头,果然见到了姜母带着云浅浅过来了。 她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微凝,赶忙上前低声说,“阿棠,浅浅她刚回来,还排序在了你之下,就委屈你这一次,让一让她。” 云浅浅的面色冷傲,似是不关心,先去了主人席间去坐下了。 姜遇棠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娘,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是你和我爹,并非云浅浅,我就不去主家那边,去客席就行了。”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去客席呢,阿棠……”姜母着急,还想要挽留。 可,姜遇棠已经去了左侧那边落座了,引得不少人侧目。 什么情况,昭华郡主不才是姜家嫡女吗,怎么去到了客席去? 反倒是云小姐那个义女,在主家那边…… 他们可都是看在昭华郡主的面子上才来的啊。 谁不知道,如今姜遇棠在姑苏立功,又在御前当差,深得陛下的信赖啊。 “镇远侯夫人不是说,认义女的事,是郡主看重云小姐,说是姐妹情深,主动提出来的吗?怎么现下瞧着,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像啊。” 有人在席间悄声议论。 要是这俩人关系不睦的话,那他们就真没必要送那么贵重的礼了。 “毕竟今儿个的主角是云小姐,也许郡主是想要低调点,不想喧宾夺主?” 现下,唯有这种可能了。 “不过,这只是认个义女,宴会可真够隆重的啊,来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云小姐也真够有面子的啊……” “……” 宴席还没有开始,姜遇棠落座之后,就被古怪的目光包围,门口还传来了一阵动静,不少太医院的人也来了。 江淮安也在,朝着她隔空投来了无比不理解的目光。 对云浅浅颇有意见的王太医也在其中,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头一直深深的紧蹙着,还有季临安这位将军。 这一下子,更让京城内的宾客们震惊,云浅浅的背后,究竟有多少靠山? “郡主,我还以为你是个小气,容不下云小姐的,没想到你还挺大方,居然以你自己的名义,给大家伙下了请柬,来宴会给云小姐长脸。” 就在这时,苏砚礼走了过来,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薄唇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故意对着姜遇棠说道。 第213章 逼她咽下这委屈 姜遇棠顿时了然。 怪不得江淮安他们会来参加云浅浅的认亲宴…… 原来,是母亲以她的名义,给他们下了请柬,过来给云浅浅撑场面。 眼下高朋满座,来人各个身份不凡,这宴会,都快要赶上昔年嘉慧长公主时的规格了。 “这云小姐,不是和谢大都督的关系很暧昧吗,郡主这是怎么了,这般大度的去抬举一个外头的,还给她沾光,认成妹妹啊?” 知道这几人关系的太医们,都一头雾水的。 “郡主不会真糊涂到,要将正妻之位,让给云浅浅吧,她好不容易才有现下的成就,这不是糟践自个儿吗?” 传扬出去,那就真成京城坊间茶余饭后的一桩笑料了。 江淮安听到,眉头一蹙。 他扭头制止,“别胡说,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内情在。” 他家棠棠,早就与谢翊和没关系了好吧。 只是今儿个的局面实在是诡异。 江淮安心中还是觉得,姜遇棠不可能会主动做出,此等不合常理的举动,不禁联想到了镇远侯夫妇…… 难道是他们绕过了姜遇棠的意见? 可就算不是亲女,他们从前的疼爱也是实打实的,真会舍得这般利用姜遇棠,不顾她在京城的名声,给云浅浅铺路? 正想着,一旁有人提醒说,“江大人,可不是我们要乱说啊,您看那云小姐的头上,还戴着郡主的金钗呢!” 江淮安的脸色一变,看了过去。 主人家席位上的云浅浅,一身名贵的浮光锦长裙,端坐在其中。 她略施粉黛,面色冷傲,清高绝俗,乌色的发髻之间,有一支亮眼的金累丝嵌着红宝石的牡丹鬓钗。 那是皇家御赐,郡主品阶专属,象征身份地位之物。 如今却佩戴在了云浅浅的头上,自然是会引发诸多的猜忌,都觉得姜遇棠是糊涂了,居然为爱卑微到了这般地步。 要是这郡主之位也能让的话,她是不是也要拱手相送了? 这是将姜遇棠的颜面摁在地面上摩擦。 四面八方各色的目光,都投放在了客席间,最前排坐着的姜遇棠身上。 “郡主,奴婢当时想着,常顺公公送来的郡主服制无人敢动,便收在了库房当中,没想到夫人和您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私自用了……” 春桃站在一侧,脸色难看,请罪说。 姜遇棠看向了对面。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姜母在空气中对上她的视线,眼神闪烁了两下,面色满是惭愧。 她就是怕姜遇棠不同意,所以才先斩后奏。 而且,浅浅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妹妹…… “为娘带浅浅过来,敬你一杯酒。” 姜母想了想,带了云浅浅,当众站到了姜遇棠的席位面前,对着她开口。 她又道,“现下,浅浅怎么说也是你的义妹,这么多人在呢,都是自家人,就别计较这点儿小事了。” 云浅浅站在桌前,没有说话,她的面色淡然,举起了酒杯。 这仿佛,只要姜遇棠不喝,不咽下这委屈,那就是她不懂事,不识大体…… 姜遇棠坐着,没有接。 她讥诮地看向了那支金钗,绝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她云浅浅的手笔。 “云小姐总是端着清高的姿态,干得却是偷鸡摸狗的事,还总格外喜欢抢我的东西,是觉得对我自卑?” 云浅浅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她面不改色,反问道,“你想要在现下抢回来?” “这金钗,你怕是受不起。” 姜遇棠的态度明确。 无数目光,焦距在了此地。 姜母怕搞砸宴会,左右张望,着急的话语脱口而出。 “阿棠,她哪有抢你的东西,明明是你偷——”走了她的人生! 说到这儿,姜母意识到不对,及时住口,但姜遇棠还是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空气一凝。 姜遇棠坐在了席位后,身子顿时一僵,她的眼睫轻颤,可笑地看了过去。 这样的话,姜遇棠早就在舅舅他们的口中听到过不少,赝品,小偷,冒牌货。 可远没有从姜夫人的口中听到这般伤人,就好像是在无形中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利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直刺向人的心窝子。 人家是亲母女,应该的嘛。 只是让姜遇棠不理解的是,姜母的心早就偏了,为何还非不让她走,为何还要说她更重要,说永远爱着她的话呢…… “阿棠,娘亲不是这个意思,这还是你的金钗,等到了宴会结束之后,自然会还给你。” 姜母慌了,红了眼圈,她赶忙上前,就要握住姜遇棠的手解释。 可,姜遇棠避开了与姜母的接触。 姜母的手抓了个空,呼吸一停。 她的心好像被拧着般难受,劝道,“别在这个时候闹,让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好吗?” 知道内情的姜家心腹奴仆,看向姜遇棠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地位再高又如何? 下人窝里面出来的,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小家子气,眼皮子浅,没有格局。 见姜遇棠依旧不肯退让。 姜母觉得她有点不懂事,唇角沉了下来。 敬酒不喝也就罢了,这金钗,不可能会还。 她道,“为娘不可能会让浅浅当众出丑,你要是气不过,就以郡主的身份,来找我这个娘的麻烦吧,浅浅,我们回去。” 云浅浅的眼神轻谩。 “行,既然娘非要如此害姜家,那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请便。” 姜遇棠忽地不再坚持。 姜母和云浅浅的脚步一停。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和姜遇棠间隔着一两张桌子的璃王,他的眉骨跳了又跳,最终还是没忍住,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镇远侯夫人,本王想你可能不知皇室中的规矩,郡主品阶专属,象征身份地位之物,即便云小姐是你的义女,也没有这个佩戴的资格!” 璃王本来心中有气,是打定了主意,不理睬姜遇棠,让她先低头的,可是方才他坐的近,清楚的听到了这母女三人的对话,越听就越是恼火。 只觉得很不可理喻。 就算姜遇棠已经嫁出去,是个外人。 可是镇远侯夫人养育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是有母女情分在的,有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义女,这么轻贱自己人的吗? 她当母亲的,就没有考虑过姜遇棠的心情,今后面临怎么样的处境? 璃王又好心提醒说,“要是让御史台参上一本,不止是她云浅浅,保不齐你们整个姜家,都要大祸临头……” 第214章 上赶着欠收拾 姜母听到这话,先行错愕。 所以说,阿棠并非是因为私怨,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 而自己却误会了她以郡主的身份,要仗势欺人,不仅如此,还险些说出了伤到她们母女情分的话。 阿棠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啊。 想到这儿,姜母的脸色一白,呼吸痛的错乱了几分,唇瓣都在哆嗦着。 她颤声道,“对不起阿棠,是为娘的错,是为娘拎不清了。” 璃王,“……” 要不是会牵扯到姜家,敢情她就不会道歉了? 这姜夫人也是个‘人物’。 “云小姐,可以把这金钗还给郡主了吧?” 璃王扭头,勾唇笑着看向了云浅浅,他唇角的笑容和淬了毒般,继续道,“还是说,要本王来派人帮你?” 帮,那就是变了性质。 且璃王是真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来,将云浅浅推向更难堪的境地。 苏砚礼的眼瞳一颤,快步上前,“璃王殿下……” 璃王闻言,冷瞥了过去。 这一眼,就将苏砚礼给冻结在了原地,浑身冰凉。 关系好,不代表他真能掌控一个王爷。 何况,暗恋喜欢云浅浅的人,从来不是璃王…… “我自己来。” 云浅浅高抬起了下巴,回答说。 她的表情不屑,好似本来就很看不上姜遇棠的这支金钗,是被姜母勉强着才佩戴上,故而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苏砚礼心疼坏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浅浅的动作优雅,从发髻间取了下来,放置在了姜遇棠的桌子上。 她的眼神带着克制的怒意,“还你了。” 果然,云浅浅的内心,绝对没有面上演出的这么平静…… 姜遇棠看得出,淡声吩咐,“春桃,回去之后清洁一下。” “是,奴婢遵命。” 春桃忙声应下。 其实姜遇棠也没有想到,璃王会有此举,毕竟他们才发生冲突不久…… 忽地,璃王对着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个儿的席间。 一码归一码。 姜遇棠那样羞辱他,他不会忘了…… 姜遇棠,“?” 姜母满心内疚,还想要再说什么,扭头就看到,云浅浅的发髻失去了那根金钗的固定,微微散乱。 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娘这儿还有钗子,帮你处理一下。” 云浅浅站在席前,神色再怎么从容,凌乱的发丝,还是让她展现出了些许狼狈。 姜肆抱着糯糯刚到,就看到了这画面。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云浅浅嗯了一声,和姜母去了席间。 姜肆抱着糯糯,本打算一并去找姜遇棠,在镇远侯满是警告的眼神下,只好和姜遇棠说了下,不情愿的去了主人家那边。 云浅浅在被姜母帮忙整理发髻。 可方才取下金钗的难堪,还是被不少人注意到了,看着周围那些眼神,只觉得赤裸而又火辣,看着他们开阖的唇,也觉得是在议论自己。 她桌下的手指,紧紧蜷缩着。 “谢大都督到——”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扬声喊道。 云浅浅的眼瞳一颤,快速望去,就见到那抹熟悉颀长的玄色身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谢翊和的面庞俊美,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下,对着云浅浅颔首,算是打招呼。 他身后跟着的楚歌,还带了礼物来。 镇远侯迎了上去,与之交谈。 这段时间,谢翊和与云浅浅共同出面的次数很少,引发了不少人的猜忌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现下谢翊和在这认亲宴上的露面,无疑是最有力平息流言的作证,再看楚歌带着的那份礼物,怎么着都不轻的样子。 一下子,帮云浅浅找回了几分颜面和自信回来。 也是。 只是还回了一根金钗罢了。 谢翊和终究还是在意她的。 只要他还帮自己撑腰,那么姜遇棠说到底,也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落水狗罢了。 至于璃王方才亲自出面维护姜遇棠的举动…… 难道,是在故意英雄救美,博取姜遇棠的好感,骗取她的好感吗? 想到这儿,云浅浅的粉唇轻弯,那璃王的确是有手段了。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 姜遇棠未注意到谢翊和的到来,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席间。 檀木桌子后,姜母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动作轻柔的挽起发丝,固定在了云浅浅的发髻间。 母女二人温馨而又和睦。 曾几何时,姜母也是这样给她挽发的…… 姜遇棠独自坐在客席间。 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忍不住地看向了云家人,就发现云母他们,都朝着云浅浅投去了关切的眼神…… 似是担心方才的事,会不会让云浅浅的心中感到委屈难过。 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 姜遇棠顿了顿,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忽地,旁边有人落座,裹挟熟悉而又浅淡的沉木香气,在这样属于云浅浅的主场,谢翊和居然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姜遇棠扭头看到,眉心微拧。 四目相对,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沉声道,“只有这一个位置了。” 他和云浅浅还没有过明路,去主人家的确是不太好。 姜遇棠想到这儿,移开了目光。 两个人之间如若生人,没有交谈。 很快,认亲宴也就开始了。 如流水般的佳肴送上,由奴仆们放到了桌子上,镇远侯带着云浅浅起身,对着众人举杯致辞,答谢他们过来参加。 从今日开始云浅浅就是镇远侯府的义女,姜三小姐之类的云云。 宴会逐渐热闹了起来。 桌案上的菜色是六冷八热的规格,还有着上好的女儿红,姜遇棠垂目,吃起了东西。 期间,还有人过来给谢翊和敬酒,桌前围了好几个朝臣,交谈声不绝于耳。 说着说着话锋转到了姜遇棠的身上。 有官员对着她举杯说,“世子夫人,下官敬您一杯,祝贺您立功,册封郡主之喜,还望您务必赏脸。” 其实早就有人想要敬姜遇棠酒了,只是看她似乎没有要饮酒的意思,这才按捺着。 见有人开了个头,桌前的官员忙声附和。 “郡主,那在下也就沾个光,来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 姜遇棠抬头,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头。 她没有饮酒的打算,正要拒绝。 不想,谢翊和先看向了他们,淡声说,“内子身子不适,不能沾酒。” 第215章 璃王殿下浪子回头了 桌前的这几个朝臣先愣住了。 谢大都督这是不允许,他们给他的夫人灌酒? 可不说,他只对那个什么云小姐上心吗…… “是下官糊涂,居然未察觉到,该打该打,世子夫人莫要与我等计较。” 那官员很快反应了过来,揭过了这一茬。 还有说,“谢大都督,您夫人的身子不适,那这杯酒怎么着都该由您来代劳啊,不然没道理。” 谢翊和的狭眸深沉,面色冷淡,居然真的嗯了一声,从容饮下。 这边的交谈继续。 姜遇棠的眼底微冷,没了吃饭的胃口,答应镇远侯的事也做到了,就不打算再逗留了。 她起身,就要出去了。 “小心点。” 过来敬酒的人有些多,在出去的间隙间,谢翊和起身护了她一下,低头沉声道。 极近的距离,还有着灼热淡淡的酒气。 呈现半圈拥护着姜遇棠。 那些官员们极有眼色,忙不迭请罪,退让出去,给了一条道路。 姜遇棠的脸色一沉,只觉得这人格外没有分寸,快步拉开了距离,出了席间。 璃王坐在侧边不远处的桌子前,把方才的场景,全都尽收眼底,脸色一片黑沉。 他就不该因为和姜遇棠生气,坐到这儿来…… 一想到谢翊和触碰了她的那只手。 占有欲作祟,妒忌的滋味,充满了璃王的胸腔当中,恨不得去剁了这只狗爪子。 璃王的随从嘴角轻抽了两下,觉得自家王爷是不是忘了,人家谢大都督是郡主正儿八经的夫君,他在这里气恼什么…… “阿棠,你不多待会吗?” 镇远侯注意到,走出了席间拦住了姜遇棠问道。 姜遇棠抬目回应,“不是吃顿便饭吗,吃完了,该走了。” 镇远侯一噎,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能是想到了以姜遇棠名义发了太医院等人请柬的事,便没再挽留了,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让镇远侯夫妇,还有云浅浅没有想到的是。 这姜遇棠一走。 江淮安和太医院的那一众人,当下再也坐不住告辞了。 姜遇棠讨回金钗的那幕,让他们意识到,此番是镇远侯夫妇的意思,幸好幸好,郡主没糊涂了。 他们边走还边议论道,“我还以为真的是郡主喊我们过来的,就说怎么可能。” 季临安也请辞离开了。 “诶,他们不是云小姐的友人和上峰同僚吗,宴会才进行到一半,还没有上族谱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 这就有些不给面子了吧。 有人小声议论,“好像他们是为郡主来的,如今郡主一走,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再逗留了。” “那看来,这云小姐的人缘也不过如此,太医院居然没有一个留下的。” “……” 看着空了的席位,云浅浅愣了一下。 接着,居然看到了璃王出了席间,欲要走人。 “璃王殿下,您不再多待会?”苏砚礼发觉,起身问道。 季临安和太医院他们走就走了,怎么连璃王也都这般不待见云小姐了? 璃王沉着脸,不作回应,头也不回的走人。 明显,也是为了郡主。 苏砚礼再看向席间,其他的宾客都还在此地,到底,镇远侯在京中还是有影响力,还是那位新册封郡主的‘父亲’。 何况,还有谢大都督留在此地,给云浅浅做后盾,姜遇棠也不过如此。 外头正值下午,日光明媚。 璃王出了镇远侯府。 他待在马车当中,冷意席卷了整个车厢当中,在无休止的蔓延,叫人发惧。 “殿下,要不然我们先回府,让荷香来伺候您歇息,您不是最喜欢听她唱的小曲了吗?” 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说。 璃王的心情不虞,听到这话,刚要拒绝,冷不丁的就想起,姜遇棠嫌弃他的那些话语…… 笑话,他走到哪里都是金尊玉贵,被人捧着的,何时需要为人收敛。 可换了性别思考,姜遇棠是男子,一个谢翊和,就已经让自己不高兴成这样,要是再多些,那怎么忍受的了? 同理,现下走马章台,眠花宿柳的他不就是这样吗? 荒谬! 璃王马上否认,他真的是被姜遇棠给带跑偏了,竟然开始质疑起了自己。 天底下哪有男子守身如玉的,市井小民发家,做的头一件事,还不是换了糟糠之妻? 即便没换,那也有新欢在侧。 “嗯,先回府去。” 急需要确定这一点的心态,让璃王没有拒绝心腹的提议。 姜遇棠的确特别,是年少令他春心萌动的一束光,可没有她,又不是活不了。 傻子才会为一人放弃天下颜色。 而他,不是傻子。 姜遇棠自是不会知道,随口说出的话,让璃王产生了这番纠结的心态。 她离开宴会,回了望月轩之后,便继续着手,做起了首饰的设计。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转眼间,日落西山,就来到了傍晚。 姜遇棠回过神来,坐在了内室的书桌前,揉了揉酸痛的颈肩,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 她抬头望去,脸色微变。 来人是姜母。 她的眼中含愧,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来,走了过来说,“阿棠,你忙完了?娘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我做的糖水。” 说着,就将食盒打开,将一碗红豆沙放在了书桌上。 姜遇棠看到一愣,这是她从前最喜欢喝的,常常缠着姜母去做。 原来她并非完全不记得她的口味…… 从前的疼爱是真,如今的变化也是真的。 姜遇棠倒是坦然,“多谢娘亲。” 可姜母,还是觉得和女儿隔了一层抓不见的东西,母女的两颗心,再也无法亲近凑到一块儿去了。 她红着眼圈,捏着帕子自责说。 “今儿个的事的确是为娘办的糊涂,只考虑到了浅浅,没有考虑到你。方才宴会散了之后,你兄长还特意来找为娘谈心,娘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姜肆觉得,亏欠了云浅浅的,是他们姜家,不是姜遇棠。 且身世曝光,就让姜遇棠起了自立门户的念头。 如果姜母真的还认这个女儿,那么在这仅剩不多的相处时间当中,就不该再做出让她心寒的举动来。 毕竟,还有二十多天姜遇棠就要搬出侯府了…… 第216章 心偏了,她便不要了 姜遇棠惊讶发现,看着这样声泪俱下的姜母,她的心头没有感觉,甚至还有空去想做生意的事。 “嗯,我知道,您别哭了。” 她这样回答。 姜母站在桌前,这才终于停止了掉眼泪。 她笑着走来,“自回京之后,娘还从来都没有给你做过糖水呢,你尝尝这红豆沙,还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桌子上的红豆沙,色泽自然而又均匀,犹如熟透的红樱桃般浓郁鲜艳。 姜遇棠拿起了瓷勺,品尝了一口。 姜母坐在了旁侧,面容和蔼,凝视着女儿恬静的侧脸,心中的愧疚不由愈发泛滥了。 这段时间,她留给姜遇棠的关注的确是少了些…… 内室中这样静好的场景,也让姜母恍惚了下,有那么几分回到了过去,和姜遇棠之间没有产生任何的龃龉,仍旧依赖着自己。 是她的暖心小棉袄。 “怎么样?”姜母期待的问道。 姜遇棠尝完,刚要回答,就有婆子步伐焦急,进入了内室当中。 她道,“夫人,不好了,三小姐的身子不适,一直在吐呢……” 如今镇远侯家的三小姐,可是云浅浅。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呢,是浅浅在宴席上,是错东西了吗?” 姜母紧张地站了起来。 座椅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在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姜遇棠望着,放下了瓷勺,接过了春桃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起了唇角。 姜母心如火焚,想要跟着婆子离开,脚步刚迈出,这才想起了姜遇棠,脸上浮现出了许多的为难。 她回头说,“阿棠,浅浅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娘过去看看啊,很快回来,你先吃……” 说完,就和那婆子匆匆出了望月轩,背影消失不见。 姜遇棠坐在原位,看了眼桌上的红豆沙。 娘,不是了。 早不是了。 味道早就变了。 她在心中回答,姜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春桃候在一旁,眼神有些复杂。 “你这丫头,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姜遇棠并不难受,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的面色从容,把画稿递了过去,吩咐说,“你派人,把这个送去珍宝阁,让他们尽快先将这几个样品打造出来给我。” “是,奴婢遵命。” 春桃从姜遇棠的脸上,没有窥到伤心的神色之后,这才暗松了口气,赶忙出去行动了起来。 珍宝阁的效率很快,拿到了样稿之后,在隔日下午,就给了姜遇棠成品来,是两套完整的头面,装在了锦匣当中。 她在大堂的柜台上,打开一看,和设计样稿中的分毫不差,做出来比想象中的还要精致,上头镶嵌着的正是库房内的宝石货物。 钗环都是完整配套的,梅花图案的设计,掐丝珐琅工艺,蕊心是南红玛瑙宝石,颇有意境,高洁而又典雅。 “阿棠,你唤我过来,是来帮你掌眼的?别说,你这套头面还挺独特好看。” 江淮安摸着下巴,分析说道。 姜遇棠回头看来,好笑道,“你的眼光不可信。” 他看什么首饰,都会说好看。 江淮安轻咳了一声,并非他词穷,而是这些首饰,他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姜遇棠的这套造型别致,的确是挺少见的…… “好了,带我去见江伯母吧。”姜遇棠收好了锦匣,装在了包袱当中。 江淮安自然背上,挑眉问,“你是想让我娘替你看看样品?” 两个人一同出了珍宝阁。 姜遇棠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搞的江淮安好奇不已,心里面和被勾着般痒痒。 他们朝着江家行去,在路过宝庆斋之际,就看到了生意依旧红火热闹,云母送了客人出来。 在看到姜遇棠他们的背影,主动上前邀请,“阿棠,要进来坐坐,喝杯茶吗?” “不了。” 姜遇棠拒绝。 云母局促了下,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云盼儿快步出了宝庆斋,来到了街上打断,她的眼神轻蔑,不耐烦说。 “娘,你不是说阿姐身子不适,要去侯府探望吗,就别在此地和无关紧要的人,瞎耽误功夫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也是你阿姐。”云母拧眉纠正。 “切,”云盼儿一脸不屑,打量道,“我才没有像她这样满腹心机,狠毒到对亲妹妹下手的阿姐……” “狠毒,在安国公府被打,那不是你自作自受,活该吗?” 姜遇棠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再对我出言不逊,我还接着打你。” “你——” 云盼儿站在原地,看着姜遇棠转身就走的背影,气恼的瞪大了眼睛,狠狠地跺了两下脚。 “娘,你看她,说的还是人话吗?你也不去管管,替我出口气。” 云母头疼不已,转身就走。 同一条长街。 江淮安拎着包袱,带着姜遇棠去江家,在前往的路上,他的眉头紧了又紧,面色古怪说。 “很难相信,这云盼儿居然会是你的亲妹妹,性子也差太多了……” 说是无脑跋扈也不为过。 江淮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偏心姜遇棠了,总觉得她这先天的容貌气质,不太像是出自云家的孩子。 “我看云夫人对你的态度挺好的?”他试探问。 姜遇棠嗯了一声,“来找过我几回。” 江淮安的眉头蹙了蹙,是因为做母亲的要更心软一点吗? 姜遇棠又道,“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且先看看吧。” 江淮安还挺认同。 就算云家人才和姜遇棠有着血缘关系,但这种结过梁子,近乎陌生的亲人,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一刻钟后,两个人来到了江府。 江夫人老早收到,姜遇棠要过来拜访的消息,便让下人准备了许多她喜欢的吃食,亲自来到了门口迎接。 她的眼睛发亮,冲着姜遇棠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忙不迭迎上前来,一行人领着他们朝着府邸内的正厅走去。 “我就说今儿个的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咱们的郡主大人来了。”江夫人打趣道。 “江伯母,您就快别折煞我了,继续喊我阿棠就好。” 姜遇棠哭笑不得,又道,“您这样见外,我都不敢说接下来要拜托你的事情了。” 第217章 亲人?一个都不要了 俩人走在雅致的青石板道路上。 园林内栽种着许多名贵的药草,淡淡的清香弥散在了空气当中,姜遇棠和江夫人走在最前面。 江淮安被冷落在后,也不以为然,他的眉眼带笑,还探出了脑袋说。 “棠棠,和咱娘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该用就用,不用怕麻烦昂,她先前可还收了你一个金花球呢。” “你这臭小子!”江夫人被气笑了。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内落座,她转而笑着说,“不过棠棠,这臭小子话糙理不糙,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姜遇棠见此,便开门见山,在桌子上,打开了装着锦匣的包袱,亮出了里面精致的头面。 她道,“实不相瞒,我是想要麻烦伯母您,在京城的圈子中,帮我做做首饰的宣传。” 江夫人是京城中典型的贵夫人代表,最擅社交,常去参加女眷们举办的各色宴会,在里面有着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珍宝阁现下的生意又不太行,流失了大量的客户,上了新的珠宝首饰,也溅不起太大的水花。 且这还是姜遇棠自个儿设计的,不知晓合不合女眷们的眼缘。 让江夫人佩戴去参加宴会看成效,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作为回报,这些珠宝首饰,她都会赠予给江夫人。 江夫人还以为是怎么了,没想到是这点儿小事,当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正巧了,明儿个就有个赏花宴,我戴着过去。” 她又说,“你这头面设计精巧华美,款式别致,上头的珍宝又珍贵罕见,只怕是会有不少人抢着找我打听呢。” 姜遇棠笑了下。 但愿如此。 江淮安听到这话,总算是明白姜遇棠此行的目的,她的确是找对人了。 江家有着不能纳二色的祖训,故而江夫人平日里几乎没有烦心事,有着大把充裕的时间,最适合做这事不过了。 “来,棠棠,这是伯母特意给你做的山药糕,多吃点。”江夫人笑着招呼说。 姜遇棠应声。 江夫人满目柔光凝视着,又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不是她的儿媳妇呢? 江夫人热情好客,留着姜遇棠在府上,用过了晚膳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别。 离镇远侯府几步路的距离,还特意让江淮安相送了下。 暮色降临,姜遇棠跨过门槛,进了镇远侯府的大门。 迎面有一小厮,急匆匆拿着镇远侯府的名帖,对着她行了一礼,就快步朝外跑了出去。 姜遇棠多看了几眼。 来接她的春桃见此,低声解释说。 “郡主,紫兰苑的那位三小姐,自昨儿个的认亲宴结束,身子就不适,先是呕吐不止,后又是嚷嚷着头疼腿疼的,府医瞧不出毛病,这不,侯爷就将人去请太医了。” 姜母担心云浅浅,接连着两日,留宿在了紫兰苑衣不解带的照料。 姜遇棠听完,思忖了下。 她叮嘱道,“这几日你看好咱们的院子。” 以免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上门。 “奴婢明白。”春桃回答道。 主仆二人路过正院,穿过了月洞门,就看到假山前闹哄哄的,仆人成群结队,在乱跑抓捕着一只白鹤。 而那白鹤,在扑腾追着一抹红色的小团子,是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场面。 糯糯边跑,边大喊道,“救命,救命啊,你们快点儿抓住他们啊……” 仆人们顿时叫苦不迭。 他们倒是也想抓,谁让小小姐,将这白鹤给惹毛了呢。 镇远侯为了图个好兆头,在府上饲养了只性情温驯的白鹤,就在方才,这小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去拔那白鹤的羽毛。 结果,就被追着撵了。 “阿姐,救命啊——” 糯糯在后院乱跑着,看到了刚回来的姜遇棠,哭红着双目,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朝着她们主仆的方向跑来。 身后,自然也引来了那白鹤。 她害怕不已,下意识地抱住了姜遇棠的腰身。 “郡主小心!”春桃的瞳孔地震。 她们的面前,是飞扑上前的白鹤,后院内流动着的空气,倏然间紧绷了起来,变得无比的紧张。 糯糯回头,小脸满是恐惧。 完蛋了。 不料,面前的姜遇棠,反应极其敏捷,将她抱起,拉着春桃躲避开了。 “躲远点。” 姜遇棠将糯糯推到了春桃的怀中。 而后,她的面色沉沉,腾空飞身而起,素色的身影,快速扯过了后方奴仆手中的长鞭,对着再次振翅飞扑过去的白鹤,手腕灵活一甩。 鞭子如灵蛇般,迅速勾缠在了那两只鹤爪上,姜遇棠猛地一个收力,扑通一声,那高高的大白鹤就被绊倒在了地上,将其制服。 跟在后方的奴仆们也反应迅速,马上拉着网兜,给罩了上去,那大白鹤挣扎了两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众人总算得以喘息。 糯糯被春桃抱在了怀中,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她的双目亮晶晶的,赶忙跑了过来,惊叹道,“哇塞阿姐,你居然一个人,都不需要帮忙,就将这大白鹤给擒住了。” 真的好厉害啊。 姜遇棠将鞭子还了回去,皱眉问,“你招惹它干什么?” 糯糯听到这话,纠结的咬了下唇瓣,不吭声了。 云姐姐的身子不好,白鹤又象征吉兆,她就想要拔了它的羽毛赠送,希望云姐姐能够早日康复,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看她这样子,姜遇棠的心里面就有数了,也不想要再知道答案了。 镇远侯很看重这白鹤,就对着后院内的奴仆们多吩咐了几句。 糯糯在旁边仰头望着,觉得阿姐还真挺不一样,遇到危险,都是靠自己解决。 蓦然间,她想起了云浅浅,头一回见到这白鹤的反应,是被吓到,躲去了姐夫的背后,寻求帮助的。 这是不是和云姐姐告诉她,不能依靠男子,只能靠自己的话语,有些冲突矛盾了…… 还是说姐夫可以相信? 糯糯的小眉头拧了又拧,心里面感觉怪怪的,很是想不通。 她主动邀请,“阿姐,我们待会一块去玩荡秋千吧,我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 “你阿姐可能要忙。” 谢翊和从后院的道路上走了过来,直接说道。 第218章 谢翊和说,他不喜欢孩子 春桃一愣,世子居然也在这儿? 转而,便想到云浅浅身子不适,谢翊和自是会过来探望。 “姐夫。” 糯糯的小脸欣喜,又扭头撒娇道,“阿姐,我们就一起去玩吧?” 谢翊和站在假山前,身姿颀长,他的眉眼淡漠,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 姜遇棠连头都没回一下,冷淡道,“不去。” 看着那白鹤被奴仆们送回去,她也不再逗留,带着春桃就此离开。 糯糯望着姜遇棠的背影,小嘴一瘪。 她都已经数不清,这是阿姐第多少次拒绝自己了。 糯糯越想,就越是闷闷不乐。 明明刚回京城的时候,阿姐不是这样,还是很疼爱她,给她准备秋千玩具,给她做木雕糕点,愿意陪她玩的…… 谢翊和低头,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笑了下说,“看来又只有我们了。” 糯糯不高兴的嗯了一声。 她仰头,边走边问道,“姐夫,你也很喜欢小孩子吗?” 谢翊和想了想,“旁人的还可以。” 自己的,不喜欢。 不是谁都有做父母的资格。 他带着糯糯去玩了会儿,这才离开,夜晚悄然流逝而过。 翌日。 姜遇棠在望月轩的主屋内梳妆,就收到了一个诧异的消息。 “郡主,侯爷的那只白鹤死了!” 春桃说了起来。 晨起下人去喂养,就发现那只白鹤死在了笼子当中,还查不出死因,府内都觉得离奇古怪,都一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镇远侯得知,不想晦气留在府上,让人抓紧时间去处理了。 姜遇棠听着,若有所思,低声对着春桃又多叮嘱了几句。 稍后,她穿戴整齐,就要准备出门了,远远的就看到下人们集合在了后院内,张管家沉着脸,站在最前头训着话。 “三小姐的身子不适,夫人忧心不已,连着两三日都没阖过眼了,连带着侯爷都放心不下,现下侯府当以谁为重,要紧着谁,你们也该知晓了吧?都给我小心点伺候紫兰苑。” 这张管家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侯府诸位小姐当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云浅浅了。 什么好东西,也都要紧着她先来。 毕竟郡主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 且那云浅浅,虽然只是个义女,但侯府上下的人都能看得出,镇远侯和姜母对她的上心程度…… 远远的超过了‘亲生女儿’姜遇棠。 不仅如此,在云浅浅的认亲宴上,谢大都督送的礼物,居然是一颗极为罕见的南海夜明珠。 这在整个京城中,都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又多了一桩美谈,可谓是给足了云浅浅颜面,风头无两。 他们当然是要多巴结一下这位新小姐了。 “是。” 下人们全都齐声应下。 张管家满意点头,余光一扫,就看到了路过的姜遇棠,注意到她是去上值了,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 他赶忙过来,故作为难地说。 “三小姐的身子不好,小人是怕他们伺候的不当心,这才敲打了几句,免得让侯爷夫人又多操心,还望您多担待。” 话说的挺漂亮。 姜遇棠淡声道,“我有什么好多担待的,只要你管好人,别给我望月轩添麻烦就成。” 张管家嘴角的笑容僵了下。 就在这时,后院的月洞门口,收到了消息的云家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还有一并过来探视的许泽。 “怎么太医瞧了也没用啊,浅浅的身子这可该怎么办……”云母忧心忡忡地说。 云父叹息了声,“有侯爷他们在,定会想到法子,我们先去看看。” 云盼儿的粉唇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偷看了张管家一眼。 云母点了点头,接着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姜遇棠,她的脚步微顿,脸色有些局促,欲言又止的。 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遇棠看得出,云浅浅才是他们云家人,最优先的选择。 她只庆幸,庆幸没去认云家人,多给自己找份伤心回来…… 姜遇棠漠视走人。 许泽的脚步一停,回头看着姜遇棠的背影,想到了下跪的事,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堪。 狗仗人势的东西。 要不是靠着陛下的施舍,她姜遇棠能混上这郡主的头衔? 自个儿的亲爹妈都向着云小姐,她这郡主当的,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神气什么呢。 而且,他非常怀疑,云小姐这次身子突然不适,是不是和她姜遇棠有着什么关系…… …… 天穹湛蓝,姜遇棠去了太医院点卯。 待到下值,她就打算去珍宝阁,在路上,便收到了春桃派人传来的消息,和姜遇棠预料的所差无几。 看来等回侯府,又不得消停了。 须臾,便抵达了目的地,珍宝阁的生意依旧冷清。 姜遇棠来到了大堂内的柜台前,问道,“昨天晚上送来的那些图纸的款式,打造出来了吗?” “正要和您说呢,已经按照您规定的数量赶制好了。” 管事的说着,就让人拿了出来给姜遇棠看。 “小人觉得,这几款头面挺别致的,说不定能盘活我们的生意,要叫人大批赶制下去吗?” “其他的可以,配套的头面不行,多了,就不值钱,彰显不出特别了。” 姜遇棠又想了想说道,“待会儿或许有人来,这些头面可以上到珍宝阁了。” 管事的惊讶应下。 没想到过了会,珍宝阁外还真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动静,江夫人领了一堆女眷过来。 “我的头面,就是在这里买的。” 显然,姜遇棠的设计颇有成效。 江夫人还对着姜遇棠暗示的眨了眨眼。 姜遇棠微笑,打起了配合。 “是的,江夫人戴的这套头面,是我们珍宝阁刚推出的,全京城只有三套,当然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刚推出来同系列的新款式,诸位要是喜欢,可以过来瞧瞧。” 那些贵夫人们好奇不已,在姜遇棠的引领下去放置首饰的台面,看到了那些精致华美的头面。 模样新颖,流光溢彩,端庄大气,放眼整个京城,都别具一格。 且还限购,不会轻易撞了款。 马上,就有贵妇人大手一挥,购置了起来。 管事的许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带着伙计们招呼结算。 姜遇棠观望,发现有一年轻女子,看着这些首饰,有些兴致缺缺的。 她记起对方的身份,心念微动,主动上前,“这里面没有合萧小姐心意的款式吗?” 萧忆雪一顿,扭头看了过来。 “你认识我?” 第219章 上门算计?找死 “我们在去年安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上见过。”姜遇棠如实道。 这样一说,萧忆雪有了印象,这不就是世子夫人吗? “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眼熟,你在这儿,我还没敢认,真的是没想到,你如今不但是太医,还连带着做首饰生意……” 萧忆雪惊叹一番,又看了下台面上的首饰。 她惋惜说,“你店里面的头面都挺好看的,设计风格我也很喜欢,只是我更喜欢简约轻便点的,要是上面没有这些流苏坠子就好了。” 姜遇棠笑着说,“你说的这种款式也有,只是现下还是图纸,没有打造出样品来,不过我们珍宝阁也接受订制,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做出调整。” 萧忆雪没想到这些头面,是由姜遇棠设计出来的。 她对订制很感兴趣,“我可以看看图纸吗?” “当然可以,不过图纸在侯府,如果你方便,不嫌麻烦的话,可以随我回去看看。”姜遇棠提议说。 萧忆雪意外了下,没想到她现下还真住在娘家。 不过,她和姜遇棠聊的还挺投机,加上都是知根知底,真心实意想要打套头面,当即答应了下来。 “只要您不嫌我打扰就好。” 姜遇棠求之不得。 她让管事的招呼,又和江夫人单独道别,就带着萧忆雪一路聊着,去了镇远侯府。 萧忆雪知道姜遇棠与谢翊和的感情不睦,故而识趣没有多问旁的。 她们来到了望月轩内。 姜遇棠便拿出了图纸,给萧忆雪观看,询问她的喜好,做订制的款式。 二人正聊着,望月轩的庭院内,就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动静,似是有什么人来了,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这是……”萧忆雪愣愣抬头。 姜遇棠的眼中一暗,笑着回应,“没事,我出去看看,萧小姐你先接着看。” 萧忆雪坐在原位,点头应下。 姜遇棠出了主屋,和春桃对视了眼,一同来到了院子当中,就看到了张管家带着姜母,还有上午过来探视的云家人,许泽他们气势汹汹来了此地。 “这又是怎么了?” 姜遇棠站在廊下,扫视了几眼问。 此话一出,许泽先朝着她投来了憎恶的目光,这姜遇棠还好意思问? 他实在是没忍住道,“郡主,你背着镇远侯夫人他们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的心里面不清楚吗,云小姐直到现在,都还缠绵于病榻起不来呢!” 院内的氛围顷刻间变得紧张。 姜母的面色无比复杂,眼神失望,“阿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你快和夫人他们道歉,说你并非故意要使用厌胜之术,去诅咒浅浅。” 云母看向了姜遇棠,左右为难地说。 云盼儿不屑道,“道士都已经说了,我阿姐是被人施展了邪术,才变成现下这副模样,明显是某个人早就预谋,怎么可能会不是故意的。” 姜遇棠皱眉,直看向了姜母。 “娘,你在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 姜母闭目,深吸了口气,指向了张管家。 “你来说。” “对不起了郡主,事关三小姐,小人不敢有任何欺瞒,只能如实说出来了。” 张管家上前一步,信誓旦旦地说道。 “前儿个的认亲宴还没有结束,小人路过望月轩,便听到里面有动静,心生好奇,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就看到了郡主蹲在树下,好像在埋什么东西,嘴里面还念叨着诅咒三小姐之类的话。” “一开始,小人本以为郡主只是因为认亲宴上,三小姐佩戴了她金钗的事而不满,骂两句泄愤,故而没敢透露出去,可是现下看来……” 说到此处,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了姜遇棠。 “只怕是郡主所为。” 而云浅浅,正是在宴会结束之后,就开始出现不适,请了太医来,却一直治不好。 镇远侯府又出现了白鹤亡故的怪象。 令姜母很难不联想到邪祟,便请了道士来看,形成了现下的局面。 云父蹙紧了眉头,眼神含怒。 “你岂能做出如此损伤阴德的事,你就不怕伤及到了浅浅的性命?” “她嫉妒起云小姐,有什么阴险恶毒的事是做不出来的,指不定,就想要了云小姐的性命呢。” 许泽的眼神含着恶意,接话说。 他认定,姜遇棠就是嫉妒云浅浅先后得到谢翊和,镇远侯夫妇的青睐疼爱,故而动用了这般恶毒的念头。 这个黑心肝的东西。 此刻,所有人愤恨地瞪向了,站在主屋廊下的姜遇棠,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刃,将她给射穿了。 姜遇棠冷笑了声,“真是可笑,要是厌胜之术能害人,那各国之间就不用打仗,直接在家扎小人好了。” 自圣上登基之后,就废除了北冥律法中行厌胜巫蛊之术的处决条例。 但观念难破,不少大家族和许多百姓依旧深信不疑,极为忌讳。 姜母亦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院中,眼眶发红,对上了姜遇棠的双目。 “那张管家看到的又该如何解释?” 姜母又颤声道。 “你有多不喜欢浅浅,我是看在眼中的,所以我从未指望你能亲近她,能和她成为姐妹,但浅浅好歹也算是你的半个妹妹,你用这样的手段去害她,就不怕寒了我的和你爹的心吗,伤了我们这二十多年的母女之情吗?” “是啊,二十多年的母女之前,可贵到让娘去相信一个下人,忘记了我是怎么不相信鬼神之说了。” 姜遇棠的脸色平静,眼神讽刺。 姜母听到这话,身子一怔,看着她的面容,猛然间想了起来。 是她。 是她骗姜遇棠说,别去相信的。 姜遇棠五岁那年,被圣上故意讲出的鬼故事吓到,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 她心疼不已,为了安女儿的心,便冒着不敬神明,降祸的风险,骗姜遇棠说世上根本没有鬼神。 一个不相信的人,又怎么可能以此去害人呢。 可是浅浅现下的情况…… “罢了,我说不过你,真相如何,你的心里面清楚。我也从来没想过,将这件事告知给你爹,让他去责罚你什么,我只是想要浅浅平安无事。” 姜母别开了头,不再去看姜遇棠,她吸了吸鼻子,吩咐说。 “张管家,那木偶在哪里,你们带着人挖出来!” 张管家闻言,赶忙应下,就要带着小厮,去庭院中的冬青树下挖。 谁料,姜遇棠居高临下,冷声说,“若是你们挖不到,又当如何呢?” 第220章 反算计,要你自食其果 姜遇棠的反应过于镇定,没有丝毫做贼心虚的表现,姜母看到,都不禁动摇了下。 不会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吧…… “我待在此地,不是被你们当成歹人来怀疑的。”姜遇棠又道。 “郡主,小人亲眼看到的,您还想要抵赖吗?” 张管家的眼神轻蔑,只觉得姜遇棠太过愚蠢。 那些人偶,是他趁着姜遇棠去太医院上值,亲手放了进去,怎么可能会没有? 他自信道,“要是没有,小人任由郡主发落,绝无二话!” 说完,便带着人在冬青树下,拿着铁锹挖了起来。 姜母他们的视线,也都跟着一并移了过去。 张管家格外卖力,泥土铲了一波又一波,将那颗冬青树的树根,都快给挖了出来,却始终,没有找到放置写了云浅浅生辰八字的木偶人。 怎么一回事? 他的脸色震愕一变,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就放在了这块,东西呢?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张管家脊背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浸透了整个衣衫,眉眼之间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没有?! 他的头皮发麻,迟钝扭头,看向了姜遇棠。 而彼时,姜遇棠也在看他,视线在空气中相撞,让张管家汗毛倒竖。 她问道,“东西呢?” “小人……” 张管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姜母也先愣住了。 她蹙紧了眉头,“你说的那般言之凿凿,东西呢?” 云盼儿不可置信,脸色倏然紧张。 “定然是郡主怕被人发现了,提前换了个地方去藏。”许泽一副看穿了的样子。 “我还有未卜先知你们过来的能力吗?何况,这件事与你许泽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此地,对我们的家事指手画脚?” 姜遇棠猛地侧目,质问道,“怎么着,难道你也如同我母亲他们那般,把云浅浅装在了心上在意?” 姜母的脸色白了一下。 许泽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这贱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对云小姐,并非男女之情,只是纯粹的欣赏,不想她受欺负好吧。 而且云浅浅是谢翊和的女人,他又不是季临安,怎么可能会生出觊觎嫂子的心思? 但,许泽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的确没有去替云浅浅出头的立场,便一口承认了下来。 “是又如何?” 他的眼神轻蔑,又道。 “云小姐心思纯良,与世无争,知道怜悯女子,从不屑于玩弄女子之间的诡异手段,天仙般的人物,要是我再不帮她,只怕是被你给吃的连骨头都没了。” 姜遇棠还以为要再多诱导一下,哪成想,许泽自个儿先说了这么一大堆出来。 不出她所料,果然主屋内的人先坐不住了。 萧忆雪疾步而出,愤怒出声。 “好你个许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和我定了婚,还惦记着云浅浅,她冰清玉洁,一尘不染,我们都是庸脂俗粉,那你就去娶那个狐狸精吧,我们退婚!” 许泽傻眼了。 显然是没想到未婚妻会在此地,还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的头脑轰的一下,有了片刻的空白,登时慌了,赶忙上前解释。 “雪儿,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怎么可能会肖想云小姐什么,是姜遇棠,她故意的,故意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 “挑拨离间没发现,倒是你一直咬着郡主不放,让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是真的!” 萧忆雪心中难受非常,脸色发白,亏她先前还觉得,许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是她看错了。 撂下这话,就掉着眼泪朝外跑去。 未婚妻这样子,许泽哪还有心思去主持正义,当下也不多待了,赶忙去追。 姜遇棠望着消失的背影,眼中暗了下。 她也是今儿个在珍宝阁见到了萧忆雪之后,这才想起许泽前世很在乎这个家世显赫的未婚妻,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真心在的…… 许泽不是很喜欢帮云小姐说话吗? 那就让他说个够。 到了此时此刻,姜母隐约间猜到了真相,心乱如麻,脸色无比的难看。 这一切不会是浅浅她有意为之吧……不可能! 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指使你诬蔑阿棠的?!”姜母切齿质问道。 张管家拿着铁锹,站在冬青树前,身子摇摇欲坠,哆嗦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姜遇棠站在廊下,冷声说,“不说,那就拖下去打杀了。”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是她,全都是云二小姐让小人这般做的……” 张管家再也不敢隐瞒,在地上砰砰磕头,指着云盼儿,如实道出了真相。 是云盼儿找到了他,说姜遇棠马上就要走了,让他擦亮眼睛,看清楚局势,别跟错了主子,给了他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又是云盼儿? 姜遇棠的眉头狐疑一拧。 如果是这样,那云浅浅的身子又该如何解释? 云父似也是意料之外,满脸怒容瞪去。 云盼儿的头皮炸开,看着面前这数道目光,她的呼吸一紧,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啪的一声,云母转身,狠的一巴掌,扇在了云盼儿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望月轩。 “混账东西,你疯了,怪不得我说你前几日为何突然对药材感兴趣了,原来是抱着给浅浅下药的心思,陷害你亲姐姐的心思!” 她被气的浑身发颤,斥道,“一个和你有着手足之情,一个和你有着血缘关系,你、你怎么能设计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姜遇棠一顿,多看了云母几眼。 云盼儿被打的发髻都散乱了,捂着红肿的脸颊,她的眼神激愤,指着姜遇棠厉声道。 “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姜遇棠,谁让她当我姐姐了啊!” 云盼儿口不择言道,“姜遇棠这毒妇,在认亲宴上那般羞辱欺负我阿姐,我替我阿姐出口恶气,给这个毒妇点颜色看看怎么了,你居然还为了她打我?” “你、你——” 云母被气的脸色发白,对着云盼儿再次抬起了手,最终没有落下,居然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第221章 拖下去,给我狠狠打 日光洒在了这四四方方的望月轩内,植被葳蕤一片茵茵绿意,青石板的庭院内站满了人,众人惊讶的看着云母的动作。 她垂着头,打了自己两巴掌,哽咽道,“阿棠,夫人,我对不起你们啊……” 云盼儿赶忙抱住了母亲,咬唇怨毒地瞪向了姜遇棠。 全都怪她! 谁要和她姜遇棠有血缘关系? 要是没有她,那云浅浅就不会走,也不会日日在这侯府受委屈,他们云家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逆女,给我跪下,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云父一脚踹了上去,叱道。 真相大白,姜母松了口气,幸好,这里面没有浅浅的手笔…… 也不是什么厌胜之术,浅浅的身子不会有事,会好转起来。 可能是她安心的样子太过明显,吸引来了姜遇棠的目光。 姜母一扭头,就撞进了那双清凌凌的乌瞳当中,心脏骤然收紧,呼吸一窒。 是了,阿棠才是她从小拉扯到大的女儿,为什么自己会轻信了下人的话,会觉得她有使用邪术谋害了云浅浅的嫌疑? 她、明明是爱阿棠的啊…… “阿棠,是娘不对,让你受委屈了。”姜母走上了台阶,语气讨好地说。 姜遇棠站在廊下,面不改色,未分给姜母一个眼神,而是看向了云父,回应他方才的话语。 她道,“不是说要打死云盼儿吗?那正好了,和张管家一并拖下去吧。” 云父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他蹙紧了眉头,不赞成地看了过去。 “此事的确是盼儿做的不对,但她终究是你的亲妹妹,你的清白已经还了,怎能狠心到去取了她的性命呢?” 云盼儿被踹的跪倒在地上,眼神含恨。 她就知道,知道姜遇棠是个黑心肝,烂透心肠,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残害的毒妇! 姜遇棠就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姐姐。 “这未免太过了。”云父有些不快地说。 “既然这般舍不得,那就别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上演喊打喊杀,又假又恶心的戏码!” 姜遇棠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冷声道。 是,他们都有人疼,有人爱,只有她,是两家中最多余出来的那个。 姜遇棠的脸色沉沉,看向了云盼儿,命令道,“三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给我拖下去打。” “是,郡主,奴婢遵命。” 春桃应声,吩咐起了奴仆。 云盼儿慌了,怎么又要打板子啊。 云父的心头不忍,觉得带回去,严加管教,就行了,怎么能再动手伤云盼儿呢? 姜遇棠真的是太冷血,也太狠心了。 他反身挡在了女儿的面前,怒瞪向了姜遇棠,想要端起父亲的架子,去出声教训。 然而,对上姜遇棠愈发冷漠的眼神,云父怔在了原地,这才猛地记起了她的身份,他没有管教郡主的资格…… 可他是她的父亲。 “滚。” 姜遇棠不想再听到任何求情、指责、用亲情来绑架她的话语,不耐的下达了逐客令,直接回了主屋内。 庭院内一片狼藉。 云家虽然有谢翊和的照拂,但手中无实权,只是一介商户,尽管云父再如何心疼女儿,也改变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盼儿被拖走。 和痛心疾首的云母一同追了上去。 至于张管家,结局免不了一死,被人捂着嘴,挣扎着出了望月轩。 他的脸色惨白,双目中满是懊悔,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相信了云盼儿的鬼话呢? 冬青树重新被埋好,庭院被打扫干净,奴仆们退了下去,唯有姜母,还没有离开。 她的眼神惭愧,迟疑进了主屋,来到了厅堂内的桌前。 “阿棠,先前娘亲是被急昏了头,这才亲信了小人的话,办了糊涂事,你别与娘计较。” 这些话,姜遇棠的耳朵都快要听起茧子了。 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茶杯,望着里面澄澈的茶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姜夫人口中的话是假的。 她说爱她,依旧当她是亲生女儿,和云浅浅没有区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何一出事,会先想到她,也觉得她恶毒,在撒谎狡辩呢? 姜遇棠眼神恍惚了下,要是血缘关系真的大过于一切的话,那云家人又为什么依旧爱着云浅浅呢? 她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我累了,夫人请回吧。” 一语,满堂静寂。 流动着的空气沁满了凉意。 姜母听到这一称呼,满脸的不可置信,心猛地坠落到了谷底,浑身冰凉,她朝后退了一步,手撑着桌子,这才没有栽倒在了地上。 阿棠,唤她什么…… 夫人? 自己可是她的娘亲啊! 阿棠说这话,是在诛她的心啊。 她们有着二十多年的母女情…… 姜母想到这儿,便记起了在先不久的争执中,姜遇棠那极致讽刺的话语,多么可贵的母女情,可贵到让她去相信一个下人……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心更好像是被狠狠撕扯着,传来了凌乱的痛意。 说她白眼狼也好,还是没良心也罢,姜遇棠真的是很难再对姜夫人喊出娘亲这个称呼了。 她是云浅浅的娘亲,不再是自己的了。 “您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 姜遇棠站了起来,留下这话,再没去看姜母,转身就去了内室当中。 滚烫的眼泪,从姜母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砸落,看着女儿的背影,她捂着心口,呼吸困难,泣不成声。 阿棠这是不肯原谅自己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姜母望着内室的方向,视线被泪水模糊,可是她真的,不想要失去阿棠这个女儿…… 就在这时,忽地有婆子悄然进入,踌躇了会,对着姜母请示道。 “夫人,三小姐那边还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药,到现在都还在难受喊痛呢。” 那婆子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内室当中的姜遇棠还是听到了。 姜母的哭声一滞,面容上浮现起了挣扎,她咬了下牙,终究是做出了决定。 “阿棠,是为娘对不住你,你现下心中有怨,不想见我,想要一个人静静也是应当,那为娘就先不在此地碍你的眼了,等你心情稍微好点了,娘再来给你赔礼道歉。” 第222章 他要求娶姜遇棠 姜母说完这话,就带着那婆子先走了。 暮色悄然入内,主屋内昏暗一片,宛若泗水般安寂,再没有任何的声音,空荡荡的。 姜遇棠独身一人,站在书桌前,讽刺地笑了下,垂目收起了桌面上的画稿,一夜无话。 次日。 姜遇棠下值出了太医院,不想忙生意,也不想回侯府。 她打算带着春桃放松半日。 主仆二人,一同去了京城繁华的长街,摊位紧密相连,吆喝叫卖声不断。 “看上什么,我给你买。”姜遇棠大方道。 春桃的眼底复杂,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故意说起了俏皮话来讨姜遇棠开心。 “那奴婢可就不和您客气了,待会您千万别嫌奴婢花的多,心疼了。” 姜遇棠挑眉笑了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人聊着天,走走停停,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氛围渐渐好转了起来。 片刻,春桃停在了摊位前,指道,“郡主您看,那条纱巾还挺漂亮,也挺搭您今儿个的衣衫,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姜遇棠一顿,望了过去,便在摊位上见到了条雾蓝色如蝉翼般透明的长面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随着微风轻动。 她不是很喜欢戴面纱,但这条的确是很称心意,手感也不错,便打算和商贩买下来。 忽地,面前多了只稍显陌生的手,替姜遇棠抢先一步付了银子。 对方沉稳道,“我来吧。” 姜遇棠转身,脸色意外,“季将军?” 季临安的眉眼冷峻,对上了她的清瞳,他顿了顿,解释说。 “我路过此地,没想到意外遇到了你们,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权当一个小礼物吧。” 姜遇棠摇头,还是将银子还给了他。 “无功不受禄。” 两清才叫人安心。 季临安看着手中的碎银,眼睫微垂,敛去了落寞,他的神色如常,又问道。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姜遇棠随口回,“也是乱逛着玩。” 话题到这儿也应该结束了,季临安的寒眸凝视着,知道自己再没有多余的借口,或许该走了。 但心头在说,他还想要和姜遇棠继续相处。 “季将军,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姜遇棠礼貌说完,就带着春桃转身欲要离开。 “姜太医!” 季临安几乎是下意识出声。 热闹的长街上,姜遇棠的脚步一停,回头不解的看着他,是还有事吗? 季临安上前一步,沉默了片刻,他道。 “瑶瑶想让我帮她买绢花回去,但是我不太懂这些,眼光也不大行,方便的话,我想要请你帮忙挑挑,可以吗?” 怪不得季临安方才会突然做出付银子的奇怪举动…… 想到那个也没有母亲的可怜小姑娘,姜遇棠的心弦被触动了下,答应了下来。 “嗯,但愿瑶瑶能喜欢我的审美。” 季临安放松下来,俊脸的寒意稍褪,他注视着,温声道,“她很喜欢你,一定会的。” 可能是说起了瑶瑶,话语渐而多了起来。 二人带着春桃,边聊边朝着上了石桥,朝着对面的街道走去。 护城河碧波荡漾,风势稍大,刮走了姜遇棠手中把玩着的雾蓝色的面纱。 她的眼瞳错愕,伸手去抓,却还是晚来一步,轻滑的触感在指腹间消失,随风飘荡,飘浸在了河面上。 姜遇棠站在前头,面露惋惜。 她还挺喜欢这条面纱的…… 想法才刚冒出,身旁的那抹墨色身影,突然一跃翻出了桥头的栏杆,噗通一声扎进了河中,溅起的水花。 空气一寂。 “嚯,这小伙子。” 桥头上挑着扁担路过的大爷看呆了,也吸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姜遇棠更是震愕不已,抓着护栏朝下喊道,“季将军——” 碧色的护城河中,季临安的动作迅敏,速度极快,在姜遇棠的注视下,游向捞起了那条雾蓝色的面纱,对着她高举了起来。 “别担心,找到了。” 季临安冷峻的眉眼,沾着水珠,瞳眸发亮,削薄的唇微扬起,面庞带着浅淡的笑意。 温暖的柔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他的背后是京城铺开的湛蓝天穹。 姜遇棠愣在了原位。 片刻,她们下了桥,在岸边会和在了一块,拧干了的面纱,重新回到了姜遇棠的手中,湿漉漉,沉甸甸的。 她道,“季将军,你没事吧?这不值几个钱的,你又何必如此冒险,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快点擦擦吧。” 季临安向来沉稳,这样简直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面前姜遇棠的目光狐疑,季临安接过了她递来的帕子,他的冷眸微沉,胸腔内的心跳很快。 他方才只是不想姜遇棠不高兴,便如同老房子着火般,年轻鲁莽了这么一次。 季临安想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却又怕她知道拒绝,连最后的一丝念想都没了。 就像是少年人藏在手中的知了,明明震的手心发麻,却不敢让对方听见丁点的声音。 “想着多报答一下你帮忙瑶瑶的事,一时头脑发热糊涂了。”季临安这样回答。 似乎只是为了瑶瑶,无关其他。 他低头,看着湿漉漉滴答着水的衣袍。 “看来,今儿个是去不成绢花店了,我现下,得要先回去了,至于这约定,方便的话就留到下次吧。” 姜遇棠自是应下。 季临安拧干衣袍,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朝着另一头走去。 树上的知了声不断,知了知了,什么时候才能叫那人知了他的心意…… 而岸边的姜遇棠,也准备带着春桃走人了。 没想到一回头,就在岸坡上衔接的道路上,看到了坐在撵车当中,美人在怀的璃王。 她漠不关心的走开了。 璃王的脸色沉了又沉,连日来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愈发烦闷了,好似一切都失了滋味。 不,应当是自那日被姜遇棠骂过了之后,这种不对劲的情况就开始了…… 纸醉金迷,美人相伴,心却仍旧是空的,觉得无趣至极,突然间陷入到了某种填不满的茫然当中。 璃王知道根结在哪里,在姜遇棠的身上,他不是个纠结犹豫的人,打算快刀斩乱麻,美眸闪过了一道暗光。 “去镇远侯府。” 找镇远侯求娶姜遇棠。 第223章 我就是要娶姜遇棠 “殿下,您不是答应了奴家,要一起去吃酒吗?” 娇滴滴的美人听到这话,有些不悦的依偎了过来。 璃王看着这美人,想的却是姜遇棠冷漠的面容。 他捏着对方的下巴,冷笑了下,“滚!” 美人被毫不留情面的当街赶下了烧包亮眼的撵车。 璃王一路直接来到了镇远侯府。 他被迎入府邸,在内就遇到了谢翊和,只怕这人又是来看他的小情人…… 璃王冷嗤了声,径直去了正厅当中。 谢翊和站在原地,回头看着璃王的背影,他的狭眸深眯,若有所思。 “……” 侯府的正厅内,镇远侯未料到,这璃王会突然驾到,还对自己的态度无比客气。 他的眼神古怪,叫人先上了茶。 “敢问殿下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寒暄一番,璃王便道,“侯爷有没有想过换个女婿?” 两个人并排坐着,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镇远侯正在喝茶,就听到了这话,茶水一下子呛入到了气管,不禁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的老脸咳的通红,眼神震惊扭头。 这璃王说什么? 璃王坐的四平八稳,面不改色。 他的眼底藏着探究,微笑问道,“因为本王听郡主说,她与谢大都督和离了?” 镇远侯一顿,故作疑惑地蹙了蹙眉头。 “小女竟然是这般和殿下说的?这本侯还真不清楚。” “可侯爷就不介意谢大都督游走在你两个女儿之间?” 璃王又道,“郡主住回到了娘家,想来侯爷应当是知道了她在安国公府的境遇,以及认清楚了,谢大都督并非她的良缘。虽说拆人姻缘并非君子所为,但本王——” 为了郡主愿意做回小人。 璃王不知道姜遇棠与谢翊和现下,究竟有没有和离。 但他不想再等了,打算提前和这老头敲定下侧妃的事。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璃王的心腹就急匆匆赶来,步入到了正厅,对着他耳语说。 “不好了殿下,京海田税出事了,已经有朝臣向陛下递了弹劾的折子,必须要尽快回去解决!” 他们必须赶在圣上派专员去调查前平息。 其实本就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的,但是璃王他…… 璃王知道此事的利害,现下还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 “想来侯爷已然知晓了本王的心思,这段时间,就烦劳您多照料郡主了,她是个心思细腻,容易多想的人,莫要因为她逞强不道苦,就失了偏颇,让她忍受不公。” 他起身道,“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些话,璃王就急匆匆带着心腹离开。 镇远侯听的是一愣愣的,眉头蹙了又蹙。 他这大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受欢迎了,居然让这风流的璃王都说出了这番话来…… 镇远侯一番思忖,觉得还真该给自己的糊涂夫人提点一下,不要过分的将关注划分到云浅浅的身上。 毕竟阿棠的价值,重新又有了评估。 谁料,姜母听到这话,先委屈了起来。 她哽咽道,“阿棠不理睬我,连一声娘都不愿意喊,我已经够难过的了,连你也要来戳我的心窝子,再提醒扎我一刀,我已经知道错了,会求取她的原谅。” 镇远侯一时哑声,无奈哄了起来。 傍晚,姜遇棠带着春桃在外用过了饭,这才准备回镇远侯府,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道模糊瘦小的人影。 是云母。 她拎着食盒,站在侯府围墙下,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双目一亮,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阿棠,你要回去了?” 姜遇棠嗯了一声,“你怎么就在这儿站着?” 按照现下姜云两家的关系,侯府不至于说连个歇脚等候的地方都不给。 “总是打扰侯爷夫人他们,不太好。他们毕竟养了你那么多年,如今还愿意认你,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这般亲近你,也许心里面会不舒服。” 云母的眼神诚恳,似是真的在为姜遇棠打算。 她又道,“盼儿她从小就是个拎不清的,你别同她置气,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吃食,你拿着回去尝尝。” 说着,就将食盒朝姜遇棠的手中塞去。 姜遇棠的脸色变了变,抬手委婉拒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就不用了。” 谁料,推托之间,云母手中一个不稳,没拿稳食盒,磕碰在了姜遇棠的手臂上。 姜遇棠皱了下眉头。 “对不住,对不住,为娘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赶忙放下食盒,撩起了姜遇棠的袖子,小臂肌肤白皙无暇,上面什么都没有。 云母愣了一下,眉心微拧。 怎么回事? “你在找什么?” 姜遇棠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感觉很是不对。 云母回过神来,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她松开了姜遇棠的手臂,笑着解释说。 “我是怕你被磕到留了淤青,还好没有,也是我粗手粗脚,没个当心,既然你不想收,那我也就不勉强了,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说完,云母就重新拎起了地上的食盒,转身朝着街尾走去。 姜遇棠站在原地,眼神狐疑的凝视。 “郡主,疼不疼啊?”春桃心疼地问道。 云夫人也没个当心的,她家郡主都说了不收了,还非要强塞,但这毕竟是姜遇棠的亲生母亲,她不好多嘴,只好忍了下来。 姜遇棠沉思了片刻,问道,“这段时间她是不是常来?” 春桃用力地点了点头,“有时候她过来探望云浅浅,还会特意来一趟望月轩,看您在不在,次数还挺频繁的……” 其实不止是在望月轩,姜遇棠有时候在珍宝阁,也可以看到。 姜遇棠又叮嘱道,“那接下来的时间,你帮我算着,看她来的次数如何。” “是,郡主。” 春桃忙不迭应下。 随即,主仆二人就回到了侯府。 她们径直去了后院,没想到,就在望月轩的门口,见到了姜母。 她的眼神颤颤,满脸内疚地走上前,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说道,“阿棠,这都一天过去了,你的气应当消了,愿意见为娘了吧?” 第224章 不想陪你演什么情深 侍奉姜母的婆子,马上道。 “郡主,您是夫人的女儿,夫人哪有不疼的道理,自昨日的事发生之后,她愧疚的吃不好,也睡不下,眼看着人都熬的憔悴了。” 姜母看起来确实是憔悴了些。 但姜遇棠知道的是,她那是为照顾云浅浅熬的。 她平静答,“您是长辈,不必如此,我也没和您置气什么的。” 姜母端详着,却发现从姜遇棠的脸上,窥不出什么情绪来,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那大后日咱们要去给你祖父扫墓,你也一起去吧。” 姜遇棠想了想,“如果到时候手头不忙,我会去的。” 姜母站在原地,脸色呐呐。 她们说了这么多的话,阿棠她,始终没有再喊自己一声娘亲…… “好了,快扶夫人回去歇着吧。” 姜遇棠对着婆子叮嘱一声,也不想再应付,继续做表面功夫了,就先行进入望月轩,回到了主屋内。 她坐下,喝了点白蔻水。 过了片刻,春桃皱眉进来。 “郡主,这夫人还没有走,还在外头站着呢,说您心里面有气,还没有原谅她,要一直站到您愿意再喊她一声娘为止。” 姜遇棠正想着事,听到这话头疼不已。 “就说我已经歇下了,她站在那儿也是白站,要是再一直不走,你就派人去找阿兄他们。” “是。” 春桃忙声应下。 出去了好半天,显然是在劝姜母赶紧走人。 但,这次姜母坚持非常,固执站在望月轩的门口。 “夫人,我们郡主白日里当差,累了一天,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也真的没有和您置气。” 春桃顿了一下,又道,“您这几日也劳累了,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出了什么事,侯爷他们又要担忧了。” 再给她们郡主背上什么不孝的罪名来。 姜母固执道,“她既然原谅了我,那为何还不愿意喊我一声娘亲?” 春桃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没了法子,只好差了小厮,去请了姜肆过来。 他惊讶道,“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别管了,娘在给阿棠赔罪。” 姜母站在原地,眼中蓄满了热泪,她又道,“阿棠她不愿意去祭祖,也不愿意再认我这个母亲,喊我一声娘了……” 说到后面,她哽咽地哭了起来。 什么? 姜肆一头雾水的。 这几日他在军营中操练将士,还真不知道府中又发生了何事。 春桃听到这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夫人说话怎么掐头去尾的? 她怎么不说自个儿冤枉了郡主的事啊。 春桃刚要解释,闻讯赶来的姜二婶,一把将她推开,炮仗般火爆的脾气先炸开了,噼里啪啦就是一堆。 “这天底下,哪有当娘的这般给女儿赔罪的,就算她不是……”姜家的亲生女儿。 这话,姜二婶顾忌的忍了又忍,她又道,“那也被您养育了这么多年,受了侯府这般多的恩惠,怎么因为成了郡主,就这般忘恩负义呢。” 这不是纯白眼狼吗? 姜母哭得更厉害了,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别这样说,是我对不住阿棠,要是她不愿意认我,我还真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娘,此事全由我而起,我也来陪您一起站着。” 忽地,云浅浅疾步而来,站到了姜母的旁边,这母女二人,大有在此地站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这一下子,就吸引了侯府内的不少下人观望,不免得引发了许多的猜忌。 “二小姐成了郡主之后,未免也太狂傲了吧,居然让自个儿的亲生母亲在外头这般给她赔罪……” 这简直有违纲常,忤逆不孝啊,太没良心了吧? “夫人从前真的是白疼郡主了。” “……” 望月轩门口几人还在僵持着。 乌云遮蔽住了月亮,夜色沉沉,呼呼的刮起了风,树叶簌簌。 忽地,主屋的门打开,姜遇棠从里面走出,来到了望月轩的门口。 姜母激动不已,“阿棠……” 云浅浅搀扶着姜母,站在了一侧,她的脸色不悦,微皱了下眉头。 “你不该如此对待娘。”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姜遇棠直接出声怼了过去。 她看向了姜母,提醒说,“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云浅浅的身子可才刚好,要是陪着您继续站下去,免不得又要大病一场。” 说实话,姜遇棠不想用恶意去揣摩,姜母此举是无心,还是真的……抱有其他的目的。 但她知道的是,要是让姜母在此继续站下去,那她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了。 果然,听到这话,姜母的哭声一停,抬起了酸涩的眼圈。 “那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娘吗?” “够了娘,您这是要逼着阿棠干什么啊——” 姜肆忍无可忍,不由地打断。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阿棠不会无缘无故不认她的。 “还有你,在这里跟着瞎添什么乱,赶紧散了回去,不然待会真惊动了爹来,都别想好过,一起去跪祠堂吧。” 云浅浅抿唇,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了隐忍的委屈,“我并非存心。” 姜肆愣了一下。 云浅浅避开了他的视线,扭头劝诫起了姜母,好说歹说,这才总算是将人给劝走了。 姜二婶蹙眉看向了姜遇棠,似是无比不理解,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得了势后,变得这般没心没肺了…… 她摇头,也带着人走了。 望月轩门口的闹剧总算是散去,归于平静。 姜肆从春桃的口中,得知了那所谓的邪术之事,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他的眼神复杂,叹了一声。 “我回头再和娘好好谈谈,她怎么能这般轻易相信外人,不过,方才的事,我想她只是因为太愧疚了,不是有意要闹上这么一出,给你招惹来是非。” 要是姜母是故意的,那就真太让人寒心了。 不止是姜肆不愿去这样想,姜遇棠亦是如此,兄妹二人又说了会话,这才就此分开。 隔天,姜遇棠进宫替圣上请完平安脉,就去了珍宝阁。 自从有了江夫人的帮忙,里面的生意就重新好了起来,许多贵妇人来看新上的头面首饰,总算是没有了往日里的惨淡。 而且,还来了一位意外来客。 第225章 别人的因果,她不参与 姜遇棠踏入大堂,管事的就迎了上来,对着她低声说。 “东家,有位姓萧的姑娘说是找您做过订制,点名要见您,在楼上雅阁内等了您有好一会儿了。” 珍宝阁的二楼,设了雅间,是专门给上宾提供,单独展示珠宝头面的地方。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 萧姑娘,萧忆雪? 她上了二楼。 午后的阳光慵懒,金黄色的碎光从支窗洒入,算是了酸枝木的茶桌,上面摆满了茶点小吃,飘荡着蜜饯梅子的气息。 萧忆雪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长街。 她的眉间憔悴,脸色泛白,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歇息好,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连姜遇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萧小姐?”姜遇棠出声提醒。 萧忆雪一顿,这才回神。 “郡主,您来了,我的心里面烦闷,想要出来找人说说话,却发现出了这样的事,自个儿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她起身行了一礼,挤出了笑容道。 “要不是我随您去了一趟侯府,恐怕直到现下,都还被蒙在鼓中,不知道许泽的私德如此败坏。” 萧忆雪常年待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听说谢翊和对那云小姐极为看重,却不知许泽居然也搅合在其中,还是如此嘴脸。 她犹豫了下,又问道,“他待您,一直都是如此放肆?” “萧小姐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姜遇棠落座,看着桌对面的女人,想了想后问道。 萧忆雪直视说,“自然是真话。” 见此,姜遇棠便如实说出。 “其实萧小姐当日看到的,都已经是许泽收敛了,在我未册封成郡主之前,他为了维护云浅浅,说的,做的,还要更加过分。” 萧忆雪的心中一窒,握着茶杯的手指发紧。 出言不逊,恶语相向,都已经算是轻了? 她沉默了会儿,敏锐发问道,“不过我的出现,不是巧合吧?” 订制头面,邀去侯府,出事,见到许泽的另一面,萧忆雪很难相信,姜遇棠在这其中是无辜的。 姜遇棠没有否认。 “谁都不想一直被小人针对,而且,我和萧小姐聊的很投缘,也有想让你看清楚许泽秉性的意思在。” 因为上一世,萧忆雪嫁给了许泽那个人渣,成为了许夫人之后,日子过得并不怎么美满顺遂。 常有这对夫妻打架互殴,萧忆雪去烟花风月场所抓人,找云浅浅麻烦等等消息流传出来。 但,这俩人打归打,闹的再难看,都没有分开的打算。 许泽还挺在意萧忆雪的,至少她说的话,是能听进去,在外头再怎么胡来,都没有绕过萧忆雪去,做出宠妾灭妻的行为。 而今生,萧忆雪提前知晓了许泽是个什么样德行的人…… 姜遇棠看向了对面满脸愁绪的女子。 “萧小姐现下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姜遇棠的坦诚,又可能是这样的事没地方说,萧忆雪扯了扯唇角,笑容发苦。 “我的脑子很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许泽他对我真的挺好,为讨我欢心,常伏低做小,只要我开口,他没什么不依的,还容不得旁人说我半句不是,但凡他听到,见到,不论男女,他总是头一个先冲上去的人,不让我受丁点儿的欺负。” 姜遇棠,“……” “世家的婚事,不是好退的,而且也不怕郡主您笑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和他就这么断了,但是……” 萧忆雪顿了一下,脸色微冷。 “他要是还继续维护那个什么云浅浅,觉得对方比我重要,那我绝不容忍!” 她也并非是什么好相处的性子。 说着,萧忆雪又无比惭愧的,替许泽向姜遇棠赔起了不是。 姜遇棠的私心里,是觉得许泽配不上萧忆雪的。 但她也发现,这俩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没再继续多嘴,给自己寻来什么麻烦。 两个人就此转移开了话题,谈起了上次被打断订制的正事。 萧忆雪说,“郡主,我上次回去之后,便琢磨了下自个儿想要的款式,按照记忆将您的图纸给画了出来,在里面加了自个儿想要的元素,这次还带了过来,您看看能不能做的出来?” 姜遇棠嗯了一声,打开了她整改后的图纸,眼中满是惊艳。 这上面整改的构思巧妙,几个小小的变动,就让姜遇棠原有的设计,变得更加出彩。 她看完,毫不吝啬的夸赞说。 “萧小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没想到你的设计天赋这么厉害,我都没想到这里还可以这样改,可以和我讲一讲吗?” 萧忆雪顿时惊喜不已,赶忙用力点了点头,和姜遇棠讲了起来,互相商讨交换思路,聊的愈发投机,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与其同时。 还有人在来枕河街的路上。 奢华的车厢内,许泽看着外头眼熟的繁华,惊愕问道,“翊和,这是要去接云小姐一起?” 谢翊和的狭眸暗沉,轻嗯了一声。 “云盼儿受伤了,她今儿个去了宝庆斋探望。” 许泽闻言,顷刻间如坐针毡起来。 那会儿谢翊和突然约他吃茶,还以为他是有要事商谈,不会叫云浅浅一起呢。 这段时间,许泽不常看到这俩人在一块,便放心大胆的来了,哪成想,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倒不是说他不欢迎云浅浅…… 而是眼下,许泽的未婚妻萧忆雪,到现在都还在为了他在侯府维护了云浅浅,在闹退婚呢。 许泽还没有将人给哄好,再见云浅浅,总觉得有些心虚。 “怎么了?” 坐在车厢对面的谢翊和看了过来,勾唇笑着问。 “没、没什么。” 许泽不自在地说。 他抱有侥幸心理的想,觉得萧忆雪很少出门,这次姜遇棠又不在,不会再有那样的‘意外’发生…… 何况,他本来就和云浅浅没什么啊,许泽这样想着,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 还没有到达宝庆斋,马车忽地先停了下来,楚歌上来对着谢翊和附耳说了什么话。 谢翊和听完,对着许泽沉声道,“我临时有点公务处理,你先去找浅浅,我稍后就到。” “成。” 许泽应下。 左右这里离目的地不远了,便先下了马车行去。 不久,他和云浅浅碰面,打算先带她去茶楼,再等谢翊和过来。 云浅浅听完,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光。 她不放心地问,“你确定翊和哥哥真的会来?” 这段时间,谢翊和总是很忙…… 云浅浅有点担心,他这是知道侯府闹出的巫蛊之事,是自己暗示云盼儿去做的。 第226章 当街暴打云浅浅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许泽的语气笃定,“而且,是翊和主动提议要来接你的。” 云浅浅放松了下来,粉唇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在谢翊和心中的份量,依旧不减。 谢翊和不常关注姜遇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侯府内发生的事。 云浅浅侧目,准备跟着许泽走人,就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想了想,主动问道,“你和萧小姐还没有和好?” 说起这个,许泽烦闷不已,“嗯,还是那日在侯府,我维护了你几句话闹的。” “就因为这点儿小事?” 云浅浅拧紧了秀眉,脸上故意浮现出了很不理解的情绪。 而后,她体贴的说。 “萧小姐常年待在闺阁当中,会误会也是情理之中,清者自清,我相信萧小姐迟早会明白我们的关系,你莫要去责怪她什么。” 许泽听到这话,心上一暖。 云小姐真不愧是朵解语花,这么善解人意。 这样一对比,雪儿的确是有些狭隘,不懂事了,就因为几句话,和他闹成了这样…… 许泽的面色动容,刚想要回应,忽地,一道鹅黄色的熟悉倩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撕住了云浅浅的头发。 这是……快要被气疯了的萧忆雪!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里和我玩什么聊斋呢?还小事?你夫君成日里去维护别的女子,你的心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哦,我忘了,云小姐没有夫君啊!” 她当街抓住了云浅浅的头发,就要朝着她的脸上扇去。 但,萧忆雪才刚有所动作,就被大惊失色的许泽,给抓住了手腕阻止。 “雪儿,你冷静点,先松开云小姐。” 这要是让谢翊和看到可了得? 啪的一声,萧忆雪扭头,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许泽的脸上。 这一下直接让许泽懵在了原地。 枕河街上的画面定格,无数百姓都看了过来,连带着赶过来的姜遇棠也愣住了。 她看着还被手撕头发揪住的云浅浅,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萧忆雪,你没完没了是吧?!” 许泽的脸颊火辣辣的,恼羞成怒回头,朝着萧忆雪瞪去,却对上了她含泪委屈的双目。 萧忆雪颤声道,“这就是你说过的,日后只向着我一个人?” 许泽的怒火顷刻间消了大半。 说到底,雪儿也是因为太过在乎自己,所以才吃这莫须有的飞醋,不然换了旁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许公子,你快让她松开我啊,阿兄,阿兄救我……” 云浅浅没想到这女子的力气这般大,扯着她被迫弯下了腰,只能看着地面,浑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冲去,脸上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何时这般狼狈过? 云浅浅根本挣脱不开,发髻狼狈散落,头皮被扯的发痛,余光看到了云辰,呼唤道。 云辰出了宝庆斋的大门,便看到了这一幕,顾忌着对方是个女子,看向了一旁和路人围观的姜遇棠。 “你还看着干什么?浅浅她也是你妹妹,你快去帮忙。” 结果,姜遇棠直接道,“我何时承认过她了?” 云辰气结,只好亲自来,要去拉开萧忆雪。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就被许泽给抓住了手腕,“你凭什么去碰我家雪儿?” “你看不到她在打我妹妹吗?” 云辰的眉骨狠跳,忍无可忍道。 云浅浅的一头青丝,都被萧忆雪给薅掉了许多。 许泽一噎,发觉到了街上还有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声好气哄道,“雪儿,你先听我的,把人松开。” “你心疼这小狐狸精了?你不是说和她没什么吗?我这才动了一下,你就要替她出头,究竟谁才是你未婚妻?” 萧忆雪的脸色悲戚,手中力道不减,还多加了一只手,去撕扯云浅浅的头发。 云浅浅只能看着地面,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小姐,你误会了,许公子,你快说清楚啊……” “正好了,今儿个咱们也把话说清楚,我和她,你究竟选谁,日后要如何做,还会再见维护她吗?”萧忆雪又质问道。 她既然选择了许泽,又豁出去,当街闹了这么一出,那就不可能让许泽在外头,有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红颜知己’,来破坏自己的幸福。 许泽左右为难,脑袋都大了。 他的确是很敬重云浅浅,觉得她和别的女子与众不同,不屑于玩弄心机手段。 因为这对许泽这种莺莺燕燕多的男人来说,的确是不能多得的品质。 谁不希望自个儿的后宅消消停停的? 但云浅浅说到底,不是许泽的女人,不会陪他共度余生,更不会像萧忆雪这般喜欢自己,给自己带来家族助力。 在自身的利益面前,许泽咬牙做出了抉择,“你你你,雪儿,我保证日后不会再见了。” 对不起了云小姐。 至于谢翊和那边,他会替雪儿去赔罪的…… 云浅浅听到这话,身子错愕一僵。 许泽居然选择了萧忆雪? 下一瞬,萧忆雪猛地松手,一把将她给甩开了。 “云小姐,听清楚了吧?我可没有郡主那样守礼,再去勾搭有主的人,我保证,你就不仅仅是被撕掉几缕头发这么简单了。” 萧忆雪眼神憎恶道。 姜遇棠一顿,不是她守礼,而是她在前世喜欢谢翊和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事。 但,最后得到的,是谢翊和维护云浅浅。 恰逢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街旁,谢翊和拧着长眉,从上面下来,正好就看到了云浅浅狼狈的样子,撑腰般地站到了她的旁边。 他的狭眸沉沉,扫视全场,“怎么回事?” 云浅浅的面上是隐忍的难堪,在听到了这话后,泪水簌簌砸落了下来,拖着哭腔说。 “我从未得罪过萧小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了我和许公子的流言蜚语,从珍宝阁冲了出来,当街对我动手,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此话一出,许泽猛地看向了围观的姜遇棠。 不会又是这毒妇搞的鬼吧? “云小姐在含沙射影什么?” 姜遇棠面含讽刺,冷笑了声,她不疾不徐说,“给旁人未婚夫做解语花的人,可不是我。” 第227章 当面骂!谢翊和,你眼盲心瞎 云浅浅的身子一僵。 “你自己德行不端,还想要往郡主的头上泼脏水?” 萧忆雪愠怒不已,一把推开了拦着她的许泽,上前厉喝出声。 她站在姜遇棠这边的原因有二。 一是先前在珍宝阁,和姜遇棠聊的投机,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二来因为,姜遇棠肯定了她的设计才华,还朝着她抛来了橄榄枝,成为自己的东家。 萧忆雪的心中有气,替姜遇棠感到不公,望着对面的几人,话语便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谢大都督,你也真是眼盲心瞎,放着这么好的世子夫人不要,沾外头这种水性杨花,喜欢勾三搭四的贱货!” 眼盲这两个字一出…… 谢翊和的眉眼阴沉了下来,冷地看了过去,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压迫感油然而生。 宝庆斋门口一片死寂。 萧忆雪愣在了原地,心头生起了惧怕,凉意从脚底板升起,从脊背直冲天灵盖,身子止不住的想要打冷颤。 “萧小姐这么喜欢指点别人的家事,看来这舌头,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谢翊和的面色冷漠,静静站立地说道。 楚歌上前一步,等候指令。 萧忆雪无措的后退了好几步。 许泽也变了脸色,知道谢翊和是真能做的出来,按照他在朝中的根基,萧家还真弹劾不动,便赶忙将人给拉到了自己的背后。 这祖宗怎么说话口无遮拦的? 他吞了吞口水,“翊和,雪儿她有口无心,没别的什么意思,给我几分薄面,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你有什么面子?”谢翊和的狭眸是深不见底的冷色,反问道。 许泽惊愕一瞬,羞愤的瞪大了眼睛,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的脸色顿时间难堪不已。 萧忆雪更加害怕了。 姜遇棠感觉不对,心中出现了疑窦。 她试探道,“萧小姐是我的客人,怎么就指点不得了?” 此话一出,谢翊和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长街这无比诡异的氛围中相对。 他的眉眼深沉,顿了顿,笑说,“这么紧张做什么,开个玩笑而已,怎么都还当真了。”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是认真的。”许泽赔笑,打起了圆场。 谢翊和看了姜遇棠几眼后,未再多言,先带着云浅浅去了宝庆斋处理。 但,枕河街上仍有不少的路人,还在回味着方才发生的热闹,散去之后在坊间传开了。 这大名鼎鼎的云小姐,居然被人家的未婚妻给摁着在当街揍了…… 谢大都督怒发冲冠为红颜,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才险险忍住。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萧忆雪看的出,方才是姜遇棠帮了她。 枕河街上,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边走边感激说,“郡主,方才多谢你了……” 姜遇棠拿出了帕子,帮她擦了擦。 萧忆雪的确是很有设计天赋,但和她合作,更多还是有看她能牵制住许泽,有利用的成分在。 “不必客气,早点儿回去吧。” 萧忆雪点头应下。 姜遇棠也就回了珍宝阁当中。 许泽望着那抹背影,眼神不善,总觉得今儿个的事,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深深怀疑,这就是姜遇棠搞的鬼,利用萧忆雪的手,对付云浅浅。 “雪儿,你以后远离点姜遇棠,她不是什么好……” “够了!!!” 许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忆雪给打断,看着面前女人严肃的脸色,他顿时愣住了。 “我都答应你,日后不再见云小姐了,你怎么还生气啊?” “你看不到郡主方才帮了我吗?你一个大男人,总是在背后嚼舌根有意思吗?这样的你,让我都觉得丢人,没脸。” 萧忆雪红着眼圈,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管郡主心中如何想,但她这个朋友,我都交定了,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的人品,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去和郡主道个歉。” 许泽激愤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带这样得寸进尺的! 他都已经答应了萧忆雪,日后不见云小姐了好吧,她怎么还能如此咄咄逼人? 可,萧忆雪的面色带着认真的决绝,大有真要和他断了的意思。 “你认真想一下吧,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她擦干了眼泪,转身先一步的离开。 许泽被留在了原地,脸色铁青一片,心中憋屈至极,是真的被气了个七窍生烟,生气的没有去追。 “……” 而姜遇棠这边。 她回了珍宝阁之后,便将萧忆雪要的订制首饰,派人去打造了起来。 除了限购的头面,姜遇棠还设计出了其他的钗环款式,让管事的在这几日大批打造上新,又拢住了一波客源。 账上的收益总算是回归到了先前。 且那萧忆雪,的确是很有设计天赋在,不输于被云浅浅他们挖走的那批匠娘,兴许还能再上珍宝阁上一个台阶。 故而,姜遇棠愿按照今后她设计出首饰出售的分红比例给她。 姜遇棠对完账,待到傍晚,这才坐着马车,回到了镇远侯府。 她回去之后,就发现后日要祭祖的诸多事宜,居然是由姜二婶在忙着前后打点,而不是侯府执掌中馈的当家夫人、姜母。 “阿棠,你娘因为你不认她,郁结于心,不吃不喝病倒了,连侯府祭祖的事宜都没法子打理,交给了我,你不去探视侍疾也就罢了,居然在外头玩乐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她还有没有良心? 正院当中,姜二婶看到了姜遇棠,她的眉头皱地紧紧,不悦地说道。 姜母以前有多疼她,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现下,姜遇棠说翻脸就翻脸,真的是叫人感觉陌生至极。 还是说,姜遇棠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只是从前一直在伪装? 不止是姜二婶,其他的奴仆们,看着姜遇棠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似乎是没想到姜遇棠可以这般不孝。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在外头,怎么知道姜夫人闹起了绝食,您当我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能未卜先知?” 姜遇棠面不改色,反唇相讥道。 “这祭祖的银钱,还是我心系祖父,委托阿兄交给姜夫人的,怎么做的好事就没人知道,辛苦忙完回来,劈头盖脸的误解倒是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得罪谁了?” 第228章 道歉!低头认错 姜遇棠很是反感,姜母这种利用道德施压,来逼迫自己低头的行为,故而也不想要再去忍耐什么。 此话一出,正院内安静了下来。 姜遇棠顿时一愣。 怪不得侯府的账面上,多出了一笔银钱,敢情是人家姜遇棠出的…… 可这件事,姜母从未提及过,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诉,姜遇棠不认她的事,现下想来的确是有些古怪。 “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呢?” 镇远侯欲要出门,路过正院,就见到了这番场景,不由地停步问道。 不等姜二婶解释,姜遇棠就先无比落寞问道。 “父亲,明明我没有忘记你们的养育之恩,也在为这个家出力,为什么大家伙总是看不到?是因为你们有了义女,觉得我在此地多余了?” “怎么可能的事,别胡说。” 镇远侯蹙紧了眉头,忙声反驳。 这几日发生的事,他略有耳闻,虽然有些不高兴姜遇棠的改口,但更不满意自己夫人的拎不清,居然用这种几乎逼迫的方式求和…… 这不是更难以维系住姜遇棠和侯府之间的联系吗? 如今这个大女儿炙手可热,诬她名声,将人推远,绝无好处可言。 镇远侯头疼扶额,沉声道,“罢了,你娘那边,为父会去劝,你在外头也辛苦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那就烦劳父亲了。” 姜遇棠见目的达成,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她就知道,镇远侯还是在意自己郡主的身份,有了他出面,她不相信,姜母还会继续僵持下去。 回到望月轩不久,春桃就进来禀告。 “郡主,侯爷去找了夫人一趟,训斥她别再继续闹了,还对她当甩手掌柜,将诸事丢给了二夫人极为不满……” 这俩人吵了一架,被不少在院子中当差的奴仆给听到了。 姜母也真怕镇远侯恼了,在他负气离开,出府后没多久,便不再接着折腾了。 姜遇棠听完,未再多言。 一夜无话。 隔日上午,便先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镇远侯在应酬中,居然收用了个女子,还有带回来的意思。 “啊?” 姜遇棠震愕。 她这父亲,头两年是纳过妾的,但后来因为要去边关,全都给打发了,再没起过这一方面的心思。 春桃边替姜遇棠梳妆,边道,“奴婢也吃惊呢,不过最着急的还是夫人,派人去打探那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过这样也好,夫人有的忙了,不会再一门心思想着她家郡主改口的事。 姜遇棠嗯了一声,梳妆完毕,便去了太医院点卯,下完值后,就和江淮安一同打算去珍宝阁。 他们还没有出值房,就见到许泽突然到访,还和云浅浅在青石板的道路上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同时一愣。 许泽的脸色忽而微妙,破天荒的没有主动打招呼,刻意地避开了视线,疾步越过了云浅浅,朝着前面走去。 云浅浅的步伐微顿了片刻。 接着,她的面色冷漠,像是丝毫不在意般,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不少的太医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惊讶不已。 什么情况? 这许泽,不是一向和云浅浅的关系很好,常帮着她说话吗?怎么现下突然和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对他的云小姐献殷勤了? 一行人正想不通之际,忽地,就见到了许泽,朝着姜遇棠所在的值房而去。 “怎么着,又想要找事?” 江淮安看到门口的来人,没好气说,他的眉头一蹙,只差没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姜遇棠也皱眉看了过去。 值房内还有王太医他们在,视线焦距在了许泽的脸上,他浑身不适,只感觉丢人到家了。 许泽忍着难堪,走了过去,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艰难启唇。 他蚊声道,“郡主,我,我是来找你赔不是的。” 此话一出,氛围冻结。 许泽做出此举,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是不想真的,和萧忆雪就这么的断了。 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何萧忆雪突然这般的看重姜遇棠,非要让自己当众道歉,得到她的原谅不可。 许泽其实在来之前,还找了谢翊和一趟,希望他能帮自己。 结果,谢翊和却一脸冷淡地说,“这是她的事,我管不着。” 他别无他法,只能放低身段来了。 值房内的一众太医,在听到了许泽的话后,全都目瞪口呆,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江河倒流了? 不然,怎么会看到这高傲的许大公子,居然会向姜遇棠低头? 面对种种目光,许泽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硬着头皮说。 “先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我计较,能和雪儿说一声原谅了我。” 姜遇棠冷嗤了一声,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许泽这突然闹的是哪一出了。 他发自内心道歉,自己都不可能原谅,就更别提这般惺惺作态了。 “少在这里恶心人。”她直接道。 “你!” 许泽错愕,有些气恼,他都已经和她道歉了,她还想要怎么样? 到底是有所顾忌,这次,将这些话全都给忍住了。 姜遇棠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 “你一句道歉,值几个钱,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去配合,真别太狂妄自大了。” 江淮安不屑道,“就是,搞得我家棠棠欠你这一句道歉,我们走。” 说完,这两个人再未分给他一个眼神,就朝着值房外走去。 许泽愣在了原地,再注意到其他太医们异样的眼神,脸色羞愤的都可以滴出血来了,拳头握的死紧,简直比他那次给姜遇棠下跪还要更感到屈辱。 不过,他并不后悔此行,因为最起码,自己答应萧忆雪的自己做到了,没再跌她的颜面了。 “……” 而姜遇棠,和江淮安刚出了太医院的大门,就见到了在外头街道上,等候多时的萧忆雪。 她的双目一亮,赶忙上前问道,“郡主,他和您认错了吗?” 许泽后跟着走了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呼吸一紧,看向了姜遇棠,脸色都变得无比忐忑,完了。 第229章 谢翊和是小瞎子吗 只听姜遇棠冷淡道,“萧小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用不着做这样的事。” 讨厌的人出现道歉,也是一种膈应。 萧忆雪的心沉了又沉,饱含复杂地看向了太医院门口的许泽,不敢想象他究竟做了什么,以致于连出现都能引起他们强烈的反感。 在这一刻,她好像感受到了姜遇棠所言‘过分’二字的重量。 隔着日光灼热的空气,对上未婚妻失望的目光。 许泽站在原地,呼吸一紧,心脏好似突然间,被针给刺了一下,泛起了细密的痛意。 要是与萧忆雪关系要好的人,是云浅浅就好了…… 否则他也不会如现下这般,连靠近都做不到,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几人从长街上远去。 萧忆雪不想再搭理许泽,直接忽略了背后的那道目光,边走边说道。 “对了郡主,我昨儿个回去之后,便把我从前的设计想法,都给整合了出来,还带来了样稿来。” 姜遇棠惊喜她的效率,“成,那我们去珍宝阁看看。” “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做,那就跟着你们去凑个热闹。” 江淮安顿了一下,转移开了话题。 他又道,“你们听说了吗,嘉慧长公主确定要回北冥探亲了,使臣团都已经从南诏出发了。” 算算脚程,半个月后,就能抵达京城了。 嘉慧长公主是先帝之女,又有和亲之功,在北冥的身份尊贵,很久之前,姜遇棠在宫宴上见过一面。 她记得在前世,嘉慧长公主虽说是回来探亲,但实则是在南诏的夫婿得了急症病故而归。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一同去了珍宝阁忙活,和萧忆雪商议起了设计的画稿,江淮安无事可做,便在店内当起了介绍珠宝的伙计。 一张巧嘴,哄的那些贵夫人们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大手一挥就付了银子。 姜遇棠下楼看到,眉眼弯弯。 她递了杯花茶过去,打趣道,“我看你在女人堆里面还挺有缘的,要是今后不再太医院当差了,还可以在我这儿某个出路。” “那我先多谢你愿意收留我了。” 江淮安被气笑了,接过了茶杯,润了润嗓子道。 敲定好的图纸,被送去了打造,珍宝阁内的生意红火,姜遇棠在内里忙碌了会后,就和友人们道别分开。 她走出了大堂,就见到了停在枕河街旁的马车,楚歌抱着剑候在旁边,不难知道知晓里面的主人是谁。 他的眼睛一亮,主动上前道。 “少夫人,您忙完了?世子爷有事找您,请您上马车。” 姜遇棠的眉头微拧,站在街上,并没有要上去的意思,还反问一声道。 “是他找我,还是我找他?” 自己不是谢翊和的部下,他在给谁摆架子呢? 对面的楚歌噎了下,面色稍显尴尬。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窗打开,上方露出了谢翊和那张极致俊美的面庞。 他凝视着姜遇棠,哂笑了下,“这不是已经来找了。” 姜遇棠凉凉注视着。 谢翊和提醒道,“你不觉得自个儿近日来忘了什么事?” 姜遇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谢老太君的治疗。 她忙于其他的事,已经耽误了一两日,不能再拖了。 谢翊和沉声说,“明日姜家还要祭祖,不如就这会儿去,我也要回安国公府,上来一道吧?” “不必了。” 又非必要情况,姜遇棠打算坐自己的马车,便拒绝道。 谢翊和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姜遇棠的眼神讥诮,“再让你将人从马车上赶下来吗?” 谢翊和一愣。 姜遇棠没再看他,转身就坐上了,从珍宝阁后院内出来的马车,先行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楚歌回身,坐在了车辕上,他皱了皱眉,想了下姜遇棠的话。 这俩人一块同乘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很快的,楚歌便记了起来,在他们还没有和离,意外去参加春日宴回府的路上,世子爷的确是将人给赶了下去。 没想到这少夫人还挺记仇,会拿这事来刺人…… 可,那回若不是他家世子爷,少夫人怎么回京城啊? 一刻钟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抵达了安国公府。 姜遇棠径直去了集福堂,诊脉治疗起了谢老太君。 自上次施针后,老人家的中风针状好转了许多,昏睡的时间变少了,腿部渐而有了知觉,不会像从前那般毫无反应了。 姜遇棠收针后,便叮嘱了起来。 “祖母,您双腿气血不再阻滞,经脉开始疏通了,今后除了针灸之外,得要践行锻炼配合起来了。” “好好好,祖母都听咱们阿棠的。” 谢老太君拍着她的手忙声应下。 姜遇棠笑了下,“那阿棠教您锻炼的动作,来,您先双足分开,扶着榻沿起来。” 说着,她一只手助力,帮着谢老太君站了起来,教做起了左迁右移步,用嘘字诀来吐息。 谢老太君久违的再站起来,心情还真有点儿激动。 她的身子无力,双腿哆嗦的不像话,咬牙坚持,被姜遇棠搀扶着在内室中艰难行动。 “祖母,通则不痛,初次恢复,就是比较困难,再坚持一下。”姜遇棠搀扶着老人,侧目鼓励道。 谢老太君气喘吁吁,额头出了点虚汗。 她的胸口起伏,喘息道,“这……这还真是吃力……明明以前站起来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只手,在左侧搀扶住了谢老太君。 谢翊和的眉眼温润,“我也来陪您。” 他又说,“祖母,累也要坚持一下,您教过的,淬火之痛,终成削玉之器,可别放到您的身上就不成了。” “阿棠,你听听,这臭小子,拿话来堵我了。” 谢老太君调整着呼吸,还不忘了瞪谢翊和一眼。 姜遇棠在另一侧搀扶着,眉心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 这句话她曾经听过…… “怎么了?”谢翊和察觉到问,他的狭眸一片暗沉。 谢老太君也侧目看了过来。 “没什么,祖母,我继续陪您来。” 姜遇棠觉得世上应当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其实昨日萧忆雪当街的举动,又说了那样过分的话,那般的委屈了云浅浅,谢翊和会生气在情理之中。 只是,想到他怕黑的隐忌,姜遇棠不免得多有猜忌。 但还是很难将那个可怜的小瞎子,和这个可恨的谢翊和联系到一块儿去。 毕竟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跌入尘埃…… 有着云泥之别。 第230章 谢翊和的算计 “有你们俩在,祖母一下子感觉有力气了许多,可以再继续了。” 谢老太君扭头,看着这一左一右的两人,笑眯了眼睛,虚弱的面上满是欣慰。 这样多好啊。 姜遇棠又陪着谢老太君,锻炼了片刻,接而就对着赵嬷嬷,今后践行中的注意事项。 她的针灸,再加上谢老太君的努力,两相结合,人也能康复的更快些。 只是再看赵嬷嬷那张和姜母颇为相似的面容,姜遇棠为心中先前思念的弥补,而感到可笑。 傍晚,她回了镇远侯府。 来到望月轩刚歇息了没多久,姜母就红肿着眼睛,哭哭啼啼的来到了主屋。 她委屈说,“阿棠,你说娘要怎么办才好啊?” 这是不绝食了? 姜遇棠的眼底藏着冷色,“您这又是怎么了?” 姜母坐在桌前,哽咽道,“还不是你爹,他在外头和几个故友吃酒,看上了一个狐媚子,还老不正经到,想要将人给接到府上来……” 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啊,镇远侯就又动这样的心思,接到后宅里面来,那不是存心给她难受吗? 姜母又接着说,“你说他将人纳到后院,那狐媚子再要是个有手段的,拢住了你爹的心,往后还有咱们娘几个的安生日子过吗?” 是她没有吧。 且这关她姜遇棠什么事,不是说她这个侯府女儿的一切都是抢来的吗。 姜遇棠这样放空想着。 就听到了姜母的婆子又暗示道,“郡主,老奴去打探了一番,那狐媚子名叫画屏,被侯爷给养在了甜水巷……” ‘画屏’这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名字,让姜遇棠愣了一下。 “为娘根本拦不住你爹,你说这下可该怎么办啊?”姜母哭诉道。 往年府中一出这样的事,姜遇棠必定心急,会替她难过,然后和姜肆一起去找镇远侯去细数自己的委屈,讨回公道的人。 但这次,姜遇棠淡漠非常。 她喝了口茶,缓声道,“夫人这话可就问错人了,我连您站在院子门口,闹绝食,被侯府众人误会不孝都解决不了,又哪里能帮得上这忙?” 姜母的身子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轻咳了声,“为娘并非存心想让你为难,就是见你突然不认我,心急了,想要你心疼一下。” 姜遇棠好笑地问,“所以就无所谓我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 姜母的心突然被揪着痛了一下。 说实话,两个女儿她都想要,可在血缘关系面前,还是不自觉失了偏颇。 姜遇棠又想了想,提议道,“爹要纳妾的事,夫人可以去找你的新女儿出招,毕竟,她在这方面很有一套,定然能帮得了您。” 姜母,“……” 她被堵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云浅浅不仅和那谢翊和的关系暧昧非常,还被旁人的未婚妻,给当街撕打揍了…… 虽然后来解释说只是一场误会,但镇远侯府认了这么一个义女回来,到底跌了颜面,搞的镇远侯的心中都有了些许芥蒂。 姜母倒是想要管教一下。 但碍于二十多年的空白,和看到云浅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还是作罢了。 “娘亲,阿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忽地,一道清脆的声线从外传来,糯糯下了学堂,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进了主屋当中。 姜母自然是不可能让这样的事,脏了小女儿的耳朵,忙不迭收起了眼泪,换上了笑脸。 “咱们的糯糯回来了啊,累不累,先坐到这会儿歇会。” “嗯嗯。” 糯糯围着桌子,乖巧坐在了姜遇棠的旁边。 她又热又渴的,想要阿姐帮她倒茶水喝,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去做了。 因为糯糯知道,姜遇棠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宠着她了,也不想真引起她的反感,失去了这个阿姐。 不过,糯糯想到那日,姜遇棠带回来的那把漂亮折扇,心头似是被勾着般惦记着…… 姜肆后跟着进来,眉头蹙的生紧,显然,是得知了镇远侯的所为。 父亲一把年纪,真能折腾的。 他替自个儿的母亲感到不公,便提议说,“阿棠,我打算待会儿去找父亲,你要一起吗?” “我还有事要忙,不了。” 姜遇棠摇头,委婉拒绝了。 姜肆愣了一下,这次,阿棠没有选择和他一起去维护母亲…… 他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勉强,“那也成,明日还要去祭祖,你好好歇息。” 姜母动容地望了过去,还是大儿子没白养啊。 至于姜遇棠,真的是太冷漠绝情了,终究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没流着同样的血。 而被认为‘冷漠绝情’的姜遇棠,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过‘画屏’这个名字了。 前世楚歌的口中。 谢翊和能在朝中有如今的权势地位,自然免不得朝臣党羽的支持,朋党比周,打击异己,笼络官员,财、色是最快最直接的手段。 他手中养了一批扬州瘦马的,画屏正是其中之一。 上一世的姜遇棠不知情,还以为是谢翊和在别院花天酒地,故而特意登门,闹了一场,事后得楚歌解释,才知晓是误会一场。 现下,却无比‘间接’的来到了镇远侯的手中? 姜遇棠不相信这只是场意外,也不相信,谢翊和是因为她怎么样,而姜母制造些麻烦。 她更倾向于,谢翊和是想要安插眼线。 想到未来镇远侯将要遭受的弹劾,以及姜家要出现的风波动荡,姜遇棠沉默了。 “阿棠,那为娘就先带着糯糯去做功课了。” 忽地,姜母起身,牵着小女儿这样道。 姜遇棠应下。 姜肆却没有直接离开,怕姜遇棠一个人孤单,留在了望月轩,陪着她吃了晚饭,这才打算去找镇远侯。 没想到,在前去的路上,遇到了和他目的相同的云浅浅。 对方主动打招呼,不禁多聊了几句,姜肆也知晓了,昨日在枕河街上发生的‘巧合’…… 镇远侯作为长辈,哪里允许小辈们这近乎插手的行径。 当下,便动怒将人给赶了回去,打算等祭祖过后,就将画屏给接回来。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姜家祭祖的这日。 姜家支脉旁系皆到齐了。 姜遇棠也在其中。 第231章 陛下亲自上门 姜遇棠对姜母改口,就在府中掀了许多的风波,要是在这个时候不在,只怕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且姜家祖父,是替姜遇棠开蒙、明理、树立了观念的人,她还是想要为他老人家磕个头,全了这离别前的一孝。 一行人陆续在镇远侯府的正院当中集合,嘈杂声不断。 姜二婶的眼神不虞,冷嗤了声道。 “你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郡主飞黄腾达,便六亲不认,连祖父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下子,让不少姜家的旁系惊讶地看了过来。 谁不知道,如今郡主是御前的红人,这姜二婶居然敢对她这样说话,真够勇猛的。 姜遇棠站在院中,冷淡道,“我要是六亲不认,那眼下头一个便该处置的就是二婶你了。” 姜二婶更来气了,她厉害个什么劲?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姜家的女儿,该以大局为重,前儿个你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浅浅遭受那样的无妄之灾受辱吗?” 姜遇棠是郡主,阻止萧家的那泼妇,两个人又有交情在,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现下,云浅浅可是侯府的义女,这样的事传扬了出来,是会连累到姜家其他的儿女。 好在有谢大都督护着云浅浅,平息解释说是误会,否则,她的女儿还怎么议亲? 云浅浅也来到了正院当中。 她的脸色骄矜,并未这话做出反驳,就好像姜遇棠做错了,理应该帮她一般。 姜遇棠扫视了一眼,不疾不徐的回问,“不看着,难不成是帮忙一起打吗?要是如此,那二婶的教诲我记住了。” 这一句,让姜二婶愤怒的红了脸。 她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猛地看向了院中忙活丫鬟,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径直走了过去,啪的声一耳光打去,指桑骂槐了起来。 “蠢笨无知的东西,去给老祖宗祭拜,居然敢带这样劣质的次酒来,糊弄谁呢?光要瓶子好看有什么意思,要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丫鬟捂着红肿的脸,很委屈的跪了下来。 这酒不差啊,这还是姜二夫人她自个儿采购的…… 可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出,只好磕头道,“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你的确是该死,也怪不得你是奴婢呢,从下人窝里面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就算生养在了侯府教习,也改变不了低贱的本质。” 姜二婶的眼神轻蔑,又接着说道。 “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侯府给予的,连名字,都是我们赐的,没了侯府,你什么都不是,要好好当差,回报主人们,知道了吗?” 其他不知晓内情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是满头雾水。 但,知道姜遇棠真实身份的人,一个个都明白了姜二婶话中的意思。 姜遇棠是郡主,被圣上抬举了又如何。 要是她没有被教养在侯府,那能有和圣上的同门之谊,还能嫁到安国公府去,成为郡主吗? 她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那都该是云浅浅的。 就连姜遇棠这个名字,也都不属于她。 要是一切没有从二十多年开始错位,那姜遇棠,定然不如云浅浅,没有她的成就,指不定还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面,给人当卑贱的奴婢呢。 想到这儿,他们都觉得姜遇棠这位郡主好像不过如此了,心中还有了一丝难言的畅快,看向姜遇棠的眼神都变得轻谩。 四面八方投来的直白目光,让正院的空气都变得火热,春桃的心中充满了愤慨,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向已经到来的姜母,居然装聋作哑,站在云浅浅的旁边,没有要吭声的意思。 姜遇棠的眼神冷锐,正欲开口。 不成想,一道带着沉冷的声线,先响了起来,让正院噤若寒蝉。 “当教以礼,非教以刑,镇远侯,你这家风是真不如老将军还在之时了。” 姜遇棠一愣,回首便先隔着冗长的空气,见到了当朝圣上,北冥璟。 陛下竟然亲临来了镇远侯府? 万籁俱寂。 一袭绛紫织金蟒纹常服,金线压边,勾勒出了清瘦挺拔的身姿,如若重压般,出现在了侯府的大门口,让周遭的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有着不容置否的威严在。 北冥璟面无表情,凤眸深沉如古井寒潭,流动着细碎的冰晶,单是扫视一眼,就叫人心惊喘不过气来。 陛下,陛下怎么会来此地? 哗啦一下,正院中的姜家人,各个都慌了神,除了姜遇棠之外,全都忙不迭慌张跪了下来。 迎在圣上旁边的镇远侯,听到这话,诚惶诚恐的转身,掀袍跪了下来。 “臣管教无妨,令内宅秽乱,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 他也没想到,圣上会突然出宫,来到了镇远侯府,祭拜故去的辅国大将军。 这本是无上荣耀。 镇远侯得知消息,恭迎圣驾,哪成想,正院当中出了这样的事,还被圣上给撞了个正着…… 他浑身血气上涌,脑瓜子嗡嗡嗡的,脸色铁青扭头,瞪向了姜二婶。 “还不快滚去祠堂跪着。” 还有姜母,是怎么治内宅的。 北冥璟眼神睥睨,淡声说,“何必如此麻烦,送去北镇抚司即可。” 这下的确是不麻烦了,人直接下到诏狱去了,那出来都恐怕的省了。 镇远侯心头一惊,震愕抬头。 老二的夫人只是多嘴了几句,陛下居然处以这般重的刑罚,是看不得责斥婢子,还是另有隐情…… 跪在正院中的姜二婶听到这话,头脑轰隆了声炸开,尖锐的耳鸣声持续不断响起,脸色惨白一片。 她的身子一软,颤抖的厉害。 才知道在极致恐惧之际,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连一句饶命都喊不出来,就被禁军给当着姜家人的面拖出了镇远侯府。 姜家人各个心有余悸。 幸好,他们方才没有帮腔…… “高才者处以重任,不问出入,让那婢子起来,好生歇养着去。”北冥璟又漫不经心道。 他说的,是先前被姜二婶掌掴了的婢女。 那婢女顿时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而后,北冥璟又看向了姜遇棠问,“朕特来祭拜老恩师,郡主可有意相伴?” 第232章 那会的阿棠很缠人 云浅浅跪在地上,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她只觉得方才的一切,是因为圣上看不惯姜二夫人所为,才行此举。 不过,陛下有些过分的给姜遇棠颜面了…… “恭敬不如从命。” 姜遇棠微笑应声。 北冥璟这才像是后知后觉,才注意到姜家人还跪着,让正院内的这些人起了身。 云浅浅脸色冷傲,不卑不亢,被婢女搀扶了起来。 紧接着,北冥璟薄凉的目光,穿透人群扫了过来。 他饶有兴致地问,“她也姓姜?” 云浅浅的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凝固,不可思议抬目,呼吸微微凌乱。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镇远侯在官场上混的,岂有不明白圣上话中的意思。 云浅浅在所有人眼中,是义女,也自然是……没有去祭拜辅国大将军的资格! 可这才是自己的亲女儿啊…… 镇远侯的心口一滞,别无他法,低头作揖道,“是微臣失察了。” 随后,他蹙眉回头,“来人,送云小姐回院子去。” 不少姜家人的视线望来,云浅浅站在院中,脸上火辣辣的,勉强维持住了平静。 她的手指发紧,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礼,转身告退,却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火辣辣的目光。 就仿佛,自己才是镇远侯府中的外人一样…… 可,在世人的眼中,她的确是义女,圣上如此也是应当。 云浅浅又想,要是圣上知道了,姜遇棠并非恩师的嫡亲孙女,她才是,只怕是再也不会这般对待姜遇棠了…… 她们二人的处境,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遇棠走到了镇远侯的旁边,来寻圣上。 镇远侯在旁迎驾,长辈在前,她便候在了后边。 镇远侯这会儿正在思忖方才发生的诸事,揣摩圣意,忽地,感受到了一阵极强的注视,似是大山般压在了他的双肩。 镇远侯抬头,小心问道,“……陛下可是还有吩咐?” 圣上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好像是对他还有点不满…… 北冥璟深笑,“镇远侯还不去带领族人?” 镇远侯飞快转着脑子,反应了过来,身子错愕一僵,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陛下这是嫌他多余了,要姜遇棠来陪王伴驾。 “陛下说的是,那老臣这便去。” 他悻悻然转身去了后方。 旁边的位置,立刻空了出来,间隔不远,就是姜遇棠。 她顿了顿,上前来到了旁侧。 北冥璟凤眸微暗,薄唇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走吧。” 姜遇棠跟上了他的步伐,出了镇远侯府,乘坐上了圣上的马车,先朝着姜家的祖墓赶去。 奢华的车厢内,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北冥璟透过珍珠纱,望着京城外繁华的街道,他道,“又许久没出来透气了。” 说着,便看向了对面的姜遇棠。 “镇远侯府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怎么变样,朕方才去了一趟,不免忆起了一桩旧事。” 姜遇棠问,“什么?” “能让朕印象深刻的事几件?还不是你胆大包天,趁着朕午休小憩,在朕的脸上乱涂乱画,害朕不知情出了门,丢了人。” 北冥璟姿态慵懒,似笑非笑地问。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说朕如今该不该罚你?” 姜家祖父,辅国大将军尚在之际,圣上被先帝安排习武,每日要来侯府点卯。 晌午一般也都歇在侯府内。 有回,小姜遇棠觉得这位太子哥哥午休,拿着毛笔偷摸溜了进去,在他的脸上画了几道须子,让他成了真正的老虎。 还就那般的顶着出了门。 四目相对,姜遇棠想了起来,脸上微恼,“师兄怎的不说,那是你先拿鬼故事吓我,害的我晚上都不敢睡觉了呢?” 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做出那样的事。 还不是因为这位太子哥哥,嫌被她缠着烦了,便故意说要给自己讲故事,她兴高采烈去听,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吓得她害怕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姜母骗她说,世上没有鬼神之说,这才消停了。 她气不过,就整了这么一通恶作剧。 “现下整个北冥,不是都没有相信鬼神之说这一条例了吗?” 北冥璟忍俊不禁,又道,“不过,你不提朕都忘了,那会儿的阿棠确是缠人的紧……” 当时侯府突然来了个哥哥,小姜遇棠心生好奇,便总是去找对方玩。 但这位太子哥哥,看似温良无害,却是个不好接近的,并不怎么乐意搭理她,两个人斗智斗勇好一番,这才逐渐亲近了起来。 “朕记得当时,你还喜欢学人吹鼻涕泡给朕看,现下还会吗,再给朕学个瞧瞧。”北冥璟揶揄道。 唰的一下,姜遇棠的老脸涨了个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给自个儿埋了。 她别过头,“没有的事好吧。” 郡主怎么可能会做这些呢? 北冥璟眉眼间的笑意更深,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桌上的贡橘,浓郁的香气在这封闭的车厢内散开,饱满圆润的果肉在了他白皙细长的指尖。 “哦,这样啊,那是朕记错了,来给阿棠赔不是。” 他拿着,在桌上递送给对面的郡主大人。 北冥璟的凤眸漆黑,深邃一片,浮在表面的笑意之下,似乎蕴藏着更多的情绪。 姜遇棠顿了顿,伸手接过。 微凉的贡橘,在掌心沉甸甸的,她的心情有异,面上不显,甜甜笑着说,“能有劳师兄,只怕是这橘子,都比往常的甜呢。” 北冥璟意味深长,“是吗?” 贡橘沿着纹路瓣开,切面的果肉粒粒分明,姜遇棠被注视着,颇有些不自在,送入了口中。 酸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迸发,融化在了舌尖,沁入心脾。 偌大的车厢,空气微有逼仄,稀缺了许多,流动燥热。 “帮个小忙?” 北冥璟沾了些许贡橘汁液的双手,还放在桌子上,这般问道。 四目相对,姜遇棠愣了一下。 “还说师兄给的橘子甜呢,这便差使起人了。” 圣上并不介意自己在他的面前有些许放肆,那她便也没什么好端着,将情分给疏远了。 姜遇棠的嘴上这样说着,拿出了帕子,送清水浸湿,垂目擦拭了起来。 第233章 他说,会有机会的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行驶,珍珠纱晃进了影影绰绰的碎光。 外头喧嚣声不断,车厢内静的出奇,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北冥璟的手生的修长,骨骼分明,冷白的肤色,手背上是淡青色的血管,如墨线般蜿蜒而下,指尖的弧度利落,掌握着整个北冥的生杀大权,透露着冷冽的精致。 比湿帕子还要更冰凉的体温。 姜遇棠坐在对面,帮其擦拭,动作谨慎,却还是不小心与之相碰,指腹擦过了男人的手背。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陌生温度,在肌肤接触的那一霎那,像是着了火,烧灼在了姜遇棠的指腹。 手指停顿在了半空当中,轻颤了下。 氛围无端变化。 姜遇棠下意识抬头,便撞进了那双如漆墨般的凤眸,似是蛰伏着的凶兽,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来。 北冥璟的面色深沉,定定地凝视着,从姜遇棠的手中,抽出了湿凉的丝帕。 他慢条斯理地擦完,仍旧握在手中,并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真有那么甜吗?” 姜遇棠愣了一下,将旁边的贡橘递去,“师兄要尝尝吗?” 女人的眼神澄澈,开阖的唇形饱满,鲜艳欲滴,沾染着淡淡的橘香。 北冥璟笑了下,没有接,“有机会的。” 姜遇棠没太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又在车厢内说起了旧事。 两人闲聊了片刻。 八匹骏马拉着的宝车,停在了姜家陵墓的外头,是在京城枫山选择的一块风水宝地,修建圈起了围墙,远离人间烟火,由着专人看守。 远山雾霭,草木翠绿,姜遇棠跟着圣上下了马车,便先行去祭拜。 浩浩荡荡的姜家族人,恭敬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众人进入姜家陵墓,穿过了高大的石牌坊后,就见到了排列有序的陵墓,最先入眼的,便是辅国大将军的,石碑上刻着姜家祖父生平。 以及,姜家人留下的追思之语。 北冥璟亲自上了香。 姜遇棠看着这墓碑,不免的想起身世,心头思绪万千,情绪复杂至极。 她跪了下来,对着姜家祖父感念地磕了一个头。 黄色蒲团上的女人,月牙白的衣裙,身影单薄,侧脸白皙而又恬静,夹带着淡淡的孤寂感。 北冥璟注视着,沉默了片刻。 待姜遇棠起身,他沉声道,“还有朕在。”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圣上这不会也是知道她的身世吧? “风大,你与朕先走。”北冥璟又这样说。 姜遇棠颔首应下,“我听师兄的。” 二人没再管姜家人了,在给老恩师祭拜完后,便先行带着禁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朝外走去。 北冥璟瞥了旁侧的女人一眼。 姜遇棠婚后三年,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难得说上话,也总是叫他帮忙撮合,她与谢翊和。 若是早知道姜遇棠起了和离的心思,开春御书房求见,不是求他再次插手臣子的私第之事,他不会拒见。 姜家陵园内,姜肆站在姜家族人当中,看着这二人远去的背影。 他有些意外,眼神浮现起些许的惊诧,不久后,就被另一件事给转移了注意力。 “……那谁,和糯糯怎么不在这儿?” 姜肆低声,问起了姜母。 姜母的心情不太好,喏喏道,“圣上也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对浅浅颇有成见,不乐意见到她,你爹就赶她回了紫兰苑。” 姜肆一愣。 接而,就又听姜母说,“糯糯年岁小,不懂事,又向来冒失,没个规矩,你爹怕她冲撞了圣上,便一块留在了府中。” 姜肆没再多言了。 再次回到京城,圣上并没有即刻回宫的意思,又有故地重游之意。 姜遇棠只好将这尊大佛请回了镇远侯府,陪着他在祖父建起的习武园转了转,一同待在凉亭中歇脚,婢子们送上了凉茶。 见北冥璟喝的皱了下眉头。 姜遇棠便主动提议烹茶,让常顺先伴驾。 北冥璟没有拒绝。 微风轻抚起了柳梢,朝着凉亭带来了一阵模糊的嬉闹声,还有着银铃般的笑声。 此地北冥璟很是熟悉,便起身带着人,行了几步。 侯府的荷塘旁,有两名家养的婆子,在陪着小姐嬉水玩,在旁偷闲聊着天。 “侯爷和夫人对郡主可是真好,即便知道了她是下人之子,不是亲生女儿,也还是照旧疼爱。” “谁说不是呢,甚至还委屈了亲女,只能做个义女,连最好的院子都让给郡主呢……” “侯爷和夫人宽厚亲和,善待郡主,也不许咱们当下人的,议论这件事,还是快别说了,免得寒了郡主的心,连侯爷都不认了。” “……”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这些话原封不动吹进了北冥璟的耳中,他面不改色,凤眸深沉沉的。 常顺心头暗惊,没想到侯府还有人在陛下的面前,卖弄这样的小把戏。 他没敢吭声,连呼吸都滞住了。 忽地,就看到了半趴在荷塘边,不停双手舀水玩的糯糯,嫌速度太慢了,小眉头一拧,拿起了搁置在旁的眼熟折扇。 也不知道那折扇是被玩了多久,变得脏兮兮一片,打开精美的扇面溅上了泥渍,在糯糯的动作下,字迹晕开成了墨团,泛着透明的琥珀光泽。 塘边还放着许多小玩意,青石板被水浸透变成了深色。 空气死寂。 常顺看到,先变了脸色,这不是圣上亲自作好,赐给郡主的折扇吗? 面前那道高大的绛紫色人影,先一步地迈出了步伐,沉步朝着荷塘边走去。 常顺心头暗惊,赶忙跟了上去。 “在这儿玩水,也不怕栽下去了?” 大一片阴影洒落,伴随着圣上深沉的声线,坐在塘边台阶上的糯糯回头,就见到了一个陌生好看的大哥哥。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有些莫名的害怕,双肩瑟缩了下,慢吞吞地回,“不怕,嬷嬷都在这儿看着呢。” 那两个婆子早就跪在了地上。 北冥璟居高临下,目不暇视,他笑了下,声调平稳。 “玩水就玩水,怎么还拿着这折扇来,是谁给你的?” 糯糯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折扇。 她那会见大家伙都去祭祖,一个人无聊,想起了阿姐先前,不知道从哪里拿回,又肯定不会给自己的折扇,心中总是想要。 便偷偷溜进了望月轩,从中拿了出来玩。 第234章 北冥璟生气了 糯糯拿到手,玩了一会儿,新鲜劲退了,就发现这把折扇也不过如此,就只是漂亮点罢了,就连带着自己其他的小玩意,来此地玩了起来。 “嗯?” 北冥璟极有耐心,再次发问。 莫名的,糯糯感受到压力,颠三倒四的回答。 “是、是我在阿姐的院子里捡到的,我看丢在地上没人要,就拿来玩了……” 说完,她就哇的一声,坐在塘边大哭了起来,垂柳洒下了大片纳凉的蒙阴,丝丝缕缕的寒意沁出。 姜遇棠烹茶回来,在凉亭没见到人,听到隐约的哭声,还有求饶声,赶忙寻了过来。 婆子惊恐地跪在地上磕头。 镇远侯捂着小女儿的嘴巴,堵回了呜咽,也跪在了地上。 他刚回来,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北冥璟生气,只以为是糯糯冲撞了圣驾,便只好道。 “小女年幼无知,冲撞天颜实乃无心之失,还陛下息怒,饶过她这一回,此后老臣定当严加管教,日日以圣训相教。” 北冥璟负手站立,无动于衷。 姜遇棠感觉不对,就看到脏污一片的地上,躺着那把破损了御赐折扇,怎么回事? 她的瞳孔紧缩,心咯噔了下,赶忙就要去捡。 北冥璟深笑了下,“朕改日再来与郡主叙旧品茶,回宫。” 他的声线平静,说完转身便走。 姜遇棠刚捡起折扇回头,就见常顺拂尘一扫,喊了声起驾,带着禁军慌忙跟上,先行离开了镇远侯府,消失在了一行人的视野当中。 “阿棠,圣上这是怎的了?” 姜母赶了过来,心有余悸之余,更多还是莫名其妙,拧紧了眉头发问。 云浅浅路过,面色高傲,眉眼不屑,冷扫了一眼。 果然圣上是看在老恩师的面子上,才对姜遇棠这个可怜女人多加照拂。 现下,真相大白,圣上知道了姜遇棠只是个赝品,自然是会选择疏离…… 人之常情。 她的粉唇微勾,带着侯府配的丫鬟走开了。 荷塘边一片狼藉,姜遇棠脸色冷冷,没有回答姜母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糯糯。 “这扇子你是怎么拿到的?” 糯糯还在镇远侯的怀中呜咽哭着。 姜母皱眉,“你凶糯糯干什么?” “说!!!” 姜遇棠厉声道。 镇远侯先察觉出了不对劲,看向了怀中的幼女,“快点告诉你阿姐。” 糯糯害怕不已,没了法子,就将偷偷拿了折扇的事,如实道出。 姜母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儿,心中发痛,不禁对姜遇棠更多了几分埋怨,只是一把折扇而已。 她何至于此? 大不了,自己亲自买上一把还回。 可见姜遇棠的脸色沉的厉害,便将这些话吞咽了下去,没敢再多言了。 镇远侯若有所思的,再想到圣上对姜遇棠的看重,对着婆子们斥责道。 “糊涂东西,你们身为小小姐的奶嬷嬷,在她去望月轩的时候,又在干什么,来人,给本候拖下去,一人打上五十大板!” 姜遇棠站在原地,手中拿着污损了的折扇,冷睨向了糯糯。 她道,“还有她,也打三十戒尺。” 糯糯宁愿挨骂,也不要挨打。 她不想要屁股开花。 糯糯的心中懊悔,哭着上前,揪着姜遇棠的衣角,呜呜道。 “对不起阿姐,我再也不偷偷拿你的东西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阿棠,糯糯才六岁,还是个孩子,就算做错了,也不该如此狠心对待。”姜母不满意地看去。 “不问自取即为偷。” 姜遇棠的脸色冷冷,没好气说,“谁还不是从孩子过来的,我六岁的时候,也没做出偷鸡摸狗的事!” 姜肆过来,便听到这话,脑瓜子嗡嗡嗡的,只觉得这个家现下是天天出事,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阿兄,阿兄救我啊……” 糯糯委屈的伸手,求助道。 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妹,他顿了顿,不禁劝说,“阿棠,要不然就饶了她这次吧?” 姜遇棠只是道,“阿兄不必多言,她不疼,是永远不会记住教训的。” 这折扇的确是圣上赐予,但其中还牵扯到其他,她另有考虑,不想让侯府众人知晓。 姜遇棠冷地看向了奴仆,“还愣着干什么?” 镇远侯默认了这一行为。 顷刻间,奴仆们就将糯糯给抱走了。 姜母心疼坏了,依依不舍地望着小女儿,眼睛都红了。 她回头,埋怨地看向了姜遇棠。 这不是亲的,动起手来,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会心软。 岂料,就有小厮匆匆赶来找镇远侯,在看到了这副场景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镇远侯蹙了蹙眉头。 小厮顿了顿,小声道,“侯爷,画屏姨娘已经加入到了府中,该安置在哪个院子里啊……” 此话一出,荷塘边彻底静了下来。 镇远侯的身子一怔,在儿女们的面前,究竟是有些不自在,瞪了那小厮一眼。 让他说还真说? 姜母站在柳树下,脸色无比的难看。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女儿受罚的事,还没有解决,后院就又多了个来争宠的狐媚子。 想到这儿,她不由对姜遇棠感到几分心寒,觉得姜遇棠是真忘恩负义。 要是她肯出面帮自己,那侯爷岂会毫无顾忌,还如此迫不及,连祭祖这日都等不过去的将人给接回来? “阿棠,你觉得这姨娘该怎么安排?”姜母暗示地问。 姜遇棠的眼底压着讽刺,缓声道,“这不是夫人该做的事吗?您执掌侯府中馈,还需要来问我吗?” 这话,一下子就让镇远侯想起,姜母这些日子做出的蠢事,还将祭祖的事都推托给了老二的媳妇打理。 以至于在圣上的面前丢了人。 镇远侯有心警醒,便冷哼了一声道,“左右她也不会管家,就让老三的媳妇来,让画屏跟着学。” 他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看他这糊涂夫人能不能明白过来了。 姜母闻言,只感觉天塌了。 侯爷这是想要干什么,要不要把侯夫人之位也给那狐媚子啊? 她的脸色一白,身子都在塘边轻晃了两下,她悲切的眼眸蓄满了泪,嗫嚅了两下唇瓣。 “侯爷……” 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第235章 姜遇棠主动进宫讨好 镇远侯一看,就知道她这又是要哭哭啼啼,叫他头疼了,当下没有任何迟疑地抬腿就走了。 姜母两眼一黑,当下便直接晕了过去。 姜肆赶忙将人接住,抱着送了回去。 侯府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姜遇棠没有搭理,带着那把折扇回到了望月轩。 她召了在内当差的全部奴仆,又叫了牙婆来,当着他们的面,将今儿个放了糯糯进来的婢子给发卖了。 又买了几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婢女,安排在了主屋伺候。 敲打的事,就留给了春桃。 姜遇棠进入主屋,晾干了扇面,小心擦拭做起了修补,打算明日带去宫中,将始末解释清楚。 圣上是个什么心思,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捅破。 之后的路还长,现下过河拆桥不是明智之举,最好还是能继续维护住这份对她有益的‘师兄妹之谊’…… 只是想到他今儿个的态度,姜遇棠猜忌不定,眉头皱了又皱,有些头疼。 她沉默了片刻,专心致志修补起了折扇。 焚香慢慢燃烧,扇面的泥渍去除,晕开的墨迹,姜遇棠竭力复原,这才勉强看清楚了字迹。 她看着修复好的扇面,只希望一切顺利。 天色将暗,春桃点了灯,小心护着,从外走了进来。 内室亮了起来,她问道,“郡主,您饿了吧,奴婢去给您传膳。” 姜遇棠坐在书桌前,想到了一件事,思忖了下,抬眼说,“先不,近日云夫人可有来过?” 上次云母的举动,太过刻意,不免让姜遇棠深想,她这是在确定自己的身份。 既是身体的确定,那就自然是和胎记有所关联。 姜遇棠的身上是有块胎记,不过不是在手臂,而是在肩头…… 而自这件事之后,云母就再没出现到她的眼前了。 “说起这个,奴婢也感觉有点奇怪呢。” 春桃的脸色一变,走到了书桌后边,她压低了声音,悄声说。 “这云夫人再来侯府,也会来望月轩,但次数明显没有之前那般频繁了,敷衍几句便走了,没先前那般真心实意了。” 倒像是做给侯府中人看。 “这几日,奴婢还打探到了一件事。” 姜遇棠听着,望了过去。 “说。” 春桃道,“原来侯爷夫人他们在认回云浅浅之前,还偷偷做过滴血验亲……” 偶时,他们侯府这种地位稍高点的丫鬟婆子,会一块儿吃酒稍作放松,有次姜母身边的心腹婆子,崔妈妈也来了。 春桃起了心思,但崔妈妈口风很紧,便连同几个一等丫鬟,将人给灌醉了,漏了几句口风,套出了这件事来。 在民间,常用此法来认亲。 姜遇棠坐在梨花椅上,摇了摇头,“我师父说过,滴血验亲是不合理的,常造就冤案。” 精通医术者,更是有能力,将两血融合到一块去,伪造出假象来。 但,按照她对镇远侯的了解,就算有谢翊和告知,此人能相信她和云浅浅的身世,定然还另做了一番详细调查。 “在我去姑苏的那段时间,侯府上还有何人登过门吗?”姜遇棠问道。 春桃认真回忆,想了想回答。 “侯爷的故友来过几回,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在。对了,有回夜里,奴婢歇的晚,倒是看到崔妈妈在角门,带着小厮,押了个老妇人来了侯府一趟。” 那老妇人,极有可能是镇远侯他们调查的人。 冷不丁,姜遇棠又想到了姑苏施家,谢翊和追查的蔡嬷嬷,只怕是另有何内情在…… 还有安插进来的画屏,目的又是什么? “你还记得那老妇人的容貌吗?” 春桃赶忙点了点头。 见此,姜遇棠便将她口述,根据年岁特征,作了幅画出来。 她吹干了墨迹,和春桃确定无误,便吩咐道。 “待天再黑些,你派人将这个交给阿九,看他能不能调查到此人,还在不在京城?” 姜遇棠顿了一下,又道,“再叫阿九差几个人,偷偷去姑苏施家一趟,打探一下那个蔡嬷嬷的行踪。” 先前初回姜家,被他们伤透了心,在得知真相之后,姜遇棠更多的想法,是觉得不是血亲也好。 不用再为侯府的偏颇而感到难过。 可是云母的态度,让姜遇棠从中生出了许多的疑窦来,在心中不断的扩散开,觉得她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比姜母可真可怕多了…… “是,奴婢遵命。” 春桃应声,小心收好了画纸,揣到了怀中,便摸黑出了望月轩。 姜遇棠一个人待在内室,看着书桌上的折扇,平静的面容下,是复杂的思绪。 她,究竟是谁呢? 姜遇棠想,不管她的家人究竟是谁,先搞个明白吧,反正郡主府,她是去定了。 这夜悄然度过。 次日。 姜遇棠以郡主的名头,带着那把折扇进了皇宫,去拜见圣上。 能在非是御前请脉的日子,看到姜遇棠属实是有些稀奇,留驻在紫宸殿的常顺公公,迎了上来。 他道,“郡主,您来的可真是不巧,陛下去了御花园,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姜遇棠点头,问道,“陛下他心情如何?” “天威难测,奴才哪敢乱揣摩,不过咱们陛下头一回耐下性子,做这样的小玩意,看重郡主您才赠予,看到被糟践的场景,自然心里头会不舒坦。” 常顺公公婉转提点,又道。 “待会郡主您见到陛下了,就将原因误会解释个清楚,再嘴甜说些好听的话,想来也就过去了。” “多谢公公告知。” 姜遇棠感激应下。 她从这话当中窥得,圣上应当是并没有相信糯糯的话,并未动大气,情况没有恶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是,让姜遇棠嘴甜多说些好听的话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她和常顺公公分别,走在宫道上,绞尽脑汁想着,斟酌着用词。 罢了,豁出去了。 风过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廊下挂着翡翠鸟笼,碰出了细碎的声响,踏过太液池,汉白玉雕花的拱桥后,便是百花齐放的御花园。 四月春光正好,姜遇棠往深走去,在隐在重重叠叠的绿意后的八角琉璃亭,见到了那抹修长挺拔的玄墨色背影。 陛下今儿个又穿的是常服? 第236章 她讨好别的男人,被谢翊和撞见了 圣上虽为九五之尊,但在私底下并没有什么架子,穿常服的次数居多,常以玄墨,绛紫为主。 周围没有宫婢,也正好了。 姜遇棠见到,深呼吸了几口气,小心走了过去。 她来到八角琉璃亭当中,圣上明显愣了一下,似是还置着气,没有回身。 “师兄,阿棠来找您请罪了。” 姜遇棠站在了圣上的背后,心情紧张,她垂下了眼睑,低头看着鞋面。 “这折扇,您相赠之后,阿棠便一直爱若珍宝,收在了柜中妥善保管,平日里都舍不得使用,是绝不可能随意丢弃,更不可能会给旁人玩耍。” 姜遇棠温润的声线,回荡在了此地,旁侧是盛放着的玉簪花,有种错乱眩晕的香气。 她继续道,“昨日只是误会一场,阿棠也已经管教了糯糯,还修复了您做给我的折扇。” 眼前的圣上没有回应。 姜遇棠迟疑了下,壮着胆子,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地拽了两下,复而又说。 “阿棠不止记得您讲的鬼故事,还有带我读书明史,轻言细语,耐心教导,永不相忘。” 她心下一横,软下了嗓音,柔声道,“好师兄,别生我气了好吗,实在不行,我给您画把扇子来赔不是……” 音落,姜遇棠拽着玄墨色衣袖的柔夷,忽地被人握住,是一阵微凉却又熟悉的触感。 她的身子一僵。 八角琉璃亭内的流动,转而微妙。 姜遇棠惊愕,心跳停滞了一个节拍,脸色微变,在这错综的花香当中,嗅到了极为浅淡的沉木香气。 这一缕沉木香让她的神智清明,猛地抬头望去,就见到玉立在前的男人转过了身来。 谢翊和握着她的手,居高临下望着。 幽深的桃花眼,宛若冷锐的毒蛇,紧紧攫取着姜遇棠,带有某种危险,有种说不出的心惊感来,让周围的氛围都变得暗流汹涌。 四目相对,完全的意料之外。 姜遇棠没想到会是他,脸上的表情凝固,浅笑僵在了唇畔上。 半晌,她皱眉道,“怎么会是你?” “这么失望?” 谢翊和的面色冷然,微笑着又问,“你要给谁画扇子?”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挤近,过于亲密,让姜遇棠的呼吸一停,本能地朝后退了半步。 她的脸色不悦,挣扎道,“我爱给谁画给谁画,就算画上一百把,和你谢翊和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松手。” 但,谢翊和没有就此作罢,反而继续逼近。 他微微俯身,凝视着姜遇棠的容颜,沉木香气铺天盖地的落下,将她无孔不入的包围在了其中。 “阿棠的记性似乎有些差,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手把手教你作画,如今跑去给别的男人赔不是,你觉得这合适吗?” 谢翊和的狭眸黑沉,不显山不露水,窥不见丝毫的情绪来,沉声道。 但握着姜遇棠的柔夷的骨节,不自觉收了力,骨节分明的手掌蜷缩,让她有些吃痛。 没太听清楚谢翊和的话,只听到了几个讽刺的字眼。 姜遇棠从容反问,“有什么不合适的,耽误你给云浅浅献殷勤了?” 谢翊和一顿,冰封的眼底,有些涌动的暗色。 他沉默了片刻,松开了姜遇棠的手,拉开了距离,未再多言。 “谢大都督,郡主……” 就在这时,常顺公公急匆匆赶来,在御花园搜寻了好一番,来到了八角琉璃亭,便看到这二人相遇在了一块。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也是才晓得,谢翊和进了宫商议朝事。 “太后头风发作,陛下先行一步,去了寿康宫探视,恐今日没时间,再见二位了。” “那我先告辞了。” 姜遇棠当下道。 发生了这样的乌龙,她也没了心情,这样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谢翊和站在原地,狭眸深眯。 常顺公公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由多想,方才这二人之间没发生什么吧? 很快,姜遇棠出了皇宫。 时辰尚早,她不想回侯府,干脆去了珍宝阁,在前往的路上,看着手中的折扇,眼皮子跳了又跳。 这叫个什么事。 姜遇棠的脸色不太好看,小心收好了折扇,打算再寻个时机去。 马车停在了枕河街旁,她掀开了车帘,踩着马凳,从上走了下来。 恰逢此时,云母从宝庆斋出来,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视线意外相撞。 姜遇棠的脚步一停,多留意了对面的妇人几眼。 云母一愣,接而脸上浮现起了惊喜的笑容,局促的搓了搓手,朝着她点了点头。 一副很想要认姜遇棠,又怕她嫌弃,不敢靠近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苏砚礼等人路过,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都说狗不嫌家贫。 他觉得这姜遇棠也真的是丧良心,居然连自个儿的亲生母亲都不认,连狗都不如…… “郡主,你这珍宝阁的生意,居然能起死回生,真的是叫人惊讶啊。” 苏砚礼走了过来,眼神鄙夷。 他讽刺道,“看这样子,只怕是玉玲珑没少在后出力,帮你筹划吧,不然,那可就真是惨上加惨了。” 苏砚礼不认为,姜遇棠有盘活生意的能力,只觉得是玉玲珑看不过眼出了手。 否则,怎能比得过云小姐的宝庆斋? “就你这脑子,能成为皇商,也是北冥的一桩奇事,看来巴结璃王的确是有好处。” 姜遇棠轻蔑扫了眼,又道,“何况,我有钱有地位,惨什么,蠢货。” 说完这话,便不顾苏砚礼愠怒了脸色,抬腿便要走。 云浅浅站在苏砚礼的旁边,面色傲然。 她不屑地说,“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姜遇棠停步,冷瞥了一眼。 “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得亏苏砚礼这蠢货没未婚妻,不然……” 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在场中人,都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 珍宝阁门口路边的二人,呼吸不畅,脸色都变得无比的难看。 “好了,走吧。” 云辰抿着薄唇道。 这次,破天荒的,云辰没有帮腔,反而这样劝道。 姜遇棠不予理会,进入了珍宝阁当中。 倒是云浅浅,狐疑地看向了自家兄长,他这是什么意思? 心疼姜遇棠这个带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了? 第237章 身世调查,果然有异常 苏砚礼也发觉到了这一点。 莫非是姜遇棠,又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再扭头看向珍宝阁,苏砚礼的手指一紧,脸色渐渐阴了下来,眼底闪烁起了冷光。 云辰倒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只是很羡慕姜家兄妹的相处方式。 也不想要在继续,按照父母灌输的观念,失去自我的,或者做个只会保护妹妹的傀儡。 没有人能做到一直无怨无悔的付出。 可是他真有割舍做到的勇气吗…… 三人各怀心事,朝着宝庆斋走去。 还没有抵达,先在枕河街上,迎面遇上了来接未婚妻的许泽,双方都愣了那么一下。 云浅浅的脚步一停。 她本以为,许泽至少会为了先前的事道歉。 但,这厮居然在看到了自己之后,飞快的移开了视线,全然将云浅浅当做陌生人,带着小厮擦肩走开了。 许泽目不暇视,就好像根本和云浅浅不熟,先前出面维护,帮她说话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云浅浅的余光瞥去,眼神微冷。 许泽竟然选择了他那个无礼的未婚妻? 真是可笑。 不过,她本来也没求着他来维护自己…… …… 姜遇棠这边。 镇远候夫妇回到京城的时候,她便将他们先前给自己的嫁妆,田铺还了回去,还格外了几笔丰厚的银钱。 私库骤然空虚。 虽说有与谢翊和和离分到的家产,但姜遇棠的心中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眼下,珍宝阁的生意蒸蒸日上,手中的收入趋于稳定,才踏实了下来。 午后,她和春桃去了一趟傢俬铺,在里面为郡主府提前订制起了床柜等用品。 “阿九那边行动起来了吗?” 在回镇远侯府的路上,姜遇棠侧目问道。 春桃嗯嗯了两声。 “他昨儿个晚上收到消息后,便连夜派人下了姑苏,按照您的吩咐,去调查姑苏旧事,和查探那蔡嬷嬷的行踪。” 阿九在市井当中三教九流的朋友诸多,拿到了画像之后,便很快确定了那老妇人的身份,正是二十多年前帮姜母接生的产婆。 目前还没有离开京城。 阿九已经在找了。 “对了,阿九还查到,那产婆不止接触镇远侯他们,还偷偷摸摸接触过云家人。”春桃又补充说。 姜遇棠闻言,心中的疑窦更深了几分。 旋即,她们就回到了侯府的望月轩。 姜遇棠打算小憩会儿。 春桃端了茶水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您喜欢喝的白豆蔻水没了,奴婢便给您换成了凉茶。” 姜遇棠不太喜欢喝白水,喜欢喝点有滋味的,最好是花茶。 但这其中也是有讲究的,品质好些的,在京城不多见,要外地的渠道,侯府中自云浅浅来了之后,好东西都先紧着紫兰苑。 姜遇棠嫌麻烦,不愿折腾,便先这般凑合着。 她嗯了声,喝了几口歇下。 春桃不再打扰,放下了床帏,散落在了地上,绣鞋摆放整齐,带着婢子们退了出去。 内室静谧一片。 书桌上放着许多女儿家的东西,还有着许多簪花小楷的纸张,是姜遇棠写的读书心得。 屏风上搭着的是姜遇棠脱下的妃色外衫。 浅淡的香气漂浮在了半空当中。 薄薄的纱帐后,枕头上是垂落的三千青丝,女人熟悉的睡颜,一片恬静,呼吸清浅,贪凉只穿着小儿衣,肩若削成。 裘被半搭在了姜遇棠的腰间。 若隐若现,玲珑影绰的姿影叫人浮想联翩。 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响起。 姜遇棠浅眠当中,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存在感强到无法忽略。 她的眉心微拧,猛地清醒睁眼,坐了起来,素手拉开了纱帐,朝着内室外望了过去。 却发现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姜遇棠偏着身子半坐在了床上,心头感觉古怪,怎么回事? 她的喉咙发涩,看向了小几上的凉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里面的茶水好像变少了许多。 “郡主,您这么快醒来了?” 春桃进来拿东西,诧异地问道。 姜遇棠拿起了茶碗,端详了会,她想了想,问道,“方才你在哪里,门口有人守着吗?” “有啊,奴婢和几个新来的几个丫鬟,在主屋窗下绣花说话呢。” 春桃一顿,面色疑惑,“怎么了?” 她们就在门口吗? 那要是有人进来,不可能会看不到。 姜遇棠抿了抿唇,觉得可能是自己睡糊涂了,轻揉了下额角,“没事。” 她没了再歇的心思,起身穿了件单衣,看了会书,就听到外头热闹了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 春桃启禀道,“郡主,画屏姨娘求见您。” 姜遇棠放下书卷,朝着外室走去。 外室待客的厅堂正中间,站着一身量纤纤,长相妩媚娇艳的丹衣女子,此人正是镇远侯新收的画屏姨娘。 画屏在看到姜遇棠出来之后,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妾身画屏,给郡主请安。” 前世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看着从前误以为的‘情敌’,变成了小娘,姜遇棠再见此人,心情不免感到怪异。 她只是问,“有事?” “是这样的,侯府的库房里今儿个新来了一批产自徽州一带的珠兰花茶来,这在京城可不多见,算是稀罕物。” 画屏的双目真诚,笑容带着些许讨好。 她道,“妾身听下人们说,郡主您好这口,便特意带着人,先给您送了过来。” 跟在画屏后方的丫头,手中堆抱着好几个精致的锦盒,福了福身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先’字可就用的妙了,姜遇棠再想到她背后的人,不免得狐疑,多看了几眼,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试探道,“姨娘初来乍到,可能不太了解侯府的情况。” 画屏从容笑了下,脸上看不出端倪。 她道,“侯爷能让妾身,跟着三夫人学习中馈,那妾身自然是不能让他失望,步了有些人的后尘。” 那姜二婶,至今都还没有从诏狱里面出来呢。 画屏也好似无关其他,只是想要上位,讨好镇远侯让他省心而已。 话音刚落,春桃就从外急匆匆进来,对着姜遇棠耳语一番。 “夫人那边说小小姐想您了,想请您过去探视呢。” 姜遇棠听完,脸色微凉。 画屏见此,识趣带着婢女们先行告退离开了。 外室当中重新归于宁静。 姜遇棠哪有那个闲心,直接一口回绝了,无所谓姜母会怎么想,对她会不会有意见。 没想到的是,这次还不等姜母不高兴,画屏那儿就出了事,据说和她赏给这位妾室的簪子有关,被镇远侯给叫了过去。 她忙着自证清白,再无多余的心思去想姜遇棠。 最后,陪在糯糯身边人只剩下了姜肆。 她趴在床上,心中的悲伤难以言喻,委屈巴巴的对姜肆问道,“阿兄,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啊?” 否则,姜遇棠怎么会连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呢? 第238章 三年前的封太子妃圣旨 而且这段时间姜遇棠的态度,糯糯也感受到了…… 姜肆默了默。 他摸了摸床上糯糯的小脑袋。 “虽然咱们是家人,但你不能在没有得到阿姐允许的情况下,去乱拿她的东西玩,阿姐惩治你,也是为了你好,有个故事叫做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糯糯懵懵懂懂的听着,心中的失落,却还是怎么都填不满。 她好想阿姐来陪自己。 如糯糯儿时模糊记忆那般,姜遇棠温柔抱着她,心疼自己摔倒丢下的伤口。 可惜,再不会有了。 待姜肆走后,糯糯再也忍不住,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面,瘪着嘴巴,偷偷抹起眼泪哭了起来。 隔日。 是姜遇棠进宫请脉的日子。 想到和圣上未消除的龃龉,她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要出门。 没想到,在侯府的西角门,先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和镇远侯的亲信在碰面。 姜遇棠的脸色微变,拉着春桃躲在了房屋拐角后,对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春桃配合没有吭声。 天色蒙蒙暗,对方朝着四下看了又看,确定无人,这才从怀中拿出了东西。 “嘉慧长公主来信了。” 镇远侯的亲信接过,快速朝着侯府内走去。 那人也消失在了西角门的门口。 姜遇棠偷看到,脸色微变。 镇远侯,居然和嘉慧长公主有联络? 这可是两个可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 “这件事,先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姜遇棠心中充满了有待考究的谜团,扭头叮嘱说。 “奴婢明白。” 春桃脸色严肃,忙声应下。 待天光大亮,姜遇棠这才出了镇远侯府,乘坐着马车,来到了皇宫的紫宸殿,给圣上请平安脉。 顺便也想要解释一下那把折扇的事。 未料,内殿软榻上的北冥璟先问道,“朕听常顺说,昨儿个你来了,还在御花园撞上谢大都督了?” 他的面色如常,声线沉和,听不出什么起伏来。 姜遇棠想到那桩意外,心头膈应了下。 “是,阿棠本是来找师兄赔罪。” 她坐在旁侧,隔着漆木方桌,眼神专注,继续说。 “那把折扇,我一直小心保管着,没想到会被舍妹拿走,也已经将人给好好教训过了。” “阿棠的话,朕自是信的,也不会生气。” 两两相望,北冥璟淡声说。 姜遇棠望着对面,那张妖冶俊朗的面庞,实难分辨出他的情绪来。 她试探道,“师兄这样子可真不像?” “朕当日,本还想再告诉阿棠,诏狱那人已经处理了,不会再回去了,担个昏聩的名声也无妨,没想到先……” 北冥璟一顿,又说,“也是,四月的天,怎么能用得上折扇呢,倒是朕赠的不合时宜。” 姜遇棠闻言,意外地看了眼。 她从袖口中,拿出了那把折扇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桌子上。 “岂会,阿棠从小怕热贪凉,这您是知道的,而且我还专程做了修复,您瞧瞧。” 北冥璟觑了眼。 他的面上浮现起了寂寥,轻叹说。 “一把折扇而已,何须劳烦阿棠再费这功夫,脏了,破了,没用了,丢了便是,不过是旧人旧物,不重要。” 姜遇棠,“……” 她又道,“这是师兄您亲自为我做的,世间绝无仅有,就算是旧了,那也始终在阿棠的心中有着特别的份量,会一直留着的。” 北冥璟的凤眸沉了沉。 这小狐狸,和他兜圈子呢? 他拿起了那折扇,修长的指尖顿了顿,缓而打开看了看,微微一笑。 “你我之间,自当如此。” 姜遇棠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甜笑,她道,“我就知道,师兄最是宽宏大量,深明大义了。” 北冥璟慵懒坐在另一侧,嗤笑了声。 “少在这里溜须拍马,你去偏殿,将桌上的《谏太宗十思疏》取来。” “是。” 姜遇棠应声。 她起身,却见常顺公公候在殿内,没有要陪同的意思,只好独自前往。 偏殿很近,出去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小太监候在了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姜遇棠跨过了门槛踏入。 书墨冷香浮动。 菱花窗糊着双层云母纸,将柔和的日光洒入,紫檀木的书桌上,堆放着整齐有序的书籍。 姜遇棠走到跟前,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卷起来的明黄色圣旨,压在了那本《谏太宗十思疏》之上。 她的指尖在半空中停滞,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拿起打开了。 因为姜遇棠知道,圣上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来看的。 偏殿内静谧无声,空气随着心跳声变得七上八下,姜遇棠面不改色,打开了才知道。 这是先帝在位时立下的一道圣旨。 上面写着—— 朕闻国之大本,系于储嗣,今太子年长,理当择配,以襄内助,而固国本。 辅国大将军姜家嫡女姜遇棠,簪缨世胄,秉承庭训,敏而好学,静而能安,明于大体,故特侧立为太子妃,佐太子以敬慎,助国祚之隆昌。 氛围彻底凝结。 落地闻针。 姜遇棠站在书桌前,拿着这圣旨,她的脸色愕然,呼吸停滞,头脑一懵,僵在了原地。 俨然,这道圣旨是北冥璟还是太子的时候赐下的…… 居然是这么早? 姜遇棠心乱如麻,握着圣旨的手指发紧。 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微微泛白。 其实这段时间,她有猜忌到,圣上这般对待,大抵是心悦自己的。 可没想到,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也或许更早…… 姜遇棠抿唇,太子时期的北冥璟,意图还没有现下这般明显,再加上她心系着谢翊和,的确是没看出来他存着这心思。 再看上头先帝的赐婚日期,是在姜遇棠与谢翊和成婚,嫁进安国公府之前。 不难推测出,这道圣旨最后为何被摁下,没有颁发了。 镇远侯府望月轩的那场大火。 整个京城的人,包括镇远侯夫妇都以为,姜遇棠喜欢谢翊和喜欢到,愿意为他付出性命…… 且当时也正值先帝病危,朝局动荡,皇位角逐的关键时期,圣上自然是不可能会再继续坚持,二者便就此错过。 可是,北冥璟现下,让她看到是什么意思? 第239章 北冥璟的心思昭然若揭 姜遇棠皱紧了眉头。 要是搁在她未出阁之前,或许还真有可能。 可是现下,她并非完璧。 又有着和离之名,还连姜家女都不是…… 姜遇棠不认为,圣上能违背礼法,冒着群臣上谏反对,靠着这一份先帝遗诏娶了她。 北冥璟生得一副好样貌,胸有谋略城府,心思缜密,沉稳可靠,的确是姜遇棠喜欢的类型。 年少时也有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觉得太过遥不可及,加之作为皇帝,认为他应该会有三宫六院,便断了这一念头。 后来遇到了谢翊和,便彻底的抛之脑后了。 而与谢翊和和离之后,姜遇棠就不再对感情抱有期待,也没再起过嫁人托付终身的念头。 故而,姜遇棠在最开始察觉到了圣上的心思后,便抱着的是装傻充愣的心态,想要背靠着他这棵大树来保平安。 从未想过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上一世,他是中了断魂散之毒,一直缠绵于病榻,身子不好后宫才空着。 这一世,姜遇棠没有过多关注,但真心瞬息万变,焉知以后又是如何? 且对方还是九五之尊,一切情分皆在他的一念之间,一旦翻脸,连上诉旧情的机会都没有。 做师兄妹,可比做伴侣长久多了。 姜遇棠垂下眼睑,将这圣旨小心卷好,归于原位,走出了偏殿。 再回到紫宸殿。 圣上已然处理起了政务。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他从奏折中抬起了头,眉眼含着淡笑,不疾不徐地问。 “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遇棠站在了殿内,赧然道,“阿棠糊涂,寻了许久,都没找到师兄所说的书本。” 北冥璟的凤眸深沉,隔着御书桌注视着。 他面庞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了许多,“哦,原是这样,朕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半天没回来,还说让常顺去瞧瞧呢。” 姜遇棠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凝了下。 “是阿棠的不是。” “无碍,待你下次来陪朕看即可,朕还挺怀念,从前教阿棠识文断字的时光。” 北冥璟声线淡淡,似是寻常一语。 他又温声道,“等把先前的那盘残局下完了再走。” 姜遇棠的身子一僵,没想到还要再在此地逗留。 她的脸色微变,应声道,“那阿棠就在这儿在多叨扰会师兄,师兄可莫嫌我烦。” “红袖添香,怎会?” 北冥璟凤眸漆黑,透露着些许玩味。 片刻,常顺就将很久之前,那盘二人没下完的棋局,给抬了上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姜遇棠坐在座椅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心思也无法全然落到棋局当中。 偏偏,对面的北冥璟还关心地问道。 “阿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他握着一把黑子,似笑非笑道,“这都连着出错了好几步棋了,不太像是你之前的风格。” 姜遇棠,“……” 她的眼角微抽,凉嗖嗖道,“这盘棋还没有结束,胜负未分,师兄只管放马过来就行了。” 北冥璟笑而不语。 姜遇棠将注意力,放在了棋局当中。 但因为方才走错的那几步,还是在其中呈现出了败势,困顿之际,对面的北冥璟道。 “先这样,这盘残局再留着,等你想到破局之法了继续。” 姜遇棠看着这局势,只觉得怕是困难。 她应下,记在了心中,告退出了紫宸殿后,高悬着的心这才稍松。 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圣上的心思呼之欲出,昭然若揭。 姜遇棠的心情复杂,额角发胀,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行径,还能继续到几时了。 且先这样吧。 天气晴朗,姜遇棠一路出了皇宫。 谢老太君的针灸还要继续,且还要观测她的康复锻炼进行的如何,便干脆乘坐着马车,先去了安国公府。 刚到府邸的门口,就见有官员皱着眉,从里面走了出来,还和同僚说起。 “这安国公也是执着,非要调查清楚谢二少爷伤腿的缘由,查了这么多时日,赌坊那儿又什么都查不到……” “那是人家的爱子,被突然阴了这么一顿,断送了前程,查不到线索,心里面肯定是堵着这么一口气。” 不过,那官员的心中觉得,这事大概是没影了。 因为从谢行之断腿的第一日起,他们便开始调查了,最初还抓到了点线索,先上报给了谢大都督,看能不能抓到幕后之人。 结果,越查越不行,线索好像被人给抹平了般,什么都找不到了。 姜遇棠路过,听了一耳朵,得知无虞,便面不改色去了集福堂。 谢老太君近来勤加锻炼,状况明显比先前好转了许多,能在不用借助外力的帮忙下,凭靠着自己站起。 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胜过先前许多。 “怎么样阿棠,祖母、是不是没让你失望了……”谢老太君重新躺回在了床上,喘息着问道。 姜遇棠帮她擦着汗,笑着说,“祖母很厉害,您喝点茶水缓缓,咱们再进行治疗。” 本来是该先针灸的,但谢老太君非要展示成果,姜遇棠无奈,就只好先纵着她了。 “祖母都听你的。” 谢老太君眉眼和蔼,拍了拍她的手应下。 她又似是记起了什么般,叮嘱道。 “你这丫头,现下是郡主了,虽然还在太医院当值,但日后再有像瘟疫那样的地方,能避着就避着,莫要去了,要珍重自个儿。” 姜遇棠坐在床旁,身子微怔,她讪讪笑了下,“祖母,您知道了?” “是啊,翊和都和我说了,还和我讲了许多你在姑苏疫区治病救人的事迹呢。” 谢老太君双目明亮,笑着合不拢嘴。 她接着说,“有你这样的孙媳妇,是咱们安国公府的福气。” 姜遇棠听到这话,唇边的笑容渐无,脸色也都冷了许多。 她转移开了话题,“祖母,我来帮您针灸吧。” 谢老太君一怔,发愁地暗叹了下。 看来这对小夫妻的关系,还是没有得到改善…… 到底,她还是希望这俩人能好好的,思忖了下,便道,“阿棠,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第240章 凤印!她是先帝钦点的皇后 姜遇棠刚打开针包,便听到了这话,疑惑抬头。 “什么?” “其实翊和他也挺不容易的,你在府中的这几年,也应当也看了出来,你婆母他们那两口子,只紧着行之,对他是一点也不上心。” 谢老太君的脸色复杂,又道,“他从小就被送走了,要不是我给带了回来,自个儿又争气,国公府还哪有这号人?” 当年,镇远侯夫妇拿把柄相挟,安国公他们见谢翊和在朝中扎稳了根基,又推了他出来平息,硬要他来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他的心中怎会没有怨气。 且这孩子,自姑苏被恶奴囚虐之后,情感方面有些障碍,异于常人,很多情绪是感知体会不到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姜遇棠就打断道,“祖母,该扎针了。” 她对谢翊和的私事不感兴趣。 且这些也都不是理由。 谢老太君语塞了下,见此,也就只好作罢了。 姜遇棠取出银针,专注在她的穴位上施展了起来,时间如流沙般在掌心消逝而过,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间。 她叠好针包,叮嘱一番,便起身道别,出了集福堂的主屋。 恰逢此时,谢翊和回来,两个人在厅堂的门口,迎面相遇。 他的狭眸沉沉,面色冷淡,“要走了?” 姜遇棠嗯了声,便出了院子的门。 谢翊和的脚步一停,长身玉立,他站在门口,目睹着那抹姿影消失不见,这才进去探视。 “……” 日落西山。 姜遇棠坐在马车车厢内,神色倦怠。 本以为可以回去好好歇息片刻,没想到才行至一半,珍宝阁管事的就匆匆寻来,拦截住了马车。 姜遇棠让对方进了车厢,问道,“怎么了?” 管事的脸色难看道,“不好了东家,咱们的珍宝阁出事,闹起鬼来了!” 姜遇棠惊愕了下。 “闹鬼?” 真是荒谬,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 她皱眉道,“你且别急,细细说来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平复了下心情。 这事情还要从昨儿个晚上说起,珍宝阁打烊之后,他便照常宿在了店中歇息,快到天亮的时候,风势有些大,就突然听到了伙计的尖叫声。 管事的被吓了一跳,忙跑了出去,就在大堂内看到了晃动的无头女鬼,还有发出了凄厉尖叫声。 “您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是有多么渗人,小的被吓的头皮发麻,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管事的脸色惨白,捂着胸口,显然是心有余悸,又接着说。 “这也就罢了,偏偏被许多早起的商贩给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都没人敢再来珍宝阁了,不仅如此,咱们自家的伙计也被吓了个不轻,都怕那女鬼害命,都不敢在里面待着了。” 就连他,也都有些害怕。 鬼神之说根深蒂固在了老百姓们的思想当中,是无法轻易让他们否决的。 眼下,他们珍宝阁的东西再好,也都无人敢登门了。 管事的没了办法,这才跑来求助姜遇棠。 她听完,脸色发沉,吩咐道,“不用回侯府了,去珍宝阁。” “是,郡主。” 春桃应下,让车夫调转起了方向,抄起了近路,朝着京城的枕河街而去。 车厢当中,管事的心下畏惧,坐立难安的。 “东家,您就这样去啊,不请个道士什么的?” 他的脸色担忧,又道,“而且这现下,马上就要天黑了,正是阴气重的时候,保不齐那女鬼会再出现……” 姜遇棠面色淡然,稳如泰山,她道,“那正好了,抓住那鬼,看看究竟是谁要断了咱们的财路。” 珍宝阁现下的生意重新好了起来,发展如日中天,这明显是有人眼红嫉妒,行此手段让客人们忌讳,让她们的地盘再也无人敢登门。 管事的见她心意已决,当下也不敢多劝了。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只是一场误会,而不是真的来了邪祟,缠上了他们珍宝阁…… 外头沉沉暮色,马车停了下来。 枕河街灯火明亮,唯有珍宝阁黯淡无光,大门也是因受了那女鬼的影响,紧紧的关着,萧条一片,和先前的热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管事的先行下了马车,拿出了钥匙,他边走,边解释说。 “东家,我见咱们店里面的伙计害怕的厉害,又没生意,便做主给他们放了假,先在家中待着。” 不然,那邪祟女鬼还没有出现,他们待在其中,先被自个儿给吓死了。 姜遇棠上了台阶,道,“嗯,开门吧。” 管事的哆嗦的开起了锁。 恰逢此时,还正好起风了,夜风簌簌的,恍若阴风,显得此地愈发诡异了。 姜遇棠扭头,就看到双手抱臂,故作镇定的春桃。 她想了想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在车里面待着,不必勉强。” 春桃闻言,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她吞了吞口水,说道,“奴婢不怕,奴婢要陪着您,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郡主说过,世上没有鬼神之说,自己连那木偶娃娃都敢处理,这就更什么好怕的了,春桃在心内不断这样默念着。 咔哒一声,珍宝阁的门打开了,迎面而来是阵阵阴森森的凉风,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可能是心态影响,在管事的踏入的那一刹那间,只感觉好像走进了头獠牙亮起的凶兽口齿当中。 姜遇棠掏出了火折子,警惕朝着四处观望,站在了这熟悉的大堂当中,点亮了烛火,照亮了周围。 死寂的氛围,一切照旧,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姜遇棠问道,“你说的女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卯正。” 管事的忙声回复。 姜遇棠一顿,这可真的是挑了个好时候,正好能让一些百姓见到,将流言传开。 她分析道,“对方既然要毁咱们的生意,就不可能只出现一次。” 而后,姜遇棠就安排了起来,让春桃带着马车,佯装解决不了回去。 但为了安全起见,让管事的去喊阿九他们过来,以防止不测发生。 管事的听完,震惊道,“东家,您打算今儿个晚上守在这里?” 第241章 上门闹事,给我砸 姜遇棠轻嗯了声,没有否认。 管事的顿时一愣,心头暗惊,着实是没想到他这东家,胆子居然大到了这般地步。 这大老爷们都觉得害怕避讳之地。 姜遇棠作为一个女子,不但不害怕赶紧离开,还有守在此地一探究竟的闲心来。 管事的心头升起畏惧,赶忙应声。 他们都行动了起来。 不久,阿九便带着几个会拳脚功夫的打手来了珍宝阁。 复而听从了姜遇棠的吩咐,埋伏在了大堂内的每个角落,准备看看那女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遇棠拿了个矮板凳,坐在了柜台后,没有露面,藏匿在了黑暗当中,闭目养神。 更鼓敲过了三更,外头街上的打更人,显然是听说了珍宝阁的邪祟传闻,路过之际,加快了步伐,脚步略显凌乱。 空气变得愈发的渗人。 也不知道时辰又过了多久,浓稠如墨的天穹渐而化成了淡青,星辰悄然隐去,晨曦的光挑起了这夜的最后一层面纱。 藏匿在珍宝阁的众人守了这么久,早就昏昏入睡。 连姜遇棠也在小憩着。 忽地,狂风大作,紧闭着的直排房门,被吹的哐当哐当作响,空气都变得无比森冷,还有阵阵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传递而来。 就好像是腐烂了的尸体,刺鼻直到人的天灵盖…… 姜遇棠清醒睁眸,屏住了呼吸,躲在了这暗处,紧紧地盯着这幽暗光线的大堂。 终于来了! 伴随着这一异样,又响起了桀桀桀的怪响声,还咿咿呀呀的不断变大,似是痛苦的呻吟。 层层张牙舞爪的鬼影,从地面上力气,影子越变越大,惊奇般的投映在了大门上,就好像是从阿鼻地狱中爬出,将此地衬托的愈发阴沉诡异。 躲在桌子下的管事的被惊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又开始了,又开始闹鬼了…… 大门门栓忽地掉落,轰的一下被打开了。 街上早起劳作的百姓,本就惊惧于珍宝阁门上的怪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就大堂内晃动的白影,好似是无头女鬼。 “啊!无头女鬼,那女鬼又来珍宝阁了……” 他们惊惧至极,扁担哐当一声掉地,纷纷在这灰蒙蒙的街上,尖叫地跑动了起来。 而还待在这所谓邪祟之地的姜遇棠,在柜台下蹲身移动,和阿九等人配合着,在暗处朝着楼梯间故弄玄虚的白影靠近。 就是他了! 姜遇棠猫着腰,靠近了楼道之下,盯准了那女鬼,先行出手。 “给我抓!” 她一声厉喝,身子矫健,脚尖踩地,朝着楼梯飞身而上。 同样围捕过来的阿九他们听到命令,纷纷拿着家伙事出动,一个接着一个追了上去。 那白衣女鬼猛地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见此不再继续装神弄鬼,飞身朝着楼上快速跑去,就要跃窗而逃。 姜遇棠守了这么久,岂会给对方如此机会。 嗖的一声,提前准备好的银针,从她的袖口飞出,精准无误的刺入到了对方膝盖的穴位,上楼逃跑的步伐当下迟钝,踉跄了好几下。 阿九抓住这一间隙,一跃而上,狠地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对方的后背。 那人闷哼了声,摔倒在了二楼的地板上,还想要再做挣扎。 他手指紧握,反手就想要出招。 不等行动,下一瞬就有一把冷冰冰的匕首,抵在了温热脆弱的脖颈之间。 那人的身子一僵,迟钝扭头。 就见到了半蹲在旁,面容冷漠的姜遇棠,她问道,“谁派你来的?” 这女鬼,没了白布的遮掩,原形毕露,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脸上充满了愤怒。 他的眼神忿忿,咬牙道,“没有人派我,是我自个儿看不惯你们珍宝阁来的!” 姜遇棠闻言,笑了下。 她看向了阿九,“我想听到实话。” “没问题,交给我了,一炷香的功夫。” 阿九挑了下眉梢,笑容痞气,摩拳擦掌,带着人包围逼近了那小伙子。 姜遇棠的脸色平静,站在了二楼的窗口,观望着外头的风景,耳畔回荡着惨叫声,慢慢示弱变成了求饶。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了二楼的长廊当中。 片刻,阿九道,“东家,打探出来了,此人是一名名叫苏砚礼的皇商指派来的,说是让他连着三日天不亮过来装神弄鬼,搞垮您的生意!” 又是苏砚礼…… 姜遇棠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为了何人而做。 “此人要该怎么处理?”阿九站在旁边,又问道。 姜遇棠回头,看着宛若死狗般趴在地上的男人,她冷声道,“让他写出供词,送去官府。” 阿九一愣。 觉得那苏砚礼既然是皇商,那就必然是有门路关系在的,就算是这人愿意供出指认,也不会动摇到对方的根基。 再请状师来辩护,很有可能连板子都不用挨,赔钱了结。 所以姜遇棠还另有打算,便将筹划道出,看着阿九讶异的面色。 她沉声道,“不用担心损失,放心去做,我能兜的起底。” 然后,姜遇棠又吩咐,“还有,再给我叫一批打手过来,我要带着他们,去上门闹事!” “好勒,我这就去办。” 阿九兴奋了起来,也想要跟着姜遇棠一起去找麻烦,但知道自己的身份,牵扯太过的灰色地盘,不能和她同时光明正大出现,便按捺住了激动的心。 他赶忙姜遇棠的交代,先后行动了起来。 下午,珍宝阁的后院内,聚集了一大批凶神恶煞的打手,乌泱泱的,气势磅礴。 他们跟着姜遇棠出发,一路径直来到了,苏砚礼在京城名下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外观庞大而又奢华。 在姜遇棠的带领下,直接强闯了进去。 店内的伙计懵圈上前,“这位客官,您这是……” “看不出吗,来找麻烦。” 姜遇棠朝着别致的大堂内扫去,出声吩咐道,“给我砸。” 带着家伙事的打手们,听到这话,当下一脚踹开了那店伙计,一窝蜂朝内涌去,见到什么就砸什么。 他们的破坏力极强,宛若恶霸,还朝着楼上而去,整栋酒楼响彻起了噼里啪啦,和客人们的尖叫声。 那店伙计满脸震愕,吃痛捂着肚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瞪着姜遇棠道。 “敢在苏老板的地盘上闹事,我看你们真的是不想活了,给我等着!” 第242章 连云浅浅一块收拾了 说完,就快步朝着后院跑去。 姜遇棠冷嗤了一声。 不久,此地也来了许多身强力壮的伙计来阻止,却压根不是这群常年催债,在刀口上舔血的打手们的对手,被姜遇棠的人摁在了地上暴揍。 那店伙计还报官了,官差一来,姜遇棠亮出郡主玉佩,当下各个老实了下来。 “姜遇棠,你他娘的这是在干什么——” 苏砚礼急匆匆赶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偏头,怒声道。 只见他这规模庞大的酒楼大堂内,被砸的一地狼藉,桌椅板凳全都掀翻在了地上,和瓷碗碎片混合在了一起。 四面的墙壁上也被泼了乱七八糟的液体。 高悬在半空中的灯笼都被扯断了下来,烛火跌在了绸缎上,冒着滋滋滋的黑烟,还哪有先前的奢华别致。 要不是酒楼外头的牌匾还在,苏砚礼甚至都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站在门口,简直是火冒三丈。 姜遇棠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冷眼旁观,听到这话,她慢条斯理起身,对着苏砚礼的脸亮出了供词。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你做的好事吗?” 白纸黑字的指认,让苏砚礼的脸上一烧。 “哪又如何?” 他的眼神狠厉,又道。 “你这毒妇,心肠恶毒,总是针对算计云小姐,还去毁她的名声,云小姐大度,愿意放你一马,我替她出头怎么了?!” 云小姐被打的事,实在是发生的太诡异了。 许泽,和他的未婚妻,怎么就会同时出现在枕河街? 还刚好的就让萧忆雪看到,许泽和云浅浅在一起…… 又加上宝庆斋的生意惨淡,苏砚礼心中难咽下这口气,便生起了歹念,想要毁了珍宝阁的生意,打姜遇棠的颜面。 顺便,让她和玉玲珑彻底的断了交情。 姜遇棠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嘴脸,反问道,“你这般跪舔云浅浅,她不给你拴个狗绳?” 苏砚礼登时愠怒不已。 姜遇棠这个贱人! “凭你,一个赝品,也配来讽刺老子?” 他打量了几眼,又轻蔑道。 “砸了这家酒楼,老子还有其他的生意,大不了就是赔你几个臭钱呗,当老子缺钱?倒是你,怕是再难在商场上混了。” 就算姜遇棠拆穿了那是装神弄鬼,公布了真相又如何,此事已经引起了百姓们心中的忌讳,不可能会有人再踏足了。 珍宝阁的生意算是彻底完了。 她姜遇棠也就是命好,能剽窃别人的商业版图,又有着玉玲珑的帮扶,才得意在生意场站稳脚跟…… 否则,这哪有她说话的份,不过是个下人之女。 苏砚礼一脸鄙夷。 姜遇棠站在他的面前,听到这话,笑了下,接而缓声说了起来。 “你有这个底气便好。” “我已经调查清楚,你名下涉及到的全部生意。” “从即日开始,我会成为你在各个行业的对家,去高价垄断你的货源渠道,只与你打价格战,给你每个时辰都造成亏空,直到你倾家荡产为止。” 她的话语落下。 苏砚礼吃惊了下,吃惊姜遇棠这大概是疯了,居然敢以卵击石? 还是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的方式。 他轻视道,“你有多少的实力敢和我这样碰?” 镇远侯的家产? 可那是她姜遇棠这个赝品的吗。 “不多,玉玲珑的全部产业。” 姜遇棠的面色从容,接着说。 “你能成为皇商,不过是靠着璃王的渠道,专门为皇室供给香料,要是你这月的贡货断了,你这皇商还真能继续当下去吗?” 而璃王,现下远在京海,还麻烦缠身,自顾不暇,就算真想要帮忙,也怕是鞭长莫及。 带给她安全感,终于趋于稳定的生意收入进项,指的可不止是珍宝阁。 姜遇棠的那批海上货物,投放在了玉玲珑名下的各个产业当中,近日来随着珍宝阁一块有了起色,这让她安心。 还有私库中谢翊和给的总计那三十多万的家产。 这些,让姜遇棠有着以这种亏损方式,同苏砚礼这个皇商硬碰硬的资本在。 酒楼大堂内的苏砚礼,听到玉玲珑的全部产业,才总算是变了脸色。 玉玲珑作为商人,除非是疯了,才会赔上一切的,去帮扶姜遇棠,除非—— 姜遇棠就是玉玲珑?! 他的瞳孔地震,愕然的看向了姜遇棠。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姜遇棠愚蠢无知,卑鄙恶毒,怎么可能会和生意场上那位厉害的神秘女子挂上钩…… “她是玉玲珑?” 云浅浅来了酒楼大堂,便听到了这话,同样震愕的,看向了姜遇棠。 姜遇棠未分给她一个眼神。 “准确来说,是已经开始动手了,不止是接下来的每个时辰,现在,你的账面便在亏损。” 她站在原地,背后是大堂的一片狼藉,继续冷声道。 “不过,你暂时没有去应对的时间,因为你得要去趟衙门,先将你身上的官司给解决了。” 珍宝阁的事,姜遇棠报官了,还请了状师。 苏砚礼就算有门道,也少不得浪费一个下午。 而对眼下的他来说,时间还真就是金钱。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苏砚礼的脑海嗡的一下,轰鸣作响,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暴怒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就这样冲上去打姜遇棠一顿。 “姜遇棠,你有病吧,你至于做的这么绝吗?你这般和我对着干,不是也在给自己造成损失吗?你损人不利己啊。” “有钱,图个高兴怎么了?” 姜遇棠只对他回复了这一句话。 而后,她又看向了云浅浅。 “你没管好你的这只疯狗,让他乱咬到了我珍宝阁,我很不高兴,所以你的宝庆斋,我也不会放过。” 云浅浅皱紧了眉头,是苏砚礼动的手,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脸色不悦,“你要对我的生意动手?” “顺手的事。” 姜遇棠微微一笑。 说完这话,她转身,看着这近乎夷为平地,需要二次装潢才能使用的酒楼大堂,满意地拍了拍手呼喊那群打手们。 “大家伙们收工,回去了。” 听到姜遇棠的声音,那群打手这才就此作罢,重新集合,浩浩荡荡的路过了苏砚礼他们出了酒楼。 被留在原地的云,苏二人,脸色无比难看。 云浅浅没想到…… 姜遇棠居然这般忌惮自己? 第243章 谢翊和拒绝云浅浅 “对不住了云小姐,我自己看不过眼做的事,还牵连到了你。”苏砚礼的心情烦乱,愧疚道。 云浅浅摇头,脸色冷傲。 “她针对我,和你无关。” 她认为,姜遇棠行这举动,就是出于纯粹的嫉妒。 毕竟,谢翊和始终向着自己。 且圣上那日在镇远侯府中的表现,也不难看出,他已经对姜遇棠有意见了…… 苏砚礼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已然有小厮来,说他被府衙传唤,必须要过去一趟了。 没了办法,他只能亲自先去。 未料的是,姜遇棠请来的状师,极为的难缠,整整消磨了他一个下午的功夫。 待到傍晚才将珍宝阁装神弄鬼的事摆平。 一出府衙的大门,苏砚礼看到的是,他名下各个产业行当的掌柜,都来报生意上被姜遇棠针对了的坏消息。 什么供货商突然反悔,提前谈好的订单供应不上,客源被姜遇棠更低的价格给抢走了等等。 苏砚礼便先让他们拿存货去应急,亦或者倒贴,出比姜遇棠更高的价钱拿货。 可他知道,这无法解决问题的关键,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有很多连带着逾期等问题爆发。 苏砚礼心内如火焚烧,只觉得焦头烂额,连心悦的云小姐都没空想了,赶忙维护关系应付了起来。 顺便,派了小厮快马加鞭,给璃王捎去了求助的书信来。 皇商的名号,至少是要保住的。 得到的却是…… 小厮回答,“苏老板,璃王殿下说了,此事他不可能帮忙,如果你想要生意保住的话,就去找郡主,您的嫂子谈和。” 苏砚礼满头问号。 姜遇棠,嫂子? 什么时候谢翊和成他哥了? 见苏砚礼一脸迷茫,那小厮一脸尴尬,“小的也不知道,璃王殿下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璃王这态度,摆明了是不会帮忙了。 苏砚礼咬了咬牙,只能亲自去想办法解决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和姜遇棠那个毒妇低头的! 而云浅浅这边。 她先前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可当回到枕河街的宝庆斋,得知谢翊和给她的海上生意的供货渠道,连带着雇佣的商船也都被抢了之后,这才开始焦虑了起来。 不仅如此,先前从珍宝阁内挖来的匠娘们,居然还卷了店内珍贵的珠宝,泄露售出了他们店最新的珠宝设计款式。 然后就跑路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 这一下子,给了云浅浅,还有云家人造就了一笔巨大的损失。 无形中给了他们一巴掌。 云浅浅这才正面的意识到,姜遇棠带来的影响。 宝庆斋是谢翊和送给她的礼物。 能维持住生意,并且超过珍宝阁,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她云浅浅,是强过姜遇棠,并且力压了她一头。 可是在眼下…… 云浅浅只觉有些难堪,像是被羞辱到了,有些气短。 不敢想象,坊间再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可她姜遇棠能敢这样赔本,完全不计后果的出手,还不是靠着同意和离,从谢翊和手中分到的家产做后盾吗? 这说到底,还不是靠男人,又有几分真能耐。 何况,姜遇棠这样做,也是将自己当成了头号劲敌,在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而彼时,‘头号劲敌’姜遇棠正在望月轩盘算账务。 春桃踏入了主屋,来到了书桌前。 “郡主,果然不出您所料,方才云夫人他们来了,奴婢给回绝了。” 宝庆斋是云家人重要的收入来源。 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他们自然是坐不住。 姜遇棠不想听他们打着血缘的名头,来指责绑架自己什么,便提前将吩咐了春桃拒客。 “嗯。” 春桃站在桌旁,又好奇地问道,“不过郡主,宝庆斋出事卷东西跑的那群匠娘,也是您安排的吗?” 那群匠娘,是被谢翊和高价挖走的。 这还真不是。 姜遇棠只是高价垄断了宝庆斋的生意。 这一情况,不在她的意料当中。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说。 “估计是云浅浅又树了敌,有人暗中出了手。那群匠娘们本就是见风使舵之辈,能再被人收买了也不足为奇。” 春桃又道,“那珍宝阁现下受到的影响,要该如何处理?” 诚如苏砚礼所想的那样,邪祟之事,终究在百姓们的心中落了个疑影,就更别提那些贵妇人了。 “小事,改日我抽空过去解决一下。” 姜遇棠淡声回复。 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账目上面。 要搞垮苏砚礼,不能全放手交给阿九管事等人去做,她也要在其中掌好舵,避免意外的发生。 接下来的这几日。 苏砚礼处在了高压的焦虑中。 他名下的许多铺子,已经支撑不住关闭,倒赔损失的银两不计其数,逐渐威胁到了身家。 苏砚礼夜不能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都熬瘦了一大圈,憔悴了不少。 但,让他向姜遇棠这个毒妇低头,绝无可能的事? 苏砚礼思虑一番,打算让镇远侯夫妇来治一治这个冒牌货! 他就不信,姜遇棠的养父母会放任她这般胡来? 姜母直接拒绝了。 她忙着和画屏斗法,连小女儿都没功夫管,哪有空去见一个外男? 至于镇远侯,见倒是见了,却是打着官腔,不肯帮忙。 笑话,被姜遇棠打压到,即将倾家荡产的人是他苏砚礼,又不是他。 镇远侯除非是疯了,才会插手去管这烂摊子。 而宝庆斋,在他的眼中,和云家人的资产无异,又凭什么给这人情? 苏砚礼无功而返。 只能自己再想办法了。 云浅浅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都督府衙找了谢翊和。 议事厅内,她扶额无奈道。 “宝庆斋也由我爹娘他们操持,我没想到她会做的这么绝,连血缘关系都不顾,她对他们没有感情,但我不能坐视不理。” 漆黑宽大的长桌,谢翊和坐在对面,认真听完。 他直白的问道,“所以,你是希望我出面摆平?” 这话,让云浅浅感到尴尬,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整个宝庆斋,还有供货的海上生意渠道,都是由谢翊和帮的忙…… 望着那双专注的狭眸,云浅浅的手指一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了……” 谢翊和的面色淡漠,思忖了下说。 “阿棠很厌恶我。即便我出面,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不可能会听我的收手。” 云浅浅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这是拒绝自己了? 第244章 前世夫妻双重生 云浅浅的呼吸,随着大厅内流动着的空气停止,整个人僵在了原位,身体内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住了。 这不是她头一回向谢翊和求助。 却是头一回的遭受到他的拒绝…… “你在做生意这方面天赋不够,就不必执着于此了。” 谢翊和眉眼清冷,又沉道。 “既然练手失败,那就不用再接着继续玩了,折损可以算在我的头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云浅浅听到这话,不由地想起,是啊,一开始做生意,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 她的心又跟着这句话回暖,鼓动了起来。 谢翊和愿意送这么大的一个店给自己玩,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呢? 且云家人的手中,还有几个谢翊和之前给的铺子,生计绝不会成为问题。 云浅浅感受到了被包容的宠溺。 “比起这个,你应该将重心放在太医院,接下来在太医的考核选拔上,郑老御医那边,会举荐于你。” 谢翊和又说。 他点到为止。 云浅浅的心情激动,太医考核,是要由人举荐才能参与的。 按照她的履历,是没资格的。 姜遇棠能够破格提拔,其实一直是她的一个小心结,她没想到,谢翊和会在这件事上费心…… 谢翊和对她的在意程度,是姜遇棠永远都迈不过去的一个坎,难怪她会如此敌视自己了。 云浅浅有些动容,又有些甜蜜。 她道,“翊和哥哥,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绝不会让你失望。” 谢翊和一怔,多看了她几眼,他笑了下,“言重了。” 片刻,云浅浅先行离开了都督衙署。 谢翊和一个人独坐在宽敞无声的议事厅内。 光影变化,阴霾散落在了他的面庞,狭眸晦暗不明。 楚歌悄然入内,低声道,“世子爷,少夫人的人已经抵达了姑苏,目的和我们的人相同,也在找那位蔡嬷嬷,您看这……” 虽说姜遇棠的人此行是在调查身世,但难免不会顺藤摸瓜查出旁的。 谢翊和沉默了下。 “我再想想。” 而后,他又问道,“她对画屏的态度如何?” 说起这个,楚歌也觉得很奇怪。 “少夫人明明没有见过画屏,但对她警惕非常,过了侯府的路子送去的花茶,还是让丫鬟悄悄丢了。” 也就是说,有些奇怪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而姜遇棠,她也知道那些事。 谢翊和轻嗯了一声。 楚歌见此,先行告退。 谢翊和的脸色深沉,身子后仰,靠在了圈椅上,修长的手指,覆在了阴郁的眉眼之上。 “……” 接下来的几日。 姜遇棠对于云、苏二人,在生意场上的打击顺利的不像话。 宝庆斋摇摇欲坠,只差关门大吉了。 云浅浅却一副有谢翊和撑腰,不差这点银钱的样子。 而苏砚礼,没了皇商的头衔,赔了好大一笔银钱进去。 他名下其他的生意,也没有选择这个最为明智的断臂求生,抛售来保本的决策。 反而,和姜遇棠较劲般,不信这个邪,往进砸的身价越来越多,还真是在往倾家荡产的路上奔着…… 姜遇棠自然是喜闻乐见。 虽说她也下了血本,但赚钱的意义,不就是让自己开心,出这口气,她觉得挺值。 这日上午。 姜遇棠从太医院出来,打算去赴和季临安先前未完成的约定,没想到先遇到了云父。 长街上,他站在朱红色围墙的大树下,面色沉沉,显然是来堵她的。 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云父立刻大步流星上前。 “宝庆斋快要关门了!你不知道,这不止是浅浅一个人的店,还干系到我们整个云家吗?” 这相当于他们断了一个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 云父又一脸失望的说,“我知道你素来心狠,所以并非指望你像浅浅那般来孝敬我们,但你真不该如此绝情和狠毒。” “啊?原来你还指望着我孝敬你们?” 看着这拦路人,姜遇棠打量了几眼,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她道,“你们是给了我一口吃,还是给了我一口喝,我和你们云家很熟吗?” 真的是够有意思的。 就他们云家人做出的那些事,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少在我的面前摆长辈的谱。” “你……” 云父接连被刺到,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胸口都起伏了下,他嫌恶道,“你真的是少教,大逆不道!” 姜遇棠的脸色一沉,冷笑了声。 “我没爹又没娘,野孩子一个,自然是少教。” 撂下这话,她就直接无视了云父,抬腿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这条长街。 和季临安约定的地点是京城的女学班,知柔斋。 他们要一起去接瑶瑶,然后带着她去挑选绢花。 粉墙黛瓦,两侧是翠绿珠影,门侧有着两幅楹联,正值下学,不少人从内出来。 姜遇棠下了马车之后,径直朝着学堂内走去找瑶瑶。 其实糯糯也在这个学堂,但她前些日子被打了板子,姜遇棠没过多关照,不知道她今儿个究竟在不在。 就算在,也无所谓。 姜遇棠进去的时间早。 刚好,和糯糯错开,没有见面。 云浅浅牵着糯糯,后一步的从学堂内走出。 糯糯的屁股还痛着,身子不舒服,小脸略显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就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的。 她低垂着眼睑,闷闷朝着外头走去。 “云姐姐,我还是好痛,好难受啊,我们快点儿上马车回去吧。” “好。” 云浅浅应声。 忽地,她似是看到了什么人一般,脸色微变了下。 “糯糯,有个熟人哥哥,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糯糯的小眉头一拧,心中充满了抗拒,手中被云浅浅拉着,朝着大道上走去。 她咬唇道,“云姐姐,我是真的很不舒服……” “乖,我们马上回去。” 云浅浅安抚了一下,然后就回头道,“季将军,真巧,你也来接你侄女?” 季临安正要进学堂,在大道上见到她们,步伐被迫一停,轻蹙了下眉头。 “嗯。” 糯糯晕乎乎的,身子很不舒服,可云浅浅又起了个话题的头,大有在这儿继续长聊下去的意思。 她的心中感到了委屈,眼眶酸酸的。 要是阿姐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先紧着自己的吧…… 第245章 不要云浅浅了 可是糯糯也知道,阿姐讨厌自己了…… 再也不会像刚回京城那般,关心呵护于她了。 “云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临安出于礼貌,回应了云浅浅一下,没想到,她有长篇大论谈论下去的意思。 上次只是在招兵上通融了一下,就险些再难以见到姜遇棠。 他可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便冷冷留下了这话,也不管云浅浅究竟是什么反应,越过了她们径直朝着学堂走去。 也不知道姜遇棠到了没? 云浅浅顿时一愣,不悦的拧了下眉心。 并不是说她有多需要季临安这个朋友,而是,饭要抢着吃才好吃…… 有竞争才会被珍惜。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季临安居然还打算自甘堕落下去。 糯糯头晕脑胀的,只觉终于可以回去了,她摇晃了下云浅浅的手,示意可以走了。 却发现云浅浅,一直回头看着学堂的门口,不禁也跟着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糯糯的小身子倏然僵住,白嫩的小脸满是愕然。 竹影横斜,青石板铺就的学堂大门口,姜遇棠眉眼温柔,牵着一个模样俏皮的小姑娘,从里面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还时不时,摸一摸对方的小脑袋,脸上的喜欢是怎么也都藏不住,不厌其烦,耐心回答着那小姑娘的一切问题。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糯糯呆呆地望着,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姜遇棠没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可明明,她才是自己的阿姐,而不是那个野孩子的。 糯糯的小心脏又酸又涩,还有着浓浓的不甘在,猛地下挣脱了云浅浅的手,红着眼圈跑了过去。 她要把阿姐给抢回来。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我的阿姐你知道吗?把你的手给我撒开!” 糯糯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拦住了他们的道路。 在这一刻,她都忘记了小屁股还痛着,满脸气恼,伸手就要去推瑶瑶。 瑶瑶骤不及防。 但,糯糯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肩膀。 姜遇棠就眼疾手快的将牵着的小人儿给高抱了起来,避开了糯糯的推搡,呈现一副保护姿态。 糯糯愕然了下。 她的心被揪了下,恍若自己好像成了什么坏蛋…… 且在这时,姜遇棠还冷着脸,严肃斥道,“姜明微,你怎么可以对瑶瑶动手?” 委屈的潮水,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近乎快要将糯糯给吞没。 她红了眼圈,金豆豆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阿姐,你干什么,我才是你的妹妹,她怎么可以这般向着这个外人,还去抱她?” 不要不要不要,阿姐的怀抱,只能是自己的。 姜遇棠的脸色未有动容。 她继续道,“她是瑶瑶,不是外人,你要是嘴巴再乱说话,没规矩,就别怪我请你吃戒尺了。” 糯糯的鼻尖红的可以滴出血来,眼泪流到了嘴巴里面,是咸涩非常的滋味,心情更加崩溃了。 “阿姐,你坏,你撒谎,你骗人,你说过要接送我上下学堂,会陪我玩,会只喜欢我一个人,你都反悔没有做到,我都乖乖的,你怎么还能这样对我啊……” 姜遇棠当然明白,糯糯这是在吃醋。 但她们的姐妹情分,早就在那些扎心的瞬间,一个个夜晚消磨了个干净。 姜遇棠也不想要再应付什么,干脆皱眉道,“因为我不是你阿姐,云浅浅才是。” 糯糯满脸泪痕,哭声一停。 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云浅浅才是她的姐姐? “云小姐,管教好你妹妹,带她回去吧。”季临安蹙眉,不虞道。 诚然,糯糯的出手,引起他的不满。 季临安又回头问道,“我们先走吧?” “嗯。” 姜遇棠应下,抱着受惊的瑶瑶,迈开了步伐,和季临安朝着前方走去。 糯糯泪眼朦胧,哭的一抽一抽的。 阿姐不要走。 “糯糯,你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看到不少人看了过来,云浅浅头疼,牵起了糯糯的手,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料在下一刻,糯糯居然直接甩开了她。 她嚎啕哭着,“不要,我不要你当我姐姐,不要你待在我家了,你走,我要我阿姐……” 云浅浅一点儿都不像,她告诉自己的那般厉害。 也不会真正在意自己。 糯糯打算找婆子,带自己回府,然后去找爹娘,不要让云浅浅待在自己家了。 她有一个阿姐就够了。 云浅浅的脸色微沉。 可对糯糯的童言稚语没当回事,因为她知道,镇远侯夫妇绝对不会由着她任性胡来的。 “……” 姜遇棠抱着瑶瑶,上了马车,离开了此地。 平稳的车厢内,她抱着小姑娘,关心地问道,“瑶瑶,你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瑶瑶回神,赶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没有被吓到,就是太突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她又嘴甜道,“漂亮姨姨,你和小叔叔一起来接我,还要陪我去买绢花,我还挺开心的。” 虽然瑶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要绢花了…… 想到这儿,瑶瑶不禁多看了自家小叔叔几眼。 季临安移开了目光。 “待会儿你看上的,姨姨给你买。” 姜遇棠眉眼带着零星的笑意,和季临安一同陪着瑶瑶买了小玩意,又在外头一块儿用了晚饭,这才分别回了镇远侯府。 接而,便听到了糯糯回来之后,和镇远侯夫妇撒泼大闹了一场消息。 以及谢翊和填补了宝庆斋的亏空,让她将精力放在了太医院上,不留余地的捧着云浅浅。 可能是这段时间,云浅浅的形象崩塌的过于厉害,春桃真是看不出,此女究竟有何值得人迷恋的地方。 难不成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在春桃胡思乱想之际,姜遇棠的声音响了起来,问道,“最近大少爷在做什么?” “大少爷官复原职,事务繁多,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军营,不常回侯府。”春桃如实答道。 姜遇棠想了想,说道,“那我们改日找个时间,过去探望一下。” 姜肆的好,她始终记得,也是心中最后对亲情的挂念和净土。 春桃忙声应下。 隔日,姜遇棠办了件大事。 第246章 姜遇棠展现神迹 上午,天空湛蓝,珍宝阁的门口,设了一张供桌,站着一拿着桃木剑的道士,引得不少的百姓过来围观。 “棠棠,这真的成吗?” 江淮安站在旁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姜遇棠挑了下眉,“放心吧,东西不都准备好了,人员也都就绪了,不会有问题。” 闹鬼事件,终究还是影响到了珍宝阁,让百姓们觉得此地不祥。 既如此,那姜遇棠便打算来个以毒攻毒,让他们彻底改观。 为生意奔波的苏砚礼路过,便看到这珍宝阁的门口,摆设起了做法事的物件,心内立刻就明白了姜遇棠的目的。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充满了不屑。 那‘女鬼’,可是被不少的百姓亲眼看到,姜遇棠想要破除流言蜚语,也不请个有名厉害些的道士来。 真以为百姓是那么好糊弄的? 简直可笑。 有能看到姜遇棠出丑的机会,苏砚礼自然是不可能会错过,还巴不得越演越烈,让她失去了珍宝阁才好呢。 这段时间,姜遇棠以玉玲珑的身份,动用起了一些人脉,在生意场上疯狂针对起了他,让苏砚礼名下的产业,近乎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苏砚礼看着每日损失的银钱,肉疼不已,也真的是快被气疯了,舍本掏了家底,和姜遇棠对拼起了财力。 他就不信,姜遇棠的家底真能厚的过自己? 看谁能玩死谁。 苏砚礼本来是自信满满,可伴随着接二连三倒闭的铺子,意识到姜遇棠那撂那样的狠话,确实是做足了打算,有着不虚的资本。 不仅如此,还有人在姜遇棠的背后,帮着出手搞自己,堵死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后路。 他,将输的彻底。 不止是从皇商中被除名,还要赔了手中的老本,连个普通的商户都不是,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焦虑的情绪,在苏砚礼的胸腔内,无休止蔓延着。 人像是处于在了黑暗的炼狱当中,每时每刻都变得无比难熬,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要该怎么办。 由奢入俭难。 一想到接下来很有可能过上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寒民日子。 苏砚礼就有些发惧,这还真不如一剑杀了他,来的痛快呢…… 早知道姜遇棠会这么狠毒,或许他就该……在她还没有起势的时候,做的更绝些! 自己眼下也就不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了…… 而且,他是皇商的时候,都和云浅浅没有可能,之后就怕是再无机会了。 想到这儿,苏砚礼的心头还有些抽疼。 围观的百姓愈多。 枕河街上,还停了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里面的主人,也在注视着珍宝阁门口的画面。 不仅如此,对面店内的二楼,也有人在注视着。 俨然,珍宝阁门口的这场法事,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道士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能行吗?” 最前面的百姓,眼神中对那灰衣道士充满了质疑。 “官府说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但怎么可能,那日清晨,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白衣女鬼,煞气极重,肯定是厉鬼,只怕是难解决。” “嘘,别让那厉鬼听到了,否则真来要你性命了怎么办……” “……” 姜遇棠听到这些话,眼底暗了暗,然后扭头,说道,“大师,吉时到了,可以开始了。” 那站在珍宝阁门口的灰衣道士应下。 他闭目,手持着桃木剑,开始作法,喃喃念叨了起来,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妖孽速速受死。” 忽地,灰衣道士转身,剑头直指珍宝阁紧闭着的两扇大门。 众人的呼吸一凝,都聚精会神看了过去,却惊讶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这道士的道行还是太浅了,难以降服了那妖孽。 苏砚礼的内心终于找回了点平衡。 在人群当中,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最好能让着场面变得再滑稽可笑些…… 然而,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这眨眼间,珍宝阁的木门面上,还真慢慢浮现出了东西,张牙舞爪的黑影,形状如若无头女鬼。 氛围一惊。 鬼,这鬼居然还真被这道士给打了出来…… “诛!” 不等百姓们惊慌,灰衣道士就挥着桃木剑,打了过去。 滋啦一声,那鬼影顿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遇棠在旁看着,脸色平静,这只是个开始,重头戏在后面。 街道对面二楼的谢翊和,望着那供桌上的焚香,他隔空睥睨着,狭眸深眯。 天穹中,不知怎的,突然飞来了许多的喜鹊,盘旋在了珍宝阁门口的上方,叽叽喳喳的,宛若在报喜。 珍宝阁的正门口,方才女鬼被诛灭的地方,还爬上了许多的玄驹,渐而组合形成了一副祥瑞的图案。 那图案身如虎豹,肩带着展翅羽翼,高大威武,龙头两角,有腾空驾云飞跃之势。 “快看,这好像是招财的九龙子,天禄……” 有百姓激动,指着道。 这堪称罕见惊奇的画卷,给人群造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围观的人群都愣在了原地,都被震撼到了。 苏砚礼更是懵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姜遇棠这是使用什么妖法了…… 他左右望去,就见周围的人都跟着躁动了起来。 “这莫不是神迹?” 江淮安故作惊讶,扬声道,“九龙子寓意转祸为祥,想来是此地的厉鬼被诛,故而出现此景,是大吉之兆啊!” 姜遇棠闻言,竭力压着想要弯起的唇角。 “看来是如此。” 枕河街上围观的百姓们,这下是彻底炸开了锅,人声鼎沸,激荡不已。 “神明显灵,将此祥瑞神迹!” “我有生之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景,这是神明在保佑北冥,保佑我等百姓……” 有百姓说着,心跳加快,脸都振奋的红了,双手合十,虔诚的朝着珍宝阁的那处奇景,进行跪拜祈福。 一旁的人见到,也不想错此福报,乌泱泱的跟随,来恩求神明的庇佑。 姜遇棠不动声色,将这一幕全都尽收在了眼底。 相信不出半个时辰,此地出现祥瑞神迹的事,便会在京城内传开,彻底的粉碎闹鬼的传闻。 并且,还会带动珍宝阁的生意…… 第247章 北冥璟亲自来找她 接下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日,姜遇棠都可以不用操心,珍宝阁会没有客人,生意冷清的情况。 对面云浅浅上了宝庆斋的二楼,就看到了谢翊和站在窗口,似是在观看什么,外头还嘈杂一片的。 她的眉头轻拧,走了过去,便看到了底下出现的祥瑞,心头暗惊了下。 此地出现神迹,那势必会吸引来不少的客人,带动这整条街的经济,让不少的店铺跟着一并沾光…… 可是,宝庆斋要关店了。 她今儿个过来,就是来遣散伙计的,这个绝佳的风口,势必要错过了。 云浅浅的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惋惜,秀眉轻拧了下。 她再侧目,看向旁边的男人。 谢翊和的面色冷淡,望着珍宝阁门口的场景,狭眸幽深一片,似只是看个热闹,消磨等她的时间,并没有被姜遇棠吸引。 忽地,不知怎的,他闭了下双目,只是一瞬息。 谢翊和便转过了身来,眉眼淡漠,“打点完了吗?” 云浅浅没有发觉异常,点了点头,“已经打点完了,可以先走了。” 谢翊和嗯了一声。 而在彼时,枕河街距离珍宝阁人群几米开外之处,多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 姜遇棠站在华丽的马车前,双目发亮。 她的面色惊喜道,“师兄,您怎么会来这儿?” 车厢内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当今圣上北冥璟。 他一袭暗色云纹便服,尊贵无双,面庞妖冶,眉眼带笑。 “不来,岂非要错过咱们北冥,这般精彩的神迹了?” 江淮安见姜遇棠突然被人喊走,心内困惑,不放心地跟来了马车这边,定睛便见到了圣上。 他的瞳孔地震,折射出了一缕惊讶。 “陛陛……” 姜遇棠扭头,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江淮安不要乱喊,以免引起什么躁动。 江淮安的心头震骇,吃惊的将字眼咽了回去。 这陛下出宫的也太突然了。 那边的热闹还没有结束,还有人在喊着祥瑞之类的话,北冥璟挑了下眉,对着姜遇棠笑说。 “天降祥瑞,是北冥之幸。” 话音刚落,江淮安便先疑惑道,“可是公子,您不是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吗?” 甚至,还废除了一些律法。 北冥璟顿了顿,“鬼魅精怪不可信,但对神明,还是要怀有敬畏之心。” 既如此,那为何偶有朝臣提议祭天,圣上不但驳回,还会将对方斥个狗血淋头? 江淮安的心情古怪。 一切解释权归陛下所有? 不过想想也是,规矩是老祖宗定的,老祖宗便是天子,又好像没毛病。 姜遇棠觉得,圣上肯定是看了出来,便这样说,“阿棠的小把戏,在师兄的面前卖弄了。” “这样古灵精怪的点子,也就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了。”北冥璟这样说。 “是吧公子,我一开始听棠棠说,也都被惊到了,您不知道,这丫头还险些骗我去扮那道士呢,还好我立场坚定拒绝了,否则被熟人看到,可就真要被笑掉大牙了。” 江淮安滔滔不绝地说。 姜遇棠站在马车下垂目,唇角不自觉勾起。 北冥璟微笑扭头,“你挺闲?” 江淮安对上圣上万分友好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也还好,这不今儿个沐休,无事可做,棠棠又说有热闹做,便过来了。” 北冥璟哑然了下。 “何幸得以你这一卧龙。” 他拍了拍江淮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淮安的确是挺适合在太医院当差,没有屈才。” “阿棠替淮安,多谢师兄夸赞。” 姜遇棠实在是没忍住,故作一脸的与有荣焉道。 北冥璟看了过来。 “见外了,雏凤。” 姜遇棠嘴角的笑容凝住了。 她抬头,又接而道,“师兄,这神迹也散了,您若是还有要事处理,那我和淮安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公子您先忙。” 江淮安听到这话,赶忙道。 他觉得圣上只是路过此地,才赏脸和他们多聊了片刻,不可能说是专程出宫过来的。 北冥璟坐在车厢内,看了眼卧龙。 “也罢,确实是不方便。” 而后,他又看向了‘凤雏’,凤眸幽幽,“小师妹,你明儿个进宫。”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 可明日,不需要她去请平安脉…… “真是期待呐。” 北冥璟的笑意更深。 留下这话,便吩咐起流云,赶起了马车,离开了枕河街,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姜遇棠,“……”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吧。 再看珍宝阁的门口,先前那所谓出现的神迹,已然消失,但此地还是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仍对方才的画面念念不忘。 在不断说着这件事。 姜遇棠趁此机会,让管事的开张迎客,挂了两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不少人为凑神迹的热闹而来,宾客络绎不绝。 珍宝阁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烂了。 生意重新恢复,变得红红火火,江淮安都加入其中,跟着伙计们忙了起来。 晌午,姜遇棠请了江淮安吃饭,这才就此分开。 她又另外打包了一份,打算送给兄长姜肆,便和春桃一同乘坐马车,朝着京城军营的方向而去。 车厢当中,春桃笑着说,“大少爷待会见到您去,还带了他喜欢酒楼的饭菜,定然高兴的不像话。” 姜遇棠看了眼食盒,目光发柔,笑着嗯了一声。 春桃又似是记起了什么般,说道。 “对了,您不是喜欢齐老先生的字画吗,这段时日,奴婢听闻大少爷在派人寻呢,想来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主仆二人说着,马车便停在了军营的大门口。 外头烈日当空,日光刺目。 空气一片燥热。 姜遇棠下了马车,就和春桃拎着食盒,朝着宽阔平整的主干道上走去,这会儿军营中下了值,将士们都懒散的歇息。 营房皆为灰瓦白墙,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了护军的值房,踩上了台阶就要进入。 姜遇棠正欲推门而入,便先听到了一阵对话声。 “我知道,姜大人你的心中,只有郡主这一个妹妹,所以从来都没有想着去取代她,让你承认我什么……” 这是云浅浅的声音? 第248章 看见你,就心情不好了 姜遇棠一顿,目光顺着门缝望了过去。 肃冷的值房内,云浅浅站在桌前,脸色冷傲,继续道。 “今儿个过来,也只是单纯的送饭菜,您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这个家并不欢迎我。” 说到这儿,她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毕竟现下,就连糯糯也在讨厌我……” 姜肆坐在桌前,眼神有些复杂。 他听说了,糯糯要赶走云浅浅的事,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 “那丫头一直不懂事,回头我会说说她的。” 云浅浅一顿,“那这饭菜?” 姜肆眉头紧了紧,看了她一眼。 “留下吧。” 云浅浅似是感动,脸上漾开了淡雅的笑容。 “那你快尝尝。” 说着,就主动替姜肆,打开了食盒,体贴将饭菜拿了出来,朝着桌子上放去。 姜肆抿了下薄唇,“我自己来便好。” “……” 值房门外,姜遇棠目睹着这一画面,拎着食盒的手指不由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她的心情沉甸甸的,是说不出的复杂,转身便下了台阶,没有去打扰这对兄妹。 姜遇棠不想看到,姜肆也对她露出愧疚的样子。 毫无意义。 春桃跟在了后面,担心地看了过去,想要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指责姜肆,不向着她家主子? 可人家本来就是亲兄妹…… 宽慰姜遇棠,想开点,劝她大度莫要计较? 因为对方是云浅浅,春桃做不到。 二十多年的兄妹情分,又有着先前那样的保护在,怎么会不让人觉得心寒,却又该怨谁呢。 是一种找不到宣泄口的痛楚。 日光叫人眩晕,炽热的温度,似是将空气蒸发变得逼仄,有种难以喘息的烦躁感。 姜遇棠的脸色平静,出了护军的营班院子。 军营布局规整,道路宛若棋盘。 走了没一段路,遇到了季临安,他的眉眼意外,“郡主,你怎么过来了?” 姜遇棠抬头,敷衍回答。 “路过,进来看个老朋友,没想到他不在。” 季临安一愣,“那是可惜了。” 姜遇棠微微颔首,便先告辞了。 她走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蹬蹬下起了冗长青石筑就起的台阶,不小心踩空了一个,崴了下脚。 春桃赶忙搀扶住,“郡主,您没事吧?” 姜遇棠倒吸了口凉气。 她单脚站着,皱眉低头,感觉脚腕应该是肿了。 “还能走吗,要不要奴婢来背你。”春桃关心地问。 就她那小身子板,姜遇棠真怕压垮了,两个人一同从这长阶上滚下去。 不高兴的时候,还真的是晦气全来。 她忍着痛,“没事,也是我自个儿马虎了,就这样走吧,先坚持回去。” 春桃斜跨着食盒,又伸手去搀扶姜遇棠,给她借力,仔细一层一层朝下走了起来。 “摔着了?” 高处基台上的谢翊和路过,看到姜遇棠这金鸡独立的姿势,拧眉问道。 姜遇棠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 她的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没有回复,也没有回头,和春桃继续着动作。 本以为谢翊和也就到此为止了。 岂料在下一刻,姜遇棠的腰间忽地多了一只大手,接而就被人给腾空抱了起来。 侧目,就是谢翊和那张俊美的面庞。 他的胸膛微凉,抱着姜遇棠,已然稳稳地下起了长阶。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春桃的人都懵了,脸上惊愕了下,赶忙拎着食盒跟了上去。 “有病?” 姜遇棠皱眉,忍不住挣扎道,“放我下来。” 谢翊和一顿,多看了她两眼。 “心情不好?” 姜遇棠抿了下唇瓣,移开了视线。 她的面冷如霜,否认道,“本来是挺好的,看到你就不太好了。” 谢翊和凝视着,狭眸是看透人心的冷锐。 他抱着姜遇棠下完了台阶,却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无视了其他将士异样的目光。 “你要带我去哪里?” 姜遇棠看着周围眼前的道路,质问道。 “绑架,勒索,杀人灭口。” 谢翊和冷瞥了一眼道。 他抱着姜遇棠,径直来到了息所,推门而入,里面简约整洁,一眼便知是谢翊和在军营中歇息的地方。 踏入之后,就将姜遇棠放在了中央的桌子上坐下。 “疼的厉害?” 谢翊和站在了面前,脸色冷淡,握起了她的受伤的脚腕,问了一声。 “你有完没完?” 姜遇棠愠怒不已,眼神含怒。 不等他检查,就朝着他踹去,却被固定住了小腿,这一脚没有踢上去。 “看来是不疼。” 谢翊和说完,没再继续坚持,他松开了手,唤了楚歌进来吩咐。 “去拿些治跌打损伤的药酒过来,再和门房打声招呼,让马车进来。” 楚歌呐呐应下,“是,世子爷。” 谢翊和看了眼春桃,在她手中的食盒上顿停了下。 “照料好你家主子。” 说完这话,便先行离开。 姜遇棠的脸色难看,心头膈应,让春桃搀扶着自己,出了息所。 她们刚走到廊下,车夫就赶了马车过来,姜遇棠被搀扶着上去,一路回了侯府的望月轩,这才做起了检查。 脚腕扭伤,红肿了起来,便涂了红花油,又让春桃取了冰来敷着。 在傍晚的时候,消下去了些,疼的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 “好端端的,怎么扭了脚?” 姜母听到消息,过来探望了一趟。 她皱眉,关切道,“你这孩子,怎么走路这么不当心,叫府医看了吗,没伤到骨头吧?” 姜遇棠坐在软榻上,看着站在面前妇人。 她的面色无波,应付说,“皮外伤,不劳夫人您挂心了。” 姜母的身子一僵。 姜遇棠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见到她受伤,她怎么可能会不记挂心疼。 但看姜遇棠这冷淡的态度,姜母只好压了压难受的内心。 “我那儿有上好的药酒,待会让你给你送过来,你就别乱动了,好好在这儿养着。” 说完这话,她就忍着酸涩走了出去。 春桃进来看到,还有些意外。 转而,便想通了姜母的心理,天平虽然偏了,但还是对她家主子有母爱的。 她汇报道,“郡主,姑苏那边有消息了。” 第249章 调查姑苏真相 春桃说着,便将一封信件递了过来。 姜遇棠接过,当下没有迟疑的,在主屋当中拆封开来,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阿九的人抵达姑苏,便着手调查起了他交代的任务,才刚查到了点眉目,却先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身世,是镇远侯夫妇他们自己查明的,与谢翊和没有直接的关系。 并不是姜遇棠先前认为的,是谢翊和为了给云浅浅一个好的家世,特意朝镇远侯夫妇透露出的。 相反的,好似是他一直在摁着这件事…… 看到这儿,软榻上的姜遇棠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先前在姑苏疫区营地,是她冤枉了谢翊和。 但那又如何? 种种往昔,给他一巴掌,不算冤。 姜遇棠的心脏,未因此出现半分波澜松动,依旧犹如冰封,接着往下看了起来。 这份书信上面还说了。 他们在查探蔡嬷嬷行踪的时候,还发觉到其中牵扯到了另外一桩旧事,抓到了些许线索,只是还需再做确定。 待核实无误,便再做书信捎来。 姜遇棠皱眉。 还有什么旧事? 正想着,忽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姜遇棠的脸色微变,将书信交给了春桃,示意她拿出去先烧毁了。 春桃的反应很快,当即藏在了袖口当中,朝外退了出去。 主屋门口,出现了姜肆高大的身形,眉头关切的紧蹙成了川字,从外快步而来。 姜遇棠凝视着几米开外的这一幕。 莫名记起,姜肆初回京城,来安国公府接她的那日,也是这般踏风而来,似若自己的保护神…… “阿棠,我听娘说你的脚扭伤了,怎么样了?” 姜肆面染忧色,来到了软榻前。 几经询问,得知姜遇棠的伤势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后,这才稍稍安心,隔桌坐在了另一侧,姜肆这才询问起了缘由。 “你这丫头,是跑去哪里玩摔着了?” 他又半开玩笑说,“敢让我妹妹受伤,阿兄将那地砸了来给你出气。” 姜肆的眼神真诚,还有着讨她开心的意思。 四目相视,姜遇棠笑了下说,“在军营。” 闻言,姜肆的身子一僵。 “你来军营了?” 姜遇棠嗯了声,接着道,“是啊,晌午那会,本来是想要去探望一下阿兄你,才刚进去,便不小心崴了脚。” 所以说,阿棠并没有看到自己和云浅浅在一起? 姜肆紧握着茶杯的手指渐松,莫名的底气不足。 接而,他注意到了自己这一举动,内心惭愧至极,不禁垂下了眼睑。 因为阿棠受伤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和云浅浅吃午饭…… 想到这儿,姜肆发闷的心口,隐隐作痛,呼吸有些困难。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云浅浅心软。 可有些时候,还是无法避免。 姜肆看的出,云浅浅不敢亲近他,有些时候,还要受他的气,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都从来没过和镇远侯夫妇告状。 还帮着姜母,同自己去找镇远侯说理。 并且,云浅浅被糯糯讨厌,要赶出府去,也只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的哭…… “是阿兄不好,下次你要是再过来,派人提前招呼,阿兄亲自到军营门口去接你。” 姜肆勉强笑着说完,心中对姜遇棠,生出了许多的弥补之意。 他又赶忙道,“你伤了脚,那明儿个是不是不能去上值了,阿兄去帮你去告假。” “不用,我让淮安帮忙就行了。” 姜遇棠摇头说。 她的脚,怎么着都要再歇养伤一日,只能委托江淮安去和圣上先行请罪了。 姜肆愣了一下,不由地多看了姜遇棠几眼。 明明妹妹的神色态度一如往昔,语气也是正常,但他的心头,总感受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疏远来。 姜肆迫不及待想要拉回这间隙,却觉得像是掌心中抓不住要消失的流沙。 他的心紧了紧,又道。 “你这脚怎么着都得要歇个一两日,阿兄近日来寻得了一副齐老先生的字画,待会叫人来给你送过来赏玩解闷。” 姜遇棠隔桌凝视,看着姜肆这张熟悉的面庞,想的是十几年用过往亲情搭建起关系,那些给予的温暖和保护,究竟是无法让她痛快做起切割。 她笑道,“那就多谢阿兄了。” 姜肆又留在此地,陪着姜遇棠聊了许久,这才离开。 次日。 姜遇棠拜托了江淮安告假,待在了望月轩内歇养,伤势稍有好转。 圣上并为此怪罪,似是忘了珍宝阁的‘赶人’事件,还让常顺公公亲自带着补品,过来探望了一番,引得侯府上下又是一阵震惊。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极为舒适。 望月轩四四方方的庭院当中,距离主屋不远的距离处,有着一棵近几年栽种的玉兰树,用来纳凉正好。 姜遇棠躺在下方的摇椅上,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她嫌屋子里太闷,就干脆来了这外面来透气,左侧是个藤木编织的案几,搁置着茶具,还有棋盘,上面是未破解的残局。 姜遇棠独自下了会棋,思索着破局之法,可能是现下太过悠然舒适,想着想着,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昏昏入睡的。 便将团扇遮在了她的脸上,躺在摇椅上打盹眯了过去。 鸦黑的青丝,点缀着碧色的簪玉,圆月刺绣的团扇遮挡住了女人姣好的面容。 衣着是向来喜欢的天水碧长裙,勾勒出了曼妙的曲线,姿态放松而又懒散,是和往昔交织在一起,恰到好处的合心合意。 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别致的庭院内静谧无声。 这是姜遇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着许多她的生活痕迹,刻在了柱子上的划痕小字,手制挂在廊下的灯笼,有趣的窗花。 还有桌上,常用的青玉茶盏。 淡淡的茶香气息在空气中徐徐蔓延开。 姜遇棠半梦半醒间闻到,以为是春桃在煮茶,困意正浓,头脑一片混沌。 她闭目侧了下身子,团扇坠落在了地上,露出了满是倦怠的睡颜,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洒下了一大片阴影。 “春桃,几时了……” 姜遇棠含糊吩咐,“给我也倒杯。” 她抬了下眼睑,在朦胧的光影中,看到了一只男人修长的手,递来了花茶。 还回答起了自己的问题。 “刚到申时。” 这声音是…… 第250章 谢翊和以退为进 空气一寂。 姜遇棠的身子顿僵,偏头望去,糊涂中撞进了一双漂亮而又深沉的桃花眼当中。 她脸上的倦意凝结,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大脑无比清明,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不是渴了?” 谢翊和端着茶杯示意问道。 他的面色淡漠,坐在旁侧的藤椅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此地待了有多久。 姜遇棠的心中一沉,眼神发凉。 “你怎么在这里,懂不懂礼数,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吗?” 谢翊和不疾不徐将青玉茶碗搁置在了案几上。 他抬目道,“来时见你睡着,便没出声打扰。” “春桃呢?” 姜遇棠还有脚伤,只能这样坐着朝着四周望去,询问道。 庭院内的婢女们,似是受过惊吓般,怯怯上前一步,蚊声说。 “回郡主的话,春桃姐姐被三夫人和画屏姨娘叫走了,要对一下先前入库的账目……” 先前郡主只说,自己不在的情况下,不允许姜家人进来。 但,没说谢大都督…… 而且那会儿,她们本来是想要出声提醒的,可是谢大都督有些过于吓人了,还是他们郡主的夫婿,算不上外人,这才当起了鹌鹑。 画屏? 姜遇棠的眉心微动,余光下意识朝着旁侧瞥去。 谢翊和精准捕捉,微笑着询问,“怎么了?” 姜遇棠一顿,眸光狐疑的变了变。 “安国公府后日有个宴会,祖母很希望你来参加,叫我来给你送请柬来。” 谢翊和说着,将一份烫金花纹的帖子,递了过去。 姜遇棠皱了皱眉头,近日来也没什么节日,谢老太君的寿辰又没到,无缘无故安国公府怎的突然要举办宴会。 她接过翻开一瞧,看到上面的文字,这才恍然记起,是谢翊和的生辰。 这对往年的姜遇棠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节日,早就提前筹备着了,什么宴会的排场,菜式规格,邀请的人员,要合谢翊和心意的礼物等等。 如今却是真真忘了个彻底。 要不是谢翊和亲自送来,姜遇棠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不去。” 她直接拒绝,又补充道,“祖母那边,你自己去应付。” 半空中,谢翊和抬手,推住了姜遇棠还来的请柬。 “拒绝的这么快?” “不应该?” 姜遇棠的脸色平静,继续道。 “和离的意义,便是我们从今之后成为了陌路人,谢大都督没有界限,不代表我没有。” 她又道,“且协议上,也没有规定我必须要陪你去一起参加这种无聊的场合吧?” 无聊的场合…… 谢翊和闻言一顿,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挺无聊的。” 他慢条斯理地问,“不过既无意义,往年又何必行那一举?” 四目相对,望着那双幽冷的狭眸,姜遇棠不禁回忆起了那些愚蠢的举动,脸色渐沉了下来。 她道,“许谢大都督一把年纪,都能铁树开花,眼瞎张狂,不许我少不更事,糊涂一回?” 谢翊和若有所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拒绝的太快,我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和离文书,可以提前给你,这消息公布出来也无所谓,只要瞒着祖母一人便可。” 他的面色冷淡,又沉声说,“不管祖母再怎么理解你,但她的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禁不住刺激。” “……翊和?” 音落不久,一道娇娇的声线,从望月轩外传来。 姜遇棠循声望去,就见到云浅浅停步在了门外,脸色讶异地喊道。 她无视了姜遇棠的目光,似乎根本没将人放在眼中,径直看向了谢翊和。 “选择权在你,静候佳音。” 谢翊和见此起身,低头看了眼道,“好好养伤。” 说完这话,他就不再逗留,朝着望月轩外走去,和云浅浅会和在了一块走人。 还随风飘来了云浅浅的声线。 “你和郡主有龃龉,不愿意见她,老太君的事,让我代为通传就行了,何须亲自来上这么一趟,对了,这几日我有听你的话,在乖乖温书……” 话语伴随着他们的离开消失。 庭院当中,姜遇棠等到春桃回来,便让她下达,谢翊和就是外男,不管自己在不在,都不允许对方再进望月轩这一条则。 春桃听完一惊,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便应下行动了起来。 姜遇棠坐在摇椅上,脚腕没有那么痛了。 她单脚站起,想要回主屋,余光不经意扫过,就见棋盘上的那盘困局,被谢翊和给破解了。 解析的答案在这儿,姜遇棠的思路受到影响,眉头微拧,慢步回了主屋当中。 片刻后,春桃收拾了外头的东西。 她的手中拿着请柬,进来迟疑问道,“郡主,那这……宴会您要去吗?” 姜遇棠想了想,嗯了一声。 能提前拿到文书,与那人在外人眼中划分开关系,没什么好考虑的。 春桃点头应下。 谢翊和这突然改变主意,不会是与紫兰苑的那位真好事将近了吧? 想到这儿,她的心头不太舒坦,转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那礼物?” “你看着办吧,不要太贵的。” 姜遇棠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春桃。 然后,就看起了医书,没再理会了。 这夜过去,姜遇棠脚腕上的红肿消了下去,走起路来也没先前的那么疼了,能够正常走路了。 她起了个大早,在望月轩简单吃了点东西,果腹后,便打算进宫当差。 路过糯糯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糯糯,云姐姐也是你的阿姐,你怎么可以对她甩脸子,用那样的口吻说话?” 姜肆道,“这不礼貌,也会让你云姐姐伤心的,日后不可以了,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 糯糯被抱着要去侯府的膳厅,一听这话,小脸满是不悦,冷哼了声道。 她说了不想要云姐姐,那就不会反悔。 姜肆的脚步一停,眉眼间颇为无奈。 家和万事兴。 他不希望这二人不对付,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阿兄你先前明明也是讨厌她的,还总劝我不要和她在一起惹阿姐伤心,我现下听了你的,不接近她不好吗?” 糯糯在姜肆的怀中,没好气说。 第251章 我的皇后,要你这样 姜肆抿紧了薄唇。 糯糯觉得,阿兄真是奇怪。 她又不爽地说,“你现下又为什么要这么劝我,还特意给她找什么字画,好没劲……” 自画屏来了之后,糯糯看到了姜母的态度,以及姜母常骂那女子的话中,隐隐约约之间好像明白了谢翊和,与阿姐云浅浅他们的关系了。 姐夫和阿姐才是夫妻,那云浅浅,岂不是和画屏没差了? 这里面的对话声,被外头的主仆二人听了个真切。 春桃的心咯噔了一下。 字画…… 小小姐口中的字画,不会就是前日大少爷送来给她家郡主的那副齐老先生的吧? 那竟然是姜肆寻来本打算送给云浅浅的? 春桃的呼吸一停,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可能是亲眼见识过姜肆对姜遇棠的好,以至于在这一刻,让她的心头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像是被针扎般难受,呼吸都被扯的凌乱了下。 当亲情被谎言包裹,每一次真相的知晓,就像是小刀在心上,划下了一道浅而疼的刀痕。 同样,也在切割着姜遇棠那最后一根单薄,摇摇欲坠的细线。 她没再听了,径直朝着镇远侯府外走去。 晨起的空气,无端变得冰凉,寂寥无休止蔓延,充斥在了密不透风的车厢内。 马车平稳驶出,在京城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郡主,自枕河街出现了神迹之后,咱们珍宝阁的生意变得特别红火呢,萧小姐还趁热打铁,又送了许多的订制图来……” 春桃怕姜遇棠会不高兴,特意挑了好消息说。 姜遇棠还高价,再雇佣了一些厉害会做设计的匠人,加入了名下的生意当中。 按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们先前针对苏砚礼损失的银钱,就可以补全回来了。 姜遇棠听着,问道,“苏砚礼那边也快支撑不住了吧?” 说起这个,春桃的双目一亮,忙不迭点了点头。 “他名下的资产,都被抛卖差不多了,离财竭力尽,就今明两日的事了。” 届时,她们便也可以停手了。 姜遇棠若有所思的,“他低价抛出的低价铺面,阿九他们在暗中都收了吧?” 这般在生意场疯狂的针对苏砚礼,还打压对方到产尽财空的地步。 她除了想要出一口恶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看上了苏砚礼名下那些地段不错的铺面。 苏砚礼前脚抛卖,后脚姜遇棠的人就低价拿下。 否则,这笔生意场的交锋算下来,姜遇棠也将亏损惨重,故而提前和阿九,将这一切都给筹划好了,用眼前来换今后,做到利益最大化。 海上文书拿到,货源也稳固了下来,苏砚礼的店铺到手,整顿一番,再加上玉玲珑名下的产业,往后姜遇棠将赚的盆满钵满…… 再也不用考虑银钱的问题。 指不定,还能成为北冥的头号女富商。 只是打击苏砚礼,有些顺利的过头了些。 谈话之间,马车到达了目的地,停在了皇宫门口,姜遇棠便也就下去,进入来到了紫宸殿当中。 没等片刻,圣上就开完大朝会回来了。 他衣着墨色金绣龙袍,身姿挺拔如松,从外走了进来。 “腿脚好些了吗?” 北冥璟的面庞英俊,凤眸望向了姜遇棠的脚腕处,沉声问道。 圣上能在百忙之中还挂心着这事,姜遇棠并非不识抬举的人。 她站在殿侧,回应道,“多谢师兄关心,已经没事了,这不,阿棠进宫来为您请平安脉了。” 北冥璟端详着,哦了声。 然后,先坐到了御书桌子前。 姜遇棠见此,便背着医箱走了过去,照例请脉,诊断记档。 北冥璟凝视着,出声道,“常顺将书拿了过来,阿棠来陪朕看会儿。” 姜遇棠刚结束,便听到了这话,她的身子一怔,下意识朝着桌面上望去,就看到了那本放过先帝圣旨的《谏太宗十思疏》。 某些刻意忽略了的记忆,被迫浮现了出现,以及,那略微震惊的心情。 常顺公公已经搬了把椅子过去。 就在书桌后,北冥璟的旁边,他等待着,流动着的空气都变得有些不寻常。 “好像突然回到了从前,师兄带着阿棠读书的日子。” 姜遇棠走了过去,挨着落座。 呼吸之间满是入侵的龙涎香气息,她的心念微动,脸庞上充满了怀念,接着笑说。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偶有闲时,还会一起看画本子呢。” 北冥璟把玩着手中的菩提手钏,回道,“朕也记得,一别多年过去,阿棠都成大姑娘了。” “师兄抬举了,阿棠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大姑娘?” 姜遇棠偏头,水眸间暗光涌动,她的笑容甜甜,继续说道。 “不过师兄待我的好,我们的师兄妹之谊,阿棠会永远铭记于心,不忘本职,照料好师兄的圣体。” 北冥璟静静凝视,听着她不动声色划分开了界限。 他笑着说,“阿棠不必妄自菲薄,史书上和离的名人很多,何况,你也不是咱们北冥这开天辟地的第一遭,称不得稀奇。” 姜遇棠愣了一下。 候在旁侧的常顺公公适时插话。 “奴才瞧着,您不比京城中的那些贵女们差。倒是咱们的陛下,才是稀奇,贵为一国之君,却是后宫空空,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倒是急坏了太后。” “说这些干什么。” 北冥璟冷瞥了一眼,淡声道。 常顺公公赶忙打了两下嘴,“是奴才多言了。” 姜遇棠听着,倒是有些意外。 这一世,北冥璟未缠绵于病榻,身子没有问题,后宫竟然还是空的? 她道,“您到现在,都还没有给阿棠找上一位师嫂来,膝下又无子,太后着急也是正常。” “遇不到合心的罢了。” 北冥璟面不改色,“说了读书,怎么话头聊到朕的身上来了,阿棠这般说,可是有什么想法?” 姜遇棠对上男人明灼的凤眸,从善如流答道。 “那师兄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阿棠帮你留留心,兴许还能牵一段金玉良缘来。” 北冥璟放下了手钏,修长的手指点在了那本书页上,在这静谧的殿内发出扣人心弦的细微动静来。 他似是认真思忖,笑了笑说,“若是真的要找,那便按照咱们阿棠这出挑的容貌秉性来,这般才可勉强凑合一下。” 第252章 北冥璟直白,就想要她 姜遇棠的身子一怔,故作不高兴说。 “师兄明知我不够聪慧,学什么都慢,儿时顽劣淘气,常被祖父他们责罚,吃了不少的戒尺,还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揶揄笑话我。”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北冥璟给轻敲了下。 他的凤眸泛着柔光,失笑说。 “这话说的不假,朕确实是没见过,比阿棠还要更顽劣会糊弄人的丫头。” 姜遇棠捂着额头,“师兄再这样笑话,那这书可就不看了。” “难得的好时光,阿棠要是真置气回去了,那便是朕的不是了,少不得要跑去侯府哄人。” 北冥璟说完,又温声询问道,“这一页看完了吗?” “看完了。” 姜遇棠回答。 桌面上这读了许久的一页,这总算是被北冥璟给翻了过去,复而往下看了起来,暖阳从菱花窗内洒了进来。 二人端坐看书,琴瑟和鸣,有种说不出的和睦感来。 再看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北冥璟有政务要处理,不能再继续这般偷闲下去了。 姜遇棠见此,便识趣告辞。 临走之前,北冥璟吩咐了常顺公公相送,还另外给她准备了轿撵。 在宫中能坐轿撵的有几人? 太过招摇。 姜遇棠俏皮笑着道,“坐的久了,阿棠走走也无妨,权当做活动了,还望师兄莫要怪罪阿棠啊。” 北冥璟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的凤眸一暗,“说了你可以在朕的面前任性,那阿棠的意愿自然是最要紧的,朕又岂会勉强,有反悔之理。” “那师兄也注意身子,莫要太操劳了。” 姜遇棠又说了几句,便出了皇宫,重新回到了马车。 她坐在车厢当中,斜靠着凝视了会外头京城街市的景色,眼神有异。 “怎么了郡主?” 春桃在旁,不解地问。 姜遇棠回神,淡淡说,“没什么,先去太医院点卯吧。” “是,郡主。” 春桃应下。 须臾,马车行驶了起来,没过几条街,便来到了太医院,里面一如往昔。 她去了值房当中。 没过片刻,就有人在门外探头看了看。 姜遇棠抬头望去,就看到了满是颓废之色的苏砚礼,他的面色憔悴,还穿了一袭不知道多久的华服。 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苏砚礼的眉眼顷刻间变得阴沉了下来,心头勾起了浓郁的怒火,握紧了拳头。 要不是这个贱人针对,他的产业不会出现变故,不至于落到现下这般穷困的境地! 姜遇棠打量了几眼,冷嗤了下,便移开了视线,继续做起了手头上的事,将苏砚礼给忽略了个彻底。 苏砚礼感受到了轻蔑,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可是去除了皇商身份,璃王扶持,以及那些丰厚家产的他,犹如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姜遇棠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现下的自个儿。 一切的不甘和怒火,苏砚礼只能强压在心中,焚烧着他的心肺,问起了旁人。 “云医女在哪里?” 药童闻言,眼神吃惊,似是没有料到云医女,居然还有这般‘落魄’的友人。 毕竟一向来找云浅浅的,看起来都非富即贵的…… 他朝着对面指了指,“那边第三个值房。” 苏砚礼的脸上发烫。 “多谢。” 话毕,就按照那药童的指使,终于找到了云浅浅。 寒暄了一番之后,便打算说明来意。 苏砚礼简直是难以启齿,脸色先涨了个通红。 “云小姐,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寻你……借银子……” 他蚊声说完,又赶忙道,“不过你放心,我现下虽然手头拮据,但绝不会赖账,定会相还。” 苏砚礼无法接受如今的自己,更无法接受后半生将与贫穷相伴,便生了重新做生意,东山再起的念头来。 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昔日的朋友都变得陌生冷酷,苏砚礼借了一圈,都没拿到一文钱。 甚至还有的友人直接对他翻了脸。 给璃王稍去的书信,也不知怎的,久久没有等到回复。 苏砚礼没了法子,这才腆着脸找来了云浅浅。 毕竟她的背后又有谢翊和,又有侯府,怎么着都会比他宽裕好过些。 且他落到这般地步,有很大原因是为了她,苏砚礼觉得,云浅浅怎么着都会帮扶自己。 而他,也不会忘了她的这份恩情。 云浅浅坐在桌前,听到了这话,愣了一下,轻拧了下眉心。 “苏老板,你可能有所不知,我的宝庆斋也倒了,现下手头上没有多少的闲钱,帮不了你。” 苏砚礼面色愕然,赶忙解释说。 “云小姐,我借的不多,就三百两。” 云浅浅摇了摇头,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我相信苏老板你吉人天相,会顺利度过此劫的。” 可是她看苏砚礼这样子,只怕是有些悬了…… 云浅浅敷衍的给了个笑容,说道,“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出手的人试试看,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接待你了。” 这是对他下逐客令了? 苏砚礼如遇雷击,头脑都有了片刻的空白。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向来爱慕的云小姐,态度也会变得如此冰凉,心都跟着寒了好半截。 他是因为她,舍不得她受委屈,这才对姜遇棠出手啊,不然他何至于屡次三番和姜遇棠作对? 苏砚礼深受打击,但还是为梦中情女云浅浅找补。 “三百两确实是太多了,那一百两,或者五十两都行。” 这会儿他借的已经不是银钱了。 然而,被打扰了这么半天的云浅浅,唇角沉了又沉。 “苏老板,不是我不借你,而是真没有,你快些回去吧。” 她又说,“当然了,你依旧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不会改变,只是日后莫要在私下单独寻我了,我怕……翊和哥哥会误会什么……” 苏砚礼听到这话,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啪得声随之绷断,是真的快要发疯了。 在他的心目中,云浅浅一直以来都是高洁,优雅,善良,和北冥所有女子不同,出淤泥而不染,知世故而不世故的。 可是现下自己倒台,云浅浅说出这番话来,不但完全粉碎了苏砚礼对她的这些印象,还让他见识到了她别样的另一面。 云浅浅,居然也是个势利眼! 第253章 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值房中的苏砚礼,心脏一片生疼,就好像是被人拿刀在用力猛戳着,情绪愤怒不已。 面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阴沉。 云浅浅注意到,心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绝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许苏砚礼还能派上其他别的什么用处…… 她不该这么快撇清干系。 “苏老板,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浅浅有点怕他会闹起来,正想着要怎么将话圆回来。 忽地,她的余光穿过半支起的窗户,看到有人来了太医院。 是姜肆。 姜肆极力想要修复,和姜遇棠之间出现的裂缝,便特意来了太医院,来接妹妹回去。 “姜大哥?” 江淮安先看到,打了声招呼。 他看向了姜肆的手中食盒,打趣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见者有份啊。” 姜肆上了台阶,来到了这一排值房的廊下,他的双目一弯,故作小气地说。 “想屁吃,这是给我们家郡主大人买的甜水,没你这小子的份昂。” 姜遇棠抬头,起身走到了门口,她的脸色意外,来到了这二人的面前。 “阿兄,这大热天的,你怎的过来了?” “上次你来军营,不是没见到阿兄吗,所以这次阿兄主动来接你了。” 姜肆的眉眼温和,眼神疼爱。 他扬了扬手中的甜水,问道,“咱们的阿棠是想要在这儿吃,还是在望月轩?” 不等姜遇棠回应。 忽地,对面值房内哐当一声,发出了巨响,吸引了太医院所有人的目光。 苏砚礼一脚狠踹在了桌子上。 “现在我倒台了,你就要与我翻脸,划清界限,可你有想过,我落到这般田地,都是为了谁啊?” 他的面色暴怒,眼神中却是难掩的受伤。 “不然我有病啊,连兄弟的话都不听,跑去屡次三番针对姜遇棠!” 云浅浅皱眉,不悦道。 “苏老板,慎言,也请你冷静点,我从来都没有要求,指使你去做那些。” 她又道,“你要是再敢伤害我,就别怪我喊人将你给带走了。” 云浅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力维持着平静,里面却是难掩的恐惧和害怕。 姜肆闻言,脸色大变,啪的一声,食盒摔在了地上,快步朝着对面的值房内跑去。 把姜遇棠留在了原地。 淅淅沥沥的裹挟着桂花的甜水,从食盒的缝隙中流了出来,和地上的尘土混合,一片脏污黏腻。 对面值房内的闹剧还在继续着。 云浅浅不知怎的,倒在了地上。 姜肆闯入看到,直接一脚踹在了苏砚礼的腹部,拉开了距离。 他的眼神不善,“苏砚礼,你伤害了我一个妹妹不够,还想要对浅浅动手?你觉得是浅浅将你害到了如此地步,证据呢?” 苏砚礼倒在地上,动了动唇,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根本经云浅浅的手,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可是…… 委屈到了苏砚礼的嘴边,却化成了说不出的云雾,无法从过往中,找出什么实质性的指证来。 “你心悦她,自作主张做了一切,如今自食恶果,便恼羞成怒,倒打一耙?你还算是男人吗?就没见过你这样恶心的人。” 姜肆简直是无法理解,唾弃道。 苏砚礼倒在了地上,腹部一阵抽搐的巨痛,裹挟席卷了身体,让他变得更为狼狈。 他是心悦于云浅浅。 可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 所以他苏砚礼从未想过云浅浅能够回应,更没有想过能和她有什么结果,只是在背后默默喜欢,保护着…… 仅此而已啊。 可是云浅浅,怎么能这般绝情的对他?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看错了她,被云浅浅的表象给迷惑了。 不值得。 苏砚礼痛彻心扉,五脏剧痛,他真不该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将自己给搭进去…… 可是现下,说什么都晚了。 “来人,此人恶意行凶,将他送到官府处置。” 姜肆一声令下。 立刻,就有随行的侍卫进来,将地上的苏砚礼给捂着嘴,拖了出去。 太医院内有人看到这幕,围观惊愕的问道。 “这又是怎么了?” “好像是那云医女的爱慕者,得不到回应,恼羞成怒来闹事了……” “可那里面的人,不是姜太医的亲兄长吗,怎么去插手,管一个义女的闲事去了?” 这个答案,那人也不知道。 嘈杂声不断,痛意在空气中漂浮着,让这炎热的天气,慢慢寒凉了下来。 姜遇棠独身站在庭阶上,地上是打翻的食盒,一片狼藉。 她静默目睹着,姜肆带着云浅浅从对面的值房出来,快步朝着太医院外而去。 他的脸色难看,目不暇视,好似完全忘记了最初来此地的目的,以及,姜遇棠这个妹妹。 心软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失去。 姜遇棠望着碧蓝的天穹,眼眶干涩,也许在回京的那次,她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棠棠?” 江淮安站在旁侧,眼神含忧,他拍了拍姜遇棠的肩膀,带着她先回了值房。 “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影响变化,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两个人待在桌前,江淮安认真说道。 姜遇棠笑着嗯了一声,“我明白的。”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缓过来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你喜欢,或者你想去哪里玩,哪里散心,我都陪着你。” 江淮安又心疼道。 姜遇棠坐在椅子上,脸色平和。 “最灰暗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不过是又失去了一个亲人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江淮安的呼吸一紧,眼神复杂。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姜肆,终究和姜家其他人不一样,棠棠她的心里头,真也会是如此想法吗…… 他的心都跟着变得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来。 云浅浅人没有事。 但云家人收到了消息后,还是赶去了侯府探望。 镇远侯亦是没有想到,苏砚礼居然如此大胆,敢在太医院对云浅浅动手。 当下,就进行了打点,派人在牢狱当中,特别关照苏砚礼,也不知他还有没有能再出来的机会…… 第254章 我们已经和离了 侯府的正厅,云母左右张望,关心地问道,“对了,阿棠呢,怎么没看到她?” 说起这个,姜肆的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忘记了阿棠…… 浓郁的愧疚,在心间蔓延开来。 还有七八日,阿棠她就要搬去郡主府住了,和他们的相处时光所剩无几。 而他这个当兄长的,居然也开始失职了起来…… 主位上的镇远侯,却没想这么多。 他看向云家夫妇,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这段时间没和阿棠见面吗?” 云母站在厅中,神色局促。 她叹息了声说,“阿棠她不愿意亲近我们,也不愿意让我们登门,我们怕影响了她的心情,就没敢在她的面前。” “何止呢。” 云父冷哼了一声。 “她还常对我们出言不敬冒犯……” 镇远侯若有所思的,又安抚了他们几句。 姜肆无比煎熬,沉声道,“阿棠还在太医院,我去接她回来。” 说完这话,也不管正厅内的众人是何反应,转身朝着外头走去,才刚到侯府的门口,就撞上了姜遇棠。 画面定格。 “这是要出门?” 姜遇棠先打起了招呼。 她的脸色如常,未流露出半分伤心,从中寻不出什么端倪来。 可越是这样,姜肆就越是自责。 “阿棠,我、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遇棠给直接打断了。 她沉声说,“既然阿兄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了。” 对不住三个字,姜遇棠永远都不想要从姜肆的口中听到。 就在这时,云母也从正厅内走出,目光思念的看向了姜遇棠,一副挂心女儿的慈母模样。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姜遇棠想到了尚在调查,还没有明了的身世,眼底藏着疑光。 “阿棠回来了,脚伤好全了吗,就去上值?” 镇远侯走出正厅,来到了姜遇棠的面前问道。 圣上那日来侯府,为的是谁,不言而喻,故而和姜遇棠的关系,必须要维护好。 而且,这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也不想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几人站在开阔平整的门院。 姜遇棠嗯了一声,“已经没事了。” 镇远侯点头。 “那就好,父亲公务繁忙,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院子里有什么短缺的,就和你画屏姨娘说,让她给你补上。” “是啊郡主,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您不用怕麻烦,差使丫鬟过来说一声便行了。” 画屏小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恳切的笑容。 她又道,“您身负要职,当差辛苦,是咱们侯府除了侯爷之外,最要紧的人。” 镇远侯满意地看了这新纳的妾室一眼。 这画屏,可比他那个不着调的糊涂夫人聪明多了。 不远处的姜母,脸色铁青一片。 这小贱蹄子! 她不甘示弱的走了过来,“阿棠在侯府长大,又是我亲手带的,有着这样的情分在,自然是重要的,轮得到你在这里多嘴。” 说着,姜母扭头看了过来。 姜遇棠却不愿陪她上演母女情深争宠的戏码,“父亲,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好好歇着去吧。” 镇远侯应声。 姜母有些受伤,定定凝视着。 姜遇棠无视,带着春桃告辞,朝着后院的望月轩走去。 在她转身之际,就看到正厅的台阶上,云母安抚的,拍了拍云浅浅的手。 姜遇棠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一夜无话。 隔日,便是谢翊和的生辰,宴会设在了安国公府,在午初开始。 下值的时候,春桃派了马车来接她。 主仆二人刚走出了太医院。 便在街上的树下,见到了正在对也要同行去赴宴的郑老御医说话。 “翊和他待我很好,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我前儿个在太医院忙到下午,才回侯府,都没想到他会在紫兰苑等我……” 云浅浅的粉唇微弯,笑容带着些许甜蜜。 在看到了姜遇棠之后,脸色微变,止住了这个话题,说起了旁的。 春桃听到这话,先愣了一下,这不对吧? 前儿个下午明明…… 她怀着狐疑的心情,跟着姜遇棠的步伐,来到了马车前,刚拿下了马凳,不等上去。 忽地,云浅浅过来了。 “郡主。” 姜遇棠一顿,转过了身来,发现云浅浅大有和她长谈的意思,倒是有些意外。 “你想要说什么?” 三人站在了街道的马车前。 春桃的眼神不善。 云浅浅注意到,觉得自己在姜遇棠的心中,是头号劲敌,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否则,她的贴身丫鬟不会戒备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儿,云浅浅脸色愈发傲然。 “我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女子在感情当中,还是要有点自我和自尊的好,如果一直得不到夫君的爱,那么这段婚姻就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她又道,“一直死缠烂打,挺没意思的,也是在给自己找难受。” 姜遇棠站在原地,眯了眯双眸。 “谢翊和没告诉你,是他请我去参加的?” 云浅浅愣了一下。 “当然有说过,还是我提议的,当然了,我也没想过郡主你会真的答应。” 她的姿态优雅,眼神中浮现起了怜悯。 “翊和已经是不想和你过下去了,提出和离,也都是大家知晓的事实,你又何必从中作梗,就算是躲回侯府,也逃避不了一世。” 姜遇棠越听,越不对劲。 谢翊和没告诉云浅浅他们已经和离了的事? 镇远侯夫妇也没透露? 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这云浅浅是谢翊和的心爱之人,消息竟然也如此滞后…… “……从中作梗?丢掉的垃圾,我从未想过回头再捡。” 姜遇棠面无表情,缓声说,“且那和离文书,是由顺天府来办理,比起跑来催我,催那位在官场上亨通的谢大都督更有用吧?” 云浅浅脸上的表情凝固,骤然冷了下来。 她动了动唇瓣,想要接着再说什么。 姜遇棠冷漠的声线又接而响起,发问道,“还是说,他没许诺要娶你,故而,让你心焦至此?” 一语中的。 云浅浅的呼吸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