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春[伪骨]》
1. 求婚
从赫尔辛基到禹城没有直达的航班,江行舒在经历两次转机,飞行了近二十小时后才抵达禹城的机场,彼时倪令羽已经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在出口处候了将近一个小时。
江行舒取了行李,推着行李车跟着人流走动,远远的就看见出口处那个穿着白色风衣,怀抱红色玫瑰的高大身影。
“行舒!这里!”倪令羽冲她挥手,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
江行舒手上用力,推着行李车疾步朝那个激动的身影走过去。
一声招呼也没打,隔着栏杆先扑进他的怀里,一股熟悉的清香铺面而来,她终于感觉安心了些。
“累不累?”倪令羽用抓着花束的手环住她,一手替她勾去脸上的发丝。
面色有些许疲倦。
“累,快累死了。”
倪令羽便叫她先把行李车推出来,由他接班。
“早知道会累成这样,就该分几段去坐,中间隔几天,顺便旅行。”倪令羽一边接过行李车一边说话。
“算了,带着这么多行李,玩也玩不痛快,还不如早些回来。”
车子停的有些远,待走到车边时江行舒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倪令羽便开了车门让她坐在副驾,自己去放行李。
等回来的时候,江行舒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连安全带都没有来得及系。
只好自己俯身帮她系上。
“行舒,我送你回去补觉好不好?”
倪令羽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江行舒动也不动,他便满足地轻笑一声,在她脸颊轻轻一吻,接着坐直身子,发动汽车。
房子是倪令羽帮她提前租好的,一间公寓,不算很大,但光线很好,江行舒一个人住着也足够宽敞。
车到楼下,他轻轻唤醒她,领着她上楼,进门,给她介绍这里的情形。
“这里离我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出了小区门口就有卖早餐的,前面不远处有菜市场,你要是不会做的话,就买好菜,让我过来给你做。”
江行舒进了门后便歪坐在沙发上,眼帘半阖,在倪令羽说话的间隙轻轻嗯了两声,算作应和。
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倪令羽察觉出来,在她身边坐下,把人揽进怀里。
“还没睡够呢?那接着睡吧,我给你做好饭,等你醒了就能吃了。”
江行舒最后嗯了一声,闭上眼睡着了。
倪令羽看着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把人抱进卧室让她好好躺下睡了。
江行舒是被一股海鲜粥的香气馋醒的,之前二人在赫尔辛基的时候常常煮粥。
可能因为锅不对,可能因为材料不对,倪令羽总说那不是禹城的味道,今天江行舒回来后,他第一顿就给她煮了海鲜粥,方子还是他妈妈亲自教授的。
她懵懵懂懂地从卧室追着味道出来,一眼就看见在厨房里忙活的倪令羽,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醒了?粥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漱,东西我帮你摆好了,仔细的分类要靠你自己了。”
趁她睡着,倪令羽已经帮她把行李各归各处,客厅地面从堆满行李变得整整洁洁,又去市场买了海鲜给她煮粥。
“令羽——”
江行舒的声音似还没睡醒,瓮声瓮气的,挪着步子就往厨房里来,也不管锅里情形,埋头往倪令羽怀里一扎。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倪令羽放下手里搅拌的勺子,笑着捧起江行舒的脸:“馋猫,是离不开我做饭的手艺,还是离不开我。”
“都离不开。”
江行舒笑着往他的颈窝里埋,倪令羽把人抱紧了。
“好,都是你的。乖,先去洗漱,洗漱好了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周边走走,熟悉熟悉环境,也消消食。”
“等消到一半我又饿了,你带我去吃大排档。”
“好,吃大排档。”
江行舒十六岁出国,二十五岁回国,还是回到倪令羽的家乡,她从未去过的禹城。
大约是在赫尔辛基冷淡惯了,一见这里热火朝天的气息,江行舒难掩兴奋,睡饱了的她拉着倪令羽在夜市直逛到后半夜,肚子撑圆了才回来。
两人齐齐靠在沙发上,江行舒摸着肚子发笑,圆滚滚的,在赫尔辛基从来就没有这么满足过。
“喜欢这里么?”
“喜欢。”
“那我明天陪你多逛逛。”
“好。”
得到肯定答复后倪令羽将身子侧向江行舒:“愿意陪我留在这里么?”
江行舒有一时的愣怔,这个问题在回来之前她就思考过,既然回来了,还要回去么?
她转头看向倪令羽,细软的头发搭在前额上,眉眼偏圆,温柔的琥珀色瞳仁里印着此刻自己的模样。
那模样平静温和,是她想要的样子。
“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
江行舒的果断回答,反而让倪令羽惊讶,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真的?”
“你不想?”
“想,想疯了行舒,我简直想疯了。”
江行舒决定和相识九年,相恋两年的男友结婚,虽然两个人的经济都有些捉襟见肘,但决定先订婚。
倪令羽的新工作非常不错,若是发展的好,过两年也许可以以小换大,婚房就有了,车子不打算换新,两人都不介意这辆有些旧了的白色大众。
至于江行舒,决定做回老本行,去找一份兽医的工作。
江行舒学的是兽医学,在赫尔辛基做了一年的助理,如今独当一面诊治小病已然没有什么问题。
找工作的事情很顺利,倪令羽给她租的公寓临近地铁站,半个小时便可抵达市中心。
学历加经验,让她找一份兽医的工作并不困难。
工作定下来之后,倪令羽为她庆祝,带她夜游临江。
游轮从码头出发,一路沿江而行,能看见沿江路上灯光秀和各式特色建筑。
江行舒伏在二楼栏杆上,倪令羽从背后拥住她,晚风带起江行舒的头发,轻柔地擦过他的脸颊。
二人都很享受此刻的静谧时光。
忽然,他放开手,后退一步,从兜里摸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戒指盒,单膝跪下。
“江行舒,嫁给我好不好?”
戒指是一只白金指环,中间点缀了一颗小钻,很素,但江行舒喜欢,在周围一群游客的欢呼声中,羞涩地说了声“我愿意”。
漂亮的指环套上她的左手无名指,有游客凑热闹,高声呼喊“亲一个!亲一个!”。
岸边烟火绽放的时候,倪令羽拥住江行舒,深深地吻上她。
有游客掏出手机,录下了这唯美的一刻。
那天之后,倪令羽把这个好消息正式的告诉了身边同事,他订婚了,同时准备安排妈妈和江行舒见一面。
林惠心是个温柔的女人,在经过五年前的那场风浪之后,整个人显得更加优雅淡然,如今坐在轮椅上,也依旧慈爱。
得知自己儿子追了七年的女友终于答应跟他结婚之后,高兴的当场就要拿出自己的一套首饰要作为见面礼,送给江行舒。
“妈,你不要这么正式,万一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第一回见面怎么能不重视,你一个男人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我跟你说,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万一她觉得我是个恶婆婆,不重视她,到时候把你甩了怎么办?”
倪令羽笑笑:“好好好,你想送什么就送吧。”
“那当然,人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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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不错,想当初陪着你一路走过来,人家不容易的,你要对人家好,知道吧?”
“我知道的,妈。”
“嗳,你帮我选选,是澳白好,还是akoya好?”
倪令羽看见母亲手中举着两套首饰,直接道:“一套见面送,一套结婚送。”
“果然儿大不中留,这么快就开始偏心了。”
倪令羽笑笑,眼睛却盯着那套akoya。
珠子不大,粉白正圆,光泽极佳,不禁想要是江行舒戴起来会是多好看。
纤长白皙的脖颈,黑缎子一样的长发,露出锁骨的礼服,再戴上这套首饰......
“傻笑什么?这么大岁数了,还傻呵呵的,小心被嫌弃。”
“她才不嫌弃我,她喜欢你儿子。”
“少给我得意。”
见面的地方定在禹城非常有名的一间酒楼,江行舒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适合见家长的衣服,最后还是出去买了套。
乳白色丝绸荡领衬衫上衣,米色阔腿裤,脚上踩着半高的粗跟尖头白色皮鞋。
倪令羽在楼下看见的第一眼就笑了。
“你笑什么?”
“你怎么看着像要去面试?”
江行舒紧张起来:“不好看么?”
“好看,特别好看。”
配上那套首饰更加好看。
林惠心第一眼见到江行舒就很喜欢,二人连衣服品味都相似。
她那身装扮尤其适合自己选的那套akoya首饰,高兴的她要亲自给江行舒戴上。
江行舒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弯腰由着林惠心帮她戴上。
“好看,特别好看,你可比我年轻的时候漂亮多了。”
林惠心拉着江行舒的手挨着坐下,倒把亲儿子倪令羽给晾在了一边,好好的做了一回服务生,给两人倒茶夹菜。
“听令羽说你肯回来,可把我给高兴坏了。这几年国内发展比国外好许多,我也不盼着你们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等你们结婚了,我就把家里那套老房子卖了,家底剩的不多,我给你们添添,也够你们小两口买套新房子了。”
“对了,什么时候安排我跟你爸爸妈妈......”
“妈,”倪令羽脸色一沉,出言打断了林惠心的话:“妈,这家鱼好吃,你多吃些。”
林惠心忽然反应过来,讪讪笑道:“是是是,多吃,我多吃。”
江行舒夹了块鱼肉放在嘴边,想了想又放下了。
“阿姨,我妈妈五年前去世了,我跟家里人关系不大好,所以如果结婚的话,我家那边可能就没有亲戚过来了。”
“哦,是么?没关系的,等结了婚,你就有新家了。”
这天晚上,倪令羽送江行舒回家。
江行舒比前几日沉默些,开了车窗,任湿热的晚风吹的人眼睛干涩起来。
“你别怪我妈,可能是说的太开心了,一时就忘记了。我回去跟她说,叫她以后不要再提了。”
江行舒歪在窗户上,鼻头有一时的发酸,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没有去回应倪令羽的话。
红绿灯路口,倪令羽停了车,抓住江行舒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捧住她的脸。
“你听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当初说好的,一辈子不分开,还记得么?”
江行舒点点头:“记得。”
倪令羽抱住江行舒,轻拍她的后背。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行舒伸手抱紧倪令羽,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对面的车子。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隔壁车道,车窗降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落在江行舒的眼睛里。
瞬间血液倒流。
2. 重逢
江行舒生的漂亮,倪令羽长得帅气,帅哥在游轮上向美女求婚,烟花之下深情拥吻,有好事者拍着上传互联网,视频在小范围里火了一把。
江秋白在祁钰发来的链接里看见了这个拥吻,后面跟着祁钰的一句话:
“哥,看见没,像不像你离家出走的那个妹妹?”
乌黑长发,莹润面庞,眼尾一颗痣,每一样都像她。
他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帮我订一张最近去禹城的机票。”
从广城到禹城的CZ5532次航班在夜里落地禹城机场,祁钰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辆迈巴赫上等着江秋白从机场里出来。
随着流动的人群,他看到了那个人。
他还是老样子,高大的身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是人群中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此刻的江秋白脱了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和墨蓝色领带,一双长腿被订做的西裤修饰的修长挺拔,纯手工的黑色皮鞋上一尘不染,等人走近了才能看清无框镜片后那满是疲惫的眼睛。
平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垂下来两绺,像两根尖刺,隔着水晶镜片直往眼睛里刺去。
“哥,累了吧?”
祁钰从他臂弯里拿过那件西装外套,替他开门让他上车后,才绕过车身从另一侧上车,江秋白的助手赵坤则去后面放行李。
“昨天早上刚从美国回来。”江秋白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疲倦。
“那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
江秋白手上动作一顿,缓缓睁开双眼,原本一双疲惫的眼睛忽然阴狠起来。
“她人在哪里?”
车子暂停红绿灯路口,江行舒看见了对面车上的人。
是江秋白,或者说是变了的江秋白。
在她的印象里,哥哥的形象一直是个温柔大男孩,眉清目秀,笑容爽朗,常年穿着浅色的衣裳,一头柔软的头发常被年幼的她抓在手里扎小辫儿玩。
那个时候,他们亲密无间。
而如今,他变了,变得阴沉,变得冷漠,变得不像那个哥哥了。
江行舒的身子缩了缩,倪令羽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了,后面的喇叭声响起,绿灯转亮,两辆车驶入不同的车道。
“刚刚是怎么了?看见什么了么?”
江行舒摇摇头,脑海里的那张阴沉的脸却始终挥之不去。
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么?
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这份幻想在第二日清晨被打破。
清晨七点半,江行舒洗漱出门准备上班,刚到楼下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轿车,车门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面容冷峻的男人,见她出来便将车门拉开。
清晨的光线不似夜间朦胧,她一下看清了车里的那个人。
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敞开,双腿交叠坐在那里,能看见红色的鞋底。
因为目视前方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侧面的轮廓。
无框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眉骨高耸,双唇紧抿,头发向后梳去,一副精英样貌。
江行舒看的不禁心中咯噔一声,就听见站着的那人说道:“江小姐,请上车。”
车子很宽敞,江行舒却坐得拘束。
“哥......”声音更是拘束。
一声“哥”把江秋白的视线拉过来,他看向江行舒。
剪裁良好的纯白色T恤,微喇的牛仔裤,帆布鞋,帆布包,随意里头又带点儿讲究,跟他记忆里的江行舒完全不不一样。
记忆里的她是个喜欢穿蕾丝裙小皮鞋,带闪亮首饰,有点儿任性但不失可爱的小公主。
他舒出一口气,看向前方,眼睛里满是失望。
“跟我回家。”
“不要。”
“因为他么?”
江行舒没再说话,只扭转了身子看向窗外。
“喜欢他?”
“嗯。”
“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但认识九年了。”
“所以,你离家出走后就认识了他?”
“......嗯。”
“他对你好么?”
“很好。”
“很好是多好?比我当年还要好么?”
面对江秋白的追问,江行舒惭愧地低下头。
“哥,你是哥哥,他是男朋友,你们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江行舒咬着唇不答话,似乎只要一说话,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无数魔鬼。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跟我的最后一通电话?”
“你问我,愿不愿意娶你。”
“还记得我的回答么?”
“你别说了!”江行舒打断他的话:“当年是我无知,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要结婚了。”
江秋白盯紧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当年的样子。
然而并没有。
她变了。
变得偏执,变得任性,变得不认识了。
“所以呢?你要说话不算话么?”
“哥,你不要逼我了。”江行舒变得激动起来:“我当年离家的时候已经跟江家人说的很清楚,我这辈子不会回去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就因为我姓江,所以不准我来找你?”
江秋白的眉头习惯性皱起,眉间便显出一道纵向的纹路,如刀锋割就一般冷冽,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叫你哥哥。”
“那就别叫!”
“哥!”
“害怕了么?”
江行舒也好,江秋白也好,这一场见面注定要消磨干净彼此在对方心中的美好印象。
幼年的纯真时光一去不复返,成人的混乱世界向彼此敞开大门。
江行舒落荒而逃。
没有谁能解释的清楚,为什么人会变。
即使当年他们那么的亲密无间。
江秋白看着江行舒慌忙奔逃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大门处。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赵坤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尽是倪令羽最新的资料。
建筑商人的儿子,十六岁出国留学,药学博士。
五年前父亲因为开发商拖欠尾款导致资金链断裂,在一众逼债的工人面前跳楼自杀。
年初母亲摔断腿,为了照顾母亲而回国,身为女友的江行舒在数月后追随回国。
极普通的一个人,只有一点叫他意外。
他把视线落在那个拖欠尾款的开放商上,久久没有移开。
江秋白哼笑一声。
江行舒她知道么?
他扔下平板,闭上双眼,可满脑子都是江行舒的样子。
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要那么坚定的跟家人断绝关系,离家出走。
他查了那么久,竟然只得到一个江行舒莫名其妙要发疯的结果。
这不正常。
江家人,都不正常。
江行舒不愿意回家,固执地要去宠物医院上班,下班,做饭,约会,结婚,她要一切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傍晚时候,倪令羽打来电话,心情很好的样子,约她一起吃晚饭,江行舒怏怏地答应了。
地点就在市区的一家老酒楼里,倪令羽本来要接,被江行舒拒绝了,怕他太累说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老酒楼装修有些陈旧,但依然气派,一楼大厅里坐满了客人,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到倪令羽人在哪里,最后还是打电话让他出来接的自己。
“累不累?”他过来拉她的手。
“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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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们不喝酒,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去。”
“好。”
倪令羽很高兴,妈妈除了很纳闷江行舒家里的事情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儿媳妇,接下来他想买个对戒,把自己也给套上,然后看婚纱,看房子,看酒店,等一切办妥了,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
江行舒坐在那里,看他给自己盛了一碗佛跳墙。
“这个是这里特色菜,得提前定才能吃上,在外面那么多年都没吃过,真是苦了我的胃。来,你尝尝。”
江行舒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他所有的照顾,接过汤碗尝了一口,果然鲜香醇厚,刚抬头要夸,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到桌边,气定神闲地问:
“行舒,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么?”
江秋白的突然出现让江行舒感到十分不适,却在倪令羽疑惑的眼神中不得不站出来介绍。
“令羽,这是我哥哥,江秋白。”又对江秋白道:“这是我未婚夫,倪令羽。”
“你好。”江秋白伸出胳膊,两人握了握手,余光轻扫一眼。
白衬衫,米色休闲长裤,发丝柔软地搭在前额上,眉清目秀,带着浓重的书卷气。
有那么一瞬间,江秋白觉得自己像在照镜子,照见了九年前的自己,那只手也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变了。
变得阴狠,变得霸道,变的跟江行舒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在重逢的第一刻就是勒令她回家,而不是关心她这几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什么苦,为什么不肯回家。
想到这里,他把视线转向江行舒,却令江行舒身子一缩,更加贴紧了倪令羽。
一个翻版的九年前的自己。
“行舒没有告诉我她哥哥来了这里,今天太匆忙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饭。”
倪令羽有些歉疚起来,江秋白只是淡淡笑了一声:“好。”
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工整地套在椅背上,解了袖扣,卷起白色衬衣的袖口,露出里面的金色腕表来。
完全没有过问江行舒的意见,就这么坐下了。
倪令羽叫服务员添了菜,江秋白又补了酒,两人对坐着慢慢说话。
江秋白问,倪令羽答,像是突如其来见家长,让倪令羽紧张的手心冒出汗来。
“这么说来,这九年多亏有你照顾我妹妹了,我该敬你一杯。”
倪令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端起茶杯:“谈不上照顾,是她帮了我不少。本来应该喝杯酒,但是我待会儿还要送行舒回家,今晚不能喝了。”
江秋白没有多言,自顾自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说起回家,”江秋白放下酒杯,看向江行舒,语气不容置喙:“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是该回家一趟了。”
“我不回!”江行舒突然失控,站起身来大叫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回家不回家,你听不明白么?”
江行舒的愤怒令在场所有人侧目,江秋白愣怔一下,笑了笑,对倪令羽道:“抱歉,我妹妹一向任性,你多包涵。”
“不要你来管我!”
忽然的愤怒令江秋白想起当初的询问结果来。
“她就是在发疯,要跑就让她跑,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这是江远的原话。
她真的跑了,也真的不回来了。
倪令羽起身刚要去追,忽然想起还没结账,慌忙叫服务员。
“我来吧,你去看看她。”
这种事情,本该由他来做的,如今自己却成了她愤怒的源头,连关心的资格都已失去。
就因为他姓江。
他看着倪令羽在酒楼门口追上了江行舒,一把将人拥在怀里,接着将人带上了车。
一股气堵在胸口,让他无处宣泄,只能再次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出门。
江行舒已经满意了九年,接下来该轮到让他满意了。
3. 车祸
倪令羽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江行舒正在医院给一只西高地做绝育手术。
林惠心腿脚不便,自行前往很不方便,医院里也需要人办手续,于是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对江行舒说着医院的名字。
江行舒把手头事情交给同事后急急奔赴医院,等见到躺在ICU里昏迷不醒的倪令羽时不禁泪如泉涌。
倪令羽是林惠心的独子,早年失去了丈夫,如今自己的腿也摔坏了,儿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却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任谁也经不起这个打击。
医生介绍病情,说是颅内出血,伤的不轻。
目前人还没清醒过来,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大脑神经,如果是那样,问题就大了。
江行舒在医院走廊里泣不成声,却不敢告诉林惠心真相,只说情况不大严重,刚刚手术,麻醉未过,说不了话。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他开车那么多年,一向稳当。
而且他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公司么?
她翻开倪令羽的手机,他们一直公开彼此的手机密码。
江行舒颤抖着双手不断翻动着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直到一个熟悉的号码跃入眼帘。
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江行舒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你见过他是不是?”
电话那头,江秋白脸上自信的表情微愣,来电话的不是倪令羽,而是江行舒。
“你跟他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劈头盖脸的质问令江秋白眉头再次皱起:“一些真相而已。”
“什么真相?”
江秋白眯起眼睛,细心聆听电话那头急促的喘息声。
“想知道就来找我。”
见面的地点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禹城临海,这间皇庭酒店更是极尽观海之能事。
餐厅挑高三层,巨大的玻璃窗可以让人毫无遮挡的观赏天空与海景。
非午饭时间,餐厅里人数寥寥,江行舒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阴影里的江秋白。
“是你,对不对?”
没有寒暄,没有招呼,甚至连哥哥也不叫了,见面便是一声严厉的质问。
江秋白看着眼前陌生又愤怒的妹妹,满脸疑惑。
他死活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我。”
没有什么是不敢坦白的,他本就等着这一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像你要离开,也没有给我理由,不是么?”
“你在报复我?”
江行舒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又大又圆,幼年看时无比天真,但因为眼尾多了一颗痣,便又添了些许风情。
当初大家都调侃她将来必有情劫,那时候江秋白还曾说不管是谁,自己妹妹舒可以辜负他,但不能他来辜负自己妹妹,不然一定打断他的腿。
他一直充当他的靠山,直到十六岁那年被迫戛然而止。
此刻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风情,反而有一些疯狂,圆圆地瞪着他。
蓦然间,心底里生出一丝慌乱。
幼年的情感占据上风,折磨着他的良心,可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给我一个理由,可以让你不回家的理由,可以让你不认江家人,不认我这个哥哥的理由。”
“你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那双愤怒的眼睛失了焦,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
“你就为了这个?”
“不全是,但我要先知道这个。”
“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不择手段,肮脏龌龊。”
江秋白的面色僵住了。
“你让我恶心。”
江秋白像是心上被人闷了一棍,他看着江行舒远去的身影,半晌动弹不得。
当真是,一点情意也不顾了。
回到医院后,倪令羽仍旧未醒,令她无法面对的不仅是倪令羽的伤势,更有林惠心的担心。
她不敢告诉真相,只能动用两人本就不丰厚的结婚基金。
林惠心在他们订婚时又打了一笔钱进来,可以撑不少日子。
可是这又能隐瞒多久呢?
这么多年来,她鲜有为经济而发愁的时候,大不了连吃几天意面。
可是病人不一样,病人需要的不是意面。
禹城喜种梧桐,六月天气已经生的遮天蔽日,昏黄的路灯拉长江行舒孤独的身影。
她不敢离开,也不敢回家,害怕倪令羽突然出事,也害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她不就是因为害怕才回来的么?结果却害的倪令羽躺在ICU里,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江行舒坐在路边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孤单的影子。
和九年前一模一样。
一双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出现在江行舒眼前,黑色笔挺的西装裤,黑色的衬衫,紧抿的嘴唇,冰冷的眼镜,和眼镜后面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
“把我们害成这样,你满意了么?”
没有愤怒,没有依恋,那双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惧。
渐渐地,惊惧汇出一汪湖,泛着洌滟的光。
“对不起,我......”
“我跟你回去。”
江行舒打断他的话,她愿意跟他回家,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他给倪令羽最好的医疗条件,等他醒来,自己就跟他回去。
而他们之间的交易,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倪令羽。
江秋白有些高兴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肩:“我都答应你,我们忘了这两天的不愉快,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你想要的,我统统都给你。”
从前那样......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江行舒的思考,是江秋白的。
手机掏出来的一霎那,她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秋白接起,说了一声“林昶”。
江行舒僵住了。
电话挂断后,她问了一句:“你跟他,很熟?”
“林昶么?一起合作的开发商,这几年我们两家公司合作比较密切。”
“是么?”
“怎么了?”江秋白见她呆呆的,以为她记不清了:“你十六岁生日时他也在,还是你给我介绍的他,忘记了么?他还跟我提过你。”
一股血气冲向大脑,身体因为极力的克制而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江秋白伸手欲扶,却被江行舒猛然拍开。
“你刚刚说我想要的,你都给我,是不是?”
“那你帮我,杀了他!”
江行舒大概是真的疯了,没有理由的要江秋白杀了林昶,他渐渐明白江远的那句话。
她就是要发疯。
可是没有人会无理由的发疯,他却偏偏找不到那个理由。
联系专家,到禹城会诊,转去最好的医院,江行舒原本担心的事情,江秋白几个电话便已解决。
江行舒看着他操办一切。
他成熟了,像一个男人那样解决问题,不拖泥带水,同时也没有什么情感。
倪令羽体征平稳的那一天,江秋白对她说:“可以回家了。”
江行舒却不动,只问了一句:“林昶,在禹城么?”
得知林昶不在后,她又问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江秋白皱着眉头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
江行舒不答,只是趴在玻璃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病床上的倪令羽。
那种关切的眼神,曾几何时也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年江秋白十四岁,突发急性阑尾炎,一个小手术让他躺在病床上数天。
江行舒比他小八岁,当年不过才六岁的年纪,刚刚实现自己上厕所擦屁股的壮举没两年,就因为他而守在医院里,自告奋勇承担着护士的职责。
药水没了要叫人,哪怕个头还没有护士台高。
哥哥要喝水了必须亲自喂,哪怕洒了哥哥一身水。
哥哥下床走动了必须亲自扶,哪怕六岁的稚嫩肩膀根本承受不住十四岁少年的重量。
可她偏偏不肯换,嚷嚷着“哥哥我行,哥哥我行,你扶我吧。”
就连夜里,都非要跟哥哥挤在一个床睡着,要不是他执意要她回家,只怕陪床的责任也要抢去了。
那个时候他们约定,将来要永远照顾彼此,守护彼此。
这个承诺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是江行舒十六岁那年的不辞而别。
也是江秋白二十四岁那年的放弃寻找。
他们共同放弃了彼此,他以为自己很恨她,可是看见她独自坐在树下的时候,又觉得对她的恨,彼此之间的那些误会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江行舒依旧要拖延时间,晚几天再回家,江秋白答应了,只当她依旧有些小任性,直到某天半夜里接到派出所打来电话。
“你是江行舒的哥哥么?她伤人了。”
或许江行舒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家。
这边的派出所他不熟悉,因此半夜敲了祁钰的电话。
祁钰率先到达派出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做笔录的江行舒。
“为什么打他?”
“想打就打。”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暴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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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过来打哈哈,慢慢问清楚了情况,表示承担一切责任,留下电话后将面无表情的江行舒带出了派出所。
江秋白的车子停在路边,祁钰用下巴指了指方向:“上车吧。”
车厢里沉默的可怕。
江秋白没有问她为什么打李鸿哲,也没有问她有没有受伤。
车子行使在安静的深夜里,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影有序地洒在江行舒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明天一早的飞机,跟我回去。”
“再给我几天时间。”
“这里的事情交给祁钰。”
一只手猛然抓住了江秋白的衣袖,死死揪住:“哥,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几天,然后,我给你不回家的理由。”
车子驶向酒店,她没有获得回到倪令羽给她租的那间公寓的资格。
江行舒坐在沙发上,听助手跟江秋白说起后面的工作安排,过两天必须要回广城一趟,而且台风要来了,尽早走才好。
江秋白沉默着听完,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那人便退了出去。
“我过两天先回去,你就住在这里。今天晚上这种任性的事情如果再要做,记得提前跟祁钰打招呼。”
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有信心可以处理这种在酒吧拿酒瓶把人爆头的事情。
就像当年对待她的任性,任何歪理都认同她有理。
可是又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不耐烦,对不成熟不理智的不耐烦,所以不屑过问,反正有能力解决。
祁钰替她打点好一切,亲自去医院问李鸿哲为什么会挨揍。
李鸿哲缠着一头的纱布,歪着嘴笑。
“她神经病。”
回来后祁钰单独对江秋白建议:“要不要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江秋白靠在椅子上,转而看向窗外的海景,半晌道:“算了,应该是当年受了委屈,让她发泄发泄就好了。”
江秋白要离开禹城,祁钰却对这个早有耳闻的妹妹好奇起来。
印象里江秋白这个妹妹任性但可爱,对她这个哥哥占有欲极强,还曾经在电话里因为听见自己喊江秋白哥,而跟他隔空吵架。
后来......
后来一夕巨变,不止妹妹消失了,就连江秋白也跟着变了。
变得固执,变得偏执,变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被妹妹抛弃而伤心愤恨,可是如今看来又不是。
要找到江行舒,江秋白可以有很多法子,可是那几年他像受戒一样拒绝去找妹妹,拒绝提起妹妹,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
以至于祁钰觉得江秋白要跟江家断绝关系,直到五年前江氏集团资金周转困难,他紧急被招回国,去收拾烂摊子。
他以为关系会好起来,也会重新想起这个妹妹,然而并没有,直到他转发给他那段视频,他便搭了最快的班机过来。
江秋白不在的时候,他溜进江行舒的房间,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在对面坐下:“你认识李鸿哲的,对吧?”
酒吧里,不问姓名,上来就是一个厚实的酒瓶子,砸伤之后还追着砸,一看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把你怎么了?”
江行舒的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答话。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个人,你打了他,我觉得挺过瘾的。”
无论祁钰怎么找话题,江行舒始终不答话,以至于祁钰觉得眼前这个妹妹像是被换了魂似的,一点儿也不像九年前那个冲着电话大喊“不许你叫他哥!”的妹妹。
江行舒虽然被安排住在酒店,但行动自由,她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倪令羽。
倪令羽住在单人病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她不敢踏进去,只让江秋白请了护工去照顾。
站在病房外,她偶尔会听见林惠心低低的啜泣声,心里越发觉得愧疚,干脆扭头走开,在街头闲逛。
今天是江秋白要离开禹城的日子,山雨欲来,黑鸦鸦的一片,狂风卷起街头能卷起的一切,包括江行舒乌黑的丝缎般的长发。
忽然间,那长发叫人一拢,江行舒整个人被捂住嘴拖上了车子。
受台风影响,禹城机场所有航班暂停起飞,被困机场的江秋白在烦躁间接到祁钰的电话,那头声音急促。
“她被绑架了。”
“谁?”
“她,你妹妹。”
几个小时后,他见到了江行舒,也收到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里面是几张照片和几句话。
开头赫然写着:“你说过我要的你都给,那就为我报仇吧。”
一时间,天塌地陷。
4. 回家
一年后,广城。
刚刚落成的万丽酒店迎来了剪彩之后最辉煌的一天。
广城首富的长子,同时也是万丽酒店的开发商以及老板江牧,跟葛氏建材的千金葛含娇在今日订婚,请帖发遍全城豪门贵族,商界精英。
此刻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只有角落里被人群围住的一个身穿燕麦色西装的男人皱起眉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无人关注的酒店大门外,一辆黑色HuayraRoadster停了下来。
江行舒丝毫不理会会不会挡住后边的车,慢慢悠悠地坐在驾驶位换着鞋子,有侍者过来替她开门。
车门打开,俯视的视角下他一眼看清了车里的女人,视线自侧脸到肩颈,再到胸前的位置,顿时多了许多耐心。
美人就该是慢慢悠悠,不疾不徐的样子,比如眼前人。
江行舒此刻踢掉了一双平底羊皮鞋,换双了一双十公分红底高跟鞋,一双白皙长腿率先从车里滑出,一只手托着一个礼物盒子,另一只手朝他伸去。
侍者本能地垂下头,微微俯身,双手将她扶出来。
“麻烦泊车。”
香风随着人影移动,他不敢抬头看人,只看见被礼服掐出来的一截细腰,花瓶一般。
订婚用的礼堂在酒店的五十八楼,观景视野正好的楼层。
电梯铃声一响,一条长腿率先出来,迎面再次遇上一位侍者。
“对不起小...小姐,请,请出示你的请柬。”
见惯了富贵人士的侍者今天说话也磕绊了起来,明知道盯着人家胸前不礼貌,一双眼睛却离不开。
他拼命告诫自己,把眼睛往上挪,于是他看见了江行舒的脸。
那张脸极奇妖艳,可惜叫一副大的夸张的墨镜掩去大半,只能看清挺翘的鼻尖和鲜艳的双唇。
长发挽起,露出一对带着蓝色钻石耳饰的耳朵来,与胸前那颗巨大的蓝钻是一套的,随着人的走动而折射出异样光彩,衬托的白皙皮肤都熠熠生辉起来。
江行舒似乎很适应这种痴迷的凝望,听见“请柬”二字后,微笑一下,令他更呆了一分,接着微微侧身,自胸口抽出一张请柬来。
“你是要这个吧?”
侍者接过还带着乳温的请柬,颤抖着双手打开看了一眼。
请柬是真,可惜名字的位置却不对劲。
“祁钰......先生?”
明显对不上号。
他看着眼前这个妖艳美女,身份又不明朗,这种场合最忌讳来捣乱的。
可是要怎么拒绝呢?
“啊,是这样的。”江行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摘下眼上的墨镜,露出那双启明星般的双眸来。
乌黑明亮,睫毛纤长,最惹眼的是左眼眼尾有一颗极小的黑痣,眨眼之时像是在与人说悄悄话般,若隐若现,给妖艳的脸颊添了几分纯真可爱。
“昨天小祁总呢在酒吧里为了我跟别人打了起来,叫人把腿给打折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所以请我替他来送礼。不信的话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好了。”
这荒唐的理由放在眼前的美人身上,似乎十分可信。
那侍应生有些傻眼,要不要直接放她进去呢?
订婚宴已经开始过半,他也是临时过来顶替迎宾的,结果就来了一个用别人请柬来参加订婚宴的。
不过这请柬却是货真价实。
“请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江行舒冲那侍应生灿烂一笑,换来了侍应生替她推开大门。
五十八楼的宴会大厅里,此刻华灯璀璨,宾客满堂。
头顶是奢华水晶大吊灯,地上是精致实木地板,左侧是交响乐队,右侧是自助餐区,中间一个巨大的舞池,数位身着定制礼服的客人此刻正翩翩起舞中。
而这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今天的主角,江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江牧和他的未婚妻,葛氏建材的千金葛含娇。
直到那两扇金色大门打开,江行舒从外头走了进来。
礼物盒子遮住了脸,以至于大家只能看见她那一身黑色丝绒长裙。
高开叉的裙摆露出大半条雪白长腿,像是在炫耀,可是手上却戴着一双黑色长丝绒手套,遮得严严实实。
裙子胸口的剪裁带着向下的弧度,微微露出一截乳白。裙子无肩带,就那么紧紧地卡在腰身上,量身定制一般,随着人的走动而轻轻摇摆着。
可是......
“你看那个,是不是?”
“像,真像。”
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倒不是为了江行舒那个人,而是胸口往上那一颗巨大的蓝钻。
“是真的,当初拍卖的时候我家买手在现场呢。”
“这么年轻的买家?”
“不可能,五个亿呢,谁这么年轻能挣五个亿?”
“没听说广城有这么有钱的女人。”
“会不会是香港过来的?”
“会不会是借的?”
“五个亿,你借啊?”
外面走进来五个亿,还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立即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翩翩起舞的人群也停了舞步,乐队只好跟着停下,顺着人群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江行舒像是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挪开眼前的礼物盒子,露出背后灿烂的笑脸来。
“大哥,订婚快乐!”
愉悦的嗓音飘荡在宴会厅上空,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江行舒走至江牧跟前,将礼物盒子往他手里一塞。
“送你的订婚礼物。”说完又看向葛含娇:“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准嫂嫂吧?真是漂亮。你好,我叫江行舒,江牧的亲妹妹。”
江行舒伸出一只手,葛含娇含笑握住:“你好。”
眼睛不由得瞥向江牧,意外于现场突然多出来一个亲戚。
“今天来的匆忙,忘记给嫂嫂准备礼物了,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葛含娇露出标志性礼貌的微笑:“谢谢,有你的祝福就足够了。”
“嫂嫂真会说话。”
江行舒抽出手,在江牧惊愕的眼神中扫视全场,视线直接略过角落里的江秋白,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看见人的一刹那,江行舒再次扬起笑脸,穿过人群,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谁料走至中途手腕叫人握住。
江秋白拦住了她,冷声命令:
“既然回来了,先跟我去见爸爸。”
说完也不等江行舒拒绝,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就将人带出了宴会厅。
江行舒抱怨道:“我还没有跳舞呢?”
江秋白并不理会她,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江行舒只好回头冲那人笑笑,又挥了挥手。
而那个男人则握着酒杯站在人群中,银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牢牢盯住冲他挥手的江行舒,起先是不可置信,接着露出一抹笑意来。
有意思。
江远早早与准亲家移步另外一间休息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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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喝茶,不跟小年轻们一起闹腾。
江秋白便带着人一起等电梯下楼,江行舒被他揽在怀里,靠在他身上的力量很轻。
不受控制地,双目移向怀里的人,见她正直勾勾地盯着电梯门,脸颊有些气鼓。
自打进了宴会厅,她的目光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而他们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她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想念自己么?
“行舒......”
“叮”的一声响,电梯到达。
江行舒扭转了一下肩头,自江秋白的怀里挣脱,大步跨进电梯里,在贴墙的软凳上坐下,双腿交叠。
“我不高兴了。”
江秋白在她身前蹲下,温言哄她:“眼下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
江行舒冷哼一声,将脸扭转开,并不看他。
江秋白有些无奈地垂下眼。
裙子的开叉正好露出她交叠的白皙双腿,黑色的浅口亮皮高跟鞋衬托的脚背越发莹润瓷白,两道浅浅的指缝若隐若现,鞋口边缘微微泛着红。
“脚还疼么?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江秋白伸手欲抓那只脚,谁知被她一抬脚躲过,接着红色的鞋底踩在他的胸口。
江行舒往前倾了倾身子:“你刚刚是在生我的气么?”
江秋白手上落空,抬眼看向江行舒,那双漂亮的眼睛冲他眨了一下,妩媚又多情。
喉结翻滚了下:“你刚刚,是想和他跳舞么?”
“吃醋啦?”江行舒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你答应过我的,以后永远只做我的哥哥,你又忘啦?”
“我没忘,行舒,我答应你的,全都记得。”
“那就好。”江行舒放下脚,踩在他健硕结实的大腿上:“帮我揉揉。”
江远与葛平心正聊得畅快,地产开发商与建材公司联姻,任何人都能看见背后的利益。
忽然秘书俯身在江远身边耳语了几句,江远面色微变,很快又笑了起来,起身道:
“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我先去一下。”
巨大的落地窗前,不远处的海洋折射着日光,刺的人眼睛发痛,江行舒固执地站在那里不肯挪开。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江远迈着还算稳健的步伐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十年不见,如今无比招摇的女儿。
当年她也曾宛若一只花蝴蝶,受尽追捧,谁曾想销声匿迹十年后,竟以这样的样貌再度出现,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回来孝顺他的。
只怕是来讨债的。
江行舒也打量着江远。
相比十年前,他胖了些,厚了些,脸上的皮肉松垮了一些,身上的独裁气质更浓烈了些。
时隔十年,父女再度相见,没有抱头痛哭,没有互诉衷肠,而是久久地凝视着对方,似乎在找一个影子。
那个十年前父慈女孝的影子。
江远率先放弃,转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开门见山道:
“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怎么,钱花完了?”
江行舒笑笑,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
“是,所以我又回来了。”
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一回你又想要多少?”
江行舒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万?”江远哼笑一声,胃口跟当初一样大。
“不,”江行舒收敛笑意,满脸认真道:“我要的是江氏集团百分之一不可稀释的股份。”
5. 礼物
江行舒的条件刚刚提出,江远的脸上便充了血,语气也不再平缓,眼睛里蹦出红血丝来。
“你知不知道那值多少钱?”
江行舒笑了:“爸爸,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十年前你给到大哥的份额,如今我也要一份,这才公平。”
“百分之一是你应当给的,不可稀释就当做支付十年的利息,你付得起的。”
“你的价钱,我当年可是付过了的。”
“一千万么?”江行舒笑了起来:“爸爸,一千万是我当年的价码,如今我的价码可是今非昔比了。”
说完身子后仰,双臂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完整的钻石项链来。
近十五克拉的奥本海默之蓝,十年前在日内瓦佳士得拍出,将近五亿的价格,买家未知。
如今这颗钻石镶嵌在布满碎钻的项圈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炫目的光彩,那光彩又反射到江行舒的脸上,极尽炫耀之能事。
“是谁在给你撑腰?”
江行舒笑笑:“肯定比哥哥的联姻对象要厉害的多。”
江远冷笑一声:“你闹这么大阵仗,就只是为了钱?”
江行舒听了这个话,面色忽然冷峻下来:“当然不是,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帮我把迟到十年的公道还给我,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就可以放弃股份。”
她看见江远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十年前的事情是江行舒心里的痛,却也是江远事业的一个拐点。
为了这个拐点,他阻止了江行舒报警讨要公道,十年之后,她又回来讨债了,而且不是一个人。
事情说完,江行舒无意再逗留下去,站起身来,也不管江远的脸色有多么难看,自顾自戴上墨镜说道:
“这就是我的条件,爸爸考虑一下,但是别拖太久,我不像十年前那么有耐心,也不像十年前那么脆弱,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这场谈判,江秋白作为旁观者看完全程。
见到江行舒走了,便站出来问:“爸,行舒说的十年前的公道,是怎么回事?”
江远不想提及:“小女儿家,能有多大的事,是她自己非要往严重了想。与其关注那些陈年旧事,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拒绝她。”
江秋白便道:“那我去劝劝她,这么任性,总不太好。”
江远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抬眼问江秋白:“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回来的。”
“我也是刚刚在订婚宴上见到她。”
江远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江秋白,似乎并不信任他。
“好,你去劝她,一千万可以,百分之一的股份,想都不要想。”
“顺便,查查她背后是谁。她一个伺候畜生的,没那个胆子来威胁我。”
江秋白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
“好。”
如他猜想的那样,他一直都知道江行舒在哪里,在做什么,但从未想过接她回家。
江行舒离了万丽酒店,便径直回了自己下榻的酒店休息。
刚一进门就踢掉了脚上那双刑具,褪掉身上一层皮,跑到梳妆台卸了妆容,好好的洗了一个澡后把自己砸在床上,直到门铃响起。
江秋白作为谈判代表来找她,谁知一开门就看见江行舒穿着一件白色真丝吊带睡裙,不禁心口一滞。
江行舒知道他来,开了门也不打招呼,反身回了房间,继续把自己砸在床上。
江秋白跟进来就看见她的短裙几乎褪到大腿根处,于是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睡袍盖在她的腿上,这才坐在身边跟她讲话。
“还在生哥哥的气么?”
江行舒躺在床上,长长的黑色发丝撒了半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脸上因为卸了妆,反而更显得白皙清透,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闪着光。
“哥,我以为我会高兴的。”
她以为她会高兴,可以有能力站在江远的对立面直接谈条件,而不是像当年那样,在手腕上划了一刀子才换来带着一千万离家出走的机会。
可是并没有。
“他是我爸爸,你知道么,他是我爸爸,我的亲爸爸。”
没有一个女儿会想站在父亲的对立面,可是江行舒站在了那里。
与父亲作对让她很难过,可是一想到那个伤害了她的父亲却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她就无比痛恨。
人与人良心的差距怎么能有这么大?
“行舒,先别难过了。”江秋白俯身替她擦拭眼角。
有温热湿润的液体流淌下来。
江秋白极力克制自己想抱住她的冲动。
“脚还疼么?我再帮你揉揉好不好?”
她还不大适应那又高又细的高跟鞋,每每穿着总是磨的脚痛,因此没有拒绝。
一只手轻轻捏住纤细的脚踝,另一只手握住那只瓷白泛红的脚,慢慢揉捏着。
温暖宽大的手掌用力握住的一刹那,江行舒舒适地挪了挪脑袋,闭上了双眼。
“回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万一被他知道了怎么办?”江行舒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江行舒猛然睁眼,从床上支起身子:“你确定?”
“他不傻。”
“那怎么办?”
江行舒有些惊慌起来,江秋白却很淡然。
“按照原计划办。”
江行舒要进江氏集团投资部工作。
这一天江秋白回去的有些晚,刚一进门,佣人就告诉他董事长在书房里,叫他回来了立刻去见他。
江秋白一推开书房的门,就感受里面压抑的气氛。
江远坐在书桌后头,江牧坐在他对面,身边还空了一个椅子。
“爸。”江秋白很自然地往边上那个椅子上一坐。
“谈的怎么样?”
“股份的事情暂时搁下,但她要求进公司投资部。”
“投资部?”江远冷笑一声:“她还真敢想,拿着公司的钱给自己投资么?”
“爸,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拖住她的好办法。”
“集团投资部从选定公司到尽职调查,再到最后决定投资,时间长,跨度大,而且最后未必能成。”
“如果觉得不合适,她一个部门负责人也没办法调动那么大的资金,等于耽误时间。如果真的不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投资渠道,况且我们不是还不知道她背后的人么?没准这次可以顺藤摸瓜。”
房间里响起轻微的指尖叩击桌面的声音,江远思考时有这个习惯。
“好,就按你说的办。”
看着江秋白离去的身影,江远久久没有移动。
“爸,真的就这么把行舒放进公司么?”
“不然呢?给她股份么?”
江远恶狠狠瞪了江牧一眼,心里遗憾,为什么自己的亲儿子比不过他的儿子。
就像当年自己,怎么努力都只能屈居第二。
“她进公司的事情你来安排,秋白我这两天会给他调开,人手什么的,你自己把握,等她干不出成绩再找个理由把她调走。”
江牧一听,顿时心里有了底,回到房间后不禁开始思考该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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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绿色的盒子落入眼帘。
他记得这个,这是江行舒给他的礼物,不知道被谁放进了房间里。
江牧有些犹豫地走过去,抱起那个不算小的盒子,很轻,晃一晃里面有响动。
像信件。
拆开来一看,果然底部躺着一个信封。
伸手去拿时却忽然想起什么来,手猛然往后一缩。
不会是那个吧?
相比江牧的惴惴不安,葛含娇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是葛氏建材的千金,按理来说该进入公司帮忙,可她眼下却无心运营建材公司。
下面有个弟弟在,因此很清楚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于是一心一意做起了她的零售公司计划,旨在提供高端的商品。
买手团队,供应链,商品选择,价格谈判,眼下忙得她团团转,因此在订婚的第二天便回到公司上班。
谁知刚到公司,秘书就告诉她:有个年轻女人来找她,说是她未来的小姑子。
葛含娇立刻明白来者是谁。
公司的接待室里,她看见了穿着黑色丝质一字领衬衣,一袭酒红长裙的江行舒。
黑色长发随意挽起,零零落落散下来几缕,配上闪亮的眼睛和丰润的嘴唇,不难理解当年才十几岁便身边拥趸无数。
葛含娇扬起她标志性的微笑,一脸和善:“来之前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去我办公室说话吧。”
“好啊。”
葛含娇的办公室是临时租用的,所以装修不算奢华,但是地段很好,一看就价格不菲。
之所以不着急装修公司,是因为结婚之后她将拥有江氏集团名下一间商场的三层楼,这是江家聘礼的一部分。
江行舒踱着步子打量着办公室,白墙白桌,干净整洁,但也太干净了。
“嫂嫂真有品味。上次订婚时初见,还没有来得及给嫂嫂礼物呢,我今天正好送来。”
说完打个电话,请人送了上来。
木头架子装订好的礼物,足有半米高,很扁,看起来像是画作。
葛含娇见了那份礼物笑了起来:“谢谢你的礼物。”
“嫂嫂不打算拆开来看看么?”
中国人在收到礼物时当面打开是不礼貌的,但葛含娇与江行舒都是国外留学,眼下也不讲究这个,于是叫人起了钉子,拆了架子,露出里面的作品来。
白雪皑皑的冷杉林,一派肃穆景象,与这一片洁白的办公室倒是极为相衬。
“这是芬兰一个新锐画家的作品,最擅长画芬兰风光。我读书的时候很喜欢,特意买了一幅送你,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葛含娇笑笑:“你有心了,我去安排人挂起来。”
说着看向地上因为拆卸而掉落的木屑跟纸张,眉头一皱,按下办公室内线。
“让清洁人员进来一趟。”
画作挂好后,两人站在画前欣赏。
“我觉得嫂嫂很像这副画,洁白无暇。”
葛含娇听了道:“可是大雪之下是冷杉,覆盖的再好,也依旧能看见下面的黑色树干。”
江行舒笑笑:“都说人无完人,景无完景,可是我觉得嫂嫂就很完美。青藤盟校毕业,学历样貌家世样样出挑,嫁给我哥哥,真是委屈了,也不怕他变成白雪下的黑色树干么?”
葛含娇脸上一贯保持的笑容僵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嫂嫂能解除婚约。”
“我知道嫂嫂为什么会选择我哥哥作联姻对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才是江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我不希望嫂嫂扑空,所以特意来提醒你,葛小姐。”
6. 外挂
因为江行舒的突然回归,江牧特意为她在江氏集团大厦四十九层准备了一间办公室。
而上一层,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江行舒走出电梯口时,赫然看见指示牌上挂着投资五部的名称。
“投资......五部?”
一个小小的部门而已,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办公室不小,但却空旷,江行舒不禁鼻孔里哼了一声。
“办公室可还满意?”
江牧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江行舒转身:“我应该满意么?”
“现在楼里都正常上班,大肆动工影响不好,所以装修的简单了些。”
江行舒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葛含娇自外头进来。
“恭喜你,回到江氏上班。”她的脸上永远带着笑:“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之前是我疏漏了。”
江行舒接过,她已经知道葛含娇的选择,此刻不再多言。
“还不谢谢嫂嫂,不礼貌。”
“谢谢嫂嫂。”江行舒笑得很甜。
葛含娇笑意更甚:“快打开看看满不满意。”
江行舒觉得她的语气像在面对一个任性的小孩,心中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了手中的礼物盒子。
一条可调节长度的御本木珍珠项链。
“真巧,你今天这身烟灰色套装很适合这条项链。”
江行舒面不改色地将项链收起:“我很喜欢。”
送完礼物,葛含娇便率先离开了办公室,出门前温柔地对江牧道:“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这间办公室我不满意,大哥有的我都要有,叫人重装。”
江行舒见人走了,一边将礼物丢进办公桌抽屉里,一边提出无数要求。
什么休息室,什么衣柜洗浴间,什么贵妃椅脚凳地毯,全部都要。
给她这种办公室,糊弄谁呢?
“你是新进公司的人,这么招摇,不好吧?”
江行舒冷笑一声,凑近道:“我,是将来能为公司赚大钱的人,你最好供着我,这样将来爸爸对你失望生气的时候,我至少还能帮你说两句好话。”
江牧的脸色冷下来。
“凭什么觉得你能为公司赚钱?一个兽医,靠给流浪小动物绝育么?”
江行舒毫不掩饰:“你就等着看吧。”
说完拎着自己的小羊皮包就要出门。
“装修好了再告诉我。”
“爸爸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住?”
“等我为公司买下将来最赚钱公司的时候。”
“你嫂嫂的礼物......”
江行舒不等他话说完,就踏进电梯里走了,由着那份礼物在办公室落灰。
电梯上行一层,就是江牧自己的办公室,他回来的时候,葛含娇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让你久等了,妹妹多年没回家,越来越任性了。”
葛含娇温柔笑笑,站起身来为他整理衣襟。
“你妹妹,不会是你的妨碍吧?”
“什么妨碍?”他沉浸在葛含娇的温柔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时不禁轻笑一声,捏住了葛含娇的手。
“我妹妹只是一个兽医,我爸爸根本不可能把公司交给她。所以你放心,你嫁的一定是江氏企业未来的董事长。”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那颗钻石是哪里来的?”
江牧愣了一下,还没答话,葛含娇就抽出手道:
“我派人去了解了一下,那个买手这些年来十分活跃,背后有几个买家我不确定,但是专门挑选高档珠宝。如今只是其中一颗挂在了你妹妹的脖子上,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你放心,不论她背后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
葛含娇盯住他的眼睛,神情不复先前的温柔。
“那天订婚,你妹妹出现时,你太愤怒了。”
“你要记着,我要嫁的不是一个毛毛躁躁控制不住脾气的哥哥,而是江氏集团成熟稳重的未来董事长,你可别叫我失望。”
江行舒的办公室在一个多月后重新装修完毕。
这一天上午,江行舒、江秋白和江牧都坐在她一手指导装修的办公室里。
江牧斜坐在办公桌一角,双手抱胸,满脸不爽。
江秋白则坐在办公桌前精挑细选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满含笑意地看着赤着双脚躺在贵妃椅上的江行舒。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该给我人手了。”
江行舒的投资五部,是为她专门而建的部门。
说的好听点儿,叫专门为她而建,说的难听点儿,叫给她一个空壳子,因此组建团队是必不可少的。
江牧拨了一个电话,没多大会子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不胖不瘦的身材,不高不低的个头,厚厚的镜片看的江行舒冷哼一声。
“就这?”
“这是公司的老员工,在投资部待了八年,他能帮到你。”
“我才不需要他帮,换一个。”
这天上午,江行舒像选秀一样歪坐在自己的贵妃椅里,看着眼前一拨拨人进来,又一拨拨出去,竟然没一个中意的。
“你把公司当成什么了?这些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你以为是来陪你玩的嘛?”
江秋白在一边说和。
“大哥,行舒还小,不懂公司这些事情,让她慢慢适应就好。”
“二十六岁还小?你到底要把她惯成什么样子?”
江秋白宠溺地看着江行舒:“没事,有我在,我会帮着她的。”
江行舒得意地笑。
等到最后,江行舒终于勉为其难地选了一位带她熟悉投资工作的人。
一个今年才进入公司,刚刚毕业的法律系实习生。
江牧没有等到最后,已经早早离开,只余江秋白陪她选完全程。
看她选好了人才笑着走近道:“好了,玩够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江行舒躺在贵妃椅里,微笑着向上张开双臂,江秋白便很自然地伏下身子,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这才把人从贵妃椅上抱起来。
江行舒赤着脚踩在江秋白的鞋上:“接下来,我就跟我这个小助理玩吧。”
江秋白紧紧环住她的腰。
“好,有事找我,我在五十六楼。”
两人亲密无间的拥抱落在小实习生眼里,几乎惊掉下巴,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黑色镜框。
不是兄妹嘛?我记错了?抱成这样,真的合适么?这难道不是......
她不敢深想,也没时间深想,因为江秋白离开了办公室,江行舒趿着一双羊皮拖鞋朝她走来。
她微微垂首,眼睛的余光能瞥见她乌黑的长发,像暗夜的河一般流淌在胸前。
“叫什么名字?”
“殷...殷灿灿。”
殷灿灿不敢抬头,只听见一声轻笑,接着眼前人转头走开,拉抽屉的声音出现,一个盒子出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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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
殷灿灿不认得那个牌子,只是看包装似乎并不便宜,于是连连摆手。
“不不,我只是来工作的.....”
“不然呢?除了工作,你还想干什么?给你你就拿着。”
殷灿灿被问的无言以对,伸手去接的时候江行舒又把手往回一收,冷声道:
“明天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副眼镜。”
殷灿灿尴尬地点头。
“另外你负责去告诉江牧,就说团队人手不够,我要另外招人。”
江行舒说要另外招人,并拒绝了公司HR发布招聘信息,直言自己已经有了人选,过两天就会到岗,帮忙办手续就行。
江牧倒也不急,只想看自己这个妹妹到底要搞什么鬼,直到两天后他见到了那个人,才彻底坐不住。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禹城首富祁家的小公子,人称小祁总的祁钰。
这哪里是招人,分明是请了外挂。
江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指关节在桌上扣的邦邦响。
“我记得你说过,那天订婚宴,她就是用祁钰的请柬进的宴会厅。”
“是,”眼前的秘书站得笔直,“而且我派人查了她当时开的那辆帕加尼,也是在小祁总名下。”
难道小祁总就是她背后的人?
不对啊,帕加尼是帕加尼,钻石是钻石,这两可不是一个档次。
小祁总再怎么有钱,也不至于玩的起那种珠宝。
除非......
除非是祁成礼。
如果是禹城首富亲自下场,倒还有点可能。
就在江牧使劲猜测这背后的关系时,话题中心的小祁总正在人事部调侃人事专员。
“你们公司有五险一金吧?”
“你们公司加班有加班费吧?”
“你们公司会给员工报销油费吧?”
“你们公司是双休吧?”
“你们公司准时下班不会被领导点名挨骂吧?”
......
他长相风流,天生一双桃花眼,声音又刻意放的又轻又软,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绿色西装,不像是来上班的,更像是要去走红毯的,把一个小姑娘哄的都不敢抬头看他。
“小祁总?”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祁钰的卖萌计划,等扭头看见江牧的时候,立刻笑着站起来。
“小江总,幸会幸会。”
江牧刚刚还很高兴的脸,被他一句小江总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栋楼里有三个出名的江总。
头号江总是江远,不过如今人们都叫他江董。
二号江总是五十六楼的江秋白。
之所以说是二号,那是因为六年前公司经营困难,江远把他从美国召回,顺利完成了公司改革和拯救计划,这才在公司内部声望极高,成了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三号江总便是他自己。
公司内部人员是以楼层来区分两位江总的,至于祁钰口中的小江总,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是侮辱人么。
他不乐意听这个称呼,可是也不得不给祁钰面子,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你来我们公司......”
“报到,怎么,行舒没跟你说么?”
“行舒......”
江牧琢磨着这个称呼。
“哦,是这样。”祁钰站直身体,整了整胸前的领带,一本正经道:“我正在追求令妹。”
7. 改造
祁钰追女人,追到下血本,亲自跑到自己家族企业的竞争对手这里来打工。
“女人嘛,都是要哄的。”
祁钰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一副被鬼了迷心窍的样子。
“你看,你跟葛氏建材联姻,这家世也挺好的。我作为祁家老幺,虽然不一定会继承家业,但是配你妹妹,也还算的上门当户对,你说是吧?”
“小江总会支持我们的吧?”
支持你个大头鬼,劲敌就这么出现了。
江牧死活想不到,江行舒会给自己弄来这么大的一个帮手,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在告别祁钰后,径直奔到六十八楼找江远。
“爸,这到底是追女人还是做商业间谍?万一他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岂不是问题大了。我看这个祁钰留不得。”
“才多大点的事情,你就这么毛毛躁躁的,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江远最看不惯自己这个儿子沉不住气,一点小事就要动怒,简直商业大忌。
“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慌什么?给祁成礼知道还不知道笑话成什么样子。”
江远的行事风格与江牧截然不同,越是有风险,越是要盯住风险,放在近处才是最合适的。
因此只叫他静观其变,不许打草惊蛇。
祁钰大大咧咧地办完手续,在脸红人事专员的指引下,往四十九楼去了。
偌大的一层楼,连他自己,才三个人。
“你哥对你真不错,我看这地方,跑马都行。”
祁钰转动着坐下皮椅调侃着,言外之意自然是过于空旷。
江行舒满不在乎地吃完最后一口酸奶,将空瓶子往垃圾桶里一丢,问他:
“接下来咱们干嘛?”
祁钰坐在椅子上,无聊地转动起来,眼睛瞥见站在一边,一手抓着笔记本,一手抓着笔,浑身都写着拘谨的殷灿灿。
“她是谁?”
“我的助理。”
“她是助理,我也是助理,你的意思是......”
他跟眼前这个青涩稚嫩的女大学生一个级别?
祁钰开始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绕着人家打圈转。
“叫什么名字?”
“殷灿灿。”殷灿灿忍不住又扶了一下镜框。
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传来。
“殷灿灿?谁给你取这么俗的名字?哈哈哈,笑死人了。”
殷灿灿到底是个大学生,还没锻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脸上瞬间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只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谁把你招进来的?”又对江行舒道:“你哥就给你安排了这么个人?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选的。”
祁钰:“......”
完了,踢到铁板了。
祁钰吸了吸鼻子,自己给自己找话圆场:“殷灿灿这名字,俗。”
殷灿灿一扶眼镜:“灿灿取自清辉灿灿兮婵娟,是形容月光明丽的意思,你到底在笑什么?”
祁钰年纪不小,但因为早年留学,诗词水平依旧停留在“鹅鹅鹅”的地步,被殷灿灿这么挤兑了一下,他还要反应半天才能大致理清她到底念了一句什么东西。
“噗嗤——”
江行舒毫不遮掩地大笑起来:“你跟一只鹦鹉计较什么?”
鹦......鹦鹉?
江行舒觉得他一身绿了吧唧的,活脱脱就是一只一米八五的大鹦鹉。
“我这可是高定!”
“那就是高定鹦鹉。”
祁钰的脸也跟着绿了,这下更像鹦鹉了。
殷灿灿的脸倒是灿烂了。
谁知还没灿烂几秒钟,江行舒就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叫你别带那副眼镜,是叫你别再带那种丑眼镜,你怎么还换了一副更丑的带?”
江行舒见不得丑东西,当下就要出门去逛街,于是三人到了楼下,祁钰兴致冲冲要带她们坐他的帕加尼,尝一尝加速度,结果开门后瞬间傻眼。
“我的车......三个人,不方便坐哈。”
江行舒心里翻了个白眼,拿出电话叫司机。
她日常去公司都是江秋白给她安排的司机,开的一辆白色宾利。
车子径直驶向江氏集团开发的一座购物中心,停下之后江行舒也不看店铺,进了里面直接走进一家店。
小皮包往边上一扔,人往沙发里一坐,双腿一叠,下巴一扬,对着殷灿灿道:
“去选。”
殷灿灿懵懵懂懂地开始选衣服。
祁钰坐在身边,江行舒看他一只大鹦鹉,百般不顺眼。
“待会儿我们去男装店,别叫我再看见你这身衣服。”
祁钰不高兴地撇撇嘴,问工作人员有没有酒,不一会儿两人手上就各自端起一杯红酒来。
“见过你那个准嫂嫂没?”
“见过了。”
“怎么说?”
“跟我哥,天生一对。”
祁钰立刻明白了葛含娇的选择,也不再多问。
两人喝着酒,吃着小点心,等着殷灿灿选好衣服过来。
不大一会子,人手上就抓了三四件衣裳过来,递给江行舒。
“你给我干什么?”
“不是给你选的么?”
江行舒哼笑一声,见她手里抓着白色丝质衬衣,白色裤子,问她:“觉得我穿白色好看啊?”
殷灿灿觉得自己这个领导实在阴晴不定,被她这么一问,都不敢回答了。
江行舒便一伸手,招了一个店员过来。
“给她选几身衣服,初入职场,职业点,好打理的,别太高调。”
那店员微笑着将殷灿灿手上的衣服接走,伸手引她:“请跟我来。”
祁钰在一边笑:“我也觉得你要是穿一身白色会很好看,那诗里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浓的淡的都好看。”
江行舒咯咯笑起来:“你这话要是叫你爸知道了,都该后悔自己当年教子无方,太早送你出国,叫你如今出门丢人现眼。”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夸你呢。”
江行舒懒得理他。
不大一会子,殷灿灿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皮粉色的衬衫,燕麦色的阔腿裤,白色中跟鞋,她又浑身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
江行舒起身,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直到再次走到她面前,伸手一勾她的下巴。
“做错事了么?老低着个头干什么?”
“没......”
“腰杆给我挺直了说话。”
殷灿灿不大敢看江行舒的眼睛,她觉得那眼睛黑黝黝的像深渊,看久了能把人吸进去。
她眼神躲闪着,习惯性又要去扶眼镜,江行舒忍无可忍,一把摘掉她的眼镜,殷灿灿眼前的世界立刻模糊起来。
“我不许你再带这种丑东西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那头发。”
马尾辫,而且是学生气的马尾辫。
江行舒又叫店员拿了几套衣服过来,给她又添了一套牛仔色套装,白衬衣和烟灰色一步裙,配一条灰色带花纹的大方丝巾。
末了冲着祁钰下巴一扬。
祁钰没明白,疑惑地跟着扬下巴。
“什么意思?”
“付钱!”
这一天祁钰什么事也没干,就跟在江行舒背后刷卡,给那小助理殷灿灿从头到脚的做改造,惹得殷灿灿差点儿没哭出来。
“这么贵,我穿不起。”
江行舒毫不客气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办公室的,你难道还想穿你那化纤的衣料在我面前晃?”
“还有,记得我的好。”她一把托起殷灿灿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我是你的上司,在整个公司,你唯一要负责的就是我,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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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没?”
殷灿灿呆愣愣地眨眼,直到江行舒又强调了一遍才点了头。
殷灿灿改造完毕,又得给祁钰换行头,害的祁钰脑袋直摇。
这女人逛起街来简直没完没了,还好他血够厚。
于是祁钰到江氏集团报到的第一天,净支出三十余万。
“你们集团能给我报销么?”
“自己找财务去。”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问那小姑娘给不给报销置装费。
逛到最后一家男装店时,江行舒照旧要了一杯酒,喝的晕晕乎乎,整个人歪在沙发上就要睡着了,以至于江秋白的电话打进来时说话都迷迷糊糊。
“祁钰在么?把手机给他。”
江行舒抓着手机的手一伸,祁钰自动接过,嗯嗯两声后挂断电话,接着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江行舒新的住处是市区的一间平层,一梯一户,电梯直达。
殷灿灿提着大包小包,祁钰搂着醉酒的江行舒,三人一道进了电梯,等门打开时,第一眼就看见沉着脸候在电梯口的江秋白。
此刻他脱了外套,穿一件麻色西装马甲,双手插兜,沉默地盯着三人。
在看见江行舒挂在祁钰脖子上的时候,那张脸更沉了些。
里面两人罚站一般,动也不敢动,只有江行舒哼哼唧唧的,似乎不大舒服。
“哥......是她要抱的,不关我事啊。”
祁钰无辜地张开双臂,急于撇清干系,害的江行舒险些从他身上滑下来,正欲抱时,江秋白已经先一步把人搂住接过去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袭来。
“你带她去酒吧了?”
“没,就是店里有些酒,她喝了几杯。”
到了江秋白面前,嬉皮笑脸的祁钰也正色不少。
“以后别让我看到你带她去喝酒。”
说完抱起江行舒往客厅里去,留下两个人在电梯里大眼瞪小眼。
“东西放客厅里就好。”
祁钰指挥殷灿灿去放东西,她只好跟着走进去。
通过客厅的壁炉,她认出这是法式装修的房子,江行舒此刻就坐在壁炉前的纯白沙发上,一双手紧紧搂住江秋白,人埋在他胸前,听声音似乎正在哭泣。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像刚刚店里挂的黑色绸缎衬衣。
而江秋白则坐在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轻声跟她说着什么。
客厅太大,距离太远,她有些听不清,人也不敢逗留,只好匆匆放下东西离开。
电梯里头两人一道下楼,祁钰摆出臭脸。
“我知道你是小江总的人,东西可不是白给的,懂我的意思吧?”
殷灿灿又要去扶眼镜,伸出手才发现已经换了隐形眼镜,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懂得的。”
“懂得就好,可别叫我失望,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等到了楼下又问:“你怎么回去?”
“我坐地铁。”
祁钰冷笑一声:“穿这身,提着大包小包坐地铁?”
“上车吧。”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几乎耗尽祁钰的耐心,这才到了殷灿灿的住处。
他站在楼下,低头是贴墙裸露的一臂宽的排水沟,抬头是密密麻麻的不锈钢窗户。
“你就住这?”
“嗯,价格便宜,坐地铁方便,还能有座位呢。”
祁钰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叫司机老周开了后备箱,把东西拿下来。
殷灿灿怕袋子放地上弄脏了,执意要自己提着。
“拿的下么?要不要老周送你上去?”
“不用,我可以,我学法律的,书厚。”
祁钰嗤笑一声,没再坚持:“行,明天见。”
说完转身上车,等车子发动后不忘提醒老周。
“等下送完我去把车洗一下。”
8. 八卦
偌大的客厅里,江行舒坐在沙发上,抱着江秋白一个劲儿地哭,一边哭一边道歉。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秋白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行舒,没人怪你的,真的,别担心。”
江秋白一边说话,一边用脸颊蹭着她的发丝,有意无意间唇瓣扫过她的额角,像是完成了一场偷吻,不敢有片刻停留。
“我先帮你卸妆好不好?”
“哥,你为什么不怪我?”
江行舒仰起脸来,泪水涟涟的样子看的季舒白心口一揪。
拇指拂过她潮湿的脸颊,嘴角含笑,满眼宠溺:“哥哥说过,永远都不会怪你,哥哥说到做到。”
江行舒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怪我,你恨我,你扔了我的白裙子。”
江秋白愣了一下。
江行舒搬到这里,是他安排的,收拾行装的时候,他特意嘱咐,所有白色连衣裙一律扔掉,她原先那件白色睡裙也被他改换成了暗夜紫的颜色。
“是哥哥不好,原谅哥哥这一回,好不好?”
“你恨我!”
“不,哥哥永远不会恨行舒,不管你做了什么。”
“包括这个么?”
江行舒伸手往他腰间摸去。
“不怪。”江秋白宠溺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哥哥永远不怪你。”
江行舒像是得到确认一样,双手环住江秋白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哥,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做一辈子的兄妹,比亲兄妹还亲的兄妹,好不好?”
江秋白的呼吸滞了一滞。
“好,都听你的。”
对于江行舒的一切,他都很熟悉,包括卸妆。
江行舒只管躺在沙发上,他自会帮她把脸颊清洁干净,处理好了才抱人进浴室里,他则在外面等她洗好出来。
这一天江行舒洗的比以往慢一些,出来时脚步迟缓,双眼半阖,像是要睡着了。
身上穿了那件暗夜紫的睡裙,把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的更加脆弱。
“我来帮你吹头发。”
江行舒的头发是她的宝贝,打小就精心维护,才有如今丝缎一般的光泽。
从头顶流淌下来,像照见星空的瀑布一样。
她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双腿蜷缩着,由着江秋白给她吹干头发。
柔软光滑的发丝,带着幽幽清香,一丝一缕划过他的指缝。
“行舒......”
他轻轻叫了一声,江行舒没有答话,他才大着胆子俯下身来,抓住一缕发丝,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头江行舒昏昏欲睡醒不过来,那头殷灿灿提着大包小包艰难上楼,将那一堆认得的,不认得的东西摆做一排。
“江总,这些是江小姐昨天给我买的,还有这个项链,也是她送的。”
江牧认得那条项链,正是葛含娇送给她的见面礼,谁知江行舒转手就送了小助理。
“她给你买这么多东西是什么意思?”
殷灿灿又想扶眼镜,结果扶了个空。
“她想让我对她尽忠。”
“那你怎么还拿到我面前来。”
“我是江总招进来的人,我拿了工资就够了,这些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江牧很满意地笑了一声,道:“东西你拿着,不然她看不见就要怀疑你了。”
“她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行舒在公司过的日子非常闲,闲到根本不是在上班。
可能来,也可能不来,来了也只是开了电脑刷刷剧。
五十六楼江总在的时候,中午常常一块儿出去吃饭,不在的话她就会让殷灿灿去帮她买。
这是她最怕的工作,因为她要吃的东西总是很远,而且挑剔,虽没有怎么骂过她,但总叫她心里特别紧张。
“那项目呢?你们部门那个小祁总,没有跟她提投资的事情?”
“小祁总倒是挺忙的,经常不在公司,也不会跟我说去哪里了,所以不大清楚。”
江牧便道:“办得好,继续盯着,如果看见什么资料,记得备下一份来告诉我。”
说完将眼前的袋子往前一推,叫她带走。
江行舒不是干活的料,逛街买东西倒是一把好手。衣柜里的衣服挂得满满当当,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在客厅看见几个袋子的时候,根本记不起来昨天都买了些什么。
“江小姐,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起来摆到衣柜里好吧?”
江行舒脑子还昏着,此刻听见问话,只顾着点头。
佣人陈姨便提着袋子往衣帽间里去了。
过了一会子又端了一碗糖水来:“江小姐,把这个喝了吧,醒酒的,不然脑子要昏一天,早上江先生特意交代的。”
“我哥昨天住这里?”
“是啊,说是你喝多了,他不放心,所以睡在客房了。”
江行舒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喝了碗糖水,又吃了两口早餐便躺沙发上去了。
江行舒不忙,整日在家睡大觉,那忙的自然就是别人。
这几天祁钰四处奔波,为她那个投资项目见人吃饭,讨论投资额度股份份额情况,因此这几天整个四十九层就只有殷灿灿一个留守人员,一时间清闲无比。
于是在午饭时间常常抱着饭盒去找昔日小姐妹们八卦。
“唉,你们有没有发现,五十六楼的江总跟江小姐关系不一般。”
“人家是兄妹,自然不一般。”
“这你就不懂了吧,五十六楼江总是领养的,他爸当年可是香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惜了,一场车祸让天之骄子落了地。”
“这也叫落地?一落落到五十六楼?我看你是没见过地在哪里,咱们这辈子都未必能上去送回资料呢。”
“我是说,他们兄妹之间,是不是太亲昵了,那种搂搂抱抱的......”
“你想说乱-伦啊?”
“哇塞,大瓜,养兄和一手养大的妹妹,伪骨啊,刺激,你还听说什么了?”
殷灿灿见众人都满眼精光地看向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听到大瓜,立刻就后悔了。
“不是啦,我是说,他们兄妹很亲,比五十楼的亲哥哥还亲。”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换作是我,我也更喜欢五十六楼的江总。”
“唉,你们没发现那位江总这半年变化特大么?”
“对对对,从前总带着一副眼镜,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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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感满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带了,我觉得反而少了精英的感觉。”
“对耶,从前爱穿黑色西装,最近半年都少见了,好端端的怎么变了口味。”
“这口味,是越变越差了,腹黑精英摇身一变,他也成不了阳光大男孩啊。”
“哈哈哈——”
殷灿灿的潇洒日子维持了一周才算结束,因为祁钰回来了,江行舒也难得回到了公司,两人坐在办公室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殷灿灿听不见声音,只能干着急。
过了不大一会子,就见祁钰满面笑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随手递给她一个盒子。
“行舒爱吃的,我猜你也喜欢,顺便多带了一盒。”
殷灿灿还没来得及谢谢她,内线电话响起。
“热茶。”
江行舒的命令永远言简意赅。
祁钰冲她笑笑:“去吧。”
她看着眼前少年感十足的祁钰,心想这才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五十六楼江总不算,装也装不像。
殷灿灿泡好了茶端进去,江行舒正好坐在那里吃着祁钰送的蝴蝶酥。
“这个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小祁总也送了我一份。”
江行舒听了眯起眼睛笑,也不再坚持请她吃,让她放下茶就可以出去了。
殷灿灿放茶的时候看见桌面上堆了一叠之前没有的资料,江行舒抬手一扫,一下全扫进了抽屉里,似乎不打算细看。
第二天一早,这叠资料的复印件便到了江牧的办公桌上。
“这么多公司?她选中的是哪一家?”
殷灿灿伸手,终于不再是去扶眼镜,而是指向桌上的一份资料,封面上赫然写着“香港源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她告诉你的?”
殷灿灿摇头,开始分析起来。
她看出来了,江行舒只是一个幌子,本身并不做事,一切都是祁钰代劳。
而祁钰刚刚去了一趟香港,虽然机票不是自己订的,但是他出差回来的时候给她们带了一份礼物。
她查过了,那是香港时代广场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店,特色产品就是蝴蝶酥,所以她推测祁钰一定亲自去了香港,才会买那种不贵却又占地方的东西回来。
而那一叠资料里,唯有这一家公司是注册在香港,实验室也在香港,所以她怀疑祁钰为她选择的就是这家公司。
江牧听了也觉得有理,在一叠资料里翻出了这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尽职调查报告,一看报告时间,居然是在江行舒回来之前,于是更加确定了。
“办的很好,我会通知人事部下个月给你加薪。”
“谢谢江总。”
殷灿灿对自己所作的事情觉得很骄傲,如江行舒所说的那般,做人要有忠心。
她在一开始就认定江总为老板,虽然江行舒回来了,作为投资五部负责人,按理来说大家也该称呼她为江总,但是实际上大家背地里都只叫她江小姐,没人把她当做公司的领导去对待,谁知道她哪一天就甩手不干了呢?
所以对于江行舒,她没有忠心一说,送的礼可以退,得罪了五十楼江总就真的完蛋了。
江氏集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她不能选错边,站错队。
9. 背叛
江行舒知道自己丢了项目是在一个月后。
本来尽职调查早已做好,祁钰飞往香港数趟,谈的就是投资金额与股份份额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停在最后签订合同的那一步上。
祁钰打电话去了香港才发现,江牧亲自带人提前一天签订了合同,投资金额提高了一倍。
江行舒抓着那一手的资料直奔五十楼,去找江牧算账。
然而人到了五十楼,却被告知江总去了江董那里,江行舒便又直奔六十八楼去了。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惹得五十楼的江牧助理即刻掏出电话来。
六十八楼一整层都是江远的办公室,江行舒冲上去的时候江远的助理想拦却被她一巴掌拍开,厚厚的一叠资料砸在江远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们五部选的公司,做的调研,连报告都交上去了,为什么最后这家公司的投资合同是他去签的?”
煮熟的鸭子飞了,江行舒指着江牧的鼻子骂,怒不可遏。
而江远则坐在办公椅里,不动如山。
他看着如今的江行舒,再想想十年前的江行舒,当真是变了。
从前只会哭,会闹,最疯的时候也只是会划自己手腕,如今可好,敢来砸他的办公桌了。
“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江牧站起身来制止她,却激起了江行舒更大的怒气。
“有什么不可以?你十年前不是也跟爸爸吵架的么?你能吵,我为什么不可以?”
江行舒一句话提到十年前,江牧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下。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因为你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了,因为爸爸快要退休了,因为你要做江氏集团的老大了,所以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了,是么?”
“你们现在,就是一丘之貉。”
“砰”的一声巨响,江远怒拍桌子,一双三角眼瞪着江行舒,瞪的她心口一跳。
“你以为你凭什么坐在四十九楼的办公室里?是因为你是我江远的女儿,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就连你出国读那什么狗屁兽医,花的也是老子的钱。”
“你现在拥有的,难道没有我的功劳么?你当初不是早就把我交易出去了嘛?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江行舒在办公室里大声吼着,寸步不肯让,身后江秋白姗姗来迟,进来时战况已经白热化。
“行舒,不许这么对爸爸说话。”
他过来拉江行舒,要把人带出办公室去。
“爸,我先把人带走,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江行舒被江秋白拖出办公室,在人的怀里还不忘回头质问。
“这个公司有今天的地位,也有我的功劳,凭什么股份只给哥哥,项目你也给哥哥,我算什么?”
“你偏心!”
江远江牧父子看着江行舒被江秋白连搂带抱地带离,江远重重坐下,江牧则松了一口气。
“这家公司,没有什么问题吧?”
“爸,你放心,眼下地产行业已经基本饱和,我们正在找新的发展项目,生物科技一直被看好。我查过了,这家公司的研发队伍很有权威,班底都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发表过好几篇论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要上市了。”
江远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就好,生物公司最重要的是人。你带去的合同,比那个祁钰交来的投资项目书投资额度更高,他们吃了这个亏,也不好说什么。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行舒她还嫩着。”
“安排去那边公司做董事的人选有了么?”
“都安排好了,都是公司里信得过的人。”
江远点点头,又看了看门口的位置,心里总觉得这事太顺利,可是那份报告看来确实不错,便没再多言。
“去忙吧。”
江牧起身离去,背后江远又嘱咐:“盯着点秋白,不管行舒做什么,最后总要落到他的头上。”
他从不相信江秋白所说的,什么在订婚宴上才见到江行舒,就连眼下这个项目,要不是江行舒找了祁钰一直推进,并且四处招摇,一副必须要做成的架势,他也不会同意江牧贸然去抢。
项目看来是好的,那就不能给江行舒,免得她一回来就得到不该有的威望,到时候再跟江秋白联合起来,那是他的大忌,他不得不防。
江行舒被带下楼,怒气未减,一双高跟鞋踩的地板噔噔响,江秋白紧随其后,祁钰和殷灿灿听见了,都跑过来看她。
“怎么说?咱们牵头的这个项目就这么让出去了?”
江行舒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一眼殷灿灿后朝她的办公桌走去,然而并没有翻到她想找的东西,气得她随手揪起一把材料就往殷灿灿胸前砸去。
“说,是不是你告的密?”
“告密?什么密?”
“你当我好糊弄是么?”江行舒步步逼近:“祁钰整理出来的报告有太多是我进公司之前做的调查,一手资料报告里根本不齐全,如果你不把我的资料交给江牧,他根本不敢在我的投资金额上加码。”
“也......也可能是江董认为,这项目值得投资......”
殷灿灿一急,又想推眼镜,然而很快就被江行舒拆穿:“要不要我调监控查你?”
殷灿灿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江行舒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一声:“拿了我的东西,还敢背叛我。”
“你,你也是江家人,都是一家人,谁去签合同,不是都一样的嘛。”
殷灿灿磕磕绊绊地解释,江行舒被她气笑。
“谁去签都一样?你把我的资料交给另一个江家人也无妨是么?你觉得对谁效忠都是对江家,对江氏的效忠是么?”
江行舒咄咄逼人,逼得殷灿灿步步后退:“那好啊,从今天起,你给我干保洁刷马桶去,在哪个岗位不是为江氏打工呢?”
“从今天开始,我不要看见四十九楼的地板有一丝的灰尘,不要在马桶上看见一丝的脏污,听见没有?”
殷灿灿满眼是泪地点头,江行舒这才转身进了办公室。
祁钰无奈地看了江秋白一眼,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你来处理这边。”
江秋白丢下一句话,就跟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
江行舒站在落地窗前,气的直掉眼泪。
“行舒,先别哭了。”
江秋白的手刚搭上江行舒的肩头就被她一下甩开。
“我也是他的女儿,为什么苦都是我受了,可是好处全都叫他们占了?”
“他把股份给他,投资项目也给他,那我算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偏心?”
“行舒......”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想回来不想回来,你非要逼我回来,都怪你,都怪你!”
江行舒拼命捶打着江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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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发泄着怒火。
“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毁了我,我本该结婚了,我本该有很平静的生活,现在全都叫你毁了......”
“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好恨你!”
面对江行舒濒临崩溃的责难,江秋白没有一句辩解,只是将人搂进怀里,由她哭泣发泄。
“哥哥会尽一切补偿你的,好不好?”
“他还会回来么?”江行舒仰起脸问江秋白,那张脸上全是泪水,黑黝黝的眼睛里泛着洌滟的光泽。
他回答不了。
“哥,我爱他,你知道的,我爱他。”
“我不只是要一个哥哥,我需要一个爱人,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牵着我的手走在街头亲吻我的爱人,一个可以跟我结婚的爱人,一个不会让我遭受非议的爱人。我要的不是哥哥,你为什么要赶走他?”
江秋白咬着唇,看着江行舒为了那个昔日爱人而痛苦,却始终不肯松口。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行舒,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行舒无力地扑进他的怀里:“我好不了,我恨你们。”
江秋白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口气,堵的他无法呼吸。
她的爱人是谁都好,唯独不能是他,因为他是他的哥哥,从小把她抱在怀里养大的哥哥。
哥哥怎么能成为爱人呢?
“如果实在恨我,就惩罚我好了,不管是什么,哥哥都愿意承受,好不好?”
江行舒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我要回家。”
江秋白带着江行舒回家,出来时整个四十九楼已经空无一人,两人直接下楼,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候着了。
江行舒哭了一场,只觉得疲惫不堪,回家之后也不想吃喝,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躺着,任江秋白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只得拿出小时候的杀手锏来。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家附近有家卖点心的,你最爱吃那家的菠萝包,我去帮你买来,好不好?”
江行舒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轻声道:“太远了。”
江秋白淡淡笑了,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
“那我叫司机去买好不好?除了菠萝包还想吃什么?”
江行舒又随口点了几样东西,江秋白安排下去。
虾饺,凤爪,双皮奶,总共十多样点心摆在餐桌上,江行舒捡了几样塞进嘴巴里,面上终于松弛了些。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哥哥腾出时间来,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江行舒摇头:“没什么想买的。”
“那就帮哥哥参考参考吧,帮我选几样东西。”
江行舒这才点头,江秋白高兴起来:“那我明天早些来接你。”
纵使这里空房间这么多,江行舒依旧没留他在这里睡下,江秋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江行舒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停下了,江秋白便让她去洗澡,自己则去帮她温牛奶,喝了好睡觉。
江行舒小时候有睡前喝热牛奶的习惯,还要额外加糖,这一天也不例外,只是江秋白又给她多添了一样东西。
白色的药丸碾成碎末,倒进牛奶之后一搅拌,便什么也看不见。
江行舒穿着一身暗夜紫的睡衣出来,裙子外面罩着短袍,江秋白递过牛奶。
“试过了,温度正好。”
江行舒毫无防备地接了过去。
10. 惩罚
有人悲痛就有人欢喜。
江牧今天很是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江行舒再一次惹恼了父亲江远,更因为他得到了一个绝好的项目。
一个男人,每当得意之时,总会忍不住想要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炫耀,尤其是还未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
于是这晚他定下了餐厅,约葛含娇一起吃晚饭。
葛含娇自办公室赶来,穿着一件米色上衣,黑色西装裤,黑色高跟鞋,一派职业打扮。
江牧有隐隐的不悦。
他并不介意葛含娇执着于事业,但是当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依旧希望她可以将自己排在第一。
可是这身装扮,显然是为了职业而来,而不是为了约会。
葛含娇并未察觉他的不悦,又或者说并不在意他的不悦,将手中沙滩金的铂金包往空椅子上一放,便坐了下来。
“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要约我吃晚饭?”
江牧伸手招来服务员,一边吩咐可以上菜,一边对葛含娇道:“前段时间太忙,连着出了几趟差,都没有顾上去见你,所以今天特意负荆请罪来了。”
说着掏出一个礼盒,自桌面往前一推。
葛含娇含笑拾过,打开一看,是一条满钻的手环。
“礼物不错。”说着伸出细细的手腕来:“帮我带上吧。”
江牧心情愉悦,很乐意为女士服务。
葛含娇看着腕上的手环,略带歉疚地道:“难为江总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倒是我疏忽了,没有给江总准备礼物。”
江牧笑笑,身子往后微仰,由着侍应生给他倒酒。
“你要想送,现在准备也来得及,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有理由送我了。”
这番话自然引起葛含娇的好奇心,追问了一句,江牧便炫耀似的一说,只是没提那个项目是江行舒率先发起。
“秦始皇尚要追求长生不老,可见怕死是人类共同的恐惧,越是有钱,越是愿意为此买单。我们江氏要是能在这个行业里发展起来,将来别说在广城,就是放眼全国也难逢敌手了。”
葛含娇听罢端起酒杯,为他庆祝:“相比较地产这种传统行业,生物科技倒是新兴行业,江氏转型走在前头,那我先预祝江总新公司上市成功。”
江牧得意地端起酒杯:“应该是预祝我们成功。”
两只水晶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回响飘荡在惠灵顿牛排的上方。
江牧还未问过葛含娇的喜好,便已为她点过餐。
药效起作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
江行舒喝过牛奶,吹过头发后便窝在沙发上选了一部老片子《异形》去看。
江秋白陪着一起。
这系列电影江行舒已经看过数遍,可是每每看见抱脸虫从人的胸膛里挣扎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捂住耳朵,将脑袋扎进江秋白的背后。
江秋白笑着回身,将人抱到胸前来,一只大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然后等着她发问。
“哥,它出来没?”
“血腥场面过去没?”
每次到了紧张的环节,她就会通过不断说话来缓解恐怖的气氛,直到江秋白说过去了,她才会从掌下钻出来。
而后抱住他的胳膊,紧紧贴着他继续看。
渐渐地,江行舒的脑袋自肩头移到胸前,慢慢往下滑去。
江秋白伸手托住,俯下身轻轻唤她名字。
“行舒......”
江行舒并未做任何反应。
她睡熟了。
江秋白将自己的胳膊自江行舒的臂弯里抽出,双手抱住她的肩,让她重新靠在自己肩头。
眼眸一垂,便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微翘的鼻尖。
不悲伤,也不疯狂,很安静,像从来没有被自己伤害过的样子。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江行舒一动不动地看完了整部《异形》,直到画面停止,他又静默了许久,才抱起人往卧室里去。
江行舒选的的法式装修里充满了拱形的设计,比如卧室的窗户。
他把江行舒抱到床上,月色自巨大的拱形窗户洒进来,轻轻覆在熟睡的江行舒身上。
他伸手将她的宝贝头发拢到胸前,像黑夜里的河,流淌一身。
江秋白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江行舒生的漂亮,走在街上常引来注目,她也习惯了这种瞩目,甚至曾经一度引以为豪。
而如今,谁都可以满眼爱慕地看向她,唯独一个人不行,那就是江秋白。
“你是我哥哥,怎么能想对我做那种事?”
江行舒撕心裂肺的质问犹在耳边,让他不敢前进一步,就连毫不遮掩的凝望都只能在她熟睡的情形下。
他呆坐在那里,看着银色月晖照满江行舒全身,眼神止不住地在她身上游走,直到看见她的睡裙因为刚刚拥抱的动作而堆在腿根处,露出一双纤长的腿。
他起身走近,伸手将裙摆往下扯了扯,这才帮她盖了被子。
心里知道到了该走的时候,手却不听话地往她脸颊上探去。
丰盈的温润的脸颊,她安静地闭着眼,无知无觉。
一阵揪心的痛感忽然袭来,手上力道没有控制住,江行舒的眉眼皱了一下,吓的江秋白即刻收手,确认人未醒之后没有再做停留,起身离去。
深夜的街道比白日安静,江秋白的心却不静,身体更不静,到了江家别墅的卧室后便急急脱了衣服,一头扎进浴室里,让冷水从头到脚浇个透。
手掌无力地撑在墙壁上,湿润微凉的瓷砖,让他一次次回忆起江行舒脸颊的触感,身体再度热起来,他低着头,一睁眼便是蓬勃的,无法克制的欲望。
身体像是故意跟大脑作对一般,大脑越是说不要想,身体越是叫嚣,他几乎能察觉到滚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游走。
他把上半身贴在墙壁上,企图用瓷砖的凉气来为身体降温,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触碰一下。
似乎稍一触碰,就是对江行舒的亵渎和背叛。
他在浴室里冲了许久才终于走出来,腰间只裹住一块浴巾,露出宽阔的肩头和劲窄的腰,以及......腰上一道寸长的刀疤。
江秋白拉开抽屉,习惯性地取出睡衣换上,眼神却停在了另一个抽屉的拉环上。
换衣的动作微顿,他缓缓拉开隔壁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白色裙子。
轻柔如雾的颜色,最外层的纱上点缀着水晶,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璀璨的光。
一看就是少女会喜爱的裙子。
江行舒曾经也是一个少女。
他抓住那条裙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转身上床。
江行舒醒来走出卧室的时候,江秋白已经坐在客厅里喝茶了。
“醒了?”江秋白笑得温和。
江行舒揉揉脑袋,昨晚这一觉睡的有些沉。
“饿......”
“快去洗漱,我叫陈姨帮你做早餐了,吃完了我们去逛街。”
他推江行舒进洗漱间。
逛街这件事江行舒很熟,但是江秋白不大熟,也没什么好逛的。
正式的西服鞋子都是订做,没有逛街买的必要,日常的衣服是助理定时按季节在固定品牌买的,他没有关注的必要。
可江行舒进了商场,自会找到东西去买。
她先进了男装店给他换领带。
江秋白今天穿了一身米色西装,浅浅的颜色,江行舒没在一列深色的领带里挑出喜爱的来,转头就把人拉进了女装店,伸手抽出一条银色带花纹的方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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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卸了。”
她命令他。
江秋白笑笑,听话地解开西装的扣子,单手扯松了领带,脱了下来。
江行舒伸手解开她胸前四颗衬衣扣子,往两侧拉开,露出里面的一截锁骨和一小片胸肌,将叠好的丝巾贴着脖颈系起来。
“这是我之前学的方法,领带见的多了,今天换个花样。”
江秋白淡笑着,由着她在自己胸前整理丝巾,自己则将双手环在江行舒腰后,却并不揽着她,虚虚地隔开一小段距离。
发丝在他掌心轻扫,酥痒难耐。
江行舒整理好丝巾,又重新扣回两颗扣子,后退一步去观察。
衬衫擦上江秋白掌心的一霎那,他收回双手。
“好看么?”
江行舒点头:“好看。”
“那帮我多选几样。”
江行舒便拉着他又去选,一条红色暗纹的方巾跃入眼帘,江行舒本着喜爱要去伸手,却在将要触碰到时停了手。
“怎么了?”
“这个颜色配靛蓝色西装好看。”
可是江行舒不许他穿深色西装,至少在她眼前时不准,连带着眼镜也不许他戴,
强势又无礼,可是江秋白全都应下。
“那换个颜色,刚好过几天我要去美国出趟差,你帮我多准备几样。”
江行舒便换了颜色,帮他一一去试。
“怎么好端端的要去美国?”
“那边有桩生意要谈,很快就回来。要不要我帮你买什么东西?”
江行舒轻轻摇头,余光瞥见他搭着丝巾的手臂,腕上有一块银色腕表。
他配合着她,用一切轻色的搭配。
江行舒停了手,仰起脸来,一双眼睛盯着江秋白的脸。
浓眉长眼,鼻梁自眉间拔起,上面刀刻一般的纹路似乎有淡下去的趋势。
那双眼睛也变了,不像初见那日的冷峻,此刻多出许多温柔来,看她时,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不是重逢时的闹剧,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场测试,或许他们依旧是温柔大哥哥和任性小妹妹。
人长大了,是不是都会变?
江行舒黯然垂首。
“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江秋白微微俯下身子问她。
江行舒只是摇头:“你去美国我就看不见你了,你可以想穿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
“我穿什么都行。”
“不一样的。”
江行舒执着的认为颜色会影响人的形象。
每当他穿上深色西装,带上冰冷的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时,她就想起那些阴鸷的,冷漠的,不择手段的精英人士来。
她讨厌那样的哥哥,不允许他变成那个样子,所以不许他穿。
这一天江行舒的兴致不高,选了几条丝巾,几对袖扣,叮嘱他下回找裁缝做几件适合带丝巾的衬衫,便不想动弹了。
“累了?”
江行舒摇摇头,复又点头:“要争要抢才能得来的东西,好没意思。”
江秋白知道她被江远父子伤到,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做他的女儿。”
江秋白的呼吸一滞。
不做他的女儿,他还能遇上她么?
江行舒顺着他的手臂,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气。
像朝阳洒满雪松林,像双脚踩在带着露珠的湿润草地,舒适又惬意。
“帮我带一支香水回来吧,我的快用完了。”
江秋白覆在她背上手顿了一下。
她没提香水的名字,因为他们用的香水是同一款。
无关紧要,却又不可告人。
11. 香水
江行舒连着数日没有去公司,但是殷灿灿却忙得不行,接连几日浑身酸痛,整个人几乎散架。
那日她被江行舒骂了一场,又被江秋白丢给祁钰处理,祁钰斜眼看她,像是在看一只困兽,二话不说就叫她跟着自己走。
人坐在帕加尼的副驾上,推背感几乎将她整个人贴在靠背上,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飞出去,嗓子里想喊都出不了声。
祁钰把她吓了一场才带去了柔道馆,美其名曰陪练,实际上整整被摔了大半小时。
直到最后一摔,她躺在地板上,在祁钰的催促下疲惫不堪地挥手,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祁钰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脸上挂着笑意。
“说吧,小江总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卖了我?”
殷灿灿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答:“没有条件。”
祁钰笑了一声:“你就对他这么忠心?看来行舒叫你去扫厕所,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殷灿灿咬着唇,眼前瞬间模糊起来。
在学校时,她也曾是老师的得意门生,门门绩优,不然也不会在毕业后得以进入江氏实习,可如今......她却要被打发去扫厕所。
“我不去。”
“这可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殷灿灿恶狠狠地瞪过来:“江总说了,会给我转正,会把我调去跟着程姐做事,而不是一遍一遍的拟合同,审合同。”
话说到最后,殷灿灿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嗓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咬着双唇,满腹委屈的样子。
祁钰听了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你走不了的。”祁钰一句话捏死了殷灿灿:“江行舒不会让你走的,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报复心有多重。”
江行舒刚回公司任职,就被自己亲自选的下属出卖,丢了项目不说,肯定要被人笑话,她得杀只鸡。
殷灿灿就是那只被杀的鸡,要演给猴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如意。
敢去找江牧调岗,她就死定了。
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自那天之后,祁钰像是发泄怒火一样,拉着她在柔道馆里摔了又摔,浑身散了架一样,直到江秋白去美国出差那天才终于停下。
因为江行舒的职位变动了。
临行之前,江秋白再次代替江行舒去和江远提及职位变动一事,要把她从投资部调去项目部。
“这部门说换就换,未免太儿戏了吧?”
江远还未说话,江牧已经率先反对起来。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门口的牌子从投资部换成项目部罢了。”
不给人手,不给资源,不过是换个牌子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她。
江牧一时语塞。
“是她自己想换的么?”江远发问。
“我猜,是小祁总的意思。”
祁钰父亲祁成礼一手创立的宏远集团,本就涉足地产行业,眼下正在争取东城的一个项目。
东城可以说是祁家的老地盘了,江远数次想要争取项目都败北,如果小祁总真的为了追求江行舒,而让江氏集团与宏远集团合作,在东城一起开发项目,江氏亏不了。
这个理由正当无比,谁也不会跟利益过不去,至于最后能不能达成合作,他们都不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四十九楼的招牌就这么变了。
江秋白离去后,江牧不由得心生疑虑:“爸,小祁总这是认真的么?真要把行舒嫁给他?”
江远冷哼一声:“光他认真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见你妹妹认真过?”
江行舒的恋爱史得从幼儿园开始算起。
每个孩子上学之前总要经历一番哭闹挣扎,江行舒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她只哭闹了一天。
因为当天晚上妈妈林芹坐车去接她的时候,就看见她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自校园里走出来,饭桌上林芹问起,江行舒直言那是他们班最漂亮的男孩子。
两个星期后,手上牵的人换了。
这就是江行舒,感情的事从不认真。
男朋友,那就是她的挂件。在家的那些年,有名分的,没名分的,不知道从她嘴里听见过多少个,什么时候不高兴就什么时候换掉。
她从来不缺追随者,也从不用心,爱上江行舒,本身就是一种渡劫。
江牧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心里想到的是她曾经可是有过一个未婚夫的。
那一个,似乎不大一样。
江秋白出国之前,江行舒率先出发前往东城,美其名曰拉近关系,谁都知道她什么都不会,也不指望她什么,只要小祁总跟在身后就行了。
飞机刚一落地,一辆车就把一行人接走了,直奔一处僻静的景区度假村。
江行舒度假去了,身边跟着殷灿灿,端茶倒水的伺候。
倒是祁钰,不见踪影,江行舒也从不过问,整天不是在度假村里睡大觉,就是傍晚清凉时在度假村里闲逛。
但凡需要一些体力的山坡,从不去爬。
她不出去走走,殷灿灿就只能候着等她发号施令,几乎闷出霉来,唯一庆幸的是,这里风景真的不错,满眼绿色。
江行舒的事情其实不多,话也很少,吃的更少,多数时候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或者沉睡。
有了之前的教训,殷灿灿不敢再造次,淡着脸伺候着,生怕又惹了她。
她原先并不想来,一心想趁这个机会调岗,等她回去,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也不好怎么样。
直到祁钰给她讲了酒吧爆头的事情。
到如今祁钰都不知道江行舒为什么要砸了李鸿哲的头,但是他知道李鸿哲的下场。
家产败尽,人跑去澳洲,再也不敢回来,李家自此在广城查无此人。
有了解内情的人,说是被人下套,带去公海涉赌,赔了大半家产才保住的人。
这肯定不是江行舒的手笔,只能是江秋白的手段。
他自然没说后面的事情,只是告诉她,如果敢背叛江行舒,你去哪个部门,她就砸了哪个部门,直到最后把你变瘟神。
“她怎么那么疯?”
祁钰笑笑:“有本事你问她去。”
谁也不敢问,就只能服从,以至于如今江牧的助理打电话问起这边的情形,她也只按照祁钰的指示回答。
一切都好,小祁总在跟家里争取项目,江行舒闲着。
江行舒没有动静反而叫人心安,只要祁钰肯出力就好。
江秋白在美国出差一个月,江行舒就窝在度假村里一个月,江秋白回来的那天,她也跟着回来,因为出了一件大事。
江牧抢走的那个投资项目,香港源基因生物科技推出他们的第一款产品,一款市面还未有过的辅助诊断医疗器械。
新闻上说这款产品目前针对的是医院辅助诊断,可以缩短诊疗时间,提高效率,下一步就是走进家庭,可以让家家户户不必去到医院就能在家做出基础判断。
据说源基因已经开始B轮融资,下一步就是上市。
如果源基因上市成功,那可以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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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扫钱进门了,然而这个项目却不是她的,功劳也不能算她的。
江行舒坐在车里,看着祁钰递来的平板上的新闻,气得当场砸了。
殷灿灿窝在车子的副驾,根本不敢吭声。
江行舒中途折戟,江牧这边却风头无限,开始亲自前往香港,一心一意地为最后的上市做准备。
而江远已经承诺要为他庆功了。
江行舒径直回家,不愿见人,没多久江秋白就追上门来。
偌大的客厅里,江行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只留一个背影给进来的人。
“行舒?”
江行舒没有动弹,一双温暖的大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人也俯下身来,温声细语:
“还在生气么?”
江行舒别过脸去。
江秋白绕到身前蹲下:“我们不是说好的么,不管结果是什么,都要继续走下去。”
江行舒不是不明白,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踩着她往前走,可以安然地享受胜利的果实,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
江秋白的手搭上江行舒的手背,拇指轻轻摩挲着:“再耐心等一等好不好?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这是好事。”
江行舒久久不说话,倒是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她本可以不必面对这些,只要江秋白当初不逼她回来,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她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成为众人口中不学无术的疯子。
但是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江秋白心中有愧,坐到她身侧安慰她:“爸爸要给江牧庆功,你这段时间不必去公司,我陪你去逛逛,买件礼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庆功会,好不好?”
江行舒伏在江秋白的胸口,眼泪很快浸透了衬衫,湿淋淋一片。
“不想去。”
江秋白只好拍着她的背:“祁钰那头差不多了,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岔子,开心一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么?”
低低的呜咽声传来,江秋白继续哄着:“你要的香水我买来了。”
长方形的白色盒子,上面镂雕了几何花纹,素简的白色方形瓶子摆在里头,只有简单的“VertReseda”字母纹样。
江行舒用香水的时间很早,早到还在小学时便开始偷偷用林芹的香水。
这种东西瞒不住,全家笑话她小小年纪就爱美,等长大了不得了。
长大了的江行舒果然不得了,初中开始明目张胆地使用,她在电话里给江秋白形容迪奥小姐甜蜜的香气,说回来要给他也喷上。
吓的江秋白回来前夜直奔商场,扫了数支香水带回国来,要她从这些香水里面选,他坚决不接受迪奥小姐那浓郁的脂粉气。
没办法,江行舒喷在纸上,闻一下纸上香气,扑到他手掌闻一下咖啡豆的香气,最后一下选中了这支VertReseda。
雪松香气,清淡无比,江行舒说像哥哥的感觉,非要他用上这个。
气味很淡,得喷在衣襟内侧才能留得住,即使在很近的距离也很难闻到,得伏在胸口才行,一下子私密无比。
他闻了那味道,很清雅,还特意去搜了下怎么会有这种味道的古龙水,结果发现那是男装品牌出的女香。
他在男装店拿货时没有注意到那是女人使用的。
味道这个东西很奇怪,哪怕后来江行舒与哥哥分崩离析,在香水的选择上却一如往昔。
不知道是从那一年起,她扔了迪奥小姐,换了一身淡雅雪松,连带着倪令羽也跟着一起用。
这款香,是三人同款。
12. 裙子
江行舒在家消沉了不少日子,直到祁钰给她带来消息。
香港那头的公司早有准备,上市就在这几天,他们只需要等着庆功就好,他这边也已经准备妥当。
江行舒听了从沙发上坐起:“走,陪我选礼服去。”
江行舒有许多衣服,甚至有些礼服都没有穿过,但是并不妨碍她每次都要找新的。
祁钰兴致冲冲地跟在身边,扬言要去帮她挑选一件最合适的。
不出意外地,他选了一件白色吊带连衣裙。
大露背的设计,细细的带子从胸前绕到后背系成结,白色底料,上面钉珠排成菱形网格的模样,像是一张渔网。
穿在江行舒的身上,曲线毕显,像网住了一条美人鱼。
“好看?”江行舒带着笑意问。
“好看,特别好看。”
祁钰上下打量着江行舒,口中连连赞叹。
上回她去订婚宴,自己没见到她那身招摇的装扮,只从在场人口中听说那场冲击,他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她穿这么显身材的衣服,难怪一个个趋之若鹜的。
但是谁也别想抢他哥的。
“我们穿去公司给江哥看看好不好?”
江行舒笑意更甚,笑得眉眼弯弯,腰也弯弯,他头一回精准意识到什么叫花枝乱颤。
“你确定?”
祁钰十分确定,当即付钱买单,也不必换了,给她外头罩一件杏色风衣,就这么带着人去公司,说要给他江哥一个惊喜。
江秋白接到祁钰的电话时正在开一个视频会议,听到是与江行舒相关,脸上立刻多出笑意来。
“好,我在公司等你们。”
江行舒穿着礼服裙,裙身略长,裙摆堆堆叠叠地盖在脚背上,脚上踩着高跟鞋,走路略缓,祁钰提前为她按下电梯,两人一道上楼。
江秋白的办公室与江行舒的办公室格局相似,只是装修风格截然不同。
两面落地玻璃窗,极简硬朗风格的办公家具,处处充斥着几何线条,带着数学公式般的美感。
江行舒来看过一次,觉得冷峻,不大能欣赏。
祁钰同助理招呼一声过后,亲自为江行舒打开大门,十分殷勤地引人进去。
“江哥,你看。”祁钰献宝一样把江行舒迎进来,替她解去外面的风衣,露出里头的白色连衣裙来。
白色的柔软裙子穿在纤薄的人身上,显得脆弱无比,任谁看了都觉得那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除了江秋白。
在风衣被脱去的一瞬间,江秋白的脸冰冷。
“谁叫你给她穿这个的?”
一声呵斥把祁钰吓了一跳,江秋白脾气变化他知道,但从未这样吼过他。
“江哥......”
祁钰话没说完,就见江秋白自办公桌后起身,疾步走到江行舒面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撕开她身上那件裙子。
随着嘶啦的一声响,祁钰懵了,连忙伸手阻拦。
而江行舒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就站在那里由着江秋白去撕,一动不动。
直到胸前露出一片乳白,江秋白那被烈火燃烧的大脑才稍稍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扯着布料的手顿住了,抬眼去看江行舒,见她面色冷漠,像是一切都与她无干。
“行舒......”
江行舒冷冷地自江秋白手中扯回衣料护在胸口,又从祁钰手中拿过那件风衣,套在身上便要走。
“行舒......”
江秋白一把拉住江行舒,让祁钰先出门去。
祁钰满脸惊愕,带着一身的冷汗走了。
“对不起,行舒,对不起。”
江行舒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蛮横地要从他手中挣脱,结果被越抓越紧,一只自由的手拼命捶打起来,拳头落在江秋白的胸前和肩头。
终于忍无可忍,江秋白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行舒,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如果今天是庆功宴现场,你也会撕么?”江行舒低低的喘着。
“不会的,不会的,”江秋白抱紧了她,几乎把人揉进身体里,“我错了,我一定改,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江行舒没有说话,木然地望着玻璃窗外。
“你们都一样,不拿我当人看。高兴的时候哄我两句,不高兴的时候翻脸无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行舒,我错了。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我发誓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
江行舒没有再说话,良久的沉默像是给江秋白判了死刑,心口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身子也跟着颤抖。
“行舒,放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一只手臂环着江行舒的身子,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江秋白紧紧箍住怀里的人,生怕一松手人就没有了,一张脸在她脸颊脖颈间胡乱蹭着,带着一丝湿漉漉的感觉。
一只手触摸到他的脸颊,轻轻抚摸了一下,确认了那是一行眼泪。
江行舒很轻地推开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住他的脸,像是在确认他在流泪。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江行舒的声音温软下来,江秋白像是从死刑改判死缓,忽然松掉一大口气,重新把人搂进怀里。
“行舒,别恨我。”
他把人抱进休息室里,让她在里面稍等一下,他叫人去楼下取衣服来。
祁钰被凶了一句,满头雾水地站在外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江秋白的助手赵坤接到电话,要去楼下给江行舒取一套衣服过来,他也跟着去了。
“喂,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么?”
祁钰认识江秋白的时候很早,那时候在美国读书,仗着家里有钱,又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活的十分嚣张。
江秋白比他大两岁,但是因为来的晚,大学时候才来留学,祁钰仗着自己的老留子,在华人留学圈子里还曾经不知好歹的想要欺负一个新人。
后果可想而知,那时候江秋白的温柔灿烂都给到了江行舒,对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富二代就没那么多善意了。
被收拾是不可避免的,报复的心随着江秋白后来的声名鹊起而逐渐放弃,祁钰硬生生从死对头走到了小跟班的地步,甚至在毕业后直接跟着江秋白在美国创业,直至五年前他率先回国,而他自己则是两年前被江秋白召回,回到禹城,进了自家的宏远集团。
祁钰在美国多年不回,祁成礼每次问他,都说在美国创业,原本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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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了公司才发现确实有点东西,人也安分不少,于是一高兴,赏了一辆HuayraRoadster。
一年前他发现江行舒回国,而且要结婚了,于是通知了江秋白。
那是他第一回见到江行舒真人,跟江秋白口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带着凶戾的疯。
第一回被找去帮忙就是因为江行舒在酒吧给人爆头,第二回则是她遭遇绑架,两次都跟李鸿哲有关。
他动用关系,帮着找到了地方,在一座烂尾楼里。
自己没有上去,是江秋白带人上去的,下来的时候他把江行舒抱在怀里,两个人都丢了半条命的样子,他没敢问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情,他只知道江秋白把江行舒带去了香港,而绑架犯却没有报警去抓,只是在数月后听说家产败尽,人跑去澳洲再也不敢回来。
再见面就是江秋白叫他来江氏给江行舒做助手,说是助手,其实就是利用自己的一切资源给江行舒铺路。
他自然是有好处的,所以跑的殷勤。
那白裙子是怎么回事?他当年不是四处给江行舒找一件白裙子当生日礼物么?没听说他有什么忌讳呀。
他看向身边比他大几岁,看起来沉稳许多的赵坤,他是江秋白性子转变后才跟着他的,论起后来的事情,赵坤比他要熟悉多了。
赵坤瞥了一眼祁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开了江行舒休息室里的衣柜。
里面没有一件白色连衣裙,甚至纯白的衣服都少见。
明明她穿白色那么漂亮。
为什么?
“江总,他不喜欢江小姐穿白色连衣裙,他有心痛病,会犯病的。”
“心痛病?我怎么不知道。”
“半年多前得的,别问原因,总之以后给江小姐买什么都别买白色连衣裙。”
祁钰恨恨地嘀咕:“那她知道也不说,这不是害我么。”
赵坤听了这话却摇头,抽出一套绿色套装给他:“把这个拿上去,你不知道这个事,江总不会怪你的。”
“至于江小姐,她脾气古怪,你别介意。”
祁钰拎着套装上楼,敲开门时里头没有人,过了会子才见江秋白从休息室里出来接走衣服。
“那个江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江秋白似乎有些疲倦,声音很低:“是我没有交待你,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他把套装送进休息室里,然后退出来等江行舒换完衣服。
浅绿色无袖V领的上衣,腰间用同色面料的丝巾系住,把衬衫不规则的下摆扎成花萼模样,显得腰身更细。
绿色阔腿裤,随着人的走动很飘逸地飞舞,脚下一双银色高跟鞋,衬的正好。
江秋白伸手帮她梳理刚刚因为拥抱而弄乱的发丝:“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你还有工作,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就要走,却被江秋白拉住:“我不忙,让我送你好不好?”
江秋白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江行舒有些不忍,默认了他来送。
江秋白有些高兴起来,拉着人就要往外走,身后人却不动,一双眼睛盯着他拉住自己手腕的手。
“这样,不好。”
13. 伤痕
自从那天上了白裙子的当后,祁钰就把江行舒打入妖孽行列,好一阵子没在她面前嘻嘻哈哈,也不敢再主动献殷勤,谁知道会因此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事情。
关键江行舒她不说呀。
他在江行舒这里受了气,转头就去找殷灿灿,柔道馆里摔得砰砰响。
殷灿灿到底不傻,被祁钰狠摔了两回之后就私底下找了教练上课,没过几天就学会了怎么被摔。
身体跟着祁钰的力道方向翻动,身体未触地,脚已经先落地,摔的很响,身体冲击却不大。
祁钰摔了几回之后发现需要的力气变小了许多,也就发现了猫腻,忍不住吐槽起来。
“你们女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妖孽一样,也太难伺候了。”
殷灿灿躺在地上,语气平稳:“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什么?”
殷灿灿自地板上支起身子,冲着祁钰毫不客气道:“我说,你们男人,欺软怕硬,你这么生气怎么不去摔江小姐?”
祁钰本以为自己找了个软柿子捏,谁知道软柿子爆浆,溅他一手。
“你还冲我发起脾气了?我看你是打扫卫生没够是吧?还想刷马桶啊?”
殷灿灿白他一眼:“你们两个都一样,还不都是我一个人伺候,谁不高兴了都能来骂我。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祁钰被噎住,过了会子才反应过来:“我对你够好的好吧,要是依着你的想法跑去别的部门,你就等死吧。”
殷灿灿冷哼一声:“她又不是杀手,还能嘣了我不成。”
祁钰被气笑了:“就你那条命值得人家犯法么?直接行业里放出消息去就好了,你以为从江氏出去你还能进同等的公司?去犄角旮旯里扫灰吧。”
殷灿灿无语,心里更恨的是江牧。
出尔反尔,根本不理会她的处境,祁钰一句话,他就不管了。
忽然,她自地上爬起。
“再来!”
庆功宴举行的那天,江秋白亲自提着礼服来到了江行舒的家里。
本就是他安排的房子,又有门禁卡,因此畅通无阻。
江行舒人还在家中,一袭宽身的家居服,见到人进来也不惊讶。
“我帮你带了今晚的礼服过来。”
江行舒轻轻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江秋白便把袋子递给她,抓着她的双臂,轻轻推她进衣帽间:“先去把衣服换上,按照你的尺寸挑的,换完了再化妆,好不好?”
江行舒依言进去换衣服。
裙子的款式与那件被撕的白色十分相似。
挂脖露背的设计,细细的带子绕到背后系住,只是颜色换成了星空紫,用一身细细的钉珠由深到浅地铺下来,身形一动便跟着闪耀,像是银河在身上流淌开来。
“哥,”衣帽间里轻声一唤:“你进来。”
江秋白推开门进去就看见江行舒站在梳妆台前,一只手绕到背后拉住细带。
“帮我系上。”
自由的手自脖颈一勾,将发丝全数勾到胸前,露出整片光洁的后背,和纤弱的蝴蝶骨来。
他接过江行舒手里的带子,调整紧度:“这样好么?”
“嗯,要系死结。”
细细的带子在手指上打了一个结,指腹按住,又去绕第二个结,一个死结打好之后再系一个蝴蝶结。
小时候,他常给江行舒打蝴蝶结,至今没有忘记这项本事。
带子系好,江秋白一双手却舍不得收回,眼神在洁白的背脊上游走,接着往前一步,冰凉的西装扣子贴到江行舒的背,让她惊了一下,仓皇之下一转头,入眼的就是江秋白那张如今怎么假装温和都隐藏不住冷峻气势的脸。
“还在生哥哥的气么?”
私密狭窄的空间里,江行舒生出一丝恐惧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挺了挺。
江秋白悄无声息地跟上,一双大手掐住腰,几乎遮挡住整个腰部,拇指有意无意地蹭着裸露的肌肤。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他的唇几乎贴到肩上,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在肩头,江行舒不敢挪动,生怕一动就贴上他的唇。
“哥,”江行舒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声音也跟着颤抖:“你吓到我了。”
背后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后退一步,江行舒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见他的脸,再一次摆上温和的笑意,却令她不寒而栗。
“我帮你换鞋。”
鞋柜就在不远处,透明的柜子里整齐摆放着十几双细高跟鞋,并不算多,因为江行舒自己不爱穿,所以出门买的少,倒是中跟的有很多。
他信手选了一双银色亮片薄纱的细高跟鞋,和裙摆底端的颜色十分接近。
他走近,拉着江行舒的胳膊让她坐在椅子上,蹲下身子,亲自替她换鞋。
温热的手掌握住了脚踝,江行舒弯腰阻止了他。
“我自己来。”
江秋白却不撒手,看着江行舒伸手来抓鞋子,手腕上一道白色的伤痕清晰可见。
他松了手,改去抓手腕,细细摩挲着伤痕。
“当初是不是很痛?”他抬头望着江行舒:“如果当年,我给你的是另一个回答,你是不是就会来美国找我?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了,对不对?”
就因为当初的一个误解,以为她又在哪个男人那里受了挫,才会在电话里拖着重重的鼻音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娶我?
他逗她,哄她开心,以为过两天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好起来。
于是他告诉她:当然想,人人都想娶你,我们买薇薇王的婚纱好不好?
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没多久家里传来消息,江行舒离家出走了,自此杳无音讯,就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回来。
自那之后,江家没人还把她视作家人,是他,逼着她回来了。
“早就忘记了。”
江行舒抽回手,自己穿上了鞋子,接着站起身来走远了几步去照镜子。
江秋白跟了过来,这一回他自觉离她一步远,不再逼近她。
“你穿紫色,很好看。”
江行舒面色淡淡:“嗯,好看。”
江秋白却走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手链来帮她戴上。
“上回去美国出差,经过一家古董店,看见这条手链,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手链扣紧在手腕上,江秋白捏着手腕端详着。
ArtDeco风格的手链,镶满大大小小的钻石,布局充斥着秩序感,和他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很接近,只是换成白色做成手链后,也没有那么不招江行舒喜欢。
“我约了造型师过来,就在家里做好了再出发吧。”
江行舒坐在客厅里,由着造型师拨弄她的头发,慢慢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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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手握成拳抵着脸,撑在沙发扶手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等下让祁钰接我过去吧。”
“我顺路。”
江行舒不同意:“他来接我更顺理成章些,不然会被人疑心的。”
祁钰说是在追江行舒,但二人很少见面,尤其是祁钰目前正在尽力拿下东城的项目,就差把自己亲哥哥的团队拉过来给自己帮忙了,哪里顾得上跟她演追女友的把戏,这时候再不表现就假的太明显了。
江秋白终于没话说。
“好,我叫他来。”
祁钰奉命到楼下等候,江行舒下去的时候见他换了辆车。
“品味终于正常了?”江行舒一边安然接受着祁钰的开门服务,一边吐槽她。
“你品味才不正常,”祁钰拍着那辆迈巴赫:“这辆比我那辆差远了好么?”
江行舒哼了一声:“鹦鹉配青蛙。”
她觉得那辆车矮趴趴的,肚皮都要贴地了,跟雨天里刷黑漆的青蛙差不多,上下车都是个麻烦,唯一的好处是能装。
一句话把祁钰气的够呛,奈何上次才吃过一次亏,上了一回当,这回他忍了,因此只闷闷地绕过车头去开车。
“今天晚上咱们可得好好配合一下,得叫你哥哥知道知道,这庆功宴可不是给他一个人开的。”
祁钰意气风发,江行舒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地歪靠在车座上问他:“你怎么什么都听我哥的?”
祁钰嗤笑一声:“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妹哈,看自己哥哥那是一点儿滤镜都没有。”
江行舒想了想,她对江秋白没有滤镜么?
她只知道江秋白从小学习好,从来不让家里人操心,就连在美国读书,也是拿的全额奖学金。
毕业后在美国创业,似乎做的很不错,出事的那年夏天,他还特意买了机票,原本过几天她就要飞往美国,去迪士尼玩落日飞车。
但是最终她没有踏上那趟航班,而是在一个月后改飞芬兰。
一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江行舒没有了玩笑的心思,只觉得鼻头发酸,转头看向窗外。
小的时候,江秋白照顾她比父母哥哥还要多。
爸爸江远工作繁忙,经常不在家,母亲林芹应该也曾悉心照顾过她,只是在她有记忆之后就经常出去打牌,反正家里有佣人。
亲哥哥江牧比她大十岁,代沟早早就埋下了,周末时常出去玩,带不上年幼的江行舒。
于是长她八岁的江秋白,又像爸又像妈又像哥哥地照顾她。
说来也怪,她就粘他,有江秋白在,她可以谁都不要。
后来家里人提起她还没记忆时候的事情,说她第一声喊的是哥哥,对着江秋白喊的,就连打疫苗都得哥哥抱着才肯打,哭了也只有他哄才有用。
如今想想,当年还年少的他一定花费了许多心思在她身上,才会让一个幼儿这么粘着他。
然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接受他当年的回答。
她视他为哥哥,从始至终都是,而哥哥,是不能成为爱人的。
“你们不是在美国创业么?怎么都回来了?”江行舒岔开话题,不愿再想过去的事情。
“卖了。”祁钰简单两个字就把美国的事业画了句点。
江行舒不懂商业,也懒得过问,一心想着今晚把戏演足了就好。
14. 庆功
庆功宴地点就设在万丽酒店,邀请来的人基本都是公司股东以及高层,外来的客人很少。
江远的本意是要扩大江牧在公司的影响力,放大他的成果,以便将来接班。
他不怕别人,唯独怕江秋白,在公司内部影响力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给江牧的庆功宴,江行舒却挽着祁钰的胳膊盛装出席,以至于一进门,就引来目光无数。
江牧有隐隐的不悦,却依旧摆出笑脸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不来?”江行舒言笑晏晏:“大哥投资有功,做妹妹的当然应该来庆贺一下。”
江牧面上挂不住,心里也明白自己是抢了项目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江行舒才不会真的来庆贺他呢,心里难免提防起来。
“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
“我知道,”江行舒抢过话去:“我们小祁总也是重要人物,不是么?”
祁钰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江牧被噎住,却仍旧想扳回一城,忍不住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来,抬手看了眼腕表。
“今天晚上会有一位神秘嘉宾过来,行舒,不要太早退场,你会有惊喜的。”
江行舒见他十足把握的样子,难免心中惴惴,却仍然挂起笑脸:“巧了,我今晚也有个惊喜要给大哥。”
几人说话时,江秋白就在不远处看着,却并未走近,有意无意地站在偏僻的角落,像在等待着什么。
江行舒也不走过去,只是挽着祁钰的胳膊取了一杯香槟,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你说今晚是公布你是我男友呢,还是直接说我们订婚呢?”
祁钰脸色沉下来,压低声线道:“不要整我。”
江行舒笑着不说话,自顾自饮尽杯中酒。
“你少喝点儿,别还没开始你就醉了。”
江行舒不理他,又取了一杯酒,余光瞥见入口处葛含娇走了进来,江牧倒是殷勤的很,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身,亲昵地带了进来。
“看见没有,那才是真情侣,咱们俩这样可不像。”
祁钰猛灌一口酒,他倒是想装的像,可是他不敢,眼睛不由自主地满场找江秋白,等发现角落里的眼神撇向他的时候,心里一咯噔,猛然发觉江行舒的手臂还挽着自己呢,连忙做了个转身的大动作,将自己的手臂抽出。
那眼神,吓死人了。
“你是不是在怕我哥哥?”祁钰做的实在太刻意,江行舒一下就猜出目的,扫了江秋白的方向一眼,开始打趣祁钰。
“我怕他干嘛,我跟他是一边的。”
江行舒还要再说,但大约是人员到齐了,江远举起酒杯,开始跟一众元老说起江牧的功绩。
胆大心细,眼光精准,出手迅速,目标公司在天使轮融资完成后就上市,新产品市场反响热烈......
江行舒双眼微眯,默默喝着酒,听着江远唾沫横飞地夸赞江牧。
祁钰提醒她:“该到咱们上场了。”
江行舒端着酒杯,却只是一笑,不肯走动,就离着那么远的距离,高举酒杯,大声道:
“爸爸,你也该为我庆祝一下。”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投向她,江行舒则笑着挽上祁钰的胳膊:“宏远集团两年前在东城以低价拿下的那块地,已经答应出让给我们江氏来开发。”
众人哗然。
东城是宏远集团的地盘,跟政府关系极佳,况且两年前的地价可不是今天这个价格,如今肯出让给江氏......
涉及问题太多,江远眼下想问问清楚俨然是来不及,一群人已经围上去恭贺了。
至于具体细节,自然是过后详谈。
江行舒不管这些,祁钰负责谈判和签订合同,此刻她只管挽着祁钰的胳膊喝酒,直到众人恭贺的虚话说的差不多了,江远江牧才开口。
“行舒,你总是给人惊喜。”
江牧有些阴阳怪气,江行舒也没好到哪里去:“没办法,我怕像上次一样有人黄雀在后,只好先斩后奏了。”
江牧的脸白了白,又不好发作。
“小祁总,东城的项目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出让?”
祁钰摆出笑脸来应对江远:“家里的策略我不大清楚,反正我爸说要转让,我就替江氏争取了一把。怎么?江董怕吃不下?”
江远笑笑:“没有我们江氏吃不下的地,祁总肯割爱,倒让我们江氏占了便宜,改天要到禹城亲自谢他才好。”
祁钰笑道:“就是嘛,合作愉快。”
说着碰了下江远的酒杯,江远却没饮酒,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问:“据我所知,与宏远集团合作密切的开发公司有不少,怎么如今倒肯给到我们江氏了?”
祁钰笑笑,从江行舒的臂弯里抽出手来,虚虚地搭在腰后,脸上带着一股神秘的笑:“还能为什么?江董将来嫁女儿的时候,可不要不舍得。”
在场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再细看两人,女的艳若桃花,男的风流倜傥,站在一起确实养眼。
于是恭贺的事情变成三道:江氏集团和宏远集团要成亲家,地产业两大巨头要联姻了。
虽说祁钰一早就说要追求江行舒,但是这进度已经到了要结婚了么?
江远江牧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阵恭贺声围住,倒是江行舒,不急不慢地拉着祁钰到一边谈情说爱去了。
“条件是什么?”
江行舒站的很近,以至于外人看来她整个人都要贴上祁钰的胸膛了。
“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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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东城那块地出让的条件是什么?”
祁钰笑得比哭还难看,眼神躲闪,僵着身子往后撤:“你去问你哥好了。”
江行舒不肯放过他,笑意盈盈地用一根手指托住他的下巴:“你真的很听我哥的话。”
“我不是说的了嘛,我跟他一边的。”
“是么?”
江行舒眉头一挑,坏事就要来了。
只见她身子往前凑,一张水润的唇几乎贴到他的唇上。
“拜托,你别整我了,我会死的很难看的。”
江行舒嫣然一笑,停了往前倾的动作,却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了旁边备餐房间的门把手,拧开门之后勾住祁钰的脖子一把就将人带了进去。
“你到底要干嘛?”
进了私密空间,祁钰不再克制,压低声音质问起来。
“就问你两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放你走,否则......”
她把手臂撑在祁钰两侧,一副壁咚的架势,吓得祁钰身上冷汗涔涔地下来。
“你别闹啊。”
“我问你,为什么你爸爸会放弃那块地?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你将来早晚会知道的。”
江行舒威胁他:“你去告诉我哥哥,我要的是股份,不是跌了价的股份。你们要是敢坑江氏,害的江氏一蹶不振,我就扒了你的皮。”
“谁害江氏了,那块地好着呢,我可是嘴皮子磨破了我爸才肯撒手的,你以为呢?况且,要是真不行,你爸后面能上当签合同么?你好骗,他可不好骗。咱们说好的合作,你怎么还窝里闹起来了?”
江行舒一时不辨真假:“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我,也该信你哥啊。”
江行舒听了这话,终于面色和缓起来,语带调笑道:“你对我这么好,那我将来嫁你好不好?”
祁钰刚放松的心又被江行舒给提了起来,一把抱住胸口:“你嫁我干什么?你祸害别人去。”
嫁给他?江秋白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江秋白对江行舒的心意,他从未直接说过,可是在情场混了几年的祁钰一眼就能看的明白。
他有心,可是江行舒似乎没那个意思,他俩之间的感情纠葛,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江行舒再美他也不能在这事上糊涂,否则谁知道她哥会怎么收拾他。
他可是吃过亏的,这回绝不上当。
“你刚刚才跟我爸说要嫁女,现在就不认账了?”
江行舒贴的更近,祁钰缩着一米八五的身子,像个被欺负的大鸡仔,听了这话正要辩解时,就发觉背后那扇门的门把手被人拧开了。
二人迅速做成恩爱模样,直到那人推门进来。
江秋白站在门口,沉默无言,冷冷看向二人。
15. 旧人
“那个,江哥,你们聊,我有事,先出去了。”
祁钰跟见了鬼一样,迫不及待地躲了出去,与江秋白擦肩而过时还不忘为自己提前辩解一句。
“我可没把她怎么样,是她欺负我。”说完人就飞快地溜走了。
江秋白踏进门来,反手带上门,周身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压抑气氛,哪怕穿着灰色西装,打着江行舒给他选的丝带领结也无法掩盖那股威严。
江行舒却并不怵他,伸手捞了一杯香槟就喝上了。
“不要欺负祁钰,他对我们很重要。”江秋白走近她,声音里有些许的不满。
江行舒歪着头笑了笑,眼神有些迷离:“你是在怪我么?”
“行舒,你喝多了。”
他伸手来夺江行舒手中酒杯。
江行舒也不躲,由着他去抢,眼神越发迷离起来。
“你会允许我跟别人结婚么?”
“什么?”
江行舒的身子微微靠上江秋白的胸膛,抬头又问了他一遍:“你会允许我跟别人结婚么?”
“行舒,你喝多了。”
“嗯,今天没怎么吃饭,几杯酒垫底,胃里烧的慌。”江行舒伏在他的胸口,一张脸不安分地蹭着,似乎不大舒服的样子。
“我送你回去。”
“哥,我有男朋友的,你忘了。”江行舒低声呢喃:“你不能来送,得让祁钰来送。”
江秋白僵在那里,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只手几乎把水晶酒杯捏碎。
“哥,你说我嫁给祁钰,好不好?”
江秋白的脸上挂起冰霜:“我们不是说好了,事情办完之前,谁也不提恋爱婚嫁么?”
“那办完后呢?”
“你想嫁给祁钰?”
江行舒笑笑,手臂勾上江秋白的脖子:“我不嫁他,你别生他的气,他怕你呢,碰都不敢碰我。”
“那你想嫁给谁?”
江秋白垂下眼帘,去看歪在怀里的江行舒,动人的让他心痛。
“反正不是嫁给你。”
江行舒玩笑似的,用指尖轻扫他紧抿的唇。
一时间血脉喷张,热度高涨。
他强硬地冷着脸,伸手搂住江行舒道:“等事情办完,我们再谈。”
“你生气了。”
江秋白没有再说话。
“你们各个都生我的气,你们每个人都有资格生我的气,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江行舒忽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直了身子,冷着声音道:“我要回去。”
祁钰离了小房间,顿时感到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女人实在让人琢磨不定,还是离远些好。
他端了杯酒环视场内,江远似乎不大适应这种站着说话的场合,已经带着几个股东先行离场,只剩下年轻一辈留在这里聊天玩乐。
他的眼神扫过那些人,一双眼睛好巧不巧地对上了江牧,只见他丢下未婚妻,朝自己走来。
祁钰脸上立即挂起职业笑容。
“小江总,恭喜你啊。”
对他的阴阳怪气,江牧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并不太生气,只是走到跟前站定。
“小祁总早有两手准备吧?”
“没办法,要想抱得美人归,那不得动点儿心思么?我这份心意,是不是比结婚才给三层楼的小江总大方许多?”
祁钰笑呵呵地骂江牧抠门,这一回江牧却没有生气,只是轻轻一笑:“我怕小祁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祁钰笑得怪异:“怎么?小江总要替你妹妹做主,不肯让她嫁我?”
江牧笑得灿烂:“怎么会,你怕是还不了解我妹妹这个人,任性起来,谁也劝不住,我只是怕小祁总最后会失望。不过项目转让这件事,我先谢谢小祁总了,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祁钰被他一番话说的心里打鼓,嘴上却硬:“项目是转让,不过土地出让金可不低,再加上前期投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江氏集团不会拖欠款项吧?”
江牧轻笑一声:“那倒不至于,只要项目评估没问题,资金上一定到位。等我正式接手了这个项目......”
“等下!”江牧话未说完就被祁钰打断:“你正式接手?小江总说笑了吧?这个项目是我送给行舒的礼物,你抢了一个还要抢第二个,有点儿太不要脸哈。”
祁钰说话直接,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
“这个项目小江总就不要打任何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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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就会到公司。我自带项目,自带团队,替你们江氏赚钱,出了问题自然也是由我来负责。”
江牧被祁钰这么一说,面子上挂不住。
“你为什么要给江氏赚钱,而不是给你们宏远赚钱?”
祁钰藏也不藏了:“因为只有江氏更上一层楼,行舒将来可以继承的财产才会多起来,等她将来嫁给我了,还不是要合二为一的么。你说是不是?”
江牧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这真的是要给江行舒做靠山,争财产来了。
再加上一个江秋白,那他岂不是内忧外患?
江牧正思索着当下处境,忽然电话提示音响起,他看了眼手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来。
“小祁总,我来给你引荐一位客人。”
祁钰满头雾水地跟着江牧往电梯方向走去,点子屏显示电梯正自下而上,不多时,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一个身穿米色西装,身型高大,气质温文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卧槽!
祁钰心里暗骂,可是此时想提醒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应付。
只听见江牧笑着开口介绍:“小祁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源基因的另一位股东,丹尼尔林。”
电梯里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朝他微笑伸手:“你好,小祁总。”
祁钰僵硬地握住丹尼尔林的手,笑容勉强:“你好,丹尼尔......林。”
江行舒喝多了酒,情绪有些不稳,江秋白不愿叫她在这里多待,于是扶她出门,准备送她回去。
然而走至电梯走廊上时,迎面撞上一位熟人,两下都愣住了。
江秋白扶着怀里的人,明确察觉到那副原先依靠着自己的身躯渐渐远离,眼神从一开始的迷离变得不可置信,接着是欣喜。
江行舒看见了站在电梯口的男人。
细软的头发搭在前额上,眉眼偏圆,琥珀色的瞳仁给他添了许多温柔,米白色的西装,浑身弥漫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一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去,胳膊却被身后人拉住,江行舒一回头便对上了江秋白满是惊慌的眼神。
“行舒,别去。”
16. 旧疾
江行舒站在江秋白和倪令羽之间,一只胳膊被江秋白拉住,叫她不能前进一步,可是眼神却是谁也拉不住。
她转头直勾勾地看向倪令羽的方向,全然不顾及身后渴求的眼神。
“行舒,你答应过我的。”
江秋白再一次强调他们之间的约定,终于让江行舒转过头来。
“哥,我没忘,我只是......打个招呼。”
江行舒执意要往前去,江秋白却怎么也不肯撒手,语气里带着哀求。
“行舒,跟我走。”
江行舒的身子顿了顿,接着胳膊发力,一副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的架势,不远处的江牧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来。
三人互伤,谁生谁死,他都是赢家,不免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更加得意起来。
走廊上五人,各有各的心思。
江牧满是得意,倪令羽眼中是期待与忧心并存,祁钰满脸不忿,江行舒则是满脸厌恶执意要甩脱,唯有江秋白痛苦难耐。
“行舒......”
声音微微发颤,就连抓着江行舒的那只手力道也渐渐失控,掐的她发疼。
待回头看时,江行舒才发现江秋白眉头皱起,脸色苍白,就连那任何时候都挺直的腰身此刻也微微欠了下去。
“痛......”
江秋白捂着胸口,高大的身形渐渐低下去,直到身后祁钰大喊了一声:“江哥!”
江秋白几乎跪倒在江行舒面前,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松开。
江行舒低头看向额头抵在她腿上的江秋白,过往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乱窜。
那个有求必应,处处以她为先的哥哥;
那个帮自己整理衣襟,禁止过度暴露的哥哥;
那个居高临下冷漠无情的哥哥;
那个发现真相濒临崩溃的哥哥;
那个被自己吓到吐血的哥哥;
她一时分不清楚,倒下去的究竟是哪个哥哥。
江行舒茫然地站在那里,被过来帮忙的人撞来撞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直到祁钰拽住她的胳膊。
“跟我一起去医院。”
电梯里,江秋白抓着她的胳膊,一张痛到扭曲的脸在看向她时,仍旧不忘挤出一丝笑来,只是落在外人眼里,比哭还要难看。
“真是抱歉,刚来就让你看见这一幕。”江牧言不由心地对着倪令羽道:“我先给你介绍江氏的其他人吧。”
“算了,”倪令羽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改天再说吧。”
倪令羽转身要走,却听见走廊尽头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江牧。”
葛含娇自尽头处走来,看着倪令羽发出疑惑:“这位是?”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源基因的股东,丹尼尔林,刚刚从美国回来,源基因的专利就是用的他的。”说完江牧看向倪令羽:“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葛含娇。”
倪令羽礼貌性伸手:“你好。”接着又是请辞:“今天来的匆忙,不小心看见这一幕,我看江总还有的忙,先告辞了。”
江牧本想留人,但是倪令羽却坚持要走,他只好改口说改天再叙。
葛含娇陪着江牧在电梯口看着倪令羽走了,忍不住问:“源基因的人今天要来你的庆功会?”
她从未听说。
江牧伸手揽上她的腰:“有些人是来庆功的,却未必是庆我的功。”
“什么意思?”
江牧意味深长地一笑:“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死对头,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葛含娇没听太明白,但她很清楚江牧的威胁在哪里,不由得想起刚刚江秋白跪倒的一幕,此刻只想端起酒杯恭喜他。
“那就恭喜江总喜得良将,我等你的好消息。”
“良将易求,佳人难得,我们的婚礼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江牧凑近葛含娇的脸颊,可是葛含娇却冷了脸,认真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家这一对兄妹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葛含娇怀疑江秋白和江行舒之间,有着不容世俗的情感。
走廊上的拉扯,不合时宜的病发,都是问题。
“他有什么病么?”
“没有听说过,从小到大身体都不错,而且一直有健身的习惯,没听说有什么病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
江牧看向电梯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庆功宴也没什么兴趣了。
“你跟过去看看,这边我来处理。”
江牧冲她一笑,扭头走了。
两人多年夫妻一般,搭配默契。
江行舒陪着江秋白坐了祁钰的车赶往医院。
她在后座,江秋白靠在她怀里,痛的身子发抖,口中微微喘息着,额上冷汗涔涔地下来,一只手却揪住她的胳膊始终不肯撒开。
一种名叫后悔的东西充斥着江行舒的心。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江秋白被医护人员接走,江行舒坐在走廊上,被祁钰压低嗓音一顿骂。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有点儿定性。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这么跑过去穿帮了怎么办?”
“幸好你爸不在,不然那个老狐狸......”
祁钰突然住口,似乎意识到在江行舒面前这么说江远不大合适,可是江行舒却没有任何反应,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始终一动不动。
医院中央空调开的低,江行舒又穿着露背的礼裙,此刻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愧疚,整个人瑟缩起来。
祁钰于心不忍,脱了西装外套搭在她背上,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江行舒整个人也在颤抖。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江哥身体一直很好,今天应该就是意外。”
他放软声音安慰着她,但似乎没什么用,江行舒一直没说话,只看见几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祁钰蹲下身来问她:“你是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行舒满脸是泪,咬着唇,点了点头。
可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任祁钰再气再急再怎么追问也不肯说出来,直到护士过来说人没事了。
祁钰去办理手续,江行舒独自一人进了病房。
江秋白躺在特护病房里,人还未清醒,眉间皱着,江行舒坐在病床边,心里忽然哽住了。
她已经许久这么没近的,细细地打量过江秋白了。
此刻人就躺在病床上,面色因为刚刚的病痛而显得过于苍白。
发丝在她怀里靠的有些乱了,因为眉头皱着,那条纹路此刻显得越发深邃痛苦。
江行舒伸出手去揉,可是眉间愁雾根本揉不散。
脸颊有些瘦了,鼻梁依旧高挺,薄唇抿着,胡子剃的很干净,可是到了夜里胡茬开始冒出头来,带着淡淡的青灰色。
外套被护士脱去,脖颈上的丝巾被人扯的有些歪了,江行舒伸手将它解开,轻轻托起江秋白的脑袋将丝带抽了出来,仔细叠好摆在床头。
江秋白的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江行舒的指尖划过掌心,能摸到一层茧。
他有健身的习惯,抓握器械难免留下一些茧来,江行舒的指尖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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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那手指便微微往里收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哥,”江行舒忽然崩溃,一张脸埋进江秋白的掌心里:“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恨我。”
江行舒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对兄妹,怎么就处成了这样。
又爱又恨,相互折磨又舍不得对方真的因为自己而痛苦。
祁钰办理好手续之后回转到病房里来,进了门就看见江行舒伏在江秋白的身上哭,一时百感交集。
他不喜欢江行舒一面折磨江秋白,一面又做出于心不忍的样子,早知如此,走廊上坚定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如果实在难忘旧爱,那就对江秋白狠心一点,别一边利用,一边折磨,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这半年里,他做的决定,哪有一点像从前的样子?
尽倒贴去了。
祁钰悄声叹息,站了半晌还是决定出去了,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心里不爽的很,于是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去。
“喂,出来打一架。”
江行舒是一定要守到人醒来的,她伏在那里哭了许久,渐渐疲累起来,干脆脱了鞋子爬上床,就像小时候照顾生病的哥哥一样,夜里睡在他的被子上。
那一年江秋白阑尾炎手术,江行舒才六岁,非要夜里陪床,被家人硬带了回去,直到一周后江秋白出院回家,她才得到夜里守着哥哥的机会。
小的时候江行舒没少钻过江秋白的被窝,然而随着年纪渐长,这项权利就被全家人剥夺了,江秋白严厉禁止她夜里跟自己睡在一个被窝。
“那万一你夜里死了怎么办?”
江行舒虽小,却婆妈,在医院时就在走廊上到处抓医生护士问手术是怎么回事,问了好几回后终于弄明白了。
手术,就是用刀子在身上开个洞,把里面的坏东西掏出来,再缝上。
那不是跟电视里杀人差不多么?
一刀子下去一个洞,人就没了,六岁的江行舒吓得不轻,因此才寸步不离地要守着哥哥。
医院里不给夜间陪护,等回了家里死活不肯走,一家人被她的理论逗笑,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让她睡在这个屋里。
只是儿童床收起许久,眼下要在江秋白的房中铺床是不可能了,倒是江行舒出了个好主意。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抱来枕头,直接放在哥哥的被子上方。
不是不给进被窝么?哥哥的被窝在下面,她的被窝在上面,不算在一个被窝。
一家人被她给逗笑了,只好再抱来一床薄被,由着她赖在哥哥的房间里睡觉。
然而被妹妹看顾的江秋白却睡不舒坦,因为江行舒有个奇怪的毛病。
夜里总要探他的鼻息。
好几回,他都在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个小人偷偷摸摸爬了过来,在黑夜里摸索着他鼻子的位置,好几回失误,手指戳进他的嘴巴里去。
都不用问,他就知道他妹妹怕他死了,过来探他的气息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哭笑不得,说她不听,只好由着她探。有时候怕她摸不准位置,干脆把鼻子凑到手指上去。
后来他学会了一个办法来杜绝妹妹这个坏习惯。
大力翻身。
只要妹妹能听到动静,就能确定哥哥还活着,那她就能安睡了。
这一晚,如同二十年前重现一般,江行舒再次爬上他的被子,抱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
江牧站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看着病房中两人贴在一起昏睡着,脑海里不断响起葛含娇的提醒。
“他俩,不会是在□□吧?”
17. 秘密
江牧匆匆回家,脑子里飞速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疑心越来越重。
江秋白打小就对江行舒不一样,以至于他忽视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两人已经十年不见了,如果说从前是感情很好的兄妹,那么江秋白为什么会听信爸爸的话,放弃去找江行舒。
如果当真放弃了,如今又为什么这么重视她?
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十年过去了,彼此还是兄妹之情么?
这么想着,江牧渐渐心潮澎湃起来,他盼着,盼着两个人不伦,这样他就可以多一个把柄了。
江秋白和江远江牧一起住在江家别墅里,这是五年前江远下达的命令。
一家人必须要住在一起。
那一年江氏集团出现变故,前不久又恰逢林芹车祸去世,他紧急召回在美国创业的江秋白,一起来应对这场危机。
等危机解除的那一刻,他开始发觉一家人还是要住在一起的好,于是将这座有些年头的老宅重新修整,让江秋白住进去,就连工作后就开始住在市区平层的江牧也被喊回来住。
江秋白的房间在别墅的三楼,他自己选择的装修风格,灰暗冷静的色调,处处都是直线条,充满秩序感,没有一点儿人气。
房间分三个部分,卧室,浴室和衣帽间。
卧室很简单,沙发茶几床和衣架抽屉柜,并没有多少能翻动的地方,于是先进了浴室。
清一色男士的用品,没有翻出任何东西来证明他的疑心,于是只剩下一个衣帽间。
衣帽间是整个房间里存储东西最多的地方,两侧贴墙的黑色衣柜,里面挂了不少西装,只是浅色的摆在容易取到的位置,深色西装被推到角落。
中央有一个岛台,透过玻璃柜面能看见里面手表袖扣领带和领带夹一应俱全,唯一有些惹人注目的就是多出几条丝巾来。
他想起来了,今晚江秋白也是系的丝巾,而不是领带。
品味变了,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柜面上摆了一支香水,白色方形瓶子上印着“VertReseda”。
这个他是清楚的,江行舒选的,多年不变的品味,淡不可闻,也不嫌单调。
然而除了这些,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江牧有些不甘心起来,站在房间中央四处乱看,每一个柜子都被他打开,但就是找不到任何东西来证明他对江行舒的不伦情感。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床上。
夏天的被子不算很厚,深色的被子下面似乎有一小块的凸起,长方形的,不明显,以至于刚刚竟然没有发觉。
他走近,伸手掀开被子,一件叠放整齐的白裙子从被子下面渐渐显露出来。
他抓起那条裙子,抖开,这才发现自己曾经见过这条裙子。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江秋白注射了药物,沉睡了许久才缓缓醒来,胳膊微动,便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子贴着自己。
江行舒穿着裙子有些冷,抱他胳膊抱的很紧。
他微微侧头,脸颊贴上江行舒的头顶。
温暖的身躯,极近的距离,让他一时有些贪恋起来,哪怕胳膊已经有些僵了也不愿挪动。
上一回两人贴这么近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在香港时,江行舒服了药,昏沉沉睡着的时候。
那一次江行舒难得听话,清醒时眼睛里闪着凶狠的光,在服了药之后都渐渐消散,抱着他的胳膊昏昏欲睡。
他看着她入睡,内心窃喜,终于可以毫不掩饰,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了。
江行舒睡的沉,一双眼睛紧闭,纤长的睫毛覆盖在脸颊上,以往有些病态苍白的脸颊,今天因为做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而带着异样的潮红,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吸引人。
长发散在枕套上,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她的脖颈,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已经不见踪影,他放下心来。
短袖式的睡裙,一只胳膊露在外面,他伸手抓住,想塞进被窝里,却发现小指的下方带着猩红血迹。
刚刚被玻璃渣割伤了,因为过于激动,竟然没有发觉。
他取了药箱,仔细消毒后再贴上创可贴。
柔弱无骨的手掌被自己捏住,没有半分抵抗,他有些贪恋地抓住,把玩,发现江行舒毫无反抗之意后渐渐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嘴唇埋进掌心里。
很柔软,很温暖,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今晚的样子。
他看着躺在身边睡得安稳的人,以至于他大胆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接着,江行舒的睫毛颤了颤。
她醒了。
“哥,你醒了?”江行舒支起身子,伸手抚在他的胸口:“还疼么?”
江秋白就势抓住:“不疼了。”
江行舒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涩,一下哭出声来:“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让我穿白裙子,我以后不穿了,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不见了。”
“哥,”她伏在他的胸口,泣不成声:“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恨我。”
不同于江行舒的懊悔,江秋白听到这个话,心里却高兴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轻轻拍打着安慰她。
“放心,你也是哥哥唯一的亲人,哥哥永远不会恨你。”
江行舒伏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一再保证以后听话,江秋白搂着她安慰,直到她哭完才提出要回家。
“这么晚了,祁钰应该回去了,我叫辆车子。”
江行舒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起身去摸手机,谁知江秋白却说林坤一定在楼下,让她用自己电话找林坤就好。
电话一拨,人果然在,江行舒扶着江秋白起身穿衣。
江秋白并无大碍,但是贪念江行舒的照顾,因此只站在那里,由着江行舒帮他穿衣。
贴心的就像小时候。
“我今晚去你家住,好不好?”
江行舒扣扣子的手顿了下:“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我家住?”
江秋白淡笑了一声,解释道:“太晚了,等我送完你回去,今晚就不要睡了,直接去公司上班好了。”
“我可以先送你回去,再自己回家的。”
“一起回家,哪有让你先送我,再自己回家的道理。”
江行舒说不过他,偏偏他又强调只是睡在客房,叫她不要害怕。
态度与下午的咄咄逼人大相径庭,这让江行舒心里不那么抵触,便同意了他。
两人肩并肩走在空旷寂静的医院走廊里,有轻微的脚步回声传来。
江秋白刻意放慢脚步,一副病没好透的样子,江行舒也不催他,只是跟着身边慢慢走着。
等两人走到楼下时,林坤已经在等着了。
“你今天没吃东西,陈姨这个时间估计该睡了,路上看见什么想吃的,买一些吧,刚好我也饿了。”
江行舒便说好。
车里气氛并不热烈,林坤沉默着开车,江行舒看向窗外,江秋白则微微侧脸,看向江行舒。
两人不说话时也不觉得冰冷和尴尬,江秋白很享受这样安逸的时光,身子微仰,靠在那里休息,直到江行舒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惊喜道:“哥,我要吃那个。”
这头江行舒与哥哥和解,那头祁钰却一头的火气。
他替江秋白不值。
当年他跟他妹妹的亲密,他是见过的。
在知道江行舒离家出走后,江秋白联系不上人急成什么样,他也是见过的。
可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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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在决定回国找妹妹的前两天,他飞去圣莫尼卡见了一个投资人,回来就变了卦,决议不再回国,而是放任妹妹离开江家,离开他的世界,任他怎么追问都问不出答案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江秋白变了,变成了彻底的工作狂,一张脸也冷峻下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和,口中再也不肯提妹妹一句。
从前挂在心尖上的人,说放下就这么放下了,祁钰疑惑不解,却又找不到答案,只能埋在心里。
自那之后,江秋白有两三年没有回国,直到江远一通电话,说是江氏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需要他回来帮着想办法解决。
江秋白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跟祁钰仔细商议过后,把美国公司的事务交给他,自己先一步回国了。
再后来就是公司上市,有人出大价钱购买,江秋白果断出售,祁钰拿了他的份额,在江秋白的授意下,回了自家的宏远集团。
至于江秋白的那笔巨额资金究竟去了哪里,他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一件事,江秋白亲自和他爸爸祁成礼,还有哥哥祁临商议之后,宏远集团放弃东城的那块地,转让给了江氏集团,而他哥哥最近直接搬去了香港,据说那头跟人合伙成立了一家公司。
江行舒今天问他交易的条件是什么,祁钰不得而知,但他猜一定与香港新成立的公司有关。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憋屈,他一个宏远集团的小祁总,祁家的小公子,尽给江行舒那个草包跑腿赚业绩去了,揽了一个大摊子在自己手里,这下几年都要砸进去了。
关键是那个女人,她不领情啊,当着她哥的面调戏他,让他头皮发麻。
换成别的漂亮女人他或许会享受一下,换成江行舒不行,他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
他看着眼前瘦不拉几的殷灿灿,这是个能欺负的,于是气势汹汹走过去就要抱肩格挡摔人。
谁知殷灿灿进步神速,早就预料到祁钰的动作,腿一抬就避开了脚下的格挡,一个扭身想把毫无防备的祁钰给掀翻。
然而祁钰却仗着身高体重优势,根本不惧她,手上姿势一换,从肩头改插-进腋下,直接一摔,啪的一声响。
“就凭你也想摔我?”祁钰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说话:“等你竖的再长20公分,横的再长20公斤再说吧,小鸡崽子,还学会反抗了。再来!”
“你大半夜的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打架?”
“不然呢?请你吃饭啊?”祁钰火气不打一处来,刚说完话就把殷灿灿又是一个抱摔。
殷灿灿被摔的多了,渐渐有了应对的法子,爬起来时动作慢吞吞的。
“要我说,谁惹你的你找谁去,我又没有惹你。”
“哼!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让我打几顿怎么了?有了伤病,我包医药费。”
“滚!”殷灿灿听他说为自己花钱,顿时没了好气性:“那钱是为我花的么?明明是江小姐叫你付的,有本事你当初别付啊。”
不提江行舒还好,一提他火气更大。
“我看你们漂亮女人简直妖孽,天生就是克男人的,谁靠的近睡倒霉。”
“不是你自己非要往上贴的嘛?”
“你放屁!”
祁钰气的把殷灿灿掀过了肩,一下摁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大意,还是不在意殷灿灿的小伎俩,一只胳膊被殷灿灿抱住,他也不着急,谁知殷灿灿忽然双腿一抬,缠上他的脖子,人在地上一个鳄鱼翻身,直接把重心不稳的祁钰给掀了过去。
殷灿灿得逞,得意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做出拍灰尘状,潇洒笑道:
“小祁总,见笑了。”
祁钰躺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的却是:女人,果然是用来克男人的。
18. 偶遇
那天之后,江秋白在江行舒那里住了好几天,两人宛若回到了幼年时候,亲兄妹一般相处着。
江行舒再也不提倪令羽的事情,每天在陈姨的指导下努力煮些能吃的东西给江秋白,本意是想帮他补身,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最后还是得交给陈姨。
江秋白从公司取了几套衣服过来,江行舒兴致冲冲地帮他搭配,看他每天带隐形眼镜,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你换回去吧,其实你带眼镜挺好看的。”
江秋白笑笑:“你不是不喜欢么?说看着像衣冠禽兽。我就算大学留学,语文也没差到那个地步,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江行舒笑了,语气里有些酸涩:“你又不只是我的哥哥,还是江氏的总经理,总不能事事都依着我的喜好来。”
“没有什么不行的,”江秋白安慰她:“一件衣服,一副眼镜决定不了什么的,放心。”
江行舒看着江秋白如今温和的脸,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人厌,就算穿上那身“衣冠禽兽”装,也未必不能接受。
只是江秋白说不重要,她也就没再坚持,在两天后重返江氏集团。
如今的四十九楼已经不是之前的四十九楼,江行舒数日不来,如今已经大变样。
她站在电梯口,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一时以为自己走错了。
祁钰在接下东城项目之后,迅速组成了团队,祁临一早就给他备好了,只需要办理入职。
江牧不放心祁钰,也派了人过来一起参与这个项目。
祁钰倒是不介意,本来这个项目就是要认真做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原本空荡荡的四十九楼被一下填满。
“你可算是来了。”祁钰自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去你办公室说话。”
工作中的祁钰没有那么多嘻嘻哈哈,一张脸正色不少,江行舒自然也就不敢怠慢,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江行舒对工作的事实在不了解。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你是我们部门负责人,这些文件不得你签字啊。”
说着指向桌面上足有江行舒小腿高的文件。
江行舒头大起来,掀开其中一本,看着里面的内容茫然无头绪。
“不用担心,都是我跟殷灿灿审核过的,你签好字,我们好进行下一步。”
江行舒商业大脑不行,提到签字却敏锐的很,不肯随意签。
祁钰见她磨磨蹭蹭不禁恼火:“你能不能快点儿,我们还等着办事儿呢。”
江行舒见他冲自己发火,心里也不高兴了,眼珠子一转就摸出手机来。
不大一会子,电话接通,江行舒眉头一皱,嗓音一哽:“哥,祁钰,他欺负我,呜呜——”
完了。
“你个妖孽!”
尽不干人事。
祁钰扑到桌子上就来夺手机,拿到手里一看,还是通话状态,战战兢兢地贴在耳边,小心说话:“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她签文件......好吧......那我等等。”
说完把电话还给江行舒,用眼神骂了一句才出去了。
江行舒得逞,得意地踢掉高跟鞋,换了一双羽毛拖鞋慢慢看起文件来。
然而,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她看不出任何门道来,正在头痛之际,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江秋白自外面走了进来。
“要签合同了?”
江行舒点头:“可是我看不懂。”
江秋白没有多余废话,径直往沙发上一坐,叫她抱一叠文件过来。
江行舒听话地抱上一叠过去,摆在茶几上,江秋白随手拿起一本,一边给她解释,一边叫她在对的位置签字。
江行舒也不论听的懂还是听不懂,只要江秋白叫她签,她就签,惹得江秋白笑了起来。
“祁钰叫你签,你那么大的戒备心,我叫你签,你怎么签的不带一点儿疑心。”
“你是哥哥,你不一样,我不怕你骗我。”
江秋白听了,手托着下巴笑。
文件有不少,江行舒签到胳膊发酸仍旧没有签完,江秋白索性叫她等会再签,两人商议中午去哪里吃饭才好。
江行舒闭着眼睛,仰靠在沙发上:“我想吃牛排。”
“好,那我安排餐厅,吃完回来继续签。”
江行舒发出一声长叹。
领导不好当,尤其是当她有一群能干的下属时,处处显得她像个傻子。
江秋白本想安慰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殷灿灿推开门,说江总来了。
江牧来四十九楼看江行舒,两人都瞬间打起精神来,江行舒更是如临大敌办,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在签文件?”江牧看见满桌文件不禁一笑:“看的懂么?”
江行舒无言以对,她是真看不懂,倒是江秋白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重大合同,我会帮她把关的。”
“今天这小小的流程文件你就要给她把关,那后面的打算怎么办?”
江秋白倒是不操心:“大哥不是安排了人手过来么?难道还会让祁钰有机会搞鬼,让行舒吃亏?”
江牧冷笑一声:“你现在这么护着她,难道还能护她一辈子么?”
“能。”
速来都是话越少,事越大,回答越简洁,意思越肯定。
面对江秋白的护短,江牧一时都愣住了,那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幼年时候江行舒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男孩,她也今天牵一个,明天牵一个,家人都说这样不好,一个女孩子太不矜持了。
江行舒却理直气壮:“他们被我牵了才高兴,我这是在做好人好事,哪里不好了?”
“将来长大了还是这个性子,你就等着麻烦找上门吧。”
唯独江秋白护着她:“等行舒牵够了,以后自然就不会乱牵,况且有哥哥在,有麻烦哥哥会护着你的。”
江行舒花心不要紧,对方不能花,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对于江行舒的一切歪理邪说,江秋白都默认有理,坚定地站在她那边。
从小就护短,护的江行舒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他,以至于他成了全家最了解江行舒心思的人,反而轻易就能洞察她的状态,提前预警。
幼年的江行舒不懂这个道理,只知道哥哥站她一边,她也就站哥哥一边,什么秘密都跟他说,毫无戒备心。
对比这个养兄,江牧这个亲兄长反而做的不够足,才让妹妹偏心那么明显。
他以为一通电话可以挑拨二人,结果过去十年,两人还是粘在一起了。
“你这个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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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倒是比我这个亲哥哥还要尽心。”
江牧的话里带着恶毒的酸气,江秋白也不含糊:“她是我一手抱大的,跟亲妹妹没有什么两样,用心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江牧听见亲妹妹三个字,原本紧绷的一张脸忽然松弛下来。
“对,跟亲妹妹一样。”
莫名的,江行舒的脸火热起来,像是做贼被人抓了现行,在人前含沙射影起来。
“对了,过两天我约了丹尼尔林一起吃饭,行舒要不要一起来,也算是一个青年才俊,不比小祁总差,多个选择总是好的。”
江行舒心虚,不敢答应,倒是江秋白提出他要见见这位才俊。
江牧也没反对,只是临走时问了一句:“对了,你上回痛到晕倒,医院有没有查出是什么病症来,严重么?”
江秋白笑笑:“没什么大碍。”
江牧也冲他一笑,具体结果早已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Takotsubo心肌病,通常是压力过大,或者极端情绪引起。
他看着无比陌生的名词,询问眼前站的笔直的助理:“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心碎了。”
这一天江行舒有些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胃口也没有起先那么好。
一块牛排在手上转了半天,就是没送进嘴里。
“怎么了,这家餐厅的牛排不喜欢?”
江行舒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将牛排又放进了盘子了,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是怕我为难他么?”
江秋白没说名字,江行舒却已经领悟,此刻皱起眉头劝他:
“哥,我答应过你的,我都记得,可是,我真的不想......”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况且,我跟他,早晚要再见的。”
“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你了?”江秋白微笑着哄她:“乖乖吃饭,下午回去还有文件要签。”
江行舒这才高兴起来:“那我明天有空的时候,去帮你买礼物好不好?就当谢谢你帮我解围。”
江秋白狡黠地笑:“既然带你回来,我自然要帮你解决一切麻烦。不过你一定要送礼的话,我肯定会收的。”
江行舒咯咯笑出声来,连声说好,这才塞了一块牛肉到嘴里。
这天下午,江行舒发愤图强,将所有文件在江秋白的指导下全数签完,以便第二天可以抽空去逛街。
她还记得那条红色丝巾,搭配靛蓝色西装会很好看,再配一块手表就更好了。
她不想再强迫江秋白迎合自己的喜好,只要他不用那种阴鸷的眼神看向自己,其实她可以接受穿深色西装的哥哥。
这天上午,江行舒熟门熟路地走在商场里,先进女装店挑选丝巾。
暗红色的,深蓝色的,她各选了几条,接着又钻进男装店去选领带,结果偶遇一枚腊肠小狗的领带夹,觉得有趣,便抓在手心里,准备等会儿选好领带后一起付账。
江秋白的领带有不少,此刻要选些不一样的,还真是有些为难。
江行舒盯着店里陈设出来的领带,仔细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下一步就要撞上一个人。
“行舒?”
倪令羽在江行舒撞上之前开口,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19. 打扮
江行舒一抬头就看见了倪令羽,一时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叫他倪令羽,还是叫他丹尼尔林。
为了隐藏身份,他改了英文名,甚至连姓都改掉了。
“你怎么在这里?”江行舒的声音有一丝的发颤。
倪令羽笑的和从前一样温柔:“刚刚回国,缺了不少东西,今天有空,所以随便逛逛。”
说话间看向江行舒手里的购物袋:“你也买东西?”
“嗯,我帮我哥选些礼物。”
江行舒说完就后悔了,不该在他面前提起江秋白的。
倪令羽似乎并不生气,只是问:“他还好么?我没想到那天出现会造成那种局面,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去的。”
江行舒垂下头:“他没事了,医生说缓过去就好了。”
倪令羽点点头:“那就好。”
客套的话语说完,场面有些冷下来,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最后还是倪令羽先开了口。
“介不介意,帮我也选一点东西?”
江行舒虽然答应过江秋白,再也不会去找倪令羽,可是面对倪令羽当面的要求,依旧觉得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他帮着选了两条领带。
临去结账时,江行舒提出由她来结,倪令羽没有拒绝,跟在她身边去收银台,却看见她递上一个腊肠小狗的领带夹,很是有趣。
“这个不错,给你哥哥的?好像风格不太合适他。”
江行舒笑笑:“觉得有趣,就想买下来,好看么?”
“可以送我么?”倪令羽冲她笑笑:“似乎跟我搭配,更协调一些。”
江行舒想了想,似乎确实是那么回事,便答应了。
两人买完领带,江行舒又要去买手表,倪令羽帮她提着购物袋,不紧不慢地跟在身边,一起闲聊说话。
“你那天,怎么会来庆功会?”
“是江牧要求我来的。”
江行舒低着头,声音也微弱了些:“你好像跟他走的很近,当初投资的事情,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倪令羽笑笑,细细地跟他解释。
当初江牧突然要越过江行舒,对源基因注入投资,香港那头的负责人早就接到通知,只能跟江行舒签合同。
江牧自然不甘心,非要见后头的老板,倪令羽怕始终不出面,会引起他的疑心,干脆站到明面来,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坦白了自己曾经是江行舒未婚夫的身份。
江牧受惊不小,倪令羽为了让他安心,就告诉他当初江秋白安排车祸,几乎要了他的命,顺带连未婚妻也丢了,江行舒之所以要江氏投资他,是带着愧疚之心和弥补之意的。
江牧的重心很快跑偏,从江行舒的前未婚夫转向他视江秋白为仇敌,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生出拉拢之意。
江牧提出加倍投资,二人合作,将来一起对付江秋白,他可以帮他追回自己的妹妹。
两个人就这么达成了合作。
江行舒听到这里,默默垂着头,没有说话。
这世界,好像人人都在算计她,而她自己竟一无所知。
“在生气么?”
“什么?”
倪令羽道:“我这么欺骗你哥哥,还利用了你,你生我的气么?”
江行舒立即摇头:“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怪你。”
当初江行舒精神不稳定,还是江秋白亲自把病愈的倪令羽请回去安抚的,然而见效不大,于是江秋白剑走偏锋,索性让江行舒坏透了。
这一招果然好使,唯一的问题是江行舒性情大变,作为始作俑者的江秋白不得不承受这个后果,由着她放肆,甚至被她在腰间添了一道伤。
“我只是,不知道将来该怎么还你。”
江秋白多少有些咎由自取,可是倪令羽不一样,是自己先抛下了病重的他,后来还答应江秋白暂时不会恋爱。即使这样,倪令羽还是为了她铤而走险,只是为了能让她能得到公平公正。
这笔债,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行舒,你不欠我的,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越是这样说,江行舒就越是愧疚。
“其实你也不欠江秋白的,你谁也不欠,你可以活的比谁都坦荡。”
江行舒似乎有被这句话安慰到,扯动嘴角苦笑一声:“谢谢。”
手表店就在不远处,两人走了不大一会子就到了。
江秋白有许多钢带手表,今天江行舒想挑个不一样的。
她坐在那里,向店员说了需求,店员便捧来好几款手表让她挑选。
江行舒在两款之间摇摆不定。
一款是蓝色皮革手带,银色方形表盘,外圈镶嵌两圈钻石的款式,另一款是小牛皮包裹蓝色帆布的表带,浅蓝色长方形可翻转表盘,外层素雅的款式。
“要不要我帮你选?”
面对倪令羽的提议,江行舒没有拒绝,将那两款手表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倪令羽拿起了素雅的款式:“这个吧,我听说江总是个讲究秩序的人,这个款式简单素雅,比起镶嵌钻石,我觉得这个更符合他的风格。”
江行舒一下想起江秋白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忽然笑了起来:“那就选这款吧。”
她把那块手表交给店员,让包起来,倪令羽却递上另一块:“麻烦把这块也包起来。”
江行舒有些震惊:“你也要买手表么?”
倪令羽笑笑:“本来就是要来看看的,刚好你帮我选了。”
原来他从江行舒选中的两块里,给自己选了一块。
如果换做从前,他应该会让自己坦坦荡荡的帮他选一块,而自己也会很高兴给他选,可如今......
“我来买单吧。”
“还是各自付各自的吧,不过我帮你选了手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谢礼?”
倪令羽笑得温柔,江行舒有些不敢看他的脸,只回应说好。
大概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你对不起的人要跟你讨债,哪怕他嘴上说着不欠什么,心里也觉得愧疚。
面对倪令羽,江行舒始终觉得愧疚,由着他选一份礼物。
倪令羽选择了她购物袋里的一条丝巾,浅蓝色花纹的款式,跟他的气质很衬。
“这个送我,好不好?”
江行舒点了点头:“好。”
买完东西,江行舒就要回去,倪令羽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餐时间,想约她吃午饭,江行舒却拒绝了。
她忘不了那天江秋白痛苦的脸。
“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只要事情办完,她也就自由了。
倪令羽没有为难她:“好,那我送你回去。”
江行舒还是摇头:“司机在外面等我。”
“那我送你上车。”
江行舒脸上已经显出为难来,却还是拒绝:“不远的。”
倪令羽笑意收敛,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你真的很听他的话。”
“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他对我很好,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对你们我做不到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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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经害过他一回了,我不想再让他失望。”
“行舒,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不欠我的,也不欠他的,我们做这些是因为我们想做,你不用觉得愧疚。”
江行舒苦涩地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临走忍不住问了一句:“事情办完后,你会在哪里?”
倪令羽微微欠身:“一定在你能找到的地方。”
笑意在江行舒的脸上漾开。
江行舒坐在车里给江秋白拨去电话,很欣喜地告诉他自己选好了礼物,问他要不要自己把东西送去公司。
然而江秋白却不在公司,让她带回家,过两天自己有空的时候去拿。
江行舒依言回家,没有提及偶遇倪令羽一事。
江秋白在两天后来到了江行舒所住的房子里,江行舒提前得到消息,一听见电梯的声音就跑了出来。
“哥——”
江秋白站在门口换鞋,看见江行舒欣喜的脸,像是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江行舒几乎是他的跟屁虫。
因为自己年长八岁,江行舒还在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上学了,所以江行舒白天里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哥哥,于是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口等,直到看见车子拐进院子里。
每每那个时候,江行舒就会跑出去,用稚嫩的嗓音高声喊:“哥哥——哥哥——”
江秋白还没进家门,就先要抱起江行舒,听她嘀嘀咕咕给自己讲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情。
小到吃到什么好吃的,大到她今天又摔坏一个碗,那个时候两个人的世界都很简单,也很快乐。
“哥,我给你挑了好几样礼物,进来看看喜欢哪个。”
江行舒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客房衣帽间,将一份份战利品摆在他眼前,尤其是那条暗红色丝巾。
像是在彻底解放她对江秋白的禁锢,让他可以轻松自在些。
江秋白看透她的心思,礼物不重,重要的是接纳了他,即使是作为哥哥,他也高兴。
“早知道这样,我来的时候应该换一套深色西装才好。”
“下次换也一样。”江行舒笑呵呵地就要给江秋白带上。
江秋白看她围着自己忙碌,心里渐渐高兴起来,站在那里由着她折腾。
“今天祁钰给我发消息,叫我明天去公司签文件,我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个签字的机器人,看不懂,还要签字,开发一块地,怎么有那么多字要签啊。”
“什么时间过去,我陪你一起签。”
江行舒咯咯笑起来:“你说我这假领导还要做多久?”
“怕是脱不了手。”
江行舒要拿到的股份,百分之一只是一个开始,她要的更多,不为别的,推迟十年的公道,她必须拿回来,只有拿到股份,她才有资格有底气去继续报仇。
可是一旦拿到股份,她就很难脱手了,最潇洒就是做个幕后的股东,享受红利,但不参与管理。
一想到这里江行舒就有些叹气,假老板不好当。
江秋白拍拍她的胳膊笑笑:“放心,有我在呢。”
江牧选了一家西餐厅,邀请倪令羽和江秋白一起吃晚饭,当天晚上率先到达餐厅等候。
江秋白被江行舒打扮好才出门,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带着新买的蓝色表盘手表,银色丝巾代替领带,坐了车前往餐厅,谁知在门口遇上刚刚到来的倪令羽,一眼就被他那身装扮吸引住了。
麻灰色西装,蓝色花纹丝巾代替领带,手腕上若隐若现一款蓝色表带的手表。
同一个女人的手笔。
20. 吃醋
说起来两人如今都不算是江行舒的爱人,可是莫名的,两人之间带着情敌的气氛。
“好巧。”倪令羽双手插兜,率先打招呼,语气悠闲自在。
江秋白咬牙走近,直接了当地道:“你应该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没忘,只是偶然遇见了行舒,让她帮我选了几样东西。”说完他看向江秋白的手表,轻笑一声:“说起来,你的手·表还是我帮她选的,喜欢么?”
“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衅我。”
倪令羽却没有停止:“行舒她很在乎你,至少如今她把你排在前面,看样子走廊的晕倒确实很管用。”
江秋白面不改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伎俩被戳穿,谁知倪令羽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更应该明白,当初你是有多让她失望,才会逼她做出那种事情来。是你欠她的,你如今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你应当做的。”
“是你应该清楚,我把你安插进来,还让行舒觉得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是在让你占便宜,你应该感激我,而不是站在我面前挑衅我。”
江秋白有些被惹恼,语气严厉起来。
倪令羽不甘示弱:“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也不会让行舒知道这些。”
江秋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不要忘了,是你选择跟我做交易,放弃跟行舒的感情。”
“我没有放弃她!”倪令羽激动起来:“我们之间的约定,只在交易期间有效,等事情结束了,你应该让行舒自己来选择。”
“好,我们等着行舒的选择。”
接着他质问倪令羽:“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回国?也不怕碰上江远,被他认出来?”
说起正事,倪令羽也正色起来,面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不甘和愤恨:“江远只怕连我爸爸都不认识,更何况是我。”
“可是江牧知道你从前是行舒的未婚夫。”
“他有私心,他不会说的。”
江牧的私心自然是在江秋白身上,他要对付江秋白,妹妹就是筹码,在两人之间进行挑拨。
江秋白越是着急失态,对他就越是有利,他过于关注江秋白,以至于根本没有去细查倪令羽的底细,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这天晚上江行舒睡的有些早,凌晨时分忽然觉得口渴,迷迷糊糊起身要去客厅找水喝。
客厅的落地窗巨大,她没有拉窗帘,楼层又高,月色正好洒进来,地面铺了一层银屑似的雪白。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能看见自己被拉长的影子。
“行舒。”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喊,把江行舒吓了一个激灵。
“谁!”她厉声质问。
月色照不全的单人沙发里,有个人影站了起来。
江秋白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无框眼镜折射着冷色月光,半个人影淹没在黑暗里,双手插兜,一步步朝江行舒走来。
“睡不安稳么?”语气有些低沉。
江行舒打量着他,一身的黑色,连眼眸都镀上了一层冷光,和下午离开时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脚步逼近,他抬起一只手,帮她把发丝扫到耳后别住,轻声问她:“你见过他了?”
江行舒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只是......偶遇。”
“哦?”
从语气里,江行舒分不清他是信还是不信。
“他也是这么说的。”
江行舒一颗心落了地,谁知接着就听见江秋白又道:“那块手表我不喜欢,明天帮我重新选一个吧。”
他很介意跟倪令羽有着相似的样子。
“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么?”
半明半暗中,江秋白哼笑一声,让江行舒心里越发不安稳起来。
“没有,只是睡不着,所以去公司处理了点事务,以为累一点心里就能安静下来,后来发现还是不行。”
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江行舒的脸颊,让她很不自在。
她别过脸,赶他出门:“很晚了。”
手指僵在半空中,客厅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行舒,你会跟他走么?”
江行舒后退一步:“我们不是说好了,事情办完之前不谈这些的么?”
“那你有没有跟他谈?”
江行舒嗫嚅了下嘴唇,她那样问,算是谈了么?
“没有......”心虚让她低下了头。
江秋白逼近一步:“那我现在跟你谈,我问你,你会选谁?”
“你是我哥哥——”
“我可以不姓江。”江秋白逼的更近:“我本来就不姓江。”
他本姓傅,是江远昔日兄弟傅修明的儿子,在被江远收养的那年江行舒出生。
那一天,江远把刚出生的,骨头还软着的江行舒塞进他怀里,告诉他:“秋白,这是行舒,你将来要像对待亲妹妹那样对待她。”
他被迫接住粉粉嫩嫩的江行舒,一瞬间连呼吸都止住了,胳膊僵在那里,不敢动弹一下,生怕磕到碰到她。
在往后相处的十多年里,他自认做到了亲哥哥该做的一切。
在全家都还在礼貌客气地对待他这个异姓养子的时候,只有江行舒没有养兄的概念,谁对她亲,她就对谁亲。
江秋白对她好,她就死缠烂打地要他抱。
她对江秋白亲昵无比。
而在失去双亲的江秋白心里,只有江行舒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亲人,所以在江远提出改姓后更像亲兄妹时,他答应了。
他太需要一个真正的亲人了,他想让江行舒将来出门介绍“这是我哥哥”时,不会被人追问:“他怎么跟你不是一个姓?”
为了更像亲人,他改姓为江,却不想在长大后,同姓哥哥成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
“那就等你不是了再说。”江行舒招架不住,只好把问题抛了回去。
谁知江秋白毫不犹疑地回了声:“好。”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你遵守约定,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
“你又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江秋白的声音冷下来:“不过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江行舒厉声质问,把他们拆散还不够么?
“我不欠他的,你也不欠他的!”江秋白突然提高嗓音,抓着江行舒的手,强行往自己的腰部按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伤害我的人是你,我心甘情愿被你伤害,但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我的感受。”
江行舒被他的癫狂样子吓的不轻,拼命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是你自己要做的,我没有逼过你。”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江行舒!你不该用自己命来威胁我,你知道那会把我逼疯。”
他忽然捏住江行舒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冰冷的月色中,她看见那双眼睛里盛满怒火。
江行舒奋力挣扎起来,一双手把江秋白往外推,自己往后退去,却不小心碰上了背后的餐桌拐角,一下撞翻在地。
直到一声惨叫传来,江秋白才终于冷静下来。
“行舒——”
他赶忙抱起江行舒,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
江行舒挣扎着起身,后腰下传来一阵剧痛,她坐在地上起不来身,冷着脸道:
“我是威胁过你,因为我恨你。我没有要你救我,也没有要求你帮我,是你自己要做的。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退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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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江行舒一副要跟江秋白一拍两散的样子,深深刺激到江秋白。
像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忽然长出刺来,扎了他一手。
“可你明明说过,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你早就不是我从前的哥哥了,我也不是从前的妹妹,我们都变了,不是么?”
江行舒抓着餐桌边沿,艰难站起身来:“往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欠我的,都已经还完了,你走吧。”
“行舒......”
江行舒没有理会江秋白的呼唤,扶着腰,惨白着一张脸自顾自往房间去了。
她没有钻进被窝,只是趴在床上,枕着双臂,抓起手机却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去打扰。
在这里,她认识的人并不多,能求助的对象更少,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张脸竟然是倪令羽。
可是她心里清楚,这时候找他,不知道江秋白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就在两难之际,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行舒,我可以进来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扯住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江秋白一眼就看见趴在床上的江行舒,两条细长的腿袒露着。
他坐在一侧,伸手揭开她脑袋上的被子,轻声询问:
“我帮你看看伤,好不好?”
伤势并不很好看,江行舒穿了睡裙,伤在后腰偏下,不论从上往下脱,还是从下往上推,都越过了兄妹的界限。
如今的他,不敢越界。
江秋白想了想,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从大腿一直遮到后腰,再把裙子从外套里往上抽出,只露出中间的一截细腰来。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他看见洁白纤细的后腰上有一块青紫伤痕,比青紫伤痕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侧弯月一样的弧度,和两盏腰窝。
江秋白本能地伸手想要触摸,却在即将触碰的一刹那收了回来,有些心虚地看向江行舒。
还好她把脸埋在臂弯里,没有转头。
药酒家里是有备的,江秋白倒在掌心搓热,然后贴着伤痕帮她擦药,一声细微的呻吟声传来,掌心下的肌肉紧了紧。
江秋白停了手,轻声问:“疼么?”
江行舒摇了摇头,他便继续揉了起来。
腰很细,也很软,没有骨头一样在江秋白的掌心里揉搓着,手指一伸直,那腰就被遮住大半,真真正正的盈盈一握。
伤的位置也不好,太过偏下,手掌一推,西服外套就被推的往下,他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看见一条缝隙。
西服下面鼓鼓囊囊,让他不敢伸手去按,直到最后揉的一身燥热才停了下来。
江秋白不敢过多贪恋,一双眼睛盯着纤腰,恋恋不舍地把裙摆拉扯下来,塞进西装外套下,这才用手肘支着上身,侧着身子歪躺在江行舒身边。
江行舒的脸一直埋在臂弯里,一只手抓着手机,他看见手机界面停留在倪令羽的联系方式上。
想生气,又无从生起,冷静下来才发觉是自己把她推过去的。
“行舒,还在怪我么?”
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呢喃:“你说的对,你不欠我的,至于他,要欠也是我欠,让我去还好不好?”
江行舒的脸朝他的方向侧了侧,发丝胡乱地散在脸上,透过发丝,隐隐可见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
“你不信任我,你总是有了疑心就去伤害人,你说你不会伤害我,可每次都是你伤我最深。”
面对江行舒的指责,江秋白无言以对,只能一再忏悔。
“我发誓以后不会了,好不好?只是我们说好了,将来我一定会解除关系,所以,不要厌恶我,不要一直把我排除在外好不好?”
江行舒却仰起脸来问:“你为什么要解除关系?只是为了我么?”
21. [锁] [此章节已锁]
江行舒的腰受了伤,江秋白借着照顾她的理由当晚住在客房没有走,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祁钰,让他把所有需要江行舒签字的资料送到江行舒的家里来。
祁钰挂了电话,不满地哼哼唧唧:“我一个祁家小公子,还真成跑腿的了?自己家的少爷不做,跑来这里受她的窝囊气。”
一旁的殷灿灿听见,张口就开始笑话他:“谁叫你过不了美人关呢,活该你受罪。”
祁钰听的嘴角直抽,又没法去解释,谁知殷灿灿不知好歹地继续:“对了,上回听见江总说江小姐的前任回来了,你要是这副面孔被江小姐看见,我看你的男友身份,危矣。”
江牧在祁钰面前提及倪令羽的另一重身份,不外乎是想挑拨他跟江行舒的关系。叫他少那么抬她,她心里根本没他,最多是资源利用,早晚给他扣绿帽子。
谁知被殷灿灿意外听见了。
这不提倪令羽还好,一提倪令羽祁钰就火大。
自己自降身份来抬江行舒,她居然给自己带绿帽子,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他小祁总的花名都要被毁了。
漂亮女人果然靠不住。
“嗳,你见过那个前任没有?”
殷灿灿摇头:“没有啊,只是听说长得很帅。”
祁钰冷哼一声:“比我差远了好么。”
说着他给殷灿灿安排新的任务:帮他盯住江行舒,一旦有出轨迹象,立刻来报告,他绝不允许自己头顶长草。
“我不去,这事你找私家侦探去,我要上班呢。”
“江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忠心?”
在殷灿灿看来,这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而是跟踪一个女人有没有出轨,这也太跌份了,她干不出来。
不得已,祁钰换了一头叫她盯。
他找出倪令羽的照片递给殷灿灿:“不盯女人盯男人,这总行了吧?”
殷灿灿就真的盯起了男人。
她盯着倪令羽的那张照片看了半晌,又抬头看看祁钰,嘶的一声:“你还真别说,你跟人家没得比,怪不得他是未婚夫,你只是男友。他看起来成熟稳重有气质,哪里像你?你差远了。”
一恼起来就约她去柔道馆打架,太没肚量了。
“放屁!他比我还小,哪里来的成熟稳重?”
殷灿灿笑了:“你是年长,可你光涨年纪不涨气质,老而不稳。”
祁钰气炸:“你说谁老?”
殷灿灿在嘴皮子上赢了一回,结果就是被祁钰发配抱着文件去江行舒家找她签字。
这一天江行舒醒的晚,昨晚一通折腾,腰上虽还有些疼,却已经好了不少。
磨磨蹭蹭洗漱完出来,一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江秋白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腿上搭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满脸认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你怎么没去公司?”她以为他早走了。
“今天不去,留在家里照顾你,如果还痛的厉害,就得去医院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合上电脑朝江行舒走来,本想伸手抱她去餐桌,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自己能走。”
江秋白没有勉强,只是陪在她身边慢慢走着。
“我已经打电话给祁钰,让他把需要签字的资料送来家里,所以等下你换身衣服。”
江行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吊带式的睡裙,脚步顿了顿,扭过头往衣帽间去了。
江秋白轻笑一声跟上,给她选了上下两件式的家居服,嘱咐她:“等下方便上药。”
江行舒嘟着个嘴:“让陈姨给我擦药。”
“还在生我的气?”
江行舒一把扯过衣服,撵他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江秋白顺从地走了,出门时一边将门带上,一边说着话。
“陈姨今天有事,我给她放假了。”
一听就知道是他的伎俩,江行舒气哼哼的换衣,等换完衣服将门开了道缝隙。
“药给我。”
脸冷的像挂了霜似的,江秋白没有回答她,借着那道门缝就把门给推开了,整个人挤了进去。
“伤的位置你不好发力,我来比较好。”
说完也不管江行舒是不是同意,一脚就把门踢的关上了。
江行舒恨恨地瞪着他。
“转过去,扶着桌子站好。”
江行舒不甘不愿地走到桌子边站好,一手扶着桌沿,一手去掀后腰的衣服。
江秋白照旧把药酒在掌心搓热,一只手将她的裤子往下扯了扯,惹得江行舒身子一躲,转过身来瞪着他:“你干嘛?”
“你怎么不看看你伤在哪里?”
江行舒扭头去看,根本看不见。
“别慌,擦药而已,转过去,手心要凉了。”
说话间一手掐腰,一只手按在淤青处,用力揉搓起来。
一阵疼痛猛然袭来,江行舒的腰身不由自主地往前挺了挺,似是想要躲开他的手。
“你轻点儿。”江行舒皱着眉头抗议他的手劲。
江秋白抬头,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人已经愣住。
江行舒站的位置正是梳妆台,台面上摆了一面不小的镜子,镜子周围布了一圈灯,方便化妆时光线达到最佳。
此刻的江行舒正一只手扶着桌面,一只手在背后抓着衣服,眉头皱着,双眼紧闭,腰身微微往前挺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而他正站在妹妹的身后,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一只手帮她揉腰,揉的她身子......
江秋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体里一股热气下行,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擦药而已,忍一忍。”他声音严厉,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现在不可以对妹妹生出这种心思来。
他瞥开视线,不敢再看镜子里的景象,匆匆忙忙地完成了上药的事情。
“好了。”
说完也不在衣帽间停留,快步走出了出去,这么干脆果断反倒让江行舒觉得诧异起来,好奇地跟在后头踱出了门。
结果就看见江秋白直奔冰箱,取了一支冰水站在那里喝。
“你很热?”
江秋白头也不回,只嗯了一声,江行舒就当了真,伸手感受了一把空调温度。
挺低的,她穿着长裤还觉得微微发凉。
或许是因为他穿了西裤吧。
“你把陈姨放假了,我吃饭怎么办?”
“我给你做。”
江行舒挠挠头,同样都是留学,江秋白和倪令羽都学了一手好厨艺,唯独她,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不挑,只要能吃的下去,就没有必要改进,也没有必要学习新的菜式,更何况那时候还有倪令羽,她更加没有动力了。
江秋白穿了白衬衫黑西裤,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就这么进了厨房,没多久就端出来一份早餐,单面煎蛋还是流心的。
“你怎么还不走?”
“才给你做了早饭你就要赶人,是不是不大合适?”
江行舒就没再吭声,默默吃着早餐。
“还在生气?”
江行舒鼓着腮帮子,不搭理他。
“行舒,我说过了,以后不会了。”
“你总食言。”江行舒不满地瞪着他:“我不喜欢你这样。”
江秋白单手捏着下巴,笑着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处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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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还不忘强调一句:“不许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不然......”
“你又威胁我!”江行舒把叉子一丢,不吃了。
“好好好,”江秋白举手投降:“我不威胁你,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你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根本不理会我,我不跟你谈。”
江秋白没有办法,只好坐到江行舒的身边来,低声哄劝:“如果我再食言,就任你处罚好不好?”
“我可罚不了你,只有你来罚我,这一点儿都不公平。”
外头日光大亮,江行舒又仗着身上有伤,江秋白不敢动她,便不再像昨夜那么害怕,此刻更是骄横的很,扬着下巴跟他对着来。
江秋白无奈的很,再次举手求饶:“好好好,我错了,但是那你总要给我一个解决的办法,总不能一直生我的气吧?”
江行舒想了想,跟他对着来也没什么好处,于是改了口:“我要跟你约法三章,如果你违反,我就......”
她很想说去跟倪令羽在一起,可是又怕惹急了他,只好住了嘴。
“反正,我总能想到办法罚你。”
“好,那现在可以说说约的哪三章么?”
“第一,”江行舒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许半夜三更无声无息的到我家来,你来之前必须经过我的允许,不然我就没收你的门禁。”
哪怕这房子是江秋白给他准备的,她也理直气壮地把他挡在门外。
蛮横无比。
“好,我答应。”
江秋白笑着应下,小事情。
“第二,”江行舒想了想,道:“不许你再拿伤害别人的事情来威胁我,不然的话,我就再也不见你。”
江秋白叹了口气:“好,那第三呢?”
“第三,”这一回江行舒想得久了些:“第三,不许你胡乱猜忌疑心我,我比你守信用。”
江行舒高昂起下巴,控诉她的不满。
“好,我都答应你。”
江行舒这才舒服了些,谁知江秋白接着就道:“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怎么你还......”
“第一,”江秋白强势地打断她的话:“不许你再私下跟倪令羽接触,如果偶遇,事后必须要告诉我,作为你最大的帮手,我有知情权。”
江行舒咬着唇,点了头。
“第二,我绝不允许你把我打扮的跟他一样,我有我的尊严。”
江行舒有些气闷:“不是我故意的......”
“昨天的事情算意外,我们不提,往后我再也不要跟他有相似的装扮,听明白没有?”
江行舒郁闷地转了转身子,深深觉得自己冤枉。
江秋白强势地把她摆正,严肃道:“第三,在事情办完之前,我对你是最重要的,你要把我排在第一位。至于事后,我们再说,能不能答应?”
江行舒皱了皱鼻子,感觉自己完全被拿捏住,自己需要依赖他,而他却是实实在在花钱花精力的帮自己。
这场对峙,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她就抓起叉子,恶狠狠地吃饭。
“答应我,好不好?”
江行舒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江秋白的声音一软,她的心就跟着软了。
“知道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谁叫自己有求于人。
倒是江秋白很高兴,捏住她的手腕:“那我今天在这里办公。”
“去公司不是更方便么?”
“所以你要一个人去签祁钰送来的文件。”
江行舒立即改口:“不不不,你在这里挺好的,就留这里吧。”
22. 告状
项目文件江行舒看不懂,只能由江秋白帮她审核,至于祁钰,她没那么信任,所以江秋白不在,她是万万不敢签的。
按照她原先的意思,祁钰签过就可以了,但是江秋白执意要她在公司有存在感,这对她在公司有好处,况且既然决定做股东,公司里的的事情,她必须要了解,江行舒只好依从。
然而这天祁钰却没有送资料来,来的人是殷灿灿。
她拘谨地站在客厅入口,脚上穿着刚换好的拖鞋,手上抱着厚厚一大叠文件,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就放那吧。”
江行舒让她就近摆在餐桌上,然后倒杯水找地方坐下,等她签好后再拿走。
江秋白却问:“祁钰怎么没来?”
殷灿灿笑得艰涩:“祁总他......有点事情,分不开身。”
祁钰在生气,气江行舒不守信用,给他带绿帽子,还没有一个解释,害他一个祁家小少爷,本来风流倜傥,艳福无双,如今在江牧眼里完完全全成了倒贴货。
送人,送项目,给她赚钱,她却在背后跟前任你侬我侬,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江行舒看向江秋白,用口型问:“怎么办?”
江秋白满不在乎地摊开文件道:“别怕,有我在,改天我让祁老爷子训他两句他就乖了。”
江行舒一听这话就有些想笑,怎么他们这些成功人士办起事来,竟是在背后告状到家长那里去。
江秋白笑笑:“怎么了?想不明白么?”
江行舒不明白,江秋白便给她解释。
祁钰原先是个纨绔,一直到碰上江秋白才算被收拾妥帖,后来跟着他在美国创业,赚了不少。
祁成礼知道后很是高兴,尤其是回国后他乖乖在自家公司做事,很是妥帖,以至于祁成礼觉得江秋白教祁钰有方,这才放心把祁钰交给他。
就连东城那块地也是,虽然说是江行舒拉来的项目,但是实操都是祁钰,江秋白一直担着培养祁钰的责任。
要是让祁老爷子知道祁钰为了这点小事就给江秋白甩脸色,都不用他动口,祁老爷子自会收拾他。
江行舒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转,问他:“那我呢?我是不是没救了?”
对比起来,祁钰算是能扶上墙的,她一个学兽医学的,给狗切蛋还行,管理公司她就两眼一抹黑了。
“别怕,不是每个有钱人都适合当领导,等你将来有了足够多的股份,只需要选合适的人给你打工就好,明白么?”
江行舒哦了一声,勉强明白了。
文件有不少,江行舒签了一会子后就觉得胳膊酸,跑去冰箱找吃的,顺便拿了一份给殷灿灿。
趁着江秋白翻看文件的空档,她坐在沙发上跟她聊天。
“最近忙么?”
“挺忙的,祁总说转让手续就要完成了,过些日子可能要搬去东城盯着进度。”
“那我也要去么?”
殷灿灿摇了摇头:“不知道。”
心里却想:这可真是个富二代啊,除了会花钱打扮自己,什么都不会。
江行舒便问江秋白:“哥,去东城我也要去么?那签文件怎么办?”
“你放心,这个项目算是祁钰主导,前面我审核过了,后面他来办理问题不大。”
江行舒想也是,不然祁钰的招牌也要砸了。
只是看见殷灿灿的表情古怪,不禁生出恶趣味来,坏笑着问她:“你觉得呢?他靠谱么?”
“祁总说,没你哥在,他一定骗死你。”
江行舒瞬间冷脸。
这天的文件,是江秋白亲自送回去的,顺道带上了殷灿灿。
“最近跟小祁总相处的怎么样?”
江秋白坐在后座,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副驾上的殷灿灿。
“挺好的,小祁总很活泼。”
活泼?
江秋白琢磨着这话的意思。
公司领导用活泼来形容算什么意思?那不是形容精力无限的青少年么?
江秋白没有多问,只是双腿交叠坐在祁钰办公室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得罪那个小助理了?”
“哪个小助理?”
“行舒挑的那个。”
祁钰恍然大悟:“我得罪她干什么。”
“那她为什么在我面前告你的状?”
“什么?”祁钰哇的一声怪叫,恨不得当场就要去找殷灿灿算账。
江秋白摆摆手,叫他冷静:“既然跟在身边做帮手,就对她好一点儿。”
“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晚上拉她出门揍她的时候都算加班的好么?
祁钰气得恨不得鼻孔里蹿出火来。
她敢告我的状?找死!
不过眼下殷灿灿不是最要紧的,他要先处理另一个女人。
“江哥,你能不能让你妹妹收敛点儿,我这辈子对女人不差,怎么帮个忙还要给我带绿帽子?我也要面子的呀,这么倒贴的事情,我还是头一回呢。”
“不用担心,倪令羽马上就回美国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专心把东城的项目做好就行,那头交给我们。”
祁钰有些丧气:“好吧。”
这天下午,江秋白处理完公司事务后给江行舒打电话,要晚上过去帮她上药,顺便住下,却被江行舒一口拒绝。
“不用了,陈姨回来了,我有人上药。”
说完江行舒听见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吐了出来,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好吧,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联系我。”
“知道了。”
她挂断了电话。
江秋白抓着手机,听了半晌的忙音,最后只能在心里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可他上午才答应过江行舒,过去必须有她的许可,她现在不同意,他能怎么办?
江秋白摘下眼镜,狠狠捏了捏眉心,心里满是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好几天见不到江行舒,谁知她第二天就无比招摇地来到了公司。
她要跟祁钰约会。
这天上午,她穿了一身酱色方领的无袖连衣裙过来,露出两条纤细的胳膊和漂亮的锁骨,脚上踩着棕色中跟鞋。
很普通的装扮,可是殷灿灿看过去的第一眼就呆住了。
她个头高,身材细长,凹凸有致,裙子下缘刚好落在膝盖上,显得既得体又高挑。
酱色是很低调的颜色,甚至有些老气,换做殷灿灿,在商场看见了根本不会给它一个眼神,然而这身衣服到了江行舒的身上却好像化腐朽为神奇一般。
她皮肤白皙,那剪裁得当颜色老气的裙子在她身上完全成了衬托她的背景板,把白皙的皮肤衬的吹弹可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张精致的脸蛋吸引走。
尤其是那眼睛一眨巴,眼尾的小痣忽闪一下,像是在打招呼。
殷灿灿一个女人都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乌黑的卷发倾泻下来,随着步伐的走动而摇曳着。
像春风里的嫩柳枝,晃的人心旌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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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灿灿想:她愿意做她的头发丝。
江行舒经过她时,嘴角一勾,眉眼一弯,冲她笑了一下:“早啊——”
殷灿灿看不见自己脸上的傻笑,只知道视线根本挪不开,直勾勾追着人家跑,直到她整个人只剩下一个过道上的背影。
屁股真翘。
殷灿灿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禁想:真美女,果然还是得靠天生,垫的来屁股整不来风情。
这么一看,舔狗,自有他的道理。
“呸!什么舔狗?”殷灿灿暗地里骂自己一句:“那叫被美神折服,是真理。”
江行舒就这么敲开了祁钰办公室的门。
“小祁总,好久不见。”
祁钰听见声音刚要发火,一抬头看见江行舒歪靠在门框上冲他笑,心像挂在秋千上荡了几荡。
“咳——”他强迫自己扭过脸,声音冷淡:“来了。”
“小祁总生气啦?”
他没看江行舒的脸,可是光听声音就像看到她在笑似的,心里不禁高兴起来。
魔鬼!简直就是魔鬼,让他有气撒不出来的魔鬼。
祁钰恨自己牡丹花丛过,还是这么禁不住诱惑。
“今晚有空么?”声音已经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江行舒坐下了。
“没空。”
“我还想,上次咱们说的好好的要结婚,结果这么久都没有约会,看起来不大正常。”
“咱俩本来就不正常。”
江行舒听见他话里有怨气,努力憋着笑意,摸出手机来。
“哥——”
声音娇软,却喊得祁钰冷汗直冒,一起身就把手机给抢了,低头一看,没拨电话呢。
她耍了他。
“你有完没完?”
“做戏要做全套嘛,今晚约会,餐厅我订,别迟到。”
说完她也不停留,拎着小包,摇曳着走掉了,出门遇见的每个同事都冲她微笑。
江行舒心情大好,想着再去玩一玩,便按了电梯上楼。
江牧目前手里没有新的项目,一门心思都扑在源基因上,督促着那头快速开发出新产品来,以便继续提振股价。
他已经暗暗地在二级市场为自己买股票了。
江行舒进来的时候,他正买下一手,因为倪令羽答应三个月内发布新产品,这样一来股价一定暴涨,早点入场才能拿到低价。
“大哥,我来看看你。”
江牧看着自己妹妹走了进来,不禁笑了下,她不发神经的时候,是真的漂亮,发神经的时候,是破碎的漂亮。
怪不得祁钰能贴到这个地步,还能叫倪令羽念念不忘,甚至那个一点花边都不沾的哥哥都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思。
“你这个甩手掌柜,怎么今天有空到公司看项目进展了?”
“对我来说,与其看住项目,不如看住男人,你说对吧?大哥。”
与旁人总要邀功,显得自己很能干不同,江行舒毫不在意地炫耀自己是靠祁钰拿到的项目。
可能漂亮女人的本事,就是展现自己的漂亮吧。
江牧听了这话,仰靠在椅子里,笑着道:“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看看小祁总会怎么为难丹尼尔林,眼下是没机会了,不过将来有的是机会,你说是吧?”
江行舒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江牧便补充了一句:“丹尼尔林今天早上的航班回美国,你打扮的这么好看,没让他看见,实在可惜。”
江行舒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23. 怨种
江秋白刚在办公室见完客人,转头就看见江行舒踩着重重的步子进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江行舒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鼓着腮帮子质问江秋白。
江秋白也不急,站起身招呼她过来。
“过来,坐这里。”
江行舒恨恨地走过去,重重地在他的位置坐下了。
怪不得昨天叫他不要猜忌疑心,他那么痛快地答应了,原来早把人调走了,他还有什么好疑心的。
果然老奸巨猾。
果然自己玩不过他。
江秋白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有些想笑,极力忍住后使出杀手锏:
“在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要我报告他行踪的那一条,不过却有你要把我摆在第一位的那条,所以你不能因为他而生我的气。”
“你——”江行舒立刻觉得自己上当了,站起身来呵斥他:“你老奸巨猾。”
江秋白眉头一挑,坐在办公桌上,双臂抱胸,语气悠闲:“这条也不在规定里,所以犯了也不该有任何惩罚。”
“你——”
江行舒气的不轻,伸手抓住包就要走,却被江秋白拉住了。
“今天这么好看,要去哪里?”
江行舒报复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去约会!”
江秋白的脸色瞬间挂不住了:“行舒,不许这样。”
“这条......”
等等,这条在规定里,事情没办完前都不许恋爱。
想到这里,她顿时泄了气,嘟嘟囔囔道:“去跟祁钰做戏。”
江秋白的脸色这才舒缓一些:“好,记得别喝酒,回家之后给我消息。”
江行舒撇撇嘴,从他手里挣脱,走了。
不让喝酒,她就偏喝,不是没点头答应嘛。
对祁钰而言,跟江行舒约会是场折磨。
江行舒胆子肥,仗着有哥哥撑腰,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根本没把他当什么小祁总看。
可是祁钰不敢。
贴太近,太热情会被收拾,离得太远,脸太冷会被告状,尺度实在不好拿捏,所以跟江行舒约会很难。
可是今晚他必须得去,这场戏得唱足啊。
江行舒订的是一间西餐厅,早早就把地址发给了祁钰,在踏进餐厅的那一刻,他就锁定了江行舒的位置。
不为别的,就那一头黑发和那一身酱菜颜色似的衣裳,换成别人穿他得嫌弃死,可是江行舒就不一样了。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洒下光来,在江行舒的头发上形成一个很自然的环形光晕,酱色衣裳衬得胳膊越发白皙。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在人群里也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可惜了,她是江秋白的妹妹,是他不曾宣之于口的钟情对象,他想都别想。
祁钰快步走过去,眼睛只盯着座位:“我饿了。”
江行舒端着水晶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
完了,已经醉了。
他完了。
“要不要先来一杯酒,”江行舒晃动着酒杯,声音都含糊起来:“他们说这是什么Bizot酒庄的酒,2021年才开的,要不要试试?”
“你喝多了。”
江行舒的脸上泛着红晕,像是成熟的水蜜桃,迷蒙的双眼映射着水晶灯的闪亮光芒,微笑着看向他。
一瞬间,祁钰的世界,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他匆忙摸出手机来,颤抖着双手拨出一个号码。
“哥,她喝多了......不是我灌的,我刚到......那我把位置发给你。”
祁钰着急甩脱这个烫手山芋,要是再挂他脖子上回家,他这脖子明天只怕也要断了。
江秋白赶到餐厅的时候,江行舒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而对面的祁钰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越界。
“行舒?”
江行舒听见有人喊她,脸上挂着笑转头,一眼就看见江秋白蹲在她身边。
“哥,这酒,他们说好,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递上红酒杯,却被江秋白一把推开,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喝酒!”
“你是喝了多少?”
江行舒抱住他的腰,抬起脑袋,使劲地回想着,结果愣是没想起来。
“一瓶?半瓶?不记得了。”
江秋白无奈地看向祁钰,祁钰更是无奈,双手一摊:“我现在开车都不怕碰上交警,真不关我事,我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江秋白料定他不敢撒谎,眼下只想把江行舒带回家去,因此掰开她环住自己腰的双手,蹲下身子,让她伏在自己肩上。
“行舒,乖,不喝了,我们回家去。”
江行舒真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肩上,由着他把自己抱起来,
结果刚起身就听见“啪嗒”两声响。
江行舒身上无力,脚上的鞋子没勾住,掉到地上去了。
“我来。”
祁钰提着鞋子跟在身后,看身穿酱色衣服的江行舒挂在江秋白身上,像极了他嫂子养的那只小鹿色阿比西尼亚。
瘦长的一条,软乎乎的挂在人身上,又粘人又会撒娇,他嫂子也是惯的不行。
把人送上车后,江秋白率先离开,留下祁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接着痛苦地抱头蹲在那里。
他越想越气,明明刚刚还在生她的气,怎么转头就帮人家提鞋,他真是贱的慌。
一生气,他就想到一个人,于是摸出手机来。
“过来,陪我吃饭。”
祁钰准点出来赴约,殷灿灿却跟一帮同事在加班,忙得热火朝天,晚上的外卖吃下去才没多久,就被祁钰叫来陪他吃饭,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满腹牢骚赶到时才发出现这是一个装修豪华的西餐厅。
漂亮的水晶灯,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视野开阔的夜景,不是工作,而是纯吃饭,一下子怨气全消。
殷灿灿扫视着餐厅里的豪华装修,一边坐下一边说:“算加班哈。”
“加加加,小心猝死我告诉你。”
祁钰很不耐烦,伸手招服务员上菜。
“你不是跟江小姐约会了么?把我叫来是什么意思?吵架了?拿我做电灯泡?”
“你算哪门子的泡?”
他看了眼殷灿灿,白衬衣黑裤子,普通的工作装,毫无亮点。
不得不承认,人跟人的差距,你不承认都没用,两人站在那里就是天差地别。
一个穿着酱色在发光,一个......一个就是那一个。
现实残酷的要死,容不得你为自己辩解。
祁钰在打量殷灿灿,殷灿灿却转着脑袋找江行舒:“江小姐人呢?放你鸽子啦?”
祁钰不高兴她一口一个江小姐,忍不住挤兑她:“你怎么那么惦记她,忘记她让你扫厕所啦。”
“不都过去了么,况且我也有错。”
我的天啦——
祁钰翻了个大白眼,殷灿灿却没完没了,伏在桌上满脸喜色地说道:“你知道今天江小姐来过之后,他们都在说什么么?”
“说什么?”
“他们说,希望你跟江小姐感情好一点,让江小姐常来看看你,这样他们也能一饱眼福。”
祁钰撇着嘴嘟囔:“一帮心术不正的臭男人。”
“你不也是男人。”
“我是香的,我天天都喷香水。”
两人斗嘴时,服务员端上菜来,祁钰自行倒酒喝。
“来,你的江小姐给你点的。”
“真的假的?这么好?”
祁钰懒得理她,咕咚一大口下去,味道真不错。
然而殷灿灿却消受不起,抿了一口就把眉头皱起来:“一股怪味道,没有加雪碧的好喝。”
一句话说的祁钰额角青筋直跳:“你敢加雪碧试试?”
殷灿灿嘿嘿笑笑,看着眼前摆盘精致的牛排,没去计较祁钰的黑脸。
这不比柔道馆里摔跤舒服多了。
大快朵颐之间不忘问祁钰:“你跟江小姐也是商业联姻吧?”
在殷灿灿眼里,他俩恋情的亲密程度还不如江牧跟葛含娇呢。人家至少会演,不像江行舒,演都演不合格,两人就没有同框过几次,全是祁钰在搞事业,江行舒影子都少见。
看起来像极了祁钰在借江行舒的身份插入江氏集团,为宏远集团谋利益。
祁钰听了殷灿灿这番推理,下巴差点儿掉下来:“我?借江行舒谋利益?我的家底比她厚多了好么?”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我看你俩一点儿都不相称。”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嘴。”
祁钰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也不怪二十二岁才毕业的殷灿灿说他老,就像自己嫌弃殷灿灿没有江行舒好看一样,光否认是没有用的。
他决定给殷灿灿添点儿堵。
“你今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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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吧?二十二?年纪不小了,过几年没这么水灵了就不好找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啊。”
殷灿灿百忙之间抬起头,红酒不行,牛排真嫩,幸亏没有拒绝,她能把自己吃撑了回去。
可是祁钰听了这话就好像心里炸了一个雷。
“你也有人要?”
“我怎么没人要?”殷灿灿放下刀叉,开始细数自己的优势:“我985本科,毕业就进江氏,现在又开始跟东城的大项目,关键我今年才二十二岁,长得又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爸妈还是高中老师,退休金丰厚,我可招人喜欢了好不好?”
祁钰给人添堵不成,倒给自己添了个大堵,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要在殷灿灿身上找出点儿毛病来。
“他们是看上你的条件了,还是看上你这个人了?”
“那你是看上江小姐什么了?她不是董事长的女儿你会追着她跑么?”
祁钰:“???”
“嘿,你还跟我杠上了是吧?她不是江董女儿我照样会追。”
“所以你是见色起意,比别人又高贵到哪里去?”
祁钰抓着酒杯的手发颤,觉得那酒也变得难喝了,牛排更是难以下咽。
“赶紧吃,吃完给我回去加班,居然还有空谈恋爱,给你闲的。”
殷灿灿也懒得理他,大口嚼着牛排。
“对了,江小姐读什么专业的,我看她好像对咱们这个行业一点儿都不懂。”
“学兽医的。”
殷灿灿恍然大悟:“怪不得,现在才转行做建筑怕是来不及了,给猫猫狗狗绝育还差不多。”
一句话说的祁钰两腿一紧,这也太有性缩力了吧。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个刚刚还在跟你谈论哲学的优雅男人忽然在中途停下说:看看胸。
江行舒则是:切切蛋。
倒尽胃口。
“不过像她这种又漂亮,出身又好,又有钱,还有哥哥护着,一堆男人追着的女孩子,这辈子应该都没什么烦恼了吧。”
祁钰冷哼一声,没有做出解释,只是心里也在疑惑:当年遭遇绑架后,那消失的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是什么逼的一个少女在十六岁离家出走?
以及,她手腕上的伤痕......
他想不通,也不敢去问,只好岔开话题:“那你觉得她这种人,应该过什么样的人生?”
殷灿灿的脑子里一下飘过诸多明星八卦。
一个富豪接一个富豪,然后挑个合适的,嫁掉,这辈子都不需要工作也不会差钱。
有时候不禁感叹,有些人的命真好。
听完她的八卦,祁钰冷笑一声:“以你这个智商,也就只能想到这些。”
“可这些都是事实啊,你不知道,公司今天好些人都说要是江小姐去做明星,肯定会大红大紫。”
祁钰看着眼前一边说话,一边吃牛排的殷灿灿,像在看一个异类生物。
谁家家底足够厚的女孩要挤去当明星赚钱啊?被人放在网上全方位的讨论私生活,是没有其他挣钱的门路了嘛?
他转头看向窗外,跟殷灿灿说不通。
“我今天看见江小姐的时候人都惊呆了,你说她穿那么老气的衣服怎么那么好看?也不知道带的什么首饰,整个人像个大钻石似的在闪,我要是有她一半好看我就满意了。”
祁钰有气无力:“她让你扫厕所。”
“都过去了,也是我不好,下次我再也不背叛她了。”
“我看是因为小江总没调你走吧?”
殷灿灿终于不说话了,祁钰心里却依旧不好受。
原本想找个人陪他吃吃饭聊聊天,散散在江行舒那里受的窝囊气,结果这女人一口一个江小姐,往日恩怨被美貌一拳击散,以至于他都好奇这人怎么这么忘本。
直到殷灿灿告诉他:“她今天笑着跟我打招呼了。”
祁钰痛骂她没出息,只字不提自己刚刚还帮她提鞋。
眼看着被堵的有些吃不下去了,挥手叫服务员把账单给他,等拿来一看,不禁眼前一黑,心中默念:
感谢爸爸妈妈供我读书,感谢前几年的我努力工作,感谢江哥带我发财,才没有让今天的我在女人面前丢脸。
殷灿灿看了他这副样子觉得奇怪,抓过账单一看,惊叫一声:“什么!二十五万?”
菜品不到三千,江行舒之前叫了两瓶酒,二十四万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