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疯批双双重生后》
1. 第一章
仙盟的戒律司深处,玄铁锁链如巨蟒般盘旋在石柱上,斑驳的墙壁布满鞭痕,青石铺就的地面每一条缝隙中都有着因常年浸染而洗刷不净的暗沉血渍。
寒冷、萧瑟、肃杀。
任谁见了都会因周边千奇百怪的刑具而心惊胆战。
可在许计和眼中,不过寻常。
这里的任何刑具,都远不及端坐在主审台上那道身影所带来万分之一吓人。
她面容清秀,皮肤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一袭素色的道袍纤尘不染,与污浊的地面格格不入。
唯独那双眼,目光带着凛冽的寒意,直压在他头顶,逼得许计和抬不起头。
男人心虚地咽下咽口水,跪在地上的膝盖止不住地打颤。
她……她不会已经发现自己堕魔了吧?
不!不可能!他还没有完全堕魔,哪怕是盟主过来,只要他不主动暴露,都绝不可能探查出他的真身!
而她江凌月,虽说是戒律司的司主,是全仙盟乃至全修仙界弟子们闻之色变的噩梦,手段狠厉人尽皆知,但她也绝不可能看穿自己堕魔的事实。
这个念头带给了他一丝底气,连带着打颤的膝盖都硬气了三分。
“许计和。”江凌月平静地说道:“听说你跳舞很好看。”
“跳给我看。”
许计和身子一抖,满脸狐疑地抬头看向她。传闻中若是弟子犯了错,只要罚不死就往死里罚的江凌月,今早连带着她的狗腿子把他抓到戒律司的审讯堂。
结果就为了看他跳舞?
他僵硬地摆出记忆中舞者的姿势,扭曲地开始舞动起来。
他能感受江凌月的目光充满着绝对理性的审视,打量,观察……
外界都传她天天用魔族做活体实验,手段惨无人道,死在她手上的魔族成百上千。
但若是这些传言是假的呢?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江凌月突然将右手边的一盒沾着血污的钉子直接泼了过去,密密麻麻地铺在许计和面前的空地上。
他愣在原地,只觉着那女人的目光如有千钧重。
“跳啊,”江凌月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牢房中,“继续。”
许计和咬咬牙,偷偷运起魔力:“江……”
江凌月抽出腰间佩剑,轰的一声拍在面前的案桌上,语气不容置疑:“跳。”
看着钉子上已经黑透了的血渍,再看一眼那泛着寒光的剑刃。许计和欲哭无泪,不得不硬着头皮踩在钉子上开始继续“扭动”。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魔了,只要心随意动,完全可以屏蔽痛觉,踩在钉子上跳舞这种事,不过是折辱他的小手段罢了!
他机械地舞动着,突然听见江凌月冷冷的声音传来:“都记下来了吗?”
许计和一惊,停下动作,不敢细想江凌月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只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颤,“所以结束了是吧?我能走了?”
江凌月身侧,刚刚还在奋笔疾书的剑修满脸紧张地将纸张双手奉给江凌月:“回师姐,我只能看出这么多。”
江凌月将纸张接过,目光自上而下,逐字扫视而过。
许计和有些忍不住:“喂,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周围众多惊讶的眼神同时落在了审讯堂中,那踩遍钉子,但脚部却完好无损的“人”身上。
气氛瞬间一片哗然。
“他疯了吗?”
“这明显不是人了啊!”
“这是重点吗?你没听到他怎么跟江师姐说话的吗?”
“想死别带我啊?”
……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顺着周围那惊慌,鄙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
没有任何痕迹,完好无损地踩在锋利无比的钉子上!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后背上。
“我……我……”
江凌月修长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点了一下,整个惩戒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里错了,魔的弱点是魔核,位置并不固定,而且会随着痛觉免疫转移。以及堕魔的修士会忘记自己曾经为人的过去,某种意义上,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
“你的观察,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如何进入到惩戒堂的。”
率先打破沉寂的却是已经接受自己暴露事实的许计和。他双眼死死盯着江凌月,目光如刀,恨不得将她捅了个对穿:
“你早就知道我是魔了?却只是让你的狗腿子把我抓到这里来?羞辱我?就凭你区区金丹修为?我堕魔前就是元婴了,你凭什么?你凭——”
话音未落,就立刻被江凌月的一声轻笑打断。
她拿起佩剑,缓步走向许计和。
无人阻拦,无人敢言,整个惩戒堂充斥着近乎死寂的沉默。
许计和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活人血肉甜腥的气息钻入鼻腔,让他想要扑上去,咬开她的喉咙,吮吸温热的血液,咀嚼鲜活的人肉。
而这女人竟敢毫无防备地站在他的面前,看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在渴望血肉本能的驱动下,他颤颤悠悠地伸着脖子,流着涎水凑向江凌月一尘不染的衣襟口:
“给我道歉?可以,我接受你前面的冒犯……”
没有人看见江凌月是怎么动的,只是当轰隆一声巨响后——
泛着冷光的剑刃从许计和的锁骨直穿而过,将他的躯体以一种超越凡人极限的姿势死死钉在地上,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浑身颤抖。
“臭娘们,你他妈——”许计和完全没有想到这女人怎么出的手,只得连忙将魔核转移至手肘!
漆黑的魔气聚集在他掌心,恐怖的力量让整个空间都有些隐隐发颤。
然而不过瞬息之间,江凌月猛然抽出剑刃,溅起满身血腥,翻手将寒刃刺入手肘。
许计和不得不放弃凝聚魔气,再次强行转移魔核,围观的弟子们向许计和投来冷漠的目光。
“你怎么能看出我把魔核藏哪了?”言语之中是遮不住的惊恐。
此时此刻,在江凌月的眼中,许计和的头顶有一个血条,上面明明白白地标着数字:80/100。
冰冷的机械女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扣除骨币五十枚,查看血条功能开启,有效时长两分钟,倒计时开始——”
上一世,她刚考入公检法系统,即将成为一名法医,就被醉驾的人撞死,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魔族横行,不仅人会堕魔,还有纯种魔族从魔涧中源源不断地爬出,以人的血肉为食。
她刚苏醒,就听见系统那毫无波动的声线:“只有保护气运之子,并且拯救世界才能完成任务,将会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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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而现在,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三年。
她充分怀疑自己应当是被资本做了局,不仅绑定的系统名字叫996,新手功能叫“v我50查看血条”,还根本找不到魔涧的位置,而气运之子——
996:“暂未检测到气运之子关键词,还请亲亲耐心等待哦~”
江凌月收回思绪,将目光移动到面前因为过于惊恐而浑身颤抖的许计和身上。
或许是因为给她做局的资本实在是看不下她的遭遇,又或许是拜她上辈子是医学生的福,开启查看血条功能后,她的所有攻击都被数值量化了。
这也就说明,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控制一个人的生死,而最简单的就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江凌月一脚踏在许计和的脸上,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许计和右肋之下,居高临下地向周围介绍道:
“好好看清楚。不管是什么物种,任何动作都是由肌肉收缩而导致的。”
“只要观察仔细,就能发现他们到底将魔核藏到了什么地方。”
许计和头顶的血条猛然一跳:65/100
“贱人!”许计和满目通红,眼角渗出黑色的液体,他不管不顾地直接伸手握住插在他肋骨间的剑刃,黑色的魔气顺着剑刃向着江凌月包裹而去,“去死吧!!!”
围观的剑修连忙提醒:“师姐小心!”
然而不过瞬息之间,江凌月松开剑柄,不知从何处掏出把匕首,一脚将许计和踢飞,随后猛然向前刺入他的右膝之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都堕魔了,竟然耐心这么差,这么好的实验品并不好找。
40/100
“啊啊啊啊——”
许计和的惨叫响彻整个惩戒堂,堕魔之人无法屏蔽魔核被完全刺穿的疼痛。
江凌月抬起眼,扫视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看明白了吗?”
目光最后落在先前交给她记录的那名剑修身上。
剑修面色惨白,先是点头,再是疯狂摇头,“不,师姐……没看懂,肌肉收缩表明隐藏魔核的位置什么的,真的……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江凌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总让人感觉她在强忍着鄙视的语气,“若不是乔雪今天请假了,你没资格站在我旁边。”
她伸手召回剑刃,一步步走向在地上翻滚抽搐的许计和。
“有的魔会假装魔核被毁而让人放松警惕,哪怕只是逃离一块碎肉都还能复活。”
“接下来,好好看着什么叫彻底将魔核击碎。”
许计和瞳孔紧缩,拼命地想要远离那魔鬼般的身影,涕泪横流:“不!不!你不能杀我!求求你!我可以跟你说一个秘密!”
江凌月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狗一般:“你凭什么认为,堕魔之人有资格和我做交易?”
冰冷的剑尖悬停在他魔核上方不足一寸,死亡的寒意深入骨髓。
许计和声嘶力竭:“顾长生!那个刚加入内门的愣头青!宗门长老都说他是天之骄子!但现在他失踪四天了!你放过我!我跟你说他的下落!”
剑尖即将刺破皮肉的瞬间——
机械的声音在江凌月的脑海内清晰响起,她持剑的手微不可查地在空中凝滞了一瞬:“检测到气运之子——顾长生,主线任务激活成功。”
2. 第二章
半个时辰后,沣河边。
剑刃的寒光一闪而过,成片的芦苇应声倒下,江凌月收回佩剑,冷冽的目光扫过下方泥泞的地面,暗红色的血液零零星星,两道车辙印向着看不见的远方蔓延。
她用剑尖从泥土中挑起半片染血的弟子玉牌,暗沉的血迹遮住了名字,但左下角“镇魔司”的印记仍清晰可见。
这是第二枚玉牌了。
许计和为了能活命,将如何利用镇魔司规则漏洞,与魔交易偿还天价赌债,诱导四人小队前往与魔族的交易地点等信息,交代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一路追踪而来,除了零散的,被吃完血肉的骨架和两枚破损的玉牌,至今一无所获。
江凌月抬眼看向旁边的弟子怀中——三盏魂灯熄灭了两盏,只剩最后一盏魂灯还在微弱的跳动。
“最后一盏是陆松师兄的。”满面愁容的剑修解释道:“顾长生刚入仙盟内门不到一天,还未来及点魂灯,唉,怎么就这么巧呢?”
江凌月单膝跪地,直接用匕首挑出暗红色的泥浆放在指尖细细研磨,声调毫无波澜:“事情结束后,镇魔司的所有执事立刻到戒律司找我领罚,至于现在……”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血迹未凝,滴落的间隔相同,这是有人在给我们引路,追。”
四人中不仅有天之骄子顾长生,还有陆松,他拥有魔族最喜好的极阴之体。
“纯种的魔族啊,师姐……”剑修咽了口唾沫,眉头蹙成个川字,“陆松师兄还是极阴之体,落在魔族手里,就算还活着也肯定是……”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肯定已经是不成人形了。
与此同时,距离他们数里之外,一辆由两头狰狞魔物拖拽的破旧板车正沿着河坝极速奔驰。
板车上,陆松被缚仙绳捆得结结实实,满眼绝望,从嗓子眼中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而在他身边,是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顾长生,此时正半眯着眼,十分悠闲地躺在板车边缘,垂落在外的指尖时不时地划过木板边缘的倒刺,滴下几滴血液。
突然,驾车的魔族停下车,如同木炭般的脑袋向后旋转一百八十度,灰黑色的手臂无限延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三根指尖拽着陆松的衣领,直接将他从板车上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陆松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涕泪横流:“救命,救命,我还不想死——”
魔族的动作猛然一滞,死鱼眼般的眼珠盯在顾长生的身上,像是在思考怎能有人在这个环境下还能如此松弛。
顾长生这时慢悠悠地抬起了眼皮:?
魔族:“?”
它歪了下脑袋,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传来:“哈,这么不怕死?”
被拎着的陆松开始猛烈挣扎:“师弟!师弟你快跑啊!回去告诉……”
话音未落,魔族突然凑到他的脖颈边,猛地吸上了一口气,腥臭的粘液滴落在他的脖颈。
陆松的声音戛然而止,颤抖着闭上眼睛,理智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
顾长生盯着魔族,眼神中的嫌弃一闪而过,半天憋出三个字:“……你馋了?”
听到这话,陆松和魔族脑海中同时蹦出一句话:这二世祖脑子有病吧?
顾长生此时还穿着外门白色的门服,虽然沾了些尘土和血污,但那张脸却依然帅气逼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即使在这肮脏的板车上被捆了三天,依然处处透露着股养尊处优的懒散劲。
见没人搭理他,顾长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在板车上躺得更加舒服,同时隐藏好已经松开的缚仙绳。
“我说,”他拖长声线,语调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你口水都流到我师兄的衣服上了,跟饿了三天的野狗看见骨头似的,好恶心。”
听到这话,魔族的眼睛瞪得溜圆,粗重的喘息声落在陆松的颈侧,激起片片鸡皮疙瘩。
“师弟,师弟你别说了……”陆松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真的会吃了我们的,真的……师弟,我对不起你,我当时就不该……”
“你,找,死?”话音未落,魔族盯着顾长生,却突然伸出那长满倒刺,滴着粘液的长舌,从陆松的脖颈一丝丝舔到了他的耳朵,先是狠狠吮吸了耳廓,紧接着腥臭的舌头便直接滑入耳道,陆松的惨叫戛然而止——彻底昏死过去。
“啧,”顾长生脸上的懒散瞬间褪去,毫无笑意的双眼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轻蔑地看着面前的魔族,“原来你听得懂我在骂你,看样子不是最低级的畜生。”
低级的魔族只有对血肉的渴望,越高级越会伪装。
魔族的死鱼眼狠狠瞪着满脸鄙夷的顾长生,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凡人。”
顾长生轻笑一声,拖长语调:“一条狗。”
他上下扫视一圈,啧了一声,语气中充满遗憾:“能听懂人话,但没有人形,抓住我们三天不下口,派你来抓人的那位魔将没给你喂饱就让你出来办事了吗?”
“……”魔族张着嘴愣在原地,自从他从魔涧爬出,见过的凡人无不是在尖叫哭泣后被他吞入腹中,还从未见过如此作死的凡人,甚至还想要套他的话?
“吼——!!!”短暂的卡壳后,魔族发出猛烈的尖啸,他猛地将陆松摔回板车的角落里,伸长爪子直冲顾长生面门,漆黑的爪尖泛着凛冽的寒光,“你找死?!竟然敢试探我?!”
然而预想中的血肉纷飞并没有出现。
顾长生眼中毫无惧色,反而掠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他猛然向后仰去,直接钻入车底,腰间佩剑瞬间出鞘,剑势聚集,寒光四射。
轰——
沉重的板车被凌厉无比的剑气拦腰截断,魔族还未反应过来,载着陆松的那半截木板就被踹向了堤坝之下,但他自己却借力不进反退,反倒直接利落地钻入车底。
“是啊,我找死。”顾长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所以你听命于谁?又是从哪条魔涧里爬出来的?”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魔族全部的怒火,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本来如同烟雾凝聚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三条“臂膀”,一条向着远方尖叫的陆松抓去,其余两条围剿着木板下的顾长生,将他的所有出路彻底封死。
顾长生的瞳孔瞬间放大,在魔族看不见的地方,他甚至因为激动都有些浑身颤抖。
这一次,他毫无躲闪的余地,也不想躲。
远方,在魔爪即将抓住陆松的瞬间,只见寒光一闪。
“噌——”
江凌月的剑刃在空中拉出个完美的银色圆弧,瞬间将那三支爪子齐根削断,掉落在地,散发阵阵黑气。
紧随其后的还有四名剑修,面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魔族的四条“臂膀”将顾长生紧紧束缚在身前,漆黑的爪死死扣在他脆弱的咽喉处,逼迫他不得不昂起头,或许是因为害怕,他浑身都在细微抖动。
“江凌月,久仰大名。”魔族阴冷的目光紧紧锁在负剑而立的女子身上,“三名元婴,一名金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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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计和这都能暴露,真是废物,既然如此,你放我一条命如何?”
粗壮的肢体再次锁紧顾长生,发出“咔嚓——”一声,顾长生随即发出声闷哼,眼睫轻抖。
其余剑修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江凌月面色一凛,这不是骨折的声音,但——
她在脑海中呼叫系统:996,支付灵石五十枚,申请查看顾长生血条。
996的:扣除灵石五十枚,功能……不明攻……击……滋啦……启动失败。
江凌月:……?
所以她就是被资本做局了是吧?系统竟然还能错误?
江凌月向前半步,没有回答魔族的问题,声音十分平静:“你的魔核,现在就在这名弟子脖颈的正后方,你皮下三寸之处,是吗?”
“但你觉得我们四人刺穿你的魔核,需要几秒?”
魔族的双眼猛然一眯,原先还隐隐能看见的身形被他立刻缩紧,如同瘦长的鬼影屈居在顾长生身后,但牢牢束缚着顾长生的长臂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它将魔核转移到腹部了。
这名魔族的智商绝不似他外形所示那般低阶,江凌月心底一沉,可表情十分冷静。
“江凌月,我杀了这傻子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所以我有两个条件。”魔族声音喑哑,“第一,给我一酒盅那极阴之体的血。”
江凌月微微侧目看向身后因为惊吓已经彻底昏迷的陆松。
除了惊吓脱力,他身上毫无啃咬痕迹…这魔族的目的果然不止是进食。
“第二,给我一千枚灵石。”他死死地盯着江凌月,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一千枚灵石和一酒盅血换这个傻子一条命,很划算吧?不然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下一秒,泛着寒光的利爪立刻在顾长生脖颈上轻轻一划,割出个浅浅的伤口,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瞬间浸湿了顾长生洁白的弟子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其余四名剑修面色极其难看,目光来回在魔族和江凌月之间流转,其中一人甚至已经缓步走向昏迷的陆松身边,焦灼地看向江凌月,手按剑柄,只待她一声令下。
但江凌月没有丝毫动作,表情极为平静,声音不带任何波动:
“两个条件我都拒绝。”
除了顾长生,在场所有人的面色唰得一变。
顾长生先前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瞳孔中没有丝毫恐慌,只有近乎病态的期待。
“你,说,什,么?!”魔族从喉咙深处挤出字句,“江凌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碎他?!”
利爪瞬间收紧,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让顾长生身首分离。
“我说,拒绝。”江凌月直接打断魔族的话,轻轻搭在佩剑上的右手正轻轻摩挲着剑柄上复杂的花纹,声音毫无波澜,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它掩藏魔核的地方——顾长生丹田上方三寸处。
看不出他的修为,但……若是精准打击魔核,能进入内门起码也是金丹修为,他绝不会死。
“仙盟在凡间掌有绝对的权利,而我更是戒律司的司主,甚至部分长老都不如我有话语权,盟主见我都要敬我三分。”
“今日若是让你逃走,明日就会有更多的凡人遭殃。”
“顾长生虽然是一名普通的散修,但从他决意加入仙盟,发誓此生要与魔族为敌时,我相信他就已经有了为对抗魔族而奉献终身的觉悟。”
“我们这边实力完全碾压你,哪怕他死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从这里逃走。”江凌月用理性到极点的声音说道:“所以,你自裁吧。”
3. 第三章
江凌月这话说完后,周围安静得诡异,只有魔族的神情越来越疯狂,嘴里止不住地粗喘,眼球几乎完全是血红色,尖锐的牙齿发出刺耳的咯咯声。
在场所有的修士此时已经握上了佩剑的剑柄,目光紧紧锁定魔族。
魔族不是凡人,它什么都有可能干出,更遑论面前这头拥有近人的智商,外形却如此丑陋——
它没有足够的能量保持人形,显然是饿极了。
“你还有十秒钟时间考虑。”江凌月利落地拔出佩剑,锋利的剑刃在身侧泛着冷冽的光,“也可以想想落在我手里的话,要如何求死才最顺利。”
魔族的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致,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给……我……极阴……之体……的……血……”
它整张脸都因为激动而扭曲,直勾勾地盯着众人身后还在昏迷的陆松,近乎野兽般地低吼:“我……可以……放人……给我血……”
几秒的时间漫长得如同度过了几个时辰,江凌月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做出个手势:
伺机而动。
顾长生不能死,仅仅是根据系统给出的四个字“气运之子”做推断,也深知他的命和这个世界息息相关。
更何况……
江凌月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与顾长生那灼热的目光相对。
那里面没有不解,愤恨,恐惧……
反而是更为复杂的,让她甚至有些不敢细想的情绪,好似顾长生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她轻轻吐出口浊气,强行让自己忽略顾长生热烈的视线,开始蓄起剑势。
只有她越不在意顾长生,他才有可能存活。
江凌月忽视魔族的退步,冷冷的声音响起:
“时间到,真是遗憾。”
剑啸轰鸣,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刺目的寒光凝聚在剑尖,江凌月如离弦之箭在空中留下一片残影。
魔族发出狂怒的咆哮,通红的双目血光大盛,眼看着利爪就要刺入顾长生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
顾长生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直直挣脱魔族另两只“手”的束缚,猛然拔出佩剑,内力运转,除魔的咒术瞬间附在剑刃之上。
剑尖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带着凌厉的光芒和视死如归的狠戾——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腹部,丹田正上方三寸。
“扑哧——”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江凌月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顾长生!”男人的声音带着青年特有的清冽,却因剧痛和亢奋而微微颤抖,字字如刀凿斧刻,“绝不允许任何人——”
“威,胁,师,姐!!!”
话音刚落,顾长生果断抽剑,温热的鲜血四溅而飞。
魔族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却又戛然而止。
魔核被彻底击碎,它庞大的身躯瞬间雾化,顷刻之间就化为了散发着腥味的黏稠液体,四散飞溅。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片区域,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血腥味冲进每个人的鼻腔。
啪嗒——
啪嗒——
鲜血顺着剑尖,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清晰地映入江凌月紧缩的瞳孔。
顾长生对着江凌月惨烈一笑,下一秒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鲜血从腹部的贯穿伤如同溪流般汩汩流出。
江凌月不敢耽误,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顾长生身边,三两下将他关键穴位封住,面色铁青。
【996,再次查看顾长生血条。】
996:【滋……五十灵石已扣除,功能启动……滋啦……启动失败。】
怎么又失败了?而且为什么受此重伤,依然探查不出他的修为?
“师姐……”顾长生握住江凌月正准备撕开他衣服的手,眼神中的狂热难以抑制,声音颤抖:“我……”
“止血散,凝血丹。”江凌月微微侧头,不再思索顾长生身上出现的问题,命令着周围如梦如醒的剑修,声音依旧冷静,“联系元愈堂,半个时辰后接收伤者,丹田上方三寸处,贯穿剑伤,不排除沾染魔气的可能,仔细检查。”
“至于你,”江凌月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睛看向顾长生,与他瞬间平静下来的目光对视——
这时她才发现,顾长生的眉骨十分锋利,从额角直直挑下,在眼尾压下一道阴影,可偏偏他眼睑细长,从她这个角度望去,睫毛正好在深棕色的瞳孔上映出细碎阴影,柔化了眉眼之间的攻击性。
“怎么了?”顾长生眨了眨眼睛,慢慢松开江凌月的手腕,任由她将止血散洒在上面,“师姐,我做得——”
他语气轻极了:“不好吗?”
不知为什么,江凌月莫名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丝讨好。
“屏息凝神,控制灵力运行速度,”她选择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人行事不似常人,而且对她的态度实在奇怪,就算是任务对象也需要多加观察,“谨防气血逆行,我们现在就回仙盟。”
说完,她就站起身准备去查看魔族的尸体,就听着身后“噗嗤——”一声,好似什么液体从口中被吐了出来。
周围传来剑修的抽气声。
“师弟,别运功啊!师姐刚刚才交代过!”
“你放心吧!我们肯定给你带回去!你这伤问题不大!江司主说了你死不掉,你就真的死不掉,但你真的不能再动了!”
江凌月眉头微皱。
他这是在做什么?挑衅?还是因为她刚刚的发言而故意发泄不满?
江凌月站在原地不动数秒,终于还是转过身,平稳地蹲下身子,对上顾长生有些湿漉漉的双眼,他的脸颊上还有着自己的鲜血。
“你做得挺好,”她一字一句说道,极其认真,“在背对着魔族的情况下对于魔核一击必杀,很多仙盟中的长老到现在都摸不清魔核在什么地方,更别提精准命中了。”
“但是代价过高,不仅你受了重伤,我也失去了一次活捉中阶魔族的机会,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四目相对,江凌月甚至能从顾长生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样吗?我还认为师姐真的想放弃我了。”顾长生轻声说道,“毕竟师姐当时……”
话音未落,就被江凌月直接打断:“这是你第一次质疑我,我想也应当是最后一次,我只解释一遍——当你不重要时,对于魔族来说便是没有价值的筹码,才能更大程度保证你的安全。”
“以及,希望你记住,不管任何时候,挑衅我都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这话说完,江凌月立刻转头,面无表情地开始收集地上那摊散发着腥臭的黏液。
“你们速回仙盟,不要耽误时间。”
周围的剑修大气不敢出,连忙将顾长生抬上刚做的简易担架向着仙盟飞去。
看着江凌月的身影越来越远,顾长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抬头问向周围的剑修:“师兄。”
“怎么了?你说,小心点伤口。”
“她一直这样吗?”
“哪样?”
顾长生顿了顿,声音微弱:“热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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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走了,她还不跟上。”
“……”三名剑修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半晌,或许是实在接受不了顾长生那太有实感的目光,其中一人好心地解释道:“倒也不是,我第一次见江司主解释她所作所为的。”
顾长生:……
这答得应该不是一个问题吧?
那剑修语气极其诚恳:“她竟然愿意跟你解释,而不是直接去处理魔族死去遗留下的黏液,所以说,也不是那么热爱工作嘛?”
顾长生眼中的同情一闪而过,他颤抖着合上了眼。
或许是误解了顾长生的意思,那剑修继续说道:“放轻松,我们仙盟统领五宗十二阁,内设戒律司,镇魔司等六个部门,师弟刚加入内门一天不了解江司主为人也正常,不用担心,我们戒律司修炼环境很好的。”
其他两名剑修也跟着一起附和。
“是的是的!到时候就看师弟想要加入哪个司部了,平常都不是很忙。”
“而且人都很和善,你也只是不了解江司主,我们戒律司可是最单纯的司部,不像那什么祈圣司,天天都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江司主面前!”
听到这儿,顾长生将紧闭的双眼睁开,若有所思道:“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师姐面前?”
沣河湿冷的气息被他们抛在身后,仙盟巍峨的建筑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不消片刻元愈堂的药草香味便将顾长生淹没。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安安静静地平躺在榻上,任由身边的医修重新剪开血痂,将红色的药粉细细撒上。
他想,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好好思索究竟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能闹到江凌月面前,而不是在这么个吵闹,还看不见她的地方。
他刚想开口问江凌月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听着元愈堂外的门口“砰——”,传来大门被狠狠踹开的声响。
屋外那声音由远及近:
“江凌月呢?你们江司主呢?这事必须要让她给我们个解释!”
正在帮顾长生清理伤口的医修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高声喊道:“什么事?门外等着。”
“等?天天就知道让我们祈圣司等?她不过一个金丹到底在摆什么架子?知不知道我们祈圣司未来的司主百忙之中屈尊……”
顾长生睁开有些烦躁的双眼,就看着面前那挂着“一医一患,闲人免进”牌子的门被人直接推开。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直接站到了顾长生身边:“屈尊到你们戒律司是给你们面子,竟然还敢让我们等?”
有那么一瞬间,顾长生感觉这人的唾沫星子应当是喷到了他身上。
这人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就是就是。”“仙盟里就数他们戒律司最会摆架子。”“乔雪!你们江司主到底去哪里了?”
乔雪眼皮抬都没抬,干脆利落地将纱布剪断,眉头紧锁:“怎么又是你?冯岭,你赶紧走吧,我这有病患,别来碍事。”
顾长生古怪的目光盯着冯岭,直让他心底有些发毛——这小子是谁?能让乔雪亲自治疗定然不是简单人物,怕不是江凌月养得什么专门除魔的疯子。
于是他强行忽略那自下而上的目光,直接大踏步走到乔雪身边,一把将她拉起,趾高气扬道:“有病患又怎样?今天江凌月必须给出解释!”
“她凭什么扣押我们祈圣司轮值弟子?就为了查那个堕魔的许计和?”
“到底是谁给她江凌月这么大的官威?”
“今日她不来给这个解释,我看这躺着的人也别治了!”
4. 第四章
顾长生:……
莫名躺枪的伤患恰到好处地展露一个十分无害的微笑,好似全然不在意冯岭的挑衅。
乔雪一把甩开冯岭的手,满脸嫌恶:“司主马上回来,希望你到时候在她面前也能保持这个态度。”
听到这话的冯岭脸色更为傲气,从怀中掏出个令牌在乔雪面前一闪而过:“我可是奉了少司主之命前来带许计和回去的!”
“许计和本来就是我们祈圣司引诱魔族的计划,你们不通知祈圣司直接把它抓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该当何罪?!”
那日天还未亮,鸡都没叫两声,许计和就被江凌月带到了戒律司,等到祈圣司反应过来时,黄花菜都凉透了。
乔雪重新坐回凳子上,不给冯岭一个正眼:“希望你见到江司主时也是这个说辞。”
冯岭面色骤变:“老子什么时候怕过她?区区戒律司司主又能拿我怎么样?不过一个金丹,加入仙盟三年就敢爬到祈圣司头上!谁知是不是和盟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音戛然而止,冯岭僵硬地低头看着抵在自己胯间弱点的利刃,剑柄的另一端握在顾长生手中。
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冯岭带来的人纷纷挤入狭窄的房间,个个脸色都变了。
“这是什么人?你们戒律司什么态度?”
“疯子!你们戒律司都是疯子!不愧是江凌月养的好狗!”
有人慌忙劝道:“冯执事,别说了,这里毕竟是戒律司的地盘,而且我们少司主还在外面等着呢……”
逼仄的空间瞬间混乱了起来,所有人的面上都肉眼可见的慌了起来,尤其是冯岭,弱点被拿捏,完全不敢动,眼见着额头就析出了汗水,除了顾长生。
他的语气十分友好,眉眼间都带着笑:“见不得人的什么?”
冯岭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感受到二弟边的寒气,声音有些发紧:“你是什么人?”
顾长生将目光转到冯岭身后,语气愉悦:“你刚刚怎么说的?”
刚刚才称呼顾长生是“江凌月养的好狗”的某人:……
见他沉默,顾长生有些疑惑,不见气愤:“继续说啊?”
乔雪莫名感觉司主点名要重视的伤患似乎精神状态有些堪忧,实在是有些害怕顾长生真把冯小岭一剑削了,出言制止:“算了,师弟,算了,他脑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了。”
顾长生略带遗憾地收剑,裸露着上半身,旁若无人地从旁边的案桌上拿起刚剪好的纱布,拒绝了乔雪帮忙的请求,一端咬在口中,慢慢将腹部的伤口裹紧。
“你们戒律司,真是出了名的让人恶心,”冯岭向后退去两步,面色极其难看,“我师弟威胁别人就是三鞭,至今还躺床上,这人刚刚威胁我,乔雪,乔执事,你就跟他说算了?”
乔雪的表情极其怪异,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岭:
“怎么,你想说我们戒律司双标?他被人骂了两句就到戒律司门口又哭又闹,就差上吊说我们不处理那外门弟子了,后面半夜跑去威胁对方,罚三鞭也不算亏吧?”
冯岭的表情如同吃了只苍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恶心!真是恶心!尤其是——”
他将目光投向这小房间里的一角后,表情连带着声音一起都被冰冻住。
他身后的人顺着视线茫然看去。
人生三大定律——背后说人坏话正主必定在场。
先前所有的纷杂声响在瞬间归于寂静。
江凌月面无表情地走到顾长生身边,忽略这人极其“诱人”的姿势,上下扫视一遍:“好了?都能拔剑了?”
顾长生松开口中的纱布,在腰腹间打了个漂亮的结,与江凌月的四目相对:“听不得他说师姐不好。”
乔雪狠狠地剜了冯岭一眼,知趣地退至江凌月身后。
江凌月站定在冯岭面前,明明比他一介男性矮上不上,可偏偏气场愣是开出个两米多。
冯岭又向后退了两步,眼神中的惊恐一闪而过。
“尤其是什么?”江凌月问道,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冯岭,“继续说。”
冯岭强压下想掀桌走人的冲动,喉头滑了两滑,话到嘴边又自己咽下去,良久才想起自己今天到底所来为何。
一想到祈圣司的少司主翟景此时就在戒律司正殿门口坐着,底气也足上两分,声线发紧:
“江司主,我们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未经祈圣司允许,直接将许计和带走到底合不合规?”
说完,他就又将怀中的令牌掏出,近乎怼在江凌月面前,而后又颤抖着揣回怀中。
江凌月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对着冯岭:
“无据造谣司主,质疑戒律司断案。根据仙盟戒律第一卷第七条和第四卷第十一条,我有权对你施以鞭刑,并处罚款两百枚灵石。”
冯岭呼吸一窒,只觉着在江凌月那极富压迫感的目光下,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连忙向后退去半步,“你……我是祈圣司的!别忘了!司部直属的弟子,你无权惩戒!”
“乔雪,”江凌月微微侧目,“把罚单开给祈圣司,五张,直接交给翟景。”
“是!司主!”
“还有这位,”江凌月眼角的余光扫过远处一脸看戏表情的顾长生,“公然威胁同门,擅自更改对上级称呼,鉴于加入仙盟时间并不长,罚抄盟规第四卷三遍,两日后交到戒律司。”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收回那抹余光,语调平静:“以及希望你记住,你并没有加入戒律司,我和你也不是同一个师父,作为刚加入仙盟的内门弟子,往后必须称呼我江司主,不要叫我师姐。”
顾长生眨了眨眼睛,微不可察的喜悦从眸底闪过:“好,师姐,罚抄的内容我会亲自放在你面前的。”
江凌月秀眉微蹙,这个气运之子到底想干什么?
闻此,冯岭向后退去半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江凌月:“一个外门弟子威胁祈圣司的执事!你竟然只让他抄盟规?我师弟被威胁反被打了三鞭!果真,戒律司是真的恶心!让人想吐!我这就要告诉翟司主你们拒绝归还许计和!让他去找盟主好好说说理!不……找盟主都不行!你一个金丹!凭什么能当上司主?!你就是——”
话音未落,只见面前江凌月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还未反应过来,右膝就传来剧烈的钝痛,轰隆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顾长生眉毛一挑,他就说了一句话,怎么这人更激动了?
冯岭惊呼:“你这个——”
骂人的话在感受到远处顾长生如同看死人的目光后立刻止住。
江凌月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满面涨红的冯岭:“看样子从戒律司离开到祈圣司后,你倒是将本司主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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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仙盟几年,就坐了几年司主之位。”
“而你,元婴?现在却连我的一掌都接不住。”
空气静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谁知下一秒,江凌月面色一变,借着突如其来的掌风向后掠去,乔雪连忙扶住江凌月的肩膀。
幽幽的声音从冯岭身后传来:
“元婴确实无法与江司主有一战之力,那化神呢?”
冯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少司主!”
翟景单手将冯岭从地上拽起来,推至屋外,十分有礼貌地对着江凌月微微欠身,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别来无恙,江司主。”
霎时间,不大不小的元愈堂更为安静,落针可闻,只有翟景一人从善如流:
“众所周知,江司主能够看破魔核的存在,也能找到修士们的弱点,只要你想,没有人能在你手里死去,也——”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江凌月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许计和不会给你们。”
她一挥手,满脸公事公办的梳理与礼貌:“乔雪,送客。”
乔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一弯腰:“翟少司主,您请。”
翟景不为所动,反倒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江凌月的背后:
“这人,”他上下打量着顾长生,“他挑衅我们祈圣司执事,按祈圣司规定,当金针封穴,剥去门服,曝晒七日。”
从冯岭进入到元愈堂的那一瞬间,他的神魂就探查到了整个事情经过,包括顾长生拔剑威胁冯岭,逼问其他弟子,以及他那极为炽热的,令人无法忽视的看向江凌月的目光。
他不接受这人怎么能成为江凌月的例外?
翟景:“把他交给我。”
江凌月没有说话,但他从她的眼神中明显看出一句话:你有病?
翟景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江凌月,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护着他,他甚至——”
“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穿衣服!明明先前我练完功没穿衣服在戒律司门口就绕了一圈,被举报后你直接让我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天!”
“他这都多久没穿衣服了?像个变态一样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尤其刚刚,系纱布需要那个姿势吗,你竟然还多看他一眼?”
乔雪:……
江凌月:……
围观群众:……
顾长生一脸无奈,极其无赖地歪了下头:“我认为师姐会比较喜欢看我的身材?”
众目睽睽之下,他十分自然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面不红心不跳,眼中只有江凌月,扬扬得意:“应该是这样吧?毕竟师姐刚刚还关心我伤口有没有好,只让我罚抄盟规,师姐一定是在意我的,是吧?”
周围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满脸“你要是想死就继续说”的江凌月。
翟景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又聋又瞎,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疯的人,当起运起掌风直接攻向顾长生面门。
这一击又快又急,带着无匹的杀意冲向顾长生,谁知他只是在空中轻轻一拂——
顾长生带着“你怎么这么弱,我只是轻轻挥手而已”如同看向可怜孩子般的眼神看向翟景:
“金丹确实无法与化神期有一战之力。”
“那合体期呢?”
5. 第五章
“合体期?”
“翟司主这是踢到铁板了。”
“这人不简单,先前还是乔执事亲自给他上的药。”
……
不大不小的元愈堂,祈圣司围观的弟子们发出窃窃私语,紧接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却在江凌月一个眼神扫视后立刻归于满堂死寂。
翟景面如寒霜。
他确实看不出这疯子的修为,可他从未听说过修仙界竟然还有这么个年轻的合体期。
江凌月眉头微蹙,看向一旁慢条斯理找衣服往身上穿的顾长生。
如果他真是合体期,那他先前自戕,看着队友身死,陆松被绑又是为什么?
顾长生边系腰带,边走到翟景面前,眉眼带笑,看着十分友好。
只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翟景甚至能感受到顾长生的呼吸都扑在他的面上。
“师姐,我有个问题。”顾长生低头看向咬着牙的翟景,语调轻慢从容,“刚刚是他先出手的,是吧?”
所有人瞬间噤声,空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你想做什么?”江凌月收回思绪,没有直接回答顾长生的问题,眉头紧蹙,眼底的防备一闪而过。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人不怀好意。一旦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怕不是反而随了他的意。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翟景只觉着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瞬间捏住,顾长生莫名的敌意夹杂着如同针尖般的杀意精准地刺入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
他如临大敌,下意识地握住剑柄,用力之大以至于指尖都有些发白,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不得不死死瞪着顾长生,向后连退数步。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仙盟!而我是祈圣司少司主!”翟景死死看着面前的顾长生,冷汗涔涔,他甚至从面前男人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而身后的弟子们却露出有些茫然的眼神,细若蝇蚊的讨论声再次传入到他耳中。
“怎么回事?”“少司主先前一直很沉稳啊?”“刚刚也是他先动手的,不太对劲。”
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顾长生的威胁。
但这种下一秒就一命呜呼的感受仿佛是错觉,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疯子依然是那无害,礼貌的微笑。
顾长生嘴角勾起:“我就是在想,师姐明明刚说过不能武力威胁同门,他就动手攻击我,师姐会罚他吗?”
“如果他不认罚,我想我是可以代劳的。”
江凌月没有说话,目光不断盯着顾长生的头顶虚无处——没有血条。
她直接扔给系统一百灵石,对于顾长生依然是同样的答案“功能启动失败”。
而此时翟景头上:98/100,标明得清清楚楚。
江凌月收回目光,一字一句:“你想干什么?不要耽误时间。”
听闻她语气中的冷意,顾长生转过头,温润的双眼回应着她毫无波澜的目光:
“因为他好像很不服师姐的样子,所以我想如果师姐要惩戒他但他不配合的话……”
话音未落,就被江凌月直接拦腰截断:“不劳你费心,戒律司还没有到需要仰仗个普通弟子的地步。”
“乔雪,送客。”
原先大气都不敢出的围观群众听到这话后四散奔跑,生怕江凌月心情不好直接赏他们一剑。
而翟景愣是梗着脖子,瞪着江凌月一动不动,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长生眉头微蹙,向旁边一站,再次将翟景那仿佛江凌月欠了八百万一样的眼神遮挡而去,漏出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江凌月,”翟景声线发紧,“让我加入戒律司。”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眼神直接越过顾长生看向他身后表情越来越奇怪的素衣女子。
“我可以不要在祈圣司的位置,让我加入戒律司,你知道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很看重你,明明我们可以一起……”
江凌月眉头紧锁,看向翟景的眼神如同看另一个非人的物种。
翟景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一起担负起消灭魔族的任务。我出生即天生仙骨,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人,而你的位置理应更高,而非被这种不听话的狗纠缠。只有我,才配与你并肩俯瞰整个凡间。”
“你不该走错路,所以让我加入戒律司,拨乱反正,你的目光应当看向正确的方向。”
话音刚落,顾长生直接如同好哥俩一样直接挎上了翟景的脖子,驾着他强行走出元愈堂,声音极其热情。
“哥们你这发言太强了,能这么不要脸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滚啊!”
“真的,得亏我师姐实在是有涵养,不然她说一声削了你我是真上……”
声音逐渐远去,乔雪看着单手扶额,双眼紧闭的江凌月叹了口气。
“司主……”她小心试探了两句,“他……”
江凌月深呼吸,压抑着心底一剑劈了翟景和顾长生欲望,良久才睁开眼,眸底恢复一片清明,语气缓和下来:
“两件事。第一,这个顾长生身份古怪,把他所有资料都给我。第二是把审讯许计和的所有手续补齐送给长老院,直接写它因心魔未消而堕魔,不然祈圣司能来一次,就还会来第二次。”
乔雪眼神微妙,若有所思:“所以这一两年祈圣司天天什么小事都来烦你竟然是因为……”恰时对上江凌月毫无波澜的眼神。
乔雪立刻做出个噤声的动作,转而露出个极为阳光的微笑:“师姐,师姐~我这就安排!”
元愈堂外通戒律司,江凌月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怀中抱剑,背靠在门口边框上的顾长生。
满面春风,阳光灿烂。
“师姐,”顾长生挺直斜靠着背,微笑道:“我也想加入戒律司。”
江凌月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良久,她冷冷拒绝:
“不了,我觉得戒律司内出现个听不懂人话的弟子不是件好事。”
“……”顾长生说:“其实我很听话的,师姐。”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向前半步,略微俯身,唇瓣近乎贴近江凌月的耳边,尾音上扬:
“不信你试着命令我一下,比如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翟景,或者把什么其他不服管的弟子直接带到师姐面前呢?”
乔雪奔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个急刹,急速的脚步声顿时停住。
江凌月向后退去半步,与顾长生拉开到足够礼貌的距离,不带任何情绪的双眼回望着顾长生。温热的吐息仿佛还残留在耳畔,带来一丝陌生的痒意,却立刻被心底升起的警惕取代,倏尔,她轻笑一声。
“如果你真是合体期,就应该加入长老院,与盟主共同管理整个仙盟,而不是屈尊降贵申请加入戒律司。众所周知仙盟的禁地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的魔涧,每日都需要炼虚期以上的修士注入灵力才可保持封印。”
“顾长生,长老院更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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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而且我想不日镇魔司就会来找你确认此次意外的前因后果,希望你可以给出一份合理的解释。”
顾长生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惋惜,直接忽略江凌月后面的警告,声音极轻:“可我想见到你啊,师姐~去长老院的话,就见不到你了吧?”
听到这话,江凌月只觉着耳边一嗡,面前的一切似曾相识,断了片的记忆从远方呼啸而来。她根本不知心底那汹涌而来的感情究竟源于何处。
良久,她呼出一口气,平淡地说道:“作为戒律司司主,我不想见到你。”
“以及。”
她顿了短,直视着顾长生湿漉漉的双眼,十分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很听话了,所以请你务必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活着,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命令。”
紧接着她没有再施舍给顾长生一丝多余的眼神,直接迈步离去,乔雪抱着一沓卷宗紧随其后,尴尬地冲着顾长生微笑。
可恶!乔雪心里如同奔跑过一万只灵兽!
一个翟景还不够,竟然又多个顾长生!都怪师姐太迷人,他们戒律司是不是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江凌月没有回头,径直穿过戒律司的长廊,阳光被层层厚重的石门所隔绝,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阴寒和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这里是戒律司的最底层,关押着穷凶极恶之徒。
以及魔族。
这个世间的魔分为两类,一种是纯血魔族,从魔涧中爬出,越高级的越会伪装,第二种便是许计和这般,本是人类,却因各种原因而堕魔,从此与纯血魔族无异,不通人情,不晓礼义。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以人类的血肉为食。
关押许计和的牢房门口。
“放了我吧!我真的只是想要钱。那魔族联系我说一条人命一千枚灵石,极阴之体两千!”许计和被降魔杵刺穿五心,死死压在地上,脖子被悬挂的铁链缠绕,逼得他不得不抬头。“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祈圣司的人,我要见翟景少司主!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祈圣司!”
他浑身上下爬满了黑色的魔纹,近乎看不出还有身为“人”的部分。
江凌月转头看向一旁的弟子,眉头微蹙。
“他一直都只说是贪财,是那名魔族主动联系他的,具体怎么交易完全不知道。而且问多了就哭,根本不配合。”负责审讯的剑修站起身,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江凌月。“还有他身上的魔纹已经显现,应该是饿极了,再不给他点血肉可能真就饿死了。”
“假的。”
“啊?”
此时在江凌月的眼中,许计和的血条清晰可见:70/100。
她走之前,许计和的魔核就已经濒临破碎,血条下降到40都没有显露魔纹,而现在70的血条却浑身爬满只有濒死时才有的魔纹。
它在欺骗。
听到这话,许计和抬头看向面前的素衣女子,牙齿摩擦的咯咯声从口中传出,怒目圆瞪,恨不得将戳穿它的江凌月吞吃入腹。
“司主!”这时一名剑修急速奔来:“祈圣司司主来了!这次不是翟景,他老爹翟正来了,现在就在戒律司门口。”
“他发话了,若是不把许计和归还给祈圣司,就……就……请太上长老出面亲自找您要。”
众人面色一凛,纷纷望向江凌月。
江凌月略微沉思,随即直接推开牢门,走了进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满目通红,恨意十足的许计和。
6. 第六章
由于被戳穿伪装,许计和身上的魔纹已经尽数消退,露出原先暗黄色的肌肤,为了看向江凌月,它的脖颈弯曲出个超越凡人生理极限的角度。
江凌月动作快到只能看见残影,但等许计和反应过来时,那匕首尖距离刺穿它右肺下的魔核不足一寸。
冷汗唰——的一下就浸透了全身。
“两个问题。”江凌月声音冷静,“一,你在宗门内吃了多少人?”
“二,祈圣司有谁知道你堕魔?”
许计和大口喘着粗气,嘴角裂开个极为嘲讽的笑,全然不回答江凌月的问题:“嘻嘻,祈圣司来了,我就知道你抓我不合规。”
江凌月眼睛一眯,匕首猛然刺入魔核。
“啊啊啊——”许计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在翟正进来之前我就会彻底了结你。”江凌月将匕首又向血肉内捅进几分,“不管是在我戒律司,还是你原本的祈圣司,堕魔之人都没有活路。”
“所以,希望你不要白死,好吗?”
许计和眼睛溜圆,口中发出呵呵的粗气声:“仙盟有令,禁止折磨堕魔之人。你这么对我!等翟正司主进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江凌月俯视着他,手中动作一滞,紧接着她毫无犹豫地向着许计和的魔核戳去。
“江凌月!你敢?!”只听着远方一声呵斥伴随着道剑气直接将江凌月手中的匕首打飞,在空中旋转两圈后深深嵌入布满血迹的墙缝之中。
地牢之内传来阵灼热的火风,众人连忙架阵抵抗,江凌月面色如冰,缓缓从地上站起,直面着那直扑面门的热浪,不做任何抵抗。
“江司主!”“司主!”
那攻击最终在距离她面门一尺不到的距离稳稳停下,江凌月甚至能从那火光中看见自己眼底的厌烦。
她淡淡说道:“翟司主,好久不见,您的排场真是不减当年。”
来者一挥衣袍,攻击消散,三两下轻盈地来到江凌月面前,身后还跟着大汗淋漓的乔雪。
“师姐……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乔雪满面通红,歉意地看着江凌月,“他执意要带许计和走。”
许计和的眼底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张口就喊道:“司主!司主!我是许计和啊司主!”
下一秒,它就被江凌月直接一脚踹至牢房的角落,整个脑袋向后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瞳孔震惊地看着天花板。
翟正厌恶的眼神极其随意地瞥了它一眼,随即目光转至江凌月面上:
“江凌月,许计和虽然堕魔了,但还是祈圣司的人,请你归还。”
江凌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底的古怪一闪而过,声音却十分平稳:“如果我说不呢?”
翟正已经胡须皆白,但身姿挺拔,隐藏在眉须之下的双眼十分有神,此刻充满着防备和审视:
“江凌月,我想你毕竟刚来仙盟三年,当上司主的时间也很短,估计不太清楚盟主早就有令,魔族与堕魔之人有区别,不能一概而论。”
他看向墙角的“头”,正巧与许计和充满期待的目光碰上,眼底的嫌恶更加明显。
“而且许计和本就是我们祈圣司引诱魔族的计划之一,哪怕现在它废了,也要跟我们回去!”
江凌月目光跳跃到翟正身后,乔雪立刻反应过来,三两步小跑到江凌月身边,从旁边审讯的桌上拿出刚刚抱来的材料,交至她中。
墙边的许计和听到这话,登时大吼起来:“什么计划!我是修士堕魔,我是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话音刚落,那颗头颅就仿佛受到身体的召唤般,直直地飞向他被压迫在地的躯壳,旋转两圈后重新安在了上面。
周边围观的修士发出不大不小的抽气声,刚想开口讨论,就在江凌月的目光中被噤了声。
下一秒,江凌月直接一脚踩在许计的脸上,逼迫着他彻底瘫在地。
“你……你……”它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头骨发出瘆人的断裂声,声带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翟司主,”江凌月声音平静,十分公事公办:“你确定它这样,能算人?”
翟正刚想开口,就又被江凌月打断。
“更何况,不仅仅是戒律司,还有伏魔司,戒律司,天枢司……整个仙盟除了长老院以外的六个司部,八个堂门,以及刚加入仙盟的外门弟子和下面所管辖的众多修仙世家,最近常有弟子失踪,种种线索都指向魔族所为。”她将那打材料举起至翟正面前,好让他看清楚。
“你还觉得它应当享有身为人的权利,应当被我正常对待吗?”
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翟正扫视而过,大多他都不太认识,但……
翟正喉头发紧:“江司主,这事我并未听说,如果真无故消失这么多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确实,”江凌月点点头,从乔雪手中再次抽出一份材料,在翟正面前晃了晃:“就人数而言,祈圣司还真是最少的。”
翟正数了数,不到十人。
“很凑巧,这些人在失踪前都与许计和有联系,而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遗物中我都搜出了许计和的欠款条。”
“如此,你还要将许计和带回去吗?”江凌月顿了顿,“如果我没有记错,祈圣司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净化魔气污染,还有祭祀‘苍梧’、‘月华’两位神明吧?”
其实抛开穿越和这一系列的不可思议,在江凌月眼中祈圣司就是一群神棍。
先前一直在江凌月脚下颤抖的许计和彻底僵住,随即开始疯狂扭动,江凌月适时松开脚,破碎的骨骼瞬间恢复,崩溃的哭声充满在这阴暗的牢房中。
“我没有,江凌月你这个贱女人不要诬陷我!司主,司主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我……我吃的人没有那么多!真的……真没有!司主你让我回去吧!司主你什么计划我都……”
翟正被这哭声吵得心烦意乱,一击直接将许计和的嘴封印上,他有些戒备地看着江凌月,“你是什么时候调查这些的?而且为什么你可以去搜我们祈圣司失踪弟子的遗物?”
“我当然可以。”江凌月轻笑一声,从乔雪手中拿出另一份材料,举至翟正面前,“所以你确定你还要去找你的太上长老,又或者直接找仙盟盟主吗?”
或许其他人认不出来,但翟正不会认错。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近期所有弟子失踪一事由江凌月全权办理,落款是盟主与太上长老的亲鉴。
许计和瞬间觉得如坠冰窟,它不知道翟正看到了什么,可它却精准感受到司主的气息沉寂下去,他放弃它了。
整个空间落针可闻,翟正抿着嘴一言不发,良久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知道的,除非堕魔之人主动暴露,不然我们检测不到它们,最主要原因就是上古神月华留下的那道验魔真身的术法我们还没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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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月微笑,满脸写着这与她何干?
“所以当我们察觉到许计和有堕魔可能时,翟景提出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月华神所写下的咒文究竟何意。”
“您请回吧。”江凌月看着翟正,语气平静极了:“不要耽误戒律司审讯许计和,不然我就要去请太上长老了。”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翟正地脸上,可他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最终只得憋出一句“江司主能否送送他?”这句话。
江凌月上下扫视了一圈翟正,确定了这老头除了人烦了点应当没有倚老卖老碰瓷年轻人的可能性后,大踏步地向着屋外走去,没有留给他任何一个眼神,翟正赶紧追随其后。
“江凌月!”直到走出戒律司,周围没了其他人,翟正这才叫住她。
江凌月站定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还有什么事?”
翟正装作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自顾自地问道:“所以如果刚刚我没有打下你的那把匕首,你会杀了许计和吗?”
“不会。”江凌月蹙眉盯着他:“我手续一切合理,你根本带不走它,而且——”
她的眼底闪过丝无法察觉的嘲讽:“看样子翟司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三年就能坐上司主之位。记住了,任何魔族只要落到我手里,是死是活全看我心意。”
“所以希望你回去好好跟你们司部的人普及一下,目前全修仙界,唯一能精准看出魔核在哪,控制控制魔族生命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我不理解为什么祈圣司拥有这么多典籍及神明留下的资料后,竟然连魔核藏在哪里都没有形成一套系统性的方法,说实话我是不想解释我坐上司主原因的。但是——”
“贵司的某些人,实在是令我厌恶。”
“……”翟正沉默片刻,问道:“我替他们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确实是我做的不到位。”
“省省吧,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江凌月话中的嘲讽毫不遮掩:“今天刚给你们祈圣司开了五张罚单,如果你真觉得抱歉不如多给我们缴纳点灵石。”
翟正认命般地苦笑,数次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眼,终于是在江凌月的耐心彻底耗完,转身离去之后,忍不住喊道:
“月儿!”
江凌月眉头紧锁,眼角向他那边瞥去。
翟正的声线发紧:“别忘了你和小儿的娃娃亲,三个月后祈露节过后,就可以订婚了。”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瞬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江凌月的这具躯体和她本来长得一样,甚至连右边胯骨上侧因为车祸而有的伤痕都别无二致,甚至于说就是她本来的身体。
可偏偏“她”有着江凌月没有参与过的过去。
良久,江凌月失笑起来:“怎么,你还想让我喊你一声公公吗?”
她向后退去半步,眼底的冰冷极其明显:“这门娃娃亲因为什么订下你我心知肚明,三年前你们对我什么态度你也更是一清二楚,哪怕你是合体期,也别逼我动手扇你。”
“嗖——”的一声,剑刃破开空气的声音瞬间响起。
顾长生满面春风,御剑而来,稳稳当当地停在江凌月身边,身上独属于合体期的强大威压精准绕过江凌月,铺天盖地的向着翟正“礼貌”压去。
一种高手之间,独有的打招呼方式。
“师姐!”顾长生热情开朗,“你要扇谁巴掌?”
7. 第七章
顾长生意气风发地挽出个剑花,将佩剑收入鞘中,在翟正如同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横在了他和江凌月中。
江凌月:……
翟正:……
顾长生十分热情地看着翟正,威压不减:“师姐是不是要扇他?”
江凌月的语气中多了分无奈:“你怎么会在这儿?”
某种意义上,顾长生不管再怎么高调,发疯,在江凌月已经把他划分到了大脑完全不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这一类型后,她就对这人多了几分耐心。
总比祈圣司那群十个人共享一个大脑的神棍们顺眼太多。
翟正满眼戒备,同样向顾长生回敬以“礼貌”,由于灵力对碰,二人身边的空气都隐隐有些扭曲,警惕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穿着仙盟的弟子服?”
整个修仙界的合体期虽然不算凤毛麟角,但大多实力强横者他都认识,从未有见过这般年轻的合体期修士,甚至还是仙盟的弟子。
这种修为的人但凡出了这几座山头,都是个能开宗立派的人物!
顾长生微微侧身看着江凌月,笑起来:“因为我听见师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见这剑修完全没有理他的念头,翟正只觉着老脸一阵抽抽地疼,登时黑了一半,灵力蓬勃爆发,向着顾长生铺天盖地地压去。
“老夫问你,你究竟是谁?!我可从未听说过白薇长老还收过个新徒弟!”
白薇长老就是江凌月的师父,而据他所知,她上次收徒还是在两年前,乔雪经江凌月推荐而拜入师门。
莫非……
翟正眼神一凛,管他真的假的,这小辈如此挑衅,哪怕真是白薇收的新徒弟,他也揍得!
只见空中掠过一道残影,泛着青色的剑光带着强烈的警告与试探刺向顾长生面门。
轰轰轰——
顾长生不遑多让,化拳为掌,猛然向空中击去,与翟正的攻击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余波精准地绕过江凌月,在戒律司门口的空地上爆炸开来,连带着整个大地都有些震动。
翟正脸越来越黑,刚想挥出第二剑,就听着江凌月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有病不要在戒律司门口犯。”
翟正一愣,连忙卸下劲力,慌忙说道:“月儿!不是……”
江凌月悄无声息的目光扫过翟正与顾长生头顶。
翟正:99/100
顾长生:?/?
系统并未出错,哪怕修为远超她,依然是能看到血条的,只能说顾长生是系统的变数。
紧接着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入戒律司,不再搭理任何人。
“你是祈圣司的司主?”顾长生这时才分出一丝注意力看向翟正,“这么说你儿子就是那个俯瞰男了?”
翟正面色铁青:“什么俯瞰男,你在说什么?”
顾长生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由于刚刚运功伤口再次“成功”裂开,白色的弟子服已经染上点点猩红。
翟正的喉头滑了两滑:“你受伤了?”
说完,他看向顾长生的目光就多了分同情,想必又是个犯错的弟子但迷上了江凌月的皮囊,故意示好。
算了,他毕竟是长辈,不计较不计较,就是这男子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虚浮……
顾长生十分应景地点点头,随后满脸严肃:“那我就要跟您好好说道说道了,刚刚在元愈堂,乔雪师姐亲自给我上药的时候。”
翟正眉头一跳:“乔雪亲自给你上药?”
“是啊,”顾长生面色不改,“江凌月师姐亲自命令的。”
众所周知乔雪是江凌月最为得力的干将,能让她亲自出手上药的不会是犯了错的弟子。
翟正的表情又扭曲了三分,这人到底是谁?
顾长生像是没注意到翟正的面色变化,自顾自地说着:“您那个祈圣司的人,不是我说,是真过分啊!一个叫什么岭的,竟然直接就说师姐恶心,尤其您那个儿子,还说他根本就是俯瞰师姐。也就我师姐有涵养,没有计较。”
“……俯瞰江凌月?”一丝微妙从翟正的眼底闪过,“他这么说的?”
刚刚江凌月说的人莫非是翟景?
“是啊。”顾长生点头,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十分诚恳:“您这个儿子说江凌月不过是金丹修为,竟然能做到这个位置,她就应该加入祈圣司,和他好好学习如何侍奉苍梧和月华神明。”
“翟司主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对于手下言论的管理啊!”
翟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再一想自己日常不是在禁地加固封印,就是在长老院修行,好像还真不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千言万语噎在喉咙中愣是没挤出来半个字。
良久,他一甩袖子,心想不知白薇到底什么时候瞎了眼了能收个这么疯癫的徒弟,定要回去问问清楚。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御剑而行,在空中留下道潇洒的残影。
直到翟正的身影彻底消失,顾长生这才收回视线,面上原先还算和善的表情瞬间消失,一丝杀意在眼底闪过,他低头玩味地看了眼腹部出血的伤口,随即三两下闪入戒律司中。
不知刚刚江凌月回到戒律司后干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个大厅来来回回都是奔跑的弟子,顾长生是人流之中最为扎眼的异类。
但没人和他打招呼,他所行走的地方就如同整个世界被忽略的角落般,无人在意,人群自动将那里躲避开,在经过他后又重新合拢。
他就这么突破了层层禁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地牢。
终于,地牢门口的弟子抬起了眼皮,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你是——”
“不重要。”顾长生摆出个十分温和的微笑,“江凌月刚刚说的什么你没听见吗?怎么不过去?”
小弟子何曾见过有人直呼江凌月大名,更何况在到达最底层地牢之前还有最少四层禁制,这人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肯定有个什么身份!
“今天轮到我值日,”小弟子的表情看着有些苦恼,“我也想去,因为修为太低,我都没见过魔族,更别提纯种魔族的残躯了。”
顾长生了然,原来先前江凌月单独留下来是为了收集那魔族遗留下的黏液。
他举起食指,在小弟子面前从左向右一划。
金光自瞳孔一闪而过,小弟子的表情瞬间十分清澈。
顾长生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边际传来:“想看纯种魔族的残躯吗?”
“嗯。”
“那就去看吧,不过记得说是我让你去看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顾长生。”
“好。”
小弟子就这么满脸茫然但十分欣喜地走开了。
顾长生如入无人之境地迈入这阴森,湿冷,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
为了防止出事,江凌月将每间牢房都用禁制彻底隔断,无人能发出声音,整个地牢透出股死一样的寂静,顾长生的鞋底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是唯一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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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
哒——
他步伐沉稳地跨过间间地牢,最后不紧不慢地停在了许计和的房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被降魔杵钉死在地上的堕魔之人,眼底没有任何悲悯。
随即,他挥手打开面前牢房的禁制,走了进去。
许计和先前刚被江凌月捅伤了魔核,又沉浸在翟正那句“利用他可能会堕魔的概率来解开月华留下的咒文”的悲伤之中,全然没注意面前来了个人。
直到地牢中那本就所剩无几的光明被阴影遮盖时,它抬起了头。
“你又是谁?”许计和的语气很不客气,“那个婊子又让你来问我什么?”
顾长生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用脚尖将他的头微微抬起。
许计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饱含厌恶的眸中。
“我问,你答。”顾长生的声音极轻,“能感受到魔涧的存在吗?”
听到这话,许计和浑身立刻抖了三抖,它想要缩回脖子,却完全做不到,这人身上散发的气息甚至比江凌月还要恐怖。
不,完全不一样!这人不是人类!
“你——”
“好好回答,”顾长生颠了颠脚面,嘴角噙着抹笑,好似很享受这种凌辱魔族的角度,“能感觉到吧,我不是江凌月的人。”
听到这话,许计和眼中的恐慌逐渐消退,转而冒出了精光。
魔涧!从未有人问过它能否感受到魔涧的存在!甚至于在它彻底堕魔之前都不知道原来它们是能感受到魔涧的!就像不管去到哪里,魔涧永远是它们最温暖的家乡。
魔对魔涧有着最本能的依赖。
“能,大人,我能感受到。”许计和迫切地回答,眼底有着疯狂的期待,“仙盟的禁地就是魔涧!还有西北边!”
顾长生慵懒地嗯了一声,“继续,还有呢?”
许计和愣了一下,“还有?大人,我感受不到了,但我知道西北边的魔涧应该很快就会彻底撕裂。”
与此同时,地牢之外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
许计和登时急了起来:“大人,大人,他们来了!带我走吧,江凌月那婊子真的不是人,她太恐怖了,她竟然能察觉到魔核的精准位置!
门外的声音逐渐清晰:“司主,禁制未破!顾长生说不定不在里面呢?”
那被顾长生控制小弟子声音有些哭腔:“我不是故意的,司主,他好像就这么晃了一下我就……”
轰——
江凌月蕴含灵力的掌风直接拍在金色的禁制之上,满了法器的牢门不堪重负的发出悲鸣,随即立刻散为点点金光飘散在空中。
暴力向来是最快解开禁制的方式。
她面色冰冷地看向地牢深处。
顾长生满面微笑地握着佩剑,利刃深入许计和右侧肋骨之中,灵力震荡的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中震得人们头脑发晕,剑锋上附着的,不知名的咒言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江凌月在脑海中对着系统命令道:996,查看许计和血条。
996:骨币扣除50成功。
许计和头顶的血条光速消退,只是眨眼便清了零。
许计和未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彻底消散,甚至连黏稠腥臭的残躯都没有留下。
顾长生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微笑着转头看向一旁愣在原地的众人,以及浑身冷若冰霜的江凌月。
“晚上好啊,师姐~”
8. 第八章
江凌月的声音冷到能结出冰来:“你,在,干什么?”
顾长生收剑入鞘,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坦坦荡荡地说:
“除魔。”
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地牢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江凌月身上,等待着她掌控局面。
在这一片死寂中不知过了多久,风暴中心的江凌月吐出两个字:
“出去。”
众人唰——地一下全部退出这逼仄的空间,无人敢抬头多看一眼江凌月的表情,到最后只有乔雪满脸犹豫不决。
她为难地喊道:“师姐……”
江凌月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平静:“你也出去。”
乔雪转头,眼神中充满了哥们你胆子真大,估计这辈子要完了的悲伤同情跟着大部队退出地牢。
瞬间,整个地牢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以及禁制流转的声音,顾长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因为终于能够和江凌月独处,浑身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
哪怕要找魔涧的线索,师姐的精力也绝不该分配在这种垃圾身上。
江凌月的右手搭在剑柄上,不断摩挲着上面繁复的花纹,若有若无地看着顾长生,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背地里贬低我,当面却都十分敬我?”
顾长生从善如流,声音慵懒:“我想可能是因为师姐总能看穿对手的弱点吧?毕竟连冯岭那种元婴都没办法从师姐手下讨得半分好处。”
从江凌月这个角度看去,顾长生半面五官都隐在了阴影中,只有空中洒下的那为数不多的光照亮他黢黑的瞳孔和凌厉的眉眼,他的长相实在太有攻击性,以至于他的视线都带着股摄人心魄的炽热。
但江凌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字字清晰,语气极轻:
“不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比如——我有两张底牌。”
无法察觉的厌恶从顾长生眼底一闪而过,但他一言不发,依然静静听着江凌月说话。
“盟主派给我的两位,一人合体期后期,一人大乘期中期,他们的生死契在我手中,呼唤他们的阵法刻在我的剑柄上,只要我需要,他们赶到我身边不会超过一秒。”
江凌月眼底的烦躁毫不掩饰,灵力从丹田内缓慢流出,顺着经脉运转到捏着阵法的右手。
“这里还有空牢房,怎么,要我亲手送你进去?还是——”
话音未落,顾长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几乎同时,江凌月感到左手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但又十分轻柔的力量钳制住。
随即顾长生猛然将江凌月的左手举过头顶,侵入性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彻底淹没。
“可是师姐,你不会叫他们对付我的,不是吗?”他垂下头,灼热的气息打在江凌月修长洁白的侧颈,声音喑哑:“你看,哪怕这样,你还是没有捏碎那上面的阵法。”
江凌月低垂着眸看向一半身躯在怀中的男人,舌头抵了抵上颚,心底涌上一阵烦躁。
顾长生抬起头,没有松开钳制住江凌月的手,双眼直视着她说:“所以对于师姐来说,我还是不一样的是吧?我——”
话音戛然而止,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
他有些僵硬地低头,腰腹间还沾有点点血红,贯穿伤的位置被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死死抵住,只要再稍微动一下就会刺入身体。
“你现在应该回答我你到底在做什么。”江凌月平静地看着顾长生,眸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强行岔开话题,语气很是确定:“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
顾长生与江凌月对视,他甚至能在江凌月那极度理性和平静的瞳孔中看见自己足够错愕的表情。
江凌月一把甩开顾长生,冷笑着将匕首向前戳入三分,毫不心疼。
匕首入肉的钝感顺着刀把传递到手中,江凌月心底升起股莫名的烦闷,但很快就被她压入心底,她极度厌恶局面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腹部剧烈的刺痛引得顾长生下意识皱眉,良久,他转而一笑,缓缓举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姿势。
“说实话,江司主动手的速度好快,实不相瞒,哪怕我是合体期修为,也没有看清师姐从哪里掏出的匕首。”
江凌月眨了下眼,手上再次微微用力。
顾长生举着双手向后退去半步,匕首从体内滑出,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鲜红的液体瞬间浸湿整个腹部伤口,晕开在白色的弟子服,显得十分扎眼。
江凌月向顾长生投去十分冷漠的目光,丝毫不为他有些湿漉漉的双眼而动,随即,她冷笑一声,收起匕首,指向一边:“进去。”
他放下举起的双手,向后退去两步,微微歪头,配着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我可以进去,但是师姐不想问问我,那个魔族被我除掉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江凌月眯起眼睛,上下扫视一圈,她十分确定面前这人绝对是“纯种的人类”,但她无法确定这种精神状态是否会堕魔。
见一直没有获得答案,顾长生继续说道:“要不然我来向师姐证明个事吧。”
江凌月没有打断他,平静的目光就这么看着顾长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下一秒,顾长生一掌打碎旁边间牢房的禁制,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抓,将里面满脸惊愕的魔族生生拽出。
“你……你是谁?”这位也是堕魔的修士,浑身上下爬满了魔纹,可见已是强弩之末,随后它看到了旁边的江凌月,刺耳的尖叫传遍整个地牢。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还不死——你——”
叫声戛然而止,顾长生笑着单手将他的喉咙直接捏碎,顺着魔族碎裂的骨刺划破掌心,来自修士的血液流入魔族的身体,填补着它因长时间未进食而引起的空虚。
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蔓延,顾长生并未用灵力加速伤口恢复,而是任由魔族吞噬着他的血液,逼仄的环境中响起魔族进食的咕叽声。
江凌月冷眼旁观,并未出手阻止,这气运之子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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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秒,魔族的身体状态就给出了她想要的原因——金色的光芒瞬间从魔纹中迸发,仿佛无形的刀刃直接将它从中切开。
顾长生一松手,七零八落的魔族掉落在地,每一个剖面都极其光滑,它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魔核便连同着躯体一起被顾长生血液化作的刀刃彻底湮灭在这个世界。
同许计和一样,它也没有留下一丝腥臭的黏液。
江凌月还未收拾好震惊的情绪,就对上了顾长生略带笑意的眼神。
他讨好地说道:“师姐,我永远不会堕魔,所以除了我,师姐谁都不要相信。”
若说极阴之体天生是魔族的养料,那么极阳之体就是魔族天然的克星。顾长生永远不可能堕魔,因为在堕魔的瞬间他就会被自己的血液彻底杀死,唯一的问题是这种体质的人数量稀缺,上一个极阳之体的人至今还流传在民间的传说之中,被奉为神明月华。
“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江凌月恢复平静,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波澜,“但我不需要不听话的人,仙盟也不需要。”
她向后退去半步,与顾长生拉开到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冷冷地说道:“为了对抗魔族,各大宗门组成仙盟,然而成立时间至今不足百年,在我坐上戒律司司主之前这个组织更是一盘散沙,强者唯尊,实力至上是管理层最大的问题,谁都不服谁,人心不齐。”
“但魔族可不管这么多,它们只会尽情掠夺凡间的土地,咬死无辜的凡人,我查看过禁地的魔涧,留给仙盟的时间并不多。我耗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建立起当前的秩序,而你的出现会直接打破这种平衡,仙盟需要的是服从。”江凌月十分平静,“而不是任何不安定因素。”
顾长生颔首表示同意,终于是在江凌月充满警告的目光中停下了自己向前的脚步,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看样子十分迫切地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江凌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转身背对着顾长生,一字一句说道:“我会同盟主说清楚你的体质,并且将你彻底驱逐出仙盟,而在此之前,请你务必——”
“遵守盟规。”
她放下先前一直搭在佩剑剑柄上的手,后背笔直,脖颈修长而洁白,优美的曲线隐入素白的衣领之中,向着门外走去。
随后她猛然拉开地牢的门,利落地向一旁闪去——轰隆隆一排人直接如同叠烧饼般倒进地牢内。
压在最下面的乔雪:……
众人:……
江凌月满脸平静地审视着趴在地上的一群弟子:“听到什么了?”
众人疯狂摇头,眼底的惊恐快要溢出来了,但眼角还是努力向着江凌月身后瞥去。
顾长生竟然没事!他竟然还活着,但是他——
只是瞬间,所有人瞳孔立即紧缩,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世界末日。
察觉到身后有异,江凌月皱眉转头,就看见顾长生满脸微笑,自然而然,十分顺从地走入牢房。
拉起一根降魔杵,“扑哧——”一声捅入自己的右手掌心。
9. 第九章
血肉被穿透的闷响清晰到刺耳,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黢黑的降魔杵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在污浊的地面。
呼——
呼——
难抑的喘息从顾长生的口中溢出,他半跪着身子,眉头紧锁,眼底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渴望看向逆光而站的江凌月。
她就这么半侧着身子站在门口,身后的光勾勒出她有些消瘦,但十分笔挺的身影,圣洁,不可亵渎。
顾长生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死死盯着江凌月,仿佛要把这一幕彻底印在脑子里,直到灵魂破碎都不能忘记。
漫长的死寂开始在地牢内蔓延,众人甚至不敢呼吸,直到江凌月打破沉默。
“乔雪。”
“在!师姐……在!”
江凌月平静地说:“第一,登记五十六天前逮捕的堕魔弟子张顺自然死亡。第二,在场所有人下封口令,今日看见的任何事,均不得说出。”
乔雪的声音有些哆嗦:“……是。”
她挣扎着从人堆中爬出,而当她彻底恢复自由,只能看见远方甬道拐角处江凌月一闪而过的衣摆,毫不留恋。
众人大气不敢出,极其自觉地在自己心脉上点上两点,完全不敢马虎,东瞅瞅西看看,最后顺着乔雪的目光落在牢房中看着十分狼狈的顾长生。
乔雪有些犹豫,她想起当时师姐千里传音时说的:此人于我而言很重要,务必治好。
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顾长生杀了许计和,但是师姐并没有出手惩戒他,甚至当时开门时的情况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想放过他吧?
结果他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甚至还直接用上了只有魔族才用的降魔杵?而师姐也是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那……人就这么关着?
她满脸不可置信地走到关押着顾长生的牢房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男子,良久,试探地问道:“你……自愿的?要不我帮你把降魔杵去掉吧?”
顾长生抬起眼皮,嘴角还勾着那抹微妙的笑,“和师姐说声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盖的气声,十分虚弱,“我自愿请罚。”
说完,他就向着旁边自然而然地倒去,降魔杵的锁链在空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摆明了拒绝出去的态度。
乔雪叹了口气,挥挥手,连忙带着其余弟子走出充斥着血腥味的地牢,各自散去。
甬道尽头,刚走出地牢的江凌月看着远方的天边,喃喃道:“这个世界的希望竟然能是那个疯子……”
身后刚好经过的弟子:“啊?司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江凌月深深叹了口气,快步向着自己的寝居走去。
许计和的堕魔绝非偶然,他虽心志不坚,但也不是过于脆弱之人,不该如此轻易堕魔,以及又是谁在中间充当交易人,顾长生又扮演了什么身份,魔族到底要做什么?
潜意识中一丝怪异的感觉萦绕在江凌月心头,不断折磨着她有些紧绷的神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她还是时不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江凌月无声地叹口气,将明早去见仙盟盟主的讯息捏诀送出,加快了步伐,换了个思考方向——
顾长生绝不能被驱逐,极阳之体以及气运之子是身份说明哪怕她的手段见不得光,这人也必须被她牢牢掌控在手中。
像是感受到她在思索什么,江凌月紧凑的步伐逐渐停滞,她满脸狐疑地将手伸进口袋中,指尖猛然一灼。
她眉头紧锁,顾长生的灵力留在她的指尖,引导着她从口袋中拿出张他偷偷塞进去的银票。
杨家官银钱号,准二两平足色银七斤,取款人,许计和。
这段时间只有顾长生近了她身,他这是想做什么?
她皱着眉头将这张银票举起,顺着连廊两边的光芒细细打量。
无伪造痕迹,无涂抹修改痕迹,甚至连一丝折痕都没有,只有右下角稍微沾了点血迹。可偏偏那上面不知为什么,魔气冲天,连带着周围的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些许刺耳的尖叫。
她尝试着向内注入灵力,突然,一丝异样的感受席卷心头,好似有人在窥探她,那视线仿佛有重量,压得她不得不站立在原地,环视一圈。
远处有巡逻的子弟,身影忽明忽暗,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类扑扇翅膀发出的声音。
她连忙收起银票,那试探的视线瞬间消失。
会是巧合吗?
江凌月垂下眸,将银票握在掌心,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走回寝居,平静地合上门,点燃桌上的灵烛,当温暖的光芒和灵力逐渐侵入那张银票时——
果不其然,奇怪的视线再次出现,而且相较于先前更加明显,她甚至能够实打实地感觉到那视线的源头就来源于银票。
江凌月连忙将灵烛移开,危机感从心底层层涌出。
答案很简单,许计和欠了大额赌债,所以他才会和魔族交易,这张银票应该是顾长生被绑架时从那魔族身上偷的。
但……
为什么会有这种视线?顾长生又为什么要偷偷塞给她?
江凌月将银票小心收好,带着疑问开始入定。
当前这个世界,或许金丹修为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修士,但还远远不够,她还要变得更强,所以在知晓心法修炼可以代替睡眠后,她就直接开启“上六休一”的修炼模式。
然而功法还未运转够四个小周天,就听着远方传来声声巨响。
轰——
轰——
轰——
连带着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自东北边传递而来,江凌月被剧烈的晃动惊醒,一手撑住床榻,目光直指窗外。
灵鸟惊叫着飞起,羽翼遮天蔽日。
她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身边的佩剑,利落翻身,御剑冲出屋内。
轰轰轰——
这一次的震荡远超之前,不再是先前沉闷的余波,而是整个大地都被撕裂的怒吼。江凌月只觉着脚下的剑刃猛然一沉,四周殿宇的砖瓦开始簌簌向下滚落,砸在地上四散而飞,发出刺耳的声响。
此时东北边的天空开始泛起黑紫色的光,瞬间将黎明前的深蓝色撕裂,将半边天空彻底染成污浊的黑。
“魔气!是禁地的封印!”下方传来弟子们惊恐的喊声,“所有封魔阵法都碎了!”
“快去找祈圣司,还有通知长老院!”
“有魔族!!!”
……
整个仙盟瞬间乱成一锅粥,刺耳的警钟声响彻在整个仙盟的上空,无数道流光从江凌月身边经过,向着禁地的方向急射而去。
更为重要的是,人群中有隐藏的魔族直接开始袭击修士,好似那地动只是个信号,一切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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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视感,魔族,许计和……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如同乱麻般缠绕在江凌月的脑中,伴随着地动的轰鸣扰得她灵台都隐隐地疼,一些零碎的片段从眼前闪烁而过。
这是什么?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吗?
但时间容不得她多想,仙盟职责分工明确,作为戒律司司主,她现在应该做的是控制局面。
江凌月强行压下脑中翻腾的杂念与零碎的画面,足尖在剑身轻点,直直扎入人群中最为纷杂的地方。
“乔雪!”江凌月的声音穿透混乱,精准地落到正在组织弟子镇压一名魔族弟子的乔雪耳中。
“司主,我在!”
“所有出现堕魔迹象者,就地制服,押回地牢!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以及派出一队去保护陆松。”
乔雪一剑捅穿身旁正欲咬向她脖子的魔族,干脆利落:“是!”
下一秒,江凌月如箭矢般冲入摇摇欲坠的戒律司大殿内。
地牢便在大殿的深处,此时震动不断,虽说已有无数弟子在用阵法加固建筑,但砖石瓦砾仍在不断下落,支撑房梁的巨柱已然攀爬着裂痕。
江凌月一路疾奔,不敢耽误,甬道内烟尘弥漫,加固建筑的阵法光芒明灭不定,照亮周围弟子们有些惊慌但仍然坚毅的面孔。
猛然,一条手臂从旁边将她拦下,身上还带着夜晚的肃冷,像是匆匆赶路而来。
“江凌月,地牢里的阵法破了,你不要下去,我已经通知白薇长老过来处理!”
翟景满脸担心,面颊上还带着不知从何处蹭到的墙灰,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开道道口子,右肩向下有一道极深的血痕,狼狈极了。
江凌月瞥了他一眼,冷冷说:“滚。”作势就要从他身边绕去,谁知翟景竟然直接架结界,将通往地牢的甬道彻底堵死。
在他身后,灵烛的光芒忽明忽暗,石块不断掉落。
“你不能下去!”翟景十分认真,“别忘了我是祈圣司少司主,而仙盟内所有封魔阵法都由我们负责,此次地动蹊跷,所有封魔阵法都破碎了。你只有金丹实力,应付不了的,等白薇长老来,我们可以一起把那些逃窜的魔族再一起抓起来。”
江凌月怀中的银票越来越烫,那种窥视的视线越来越黏腻,近乎出现实质,连带着耳边都传来若有若无的魔唸声,扰得她心绪纷乱。
她轻咬舌尖,强行拉回意识,命令道:996,查看翟景血条。
996:50灵石已扣除,功能开启。
只见翟景头上清清楚楚:95/100,他根本没有受伤。
江凌月眉头一皱,心底更加厌恶。
“滚开。”江凌月的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她死死看着翟景,“别逼我动手。”
“不行,我……”翟景被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震得心头一颤。
话音未落,江凌月动了。
没有废话,没有蓄力,那把诡异的匕首瞬间出刃,带着千钧之势攻向翟景的右肋下方,那是他功法最明显的破绽,他只得撤回灵力进行防御,谁知江凌月身影却如同鬼魅般闪烁两下,直接毫不留情地没入通往地牢的甬道内。
下一秒,甬道深处的地牢门传出声被突破的巨响,魔气冲天。
在他愤怒且惊恐的目光下,一个身影从漫天的魔气中出现,顾长生不知从何处现身,一把将江凌月拉入到他充满血腥味的怀中。
10. 第十章
地牢的甬道中魔气翻滚,碎石不断掉落。顾长生染血的手臂如铁箍般锁住江凌月的腰,把她死死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
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上,声音有些沙哑,喘息着说:“师姐这么急,是因为担心我吗?”
江凌月没有说话,任由顾长生抱着她在地牢中来回闪避,细小的碎石不断擦着衣角滚落在地,直到这一轮的地动慢慢停止,二人脚下站稳实地,她才冷冷说道:
“松开。”
但不出她所料,顾长生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是越抱越紧,江凌月甚至能透过他的肌肤感受到他胸腔下越跳越快的心脏,被窥视的感觉,还有血腥味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她的感官。
他感觉不到吗?怀中那银票烫得吓人,还有那股如影随形的视线,此刻更是黏稠得让人头皮发麻。
江凌月眼神骤冷,手腕一翻,寒光乍现,匕首无声出鞘,直刺向顾长生肋下——不为其他,只为他松手。
然而动手的瞬间,手腕便被顾长生死死抓住,不给她任何前进一步的机会。
“师姐……”顾长生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黏腻,但手上动作摆明了不让江凌月挣脱,“你这匕首,真让人心烦,速度实在是快。他轻笑一声,气息喷洒在她的耳侧:“不过还好,我就知道你会出手。”
见江凌月没有后续行动,他得寸进尺地低下头,湿热的唇近乎贴在她鬓边,声音压得极轻,带着一丝病态的执着:“那么求求师姐告诉我,你来是不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我?”
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江凌月能够听见顾长生十分深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连带着逐渐失控的心跳与她因烦躁而加速的心跳彻底纠缠,让她根本无法区分。
良久,她清了下喉咙,声音依然是寻常那般毫无波澜的平静,否认道:“不是,戒律司地牢还关有很多向外兜售仙盟护山大阵信息的叛徒,有的还没有交代上家到底是谁。”
江凌月低垂着眉,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视过顾长生身上所附着的浓厚血污:“有些线索不能断,断了就追踪不到了。所以在交代清楚之前,它们不能轻易地死去。”
这话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有些安静得过分了,那些被关押的魔族呢?
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面前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未免有些太重了,而且若是所有禁制都因这奇怪的地动而碎裂,那……
下一秒,翟景那包含愤怒与难以置信的呵斥声便穿过层层浓烟传了进来:
“江凌月,你在干什么?!他怎么在这儿?”
翟景的身影在翻滚的烟尘中若隐若现,江凌月微微侧头看向后方。
半天前还光鲜亮丽的祈圣司少司主此时满脸灰尘,表情极其难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或许是刚刚地动太过于剧烈,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脖颈处似乎有些微微渗血,江凌月能看清他头顶的血条标得十分清楚:87/100。
但此时此刻,翟景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吸引了。
昏暗的废墟中,魔气不断翻涌,那位一直只比他优秀一点点的戒律司司主,同他有娃娃亲的江凌月此时正被那疯子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死死禁锢在怀中。
江凌月的手腕正被他紧紧攥住,那把神出鬼没的匕首距离他的身体不过一寸,一切是那么的危险,却又是那么…
那么的暧昧。
心底莫名的情绪瞬间充斥胸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凌月,直到与她的目光对上。
为什么能这么波澜不惊,为什么没有一丝的嫌恶,就这么让他握着?
他从来没有碰过她好吗?!
原先他十分喜欢江凌月那种清冷高贵,不可一世的感觉,现在他只觉得扎眼。
“江凌月!”翟景怒吼着,周身的灵力因为愤怒而隐隐有些失控,让本就破烂不堪的甬道更加危险,但他还有着一丝理性,贸然踏入魔气中和自杀无异:“你疯了?他说不定根本就是魔族!这么浓厚的魔气,他怎么一点事没有?!快回来!”
江凌月别过脸,好似刚才怒吼的不过是个纯粹的路人。
“顾长生,”她一字一句,语气极冷,“放开我。”
这话说完,顾长生立刻松开对江凌月的钳制,甚至还双手举起,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向后退去半步,面上带着有些遗憾的微笑。
“我本来认为,我自愿请罚能让师姐稍微心疼我一点。”
翟景的声音隐隐有些破音:“江凌月——他是魔族啊——”
几乎瞬间,江凌月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张烫到发红的银票,而在它刚接触到空中浓烈魔气时。
轰——
黑紫色的火焰瞬间在手中升腾而起,银票被焚烧殆尽,耳边传来不知什么魔物的邪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仙盟还能给我多少惊喜!极阳之体,我记住了!”
顾长生反应极快,一把握住江凌月,极阳之体的血液将一切魔气升腾的火焰隔绝在外,保护她毫发无损。
他笑着松开江凌月的手,接上前面那半句话:“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凌月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沾满顾长生鲜血的手,内心极其烦躁,问:
“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地牢里的其他人呢?”
空中的魔气开始逐渐消散,地动平息,江凌月清楚知道那银票才是今夜发生一切的源头。
而可能导致这一切的人现在却在她面前笑得十分无害。
顾长生微微侧头,用那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江凌月:“那是,魔族的魔器,本来应该是要直接交给许计和,带在身边类似于监视器吧?”
他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至于其他人,怎么能这么分走师姐的精力,我自然全杀了。
“你为什么不把它毁掉?”江凌月声音冷得近乎结冰,“他明确说了你是——”
话语戛然而止,身后还有翟景,顾长生极阳之体的事必须是个绝对的秘密。
江凌月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而此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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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晾在一边的翟景只觉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一桶热油直接浇在他怒火中烧的情绪上。
他等不及了,哪怕魔气侵袭又如何?他可是祈圣司的少主,有的是法器为他净化魔气!
三两下,他直接扎入深深的魔气中,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近乎嘶哑:
“江凌月,你是疯了吗?地牢禁制全破,里面多少魔族你心知肚明,为什么他安然无恙?!”
江凌月冷冷地看着他,但并没有阻止。
得到了默许,翟景的声音更加激动:“而且这地方魔气冲天,凭什么他不受影响!你是不是瞎了?你不是一直能看透魔族,能知道内鬼的吗?为什么他这么明显的问题,你能视而不见?!”
充满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与此同时还有他那粗重无比的喘息声。
翟景的表情都有些扭曲:“把你剑柄上的阵法捏碎,让泽月长老和肃火长老过来处理这一切,你下不去手我下得去!祈圣司有的是办法对付魔族!”
顾长生像是完全没听见翟景的咆哮,反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血污用手拂了拂,露出自己的右手——先前被降魔杵直接扎穿的血洞在合体期的实力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嘴角带着抹玩世不恭的弯度,眼神却毫无笑意,专注地盯着翟景。
微微侧头,问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他挺吵的?”
江凌月分出些许目光给他。
他声音中隐隐包含了些许期待:“要不然我——”
“够了!”江凌月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声量。
她伸出食指,指向顾长生,命令道:“你,闭嘴。”
指尖指向身后的空地:“站在这里,后面我有的是问题问你。”
顾长生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照做。
他心里十分清楚,江凌月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如果再惹,就真的过分了。
但很明显,翟景并没有这种觉悟。
“你——”
然而只是说出一个音节,就立刻被江凌月那寒光四射的佩剑抵住了咽喉。
身为化神期的他能够无伤离去,可他有些不敢看江凌月的双眼,以及他更加惧怕的是江凌月捏碎那剑柄上的阵法。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江凌月的声音十分冰冷,充满了警告意味。
翟景的喉结上下滑动,整个甬道安静得近乎死寂。
良久,他脸色铁青地说道:“我看见顾长生在全部都是魔气的地方毫发无损。”
紧接着,江凌月笑了,可这笑容却莫名让翟景有种被彻底掐住喉咙的感觉。
“还看到了什么?”剑尖向上滑动,抵在他脆弱的下颚,“想清楚再说。”
这次翟景算是彻底懂了,江凌月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但凡再说错一个字。
他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江凌月身后十分“乖巧”的顾长生。
他身上近乎有种实质性的杀意,正精准无比地绕开江凌月,直直压迫在他的身上,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11. 第十一章
“我——”翟景的喉头上下滑动,浑身的肌肉微微开始绷紧。
此时江凌月在剑柄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运起灵力,好似下一秒就会将阵法彻底捏碎。
……
他不知道江凌月是什么时候从过去那位不起眼的女修一步步走入他的视线中的,但是他记得盟主刚开始给她配的两位长老经常出现,再之后……
她就开始变得耀眼,让人根本无法移走目光,实力也大幅度提升,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将那两位执法长老叫来,就能凭借自己的实力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弟子。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开始庆幸自己和她有着娃娃亲。
而那两名长老更是唯她命是从,根本不考虑任何客观因素,江凌月对于他们来说优先级甚至高于盟主。
思绪收回,他重新对视上江凌月足够冰冷的目光,现在不是忤逆她的时候。
他微微抬头,缓解着那剑尖的压迫,一字一句否认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江凌月轻笑着点头,“还有呢?你今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翟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周围的魔气正侵入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有些灼热的痛和莫名的焦躁。
但他还是顺从地回答:“这个地动来得蹊跷,所有封魔的阵法都失效了,我知晓你这地牢中——”
话头至此戛然而止,他顾不得那么多,眼睛瞪大着环视一圈,本该关押着魔族的牢门此时却空空荡荡,在顾长生的身后,处处是扭曲变形的牢门,以及魔族死亡后留下的残躯,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只有个别牢门还保持着原样——那里关押着的还是人类,用的不是封魔阵法。
最后,他极度惊恐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笑得灿烂的顾长生身上。
“你……”他倒吸一口凉气,双目死死瞪着顾长生,“你把它们都杀了——?”
尾音上扬,声线颤抖,甚至有些破音。
顾长生没有回答,歪着头,满脸写着三个字:你说呢?
翟景浑身都因为激动而隐隐有些颤抖:“江凌月!江凌月你还要护着这么个叛徒吗?!”
话音说完,他直接向后退去半步,一个闪光拔出佩剑,灵力凝聚在剑尖,眼神喷火般看着顾长生,怒吼回荡在充满死寂的甬道内:“江凌月!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发什么疯,你就是被他这身皮囊蛊惑了!许计和可是重要人证,它死了我们怎么追查魔涧?!这人绝对是叛徒,叛徒!”
因为愤怒,他脖颈两边青筋暴起,满面通红,恨不得就此直接将顾长生活剐。
但江凌月握住剑柄的手却纹丝未动,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我数到三,你不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一。”
翟景疯狂喘着粗气,好似紧张到了极致。
“二。”
他在心底盘算着顾长生的状态——这人毕竟刚杀了一整个牢房的魔,现在气息不稳,身上也有着不少伤,若是直接出手……
噌——
轰!
翟景毫不犹豫,率先出手,斑斓的剑光在空中拉出道绚烂的残影,带着破天的气势直指顾长生命门。
顾长生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笑着看向越来越近的剑势,他甚至能从那剑光中看见自己从容不迫的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足够干枯的手掌稳稳当当地出现在顾长生面前,一把抓住翟景的剑刃。
下一秒,五指一合,灵力如同浩荡的沧海将翟景的攻击如数没收,就如同一颗石子丢入大海,毫无波浪。
翟景瞳孔巨震,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剑刃被肃火长老夺下,随意扔至一旁,顾长生嘲讽的嘴角,以及江凌月……完全没有分给他一丝目光。
江凌月平静的声音响起:“泽月、肃火长老,真是又要麻烦二位了,还请你们先将翟景少司主带走,之后我自会下发对他的惩戒。以及——”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脸色刷白的翟景,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
“给他下封口令,今晚发生的事,他但凡吐出半个字,都要神魂俱灭。”
听到这话,已经被控制住的翟景瞬间面如菜色,“你……江凌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天生仙骨,是祈圣司的少司主,百年来最天才的剑修!”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先前控制住他的肃火长老已经彻底钳制住了他的命脉,冰冷的咒言直接缠上金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毫无反抗之力。
泽月长老面容慈祥地站在江凌月身后,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十分平静地扫视一圈地牢中的遍地狼藉,好似村口聊天的奶奶在说今日鸡蛋两分一枚般的口吻说道:
“禁地封印差点被魔族冲破,现在所有长老都去堵那个破窟窿眼子了,听说盟内也有不少弟子瞬间入魔,感觉这次像魔族有组织的一次进攻。”
江凌月轻微“嗯”了一声,听出了她语气重的暗示,语气也很是缓和:“这件事,我大概知道点,告诉盟主不日我自会去解释,还有——”
她抬手指向一旁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情的顾长生,询问道:“我感受不到,他是什么修为?”
闻此,泽月和肃火长老的微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着满面礼貌微笑的顾长生,良久,肃火长老啧了一声,“合体期前期啊?”
泽月长老笑眯眯地说道:“真有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合体期,但是看着有些气息不稳,小伙子,你伤不轻,还是要多加休养,小心魔气入体。”
顾长生从鼻腔后面嗯了一声,承认道:“是,就是不知道师姐会不会心疼我一下。”
语气真诚,眼神中写满了渴望。
……
也就江凌月素质高,愣是压着自己心底想要让肃火长老直接弄死顾长生的冲动,单手抚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是,会心疼。麻烦二位长老直接把翟景少司主带走吧,这边事多,我还需处理。”
泽月同肃火对视一眼,不动声色,一个缩地千里的法诀就消失在阴森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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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牢中。留下满脸期望的顾长生和江凌月。
死寂重新降临,浓重的血腥味和残存的一点魔气混合,黏稠得令人窒息。
没了翟景的聒噪,江凌月只觉着原先突突跳的神经都放松了些许,可当她看见顾长生那副人畜无害,带着点委屈却又极其乖巧的表情时——
算了,她收起佩剑,在心底无声地叹息,总比翟景那烦人的玩意好。
顾长生在江凌月平静的目光中,微微挺直脊背,像是在等待着江凌月的发问,目光中的期待毫不掩饰。
“你……”江凌月在舌尖斟酌着字词,盘算着面前男人身份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干脆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长生摆出了副果真如此的样子,微微侧头:“要不然师姐,我们换个地方说呢?这地方……”
他环视一圈,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真是太不衬师姐了。”
江凌月垂下眼睫,将顾长生的话放在舌尖上来回翻滚,半晌,她声音清冷:“不,就在这里说清楚,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多相处的时间。”
顾长生脸上的表情微妙了一下,微不可察十分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其实很简单,我是一个痛恨所有魔族的人。”
他眨着有些湿漉漉的眼睛,极其坦诚:“毕竟在加入仙盟之前,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散修,天天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所以师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凌月没有回答,只是睨着眸子看他,沉默也是一种答案——她不满意这个回答。
顾长生认命般地耸了下肩,动作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慵懒:“其实是我感觉我作为年轻一代中修为最高的人,应当扛起除魔的大旗,为当前最有威望的,仙盟戒律司司主鞍前马后。”
或许是实在无法接受顾长生这么浪费时间,满嘴跑火车,江凌月最终还是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你的目的。”
闻此,顾长生一挑眉,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尾音都有些上扬:“我的目的?”
他向前走去半步,更靠近江凌月一点,但仍然处于社交的安全距离,眼神极其炽热:“我的目的就是加入戒律司,追随师姐啊!”
江凌月上下扫视一圈顾长生,眉头微皱,他身上的道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彻底被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浸透,右肩三角肌前束开放性软组织损伤伴骨外露,某种意义上绝对能评判轻伤一级了。
她前世是法医,今生坐上了戒律司司主,对于满嘴谎言的人见识得绝不算少,可受这么重的伤,还能用这么真诚的态度和语气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的,顾长生绝对算第一个。
转瞬间,顾长生又向前走去一步,目光死死黏在江凌月充满审视的脸上,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完全突破了安全距离,某种意义上,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直接将她搂在怀中。
真好,他赌对了,江凌月没有后退!
因为兴奋,顾长生的语气都有些颤抖,尾音不自觉地上扬:“所以师姐是不是想问我,那银票究竟是什么?”
12. 第十二章
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江凌月甚至能闻到顾长生身上那浓厚的血腥味,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的香,二者混合,反倒是让她下意识地更想嗅清楚那特殊的味道。
她从鼻腔中嗯了一声,也不躲闪,平静的视线直接与顾长生炽热的目光相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极阳之体。”
顾长生露出个有些揶揄的笑,“那张银票就是我给师姐的投名状,比如说,师姐有没有发现,翟景根本没发现那张银票,也体会不到被监视的视线,更没有听见……那魔物说话的声音?然而明明他的实力更高。”
随着顾长生一句一句的疑问,江凌月的表情寸寸冷了下去,她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不要,浪,费,时,间。”
江凌月的右手大拇指此时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食指关节,这一细小的举动被顾长生精准捕捉,他目光轻微一扫,心底了然,连忙续上先前的话:
“这张银票本来是给许计和准备的,它就是一个监视的魔器,那边有魔族窥视着这边的一切,看得越多,消耗的也就越多,直到它——”
顾长生伸出手,五指并拢,随后他说:
“轰——”
五指跟着他的拟声词一起张开,露出掌心刚长出的嫩肉。
“彻底被消耗殆尽,就会爆炸。而之所以只有师姐你能感受到,是因为它本来就足够隐蔽,修为越高,越无法感受,许计和是元婴修为,所以只有元婴以下大概能有所感知。”
江凌月看着他,眉头紧锁:“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它毁掉?”
顾长生又向前走去半步,这一次他甚至能感受到面前江凌月身上那肃冷的气息,连带着周围的血腥味,引得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强忍着自己内心最为阴冷,扭曲,变态的想法,喉结上下滑动,喃喃道:“因为这是我的投名状啊,师姐。”
“不会有人比我更懂魔族,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知道该如何剿灭……魔涧。如果我不让你切身感受到这些,你不会同意我追随你的。”
他用舌头微微抵了抵上颚,抑制住心底的焦渴,声音喑哑:“魔族迟早会侵入凡间,而在此之前,我才是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江凌月半眯着眼,心底有股名为失控的无名火:“所以你听不见那魔族说什么?”
顾长生笑了笑:“只有元婴以下能听见,师姐,我永远不会骗你的。”
啪。
江凌月这一巴掌实际上很轻,但还是把顾长生的脸扇歪至一边。
她声音冰冷:“那魔族说:‘极阳之体,它记住了。’这意味着接下来它会想尽办法来杀你,这就是你给我的投名状?”
气运之子的存亡与否直接与世界挂钩,而面前这疯子竟然将自己直接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顾长生用舌头抵了抵侧颊,慢慢将头转正,眼睛微眯,随后猛然握住江凌月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贴在自己的脸上,声线发紧:
“是,这就是我给师姐的投名状。你想想,它发动魔族进攻禁地,本来就是要探清仙盟的实力。师姐没有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找到我,某种意义上也算避免它探清仙盟的虚实,是不是?”
江凌月尝试着抽回手,可顾长生握得极紧,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只得这么被他控制着,感受着面前男人有些冰凉的体温,与他极度热烈的目光互相纠缠。
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放手。”
“不放,不然师姐又要用匕首捅我。”
话音刚落,江凌月另一只手掌心一翻,眼看着那匕首又要出现,却被顾长生直接控制住,没有给她任何行动的机会。
“师姐,说实话你不讨厌我的,对吧?”顾长生摩挲着江凌月细嫩的手腕皮肤,将她往怀里拽了拽,“我感觉你还是在意我的。”
顾长生微微向前探身,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把江凌月彻底浸润其间,两人呼吸交缠——
“咚——”
江凌月毫无预兆地提膝猛击,直接将手从顾长生的掌中抽出,寒光乍现,那把神出鬼没的匕首再次出现,利落地架在顾长生的脖颈上,逼得他不断后退,直至彻底被压在墙上。
他举起双手,低头温顺地笑着,看向满脸平静的江凌月,这次换成他“心甘情愿”的动弹不得了。
江凌月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一手紧握匕首,锋利的刃口死死抵住顾长生脆弱的咽喉,眼看着就要划破肌肤。
她轻声反问:“怎么,没有让魔族看到真正的仙盟内部,只是暴露你这个极阳之体,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顾长生眼底的笑意更浓:“随师姐心意,毕竟师姐本来也想驱逐我不是吗?我,不,重,要。”
他咽喉处的肌肤被锋刃压得微微凹陷,一丝细微的血线悄然沁出,蜿蜒而下,没入染血的衣领。
江凌月适时地眯了眯眼,好似听到了十分好笑的话,刚要开口,就听着轰一声,本来被落石堵死的地牢门被剑势轰开,陈雪握着剑闯了进来:“师姐!师姐!禁地那边已经全部平息,盟主通知所有司主立刻去找他开会,还有我们把陆松他——”
乔雪的话被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无法吐出半个音节。
幽暗的地牢中,只有昏暗的光勉强穿过翻腾的魔气与尘埃,将面前的一幕无比清晰地照射出。
江凌月一手按在顾长生有些裸露的胸膛,另一手握着匕首,紧紧贴在他的咽喉。二人的身体贴得极近,中间完全没有缝隙,顾长生举着双手,嘴角噙着抹温顺的笑,满眼透着别样的满足,配着白皙脖颈上那道血痕,倒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颇有种霸道司主强制爱的感觉。
整个空间完全凝固,江凌月麻木地转头看向乔雪与她身后的几名同样表情僵硬的弟子。
…………
良久,乔雪终于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控制着面部五官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司主,司主您继续,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啊啊啊啊——”
众人作鸟兽散,生怕慢一慢就被江凌月追杀,不出三息之间整个地牢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长生保持着举手的姿势,配合着江凌月匕首的力道,脖颈微微向后仰去,玩味地看着紧贴在他胸口的江凌月——
他观察了三年,这是江凌月第一次同“活物”如此近距离接触。
好,真好,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近乎克制不住自己心底肮脏的欲望,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右肩那伤口都再次迸裂开来,血液涌出。
江凌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先前的种种情绪都被强行压入心底。她手腕一翻,匕首如同变戏法般消失,干脆利落地离开顾长生的气息范围。
“别让我等你。”
*
暗紫色的邪云逐渐褪去,露出破晓的光芒,劫后余生的弟子们看着天边的日出,有人欣喜有人哭泣,阳光照耀下,魔族死后余下的腥臭黏液与修士们的血液混在一起,遍地狼藉。
各个司部负责后勤的弟子们正努力清扫着路面,麻木地为死去的同窗殓尸。
元愈堂内弥漫着药草的苦涩味,近乎盖过了血腥味。呻吟声、压抑的哭泣声和医修们短促的命令声交织在一起。
顾长生坐在一张临时安置的软榻上,裸露着上半身,此时他上半身所有的伤口都被重新清洗、上药、包扎。药效带来的清凉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专心回味着江凌月按在他胸膛上的触感。
“师弟,”突然,一个小心翼翼,带着些许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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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长生抬起眼皮,深棕色的眸中没有什么情绪,懒洋洋地看向来人。
是陆松。
他面比纸白,眼下是遮不住的乌青,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但他身上没有什么伤,作为极阴之体在这样动乱的夜晚,他被保护得很好。
“师兄,”顾长生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向一旁挪了挪,让出些许位置,“又见面了。”
陆松点点头,十分拘谨地坐在顾长生身边,面带愁容,声音中藏不住的疲惫:“你没事可太好了,我都认为我们死定了,师弟,你不知道,在你赶到之前,我……”
眼见着话匣子就要被彻底打开,顾长生连忙打断:“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什么事?”
陆松的本有些红润的眼眶瞬间又清醒点,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哦,就是江司主去见盟主之前说让我找你。”
顾长生:“?”
后背稍微直起来了那么点。
陆松垂着头继续说道:“她说你刚进仙盟,没有加入司部,也没有地方去,让你睡在我那里,她还说你会保护好我的。”
顾长生:“……”
原先直起来的背又向后瘫去,他心不在焉唔了声,睨了一眼陆松,感叹道:“看样子江司主真的很照顾你啊。”
极阴之体,却刚达到金丹境界,他甚至没有任何走出仙盟的能力,但凡路上碰到个稍微有点智商的魔族……哪怕只是被吃半只手,仙盟不派出点化神期修士,估计都压不住那魔族。
陆松没有听出顾长生语气中的揶揄,认为他是拒绝,眼睛瞬间瞪大,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可不要不当回事啊!师弟,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很想和我住一起,或者觉得我是个累赘。但……江司主的命令真的不能违抗啊!你来得迟,根本不知道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
一听这话,顾长生立刻来了精神,眉毛一挑,声调都高了几分:“发生了什么?”
周围匆匆而过的医修向他投来警告的眼神,意思是闭嘴。顾长生连忙赔了两个笑,把声音压低:“说给我听听。”
“……”陆松环顾四周,真心诚意:“这是元愈堂,江司主最大的地盘,全是她的眼线,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顾长生接过一旁医修随手丢来的外袍,虚虚遮掩着自己精壮的上半身,“这是她的丰功伟绩,我听一听怎么了?她可是我毕生想要追随的人啊!”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其虔诚,牵引着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向他投来了赞扬的目光。
陆松满脸崇敬,像看英雄一样看向他,伸出手偷偷在下方比了个大拇指,“师弟,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下场怎么样吗?”
顾长生摆出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陆松说:“最一开始,只要有江司主在的除魔小队,根本不会出现任何伤亡,再加上她真的长得很美,所以她的追求者不算少。”
顾长生:“呵。”
“然后……听说所有跟江司主在表白的剑修都在出任务时,被她命令去做引诱魔族的诱饵了,受伤倒是没受伤,就是下场挺丢人的。”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后怕,“不过就这样还是有人愿意追随她,而且也像你这样——”
他充满同情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顾长生,叹息道:“这样满腔热情,然后他们就被江司主绑起来测试各种戒律司刑法的耐受度。”
顾长生站起身,老老实实将外袍穿好,盯着周围或鄙视或嫌弃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又坐了回去,笑嘻嘻道:“这样啊?那肯定是他们污了师姐的眼,我看师姐还挺惜才的,总有例外嘛。”
陆松赞同地点头:“是这样,我也这么觉得,就比如那个翟景,和她有婚约的那位,你应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