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主夺舍了阴湿反派[规则]》
1. 诡异世界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薄雾弥漫街道,黎婉月走在死寂的马路中间,握紧手机发抖。
她联系不上一起长大的竹马。
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保留昨晚互怼的记录,给竹马的备注是讨厌鬼:
【AAA讨厌鬼】:懒虫,记得调好闹铃早起
【AAA讨厌鬼】:要是迟到,明天没有蒸凤爪吃[狗头]
【moon】:凤爪[色][色]你等着,我天没亮就起床
【AAA讨厌鬼】:行,5点在你楼下等
【moon】:[吐血]太早了,5点半吧……
【AAA讨厌鬼】:逗你的,和平时一样6点等,每次看见你一边晨跑一边打哈欠,真想给你塞一个包子
【moon】:[吃我一脚.JPG]
6:00
【moon】:我在楼下了,你人呢
【系统消息】: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moon】:big胆!不但迟到还敢删我
【moon】:把我加回来!
【moon】:死容深你等着!我现在上去敲你的门
路上的薄雾朦朦胧胧,人行道上的灯柱和闭门的商店若隐若现。
整条路只有她一个人。
马路没有车,早餐店拉下灰色的卷帘门;没有去菜市场的大妈大爷,连阳光也躲在乌云后面,只有奇怪的薄雾伴随。
高温干燥的10月末,不该有雾。
她不安地跑起来,搅动静止的薄雾。
自己的脚步声格外响亮,整条街安静得不正常。
紧张的心跳如雷鸣,黎婉月硬着头皮跑到竹马居住的小区。
保安室居然空无一人!
早上是居民频繁出入的时候,保安室必须有一个人留守,给出行的车辆升起升降杆。
不但没有保安,她连一个居民也没碰见,一栋栋楼房死气沉沉,俨然高耸的墓碑。
难道她身处规则领域?她没听说范围这么广的规则领域,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闯进来。
是梦境的规则领域吗?
她狠狠地捏一把脸蛋。
疼!
不是梦!
不对,梦里的规则领域可能产生痛感,让人混淆梦境和现实。
应该是这样,她在梦里,不小心闯入规则领域。
规则领域并非无处不在,相关部门会在电视和网络发布最新的规则领域分布地点,提醒市民注意安全,目前没出现梦境规则领域。
没出现过,意味着没有逃离的攻略。
手脚冰凉的黎婉月,飞奔到竹马住的单元楼。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死寂的楼道。
她怔忪,阴森森的寒意缠上后背,全身的血液凝固一般。
403的防盗门,变成一道毛胚房才有的木门。
另外三户的金属防盗门光洁铮亮,映着她惊恐的倒影。
没走错啊,是2座403……
她不敢敲门,颤抖的拇指画两次手势才解锁屏幕。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她一边跑下楼,一边给拨打熟人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
“为什么……”
为什么她打给亲友,运营商提示的是暂时无法接通?
为什么没回复微信的亲友,系统没有提示对方不是她的好友?
一切似乎针对竹马。
她环抱胳膊打哆嗦。
这个规则领域的域主在哪?
“没有域主,亲。”
冷淡的声音吓得她的心脏提起来,她战战兢兢地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
“你谁?域主吗?”
“你不在规则领域里面。”
黎婉月发现对方的声音不在前后左右,而是在……脑子里……
“你、你是什么?污染物吗?我要变成畸变者了吗?”
系统:“宿主您好,恭喜您绑定人生圆满系统,我是您的专属服务系统零号,您可以叫我零号。”
“系……统?”她语无伦次:“叫畸变者的系统?不是,叫系统的畸变者?”
零号:“宿主,您曾经是网络漫画家,应该知道有一种金手指叫系统。没错,我就是您的金手指。”
黎婉月的眸子转了转,想起小说或漫画里存在不科学的“系统”,它们的主要作用是让主角装/逼打脸然后变强。
她曾经作为现实向的漫画家,不理解这类型的作品为什么大卖。
零号:“宿主,现在情况紧迫,我先解释一下您的处境。您是网络言情小说《诡异世界的万人迷》中的小白花女主角,男主角是容深,他负责处理危机——”
她一怔:“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是假的?”
零号:“是的,不过——”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我的经历是假的?父母也是假的?”
零号:“是的,我知道事实很难接受,但千真万确。”
“你真的不是域主,我真的不在规则领域吗?”
零号:“这块手表可以检测您自身有没有受到模因污染,如果受到模因污染,手表的两根指针会逐渐变成红色。”
她的手腕凭空出现一块女士手表。金属的镂空表带像手链,两根指针是有夜光功能的荧光绿。
她相信零号的话了。
旁边的楼房是假的,踩着的水泥地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她对竹马的了解只是一堆设定,包括她自己也是……一堆文字而已。
零号打断她的思绪:“宿主,达成圆满的结局是有奖励的。”
“什么奖励?”
零号:“只要找到和你真心相爱的男主角,这个世界会变成真实的世界,作为平行世界存在。以后狗作者上传什么样的修改稿件,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黎婉月的烦闷一扫而空:“等等,你刚刚说那个讨厌鬼是男主角?”
零号:“原本是的。”
她自动忽略“原本”两个字,翘起嘴角又问:“是和女主角佳偶天成的男主角吗?”
零号:“是的,但是容深被删除了,原本是他负责解决您遇到的危机,您负责面如淡金、和男主角谈恋爱,现在要由您自己处理危机。”
她消化了下零号的话,翘起的嘴角拉下:“删除是什么意思?”
零号:“因为这本小说几乎单机连载,所以狗作者决定跟风市场,把1V1的万人迷文爆改后宫文,被唯一的读者愤怒举报。预计一周后小说被锁,一个月后世界崩溃,请你尽快指定一名男角色作男主角,安抚暴躁的读者。”
黎婉月气恼地跺脚:“作者凭什么删掉容深?他的手机变成空号,住的地方变成毛胚房就被是删了他的原因造成吗?还有街上为什么没有人?”
零号:“是的,因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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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删除了二十万字。现在是小说的第一章,整个世界冷却中,剩下最重要的女主角能活动。我们检测出如果真的改成后宫文,您会产生情感不满足的状态,无法达成圆满的结局。于是我们介入,在作者上传大改后的文稿之前修正这个世界。”
她越听越不是滋味:“对于你们来说,我们所有人的人生是一堆冰冷的字数组成吗?”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动鼠标就让全世界停摆,按“Delete”键就让她的竹马人间蒸发,敲击键盘就能改变她的想法和人生。
但愤怒比恐惧更盛。
她一直认为她笔下的人物拥有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随着剧情的推进,她创造的人物拥有了灵魂,追求他们想要的结局。
但换个角度思考,她笔下的人物拥有的思想由她本人引发,他们真的拥有自己的思想吗?
她和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没有区别,她笔下的人物是提线木偶。
她也是提线木偶。
造物主轻易赋予她一个高冷或者邪恶的性格,或者改名不叫黎婉月,然后塞给她很多奇奇怪怪的男朋友……
不行!她接受不了!
她不要被改写命运。
“你说,我现在要做什么?”
零号:“阻止平台锁文,否则小说世界彻底冻结,无力回天。您首先要激活小说世界,然后我们盗号发布您经历的剧情。那位读者虽然举报,但是每天回来看有没有更新章节,因此我们要利用这个契机,感动那位读者撤销举报。”
她怅然:“容深不能找回来了吗?”
零号:“据我所知,第一章没容深出场……”
“我拿菜刀穿过屏幕砍死狗作者算了!”
零号:“宿主冷静!您可以挑选别的男人当男主角,只要你和男主角的感情戏够甜,读者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不要!我只喜欢容深!”
零号:“……”
黎婉月:“……”
不小心表白了……
但表白的对象消失了啊啊啊啊!
她烦躁地踩水泥地,胸口闷闷的。
零号:“宿主稍安勿躁,我们先激活这个世界,其他事一步步来。”
她理解单机连载的寂寞和焦虑。
她画的校园漫画没人看,深深地怀疑自己的画功不够扎实,怀疑自己没有塑造故事的能力,甚至怀疑画一个圆形都没别人的圆。
可是背离初心大改的作品,还是属于自己的作品吗?她不认可。
零号:“宿主,读者的反馈能提供能量。小说每增加一个收藏或一条评论,不管好评还是差评,我们会得到1积分;读者打赏一元,得到10积分,以此类推;而经历完一段剧情,会得到500积分;达到10000积分就能解锁结局篇。到时我们会锁定作者的后台,不让她上传修改好的章节,直到您达成圆满的结局。”
黎婉月算了下,如果读者愿意撤销举报,就算没有读者的评论或新收藏,她要经历20段剧情解锁结局篇。
零号:“宿主,请问您决定激活这个世界吗?”
她看了看与容深的最后聊天记录,毅然点头:“我要激活。”
她回想残留的聊天记录,认为容深或许没有被删除干净。
零号:“好的,宿主。目前第一章的标题是‘诡异世界’,请您输入第二章的标题激活。根据之前的剧情,三天后举行您的绘本签售会。”
黎婉月不记得之前经历过的剧情,不过没关系,现在是新的开始。
“第二章的标题就叫作‘失踪’。”
2. 失踪
【姓名:黎婉月】
【年龄:25】
【特殊能力:超级亲和力,能降低对方的戒心,最低降至5%】
【魅力:95】
【智商:125】
【力量:40】
【体质:中等偏下】
【武力值:0】
黎婉月看到零号给她体检的数据,最后两项数值让她脸上一臊。
零号:“宿主,您不是每天晨跑吗?为什么体质还是中等偏下?”
黎婉月:“呃……没事就呆在家里……咳咳,我要构思下一本绘本的主题嘛!”
零号:“……创作前不都要出门采风的吗?”
黎婉月:“上网采风啊。刷帖子看别人的情感经历,刷别人的旅游风景照,以最低的开销实现最高的价值。”
零号:“吃饭呢?”
黎婉月:“以前叫外卖,现在会出门买菜。”
零号:“……”
零号:“宿主,如果您要挣够10000积分解锁结局篇,要经常出门触发剧情才行。”
黎婉月:“知道了。”
零号:“刚才送您的手表能检测模因污染的浓度,您要争取时间阻止指针完全变成红色,否则会变成畸变者。”
黎婉月:“怎么阻止?”
零号:“视情况而定,对付不同的域主有不同的方法。不过您的特殊能力是降低对方的戒心,我觉得您可以最大化利用您的特殊能力和魅力。”
她似懂非懂,端详手腕的女装手表。
表盘忽然反射金黄色的阳光,她吃惊地抬头。
薄雾已经散去,阳光刷黄四周的居民楼。二楼的阳台,早起的家庭主妇搬出被子晒太阳。
死寂的街道像进行电影快进的特效,快进到日常的早晨场景。
三三两两的轿车仿佛穿越时空到来,凭空出现在马路,她急忙跑上人行道,避开迎面驶过来的电瓶车;早餐店的门口升起蒸肠粉的水蒸气,几个上班族坐在门外的胶凳上,玩手机等候。
公交车到站,年轻的打工人来不及买早餐,一边掏交通卡一边匆匆跑去站台。
才早上七点,公交车还没塞满乘客,徐徐开走。
恍如隔世的黎婉月,凝视公交车远去。
“很高兴认识你的英语怎么说?”年轻的母子向黎婉月走来,母亲提问上大班的儿子。
“Nicetomeetyou!”
听着稚气的童音,黎婉月一转头便吓破胆。
妈呀,这对母子没有脸!!!
两人虽然对答如流,可是面部被削平,空白又平坦,没有嘴巴,声音不知道从哪个部位发出。
这时,又有两个上班族经过旁边。
也没有脸!
[零号!]她毛骨悚然,在心里疯狂呼唤。
零号:“到。”
路人没有听见零号的声音,无动于衷地与她擦肩而过。
黎婉月:[为什么他们没有脸!]
零号:“世界处于初始解冻状态,不重要的路人没有脸。你想想看,小说里的路人甲就算有几句台词,作者也懒得写他们的外貌,何况是和你没有交集的纯路人。”
黎婉月:“……”
确实,她画背景板路人的时候也懒得画五官。
黎婉月:[以后,路人会长五官吗?]
零号:“随着剧情深入发展,这个世界会越来越趋向真实世界,路人当然会拥有五官。”
她松一口气。
这个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的规则领域够烦了,如果路人一直无脸,像寂静岭的怪物,她要崩溃。
一家早餐店的电视机,播放新增规则领域的新闻,她怅然叹气。
十年前,全世界爆发大规模的模因污染。坊间传言,是科学家找到高维空间的入口所致。
模因,是文化传播过程的基本单位。
初时诡异的图形嵌入文字、图片,诡异的声音嵌入影像等等,通过网络、电视节目、收音机等文化传播的媒介扩散,植入人类的大脑,试图改变人类的信仰与行为。
“狗日的畸变者!”穿人字拖的老板一边炒河粉,一边破口大骂。
“一抓到就该立刻枪/毙,它们没救了!”等炒河粉的客人搭腔。
畸变者利用自身的特殊能力扩散模因污染,严重影响他人的神志,形成一片称作规则领域的危险区域,成为域主。
签售会在三天后举行,她不知道现在能触发什么剧情,满怀心事地回竹马居住的小区。
原本他不住这边。
他是建筑设计组的组长,在广城的另一个区上班。有项目的时候,他天天画图和加班,经常出差到外地勘察,忙成转个不停的陀螺。
他们见面的时间多在周末,平时在微信聊天。
有一晚,她的肚子疼得生不如死,打120去医院。急诊部的医生诊断是急性阑尾炎,要尽快做手术。
她吓死了,手忙脚乱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
那晚她浑浑噩噩,只记得病床移动时,轮子咕噜咕噜响,头顶的吸顶灯不断晃她的眼睛,还有手术室的恐怖无影灯。
麻醉过后她伤口疼,全身难受得想哭,父母又不在身边,四周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护士老给她扎针打点滴,医生滔滔不绝地讲述术后护理的注意事项,她的脑子一团糟。
她得空回复竹马十几个来电时,哭得稀里哗啦。
等竹马一赶到病房,她抱着他的手腕哭,眼泪和鼻涕弄湿了他的衣袖。他没有嫌弃,反而耐心地安抚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找同事代替他出差,请两天假到医院陪她。术后他搬来她的附近,每天陪她晨跑,监督她不准再点外卖。
从小到大,他的嘴巴总惹她生气,实际上他待她很好,每天等她一起上学,哪天她起晚,他会给她带早餐。
他长得高,却迁就她的步伐放慢脚步。如果她一时没跟上,他会停下来回头笑道:“别走丢,不然没有人帮我挡一挡左边的阳光。”
她炸毛跺脚:“把你晒成咸鱼算了!”
现在,走丢的人是他。
染着阳光的2座,映入她泪水模糊的视野。
世界开始转动,但是没有改变403的毛胚房木门,它依旧和另外三户的防盗门格格不入。
“妹子,你找谁啊?”出门的大妈看见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孩盯着403的木门流泪,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黎婉月不敢正视大妈平坦的面部。“住在403的男人搬走了吗?”
“403?一直没有人住啊,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黎婉月全身一震,被迫直面残酷的现实:“怎么会?你不记得有一个很帅的男人住在403,还想介绍你的女儿给他认识吗?”
他无意中提过这件事。
为此她心不在焉一段时间,时而向他发脾气,害怕他突然宣布交了女朋友,把她推向普通朋友的行列。
“说什么胡话呢?我住进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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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没人住,到现在也没人住,哪有什么很帅的男人哦。”大妈一头雾水。
看她梨花带雨的,大妈把粗话咽回去,嘟嘟囔囔地下楼。
黎婉月不信邪,发微信问闺蜜。
【最佳损友】:?
【最佳损友】:容深是谁
【最佳损友】:哦豁,你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从实招来~
黎婉月浑身发冷,无力地坐在小区的凉亭中。
【最靓的妈】:哪个容叔叔?我们不认识姓容的邻居啊
【最靓的妈】:怎么了
【最靓的妈】:市场有成色很好的瑶柱,比超市便宜十块,我买五斤寄给你熬汤或者熬粥
【最靓的妈】:还有福城的小云耳干,这种可好吃了,我买几包寄给你
只有她,记得一起长大的竹马容深,她仿佛回到割阑尾那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在她的床边走过,把她扔到消毒药水包围的孤岛。
泪珠滴落漆黑的手机屏幕。
“宿主……”零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其实你不用伤心,容深只是作者设定的角色,他没了,你可以认识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交往。”
设定?
天空恍然闪过晴天霹雳,劈得黎婉月面无血色,鼻子发酸。
容深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作者的设计,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作者的意志?
去医院陪她不是出于本意;陪她晨跑,不是他的意愿;休息时给她做饭,只是讨好读者的剧情?
那个会回头等她的少年从来没存在过吗?
她努力回忆容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狡黠的笑容,试图揣摩他是不是发自内心。
不行,她分辨不出来。
甚至越回忆,他的面容越模糊,她恐惧自己也会忘掉他。
停!
她惊恐地抱头。
不要忘记容深!
现在的她是自由的,是活的,不再是作者笔下的一个虚拟角色。既然作者赋予她经历和优势,她该好好利用,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危机。
“零号,你能不能窥探作者现在修改的文稿中,有没有容深的存在?或者探测容深还在不在这个世界。可能他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成另一种存在?”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着找他。如果他忘掉和她的经历,不喜欢她,拒绝和她一起,她就选择别的男性当男主角。
零号:“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
黎婉月:“我也是一名作者,如果我花了很多心思设定好男主角的经历和性格,即使要大改,我也舍不得完全舍弃他,会保留他的性格,或者给他换个身份。”
零号:“是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没有剧情积分,我的能量不够。”
黎婉月:“你需要多少积分?”
零号:“跨越次元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和能量,至少需要1000积分。”
她点点头:“花掉的1000积分会算在10000积分里面吗?”
零号:“会,但是剧情积分能兑换一个月内未来发生的重要剧情。”
黎婉月:“我知道了,挣够1000积分再计划。”
她深呼吸,打起精神来。“现在去超市买菜,看能不能触发剧情。”
超市太平得让人泪流,累积0积分。
第三天早上,她被一个陌生来电吵醒,是座机号。
“黎小姐你好,我是自由之港特遣部队的……”
?
她犯事了?
3. 宋戈
自由之港,广城洛河区分局。
安静的独立办公室内,银色的重力球摆设自动摇晃,玻璃烟灰缸剩下冷却的烟灰。
办公桌后的男人懒洋洋,黑色贴身的汗衫露出肌肉紧实的胳膊,浅灰色的制服外套挂在椅背。
白色灯光宛如一把冷然的美工刀,雕琢他锋利冷峻的面部线条。
他的双腿放上桌子交叠,鞋底朝向门口,绘本摆放在腿上,他轻轻地翻去下一页。
绘本的名字叫作《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描绘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的日常相处,两人之间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朦胧情愫令人产生共鸣,触动单身29年的他。
某一天,兔子小姐发烧刚好,想吃炸胡萝卜,但长颈鹿先生不让。
兔子小姐:“我已经好了呀,不想再吃寡淡的菜叶了。”
长颈鹿先生:“吃油炸的东西容易喉咙痛,我带你去吃其他好吃的。上来。”
长颈鹿先生趴在地上,让兔子小姐爬上他的头顶。太高了,趴着的兔子小姐抓紧他的两只耳朵。
他带兔子小姐来到梨树前面。
兔子小姐第一次摘到梨子,高兴地咬一口:“好甜啊!”
长颈鹿先生温柔地笑眯眯。
兔子小姐:“鹿鹿,下次你还会带我去吃好吃的果子吗?”
长颈鹿先生:“可以啊。有我在,你会吃到各种各样的果子。”
桌面的座机响起,打扰宁静的氛围。
他按免提接听。
“宋队,黎小姐到了。”
“请她进来。”宋戈放下双腿,放绘本到桌面。
没多久,接待员领着黎婉月进入他的办公室。
1米6的年轻女孩长发披肩,短袖T恤扎进宽松的牛仔长裤,抱着香芋紫的帆布手提包。
一双龙眼核般的黑眸流转不安,素净的脸蛋肌肤胜雪,丰满的嘴唇涂了薄薄的樱花粉唇釉。
伫立的宋戈看见活生生的兔子小姐向他走来,坚韧的胸膛仿佛变成一颗牛奶软糖,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差点丢了千锤百炼的戒备心,他微眯锐利的双眼,打量不简单的兔子小姐,眼尾的疤痕像扭动的小蛇。
“你好,我叫宋戈,是洛河区分局特遣部队A队的队长。”他郑重其事地与她握手。
“你好,我是黎婉月。”
他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并闪现吃惊的神色,暗自疑惑。“请坐。我们见过吗?”
“没有。”她暗暗吃惊对面的男人拥有五官,撒谎说:“我以为机关/单位不准染发。”
对面的男人有一头蓝灰色短发,发根深色,发顶至发梢由浅灰过渡蔚蓝色,加上眼尾的疤痕,酷得离经叛道。
宋戈目不转睛,目光犹如瞄准她的利箭。
这男人的眼神蕴含慑人的热忱。
瞧见她不自在地抱紧手提包,宋戈舒展凌厉漆黑的剑眉。“知道自由之港吧?”
她点头。
自由之港属于政/府部门,专门消除畸变者引发的规则领域,坊间传说里面还有研究所钻研模因污染的源头。
五年前,科学家发现人类的大脑因为模因污染,神经元与脑细胞的活跃度提升10%—30%,相当于重返幼儿期的天才阶段,而活跃度的提升体现在智商或特殊能力的强弱上。
一旦活跃度飙升至50%或以上,必然堕落成畸变者。它们的思维与行为扭曲,科学家与医学界没办法让它们恢复神志,变回普通人。
“自由之港虽然隶属于政/府,但规章制度不同于其他政/府部门的严格。因为我们需要融入人民群众办事,所以只要不违反条例,自由之港会给予我们一定的自由。”
黎婉月忐忑地抱紧帆布手提包,觉得自己不是面对一位公职人员,而是面对一头暂时藏起利爪的狼。“你们为什么找我过来?”
她一瞥桌面的《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更疑惑找她过来的目的。那是她创作的绘本,明天就是《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再版发行的签售会。
如果她犯事了,对方哪会客客气气地请她到办公室坐,她早就换上拘留服。
宋戈随着她的视线,指头轻敲手边的绘本:“黎小姐明天的签售会,是在新花书店举行吗?”
“是的。”
“前天,新花书店出现规则领域。”
黎婉月震惊。
宋戈盯着她的双眼:“新花书店的五名店员在布置签售会场地的时候失踪,店长报案通知我们过去调查。”
“你们怀疑和我有关?”
“确实和你有关。”他推来《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我们的调查员从前天开始调查,昨天有两人失踪,以此为代价,我们摸索出生存的规则。”
他轻敲的绘本,发出“笃、笃”的微响,富有节奏。
黎婉月不悦:“你不需要一直向我施压,我们人民群众会配合政/府的。”
宋戈吃惊她的敏锐,发出低沉的笑声:“黎小姐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中好,我们更需要你配合了。这是我们摸索出的生存规则,你先看看。”
她接过手写的字条。
新花书店生存规则:
1,禁止触碰除《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以外的书籍。
2,店内没有穿黑衣的店员和客人,若遇到,禁止与之对视、交谈和肢体接触。
3,禁止损坏《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否则后果自负。
……
她瞪圆双眼,没想到生存规则和她创作的绘本有关系。
难道域主是她的书粉?
宋戈观察她惊愕的表情,又说:“新花书店的域主还没被捕,它一直没有出现。如果还不能消除新花书店的规则领域,你的签售会必须延缓举办。”
黎婉月放下字条,了然宋戈的意图。“你们需要我配合做什么?”
他露出赞赏的目光:“我们请求你在今晚办一场小型签售会。”
晚上六点,落日熔金,暮云酡红。
黎婉月吃完晚饭下楼。
宋戈交代过不能穿黑色衣服。
为了让晚上的小型签售会像模像样,她把上午穿的牛仔长裤换成白色长裙。
零号:“宿主,宋队长颜值高、能力强,可以当男主角的后备役。”
她险些脚滑,扶稳楼梯扶手。“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零号:“一回生二回熟,接触多了,陌生人也能变恋人。”
她起鸡皮疙瘩:“打住!我首先要完成今晚的抓捕行动,保住小命。”
管读者爱不爱看她解决危机,保命是头等大事!
零号:“放心,有我在,能辅助您顺利完成任务的。不过我们剩下四天时间感动读者撤销举报,挑选男主角的事也很急。”
黎婉月郁闷:“知道了,我考虑下吧。”
她心里的位置是容深的,但是形势紧迫,没时间让她验证容深还存不存在。
她心烦意乱。
就在她要拉开单元门的一瞬间,金属单元门的倒影多了一道阴暗的人影,呈现于她的身后。
她吓一跳,急忙回头。
这时,胖乎乎的大妈提着一袋垃圾下楼,瞧见她,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去买菜。
黎婉月强颜欢笑:“不是,我今晚出去吃饭。”
“呵呵,和男朋友约会吗?”
“和朋友而已。”
眼看大妈打开单元门走出去,黎婉月脸上的笑容消失。
刚才的人形倒影是修长的,拥有男性的高大体格。
一辆黑色吉普停泊楼下,黎婉月走去的同时,在心里问零号有没有看见奇怪的倒影。
零号:“没有发现,宿主你看看手表的指针有没有变红?”
没有。
手表的指针依然是荧光绿。
吉普车降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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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坐后排里侧的宋戈,他凌厉的侧脸充斥战士的锐气。他转头看来,招手示意她上车。
后排只有她和宋戈,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空位。
淡淡的烟草味从他的身上散发,他虚握拳头支着下巴,蓝灰的短发和黑色T恤使他看起来像不良学生。
黎婉月想起零号提议,偷偷地瞄他一眼,不小心对上他观察的视线。尽管他有所收敛,眼神依然蕴含职业所致的侵略性,她浑身不自在。
“黎小姐之前进过规则领域吗?”他打破沉默,身体不偏不倚,没有贸然入侵她认为安全的距离。
“进过。”
有一次她自己误入规则领域,在别人焦头烂额地规避死亡陷阱时,她被奇形怪状的域主缠住,不过域主没有杀她,经过她一番说服,域主送她离开。
“进过多少次?”
“和这一次的行动有关系吗?”
他后仰靠着椅背,单手搭上椅背,入侵两人之间的空位,胳膊的肌肉曲线闯入她的余光。
黎婉月往车窗倾斜身体,无措地与宋戈四目相对。
他纳闷。
搞得自己像一只吃掉小兔子的大灰狼。
他只好恢复端正的坐姿,语气不紧不慢:“见你紧张,聊聊天而已。之前我以为你和书里的兔子小姐一样,没想到是容易紧张的小兔子。”
黎婉月皱眉,觉得他的话有些暧昧,不由得怼他:“我也没想到宋队长会看一本成人童话。”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宋戈心想原来是一只带刺的小兔子。他适时转移话题:“你以前办过签售会吗?或者书粉见面会。”
“没有,这次签售会是我第一次露脸。”
“有在网上发布过签售会的通知吗?”
“有,我的社交平台账号、出版社的官方账号和我编辑的账号发布了。”
他若有所思:“可以推断域主是你的书粉,关注你很久,这一次冲着你来。”
吉普车停泊在新花书店对面,店里灯火通明,但没有行人进去。
来到店门前,她找到门可罗雀的原因——
营业时间:9:00-22:00
注意:10月27号至30号不营业,若看见书店在此期间开门和开灯,请勿进入,否则后果自负。
宋戈却一只手推开店门:“我们写给外人看的。”
新花书店有三层,一楼正对店门的中心书橱,摆满《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绘本。它们叠放成椭圆形的圆柱,两旁悬挂她绘画的宣传插画海报。
宋戈双手插兜,伫立海报前面端详。
初时顾着调查没有仔细看,这一次他注意到低饱和度的色调充满温馨的氛围,感觉到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细水流长的情愫。
新人作家能在大型书店举办签售会已是很好的待遇,只有盛名的大作家才有资格在商场举办。
《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是第二次印刷发行。第一次发行3000册,经过出版社的网络宣传发酵,3000册卖光。
不但如此,还有许多网友在她和出版社的账号下,询问什么时候再发行,于是有了第二次印刷发行30000册。
出版社见销量的势头不错,打铁趁热,为她举办同城签售会营销造势。
她环顾店员的精心布置,暗暗为自己打气。
店里暂时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穿着红色马甲的“店员”。
宋戈在车上告诉她,店员由A队的队员伪装,他和其他队员伪装排队拿签名的市民。
店员喜上眉梢:“黎小姐你到了,签售会准备开始,等会你坐在长桌后面……”
此言一出,店里的空调吹出阴森的冷风,黎婉月又起鸡皮疙瘩。
宋戈和两个店员神色凝滞,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黎小姐,你先落座。”目如鹰隼的宋戈环顾店里,发信息催促其他人马上就位。
4. 粉丝
黎婉月抱紧帆布手提包,在铺红色绒布的长桌后面落座。她从手提包找签字笔,余光瞥见右侧有一本笔记本。
坐下的时候,桌面没有笔记本吧?
长桌的两端,各放置一叠《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做做样子。
她的目光再次粘上莫名其妙的笔记本。它的封皮是羊皮纸色,如果她在桌子上签名,手肘会碰到笔记本。
碍手碍脚的,拿不拿开它是要命的选择题。
“请问是你们的笔记本吗?”她抬头问如临大敌的三人。
穿红马甲的队员侧目而视,立刻脸色铁青。“不是,我们绝对没有放绘本以外的东西在桌面。”
“别碰。”宋戈沉声提醒。
黎婉月小心翼翼地挪动凳子,远离陌生的笔记本。
在店里,能翻页的都属于书籍。
陆续有人推门进店,宋戈捧着翻开的绘本,与伪装客人的队员打眼色。
她深呼吸,握紧签字笔,心跳犹如棒槌敲出激烈的鼓点。
这时,一道漆黑的影子投下红色绒布,遮挡她前方的灯光。
她以为是伪装客人的队员,面带微笑地抬眼,忽然她死死地盯着对方的黑色上衣,微笑凝固。
一双苍白的手,慢慢地递来《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
她握笔的右手发抖。
宋戈阴沉地走来。
队员们也紧盯穿黑衣黑服的背影,准备随时冲过去制服对方。
然而风云突变。
店里不知不觉地凭空冒出五、六个穿黑衣黑裤的人,面部涂了机油般一片漆黑,它们慢慢地、安静地排队。
他们的心跳到嗓子眼,不动声色地靠近排队的黑衣人,实行半包围。
一身杀伐之气的宋戈站在讨要签名的黑衣人旁边,全神贯注地监视对方,一只手摸腰后的净染手/枪。
黎婉月在内心呼唤零号:[怎么办!畸变者出现了!]
零号:“冷静,您的特殊能力是降低对方的戒心,它们现在应该只想讨签名而已。”
她迅速冷静下来,回想生存规则。
——店内没有穿黑衣的店员和客人,若遇到,禁止与之对视、交谈和肢体接触。
她避开对方的手指接过绘本,颤抖的左手翻开绘本,签下笔名“moon”。
因为紧张,因为手抖,笔迹歪歪扭扭。
不料对方杵在原地不动,没有接过签了名的绘本。
黎婉月在心里疯狂呐喊:走啊!赶紧走啊!不准嫌弃老娘的签名!!!
宋戈瞥见杵着不动的黑衣人变得扁扁的,而排在第二位的黑衣人走进第一个人的身体里?!
下一秒,它扁扁的身体恢复立体的轮廓,手里拿着另一本绘本,递给低头的黎婉月签名。
它们不是域主,是域主的附属。
只有消除域主的模因污染能力,规则领域才能解除,域主的附属才能失去污染能力。
宋戈给半包围的队员打“静观其变”的手势。
第二次签名,她的手稳多了,笔下的“moon”形成优美的曲线。为了签售会,她苦练签名一个月。
第二个黑衣人得到签名后,又变得扁扁的;第三个黑衣人走进它扁扁的身体,令身体快速立体起来……
直到第七个黑衣人来到她的面前,店里的空调降低几度,空气变成冰冷的海水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对方投下来的影子产生变化,吓得她手脚冰冷。
这是两个人并排站的影子,递绘本过来的手是两双——他们一个人的左手和另一个人的右手粘在一起,一层像机油的黑色黏液包裹他们俩的手腕和小臂。
妈呀,看影子的轮廓,他们连脑袋也粘在一起?
零号:“宿主!”
黎婉月被一惊一乍的零号吓得全身一震。[系统不都冷冰冰的吗?你干嘛突然大喊?]
零号:“对不起,刚刚检测出这段剧情是重点剧情,一旦通过就能拿到500积分。”
她心花怒放,冲淡一点点恐惧:[帮助宋戈抓捕它就是通过吗?]
零号:“呃,宿主,您别忘了这是一本恋爱小说。”
[什么意思?]
零号:“重要的剧情里不能没有感情戏。”
黎婉月:……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只能笑。
[我现在一条腿迈进鬼门关,你却说走感情戏?是不是想我死?]
零号:“宿主,您的特殊能力是超级亲和力,我没有检测到它对你有敌意,您可以利用您的能力帮助宋戈抓捕。原本这场戏有男主角参与,他会帮忙制服域主,和您的感情升温,现在要靠您自己了。”
她沉默地看向手表的指针。
依然是荧光绿。
虽然离谱,但不失是一个策略。
黎婉月:[靠自己,我试试!]
零号:“好的。宿主,快整理一下头发,要走感情戏了。”
她鼓起勇气微笑,抬手撩头发到左耳后面,露出娴静清丽的侧颜。
与此同时,她感到头顶传来的强烈注视,头顶有点痒。
只有宋戈看见,黑色的连体怪物低下头,眼部滴落一缕缕黑色的黏液,悬在黎婉月的头顶,轻轻地蹭她头顶的发丝。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腰后的净染手/枪。
它们是域主!
他的“超级直觉”发动,判断出它们就是域主。
没想到它们忽然转头,宋戈及时偏过脸,避开它们的视线,藏逆净染手/枪到背后。
“宋队小心!”
连体怪物的脚下出现一滩粘稠的黑液,朝宋戈的短靴蔓延。
他从容不迫地后退半步,域主迸发强烈的杀气,激发他的杀心。
“排队!”
两道不同声线重叠成愤怒的咆哮,入侵宋戈的脑海回荡,他强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
地面的黑液越来越近,他咬牙切齿地后退几步。
黎婉月察觉宋戈身陷困境,心急如焚之际,发现面前的绘本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光芒。
怎么回事?
她的签字笔、旁边的七本绘本泛着粉红光芒。
天啊,四周的书架也浸泡着粉红的光芒。
好诡异。
[零号!你看见粉红的光了吗!]
零号:“是走感情戏必备的暧昧氛围,相当于漫画里的花朵背景。”
黎婉月:……好羞耻的氛围。
零号却焦急:“维持的时间不长,您快行动。在粉红的氛围里,您能暂时无视致命的规则为所欲为。”
!!!
她马上抬头,注视连体婴般的黑色怪物,强压恶寒与恐惧,露出迷人的微笑:“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拇指和食指朝它们做出比心的手势。
连体怪物看向她的笑脸,眼部一缕缕的黑色黏液动起来,在她快要裂开的笑脸前面蠕动,个别黏液想触摸她雪白的脸蛋。
滚滚滚!
她在心里嫌弃地咆哮。
喘息间,宋戈单手开枪。
逆模因子弹射进连体怪物左边的脖子,形似小针筒,释放药物遏制它们的污染力。
蓝灰刘海的暗影下,他漆黑的双眼尽是憎恨之色。
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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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连体怪物踉踉跄跄,其他队员发射压缩的逆模因颈圈,牢套它们的两条脖子。
没有人看见,一滴黑色黏液落在红色绒布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粘上黎婉月的皮肤。
零号:“?”
宿主的心律、精神状态、脑细胞的活跃度正常,刚刚是它的错觉吧。
域主被捕,书店的地板凭空出现一大群昏迷的人。
“有大风和阿乐!”
昏迷的人群不但有失踪的店员和调查员,还有很多市民。他们恢复寻常的肤色,面部不再是黏糊糊的漆黑。
宋戈安排人手带域主上车,然后通知救护车来。
浑身发软的黎婉月留在座位,瞪圆的双眼残留惊恐的情绪。这会儿,她像一只胆怯的小兔子。
难以相信她敢打破规则,吸引域主的注意力让他有机可乘。
“黎小姐,域主具有高度污染的能力,请你一定要重视生存规则,不是每一次都走运有命活下来!”声色俱厉的宋戈走到她的旁边,愠怒切齿:“更多时候是变成杀人如麻的附属!”
一名队员生怕他骂哭黎婉月,忙打圆场:“队长,可能是黎小姐的特殊能力。”
黎婉月缓缓回神:“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不像失踪队员那样先是呆滞,然后被书籍吸收而消失。可是,她和域主对视和交流,为什么没有被吸收?
宋戈收敛怒火,流露忧色:“没添麻烦。虽然你帮了我们,但我不能让你冒险违反生存规则,除非是你的特殊能力。”
“算是。”她理解宋戈的心情,换作是她,也觉得无视生存规则挑衅域主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例如头晕想吐,或者情绪化想发泄?”他缓和语气,对她的特殊能力产生好奇。
她摇头。
宋戈的眉头皱得更深:“因为近距离接触过域主,我需要为你检测一遍大脑细胞的活跃度,这是流程。”
“哦,好。”
绿色射线扫描她的脑袋,得出的数据显示绿色,意为正常。
宋戈产生更多疑虑。他收起脑细胞检测仪,提议说:“抓捕行动已经结束,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他暗中观察坐副驾驶的黎婉月,借故聊天。
她眼神清明,语言逻辑清晰,毫无受污染的模样。
到了楼下,宋戈叮嘱她说:“虽然抓捕行动结束,但是后续的程序还需要你协助,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保持联络。”
“明白了,谢谢你送我。”她微微一笑,脸色仍是苍白。
“不用谢,当是我教训你的补偿。如果——”他顿了顿,选择说下去:“如果你需要帮助,也可以找我。”
黎婉月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宋戈抿唇,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说最后一句话,鬼迷心窍似的。
因为她的能力吗?
他自认为是理性的人,职业病是戒心重,不至于被她的能力影响。
他思考不出缘由,烦躁地抽出一根香烟,想起在车里,把香烟塞回去。看着五楼朝向马路的一户亮灯,他盯着好一会儿才驾车离去。
夜深,羁留在异常收容所的连体怪物坐在长凳上,戴着遏制污染的颈圈和遏制特殊能力的手铐。
值班的干警每小时巡逻一遍,检查每一个拘留室内的域主的状态。
他打开门上的铁窗检查连体怪物时,不协调的怪异感再次来袭。
全身漆黑的连体怪物一动不动,死了一样,黑溜溜的身体反射灯光。他暂时瞧不出它们哪里不对劲,怀揣不安离去。
拘留室内,连体怪物反光的面积越来越大。
5. 网友
“零号,500积分到账了吗?”一回到出租屋,她还没脱鞋子,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零号:“没有,显示这段重点剧情还没结束。”
她懵了:“域主被抓,不算结束吗?”
零号:“宋队长不是说要跟进后续的程序吗,或许结束后续的事情就结束重点剧情。”
黎婉月疲惫地栽进软软的沙发,呈“大”字形躺着,光溜溜的左脚搭上高高的沙发靠背。吊在沙发边沿的右脚,还穿着拖鞋。
零号:“……宿主,您是恋爱小说的女主角,好歹注意一下形象。”
她累得不想动:“回家还不能放松,女主角也有人权!我不管,我累死了,现在我最大!”
零号:“好的,您最大。”
“那位读者有没有回来看书?撤销举报没?有没有留言?”
零号:“我瞅瞅作者的后台……新的章节都有一个点击,那位读者留言了。”
“念!”黎婉月眸子晶亮,闪烁期待的目光。
零号:“什么骚操作,男主角居然改失踪了,还是要改成后宫文是吧?恶心!”
零号:“咳,我照读的。”
黎婉月两眼一黑。
有一瞬间,她想世界毁灭。
零号:“宿主不要灰心,这段重点剧情还没结束,还有挽回的余地,您做自己就好。”
黎婉月:“呵呵……”
漆黑的夜空烫出窟窿,漏入来自外太空的月光;大地上的镜子是这个世界的破绽,是无人知晓的千疮百孔。
床尾伫立一面全身镜,镜中的世界囊括睡梦中的黎婉月。被子踢歪了,露出她粉红的脚板。
镜中的房门悄然打开,走进来的男人来到床边,拉被子盖好她露出的脚板。
男人伫立一会儿,修长的手指触碰床头柜上面的手机。
零号检测卧室,没有发现异常,现实中与镜中的黎婉月睡得安稳。
奇怪,今天是它第二次感觉错了。
零号纳闷自己的程序是不是太过落后,老是误判。
第二下午,正式的签售会如常举行。
今天是周日,慕名而来的书粉挤在新花书店的一楼。
“哇,形势大好啊小月!”邵颖躲在仓库门后偷窥,给作准备的黎婉月汇报店面的人流。
有段时间,黎婉月全职画漫画颗粒无收,为了维持生计,她投稿插画到出版社。出版社青睐她色彩温馨的画风,邀请她长期合作,为旗下的线上言情杂志画插画。
邵颖从那个时候负责验收她的画稿。
有一次,邵颖告诉她一个惊喜:“我们老板看完这一期杂志,对你的插画评价很高,问你有没有意向画绘本。”
黎婉月受宠若惊,决定试一下。
于是,治愈向的成人童话《兔子小姐与长颈鹿先生》横空出世。
出版社的老板是她的伯乐,邵颖是她重要的搭档,今天的签售会是她事业上的重要转折点。
如果他还在,看见这一切就好了。
黎婉月落寞垂眸,心房落空空的。
全职画漫画的低谷期,她每天对着没有变化的数据焦虑。那个家伙,周末提着一袋蔬菜肉食上门,声称他家的煤气炉坏了,过来借用。那时,他还没搬来她附近住。
然后他拉着她打下手,把西红柿丢给她洗,把番薯叶丢给她剥丝,她的十个手指头染绿了。
她气得抓起一把番薯叶质问:“你是不是故意买这么麻烦的番薯叶?”
那家伙还笑出来:“都说画家手巧,我来测试你的手指还灵不灵活。”
她抄起沙发的抱枕扔他。
虽然他自觉洗碗,但拉她出门散步骗她到公园打羽毛球是几个意思?害她累趴,第二天四肢酸疼,一蹲下,大腿酸爽。
她在微信“炸”了他一晚。
其实她明白,这是他陪伴的方式。那段时间,她的焦虑减轻很多。
说好拿到出版费请他吃大餐,始终还没兑现承诺。
“新媒体运营部的同事到了,你准备好没?签售会的现场照片会放上网。”邵颖回头问。
“可以出去了。”她拍拍脸蛋,带上亲切的微笑走出仓库。
新花书店的规则领域已经解除,来排队的都是真正的书粉,虽然他们脸上没有五官。
黎婉月身穿黑色的雪纺连衣裙,白色的领子扣着交叉领结,搭着肩膀的鱼尾辫绕着白色的丝带。
排队的书粉不乏年轻的男性,他们探头探脑,偷偷地欣赏那朵盛放的梨花。
出版社有意给她打造治愈系的美女作家人设,她不反对,深知在网络发达的时代需要适当的营销,推动作品的销量。
“我、我很喜欢你的绘本!很喜欢兔子小姐……”语气腼腆的男大学生来到她的面前,平坦的脸没有五官,像会说话的人皮灯笼。
他拘谨地递来崭新的绘本讨签名。
黎婉月已经见怪不怪,莞尔道:“谢谢你的支持。”
男大学生没有五官的脸红了。
她大笔一挥,在扉页签下优雅的笔名,然后送给他一对钥匙扣。
左肩有点痒,趁男大学生转身离去,她挠一下。
新花书店对面停泊一辆显眼的吉普,降下的车窗后面,是沉默又专注的宋戈。
谁不喜欢亲切、偶然任性却勇敢的兔子小姐呢。
签售会圆满成功,黎婉月和出版社的工作人员一起吃饭,作庆功宴。
洗完澡的黎婉月躺在床上,发布签售会和庆功宴的照片到朋友圈,公开给所有人看见。
她希望有一个速写画的头像来点赞,然后给她留言说,其实他故意躲起来捉弄她。
可惜十分钟过去,十几个点赞的头像里面没有他的。
她黯然,拎起两只钥匙扣转动。
一只是雪白的兔子布偶钥匙扣,一只是橘黄色的长颈鹿。
两只小动物在她的手指下转动,白兔子和长颈鹿互相碰撞,像一对打闹的欢喜冤家。
是出版社定制的限量周边,送给参加签售会的读者。
她要了一对回来。
滴滴——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她放下一对钥匙扣,拿起手机查看。
【“深”请求添加好友】
她激动地坐起来,盯着对方的昵称“深”,企图看清楚一笔一划有没有错误。
三点水,秃宝盖,两点一木。
是深!
是他吗?
她激动地通过好友申请。
【“深”已是你的好友,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发什么好?打招呼?问对方的名字?
不不不,太唐突。
可是如果是他,怎么会唐突呢?
万一不是呢?是卖茶叶套信息的呢?
跃跃欲试的心被谨慎牢套,她打算先问好。这时,对方首先打破沉默。
【深】:你好
【moon】:你好,请问你从哪里加我的微信?
【深】:摇一摇
黎婉月瞬间变成萎靡的梨花,失望地栽回床上,散开的长发犹如乌黑的绸缎。
【深】:别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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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找人聊天
【深】: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把我删掉
她点击对方的黑色头像,查看账号的资料。
对方的微信号是shen11,恰好容深的生日在11月。遗憾的是,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小说的剧情和角色大改,如果容深还在,受到影响改变住处是有可能的。
她决定再试探一下。
【moon】:我有时也想找人聊天,找找灵感
【深】:你的职业需要找灵感?
她挑眉,勾起嘴角。
【moon】:我不能是学生吗
【深】:[挠头]原来你是学生
【moon】:你不是吗
【深】:我是牛马打工人
【moon】:是什么工作
【深】:[龇牙]打杂当跑腿,给大佬斟茶递水。你呢,是大学生吗?
【moon】:嗯,要早八的大学生
【深】:你不住宿舍吗?
对哦,摇一摇是摇附近的用户,这人也住在这栋楼或者隔壁一栋,所以一开始推测她不是学生。
【moon】:宿舍吵,影响我写作
【深】:原来是作家[抱拳][抱拳]
黎婉月撇嘴,不咸不淡的聊到什么时候?
【moon】:我最近构思一本小说,关于室内设计的,你懂这方面的知识吗?
【深】:我是设计师的助理,不过不是室内设计类的,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moon】:你是哪方面的设计师助理
【深】:珠宝
【moon】:没事,我睡了,晚安
【深】:晚安
郁闷的黎婉月地浏览两人的聊天记录。
第一次问对方干什么工作,对方含糊其辞;待她精准地询问行业时,对方才回答明确的职位,有种吊她的感觉。
黎婉月挠一下肩膀。
左右肩膀都痒,她扒下睡衣的领口侧目。
双肩各长一颗深色的痘痘,她嘟囔是不是今晚吃了烤乳鸽上火。
另一边,特殊收容所风平浪静。
值班的干警再次巡逻,打开铁窗查看连体怪物的状态。
今天有专家来抽取它们的生物样本,并给它们扎针,干警需要密切留意它们的状态。
万万没想到,拘留室里面的连体怪物变成瘪瘪的一层黑色“皮”,滑落地面。
他慌忙通知上级。
凌晨,是梦境纷乱的时刻。
熟睡的黎婉月满头大汗,梦见自己坐在狭窄的车厢,左右两侧有人挤她。
“宿主!”
她眨一眨眼睛,觉得呼唤声耳熟。
“宿主醒醒!出大事了!”
啊?
睁开眼睛的黎婉月,茫然凝视黑乎乎的天花板,逐渐感到被窝很挤。
零号:“宿主!糟了!它们跟来了!”
“跟来?”
零号:“您快看看您两旁啊!”
什么?
黎婉月向左转头。
漆黑的侧脸近在眼前。
她差点心跳停止。
零号:“还有右边。”
闻言,她僵硬地向右转头。
又一张漆黑的侧脸怼脸。
什么情况!
她吓得起来,哪知两旁的奇怪人影跟随她坐起来。
她屏息向下看。
她的一双胳膊分别与左边的怪人、右边的怪人的胳膊粘在一块!
“啊——”
6. 连体
[零号零号零号零号!现在怎么办!我要死了吗?]
黎婉月在心里疯狂呐喊。
零号:“宿主冷静点,您先看看手表的指针。”
她马上低头看手表。
幸好,两根指针散发荧光绿的夜光,美死了。
零号:“虽然与原来的剧情走向截然不同,但是您能解决的。您试下和它们沟通?我记得它们会说话。”
对!
黎婉月也想起它们吼过宋戈。
会说话就好办了。
她深呼吸平复惶恐,极力使声音不发抖:“你、你们好?”
两颗黑黝黝的脑袋同时转向看她。
而两颗脑袋距离她五厘米左右,呼出的气息像刚从冷冻层拿出来的冰块,冷飕飕的。
她的余光一瞥床尾的全身镜,借着从外面倾进幽幽的白光,她瞥见两个黑黝黝的人紧挨着的自己,一起坐在床上,场面堪比恐怖电影。
她头皮发麻,僵硬的身体不敢乱动,黑暗中的微笑比哭难看:“你、你们是来签售会的读者吗?我记得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左边和右边的黑色嘴巴一起翕动:
“阮风。”
“阮雨。”
左边的声调略高,语气比较傲;右边的声调低沉偏温和;她大致听出两个怪物的个性区别。
“你们为什么跟我回家?”
“永远……”
“在一起……”
黎婉月打寒颤。
别了吧,她不要捧着窝窝头唱铁窗泪,不要被白大褂解剖研究啊!
“要……”
“在一起……”
“我们……”
“在一起……”
……
两个怪物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注视自己的一双黏连黑色胳膊的手臂,灵机一闪:“我刚才出了很多汗,想洗澡,你们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
两张黑色嘴巴张张合合:“一起……”
“一起……”
一起你们个大头鬼!
她强压恐惧与恼火,解释说:“你们是男性,不可以和我一起洗澡。既然你们喜欢我的作品,就要尊重我。”
两颗黑黝黝的脑袋安静片刻。
“一起……”
“一起……”
……
她咬牙切齿:“我肚子饿,要做夜宵吃,你们粘着我,我不方便下厨。”
“一起……”
“一起……”
……
啊啊啊啊完全说不通!
她生无可恋:[零号,如果我找宋戈求助,可行吗?]
零号:“……它们两个是域主,缠着您等于您变成域主的附属,您大概率要唱铁窗泪。”
黎婉月:……嘤嘤嘤。
零号:“它们目前没有污染您的打算,您多和它们沟通。”
黎婉月:[你也看见它们很难沟通。]
零号:“根据小说的设定,畸变者由特殊能力者受到严重的模因污染变成,模因污染会入侵他们的心灵,攻陷他们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放大负面情绪使他们的意志堕落,您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沟通。”
她沉默思索,分别看了看两个黑色家伙,决定先睡觉。
她警告两个怪物:“我要继续睡觉,你们别吵我。”
见它们没有吭声,她试着慢慢躺下。
它们顺着她的动作,也慢慢躺下来。
三人连体,她只能仰卧,挤在正中间。
不过它们挺贴心,用没有黏连的手拉上被子,帮她盖好。
此时此刻,她产生诡异的和谐感。
打住!三人行什么的绝对不行!
她闭眼,养精蓄锐,准备跟两个怪物战斗到底。
不能动弹的仰卧禁锢她自由自在的睡姿,虽然它们保持安静和不动,但床只有1.5米宽,拥挤的不适使她睡睡醒醒。她烦得不想睡觉但抵抗不了困意,到了朝阳照耀卧室时,她无精打采地坐起来,两眼无神。
必须尽快赶走它们!
她的双手连带着它们的左手和右手支撑床,小心翼翼地向床边挪动。两侧的黑色怪物跟随她移向床边,一起搀扶她黏连它们左手或右手的胳膊。
真是贴心,她错愕。
问题来了,她如何上卫生间,一肚子水来势汹汹。
“我要上卫生间,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会儿?”她好怕它们又说一起,急忙补充:“有人看着我解决不了,解决不了就会不舒服,你们也不想看见我病恹恹的样子吧?”
它们陷入沉默。
“拜托啦。”她不停眨眼,努力卖萌。
兴许是她的超级亲和力起作用,它们的左手或者右手开始脱离她的胳膊,残留充满弹性的拉丝。
当她以为它们会完全脱离的时候,一丝一缕垂落地板的黑色黏液依然粘着她的胳膊外侧。
她和两个分离的怪物面面相觑。
“你去。”低沉温和的声音来自右边的黑色怪物,叫阮雨。
黎婉月:“……”
她开始体会到狗血小说里的强制爱多么痛苦。
但总比它们粘着上卫生间好,她勉为其难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门夹着拉直的黑色黏液,韧性极佳,夹不断,扯不断,还能继续拉长。
“唉……”她蹲在坑上思考人生。
怎么做让它们放弃纠缠呢?
目前,官方没有宣布畸变者恢复神志,变回普通市民的案例,它们也变不回吧。
话说回来,它们为什么要跟她回家?什么时候开始跟的?她明明亲眼看见特遣部队押它们上车,而且它们佩戴着逆模因的枷锁。
逆模因武器和用具是及时雨的发明,采用药物、声波、射线等媒介遏制模因污染传播,是逮捕域主的唯一手段,她第一次看见枪。
真酷炫。
可惜不但没有征服读者,又被域主缠上,她的人生之路快到头了。
唉……
她顺道刷牙洗脸,最后慢悠悠地打开门出去。
它们安静地伫立门外等候,通体黑黝黝,面部呈现淡淡的五官轮廓,眼部没有眼珠。
垂落的黑色黏液迅速收紧,两个怪物靠过来,粘着她的一双胳膊。
又变成三人连体。
“阮风、阮雨,你们要吃早餐吗?”黎婉月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里只有一天份量的食材,肠子悔青。
她每天晨跑完去买菜,早知道她昨天驾驶电瓶车去买一周的量,悔啊!
“不用。”
“不吃。”
两个怪物又同时说话。
她挑眉,察觉它们变得有点不一样。
“那我自己做面条吃。”
三个人的厨房很挤,但很方便。
铁锅里的水烧开,右边的阮雨帮她倒进排骨,左边的阮风用平底锅,单手给她煎鸡蛋。她拿着一包面条,成了空闲的人。
她下面条时,右边的阮雨帮她倒青菜和盐。
不得不说,它们俩挺好使唤。
三个人使用的正方形餐桌同样很挤,左、右护法看着她嗦面。
“你们真的不饿吗?”她难为情。
“不饿。”
“不饿。”
“阮风,你煎的鸡蛋很香。”
左边的黑色怪物发出像“哼”的轻笑。
她瞥见右边的黑色脑袋垂下来。
哦豁,怪物会不开心?
她发现新大陆。
“阮雨,你帮我做的面条也很香。”
右边的黑色脑袋才抬起来。
“你们都会做饭吗?”
“会。”
“会。”
“午饭能拜托你们吗?”
“可以。”
“行。”
“你们会做什么菜?冰箱有西红柿、鸡蛋、茄子、青瓜、青菜、鸡翅和猪肉。”
右边的阮雨:“红烧茄子。”
左边的阮风:“西红柿炒蛋。”
黎婉月两眼放光,转向右边对阮雨说:“我爱吃红烧茄子,能加一些肉沫和咸鱼粒吗?过年时我妈给了我几条,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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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雨:“好。”
左边的阮风拉一下黏连的胳膊,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了?”她转向左边。
阮风:“我还会做青瓜炒肉片。”
“好啊,留着今晚做。我一个人,吃一肉一菜够了。”
阮风别过黑黝黝的脸。
嘶,它们真的有情绪,她暗自激动,有了让它们打起来的计划。
“你们今年多大了?”
“21。”
“21。”
她惊愕:“你们还是大学生?读什么专业?”
阮雨:“汉语言文学。”
阮风:“通信工程。”
她对右边的阮雨说:“我也是文科生,读英语专业。”
阮风又拉一下和她黏连的胳膊。
她置之不理,继续对阮雨说:“你喜欢看书吗?看过《平凡的世界》吗?”
阮雨缓缓点头。
她喜上眉梢:“我们和书里的人物一样都是平凡人,过着为三餐忙碌的普通生活,但是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勇气,像我,就算读英语专业,也没有消磨对画画的热爱,鼓起勇气当一名绘本作家。你呢?你有没有鼓起勇气的时候?”
阮风用力拉和她黏连的胳膊,她依然无动于衷。
它脸上的黑色黏液加速流动。
“有。”阮雨的黑色嘴唇微启。
“是什么时——啊!”
阮风的黑色黏液蔓延她的左臂,蔓延的速度很快,她开始头晕。
玩脱了!
“阮雨救我!阮风是坏蛋!”
她话音刚落,蔓延到左臂的黑色黏液退回阮风的胳膊。
阮风猛然站起来,抱着她的左臂拉她过去。
阮雨也站起来,推开阮风抱她胳膊的手。
打起来!
黎婉月在心里大喊。
两个黑色的怪物互相推搡,她发现阮雨吸收阮风身上的黑色黏液,而阮风推搡的动作慢下来。
哇,阮风的胸口被挖出一个洞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人宋戈。
她脸色一变:“停手!你们快停手!这个电话必须接!”
阮风还在反抗,抓阮雨的脸。
阮雨一时半会不能制服它。
响亮的手机铃声变成催眠符。
“停手!”
黎婉月举起双手,分别按住它们俩的脸庞。
它们懵了下。
“我要接电话,安静!”
它们安静下来。
她粘着阮雨黑色手背的右手接听来电,强作镇定:“宋队长?”
“黎小姐,你今天有空吗?”
她心里咯噔,深呼吸:“我今天有事,怎么了?”
“关于前晚的协助行动,有文件需要你确认和签名。”
她纳闷昨天上午不是签过了吗。
她不安地瞅暂时停战的两个怪物,问:“很急吗?能不能改天签?”
“可以,你有空的时候给我电话。”
“好的。”
她刚挂线,邵颖打来。
“小月,你今天有空来出版社吗?”
“什么事?改天可以吗?”
“签售会的照片发布到网上后反响很好,我们想打铁趁热,跟你商量下一本绘本的题材。那你先忙,有空再约我。”
“好,再见。”
她松一口气,身体疲软。
哪知,阮风又开始狠狠地挖阮雨的脸,后者的挖阮风的胸口。
小学鸡打架。
烦。
黎婉月没有心情嗦面,吃力地拉它们到沙发边上,抄起一只抱枕。
“都给老娘停手!”
抱枕拍完阮风的脸,再拍阮雨的脸,拍得它们懵逼。
她气呼呼:“不准再打架,否则我拍死你们!”
阮雨松开阮风的胳膊。
阮风别过脸,似乎是发脾气。
黎婉月心累。
楼下的吉普内,面容冷峻的宋戈仰视五楼的一户——那扇窗后拉上严严实实的窗帘,他若有所思。
7. 兄弟
电脑显示屏的光芒映白三个连体人,他们排排坐,左边和右边黑色人形怪物反射一层油光,坐中间的黎婉月非常别扭。
她的计划是看电影,让两个怪物平静下来。他们紧贴自己坐,脸朝向电脑显示屏,看着她移动鼠标打开硬盘。
她莫名羞耻。
电脑是她的隐私空间,存放大量的画集、绘画教程、风景照片、动物人物照片,收藏了大量情感帖子和影视,如此大咧咧地展现给陌生的怪物看,像是扒开她的衣服展露内衣。
她打开三维动画电影《疯狂的原始人》,偷偷观察专注的它们。
播放的时长过半,睡不好的她开始打哈欠。
“……真好。”
“嗯?”差点打盹的黎婉月睁开眼睛:“什么真好?”
右边的阮雨张嘴说:“一家人始终在一起,真好。”
她打哈欠,仔细思索阮雨的话,回忆抓捕行动的细节。
宋戈说,凡是触碰其他书籍的队员就被书籍吸走。那晚讨完签名的黑衣人,变成一层黑溜溜的机油。
跟阮风和阮雨身上的黑色黏液一样。
它们俩被捕后,凭空出现失踪的人,他们没死而是昏迷。
它们念叨的所谓“一起”,就是把别人同化,牢牢粘在一起。
她又想起打架的时候是阮雨占据上风,是阮雨感叹一家人在一起真好,换言之它们的所作所为是由阮雨主导的。
她试探阮雨证实自己的猜想:“小伊对外界感到好奇,想出去闯荡,不过她的心和家人连在一起,我觉得无论她以后去哪里都会想起家人。”
阮雨转头,说话的语气变重:“一家人就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外面很危险,只有家是安全的,只有家人在一起是安全的!”
安全个鬼,你们两个还不是变成域主!
她转头问阮风:“你也这么认为吗?”
阮风一声不吭。
早上的阮风会发脾气和阮雨打架,她不信阮风已经失去个人的意志。向前迈进的可能是雷池,但她没得选,硬着头皮质问阮风:“你是理科生,读的专业和阮雨不一样,将来找到的工作也不一样,你的社交圈子肯定不是文艺青年的圈子吧?”
它一言不发,像一座不会动的雕像。
“你会谈恋爱,会和女朋友结婚生子,组建新的家庭,她们会成为陪伴你的新家人。”
阮雨插嘴:“新家人会和我们在一起,成为一个家庭,我们永远在一起。”
黎婉月忍不住怼阮雨:“你为什么执着永远在一起?你失去过家人吗?你在害怕什么?”
灵魂的诘问刺激阮雨身体颤抖,全身的漆黑黏液震荡出一圈圈涟漪。
黎婉月感到不妙,脑袋有些晕眩。
零号:“宿主快看手表!”
她一瞄手表,吓得一身冷汗。
两根指针变黄!
“……不可以……要一起……一起……安全……一起……”
黑色黏液蔓延到她的右臂内侧。
“阮雨!”她大喊。
“……一起……永远一起……在一起!不能分开!!!”歇斯底里的咆哮一出,阮雨的人形开始维持不稳。
她半截右臂变成黑色。
怎么办?
深呼吸!冷静!
“阮雨看着我!”她壮着胆子站起来,双手捧着它粘稠的脸庞。“我没说离开你,我只是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的过去,更想见你!”
捧着的脸庞正在融化,一滩恶心的黏液染黑她的双手,头晕加剧。
陌生的念头突然闯入她混乱的脑海:我们是家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滚!
既然打嘴炮行不通,她彻底豁出去,吃力地松开融化的脸庞,拉出粗大如糖浆的丝线。
双手非常黏,幸好手指还能活动。她竭力抄起键盘,朝着融化的阮雨死命地拍打。
“阮雨你给我滚出来!我还没说完你就误会我,气死我了!要是我变成这些黑色的东西,以后谁画画给你们看!”
阮雨的躯体仍然融化,不过融化的速度变慢。
她的左小臂逐渐变黑色。
她一瞥纹丝不动的阮风,灵机一闪,抱着阮风的胳膊说:“阮雨你再不出来,我就亲阮风!”
阮风全身一震,抬头看她。
就在这时,黎婉月感到头晕减轻。
期待的粉红光芒没有出现,但阮雨的半截身躯停止融化,渐渐凝固。流在地面的黏液回到它身上,组建上半身和脑袋。
心有余悸的黎婉月放开阮风,没注意到阮风微微垂首。
“阮雨?”
它抬头,回应她的呼唤。
“对不起,我刚才挑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对。”她先道歉总没错的。
由此可见,阮雨因为失去家人陷入不安与恐惧,才变成畸变者。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开阮雨心结的只有双生子的另一个——阮风。
手表的指针恢复荧光绿,强作镇定的黎婉月坐下来。阮雨随着她的牵扯,跟着坐下。
充满不安的沉默氛围笼罩三人,音响播出的声音道出阮雨的心声:“我们必须合作才能生存。”
黎婉月再没心情看电影,拿起桌面的速写本和铅笔,自顾自地画画,偶然斜睨它们的反应。
下一步计划:攻心。
没多久,阮风看向她的画本。
女高中生的漫画形象,跃然雪白的画纸上。
很快,阮雨也看她画什么。
简单的曲线如她本人,纯粹清丽,赋予画中的女高中生笑容。
“……美……”
“谢谢。”
她笔尖一顿,意识到声音来自左边,又惊又喜:“阮风你终于理我了。”
阮风:“她是谁?”
“一个失败的作品。”
阮风一动不动地注视她的侧脸。“为什么?”
她轻描淡写:“她是我画的第一部漫画的女主角,没有读者看就失败了呗。”
“我们看。”右边的阮雨搭腔。
“你们是男孩子,哪会看校园恋爱漫画。唉,就连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看普通的校园恋爱漫画,一定是我画的故事太老套。”
阮雨问:“她们为什么不看?”
“因为市场的变化。”她无奈一笑:“校园恋爱漫画多不胜数,读者想看新的东西。许多作者加入穿越、系统、乙女等元素脱颖而出,我对这些元素不感兴趣,于是被市场淘汰啦。”
除了绘画中篇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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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恋爱漫画,以及大学时期在社交网络发布的四格漫画,她画不来其他题材。
没上过班,不知道能编不出职场剧情;虽然这个世界存在规则领域和畸变者,但读者不想看相关的奇幻题材;异世大陆冒险类的热血漫画,她做设定时感到吃力。
她想画回曾经大受好评的日常四格漫画,可是平台的漫画编辑告诉她,四格漫画适合以番外的形式存在,读者不会付费看连载的四格漫画。
时代在革新,从前《老夫子》那种单行本的盈利方式不合适网络发达的时代,她要么接受创新,要么转行。
“绘本呢?”阮雨又问。
她叹气:“我画的每一页漫画没人看,怀疑自己不适合画漫画。我是全职漫画家,没收入就要出去找工作,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为了维持生计,我投稿或者接插画的外包挣钱,被一家出版社的老板相中,他建议我转画绘本。”
阮雨:“你画得很好。”
“谢谢你们支持。”
阮雨:“你的家人看过吗?”
“妈妈看过。”
阮雨:“爸爸呢?”
“不知道。”
阮雨:“他不喜欢你画画吗?”
“对啊,他不同意我读美术,要求我读英语。不过我没有放弃,我做翻译兼职挣钱,上网课学漫画。他不认可我没关系,首先我要认可自己。”
阮雨不再吭声。
三人又陷入沉默。它们看着黎婉月画画,电影播放的声音显得多余。
入夜,黎婉月又当上闲人,站在两个怪物中间,看着它们做饭,偶然用铲子帮忙炒一下西红柿。
“和上卫生间一样,我要自己一个人洗澡。”
阮风和阮雨不约而同点头。
黎婉月带它们来到衣柜前面,脸蛋薄红:“你们转过头去,我要拿内衣裤。”
它们乖乖地转头看别处。
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约约,粘稠的拉丝被卫生间的门缝夹着,连接它们的左臂或者右臂。
阮风和阮雨没有黏在一起,暂时分开站。
“……小雨,你不比我差。”左边的阮风突然说。
右边的阮雨侧目。
夜深,空调送冷气,三人并排仰卧1.5米宽的床上。
“你们别挨我的腿,凉。”黎婉月盖好被子,再三叮嘱。
阮风和阮雨是男生的体格,为了贴合床的宽度,它们调节身上的黏液,让身躯变瘦变长,双腿瘦成筷子,半边身不至于探出床沿。
翻不了身的黎婉月非常难受,初时睡不着,她找它们聊天。渐渐地,她架不住困意睡着。
它们没有眼珠,瞧不出有没有入睡。
砰!砰!砰!
敲打玻璃的响声来自房间内部,可惜吵不醒黎婉月。阮风和阮雨没兴趣起来查看响声的来源,安静地仰卧。
躺右边的阮雨没来由问一句:“哥,你会离开我吗?”
阮风:“不会。”
翌日,冰箱里的食材剩下一根青瓜和一小块猪肉。
黎婉月腰酸背痛,眼睛失去神采:“今天叫外卖。”
十五分钟后,外卖小哥驾驶电瓶车来到楼下。旁边的吉普车打开车门,下车的宋戈飞快地走向外卖小哥。
8. 唤醒
外卖小哥提着一大袋菜肉上五楼,根据顾客的备注,他把袋子挂在503防盗门的门把,敲两下门然后离去。
宋戈面容冷峻,站在下半层的楼梯盯着503的防盗门,灰蓝的短发犹如阴天的乌云。
503的防盗门从内打开,伸出一只纤瘦的手够着门把的大袋子,手的主人没有走出来。
他蓦然瞳孔紧缩。
那白皙的手腕粘着一根纤细的黑丝,看着像头发,但并非挂在手腕,而是拉直的,连接门后的某种东西。
他跨上两层台阶之际,503的防盗门率先关上。
宋戈目中的锋芒像致命的子弹。
正在清点菜肉的黎婉月听见手机响,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吓一跳。左边的胳膊粘着阮风,右边的粘着阮雨,当夹心的她千叮万嘱它们别吭声,哆哆嗦嗦地接听。
“黎小姐,我刚好经过你的小区,可以顺道拿文件去你家签名吗?”
她面如菜色,思绪极速飞转。“我现在不在家,能不能改时间?”
“你现在……在哪里?”
在哪在哪在哪……她一边搔头发一边思考:“我约了出版社的人谈事情,不知道要谈多久,我有空再联系你?”
电话里的宋戈沉默片刻,又说:“那晚我们逮捕的域主逃脱了。”
她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伪装震惊:“什么?逃脱了?怎么办?”
“我们正在寻找域主,你出门的时候要小心,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哦哦,好的。”
她想找啊,可是谁看到域主粘着她都以为她也是域主,她不要吃子弹呜呜呜……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线像大提琴拉响的警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她急着挂线:“好的,我会注意安全。我到站换乘了,先挂了哈。”
“……”
她全神贯注地按掉红色的挂机键,确认已经挂线,在心里哀嚎救命。
兄弟俩还没打算放过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还约了出版社洽谈,她不能长时间不出门!
救命!怎么才能甩掉兄弟俩,在线等,急!
她灵机一闪,在心里呼唤零号:[读者有没有撤销举报?有没有留言?]
她现在这么惨,读者的留言兴许能当弹幕给她支招。
零号:“呃……还没有撤销。”
黎婉月:[留言呢?]
零号:“我觉得现在不是听评论的好时机。”
黎婉月:[快念,我要顶不住了!]
零号:“宿主您会后悔的。”
黎婉月:[别再废话,老娘就快没有动力支撑下去了!]
零号:“好吧,以下是照念的留言——离大谱的燃冬三人行,一起睡创死我,狗作者把女主改成行走的春/药恶心死我了,弃文!”
她瞬间没了食欲,窒息的巨浪朝她劈头盖脸地淹没,拍死她最后挣扎的心。
行走的春/药?
哈哈哈,没看见她为了生存而小心翼翼多么难捱?
一起睡?要是办得到她早就踹两个家伙下床,没看见她不但睡不好还担惊受怕在梦里死去?
神踏马三人行!她为了试探它们的心理差点被同化了好吧!女主角快要死了还看个屁啊!
摆烂算了。
她无力地坐在冰凉的地板,奋斗的心如同死灰。
她做什么读者都不满意。
她的恐怖经历得不到读者的共鸣。
她彻底体验到作者大量删除稿件时的绝望。
她垂头丧气躺下,阮风和阮雨不解地随她躺在地板。
距离锁定小说还剩一天,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零号:“宿主别灰心,还有一天时间,没到最后不要放弃。”
黎婉月放空思绪,眼神呆滞。[一天能做什么?我不能出门,呆在家里被骂成行走的春/药,我还能做什么感动读者?]
零号:“……”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对着空气大喊一句:老娘要死了,爱看不看!
右边的阮雨转头看来:“不做早餐吗?”
她呆呆地凝视天花板,声音有气无力:“不做了,没必要了。”
阮雨:“不饿吗?”
“我快要死了,饿不饿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快要锁定冻结,她就安静地躺在地板上亲眼见证这一刻吧。
她不孤单,还有两个怪物陪伴。
阮雨沉默。半小时前她专心致志地上网挑选食材,现在她却突然绝望和颓废,他十分不理解。
“我和哥哥可以做你喜欢吃的。”他又说。
“不用了,陪我躺着就好。”
两只漆黑的怪物沉默不语。
木质地板凉飕飕的,她身穿单薄的睡衣,地板的凉意爬上她的后背,幸好夏天的炎热还没离去。
一缕凝固变硬的黑色黏液从床上勾来薄被,盖在她身上。
她微微错愕,道一声谢谢。
以前一天的时间不够用,她巴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画画稿与漫画工作室竞争更新的速度。
现在她觉得一天很漫长,时间成了凌迟她的刑具。
喜欢的那个人消失了,她没能一起消失。当世界大改变重启,她将变成另一个黎婉月,拥有很多男朋友。
好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破碎的啜泣像凋零的花瓣,散落到出租屋的各处,其中一块淹没于黑色黏液中。
左边的阮风握紧左手,握住的只有空气。于是,漆黑的左手反向包裹她的右手。
阮雨转头,抬起左手触碰她湿漉漉的脸蛋,拭去一滴泪珠。“对不起。”
泪水濡湿耳鬓的发丝,流到她的耳轮。她感到痒,但挠不到,拿阮雨出气:“干嘛道歉,我哭不是因为你,虽然你们两个很讨厌。”
阮雨:“为什么哭?”
“因为很多事。”
阮雨:“能说吗?”
她如鲠在喉:“我喜欢的人失踪了……他扔下我一个……可能下一秒我就不存在了,能不伤心不绝望吗?如果你们之中的另一个变成陌生的模样,你们害怕吗?”
阮雨:“……”
“我害怕!我害怕自己面目全非,害怕我喜欢的人突然回来遇到陌生的我,露出他失望和痛心的表情!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还不如我和他一起彻底消失!”
阮风和阮雨一言不发,安静地听她痛哭。
哭累了,她迷迷糊糊地睡着。
阮雨漆黑平坦的脸朝向天花板,没有表情,没有眼珠,俨然没有情感的、真正的机油。
零零碎碎的记忆聚拢到混沌的脑海,父亲和母亲先后传来的死讯不断回响。从何时开始,心底的声音一直提醒他要和唯一的家人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他做到了,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但空虚不安的内心是一座黑暗的站台,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不曾在站台停留,哪怕源源不断地找人填补家人的空缺,他也觉得名为“家庭”的列车仍然残缺。
他拖着一串破败的“车厢”,漫无目的地徘徊。
直到视野内出现模糊不清但熟悉的海报,他驻足停留,渴望拥有那一位特殊的家人。
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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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的站台开始出现明明灭灭的灯光。
当灯光亮起,他看清她的容貌,听清她的声音;当她触碰他内心的恐惧,明灯熄灭黑暗翻涌,他再一次坠落深渊。
——小雨。
深渊响起哥哥的呼唤。
——小雨,你不比我差。
他震惊哥哥没有完全丧失神志。
为什么哥哥没有反抗?为什么哥哥陪他沉沦?
他不明白。
出租屋剩下黎婉月细微的气息,世界冻结进入倒计时。
阮雨张合黑色的嘴唇:“哥,你恨我吗?”
阮风:“不。”
阮雨:“为什么?”
阮风:“我们是家人。”
顿时,阮雨全身的黑色黏液出现涟漪,内心的咆哮涌现挣扎和抗争的力量,使得身上的黏液出现漩涡。
阮风感到他不对劲,全身的黑色黏液不安地扭动。
陌生又强大的意志力碾压阮雨的意志,脑海不断回响蛊惑的魔音:“你们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魔音再度洗刷他的回忆和理智。
砰砰砰!
砰砰砰!
捶打玻璃的巨响锲而不舍,终于吵醒半梦半醒的黎婉月。
砰砰砰!
像入室抢劫的撞门,她吓得瞌睡虫跑光,正要坐起来,发现右边的阮雨又开始融化。
糟糕,她头晕了。
零号:“宿主,他们又开始辐射模因污染,您必须马上阻止他们,否则连您也变成他们的一份子。”
她眼冒金星,耳边总有人对她说要永远和阮风、阮雨在一起。
[要、要怎么做?]
零号:“走感情戏!利用污染或者规则无效化的几秒帮助他们清醒。”
她的脑子晕成一团浆糊,吃力回想看过的偶像剧。
“阮雨……”
天啊!它和阮风融化的速度很快,像在烈日下暴晒的冰淇淋,快要融化成一滩黏液。
有昨天的经验,她深知光是打嘴炮行不通。求生的意志使头脑一热,她霍然趴在一滩黏液上面,做出拥抱的动作。
“阮雨你醒醒!”她强忍着头晕想吐的难受大吼:“你说过陪我度过最后一刻的,别扔下我一个,我不能没有你!”
“你只是暂时失去理智,可是我失去了爱情啊!”
“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一点回应,难道我的真心一文不值吗?我会等你回来,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你和阮风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请你为了我和阮风振作啊!”
零号:……想吐,肉麻得想吐。
兴许是肉麻的台词起了效果,她终于等来地板、墙壁、家具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零号:“宿主,快唤醒阮雨!”
黎婉月抱着黏液话锋一转:“你是阮雨,热爱家人的阮雨!伤害别人不是你的本意,你的底色是善良的,我和阮风等着你回来!”
善良……
还有人认为他是善良的……
呐喊撕破冰冷的黑暗,微弱的光芒穿过罅隙,照耀他迷惘的双眼。
微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
很暖。
很舒服。
很久没有晒过阳光。
四周粉红的光芒消失,黎婉月感到身下的黏液有了温度,并正在膨胀。身躯僵直的她不敢乱动,生怕出现差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头脑恢复清醒,趴着的物体拥有温热的体温,不再是软的。
她迟疑地支撑起身体,查看身下的东西。
不料,对上一双羞赧却清澈的眼睛。
9. 阮雨
宋戈没有回分局,没有和队员一起寻找逃脱的域主。他知道域主就在黎婉月家里,到处跑只会白忙一场。
黑色吉普停泊在小区附近的路边,他斜靠着车门伫立,香烟在他的嘴前绽放橘红的小花。
一圈白雾上升,模糊他紧皱的眉心。
尼古丁没法缓解他的焦躁,反而令他愈发心烦意乱。
从通话的内容来看,她还没失去神智,然而只是暂时而已。
当时他站在她的家门外,手握紧左边枪夹中的普通手/枪,恨不得破坏门锁闯进去救人。
他见过太多被域主纠缠的人,他们慢慢地失去自我,变成域主的附属,污染其他正常人。
例如他的弟弟。
他亲眼看着弟弟在规则领域,因为做错一次选择,违反某条生存规则而受到模因污染,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当时他还抱着天真的希望,焦急地寻找域主解救弟弟。
可惜弟弟没能熬到最后,变异的器官不断增加,神志不清。他竟然利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哀求:“哥哥,杀了我……”
宋戈艰难地闭眼,不愿回忆亲手举起枪,抵着他的额头的鲜红画面。
他不想再一次举起枪,杀死可能还有救的人。
他猛然睁开眼睛,扔掉烟头踩灭,回到车里。
不管后果是什么,强闯入室这事他干定了!
黑色吉普疾驰回到黎婉月居住的小区,回到她的楼下。就在他准备下车之际,两道人影走出单元楼的大门。
他震惊地盯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孩。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粘在一起,五官清晰、英俊。
左边的男孩忧伤地低下头,手里攥着纸币。右边的男孩搭上他的肩膀说什么,两人经过宋戈的吉普。
宋戈降下车窗,使用探测仪探测污染度。
0?
超级直觉指向他们俩就是域主,怎么可能是0污染度?他们怎么可能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
他们做过的坏事算什么!
宋戈扣着车门的把手,巴不得马上逮捕他们。
但如果他们不认,他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就是新花书店规则领域的域主——从没逮捕普通人模样的域主的先例。
他抬眼望楼上,单手掏出手机给黎婉月打电话。
“喂?”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
宋戈调整心情,强作镇定:“黎小姐,你回到家了吗?”
“还没呢。”
她似乎没事?
“我们已经找到新花书店的域主,你回来的时候小心些。”
“这么快?咳,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宋戈狐疑地注视挂线的画面。
她不但没有受影响,而且毫不惊讶他们会认出域主?
怀着满腹疑问,宋戈开车尾随离去的双生子。
双生子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网约车。
宋戈继续尾随,并且通知在外面搜索的队员。
渐渐地,他发现网约车行驶的路线眼熟得很。
没多久,自由之港洛河区分局的建筑大楼出现在前方。网约车停在大楼的大门前,宋戈骇然停车。
双生子肩并肩走进大楼。
“你好,我们来自首。”
“什么?”在前台值班的女成员惊愕地打量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
阮雨坦言:“我们是新花书店规则领域的域主。”
“!!!”
她没听错吧?域主自首?还是以普通人的姿态?搞她是吧!
“你们别胡闹——”还没说完,她看见宋戈走进来,找到救兵:“宋队长,这两个人说是新花书店的域主,来自首。我看他们太闲没事干,寻我们开心。”
宋戈阴鸷地盯着双生子,语出惊人:“敢自投罗网就给他们办理自首的手续,我亲自来审。”
女成员瞠目结舌。
走完流程,宋戈和陪审员先审问哥哥阮风。
此案轰动整个分局,也是域主变回普通人的首例,局里的领导们围在单向玻璃外面,倾听审讯内容。
阮风不是主谋,是域主的附属,并且能回忆起污染别人的几个片段。
接下来,宋戈和陪审员重点审问主谋阮雨。
“你们哪来的勇气自首?”宋戈冷笑讥讽。
阮雨低头沉默。
“谈谈你变成域主的契机。”宋戈敛容,沉静犀利的眼神穿过阮雨的心扉,看透他的心虚与愧疚。
他只有21岁,大三学生,在同城的985大学上学,外表温顺腼腆,谁会想到他就是导致多人失踪的域主。
室内强烈的灯光使阮雨看起来脸色苍白,他低着头拘谨地扣手指,手腕佩戴遏制特殊能力的手铐,不敢直视宋戈锐利的眼睛。“我三个月前进入过镜子世界的规则领域。”
镜子世界?
宋戈和陪审员神色凝重。
他们听说过,可是找不到入口进入。
“你如何进入?”
“就是一次照镜子的时候。”阮雨不安地蹙眉,紧扣虎口。“那次我盯镜子有点久,回神时没有发现不妥,直到我看闹钟,看见数字刻度反过来才发现我不在原来的家里。”
陪审员立刻记下这一条重要的线索。
“里面的场景和现实中一模一样,除了明显看出反过来的物品。我摸索很久,找到其他闯进来的人写下的生存规则,去了一个地方然后成功离开镜子世界。可是……我觉得自己变得不对劲,总有一把声音挑衅我内心的阴暗想法。然后我就堕落到一片黑暗中,和我一起住的哥哥受到影响。”
“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记得了,真的,我那段经历的记忆不完整。”
宋戈眯眼:“你还记得变成域主后的事情吗?”
阮雨悻悻地点头:“记得一部分,我不断抓人融进来,四处移动寻找‘家人’,最后去了新花书店。”
“为什么去新花书店?”
阮雨白皙的脸庞透出薄红,淡淡的红晕往耳根蔓延。“成为域主前,我喜欢moon的绘本,在我的神智受到影响的那段时间,我每天看,是温馨的故事给予我抗争的信念。成为域主后,我浑浑噩噩,无意中看到新花书店悬挂moon画的海报,被吸引走进去。”
宋戈猜对了,他果然冲着黎婉月去。“逃脱以后,你们去了哪里?”
阮雨握紧拳头:“没去哪里……”
“你是怎么恢复神智的?”
“不知道。”
深知他想保护黎婉月,宋戈平复对域主的恼火与仇恨。
但是他们俩恢复神智自首的事轰动整个分局,晚点会轰动整个自由之港和研究院,他恢复神智的契机瞒不住,还会连累黎婉月。
宋戈屈指敲击桌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笃、笃”,节奏慢而有力。咄咄逼人的视线如同利箭,钉着阮雨的眉心。
“执法人员不是蠢蛋,你早一点交待,我们能掌握主导权。”宋戈讥讽,戳穿他的谎言。
笃,笃……
敲击伴随宋戈的话。
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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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现吃惊和紧张的神色,随即撒谎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见你和阮风从哪一栋楼走出来。”
此言一出,阮雨大惊失色地抬头,落入宋戈的审视。
笃,笃……
“我一直在她的楼下。”
阮雨面如淡金。
他当然知道“她”是指谁。
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阮雨一阵无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宋戈扬起下巴后仰,靠着椅背。“谈谈你怎么恢复神智。”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的思维陷入混乱,然后听见她对我说话,慢慢地,我就清醒过来。”
“她对你说什么?”
阮雨脸红低头:“说什么等我,不要扔下她,什么她失去了爱情,她的真心不值一提……”
宋戈:“……”
陪审员:“……”
看着羞赧的阮雨,宋戈难以置信:“就这些?”
“嗯。”
“她没有做特别的事吗?”
“抱……着我?”
宋戈一噎:“你们是情侣吗?”
阮雨满脸通红:“不是不是,我们之前不认识,我单纯是她的读者。”
宋戈难以理解她会对不认识的读者说出肉麻的情话,除非是她的特殊能力。
接着宋戈询问阮雨几个细节,结束审问。他关掉录音笔,问阮雨:“她知道你们来自首吗?”
“是她建议的。”
宋戈心头一震。
围观已久的领导们待宋戈和陪审员出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令域主清醒的人是谁,有什么特殊能力,还有人提议带她回来审问。
“各位领导!”宋戈沉声打断他们:“事关重大,我建议我们召开紧急会议,由我汇报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好,马上开会!”
要世界末日了。
黎婉月忧伤地眺望楼下的街道。
送走兄弟俩后,她为自己做了最爱的酸甜排骨,饱腹一顿。然后洗澡,坐在电脑桌前面花一个小时化妆。
她换上最喜欢的蕾丝连衣裙,美美地等待世界再次冻结。
女主角,死也要死得漂亮。
零号:“……”
下午西斜的太阳是落寞的诗人,写下的阳光是一行行伤感的诗,为她践行。
“零号,零点就是最后受理举报的时限吧。”
零号:“一般情况下,是的。今天还有八小时,我们还有机会的。您看,第一段重点剧情已经通过,500积分到账了,现在我们一共获得502积分。”
黎婉月叹气:“八小时能通关第二段重点剧情吗?能挽回弃文的读者吗?”
零号:“呃……”
“算了,我已经尽力了,没有遗憾。”
无所事事的黎婉月打开电脑,打算看几部电影消磨时间。
她预想最后的画面是,她美美地坐在床沿,留下凄美的一刻,如同《三体》的结局,把宇宙定格为一副美丽的二维画面。
正当她纠结看哪一部电影,手机响了。
来电人:宋戈。
她来了打趣的心情:“宋队长,你今天第三次打来。”
宋戈:“听起来,你的心情不错?”
她笑了笑:“如释重负。”
宋戈:“我能有幸约你吃晚饭吗?庆祝你如释重负,也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好啊,你请客哦。”
“没问题。”
10. 阴湿邻居
火红的夕阳朝西坠落,悬挂在楼房的顶部,似要融化钢铁建造的高楼大厦。
黑色吉普披着余晖来到她楼下,身穿休闲T恤的宋戈站在车外等,一头灰蓝的短发变得鲜活。见她下楼,他为她打开车门。
天边浮现一片靛青色,塞满上班族的公交车停在路边等候绿灯,黎婉月转头就望见窗外的车水马龙。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开始堵车。
是城市最后的狂欢。
窗户上的倒影同样忧伤地凝视她,她察觉倒影的眼睛和她的眼型不同——像花瓣。待她定睛一看,确实是她自己的倒影,哪有什么桃花眼。
宋戈给她倒茶,悄然抬眼注视她的侧脸。今天的她和那晚不一样,尽管她化了淡妆,眼神却写满忧愁。
他仔细琢磨,品出是离别的忧伤。
她挂念阮风和阮雨吗?
“你似乎不怕我了。”他打趣,活跃气氛。
黎婉月回神,朝他笑笑:“仔细想想,我没犯事又不是域主,没必要怕。”
他哑然失笑:“阮风和阮雨已经交待所有事。”
“他们什么都说了吧?”
“是的。”他磐石般的黑眸一瞬不瞬,端详她毫不惊讶的神情。
兴许是知道世界会冻结,她反而豁达地调侃:“谁不怕宋队长的威严呢?你约我出来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完全是为了公事。”他意有所指,但点到即止:“你平时都在家里画稿吗?”
“嗯,不过最近在构思下一本绘本的故事,暂时不用画稿。”
宋戈压平微翘的嘴角,落入眼中的灯光像发光的恒星。“你想做兼职吗?我代表洛河分局邀请你当我们的特殊编外人员,每一次出任务可以挣五千块。”
她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再三确认:“是招安不是连坐?”
他忍俊不禁:“罪魁祸首是阮风和阮雨,你是受害者,当然不会连坐。不过上面认为你的特殊能力太令人震惊,所以想邀请你协助我们行动,当然是在你有空的情况下。”
“我想一想。”
“好,不急。”他瞧见端菜走来的侍应生:“我们先吃饭。”
这顿饭,黎婉月吃得心不在焉,嘴里的话梅排骨没了味道。
世界末日前接到挣钱的兼职是什么体验?
她对这份兼职感兴趣,但想到读者没有撤销举报,一盆冷水浇灭跃跃欲试的热情。
她在心里呼唤零号:[零号,我该接受他的邀请吗?]
零号:“随心吧,宿主。就算世界真的要冻结,你答应了也没有吃亏。”
她点点头,味蕾重新尝到话梅排骨的酸甜味。
宋戈拿起勺子,舀起鸡翅和鲍鱼。
她刚碰到碗,恰好宋戈的手也碰到她的碗。
她尴尬地松开手,却见对方歪一下脑袋,示意给她舀鸡翅和鲍鱼。
宋戈帮她舀的动作行云流水,她感到脸蛋有点热,连忙说:“我答应,我想试试。”
她乌黑的眸子如同盈盈秋水,明亮动人。
他勾起唇角:“好的,等会我们签一份保密协议和劳动合同。”
终于,她可以好好地享受鸡翅海鲜煲了,里面有鲍鱼呢。
“阮风和阮雨会当你的助手。”
“啊?”她以为听错:“他们不用坐牢?”
宋戈笑了:“他们是首个由域主变回普通人的案例,研究院研究他们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他们坐牢。念在他们没有杀人,我们要他们将功补过,成为编外人员协助我们。”
“太好了。他们可以继续上学吧?”
“可以,我们会为他们的学业开绿灯。如果他们表现好,毕业后可以直接来自由之港,纳入正式的编制。”
零号悄悄地说:“宿主,未来已经改变了。原版剧情里的阮风和阮雨会被关起来,秘密研究至处死,属于提升男女主角感情深度的炮灰反派。”
黎婉月为他们松一口气。
他们才21岁,前途无量。
转念一想,她又担心作者大改后,会影响其他人的命运。
唉——
她惆怅地拿起手机,看到微信的新信息,竟然是她差点遗忘的网友发来。
【深】:这两天有警车到小区附近,如果你晚上出去吃饭,最好早点回家
【moon】:好的,谢谢提醒
这位网友怪热心的。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像是滞留人间的晚霞,眷恋都市的喧闹。马路没之前拥堵,黎婉月坐在吉普的副驾驶,聆听收音机播放的流行歌。
车子停下来等绿灯。
“《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这本书,是根据你的经历改编的吗?”宋戈看向身旁的黎婉月,拇指摩挲着方向盘。
她凝视车窗外的繁华:“嗯,经历过低谷的人,都希望有兔子小姐或者长颈鹿先生这样的人陪伴。”
宋戈欲言又止,想问长颈鹿先生还在不在她的身边,接着便听见她说:“人终究要靠自己站起来,向前看。”
高二那年,她偷听见他以准备高考为由,拒绝一位女生的表白,所以她把青涩的情愫藏在心里。
谁知道一藏,藏到他人间蒸发的今天。
她转头眺望前方的十字路口,广告牌的橘色灯光落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老照片中的人。
红灯转绿,宋戈拉手刹踩油门。
橘色灯光掠过,白色的灯光带领她走过十字路口,向前走。
回到家,她补一下粉底和唇釉,按照计划坐在床沿,等待世界冻结。
阮风和阮雨不在,剩下她孤零零地面对。
哦,还有一个新交的网友。
【深】:在忙吗?
反正时间不多,她大胆试探。
【moon】:不忙。你的昵称“深”,是你的名字吗
【深】:是曾用名[憨笑]
【moon】:拿曾用名当昵称,你好特别哦
【moon】:你猜猜我的名字?
【深】:不会你的昵称也是名字吧?月?
【moon】:对啊,我叫小月
【moon】:张小月,你呢?
【深】:我叫萧小深
【moon】:好拗口……
黎婉月眉头深锁,吐槽说:“这家伙学我的吧?真有这么拗口的名字吗?”
零号:“宿主,您也真诚不了哪儿去。”
黎婉月:“当然真诚,他又不知道我的真名——”
还没说完,她严肃地审视聊天记录。
他学她回答,是不是意味着他觉得她的名字是假的?他知道她的真名吗?
零号:“宿主,您的假名起得太潦草了,一眼假。”
她不服:“我再试探!”
【深】:[憨笑]所以改名了
【moon】:可惜了,你的曾用名和我喜欢的人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零号:“您把人整无语了。”
黎婉月不鸟零号的吐槽,焦灼地等待对方回复。
【深】:你表白了吗
【moon】:没来得及
【深】:没关系,还有机会
她挑眉。
笃定得有鬼!
【moon】:算了,说不定他有女朋友了呢
【深】:既然你没有确定他有女朋友,你先不要放弃
【moon】:可是他很多天没联系我,我找不到他。他一定是有了喜欢的人而躲着我!人渣!
【深】:……可能他忙,可能他有难言之隐
【moon】:拍偶像剧吗还难言之隐
【moon】: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要喜欢他了
【深】:你就这样移情别恋?
【moon】:有什么所谓,他又不知道我的心意。你有照片吗?发来看看
【深】:没
【moon】:哦,我刚认识三个朋友,他们长得很帅,我去搜刮他们的照片了,晚安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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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连一句“晚安”也没有。
她愈发觉得这个网友怪怪的,再次打开对方的朋友圈查看。
终于有一条新动态,是今天下午发的。
她点击放大照片看,惋惜没有找到人像,只瞧出拍摄的楼顶是对面的住宅楼,其楼顶栽满紫红色的杜鹃花,云霞橘黄。
从照片的角度看,他应该是住在隔壁一栋。
配文是:等待。
她琢磨不透,放下手机,安静地等候审判。
嘀嗒,嘀嗒,手腕的表盘发出时间流逝的微响。
家里的静谧令她恍然世界已经冻结。
嘀——
楼下的汽车鸣笛打破她的假想。
零号:“宿主!!!”
她吓一大跳:“干嘛突然大声喊?吓死我了!”
零号:“举报撤销了!!!”
“什么?”
零号:“平台发来站短,通知我们举报撤销了!我们的500积分也到账了!”
“啊啊啊啊啊!”她兴奋地蹦跳起来,激动的脸蛋如苹果通红。
苦尽甘来!!!
哈哈哈,她自由了!不用接受改变,不用接受一堆奇奇怪怪的男朋友!
她可以靠自己开创未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零号:“不过读者没有留下评论。”
“管她呢,不举报就行。还剩19个重点剧情等我攻略,一样能解锁结局篇。”她喜滋滋地盘算当了编外人员,不愁碰不上重点剧情。“确定不会锁文了吧?”
零号:“不会,一旦撤销举报,平台不会再受理,章节正常更新,同时意味着接下来的剧情严重偏离原版,是您创造的未来。”
黎婉月深呼吸:“我可以的,我能解决未来危机!”
零号:“嗯嗯,我也相信您。”
她如释重负,先卸妆,然后洗澡睡觉。
一夜美梦,怀着希冀的晨曦射入卧室。
心情极好的黎婉月起来做早餐,刷APP学做新菜式。
她想起邵颖找过自己,连忙退出APP,跳转到微信的聊天界面。
【moon】:小颖,我今天有空,约吗?
【小颖】:好
【小颖】:不
【小颖】:我在
【小颖】:外面
【小颖】:11点来
【小颖】:吃饭
【小颖】:不
【小颖】:要
她盯着邵颖的回复片刻,心想她是不是太忙没时间打字。
【moon】:好,我11点到出版社
邵颖没有回复。
出版社位于另一个区,黎婉月悠哉悠哉地乘坐公交车出发。
在某个站台上车的男乘客长得很帅,却身穿粉红色衬衣、天蓝色长裤,她忍不住多看几眼多巴胺配色。
他也看向黎婉月,安静地坐在司机背后的座位,成为全车的焦点。
路途无聊,她低头玩手机。
【深】:今天穿浅蓝色背带裤的是你吗?
黎婉月瞪大眼睛,检查自己是不是穿浅蓝色的背带裤。
还真是,他怎么知道的?
【深】:我看了下你的朋友圈,怕认错人所以没和你打招呼,你不会介意吧?
对哦,她在朋友圈发过签售会和庆功会的照片。
【moon】:没事,哈哈
【深】:^_^明媚的颜色很配你,很好看
【moon】:谢谢
黎婉月一阵发毛,这位邻居不会是鬼祟的变态吧?
宋戈的来电中断她和邻居的对话。
“黎小姐,你今天有空吗?”
她掩嘴并压低声线,俨然一名神秘的特工:“我现在去出版社的路上,有任务吗?”
“是到文思大厦吗?”
“是啊。”
“巧了,你在大厦的大门等我们,别自己进去。”
“难道那里……”
“出现规则领域。”
11. 救救老板①
文思大厦是商业写字楼,一共22层,湖绿镜面的外观像巨大的镜子,照射出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大门外,红色警戒线包围,几辆车停泊在路边。
站在屋檐下的宋戈,蓝灰的发色像天空。
他朝黎婉月招手。
波波头女队员看看队长,又看看阴凉的屋檐,若有所思。
A队所有人穿便衣,提着工具箱——外搭的短袖衬衫外套,遮挡他们腰后的手/枪。
“四周有小区和其他写字楼,我们要尽快逮捕域主。”宋戈凝重地仰视马路对面的文思大厦,询问黎婉月:“我能看看约你来的聊天记录吗?”
她打开与邵颖的聊天记录,递给宋戈。
他眼神一紧:“语言逻辑混乱,她起码受到中度污染,看来14楼的规则领域已经影响其他楼层。”
她脸蛋发白:“出版社在13楼,杂志社在12楼,邵颖属于杂志社的员工,在12楼办公。”
闻言,宋戈等人脸色大变。
“队长,调查员没有更新13和12楼的最新信息,还停留在14楼下三层的初步调查中。”
“靠!”宋戈忍不住低声骂一句,深知调查员出现异常。
“14楼的调查结果倒是详细。”
他当机立断:“按照原计划,等阮风和阮雨汇合再行动。”
“其他楼层还有人吗?”黎婉月问。
宋戈耐心地说明情况:“防疫部门为14楼上下的人做过检测,14楼以上的人污染值是0,11楼以下的人轻度污染,都送去隔离和治疗。现在,只有11、12、13、14楼封禁,里面的人禁止离开。”
诧异的队友们打量转性子的队长。
什么时候对他们也有耐心呀。
说着,一对身影匆匆赶到。
再次与兄弟俩见面,就算他们长得一样,身高一样,发型相似,黎婉月也瞬间认出谁是阮雨,谁是阮风。
一个像是爱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骏马,身穿涂鸦图案的黑色T恤;另一个是喜欢坐在树下看书的安静青年,白衬衣像无瑕的月光。
气质文静的阮雨看黎婉月一眼便低下头,白皙的脸庞浮现若隐若现的红晕。
另一个看见黎婉月便不自然地别过脸,浓眉轻蹙,细看实则悄然斜睨她。
宋戈犀利的眼风横扫忸怩的他们,直奔主题:“拿出你们的手机安装这个APP,能增强手机的信号。”
三人拿出手机接收APP。
下载期间,阮雨给黎婉月一枚小熊软糖:“草莓味的,你要吗?”
“谢谢。”
看她马上拆开糖纸,阮雨微微扬起嘴角。
小熊软糖中间有浓浓的草莓果酱夹心,她一咬便满嘴草莓味,满足地笑眯眯。
阮雨的耳根泛红。“如果你还想吃,我这有。”
旁边的阮风低头看手机,单手插兜。
宋戈的心情霎时变差,打断他们:“新人要听从命令,太冲动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你们太快变成尸体然后捐给研究院。”
阮风和阮雨敛容,答应紧跟大队行动。
接着,宋戈的语速飞快:“我们要分成三队,任务目标是规避致命的规则找到域主。无论哪一队找到,马上逮捕。”
A队的队员一共十个,宋戈带领四个到重点封锁的14楼,黎婉月、兄弟俩和两名队员到12楼,剩下四人到13楼。
编外人员不能使用手/枪,黎婉月三人各携带一支逆模因笔按顶部的按钮能释放遏制模因污染的药水。
一行人走进文思大厦。
一进门,他们发现左边的前台竖起两份通知书。
宋戈拿起手机:“别愣着,赶紧拍照。”
第一份是手写的《来访须知》:
尊敬的来宾,为保证您来访期间的安全,请仔细阅读以下的注意事项。
1,请乘坐电梯上楼。
1.1,等待电梯期间请勿保持安静,若听见奇怪的低语请勿理会。
2,电梯出现故障,停靠的楼层只有1楼、11楼、12楼、13楼和14楼。
3,前台没有摆放绿植。
桌上的水仙花宛如灿烂的笑脸,释放浓烈的花香,大家猛然后退远离。
第二份是撕烂后重新拼凑贴好的《停水通知》:
尊敬的业主们,由于大厦的水管正在抢修,决定采取停水措施,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便。停水时间从11月1日即时起,同时提醒您注意以下事项:
1,停水期间禁止用水,包括但不限于拧开水龙头。
1.1,若发现水龙头漏水,请勿理会。
1.2,若发现墙壁或地板渗漏,立刻烘干或者拖干。
2,请饮用桶装水或从外面带来的水。
2.1,请勿理会催促你喝水的同事。
3,尽量不在停水期间办公。
《停水通知》是打印的,上面残留鞋印,黎婉月猜是大厦里的员工发现异常,打印出来警告所有人。
然后有人发现停水是假的所以撕烂?
总结规则是为了生存,同时隐晦地提醒别人出现了规则领域,不刺激域主暴走屠杀。
是域主撕烂的可能性不高,否则邵颖连发微信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去乘电梯。”宋戈低声说。
一楼的大堂安静得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孤零零的水仙花盆栽被他们落下。
电梯从12楼下行。
他们谨记生存规则,找话聊天。
波波头的女队员属于黎婉月一组,她问:“黎小姐进过多少次规则领域?”
她强颜欢笑:“叫我小月就行了。进过四、五次吧。”
“那你有挺多规避的经验。”
“哈,算是吧……”
老是有奇形怪状的域主缠上她,嘤嘤嘤。
旁边的阮雨偷偷看她,眸光晶亮。
阮风不自然地耸一下肩膀。
自从恢复理智,他和弟弟多了别扭的共感,弟弟此刻的羞赧和窃喜蔓延到他的感官。
“……走楼梯……”
黎婉月和女队员笑脸僵硬,其他人神色凝固。
他们都不是新手,都听出莫名其妙的话不是来自彼此。
阮风反应极快,找回话题:“我们要怎么判断谁是调查员?”
“……走楼梯……”
宋戈对低语无动于衷:“他们伪装成维修工人,穿黑色的连体工装。如果他们对得出暗号,证明他们还有理智。”
他一边说,一边在行动组的群聊输入暗号。
“……多运动……”
叮——
“电梯到了。”
当电梯门彻底合上,他们稍微松一口气。
“上楼后,我们保持联络。”宋戈看向黎婉月叮嘱。
“嗯。”她凝视镜面电梯门,镜中的一双桃花眼透过她的倒影,也凝视她。
人群之中,恍然多了一个人。
12楼整层是飞花杂志社的办公室,前台小妹低着头干活。
黎婉月隔着玻璃门看,大办公里的人都是没有五官的路人甲,各忙各的,有的给同桌递文件,有的低着头翻阅稿件,和平时的工作状态差不多。
“12楼真的有问题吗?”大门没有张贴调查员手写的生存规则,女队员江思瑶疑惑地喃喃自语。
“他们平时差不多这样……”黎婉月迟疑说:“似乎有些不同,没有人看电脑?没有人聊天?”
阮雨闻言,观察前台和接待区的摆设。沙发旁边的书架摆放少女风的杂志,饮水机的水桶满载水,高耸的发财树伫立墙角。
瞧见一张纸的角探出沙发底,他连忙提醒:“沙发底下有字条。”
黎婉月一瞄,决定进去。
他们紧跟而上。
趁着黎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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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和前台小妹说话,靠近沙发的阮风,敏捷迅速地捡起字条。
“小颖约我来的,她在吗?”
前台小妹头也不抬,大声喊道:“林总!有人来面试!”
啥?
五人一怔。
踩着高跟鞋的林总编风风火火,腋下夹着一叠粉红封面的杂志平坦的面部浮现有韵味的五官,嘴唇干裂出血。
黎婉月认识林总编,和她对接过画稿的事宜,签售会的策划有她参与,但对她的外表记忆模糊,今天是她第一次看清林总编的外貌。
干练的林总编扫视五张脸,趾高气扬:“你们进来面试。”
“林总编,我们不是来面试的,是来找小颖的。”黎婉月尽量耐心:“她今天约我谈下一本绘本的创作计划。”
她盯着黎婉月片刻,恍然大悟,神色变得柔和:“小月啊。小颖在忙,你进来等。”她凌厉地看向另外四人:“他们不是来面试的吗?”
“不是,他们和我一起的。”
林总编阴沉地盯着四人,冷哼一声催促他们进大办公室等。
在两人谈话的期间,阮风看完捡到的手写字条,递给弟弟阮雨——一个看完传给另一个。
上面写道:
1,没有身份进不去
2,他们在看什么?
内容很短,估计是调查员写下的。
五人找空位坐下来。
江思瑶一坐下就看见桌面夹着一张字条,写着:别低头!!!
她脸色变白,抽出字条传给同桌的阮雨。于是,他们再次偷偷地传纸条。
黎婉月战战兢兢地指着角落的位置——两名身穿黑色连体工装的男子低头翻阅杂志。
完蛋。
调查员也遭殃了。
至于束马尾的邵颖,也埋头翻阅什么。
这时,一名面部平坦的女员工捧着一叠杂志走向五人,逐渐浮现清晰的五官,嘴唇也干裂。
她的眼线液晕染成黑眼圈,脱粉的脸一块白一块蜡黄,隐约露出印在脸上的小字,像是脸滚过印刷机。
他们抿紧唇,不敢吭声。
“林总说让你们看着杂志等。”女员工忍不住打哈欠,泛红的双眼写满疲惫。
“不——”
黎婉月立刻打断江思瑶,对女员工说:“不用了,我们可以看手机。”
女员工面露难色:“可是在公司……”她艰难地咬字:“必须……必须有事做……”
“看手机也是有事做呀。”
“可是……可是……”
“对呀,我们看手机就好。”男队员张棱一说完,遭到女员工凶狠的瞪视。
他暗道不妙。
“不行!在公司不能玩手机!要认真工作!努力工作!”
黎婉月拦住想冲过去的女员工。
啪!
一叠杂志砸在他们面前,不知道何时来的林总编花容狰狞:“不准玩手机!上卫生间也不准玩手机!上班浑水摸鱼的都是混工资的废物!公司不养闲人,给我看完这些杂志!”
四人懵了。
怎么小月说玩手机没事,他们提起就要命?
“林总编。”黎婉月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灵动的圆眼似有秋水。“你忘了他们和我一起来的吗?”
林总编狰狞的面容凝固一瞬。
黎婉月打铁趁热:“桌面很乱,我们帮忙整理行吗?这也是有事做。”
林总编僵硬地注视楚楚动人的脸蛋,眼珠转了又转。“……好……”
不对,她不该这样纵容下属。
但小月不一样啊。
不,进来的都是员工!
但小月不一样啊。
瞧着林总编憔悴又阴晴不定的脸,黎婉月心里没有底。
阮雨和阮风坐立不安,准备随时支援小月。
片刻,经过天人交战的林总编问她:“你今天,看小说了吗?”
12. 救救老板②
零号:“宿主,检测到这是重点剧情,请您加油。”
黎婉月又惊又喜。
通过这段重点剧情就挣到1000积分,就能拜托系统确认容深在不在这个世界。
她打量林总编,觉得对方顺眼起来。
“你今天看小说了吗?”林总编得不到她的回答,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怎么回答都是一个坑。
黎婉月假装生气,气呼呼地说:“林总编,我们是来找小颖的,看小说稿件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林总编一怔,转动眼珠思索。
他们在公司。
他们在工作。
工作是审稿。
对的,这是他们的工作。
黎婉月继续说:“专业的工作让专业的人来做,你们都是专业的文字工作者,我们哪里敢玷污你们的工作呢?”
林总编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地走开:“公司是我们家,工作是神圣的,为了工作要奉献自己……”
阮雨和阮风两个大学生听得毛骨悚然。
黎婉月也打哆嗦:上班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吗?
江思瑶抛白眼:“条条大路当牛马,大学毕业是无间地狱的开始……”
黎婉月隔着一条过道问她:“你们特遣部队比他们还辛苦吧?”
她欲哭无泪:“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任务是永远都有的。”
黎婉月:“人生如梦,打工如戏,我们因为贫穷而相遇。”
江思瑶想大声哭。
张棱偷偷地躲在高大的阮风后面使用手机,到群里汇报12楼的情况——这些人已经受到中度污染,两名调查员受到的污染程度未明。
江思瑶招呼黎婉月坐过来,低声商量:“可以确定如果我们看稿件就会受到模因污染。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确定两名调查员的污染程度,第二确认12楼有没有域主。”
黎婉月蹙眉沉思。
嘀嗒。
中/央空调渗漏,冰冷的水柱滴落深蓝色的地毯,洇湿一小块。
阮风自告奋勇:“我去试探两名调查员。”
“我也去。”阮雨不放心哥哥自己行动,提议一人试探一个。
趁埋头翻阅稿件的员工不注意,兄弟俩弯腰,鬼鬼祟祟地靠近两名调查员。
阮风蹲在一名调查员的桌边,低声问:“牛会哞。”
身穿黑色连体工装的调查员,全神贯注地低头翻阅杂志。
阮风暗道凉了,抬头偷看调查员的脸。
调查员像吸了猫薄荷的猫,如痴如醉,脸上浮现几个黑色的小字。他饥渴地翻到下一页,手肘却机械地推下来一张字条。
一刹那,阮风好奇他看的文章是不是真的很好看。突然,有人拍他的后背。
莫名其妙的好奇心烟消云散,恐惧取而代之。
他回头,看见阮雨示意回去。随即,他匆匆一瞥飘落地的字条,发现是手写的,飞快地捡起来。
“很不妙,两名调查员没法对暗号。”阮雨忧心忡忡。
在江思瑶和张棱的预料中,两人心头沉重。
调查员没能总结生存规则,为任务增加几倍难度。
阮风分享调查员推给他的字条,内容是:
1,按顺序阅读,不能跳读,否则它们会生气
2,听见低语勿理会
3,目光不能离开页面?
4,不能专心阅读!
太晚了!完了!
从第四条开始,字迹越来越歪扭和潦草,最后一句的字体甚至抖动。
黎婉月肃然起敬。
调查员冒着生命危险试错,发现问题后已经来不及了,深陷其中。
她要救人,救出调查员和工作上的伙伴。她悄然打开手机,翻找两份通知书的照片。
《停水通知》显然跟楼上的山泉饮用水公司有关系,那么和林总编他们翻阅的文字稿件有什么关系?
江思瑶忽然碰一下黎婉月的手腕。
她以为林总编又过来,飞快地摁黑手机,藏进裤兜。
原来是一名男员工站起来,顶着没有五官的脸离开座位。
林总编见状,歇斯底里地大吼:“张敬!你要去哪里?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男员工话音机械:“喝水,是时候喝水。”
林总编:“不准!回座位工作!”
他抽搐了下,站在原地不动。
“不完成工作没资格喝水!没资格休息!快回去!”林总编尖利的声音十分刺耳。
他全身一震,返回座位。
没多久,劝他们看杂志的女员工突然站起来,离开座位。
林总编抓狂地大喊:“丽丽你去哪里?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她语气僵硬:“去喝水,要喝水了。”
“不准!口渴就咽口水!回去继续工作!”
女员工迟疑地返回工作岗位。
黎婉月腹诽:幸好她不是牛马打工人,虽然全职的收入不稳定,但有自由,不用经常受气。
转念一想,容深是设计师又是组长,天天受上司和客户的气,早知道她不经常怼他了。
随即,她产生一个诡异的念头。“思瑶,两个域主同时存在会怎么样?”
江思瑶面如淡金:“要么互相制衡,要么吞并一个增强污染能力。”
“你怀疑有两个域主吗?”阮雨的目光有机会溜到黎婉月的脸上,一瞬不瞬。
后面的阮风不爽地环手抱胸。
她点点头:“我怀疑另一个域主藏在杂志社或者出版社,两层同属于一个公司,干的都是文字活,另一个域主可能通过文字传播模因污染。”
话音刚落,她望见林总编又抱着一叠杂志站起来。她有预感,林总编这次也是冲他们来。
果然,林总编朝五人走来。
不对!
黎婉月回想自己奇怪的体质。
不是冲所有人来的,是冲她来。
“小月,你们看着杂志等吧,小颖不知道要忙多久。”林总编换上温柔的表情和语气,令四人不寒而栗。
人与人之间,怎么对待的差别如此大。
黎婉月端详她递过来的言情杂志,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询问:“是经理吩咐你招待我们吗?”
林总编笑道:“不是,你需要看。”
果然冲她来!
“谁要求我看呢?”
林总编不笑了,沉默思索片刻。“要看,总之你要看,你必须看!这是我的工作,我要执行,我要完成工作。”
语无伦次的林总编状态不对,江思瑶和张棱抓住腰后的净染手/枪。
抱胸的阮风紧盯林总编,手指飞快地转动逆模因笔。
既然套不出话,黎婉月毅然接过一本杂志。
阮雨他们脸色一变,猛然站起来。
“没事的,我之前遇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她笑着安慰他们。
完成工作任务的林总编满足一笑,飘飘然地返回座位。
嘀嗒。
天花板的中/央空调漏水,忙碌的人们没人在意。
“……喝水……”
“谁说话?”阮风扫视四名伙伴。
“……多喝水……”
五人齐刷刷地看向各自桌面的马克杯或者保温杯,莫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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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地咽口水。
口渴了。
黎婉月最先抽离,发现他们的眼神直勾勾:“别理会低语,别听。”
四人刚移开视线,注意力又被马克杯或者保温杯吸引。他们醍醐灌顶,难怪这里的员工不停干活,扑灭想喝水的念头。
小月的猜测没错,存在两个域主。
“不行,没事干的话又想喝水。”张棱抱头,强迫自己别看马克杯。
“对,然后冒出看杂志的念头。”
“在这里呆越久,哪怕不看杂志,影响也越来越深。”
“那你们盯着我。”说完,黎婉月翻开杂志的第一页。
“别……”阮雨眼神一紧。
“……喝水……”
又来了,他们盯着黎婉月转移注意力。
黎婉月翻过目录,翻到第一个故事——
第13章
周三,因为项目紧迫,偌大的办公室剩下你和一名长发的女同事加班到晚上十点,你非常疲惫,想放松一下。
“嘉敏,不如休息一下?”你问女同事。
嘉敏说:“还画完设计图。”
你说:“反正我们今晚要通宵,缓一会再画吧。”
嘉敏想了想,同意了,并提出一个建议:“玩不玩游戏?”
你拿出手机说好。
嘉敏却不屑:“不是手机游戏,是真实的见鬼游戏。”
好刺激啊。你来了兴趣。
根据嘉敏的指示,你们来到前台找到两根白色蜡烛并点燃,在大办公室的中间背对背。
嘉敏严肃的提醒在你背后响起:“记住,走的过程中不能回头,否则你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你问:“看见会怎么样?”
嘉敏笑道:“看见就会输掉你的一样东西。”
你不以为意,催促快点开始。
你和嘉敏开始背对背,各自捧着点燃的白蜡烛向前走。
你看着四周的落地玻璃门窗,觉得好笑。不能回头,不也能通过玻璃地倒影看见身后吗?一点也不神秘。
你开始看向玻璃,有嘉敏长发披肩的倒影。
你好
你好
很快,你笑不出来了,你看见你好你好有血,想起上个月有人加班加到从二十楼跳下去,那个人叫你好你好
游戏结束,你输了。
你丢了笑容。
黎婉月发现章节是乱的,没有认真看内容,匆匆一扫而已,发现字里行间出现莫名其妙的“你好”,脸上有点僵。
她连忙用两根手指撑起嘴角,露出笑容问身边的阮雨:“我笑得好看吗?”
脸红的阮雨移开目光,声如蚊蝇:“好看。”
她暗道幸好,还会笑。
下一章是第二十章,全新的故事。
你叫嘉敏,是外包公司的平面设计师。
你好
不回应是不礼貌的行为!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这三行独立的文字,她想不注意也难。一旦仔细看文字,便产生继续看下去、要全部读完的冲动。
黎婉月闭眼摒弃莫须有的念头,拿起笔筒的红色笔,在空位写下:
你谁?
红色笔写下的字被白色的纸张吞没,然后吐出一句话:
我在注视你
黎婉月写道:然后呢
对方:努力工作,好好看小说
黎婉月:我不喜欢看小说,喜欢你
她红笔写下的一句话颤抖着消失。
对方许久没有吐出文字回应。
她再写:歪?在吗?不回应是不礼貌的行为哦
13. 救救老板③
14楼同样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玻璃大门张贴一则打印的通知书。
致山泉饮用水有限公司的全体员工:
近日,有员工出现幻听、幻觉等生理症状,经检查证实系员工的工作压力大所致。因此,管理层告诫大家勿听谣、勿传谣,认真工作,为未来拼搏!
另,公司的规章制度更新了部分,请大家仔细阅读以下的新增制度:
1,水是生命的泉源,公司免费给大家提供本公司的桶装水,供大家饮用。(?)(划线)(别喝!)
2,各部门自行安排轮班,每小时安排一名员工给公司的所有绿植浇水。
3,公司每天按照“多喝水”和“多运动”的标准,评选最健康的员工。评上的员工奖励一桶桶装水和“最健康”的称号。(污染似乎是最深的)
4,支持劳逸结合,累了多走动,多看绿植保护眼睛。(划掉)(别看)
第一条和最后一条被黑色签字笔划掉,并在句末提醒来的人别喝、别看。
宋戈等人收到的规则却不一样。
山泉饮用水有限公司生存规则:
1,别喝任何的水,别碰自来水。
2,保持心率稳定勿剧烈运动,尽量慢步走。
3,说话要礼貌,别直接拒绝员工的要求。
4,请记住我们是维修人员,不是员工。
(5,专注看书能减弱影响,不确定危险系数,勿轻易尝试)
山泉公司的办公室占据楼层的三分之一,宋戈等人进入公司前逛了一圈楼层,发现其他公司的大门也张贴九成相同的通知书,连评选“最健康”员工的称号和奖励也一样。
显然,异常的源头是山泉饮用水公司。
跟他们的预想情况不同,山泉公司的大办公室里,员工坐在电脑前面办公,偶然有人走来走去传递文件,偶然有人走去使用打印机。
俨然普通、正常的公司。
接待宋戈等人的前台妹子拿出一次性纸杯,为五人从饮水机斟水。
宋戈瞄饮水机上面的桶装水,其表面印刷“山泉”的logo。招待客人的沙发旁边放置简易的书架,粉红色封面的杂志最吸引目光。
“你们先喝水吧。”前台妹子盯着宋戈的俊脸,腼腆而甜甜一笑,绯红的嘴唇水润水润的。
寸头男队员虚握拳头掩嘴,装作轻咳,悄声提醒队长要礼貌。
宋戈神色严肃:“谢谢。我们在来时的路上喝过了,要抓紧时间检查大厦的水管。”
前台妹子没有失望:“哦,等会我再拿水给你们。”
她似乎一条筋,听不懂婉拒。
寸头赶紧打圆场:“等会再说,我们先进去了哈。”
“嗯嗯,辛苦你们了。”
寸头惋惜地喃喃自语:“好可爱的妹子,可惜受了模因污染。”
宋戈送他凌厉的眼刀:“专注完成任务,别怀春。”
“缓和气氛嘛。”
五人走进大办公室后分散,暗中观察忙碌的员工,没找到黑衣的调查员。
宋戈给其余四人打眼色,假装检查墙壁有没有漏水,慢慢地四处移动检测污染值。
寸头偷瞄其中一个员工的电脑,看他在做什么。
他没看电脑,低头翻阅文件。不一会儿,他拿起马克杯喝水,喝完便瘫坐办公椅上,然后站起来原地踏步。
寸头:?
好奇怪,再看一眼。
男员工原地踏步至轻微气喘,喝一大口水,顺着过道小跑。
其他埋头看文件的员工,陆续拿起马克杯或者保温杯喝水,喝完水也懈怠,无心工作起来运动。
“别顾着工作,一起起来运动!”踏步的女员工拽关系要好的女同事。
“别碰我!!!”女同事突然怒吼,吓寸头他们一大跳。“我还没做完工作,要完成工作才行!”
女员工不以为意:“这么累干嘛?看你的嘴唇干干的,快喝口水吧。”
女同事愣愣地看向自己的马克杯,迟疑着不动。
女员工又说:“工作哪有健康重要,快喝水吧,和我们一起起来运动。”
“对呀,打工人最了不起的是什么?是不干。”
嘴欠的同事说:“真是下贱,这么努力工作干嘛,和我们一起运动吧。”[1]
寸头看着女同事僵硬并迟疑地伸手向马克杯,产生的疑惑越来越多。
待女同事喝完水,她坐着不动数秒,懒洋洋地半躺下来伸懒腰,然后起来扭腰。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五人:“……”
他们带动其他埋头工作的同事做早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们突然齐刷刷地盯着五个“维修工”,热切的眼神写满“邀请”。
宋戈不敢大意,“超级直觉”告诉他这里存在不和谐的核心因素。他挥一挥扳手说:“那边的墙壁还没检查,你们继续。”
员工们失望地扭腰。
五人四处走动也找不到调查员,担心调查员凉了。他们悄悄地观察检测仪的数值,根据污染值最强的方向寻找域主。
可是每一个方向的污染值相差无几。
“你要去哪里?”
宋戈的背后蓦地响起一名员工的声音。
他指着面前紧闭的办公室房门,气定神闲说:“里面有人吗?我要检查里面的墙壁有没有渗漏。”
提着浇水壶的员工,水润泛光的嘴唇一张一合:“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室,你不能进去,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宋戈挑眉,端详神秘的办公室。“明白了,我去别处检查。”
员工直勾勾地盯着他散步似的缓慢步伐,不满地皱眉:“你喝水了吗?喝水能恢复体力,运动起来有益于健康。”
他笑了笑:“我先出去检查水管,万一漏水导致短路,你们的饮水机没法运作。”
浇绿植的员工被说服,放他走。
离开山泉公司的宋戈经过其他公司,环顾调查员在不在里面。直到他来到卫生间斜对面的吸烟区,才找到四名黑衣调查员和两名员工。
他们挤在一块,各捧着一本书或者文件阅读,脚边放置一杯水。
他们阅读一会儿,喝一小口水。
宋戈安静地观察他们,片刻才对暗号:“牛会哞。”
两名调查员全身一震,抬头回答:“马会叫!宋队你们终于来了!”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躲在这里?”
调查员露出苦瓜脸:“12楼和13楼的同事失联后,我们和调查11楼的同事汇合,一直留在这一层,然后遇到仍然清醒的员工。一楼的停水通知就是他们搞的。”
一名员工苦笑:“算什么清醒,看见小李在卫生间融化成水那会差点吓疯,现在要靠看一会儿文字喝一口水吊命,可能随时变异。”
说着,宋戈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看行动组的群聊。
张棱发布12楼的异常信息和生存规则。
宋戈看后愕然,仔细询问他们:“你们看书的时候产生努力工作的念头吗?”
“对啊,喝了水就缓解,但是喝水会上瘾,要靠看书解瘾。”
完了。
他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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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棱他们的猜想正确。
两个域主正互相制衡,两个规则领域的规则互相平衡。任何一个域主失去模因污染传播的能力,另一个域主的传播能力增强,受污染的员工极大可能马上变异。
要保全大多数人的性命并完成任务,必须同时抓捕两个域主。
屏息的宋戈握紧手机,把终极任务目标发去群里——
【宋戈】:以救出大部分员工为首要目标,同时抓捕两个域主!
“努力!拼搏!拼出公司的一块蓝图!拼出我们的未来!”林总编带领其他员工站起来,喊出莫名其妙的口号。他们莫名其妙地手舞足蹈,然后一边大喊口号一边做早操。
要命的是,阮雨他们也想一起做早操。当他们极力压制“起来多运动”的念头,另一个念头趁机冒出来:努力工作为未来拼搏!
救命,脑子要炸了!
只有黎婉月专心在杂志上写字。
四周的办公桌冒出粉红色的光芒,在感情戏的buff下,模因污染无效化。
黎婉月:人呢?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对方终于被她激出来:努力工作不准开小差!
黎婉月已读乱回:我喜欢你啊,我们不能见面吗?
对方:你要入职吗?
黎婉月:我不要当员工,要当你的女神
对方:女神也要努力工作
黎婉月:女神要包养你,可以吗
对方:……
对方:……
对方:……
满页省略号映入眼帘,她认为对方在考虑。
铃铃铃——
响亮的座机铃声震耳欲聋,黎婉月的心差点吓得停止。
林总编却淡定地接听:“这里是编辑部……好的……明白了……”
她挂线,面带微笑地走向黎婉月:“小月,我们老板找你,请你现在上13楼的社长办公室。”
“13楼?”
“是的,我们老板在13楼办公。”
黎婉月和阮雨他们面面相看。
微笑的林总编友善提醒:“老板现在比较暴躁,你最好快点上去。”
当然不能让她独自上楼,阮雨悄悄地拉她的衣角。
黎婉月心领神会,交握双手眨眼睛,向林总编卖萌:“我能不能和我的朋友一起上楼呢?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老板。”
她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纠结道:“可是老板没说见他们。”
“他们可以在办公室外面等我。好嘛林总编?”
林总编盯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蛋,僵硬地点头。
走出杂志社的大门,他们如释重负地呼吸,头脑清醒一点点。
“……多运动……”
低语卷土重来,幸亏电梯同时到来。
走进电梯的黎婉月,发现江思瑶和张棱站在原地不动,连忙按着开门键等他们。
江思瑶笑着摇头:“13楼的队友会接应你们,我们要留守在12楼。”
她急了:“为什么不一起上去呢?可能域主就在13楼。”
张棱苦笑:“总有人要断后。万一员工失控,我们留下能暂时控制他们。”
“怎么控制?”她的眼眶开始红了。
“好啦,只是万一而已,你们快上楼。”江思瑶嘱咐凝重的阮风和阮雨:“你们要陪着小月,该出手的时候不能犹豫。”
“放心,我们会完成任务。”说完,阮风坚定地抓住黎婉月按键的手,让她松开开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
门缝中的江思瑶朝黎婉月微笑,相信他们能完成任务。
14. 救救老板④
“大家都在认真地看稿,你们凭什么休息!马上回到座位!”
调查13楼的两名队员被出版社的经理纠缠,他死也不让两人离开工位。
短发女队员“啧”一声,举起寒森森的扳手:“你发我工资了?我们是维修工不是杂志社的员工,我拿扳手干活的不识字。”
牛啊!黎婉月学到了。
经理一噎,没想过她的文化素质低到尘埃,转动眼珠思索她话中的漏洞。
两个队员哪里给他机会,转身就走。
黎婉月趁机领着阮风和阮雨进入出版社。第一次出版发行前,邵颖带她上来过,因此她认识校对组的员工。
“岚姐,老板的办公室在哪?”
称作岚姐的女员工埋头审稿,不搭理黎婉月。
经理听见她要找老板,平坦的面部浮现严肃憔悴的五官,嘴唇干裂出血。当他对上她眼巴巴的表情时,神色瞬间柔和。“黎小姐你来了,你找老板做什么?”
“老板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这样啊,我带你去。”随即,经理不满地瞪着两名队员、阮风和阮雨。
黎婉月急忙补充说:“他们能在办公室外面等我吗?”
“这个……”
“拜托嘛。”
经理看着她水灵灵的双眼写满渴望,不由得心软答应。
阮雨垂眸看鞋尖。
大家都受到她的特殊能力影响,包括之前的自己。而她,对待其他人跟对待他、对待哥哥是一个样。
社长的办公室紧闭门,渗透出一丝一缕不祥的气息,身经百战的两名队员不适地皱眉。待经理走后,短发女队员悄然检测污染值。
“太恐怖了,污染值不断飙升,已经达到280,对方很强大。”
阮风挑眉:“280是什么概念?”
“破100是怀有执念,能直接面对面抓捕,你们俩当时的污染值是150。200以上是怨念,要清空四周的无关人员,保持距离抓捕;破300以上……”她忐忑地咽口水:“恨意很深,易怒弑杀,需要利用规则引它出来实行抓捕。”
另一名女队员叹气:“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关于这个域主的致命规则和生存规则,贸然直接面对等于送死。”
黎婉月有了主意:“它主动叫我进去,那我进去摸索生存规则,里应外合。”
他们脸色铁青。
让一个编外人员兼新手独自进去,两名女队员于心不忍:“我们再想想其他方法。”
“她可以的。”阮风目光炯炯:“我相信她能办到。”
阮雨脚下的影子移动,粘着黎婉月的影子。
“怎么回事?”她吓得跳到阮雨的身旁,抓住他的胳膊。
“我的能力是‘粘人’,我的影子粘着你的影子,陪你一起进去。一有情况我能感应到,我们马上进去支援你。”阮雨一瞥她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解释。
弟弟的窃喜传染给阮风,他别过脸,不想受弟弟的情绪影响。
快速敲定此计划后,其他人躲到办公室的一旁去。
黎婉月深呼吸,敲门。
“进来。”
是男人的声音,听着正常得很。
她鼓起勇气扭开门把。
打开门缝的一瞬间,阮雨他们产生一腔拼命工作的热血,恨不得立刻去工位上审稿,不审完不下班。
附近的出版社员工全部像虾米一样低着头,鼻子快要贴上纸张闻到油墨味。
整个大办公室安静得剩下翻页的微响。
可当黎婉月堵住办公室门口,他们心中扭曲的执念一扫而空,浑身轻松神清气爽。
咔嚓。
办公室门再度关上。
短发女队员久久不能回神:“她……她的特殊能力好厉害……”
阮雨则抿紧唇,留心办公室内的情形。
没人知道,里面的黎婉月双腿发软。
电脑屏幕后面东西长着许多雪白、修长的胸足,一节一节的,简直就是昆虫的脚!
八条胸足!
它还背着巨大的白色壳!
全身纸一样白!
啊啊啊啊!
大虫子!!
她想起本地人人喊打的蟑螂,打着哆嗦,双脚钉在原地不敢前进。
那东西抬“头”——成年人大的脑袋纸糊似的,没有五官,与身体相比显得娇小。
一根胸足的尖锐足端,穿过文件夹,勾过来递到黎婉月面前。其他胸足有的敲打键盘,有的翻阅文件,同时工作。
她看清了,眼前的胸足像是纸折,但比纸坚硬锋利。
“……审稿……一起审稿……”它没有嘴巴,不知从哪儿发声。
黎婉月嘴角抽搐。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她这一辈子都不要上班!
她没有接过文件夹,语气委屈:“我说了要包养你,所以我不用工作。”
它歪脑袋。
虽然它没有眼睛,但黎婉月感到它的注视。
“……一起审稿……有钱……”
哦,它的意思是它会发工资?
曾经拿过辩论赛一等奖的她,遇到诡辩的对手了。
“你挣到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有钱包养你哪里还需要工作?相反,你不能让我累着,不能让我不开心。”
它安静地注视,不晓得想什么。片刻,递过来的胸足放下文件夹,反而轻轻地碰她的腰。
“你干嘛?”她面无血色,手脚冰凉。
胸足顺着她纤细的腰形弯曲,勾着她的腰,足端尖锐的倒钩放在她的肚子前面。
妈呀,她要开膛破肚了!
她正要掏出逆模因笔,缠腰的胸足拉她,把她往办公桌带。
“……坐……”
她按住裤兜里的逆模因笔。
“一起坐……”
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我坐你的对面就行了。”
“……一起坐……”
离办公桌越来越近,她拿起逆模因笔,余光中的桌面,一堆言情杂志混有一本眼熟的绘本。
她惊愕地放下逆模因笔。
同时逮捕两个域主是任务目标,她的身后还有一群战友,她决定沉住气,静观其变。
顺着胸足的带动,黎婉月来到办公椅前面,闭眼硬着头皮坐下来。
一瞬间,她全身起鸡皮疙瘩打寒颤。
背后冰凉的东西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虫子。
它凹凸不平的虫腹贴着她的后背。
两根坚硬的胸足环着她的腰和肚子。
她能想象自己背着一只巨大虫子的恐怖画面。
[零号!我要死了!]
零号:“宿主冷静,我看它暂时没有杀气,你先安抚它。”
[怎么安抚?]
零号:“你怎么安抚双生子就怎么安抚它。”
救命!
当时的连体怪物比它长得顺眼多了!
零号:“宿主,你了解它的需求看看?”
黎婉月小心翼翼地眯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双胸足敲打她面前的键盘。身后的大虫子不再吭声,保持这样的姿势工作。
而她,环在大虫子的怀里。
这个家伙一定是热爱剥削员工的休息时间的工作狂。
她继续眯眼,不看清电脑屏幕。“你在打字吗?写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她的后脑勺后面响起,她一丁点也不想知道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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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器官发声。“……写……稿……”
“杂志上的故事是你写的吗?”
“……是……”
“哇哦,你写得好棒哦。”她浮夸的语气满是敷衍。
不过大虫子不在意,只在意她称赞的内容。它的语调出现起伏:“……你……喜欢吗……”
“我喜欢画画。”
它沉默。
“你为什么写那些恐怖的故事?”她垂眸盯着缠腰的两根胸足,随时给它们扎一笔。
“我……也喜欢……画画……”
嗯?
她一愣:“你不是喜欢写故事吗?”
忽而,她感到背心后面振动。
“不喜欢!”它首次语调拔高,语气加重。
她心惊胆战:“不喜欢就不写,去画你喜欢的东西。”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余光中的其他胸足开始乱甩,甩开文件夹,甩开签字的钢笔等等。她生怕胸足划伤自己,不敢乱动。
“你好好说话别乱动,不让我受伤是你的义务,你要有服务的意识!”
雪白的胸足们缓缓停下。
要命了,叫它别乱动,它却把其他胸足环抱她上半身。
哎哟,什么东西碰她的头顶?!
一人一虫相拥的侧影映入旁边的落地玻璃,它的脑袋正垂下蹭到她的头顶,看似它搂着一个布偶依偎。
玻璃里的一张脸愤怒得扭曲,美丽的桃花眼喷薄怒火。
砰!
一侧的落地玻璃发出撞击的巨响,吓得黎婉月差点跳起来,身后的大虫子搂得更紧了。
它转头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养在墙角的富贵竹。
“可能是外面的员工撞到玻璃,你放松点,别勒太紧。”
听见她的声音,大虫子稍微放下警惕。
“你不想写故事就不写。”她绷紧身躯警惕环抱自己的八根胸足,八对锋利的倒钩渗透寒意。“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不行……”
“你作为老板,全公司哪一个员工不看你脸色干活?就算你翘班,下属也不敢说你吭声,这破班不上也罢。”
大虫子全身一震。
哦?它真的不想上班?
胸有成竹的黎婉月越说越嗨:“你看你,因为变成工作狂所以没有时间画画吧?他们当下属的,拿了你的钱,就是要帮你做你不懂的、不想做的工作。”
她看见环抱的八根胸足互相摩挲,似乎是思考的“手势”。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有钱不挥霍白活一场!不要为了枯燥的工作放弃自己的梦想。”
它终于出声了:“我……不喜欢这里……我不想上班!我讨厌当老板!”
它想起来。
它恨死上班!
每天审稿审得吐!那些投稿人心里没数吗,一坨屎都敢投稿过来!
还有看杂志看得想撕烂!酸酸臭臭的恋爱小说有什么好看?哪有总裁不忙着应酬跑去撕哔解救女主角然后这样那样?哪有大学教授20几岁的?哪有太子不纳妾只娶一个?哪有皇帝守身如玉等女主角到来?
妈的笑死!
逼他每天看毫无逻辑的白日梦小说,其他人别指望好过!
“你讨厌归讨厌,别忘记敲定我下一本绘本的出版计划。”
一根雪白的胸足举起来,轻轻地蹭她的脸蛋。
“干嘛?”她不寒而栗,警铃大作。
“……你懂我……”
冰凉尖锐的倒钩,轻划她柔软的脸蛋。
“你留下陪我吧。”
靠近墙角的中/央空调滴落冰冷的水珠,汇聚成手指粗的水流,爬去盛着富贵竹的花瓶。
15. 救救老板⑤
“你——”
零号:“宿主别骂人,会激怒它。”
黎婉月咽下后半句“神经病”。
要怎么做才能引出另一个域主?虽然隔着一层楼,可是属于两个不同的规则领域,她没试过隔着一个规则领域引来另一个域主。
啊,她不想继续和巨大的虫子呆在一起啊!
八根雪白的胸足包裹她的上半身,有滋有味地轻敲她的身体,力度不大,倒钩的钩子朝外,不会弄疼她。
她则起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不如我们来认识下,你叫什么名字?”她试图转移大虫子的注意力,生怕它心血来潮吃掉她。
“周临……”
“你是美术专业毕业的吗?”她瞥见电脑屏幕背后有一个马克杯。
“嗯……”大虫子的下巴蹭她的头顶,它仿佛抱紧一个软绵绵的布偶。
砰!
一侧的落地玻璃再度发出巨响,玻璃里隐约现出一只煞白的手掌。
应激的大虫子抱紧黎婉月,坚硬带有棱角的胸足勒得有些疼,她不禁龇牙。
“你轻点!外面的员工撞到玻璃而已。”
大虫子依旧抱得紧紧的。
她心想这样下去会被它勒死:“你再不轻点我就不要包养你了!”
“……你……要陪我……”
“那你松开一点。”
拥抱上半身的胸足立马放松。
“我渴了,我能去喝水吗?”
水是楼上规则领域的关键,她利用水引出另一个域主应该可行。
“不行!”
震耳欲聋的咆哮吓得她面无血色,身上的胸足又勒紧。
她臃肿的影子蠢蠢欲动。
她假装气恼:“为什么?你要渴死我吗?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吗?”
它的语气变得迟疑:“不能喝……总之不能喝……”
“我好渴啊!”
“不能喝……”
“那我不再喜欢你咯?”
“不行!”
“那就让我喝水。”
“不能喝!”
真想拍死它!黎婉月咬牙切齿:“告诉我不能喝的理由。”
“……”它想不起来。
为什么不能喝水?为什么要努力工作来着?为什么它会呆在这里看作呕的稿子?
这时,另一把幽怨不满的声音飘来:
“多喝水。”
黎婉月眼前一亮。
来了!
然而,如临大敌的大虫子勒她更加紧,她的胳膊出现红痕。
同一时间,墙角的富贵竹变粗并升高。
一阵冷风刮过黎婉月的眼角,她瞧见两根胸足变得很长,挥出去砍断几根富贵竹。
残留在花瓶的根茎长出许多绿色的分枝,粘着地面的茎和竹叶,形成一团郁郁葱葱的植物。
它的两根胸足再次挥砍。
这一次它们砍不断,因为遇上更坚硬的树皮。
两个大佬打架,黎婉月大气不敢出,降低存在感。
富贵竹迅速“长”成修长的人形骷髅,骨骼是褐色的树皮,长着多不胜数的树枝和绿叶。它的面部也没有五官,只有一圈圈年轮。
“要多喝水。”它蹒跚走来。
喝水!
喝水!
黎婉月头脑发胀,心里不断产生喊她去喝水的魔音。
“工作期间不准喝水!”
背后的大虫子一喝,她喝水的念头马上消失,头脑恢复清醒。
“要多喝水!”
妈呀,又来了,她想去喝水。
“不准!!!!”
大虫子一嘶吼,其余两组胸足暴躁地挥舞,使得黎婉月的眼前落叶缤纷。
两王争斗,彼此的模因污染猛烈碰撞,她开始头疼。
得想方法控制住它们,让外面的人能进来支援。
“喝水!喝水!”
“你闭嘴!”
树枝缠上大虫子的六根胸足,大虫子带着她爬出办公桌。
救命!她不敢动!
爬行的大虫子护她在腹部,现在她面朝办公桌,鼻尖快要碰到冰凉的桌面。而它坚硬的壳承载树枝的攻击,头部的犄角撞击树人的骨骼。
她会不会毁容啊?
“大叔、周临,你们冷静点!有话可以好好谈!”她拼命大喊。
“多喝水!”
“专心工作!”
……
零号:“宿主,你只有一个办法让它们冷静。”
黎婉月咬紧下唇,硬着头皮大喊:“你们别打了,我——讨厌你们两个!”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两头怪物打架的动作慢下来。
零号:“……宿主,你确定你没说错?”
黎婉月豁出去,歇斯底里地大吼:“我讨厌死你们了!一言不合就打架,一点也不体谅我!死周临快放开我,我不要陪你了!”
大虫子全身一震:“不要……不要……”
趁着它的胸足松开一点点,黎婉月急忙爬出去,头发乱糟糟。
一束长满小叶的树枝卷着盛有水的花瓶,伸到她面前。
“来……喝水……”
水有点发黄,她反胃。
雪白的胸足戳裂花瓶,里面的水渗出裂缝。
树人不满地拍大虫子的脑袋:“多喝水,健康,一起健康!”
烦躁的大虫子乱舞胸足,打落许多树叶和树枝。“滚开!她是我的!”
树枝再次缠绕它的几根胸足。“你滚开!她和我一样喜欢喝水。”
“不!她喜欢和我一起工作!”
黎婉月:“……”
“年轻人懂什么健康!久坐不动会生病,要多运动多喝水!”
“你才不懂!死老头!”
嗯?
树人的声线粗犷沧桑,她没想到大虫子也有判断年龄的意识。
零号:“宿主,是触发感情戏的好机会。”
她懵了:[和大叔有什么感情戏?我不好这一口。]
零号:“感情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
黎婉月如梦方醒,楚楚可怜地对树人眨眼睛:“爸!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爸!”
树人攻击的动作变僵硬,脑袋也僵硬地朝向她转动。
她带着唾液的手指沾湿双眼下面,看似泪痕。“我爸也经常叮嘱我多喝水多运动,要好好学习做个有用的人。”
树人放下所有树枝:“我……”
它有儿女吗?不记得了,但这女孩给它非常亲切的感觉,可能它是有儿女的。
她又沾了些唾液到脸上:“上大学以后我和爸爸聚少离多,自己出来工作好几年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趟。不知道我爸会不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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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我?”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她爸得知她当全职漫画家,气得血压升高,她不敢回家气死爸爸。
“会的……”树人低头“注视”她:“父母都会想念自己的孩子……我似乎也有孩子……我……”
它想起水。
记忆中有一个小不点不爱喝水。
“呜呜呜,如果我爸像你这么温柔就好了,他老是骂我。”
每一次在家画画,爸爸就指责她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
树人似有感触,抬起一根树枝想摸她的头。
大虫子见状,警惕地甩开那根树枝。
没关系,树人的树枝多,又抬起另一根。
大虫子又甩开。
生气的树人怒骂大虫子:“没礼貌的臭小子!对待长辈要尊重,你配不起她!”
“关你什么事?你真当自己是她爸?”
粉红的光芒自四周闪烁,黎婉月如蒙大赦,想通知底下的臃肿影子。
等等,如果老板被捕,出版社是不是要破产?她下一本绘本的出版计划是不是要搁置?邵颖他们也拿不到工资吧?
老板不被捕,要上班;老板被捕,没有工资拿。
进退两难。
但是老板以人形被捕,他至少有机会安排后事。
念头在电光石火之间瞬息万变,黎婉月翻身抱住大虫子的一根胸足。“周临,不管你变成怎么样,在我心里你还是最特别的。”
大虫子一愣,转头看来。
树人嫌弃又不满:“叔作为过来人说一句,交男朋友要看清楚对方的人品,没有礼貌的人,人品不好。”
黎婉月点点头:“叔叔说得对,周临可能不是完美的人,但我相信他会变得更好。他在我眼里,有钱不重要,长得帅不帅不重要,最要的是有一颗热情的心,他和我一样喜欢画画,不放弃画画。”
大虫子开始蜷缩身体发抖。
树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拥有一颗真心确实很重要,不过拥有养生意识更加重要……”
大虫子听不清树人的喋喋不休,头痛欲裂,长出密密麻麻的雪白胸足,快要覆盖整张办公桌。
有经验的黎婉月爬上它的壳,也在它的耳边喋喋不休:“周临,你担心员工受模因污染才变异,强迫他们努力工作吧?我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没想过害人。”
“嗞——”大虫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无数胸足疯狂地抓桌面。
噼噼啪/啪。
显示器和键盘被它甩飞,狠狠地摔到落地玻璃上。
粉红的光芒仍在,但慢慢减弱。
黎婉月争分夺秒:“周临,你不是员工的老板,不是规则领域的域主,你是你自己,你是周临!”
“你快醒醒,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大虫子的脑袋被劈开一般,痛彻心扉,它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适的树人感到威胁,停止自言自语,身上疯狂生长树枝和树叶。
糟糕,大虫子弱下来,树人变强,双方的力量失衡,黎婉月也头痛欲裂。
外面一片嘈杂,员工们嚷着要喝水。
在微弱的粉红光芒的保护下,她保留一丝清明,咬牙拍打底下的影子:“阮雨!快进来!”
一道黑影率先从门缝闯进来,矫健如猎豹的人从影子里面冒出来。
他在树人的背后,高高举起逆模因笔。
16. 救救老板⑥
12楼,飞花杂志社一片混乱。
编辑部、市场部、新媒体运营部等等部门的员工,和前台妹子一起挤在大门前。林总编狰狞憔悴的脸紧贴着玻璃,被后面的员工挤得变形。
“喝水!”
“我要喝水!”
“把水给我!”
……
砰砰砰!
他们一边拍门一边嘶吼,熬夜的双眼通红。
这一幕犹如丧尸出笼,江思瑶和张棱心惊胆战,庆幸及时关上杂志社的大门。
又庆幸张棱有先见之明,提早搬走饮水机上面的桶装水。
现在他们发现饮水机没有水,发疯似的挤到玻璃大门后。
“两个域主的力量失衡,一定是小月他们行动了。”
门后的男人恶狠狠地怒瞪江思瑶,她和张棱拼死抵住大门,单手提着净染手/枪。
砰砰砰!他们凶恶地拍门。
“我要喝水!”
“滚开!水是我的!”
……
13楼出版社的员工同样饿鬼似的,拿着自己的杯子争先恐后,争抢饮水机。
短发女队员连连开枪,陆续麻醉发疯的员工。
另一名女队员发动特殊能力“倒霉”。
地面突然飘来白纸,他们一踩就脚滑摔倒;碰到饮水机的不小心触电,向后撞开好几人……
14楼的宋戈则踢翻调查员等人的水杯,凭一己之力拦住想喝水的四人。山泉饮用水公司和其他公司则大吵大闹,两名队员实在拦不住,跑到宋戈那边汇合。
没多久,他们看见一群员工来势汹汹地闯进这一层的卫生间。
按照员工的说法,一旦他们大量喝水就会融化成水,没救了。
宋戈遗憾又恼怒地咬牙。
只是不一会儿,卫生间里的嘶吼戛然而止。
这么快融化?
“……诶?”
“这是哪儿……”
宋戈震惊,激动地睁大双目。
阮风的逆模因笔扎进树人的后背,释放药水遏制它的模因污染。紧接着短发女队员闯进办公室,麻醉子弹射中它的后背。
它的脖子被套上遏制的颈圈。
阮风扎完树人就绕过它,去找黎婉月,不料亲眼目睹另一个域主恢复人形的过程。
很黑。
周临觉得四周很黑,迟钝的思维慢慢活络回来。
他在加班才对。
公司的员工不对劲,老喊着喝水,有的更离谱,要在上班期间跑楼梯。
他想起昨天贴在一楼的停水通知,产生出现规则领域的猜测。外面吵吵嚷嚷的,本就要加班的他烦死了,一怒之下要求员工呆在工位上不准离开。
喝个屁水?跑个屁楼梯?老子加班加到吐,你们凭什么轻轻松松地喝水和跑楼梯!老子全年无休地审核弱智小说,全年无休地运营杂志社和出版社,你们凭什么准时下班?凭什么双休?
干!
给老子往死里干!
“你是老板,偷懒天经地义,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这么辛苦。”
很好听的女声。
她说得对,老子要!休!息!
去踏马的爹!去踏马的要求!去踏马的历练!
老子要继续搞艺术!要做回自己!
就算他爸要断他的经济来源,他也能养活自己!
巨大的白色虫子逐渐变小,无数的雪白胸足消失无踪。转眼间,白色的脑袋长出一头鲜艳的红发,发尾长至肩膀。
白色虫壳变成西服的后背,高大的男人趴在办公桌上。
“喂,你醒醒。”趴在旁边的黎婉月推他。
跑进来的阮雨只看见树人域主,警惕地审视趴着的红发男人,搀扶黎婉月起来。“你有没有事?”
“没,就头发乱了点。”
阮雨哑然失笑,又问:“他是谁?”
她实话实话:“出版社的老板,另一个域主。”
“什么?”
阮风从震惊回神,意味深长地打量黎婉月。
这时,红发男人动了,吃力地翻身。
英姿飒爽的短发女人映入眼帘,他茫然:“你谁啊?”
她冷笑,亮出特殊手铐。“你作为另一个域主,被捕了。”
“啊?”
鸣笛的警车、救护车和防疫大巴赶到文思大厦前,媒体举着摄像机,报道大阵势的营救行动。
意识清醒但受到污染的员工被防疫部门带走隔离,他们排成一队,陆续走出文思大厦。
茂密的树人则套上黑色的长袋子,露出佩戴特殊手铐的双爪。
走在树人后面的周临戴着黑色头套挡脸,眼睛透过头套的两个窟窿,幽怨地看向边上的黎婉月。
黎婉月:?
老板,你赶紧安排后事吧。
“小月,你们没事太好了!”江思瑶走出电梯。
黎婉月跑过去抱住她。“你们没事也太好了。”
“嘿,我们身经百战,哪有这么容易被打败。”
言谈间,一股寒意爬上她们的后背。
江思瑶僵硬地回头,对上宋戈超级不爽的目光。“队长,任务完成了。”
宋戈却看向黎婉月:“外面有很多记者,你和阮风、阮雨检测完污染值后,从后门离开。”
“哦。”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江思瑶默默为黎婉月点蜡。
队长的心情一差,嘴特别毒。
神色如霜的宋戈带黎婉月到没人的角落,没有理会阮雨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单刀直入:“为什么协助周临恢复人形?”
她毫不遮掩:“因为他是老板。我和小颖他们靠周临吃饭,我帮他恢复人形好让他在坐牢前,安排好公司的事。”
宋戈向她逼近一步,犀利的眼神犹如刀尖,试图割开她的伪装,暴露她阴暗自私的一面。
然而她清澈的眼神光明磊落,坦然与他对视。
“只有这个理由?”
“对啊,如果公司破产,我会吃不上饭,至少他现在能清醒着找人处理烂摊子。”
她确实有私心,但私心暴露在阳光下,他的恼火渐渐熄灭。
“你知道你老板的背景吗?”
她茫然摇头。
宋戈无奈地解释说:“进入大厦前,我查到他的身份。你听说过广城的首富周明辉吗?”
“知道,我大学的传媒大楼是他捐的……”她醍醐灌顶:“周?难道老板和周明辉有关系?”
“是他的小儿子。”宋戈苦笑:“没有周临,出版社和杂志社也不会破产。”
她急了:“我做错了吗?”
“是立场不同。”他话锋一转,义正辞严:“你以后要记住,不是所有域主都值得你帮它们变回人形,尤其是杀了人的。在帮它们之前,你要考虑后果,考虑对不对得起被域主杀死的人。”
“我下次会谨慎的。”她颔首。
邵颖曾经和她聊过老板的八卦,说他有钱又帅气。当时她不感兴趣,一心一意忙出版的事宜,左耳入右耳出。
此举对山泉饮用水公司的老板和员工不公平,但她只是一个首先考虑自己利益的平凡人。
宋戈抬起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拍一拍她的肩膀。“我们会处理后面的事。这一次,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她笑笑。
“你应该还没吃午饭,早点回去。”他盯着她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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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试探说:“我下次请客。”
“你总是请客,不怕我挑更贵的餐厅吗?”
宋戈不以为意地插兜:“没关系,值得享受。”
她噗嗤一笑,这次的笑容发自内心。“好吧,先记着。”
他也勾起嘴角。
特遣部队押送两名域主到特殊收容所,黎婉月三人从大厦的后门离开。
“小月,宋队长有没有骂你?”当时宋戈的脸色很臭,阮雨担心不已。
阮风在旁预网约车。
下午干燥的风吹拂她的发丝,她想起还没吃午饭,肚子饿了。“他没有骂我。你们饿吗?”
兄弟俩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打鼓。
她忍俊不禁:“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吧,我请客。”
阮雨受宠若惊:“还是我们请客吧。”
“没关系,姐姐我有酬劳。”
即将到账五千块酬劳,她说什么也要横豪一把。
入夜,洛河区分局。
“什么?要释放周临?”宋戈难以置信地质问部长。
头发稀疏的部长唉声叹气:“周明辉带着律师来要求和周临见面,我们要隐瞒黎婉月的能力,必须对外编造说周临严重受污染,让员工稍微受到影响,情况往轻的说。”
“但不至于释放!”
“小宋啊,调查部调查过了,杂志社和出版社的员工一个不少,上面决定网开一面,但不是无条件释放。放心,周临和我们签过保密协议,他不能说出在规则领域发生的事。”
宋戈听不下去,攥紧拳头的手背青筋暴突。
部长苦口婆心:“周明辉为了保释周临,愿意支持我们分局。周明辉搞传媒的,你要知道他的支持有多重的份量。当然,我们会让周临隔离和治疗一段时间才放他。唉,小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黑灯瞎火的独立办公室剩下宋戈一人,他烦闷地揉睛明穴,下颌紧绷着。
愤怒不甘的情绪淹没于黑暗之中。
“零号,积分到账没?”洗完澡的黎婉月坐在床上,满怀期待它带来好消息。
零号:“恭喜宿主!500积分到账了,而且小说增加一个收藏,加上之前的两条评论,我们一共拥有1003积分。”
她笑靥如花:“有读者留言吗?”
零号:“暂时没有新留言。”
“没关系,我们接下来做正事。”她激动地摩拳擦掌:“我要花1000积分检测容深还在不在这个世界。”
零号:“好的,请宿主稍等片刻。”
黎婉月忐忑又期待地静候佳音。
大约过了五分钟,零号的声音响起:“宿主,检测到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零号:“我检测到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存在容深的微弱气息,微弱到几乎没有。”
她抱紧枕头:“意味着什么?”
零号:“意味着您的猜测是对的,容深的一部分可能转移到另一个角色身上,可能是人设,可能是意识。”
怀里的枕头被她搂得起褶皱。“只要他可能还在这个世界,我就要去找他。零号,你能不能检测到他所在的位置?”
零号:“他的气息太微弱,我需要一些时间检测,还需要积分提供能量。”
“没问题,我会努力挣积分的!”
夜深,疲惫的黎婉月倒头就熟睡。
全身镜怀着她熟睡的倒影。
镜中的房门再次打开,忧郁的男人走进她的卧室。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撩开凌乱的发丝。
零号:“?”
它检测到一丝微弱熟悉的气息转眼即逝。
它抓狂,懊恼自身的程序不够高级。
17. 火锅
翌日清早六点,手机闹钟作响。
空调的冷风舒适宜人,被窝里的黎婉月翻个身,睡眼惺忪地按停闹铃。
她想赖床继续睡。
“起床了懒虫——”
记忆中熟悉的呼唤赶跑瞌睡虫,她在被窝扭了下伸懒腰,强迫自己坐起来。一会儿,她用手指撑开双目的眼皮,强行睡醒。
每天的晨跑不能免。
哪怕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晨跑。
哪怕只剩她一个人跑。
萧索的秋风让气温下降5摄氏度,天空涂了铅似的阴沉沉。大汗淋漓的黎婉月吃完一碗牛腩粉,上楼洗澡,然后出门买菜。
逛到九点多,她提着菜肉经过小区斜对面的咖啡馆。
她记得咖啡馆的门口贴着“招租启示”一段时间,今天居然敞开门,门前的工人爬脚手架安装新的店招,店里有人打扫。
脚手架的边上摆放招聘的海报。
招聘店员、收银员、兼职店员、烘培师。
她对兼职店员感兴趣。
目前处于下一本绘本的采风阶段,她还没想好绘画的主题。虽然她当了自由之港的编外人员,可是她不擅长创作奇幻题材,她的优势是接地气让读者产生共鸣。
优势不能丢,她还没在行业站稳,暂时不想突破舒适区。
“请问有事吗?”
温润的嗓音拉她回神。
一对上他上挑的狐狸眼,黎婉月以为漫画里的美男子走到现实,来不及收起错愕的语气:“请、请问是不是招兼职店员?”
男子眼型魅惑,鼻梁笔挺,唇色绯红,脑后的小啾啾搭在肩上,手里拿着红色的塑料扫把。
他诧异,打量黎婉月:“你想应聘兼职?”
“是的。”
他迟疑:“这里只招聘晚间的兼职店员,上班时间是傍晚六点到晚上十点。”
“我可以!”
男子沉吟片刻,摇头婉拒:“女性夜归不安全。”
“我就住在对面的小区。”黎婉月指着小区的大门:“很近的,回家就五分钟的事。”
他考虑一阵,随即点头的动作令黎婉月心花怒放。“这里三天后开张,你三天后傍晚六点来上班吧,时薪20块,可以选择日结或月结。”
“我选月结。”
“好的。”他莞尔,微眯的狐狸眼像荡漾葡萄酒之上的一叶扁舟。“我叫夏雪遥,是咖啡馆的老板。”
“夏老板你好,我叫黎婉月。”她笑若灿阳。
夏雪遥勾起的眼梢和嘴角拨动秋风。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找到兼职,认识人美心善的老板。
没想到惊喜的事成双,楼下搬来新邻居。
四楼的一户常年没人住,今天半敞开门,里面闪现走动的人影。
好奇的黎婉月探头探脑,偷看门缝后面。谁知道一条胳膊突然打开门,心虚的她迅速思考偷窥的借口。
“咦?”
她惊讶地和熟悉的脸互瞪。
他浓眉星目,眉眼傲然,身穿的无袖黑色T恤摆明是哥哥——阮风。
“你们……”她偷瞄阮风背后的人。
果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阮雨。
“小月!”穿白色T恤的阮雨,从阮风的身旁钻出来,手里提着扫把。
阮风皱眉不爽,单手支着门框。
“你们搬来这里住吗?”
“是啊。”阮雨喜上眉梢,眉眼捎带青涩的羞赧。“以后我们是邻居了。”
黎婉月狐疑:“这里离你们学校远吗?你们不住宿了吗?今天不用上课?”
“不住。今天周六。”阮风环手抱胸,斜倚门框。
阮雨补充说:“宿舍有门禁时间,我们为了方便执行任务,决定搬出来住。”想起同睡一张床的尴尬往事,他低眉垂眼,脸颊的薄红蔓延耳根:“上次从你家出来,我们看见这一带有地产中介,就来这边找房子。”
他紧张又忐忑地偷瞄她的表情。
会记恨他们曾经想融合她吗?
会不会觉得变成怪物的他很恶心?
她对他们的笑脸会是伪装,实则厌恶憎恨呢?
哪怕已经向她道歉无数次,他依然觉得不够。
“你们都把行李搬来了?”她察觉阮雨的眼神小心翼翼的。
小区的公寓设计特别,单数门牌的一侧是一厅一室,而双数的一侧是一厅两室,满足需求不同的房客。
黎婉月住的是一厅一室。
“还没,不过我们的行李不多,不着急一次搬完。”摸不准她的心思,阮雨询问哥哥:“哥,不如我们请小月吃乔迁饭?”
阮风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阮雨提议:“打火锅怎么样?”
“好啊,天气凉爽适合打火锅。”她双眼发亮:“我带你们去新开的超市买菜,今天有开业特价。你们打扫完就发信息告诉我,我立刻下来。”
阮雨欣然点头。
一个小时后,黎婉月带着一小袋干瑶柱来到四楼,给开门的阮风:“我妈寄来的,做汤底很鲜甜,火锅底料始终有太多味精。”
阮风端详颗颗饱满的瑶柱:“谢谢,我先拿去泡,你等一会。”
新开的超市搞开业大促,熙熙攘攘,随处可见精打细算的大妈。黎婉月不甘落后,先带他们去买生活用品。
她陪阮雨挑选,跟在后面的阮风负责推购物车。
“你家有鸳鸯锅吗?”她问阮雨。
“没有。你喜欢什么样的汤底?”
“不要辣的,我喜欢放番茄。”
“那做番茄山药大骨瑶柱汤底?”
“好啊,听起来很好喝。”
被晾在一边的阮风感觉自己像局外人,郁闷地撇嘴。他想找事做,出声说:“大妈太多,我去抢大骨。”
“好啊。”
“你去吧。”
两个人居然头也不抬,顾着挑花菇,气得阮风沉着脸离去。
可惜阮风高估自己。
凭他高大的体型,好不容易挤进大妈群中,哪知一转眼,冷藏展示柜里剩下几条瘦瘦、短短的排骨和几块五花腩。
他嘴角抽搐。
鸡呢?
他不信也被抢光!
阮风转移战场,去鸡肉展示柜。幸好,剩下几只白花花的鸡。他挑了一只,让店员砍好。
不久,他胸有成竹地提着鸡块,在蔬菜区找到弟弟和黎婉月,展示战绩。
阮雨却一脸嫌弃:“哥,挑鸡要挑鸡脚纤细的,肉质才嫩滑。你这只,鸡脚太粗了。”
阮风脸色墨黑:“好的鸡都被抢光,能吃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可是用这种鸡肉打火锅,肉会柴。”
“你自己去挑呗!”
兄弟俩有吵架的苗头,黎婉月见过他们小学鸡打架的场面,忙打圆场:“没关系,晚一点放鸡肉进汤里就不会柴。”
阮风斜睨弟弟的目光充满挑衅,得意洋洋地把一袋鸡肉放进购物车。
打火锅不能没有丸子和肥牛,他们最后去冷冻区。
低下头的阮雨悄声问黎婉月:“小月,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哪有,你想口感好些而已。”她拿起一盒肥牛看打折后的价格。
他小心翼翼地注视她专注的侧脸。
她翘起的眼睫毛像湖边的芦苇,半挡浮光掠影的眼眸。
哥哥碰见她时的喜悦有传递给他。
“话说回来,你经常下厨吗?竟然知道挑哪种鸡的肉质好吃,我妈也常说要挑鸡脚纤细的。”
他笑了笑:“下厨好歹能展现自己。”
他的妈妈经常说:你们兄弟俩长一个样子,为什么哥哥更优秀呢?
旁边拿起丸子的阮风动作一顿。
黎婉月笑靥如花:“只是你的优点之一而已。”
阮雨一怔。
卧式冰箱的玻璃滑盖门若隐若现一双眼睛,眼睛的形状像美丽的桃花,斜睨阮雨和黎婉月的目光却阴沉。
黎婉月第一次到邻居家做客,默默丈量一厅两室的大厅比她家的,哪一个宽敞。“你们当编外人员有工资拿吗?”
“有,每个月买了五险一金后有三千五百块。小月,你先坐。哥,进来帮我洗菜。”
她放心了。
在这个小区租一厅两室,一个月大约付二千五百块租金。两个人合租,能减轻租金的负担。
阮风慢悠悠地拿一次性杯子,给黎婉月倒橙汁。
在厨房洗鸡块的阮雨发现哥哥还没就位,回头一看,那高大背影朝向他,慢悠悠地操控电磁炉。
阮雨气笑:“哥,进来帮忙!”
阮风依旧慢悠悠地调整电磁炉的火力。
没事干的黎婉月难为情:“要不我进厨房帮他。”
“不用。”阮风盖好锅,语气带几分强硬:“你坐着等水沸腾。”
厨房的炉子还没用过,厨房便弥漫火药味。
阮雨给他洗最麻烦的娃娃菜。
阮风没有吭声,飞快地摘娃娃菜,丢菜叶进水里。
“哥,帮我切西红柿。”
“还有帮我切花菇。”
“啊,山药也要削皮和切块。”
阮风看透弟弟的小心思:“哼,你就不想我闲着吧?”
阮雨一脸无辜:“我一个人做不来,找你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阮风咬牙:“我没你能干,你洗完鸡块去洗土豆、削土豆皮。”
气鼓鼓的阮雨不甘落后:“我要做汤底和酱料,没空。”
“啧,你——”
“水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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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和山药好了吗?”厨房门口的黎婉月看看臭脸的阮风,又看看恼怒的阮雨,无奈地轻叹。
兄弟俩又吵架。
阮雨迅速扬起笑脸:“鸡块洗好了,瑶柱也泡发了,你先拿出去。”
她接过鸡块和瑶柱:“你们快点,等着先下番茄和山药。”
“嗯嗯,很快就好。”
火药味还没消散,兄弟俩互瞪一眼,各干各的。
黎婉月托腮凝视面前升起水蒸气的锅。太过无聊,她低头玩手机。
【深】:小月,吃饭了吗?今天新开业的超市搞促销
【深】:[菜肉的照片.JPG]
她羡慕他能抢到肉多的排骨。
【moon】:还没,在等火锅
【深】:自己吃?
【moon】:和朋友
【深】:我也喜欢打火锅,下次一起吗
她挑眉。
要不要面基?
她摸下巴,给对方回复:你想见面吗
【深】:可以吗
【moon】:好啊
她太好奇他跟容深有没有关系,先答应着,到时拉上两兄弟陪她面基,镇镇场子,防止对方有所图谋。
【深】:期待:)
【深】:到时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moon】:什么事?我不保证能帮上忙
【深】:等我们见面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三人围着打火锅。
“好鲜甜!果然加了瑶柱不一样!”她忍不住先喝半碗汤。
阮雨连连点头:“阿姨挑的瑶柱很香。”
阮风默默鄙夷拍马屁的弟弟,拿起漏勺捞起煮熟的鸡块。
黎婉月眼巴巴地等他捞完。
他挑眉:“要不要鸡块?”
“要。”
他捞出锅,漏勺伸向她的碗。
“谢——”
她还没说完,阮风拿走漏勺,倒进他的碗里。
黎婉月:“……”
阮雨:“……”
阮风放下漏勺:“给你留在锅里。”
阮雨马上抢走漏勺:“小月,我帮你捞。”
“不用,我自己来。”她瞪着阮风咬牙说。
她一接过漏勺,找到两块鸡中翅,狡黠一笑。一块捞给自己,一块捞给阮雨。
“其他的给你留着。”她笑盈盈。
阮风:“……”
阮雨压不住扬起的嘴角。
第二回合,鱼腐和豆腐浮上水面。
她和阮风的目光穿过水蒸气对视,蠢蠢欲动。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的手伸向漏勺。
阮风的手慢半秒,被黎婉月抢走漏勺。她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先给兄弟俩给舀一点鱼腐或豆腐泡。
“谢谢小月。”
“谢了。”
她笑眯眯:“姐姐我人美心善不记仇。”
阮雨笑道:“看你的绘本就知道,你是一个暖心的人。我哥没看过,所以他不太了解你。”
闻言,阮风差点咬到舌头,横弟弟一眼。
黎婉月早就猜到运动型的阮风,并非对绘本感兴趣的男生。“没关系,我没想到有男生看我的作品,起初我的定下的目标受众是年轻的女性。”
阮雨摇头:“生活太苦了,而且四处充满危险,不论男女都希望找到支撑的力量。《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主打温馨平凡的日常生活,是我们所奢望的。”
“嗯,内容很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阮风。
他面不改色地捞娃娃菜:“有空的时候看了。”
阮雨意味深长地打量哥哥。
阮风又问:“你让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恢复人形,是绘本的原因吗?”
“没错,他是出版社的老板,我下一部作品能不能出版得靠他,所以我不能让他浑浑噩噩地入狱。”
兄弟俩感到宽慰。
“你下一部作品打算画什么主题?”阮雨好奇。
“没想好。我早上找到咖啡馆的兼职,下一部可能画咖啡馆的日常故事?”
他若有所思:“你的作品都是取材于自己的生活吗?”
“是呀。”
阮雨想起她曾经剖白有喜欢的人,但失踪了,闷闷不乐的心萌生一丝希冀。
阮风支着太阳穴,沉默地吃肥牛,不晓得想什么。
下午两点多,阮风负责洗碗刷锅,阮雨送黎婉月回五楼。
她吃得很饱,一沾床,瞌睡虫就找来。
她打着哈欠换睡衣裤,照全身镜检查牙齿有没有塞菜叶。
忽而,她发现镜中自己的脸隐约重叠另一张脸。
她屏息,凑近看清楚。
一只冷白的手穿过镜子,抓住她的手腕。
18. 室友①
为树人和周临审讯、体检的后续事宜还没结束,特遣部队A队暂时不接任务,开启为期三天的任务空窗期。
宋戈坐在办公桌后面,单手托腮,右手频繁地解锁手机屏幕,查看她有没有回复微信。
已经过去两小时,烟灰缸的两根烟蒂已经冷却,她还没有回复晚上的邀请。
母单29年的宋戈,头一回体验到心乱如麻的滋味。心仿佛是一件扔进滚筒洗衣机搅拌的毛衣,拆解的毛线乱糟糟,缠满洗衣桶。
难道生气教训她?
他的眉头皱得很深,双手捧起手机划动聊天界面,划来划去也不知道该发什么信息过去。
他搔乱蓝灰色的短发,给阮雨发信息。
【A队宋戈】:你们找到地方搬了吗
【阮雨】:找到了
【A队宋戈】:发定位
他盯着对方发来的定位地址,感到非常眼熟。随即他冷笑一声,心中乱糟糟的毛线打死结。
【A队宋戈】:挺会找地方的。她知道吗?
【阮雨】:知道,我们中午一起打火锅
“靠!”
他撒手摔手机,重重地后仰,挨着办公椅的椅背。
原来吃饱了,难怪不回复他。
阴沉的天际厚积乌云,风雨欲来。
黎婉月睡醒,第一眼看见自己的小熊图案枕头。
卧室黑乎乎。
她翻身环顾四周,产生不和谐的感觉。
墙壁像刷了一层阴暗的花青色,衣柜和电脑桌囤积漆黑的阴影,拉严的白色窗帘乍看是飘浮的连衣裙,床尾的全身镜反射幽幽的冷光。
她睡到天黑了?
零号:“宿主您终于醒了,快起来,这里很不对劲!”
“我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劲?”
零号:“有一刹那,我的系统出现混乱的代码,是受到外部环境的刺激导致,房间平静反而不对劲。”
黎婉月坐起来查看手表,瞬间清醒:“指针变黄色!”
零号:“我就说不对劲。”
她拿来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她眉头深锁:“我安装了增强信号的APP,手机不至于完全没有信号……我进了规则领域。”
零号:“宿主,我没有检测到这里有模因污染源。”
“没有模因污染源,为什么手表的指针变黄色?”疑窦丛生的黎婉月下床穿好拖鞋,走向拉严的窗帘。
指尖还没碰到窗帘,她突然心悸,后脊生寒。
她房间的窗户在床的左侧才对,而眼前的窗帘和窗户在床的右侧。
她猛然回头,检查全身镜的位置。
果然,原本位于床尾左侧的全身镜,现在在床尾的右侧。
这时,看手表时的不协调感觉卷土重来,她汗流浃背。
“零、零号,你有没有发现手表的表盘反了……”
零号:“没错,1—5和7—11刻度的位置反过来了。我明白了,在原文中有一个副本叫作镜像世界,我们可能提前进入了镜像世界。”
“进来后发生什么事?”
零号竟然支支吾吾。
肯定发生不好的事。
未来的剧情已经删除,剩下设定的空壳子,她比零号乐观,决定到大厅看看。
大厅同样黑乎乎的,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家具慢行。只是,对面的墙壁为什么多了一块深黑色的阴影,像一扇门。
她的出租屋是一厅一室,没有多余的房间,由此可见她身处的房子,的确不是原来的出租屋。
家具的摆放位置都反了,放大厅右侧的沙发变成左侧,放左边的餐桌变成右边,厨房变成靠近陌生的房间……
她拿起茶几上面的字条,借手机的屏幕光芒照亮查看。
居住出租屋的注意事项:
1,请勿开灯。
2,请记住你是拥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的人类。
2.1,如果有室友,请确认对方也是拥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的人类。
2.2,请与室友和谐相处。
3,请确保冰箱有充足的食材,如果冰箱快空了,及时补充。
4,合理食用食材,不要贪心,保证自己不饥饿就行。
5,如果有人敲门,请勿作声,请勿开门,无视对方,哪怕对方也是拥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的人类。
6,尽量别单独出门,别因为好奇去拉开窗帘,否则你会后悔的。
7,请谨记屋里只有你一个。
7.1,或请谨记屋里只有你和室友两个人。
8,无视从门缝塞进来的任何东西,都是无良的小广告。
9,当圆月升起之际,无论如何都要紧锁门窗,安静地呆在家里绝不开门。
字条的内容是手写的,黎婉月忐忑地看向陌生的一扇房门。
她有室友了。
陌生的房门暂时纹丝不动,她不敢贸然打扰对方,蹑手蹑脚地去打开冰箱。
哇,冰箱塞得挺满的。
冷藏层有蔬菜、水果、冬瓜丝瓜茄子等瓜类,还有鸡蛋、挂面、秀珍菇和花菇等等;第二层冷藏层有解冻的肉类,冷冻层则有鸡中翅、猪肉、牛肉、鸡肉、鱼、肉丸子。
她咋舌。
这些食材够吃一周。
对方采购的心思如此细致,莫非是女的?
女室友好啊,同住一屋檐下,她毫无压力。
接着她打开厨房的橱柜检查,发现一排排方便面。
黎婉月:“……”
根本不需要担心饿肚子。
但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和她分享,给她钱行吗?
她摸睡裤的裤兜——完蛋,身无分文,最值钱的是手机。
她悄声问零号:“现实中的钱,会复制到镜像世界吗?或者镜像世界里可以手机支付吗?”
零号:“不知道,作者没写这方面。”
“那我未来在镜像世界里怎么活?”
零号:“呃……不愁吃穿那种……”
黎婉月:“?”
什么烂文!连生活细节也写不清楚,她现在要怎么说服室友!
零号:“嘘——宿主,您的室友似乎要出来了。”
闻言,黎婉月趴在厨房的门后偷窥。
旁边的房门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一条漆黑的门缝,黎婉月后悔进厨房,现在她离室友的房间很近。
对方的房门慢慢打开,探出黑乎乎的脑袋。
她紧张地咽口水。
一张冷白的脸庞探出黑暗。
她的期待落空。
是男的啊……
尽管他的刘海遮挡眼睛,也不难看出琼鼻绯唇俊美得阴柔,比女生还漂亮,她的压力很大。
而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孩身穿一套可爱的卡通睡衣,趴着厨房门,长发倾泻披肩,直勾勾地看他。他局促地停留在门中,仔细端详她如黑夜火炬的双眼。
两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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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四目相接,气氛一度尴尬。
“你好?”黎婉月打破沉默,偷偷地欣赏他若隐若现的桃花眼,他眼角的泪痣像猫咪的小爪,挠人心扉。
“你好。”
零号:“……”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年轻男孩,它产生不好的预感。
对方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确认是人类,她斗胆又问:“你住这里吗?”
“嗯。”
“住在镜里面?”
他怅然垂眸:“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黎婉月的心拔凉拔凉。“我也要困在这里吗?没有规则提示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吗?”
他面露难色:“有是有,但我需要室友帮助我。”
“你说,需要我怎么帮忙?”
他苦笑:“急不来。你饿吗?”
“不饿,你先告诉我怎么出去。”
他收敛笑容,神色变得严肃:“在这里挨饿会令意识混乱,出现认知错误。”
黎婉月采用怀柔策略,缓和语气:“我真的不饿。我进来前和朋友打火锅,吃得很饱。”
说完,她走出来,落落大方地与室友正式打招呼:“抱歉,我刚进来感到紧张和害怕,语气比较着急,希望你别介意。”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黎婉月的双眼,勾起绯红的唇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当初进来的时候也很害怕。”
他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修剪,长长的刘海快要盖过眼睛,脑后的碎长头发绕到颈窝,他看起来像一朵长在黑暗里的颓靡红玫瑰,等待腐烂。
零号:“宿主,您问一问他叫什么名字?”
黎婉月想了想,坦然问:“我叫黎婉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星澈。”
萧?
零号:卧槽!
黎婉月的脑海闪过一张照片,脸蛋发白。她警惕地后退,解锁手机打开网友的朋友圈。
神秘网友的朋友圈只有一张楼顶杜鹃花的照片,但这张照片一直给她怪异感。
此刻,她恍然大悟哪儿怪异。
栽种杜鹃花的楼顶的方向不对!
现实中,马路对面那楼顶朝向左边,照片中的朝向右边,又是反过来。
萧星澈平静地注视。
“你……你的微信昵称是‘深’吗?”
他的语气也平静:“是的。我就是添加你好友的萧小深。”
轰隆——
她恍然听见雷鸣在脑海中回响。
零零碎碎的疑点慢慢地串联,当初她以为他跟容深有关系,但容深绝不会让她陷入险境。
他不是容深,不是的!
她颤声质问萧星澈:“你说见面就是这个意思吗?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是的,对不起,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她读不懂对方的复杂眼神,思绪乱作一团。“为什么是我?手机在镜像世界没有信号,你怎么加我的?”
“我利用特殊能力加你的微信。我没法加其他人,只能加你的,对不起。”
他一双极深的眼睛像阴霾下的水潭,水波极力争抢阳光,呼唤过路人。
“为什么只能加我的?”
“因为我只找到和你联系的媒介。”
黎婉月煞白着脸,连续后退。
萧星澈的眼睛像破碎的黑曜石,低沉的嗓音饱含愧疚:“我会保护你的,就算要死,我也会保护你。”
掷地有声的一句誓言,令她莫名悲伤。
19. 室友②
阴冷的大厅静悄悄,黎婉月裹着从床上拿来的牛奶绒毯子,蜷缩在沙发旁边的角落生闷气。
萧星澈蹲在她的对面——卫生间门边的角落,修长的刘海下频频向她投去关切、愧疚的视线。
她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别过脸。
萧星澈沉默地垂眸,刘海投下忧伤的阴影。
哼,装可怜!她腹诽。
零号:“宿主……那个……”
[干嘛?]
零号:“……”
宿主的语气很烦躁,它还是等会再提醒,萧星澈是未来的大boss吧。
咚,咚,咚……
死寂的大厅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扰。
她仔细听,对方在敲斜对面501的门。
这时,她瞧见蹲在对面的萧星澈,食指抵在唇中间,示意噤声。
咚,咚,咚……
外面的人或者东西开始敲对面502的门。
很奇怪,对方只是敲门不做声,她纠结要不要趴猫眼偷窥。
规则说要无视,偷窥算不算违反规则?她想靠自己了解镜像世界的情况,提防萧星澈骗她,却忐忑惊惶。
咚,咚,咚……
他们503的防盗门被敲响。
黎婉月没有起身。
对方富有节奏地敲门,敲好几十秒才停下。接着,对方去敲隔壁504的门。
黎婉月蹙眉沉思。
进入镜像世界的市民只有她和萧星澈吗?如果门外的人也是误闯进来的市民,那么对方敲门做什么?在找什么?
没多久,她听见外面轻轻的脚步声向上走。
那人要敲每一层的门?
那人为什么敢独自出门,而且悠闲地敲门?
疑问太多,她狐疑地斜睨注视自己的萧星澈,没有立刻询问他,继续抱膝盖坐。
他一直盯来的目光欲语还休,她高傲地转脸看沙发。
持续高度紧张会消耗过多体力,良久,黎婉月的思维开始迟钝,肚子打鼓的“咕噜噜”声,在死寂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响亮。
她意识到是她的肚子打鼓,尴尬得想挖洞躲起来。
对面的萧星澈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做吃的。”
“啊?不用了,食材是你的,我借一些来自己做就行了。”
萧星澈打量她,“你饿着肚子,确定手脚利索?”
她气鼓鼓:“别瞧不起我!”
“你误会了,在这里饿肚子会影响认知,我担心你还没做好吃的就忘记自己是谁。”
这人为什么要长嘴!
窘迫的黎婉月跟在他后面,嘟嘟囔囔:“你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不生气了。”
背向她的萧星澈笑了笑,随即敛容,拿起挂面、鸡蛋、上海青、番茄、花菇。
“够了,规则说要省着吃。”
他不以为意:“吃完出去买就是了。”
说完,他打开第二层的冷藏层拿排骨。
她惊愕,被横豪的气势震慑。
“你拿着规则字条,坐着等一会,做面条比较快。”
“哦。”
她坐在餐桌旁边盯着他忙碌的背影。一刹那,他的背影和曾经给她做饭的背影重叠。
不!他不是!别再联想了!
她敲一下脑袋,思索为什么萧星澈只能联系她,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零号:“……”
现在的走向和原文的剧情走向不同,它再观察观察。
电筒架在电饭锅上面,释放最弱的光芒为萧星澈照亮,切番茄的刀声紧接响起。
黎婉月的双眼发直。
厨房太黑了,他会不会切到手指?
不但厨房,大厅也黑乎乎,开灯不更好吗?
她想站起来之际,手里硬质的触感拉回她一丝理智,她急忙低头,黑色锋利的规则文字吓得她汗流浃背。
差点!
她差点忘记规则去开灯!
这里很危险!
双脚放上椅子,她抱着双腿蜷缩一团,一直盯着规则文字集中注意力。
果然下面条方便快捷,约15分钟后,萧星澈捧着一大碗面条出来。
“……谢谢。”她愣愣地注视萧星澈,蓦地敲打变迟钝的脑袋。
才15分钟就迟钝成这样,他在这生活的一段时间里有多煎熬。
“别着急,放凉一会再吃,你可以保持思考维持大脑的运转。”说完,萧星澈返回厨房。
排骨和番茄的香味引诱她多吸几口,神奇的是,食物的香味能缓解脑子的混沌。
没多久,她看见萧星澈捧着一桶方便面出来。
她惊了:“你吃方便面?”
“嗯。”他慢慢地倒进刚烧好的热水。
“你饿到不行了吗?早就说让我来下面条。”
他手一抖,倒进面桶的热水差点撒出来。“没,我吃方便面就行了。”
黎婉月严肃地皱眉头。
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旁,一个等面条放凉些,另一个等方便面泡好。
几分钟后,萧星澈拿开盖面桶的碟子,搅拌方便面的酱料和配料。
这时,一块排骨夹进他的面桶,他愕然抬眼,但见她又夹一块排骨来。“你……”
“哼,看你借我食材和帮我下面条的份上给你加餐。不过,煎鸡蛋是不会给你的!”说完,她又夹给萧星澈两条上海青,然后埋头嗦面。
萧星澈的浅笑转眼即逝,他舀起肉挺厚的排骨,吃得津津有味。咽下的暖流慢慢地流淌到心间,浸润旮旯里坚硬的冰霜。
饱腹一顿,黎婉月神清气爽,脑子活络如常。看见他先吃完方便面还没离座,她趁机问:“我要帮什么忙,我们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这一次他直截了当:“我有时候会情绪不稳定,发挥不了特殊能力逃脱,我想你帮我稳定情绪。”
“这个……”她面露难色:“你找错人了,我觉得我的情绪经常不稳定。”
他不置可否,淡淡的笑容犹如蓝色的玫瑰花盛开:“总要试一下。”
趁他去洗碗,她在心里呼唤零号:[你能不能检测他身上有没有容深的气息?]
零号:“抱歉,宿主,我现在不够能量检测,不过检测到这是重点剧情。”
又能挣积分了,她喜上眉梢。
外面似乎没有任何灯光,屋里黑漆漆,连窗帘的影子也不明显。她的手表显示10点45分,而手机的时钟印证现在是深夜。
分针和时针依然是荧光黄色。
“如果你困了,可以去睡觉,我自己呆着没问题。”黎婉月蜷缩在沙发的一端,萧星澈则坐在另一端。
“你呢?”他问。
“我还不困。”
他没有起身,“你真的是大学生作家吗?”
黎婉月瞅他:“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是珠宝设计师的助理吗?”
“我不是,骗了你对不起。”
她饶有趣味:“为什么当时选择珠宝设计师的助理骗我?你可以说其他行业的。”
萧星澈一声不吭,刘海遮眼,形似深深的阴影。
“那时你为了接近我编造假职业,选的真巧妙。现在为什么突然质疑我是不是大学生作家?”
“我只是找话题聊天。”
她耸肩:“你既然在哪里见过我,应该猜到我是不是大学生。”
萧星澈侧目,眼中沉淀深沉的情绪。
她不想打哑迷了,观察他的表情坦言:“我是画绘本的作家,不过我的——”她眼眸一转,掠过狡黠的目光:“男朋友倒是设计师。”
他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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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
“对啊,我人美心善,有男朋友是应该的。”
“他……”萧星澈脸色古怪:“如果你失联,会担心你吧?”
“呵,他才不管我。”
“你说过他很久不联系你了,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黎婉月笑盈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得很帅啊,出去后要不要当我的男朋友?”
他正要回答,听见她又说:“开玩笑的,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看你的样子比我小。”
他皱眉抿嘴。
观察他的黎婉月暗暗惊奇。
没有反驳,没有反问她几岁,他不会连她几岁也知道吧?
他真的是变态?
想什么来什么,他反驳说:“你看起来不比我大,哪个年纪大的会穿卡通睡衣?”
黎婉月:“……”
这噎死人的欠揍语气似曾相识。
她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我25了,肯定比你大!”
“哦。”
“你几岁了?”
“22。”
“呵,叫姐姐。”
他抿紧嘴,不叫。
她深呼吸,安慰自己说别跟弟弟计较。“你进来多久?学校那边怎么办?”
“我没上大学。”
她震惊:“因为经济条件吗?”
他垂眸,把难以启齿的过往轻松说出来:“因为在高中时遭遇校园暴力,考完高考就出来打工。”
一说完,他咬紧牙,吃力地抓紧抱枕。
“你怎么了?”
转头看来的萧星澈吓她一跳。
他的双眼泛起血丝,眉宇尽是戾气,像一朵准备自燃的玫瑰。
他全身发抖,咬牙压制濒临爆发的怒火。
不行。
不可以发怒。
会伤到她!
灼痛胸臆的怒火横冲直撞,心底的另一把声音歇斯底里地咆哮,想撕咬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搂着他颤抖的肩膀。
焚烧理智的怒火瞬间冷却。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深深地陷入她忐忑却带着关切的目光中。
爬过来的黎婉月见识到他所谓的情绪化,她能做到的只有搂一下他的肩膀作安慰。“虽然欺负你的都是人渣,但是你为了人渣放弃前途太不值得。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你要惦记不好的回忆几十年吗?你还很年轻,白白浪费几十年真的不值得。”
萧星澈惊愕地凝注为他抱打不平的脸蛋。
眼中的震惊与自卑并非来自躯壳内的容深,而是来自属于这具躯壳的原本灵魂——可惜剩下一半灵魂。
“……你……不明白……”他艰难地挤出更低沉的声音。
“不明白的是你!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当然是嫉妒你长得比他们帅,或者你的成绩比他们好!你这样子不正中他们的下怀吗?他们要你永远困在欺凌的回忆里没法出头,没法再和他们比较!窝囊废的人是他们才对!”
他愣愣地目不转睛。
黎婉月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前几天经历过世界末日的灾难,还不是活过来展开新生活了吗?你也可以的。”
萧星澈沉默地低下头。
“好啦,你去休息吧,我守夜一会儿。”
他没动,搂紧抱枕坐着,时而偷看她拢紧牛奶绒毯子,直到她低头打盹。
“小月?”
她鸡啄米似的打盹。
萧星澈慢慢地爬过去,凑得很近,一瞬不瞬地注视她皱起眉头的睡颜,眼神交织另外半道灵魂的好奇,与他的欲语还休。
“小月……”
她迷迷糊糊地应一声鼻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如牛奶娇嫩的肌肤。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20. 室友③
黎婉月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脸上痒痒的,时而用手挠脸。待她太用力垂下脑袋惊醒,痒感早就没了。
“呵啊——”黎婉月打哈欠。
坐在另一端的萧星澈已经睡着,她纠结一番,进他的房间拿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困得顶不住了。
这里比现实世界的出租屋阴冷,她裹紧牛奶绒毯子,蜷缩睡在沙发上。
屋里和屋外犹如荒芜寂寥的坟场,绵长的呼吸此起彼伏。
没多久,萧星澈的气息变得急促。
陌生的教室坐满五官扭曲的高中生,四周的窗户反射冰冷的阳光。容深的心底产生陌生的抗拒和憎恨,不听使唤的四肢驱使他来到一张写满字的课桌前面。
偷窥狂
恶心
死变态
去死吧
……
所有谩骂的文字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插遍他的身体,他鲜血淋漓。
他听见压着喉咙的哭泣来自内心的角落。
一群男生推推搡搡他到男厕,有的人揪着他过长的头发,有的人戳他的胸口……突然冰冷的水从头倒下来,还有人举起手机给他拍照。
“你们滚开!!!”
震耳欲聋的咆哮使容深头疼,他瞧见蹲在卫生间角落的男生。
男生的刘海遮挡眼睛,脸色苍白,他死死地咬着绯红的嘴唇。
容深推开一群霸凌的男生,怀着不属于他的痛恨与愤怒走过去。他蹲下来,搂着男生颤抖的肩膀。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一声不吭的男生瑟瑟发抖,盯着欺负过自己的同学。
一股煎炒的香味诱惑萧星澈醒来,黯淡的晨曦充盈大厅,窗帘的影子落在他面前的地板。
一张毯子从他的身上滑落,他愕然抓起,寻找沙发的另一端。
没人。
她不在。
她走了吗?
两道灵魂忘了这里是规则领域,产生被抛弃的恐惧。
滋滋滋——
煎东西的油发出声音,引萧星澈看向厨房。
穿戴围裙的倩影束起丸子头,娴熟地拿着木铲翻煎荷包蛋。
习惯是细水流长的变化,她不到六点就醒,本来想多睡一会,看见倒在沙发扶手熟睡的萧星澈,她改变主意,起来做三明治。
煎完荷包蛋,她一转身拿午餐肉就撞到结实的胸膛。
“啊……”
他恰好低下头,鼻尖扫过她头顶的发丝,她抬头时,不小心对上一双炽热深邃的眼睛,仿佛坠入深沉的漩涡。
她不自然地后退。
“对不起。”萧星澈也后退。
“干嘛突然出现在我后面?帮我拿午餐肉。”她别过脸。
他乖乖地递上切片的午餐肉,瞥见另一碟切好的青瓜片。“你起得很早。”
“不起早会被叫做懒虫的。”怅然若失的她话锋一转:“为了不让你拿方便面当早餐,只能早一点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探头探脑,想看见她的表情。“你可以不管我的。”
“不行,我能不能回去要靠你。”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胸口:“你快去洗漱,别呆在这里妨碍我。”
同样是被戳胸口,萧星澈居然不排斥。
午餐肉片很快就煎成金黄,肉香味引得她舔嘴唇。她盛起两片午餐肉,转身时又看见结实的胸膛。
她没好气:“你为什么还在?”
萧星澈深沉的目光转为清澈无辜:“我想说,能不能帮我那一份涂番茄酱?”
她挑眉:“你也喜欢涂番茄酱?”
“嗯。”
和她一样。
换作那个讨厌鬼,会吐槽她口味奇特。有一次他尝试涂番茄酱,因为酸味而皱眉。
她笑了笑,一口答应。
萧星澈收起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厨房。
三明治的香味弥漫满屋,她做了三层,一层夹荷包蛋,一层夹青瓜片,一层夹午餐肉片,每一层都涂了酸酸甜甜的番茄酱。
黎婉月一口咬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邻座的萧星澈咬下一口三明治,却皱起眉头。
她若有所思:“很酸吗?”
“没有,很好吃。”他舒展眉心。
“骗人,如果真的好吃,你为什么皱眉?”
“我没想到味道这么好,以为你不会做饭。”
黎婉月气鼓鼓:“你小觑我会后悔的!家里还有排骨,中午做酸甜排骨怎么样?”
“我——”
“你不能再吃方便面,没有营养。如果食材不够,我和你一起出门买菜。”
萧星澈没有吭声,默然吃三明治。
沉默的气氛颇为尴尬,她看向拉严的窗帘,转移话题说:“规则没有绝对禁止拉开窗帘,我想偷看外面的街道是不是和现实世界一样。”
“你可以拉开一条缝偷看,不被楼下和对面发现就行。”
黎婉月一吃完三明治,迫不及待地冲去窗前。她谨慎地蹲下来,钻到白色窗帘下面,慢慢地探出半个脑袋。
对面的住宅楼和现实中一样,黑洞洞的玻璃窗反射阴冷的“日光”。
她抬头仰视天空。
灰色的乌云密布,像是一幅沉闷的素描画。
她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猜测镜像世界没有阳光,只有物体的反光。也对,阳光不可能穿透进镜子里面。
对面的阳台空无一人,她慢慢地踮起脚尖,偷窥楼下。
楼下的奶茶店、五金店、早餐店和现实中一样,马路上没有汽车行驶,倒是有行人走动。
他们的步伐不疾不徐,散步似的,跟规则提示的危险不符。
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他们是大佬,有能力对付畸变者。
第二种,他们受到模因污染。
黎婉月倾向第二种可能。
遐想间,人行道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抬头,幸好她及时蹲下来。
好险。
她摸摸胸口,爬出窗帘底下。
萧星澈正漫不经心地洗地板。
察觉她的注视,他疑惑地转头看来。“怎么了?楼下有人吗?”
“嗯……”
萧星澈曾经外出却表现正常,她猜受污染的契机不是出门,而是别的原因。
例如饥饿时意识混乱跑出去,遇到什么而受到中度或以上的模因污染。
“你有在镜子里见过父母吗?他们是不是很担心你?”
他怅然摇头:“我不会找他们。自从我放弃上大学,他们和我断绝关系。”
“什么?”黎婉月震惊不已。
容深暗暗惊讶这具身体不再抗拒倾诉心事。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太过分了。”比她爸还过分!
“我爸是教师,我妈是公务员,他们接受不了我有好的高考成绩却不上大学。”
“他们知道你受欺负吗?”
“知道,但……”他苦笑:“受欺负的不是他们。”
黎婉月了然于心,惆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我爸一直认为当画家会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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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饭,不同意我接触所有有关美术的,不过我比你幸运的是,他知道我当全职画家后没有和我断绝关系。”
萧星澈哽咽。
容深驱使萧星澈的身体,也轻拍她的肩膀,勾起浅笑:“你会遇到懂你的人。”
她垂眸注视拍肩膀的手。
是遇到了,但她同时失去最懂她的人。
她提起精神:“过去的糟心事不重要了,我们要向前看。如果能出去,你有什么计划?”
“不知道,之前从没想过出去。”
“没关系,出去后慢慢想。”只要他肯出去就行,她心想。
中午,萧星澈下厨做酸甜排骨,他说他会做。
不饿肚子,他们的处境是安全的。
“其实做两个菜就够了。”
桌上两荤一素,一份酸甜排骨,一份洋葱牛肉和一份炒菜心。
萧星澈毫不心疼:“等食材不够,我出门买。”
“我也去。”
“你留在家里。”
“为什么?”
“我熟悉最偏僻的路线。”
黎婉月撇嘴。
她不跟出去也好,免得招惹奇奇怪怪的畸变者。
酸甜排骨的酸甜度刚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发现萧星澈没夹过几块,反而经常夹洋葱牛肉。
容深也怕酸,每次做番茄炒蛋要放白糖。
“你吃黄皮果吗?”她忽而问。
“如果你想吃,我去超市的时候看看有没有。”
“不用了,水果太重,没必要买。对了,这里买东西要付钱吗?”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在这里遇到‘人’,未必是好事。这里不会消耗金钱,但消耗体力和性命。”
话音刚落,突兀的敲门声来自楼下。
咚,咚,咚……
黎婉月恍然感到地板振动。“外面的家伙敲门做什么?为了确认哪一户有人吗?”
“应该是的。”
“那敲门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
“能偷看吗?”
“我偷看过,身体没有异常。”
不到十分钟,五楼又响起敲门声。这一次,黎婉月趴在猫眼前偷看敲门者。
从背影来看,是一个长发女人,背面没长多余的器官。
待长发女人转身走来503,女人平坦的脸映入眼帘——是没有台词的路人标配。
敲完五楼四个单元的门,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
萧星澈习以为常。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出现不同的状况。
一小时后,敲门之声回荡整栋楼。
再看猫眼,又是那个长发女人,穿一样的蓝色衬衣连衣裙。
等她离开,萧星澈凝重地说:“敲门的频率变高了,以前一天敲一到两次而已。”
黎婉月惴惴不安,担心由她的体质招惹来。
又过一小时,敲门声再起。
萧星澈蹲在窗户下面偷窥,猛然神色大变。
“楼下增加很多行人徘徊。”
“是不好的事吗?”
“没试过,毕竟暴露在街上不是好事。”
果然。
她心想。
到了傍晚,每小时一次的敲门声不再响起,但两人的心头沉甸甸,弥漫阴霾。
他们有点饿了,由萧星澈去做晚饭。
每一次做饭,绝不会开启抽油烟机,但始终免不了发出煎炒的声音。
在大厅等待的黎婉月,发现家门的门缝塞进一张红纸。
21. 室友④
猩红的纸像泡过血,黎婉月没敢碰,蹲下来看纸上的黑色文字。
是打印的——
尊贵的居民您好,诚挚邀请您到本社区最高的和平大楼参加派对,凡参加的来宾有机会获得回家的提示,我们随时恭候。
和平大楼办事处
她在现实世界的社区没听说过“和平大楼”,显然是镜像世界独有的,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回家的提示”。
“你在看什么——”端着酱油鸡出来的萧星澈还没说完,忽地面如淡金,紧盯门缝前面的红色邀请函。“别碰!”
“放心,我没碰。你之前收到过吗?”她举起双手站起来,后退远离诡异的邀请函。
“有。”
“你进过和平大楼吗?”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黎婉月的双眼:“有,但我对这段经历记忆模糊,只记得里面很危险。”
黎婉月沉默。
诡异的邀请函提及“回家”,萧星澈也提及他有能力回去现实世界,她需要判断谁真谁假,或者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她的沉默令萧星澈不安,一股患得患失的躁动想冲破他的理智枷锁。
他竭力勒住心中暴躁的野兽,平静的语气下,声音有一丝颤抖:“小月,你相信我吗?”
她坦然:“我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
闻言,他心中的躁动更盛,甚至听见另一把声音在脑海大声控诉。他闭眼深呼吸,既安抚另外半道灵魂也回答黎婉月:“我明白你的担忧,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现在处于理智的状态思考,我相信你会发现哪一方可信任。”
说完,他看着手上的酱油鸡笑道:“先吃饭,吃饱后的思维会更清晰。”
她点点头:“抱歉。”
“你不用道歉,你有你的立场。”
她真想问,他真的只有22岁吗?他散发的沉稳气质不像22岁并拥有严重的心理阴影的人所有。
席间,两人闷头吃饭。
他瞄见黎婉月一直皱眉,不安的躁动害心神不宁,他要分心压制那个家伙。
萧星澈:[她不信任我们!]
萧星澈:[她说的都是假话!]
萧星澈:[不要出去!一起在这里直到死吧!!!]
他使力地握紧筷子。
容深:[安静。]
容深:[她坦白需要思考正是因为信任我们不会使坏,想要得到渴望的东西就收起你阴暗的心思。]
萧星澈:[……]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家伙剩下一半灵魂,容深没有把握压制火山爆发般的阴暗情绪。
酱油鸡做了半只,黎婉月瞧见鸡腿没有砍成块状,先为萧星澈夹一块鸡中翅。“鸡腿是对你拉我进来的补偿。”
他勾起微笑,本来鸡腿就是给她留的。
她徒手拿起鸡腿啃,津津有味。“你做的酱油鸡味道很熟悉,以前有个讨厌的家伙也做过,还自诩他做的酱油鸡天下第一好吃。”
咸度的拿捏刚刚好,他似乎做过很多次而轻车熟路。
“你觉得他做的好吃吗?”
“哼,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好不好吃。”她的眼风一扫:“弟弟,你好八卦。”
弟弟……
他嘴边的浅笑变得僵硬。
“添加我的微信要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你在镜像世界里面,从哪儿知道的?”
他的浅笑彻底消失:“我要先给你道歉。”
她斜睨,撕开鸡腿肉。
“我能通过这里的镜子窥见现实世界,无意中窥见你的微信号。”
她无语,对方的逻辑听起来怪怪的,深思起来却无懈可击。“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帮你?”
萧星澈眨一眨眼睛:“你慈眉目善,觉得你人好?”
黎婉月:“……”
想揍人!
“我不接受这个理由!”
他一本正经:“我看过你放在书柜的绘本,觉得你是一个温暖的人。”
她无语凝噎,又问:“不对,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出租屋的镜像世界?还有,你有没有……偷窥我洗澡换衣服!”
“我绝对没有偷窥你洗澡换衣服。”他义正辞严,俨然正人君子。“有一天在路上遇到经过镜子的你,跟着你回来。”
她难以置信地放下鸡腿,把椅子挪远。
萧星澈耸肩:“能活在阳光下面谁愿意当跟踪狂呢?”
“你的脸皮好厚啊,语气一点也不羞耻。”
“脸皮薄活不下去的。”
她无言以对。
片刻,她继续询问:“明天白天,我能不能出门看看?”
“可以,但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哗啦啦——
突如其来的流水声打断二人,他们面面相觑。
呼噜噜——
水流进盥洗池底下的水管。
声音来得突然,屋里就她和萧星澈,绝不可能有谁上卫生间忘了关水龙头。
“水龙头坏了。”萧星澈轻描淡写,趁机给她夹去一块鸡胸肉。
“谢谢。”
规则说谨记出租屋里只有她和室友,无视异常就行。
哗啦啦——
流水声伴随两人吃晚饭。
呼噜噜——
这一次是冲蹲便器的水声,响亮得惊心动魄。
两人煞有默契地沉默吃饭。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水声终于消停。然而等他们俩收拾碗筷准备进厨房之际,洗菜盆的水龙头忽而自动开启,水“沙”一声喷发。
萧星澈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塞着洗菜盆蓄水洗碗。
黎婉月不敢自己呆在大厅,跟着进厨房看他洗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夜里的气温至少降低八摄氏度,她蜷缩在沙发,用牛奶绒毯子裹住自己。身上依然穿着来时的卡通睡衣,她顾不上形象什么的,不敢独自回房间,不敢去卫生间洗澡。
“那个……”她窘迫地看向旁边的萧星澈:“我想上厕所。”
“我在门口等你。”
她犹豫一秒,咬牙走去卫生间。
大厅黑灯瞎火,关上门的卫生间像在午夜玩“血腥玛丽”的黑暗密室。
她低头不看镜子,速战速决。
小时候看过《乌龙院》,鬼手从蹲便器伸出来的画面简直是童年阴影,她焦灼地回忆开心的事情,驱散不安。
“顾念爱的初衷,不变的还是我……”
门外传来一阵歌声。
她先是吓一跳,随即分辨出是萧星澈的声音,松一口气。
呼噜噜——
哪怕蹲便器自动冲水,她也当是一个高科技的全自动蹲便器。
她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流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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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
呼……
她搓手的动作一顿。
呼……
耳边有第三个“人”的吐息。
她回神,强作镇定地关掉水龙头,开门出去。
“还好吗?”他瞧见她湿漉漉的双手发抖。
她强颜欢笑:“下次我能不能点歌?”
“好啊。”
轮到萧星澈上厕所时,她守在门外唱歌。直到夜深,相安无事。
她还没犯困,裹着牛奶绒毯子,拿着规则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频繁的敲门令屋里出现异常,她必须搞清楚其中的联系,总觉得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要假装没有发现异常,因此没法交流,都独自琢磨。
——5,如果有人敲门,请勿作声,请勿开门,无视对方。哪怕对方也是拥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的人类。
规则要求无视敲门的人,她疑惑的是就算无视,对方也塞一张邀请函进来,无不无视的,不就没有区别吗?
哐当——
东西掉落地面之声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吓人,何况来自她的房间。
为什么那东西锲而不舍地引起他们的注意?
模因污染会影响人类的认知,畸变者是改变人类认知的伥鬼,规则领域内的异常都为了影响认知。
饥饿会影响认知,理会敲门者是不是也会影响认知?
她如梦方醒。
一旦他们理会敲门者,认知受到影响,从而更容易认为屋里还有第三个“室友”。难怪街上有人,他们为了躲避不存在的室友逃到街上,但他们的认知已经受到深深的影响。
不难猜到,敲门的人成了域主的附属。
反过来思考,频繁的敲门增强了某种东西的力量,使得它能捣乱。
“萧星澈,我信你了。”
他错愕侧目,眼睛藏在刘海深黑的阴影中。
“不管和平大楼有没有回去的出口,它就是一个陷阱,进去后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忧心忡忡:“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和我出去?”
他苦笑,也想知道真正的萧星澈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房的枷锁,不再逃避。“虽然你现在才相信我让我有点伤心,但我肯定想出去,只是特殊能力不稳定,我不知道哪一次成功发挥。”
黎婉月欲言又止,改口说:“很晚了,这事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他愧疚地凝视裹紧牛奶绒毯子的黎婉月。
第二晚,两人睡得不安稳,耳边时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气息。
黎婉月干脆蒙头而睡。
阴冷的日间光线白色透过窗帘,为屋里的家具蒙上一层黯淡的冷光。
黎婉月睡醒时看见萧星澈坐在旁边。“早啊。”
萧星澈转头看来。
她蓦然心惊肉跳,觉得他转头的动作如僵尸生硬。
拖鞋走路的声音来自厨房,她没敢转头瞅,余光处闯入一双萧星澈穿的男士拖鞋。
“小月,温水来了。”
她如坠冰窟,机械地抬头。
端着一杯温水的萧星澈停下脚步,脸色惨白。
在他的眼里,有两个黎婉月。
一个刚睡醒,抱着牛奶绒毯子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站在餐桌旁边,对他说:
“谢谢。”
22. 室友⑤
要若无其事!
黎婉月别过脸不看假的萧星澈,慌乱的双脚趿拉好几遍,才穿好拖鞋,她裹着牛奶绒毯子在身上,朝厨房门口的萧星澈走去。
与此同时,萧星澈发现她无视站在餐桌旁边的“黎婉月”走来,既惊奇又疑惑。
她低头打字,给萧星澈看:沙发上有另一个“你”。
萧星澈接过她的手机,也打字展示:餐桌旁边也有另一个“你”,会说话。
餐桌?旁边?说话???
她看不见啊?
黎婉月眼波闪烁,白着脸远离餐桌。
为今之计是他们尽快吃早餐饱腹,巩固认知。
“今天我和你一起做早餐吧。”
“好。”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无视在卫生间门外等候的“萧星澈”,埋头冲进厨房帮忙。
他们一个切冬瓜,另一个处理鸡块。
黎婉月转身拿酱油,倒酱油进盛鸡块的碗。
“记得放一些麻油去腥。”
正想回应的黎婉月突然噤若寒蝉,斜睨身边的人。
这人双手垂立,其另一侧的一双手正用菜刀切葱花。
厨房里有三个人。
假的萧星澈离她越来越近,已经来到她的身旁,还说话了,声音和真的萧星澈一模一样。
她面如淡金。
专注的萧星澈用刀刃片起葱花,推葱花进碗里时听见她说:“记得加一些芹菜调鲜味哦。”
哐啷哐啷——
是筷子撞击碗之声。
对他说话的黎婉月双手垂立,那是谁用筷子敲碗?
他的视线越过身边的“黎婉月”,落在给鸡块调味的黎婉月身上。
他咬牙,沉默到底。
席间更是诡异,正方形的餐桌旁坐满“人”。
真正嗦面的只有两个人,其余两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小月,你调味的鸡块真好吃。”
“萧星澈,你下的面条没有糊哎。”
……
黎婉月和萧星澈不搭理他们,埋头嗦面,头皮发麻。
她总算明白规则为什么强调要与室友和谐相处。如果和室友吵架,一个人吵不过两张嘴巴。
“我记得当初搬来的时候,绑家具的绳子还在。”她眨眼睛,暗示是真正的她在说话。
“你想怎么做?”他也眨眼睛。
是那条枣红色夹杂白色斑点的弹力绳吧,那天是他帮忙搬捆绑着的塑料椅子上来,他趁机留下来和她吃一顿饭。
黎婉月狡黠地举起左手。
她从阮风和阮雨那里获得灵感,用枣红色的弹力绳绑住她和萧星澈的手腕。如果其中一方上厕所,把绳子放长,然后绕到门底下的缝隙。
“现在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不是一起活就是一起死。”她的眼里盛满怀着希冀的星辰。
郑重的誓言是一道滚烫的烙印,印在萧星澈心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许下的也是一道诺言。
坚定不移。
情况不容乐观,尽管他们饱腹一顿,仍能看见虚假的室友坐在沙发的一端,看着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黎婉月别扭,找话题:“他们没有学我们绑在一起。”
“他们有自主意识,更糟糕。”
她和萧星澈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彼此的胳膊紧贴着,手背也贴着手背。只要其中一只手转过来,就能握紧另一只手。
“字条上的规则是你写的吗?”她悄声问萧星澈。
“大部分是我自己总结的,个别是我在别人家里发现的,例如第3、第6和第9条规则,那屋子已经没人,屋主可能遇难了。”
她略感唏嘘:“你一直以来没有遇到现在的情况吗?”
“没有。”他话锋一转:“今天还出门吗?”
她忙不迭摇头:“我怕回来后家里变天。那你遇到月圆之夜吗?就是第9条规则。”
他暗自翻找萧星澈的记忆,片刻才说:“有,楼里的动静会很大,第二天出现很多邻居上下楼梯走动,还有楼道变得很脏。”
“很脏?”
他眉头深锁,不愿回答。
黎婉月掏出手机查看农历。这两天很少使用手机,电量剩下21%。
“完了,今天是农历十五!”
“我们去检查家门有没有反锁。”
两人一起行动。
还没走近家门,楼下响起敲门声,萧星澈示意等对方离开再检查。
很快,他们发现今天的敲门声不一样。
对方敲完对面的502,直接去敲隔壁504,忽略他们住的503。
“我觉得这个变化不是好事,尤其今晚是月圆之夜。”黎婉月忐忑不安。
家里有两个假室友虎视眈眈,今晚肯定会闹出事来。但他们无力改变,除非回到现实世界。
不料,月圆之夜的第一道难题来得很快,两人措手不及。
才上午10点,离吃完早餐过去两个多小时而已,他们竟然饿了,都凝视手腕的绳子发呆。
为什么绑在一起来着?
“体力的消耗加快了。”萧星澈揉太阳穴,估算冰箱里的食材能撑多久。
她当机立断:“泡方便面充饥。”
“不行,没有营养,对身体也不好。”
“危急关头别管有没有营养了,活下来最重要,何况今天绝对不能出门,我们要节省食物。”
萧星澈依然一脸不情愿。
黎婉月反握他的手,手掌扣着他的手背,把他从沙发拉起来。
他愕然盯着十指紧扣的双手,一不留神,被她拉进厨房。
橱柜里的方便面剩下九桶,她随意拿下两种口味的方便面。
过了一个半小时,正午十二点,他们又饿了。
“吃方便面饿得更快,还是做饭吧。”
“但是……”
“没关系,熬过今晚,明天我们一起出去补充。”
她忧心忡忡地点头。
吐司有剩下的,他们一人吃一块垫肚子,驱散影响思维的脑雾。
幸运的是,吃两碗米饭能挺四小时。天黑前,他们赶紧做晚饭,养精蓄锐应付月圆之夜。
窗帘的影子逐渐黯淡,随着天色变暗,它的轮廓愈发模糊。
没多久,无边的黑夜笼罩镜里的世界,驱尽白天留下的温度,余下深秋般的阴冷。
假的黎婉月坐在沙发上看书,假的萧星澈老是粘在真正的黎婉月身旁。
而真正的萧星澈,经常盯着她看。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像一支画笔,仔细描绘她弯月般的眉毛、龙眼仁般的双目。
她受不了了!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不然我看谁?”
她推开他的脸:“看其他地方去!”
刚说完,大厅的地板和家具铺盖一层月白的冷光,窗帘漆黑、清晰的影子落在木质地板上。
他们不敢再吭声,头发和肩膀披着阴森的月光。
圆月现世,月光明亮得离谱。
这时,楼下的人行道窸窸窣窣。
等待未知的灾厄是漫长的煎熬,沉默的萧星澈反手紧握她冰凉的手。
他们两个像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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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的难民,为了生存背靠背战斗,同生共死。
上楼梯的脚步声像鼓槌,一下一下狠狠地敲打两人的心脏。来到五楼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黎婉月觉得对方就停在503前面。
咚咚咚!
果然!
对方直接敲他们的门,频率与力度跟平时不一样,又快又急促。
黎婉月面无血色:“对方专门敲确定有人住的单元。”
萧星澈抓紧她的手。
砰砰砰!
敲门变成撞门。
砰砰砰!
他们听见从楼下上楼的脚步声加快,而且重叠。
砰砰砰!
撞门声成了通知其他异常居民的警铃。
黎婉月不敢相信能熬过一晚。“我们去——”
她发现萧星澈脸色惨白,惊恐地盯着和她绑在一起的手腕。“怎么了?”
“绳子呢?”
“绑着呀。”
他咬紧牙关,极力无视背后的呼吸气息。他的背部,负上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在他眼里,他和黎婉月的手腕空空如也,捆绑的绳子不翼而飞。
而粘在黎婉月旁边的“萧星澈”面带微笑,没有动静。
砰砰砰!
外面的东西不知道用什么撞门,连内门也振动。
黎婉月抓紧他的手,拉他起来。“我们要做好它们闯进来的最坏打算。”
萧星澈脸色阴沉,唇线抿得死直。
他眼中的小月没了五官。
他相信过不久,她可能连一根头发也不剩。
不可以。
他要死死地抓紧她。
“如果它们闯进来,你躲进你的房间。”
他一怔:“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目光坚定:“你躲进房间熬过今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办得到。”
“你呢?”他听不清自己虚脱般的声音。
“我留在大厅。放心,以我的特殊能力,它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温柔的笑容汇成淡淡的盐水,刺疼他们带着伤痕的心。
砰砰砰!
一个人撞门变成几个人一起撞,此起彼伏。
耀眼的幽蓝月光入侵家里,黎婉月和萧星澈几乎睁不开眼睛。忽而,他背上一轻。
不好!
他产生不祥的预感,一回头,看见假的黎婉月去开内门。
原来这就是月光的作用。
“跑!”
他拉着黎婉月跑进她的房间,反锁房门。
“发生什么事?”
她忽而落入萧星澈紧实的怀抱,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不要再离开你。”
盘包浆的回忆展开画卷,呈现鲜活的过往的一点一滴,那张思念的脸庞跃然于她的眼前,露出悲伤的微笑。
她的鼻子酸酸的。
四周的墙壁、床、衣柜等散发粉红色的光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星澈拉着她走到床尾的全身镜前面。
外面,来势汹汹的脚步声逼近房门。
全身镜映不出两人的倒影,只映出空无一人的房间。不同的是,镜中的空房间黑乎乎,没有过分明亮的月光。
萧星澈抓紧与她绑一起的手,另一只手伸进镜子里。
容深:[萧星澈,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
容深:[这里也不是你的最终归宿。]
萧星澈:[……]
他赌一把,发动萧星澈原有的特殊能力——超链接,链接镜像世界外面的全身镜的镜框。
他使尽全力拉黎婉月出去。
23. 合租
淅淅沥沥。
雨珠挂满窗户,像一个个潮湿的字,组成一句句噙着泪的诗。
零号:“起来了宿主!快起来,快起来!”
连做梦也听见零号的声音,黎婉月非常不满,从半梦半醒吵到醒来。
她一醒来,半边身很重。
咦?谁抱着她?这下巴轮廓挺眼熟。
她吃力又小心翼翼地推开对方。
竟然是萧星澈。
不得不说,撇开的刘海露出眼睛后,他的脸昳丽魅惑,令她想起西方神话中的海妖。
嘶,好冷。
多亏他搂着她传递体温,不然要感冒。
她爬起来,艰难地从床上拿下被子,盖着她和熟睡的萧星澈。
她和萧星澈的一只手仍绑在一起。
昏睡前发生什么事,她记不清,只盼快点回现实世界。
零号却兴奋:“宿主!这段剧情发布后新增两个收藏和一条评论,这一次我们一共获得503积分!累计1506积分,离10000积分又近一步啦!”
黎婉月:[挺好哈……等等,503积分?这段重点剧情结束了?]
零号:“是的宿主,顺利结束,辛苦您了。”
黎婉月:[我现在在镜像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
零号:“现实世界,昨晚萧星澈拉着你一起回来了。”
哈哈哈!
她真想大笑三声。
零号:“宿主,要现在听新评论的内容吗?”
黎婉月:[听!]
零号:“男主是谁?是萧吗?我觉得宋队长不错。”
零号:“没了。”
黎婉月眨一眨眼睛:[都只关注男角色没人在意我死活吗?]
零号:“咳,言情小说是这样的,读者代入您,自然对男角色的讨论更多。”
黎婉月:[哦。爱咋咋地。]
别举报别锁文就行。
零号:“宿主,再积累500积分就能探测萧星澈身上有没有容深的气息,或者预知一个月内的一个剧情点。”
[我会努力的!]
她转头摇醒萧星澈。“起来起来,我们回现实世界了!”
有人把萧星澈从漫长的噩梦中唤醒,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欣喜若狂的脸蛋。
淅淅沥沥。
久违的声音。
是雨声吗?
见他呆呆的,黎婉月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欣喜地摇他:“多亏你,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了!”
现实?世界?
他一怔。
他成功了?
“快起来,地板凉。我现在解开我们的绳子了哦。”
惊愕的萧星澈坐起来,环顾来过千百遍的卧室,目光落在挂满雨珠的窗户。
镜像世界从不下雨。
再看窗帘,是拉开的,不需要拉严躲避楼下或者对面楼的居民;楼下有货车经过的噪音,阴天的黯淡日光射进卧室,带来一丝温度。
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
“你之前住哪里?要不要给房东打电话?”
萧星澈闻言,羞愧难当:“我进入镜像世界很久,房东以为我失踪了吧,可能把我的东西扔了,房子转租给别人……”
没地方住,身份证没了,银行卡没了,他只剩一部手机。
黎婉月敲额头,目前能帮助他的只有一个人。“等会我找宋队长过来,给我们检测模因污染值,然后拜托他帮你销去失踪案。”
长长的刘海下,他黑黝黝的双眼目不转睛:“你很信任他?”
“他是我的上司,他会帮我们的。”
他沉默地点头,胸口像盛入酸溜溜的柠檬汁。
黎婉月赶他去洗澡,想打给宋戈时,发现手机没电。她先给手机充电,然后换衣服到楼下的便利店给他买洗漱用品。
经过四楼,她想敲门问兄弟俩借男装衣服。但想到他们可能去上课了,便打消念头。
屋里静悄悄,萧星澈洗完澡出来,注视餐桌上面的白色恒温壶发呆。
忽而,桌面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
他顶着半湿半干的头发,站在她的手机前面,盯着来电人的备注——宋队长。
刘海落下浓浓的阴影,深埋眼睛。
来电铃声响完45秒,戛然而止。没多久,对方再次打来。
他拔掉充电器的数据线,拨动接听。
“小月你在哪?”
对方的语气无比焦灼。
萧星澈嗓音冷淡:“抱歉,小月下楼买东西了。”
那边倏忽沉默,凝滞的气氛穿透彼此的手机话筒。他的语气充满警惕:“你是谁?为什么有小月的手机?”
“我是她的朋友,她的手机没电在充电,她刚刚下楼了。如果你有急事,等会再打来。”
“你在她家吗?”
“是的。”
“她回来后对她说呆在家里,我现在过去找她。”
“好的。”
挂线后,他看见满屏的锁屏通知,有未接来电的,有微信未读消息的,也有银行卡打款五千块的短信。
他产生强烈的偷看念头,却马上摁黑屏幕,重新插上充电器的数据线。
大约十分钟后,提着几个袋子的黎婉月,风风火火地回来。“我不知道你穿什么码数,只买了一件XXXL的风衣。等检测完,我们一起出去买衣服。”
萧星澈接过黑色的长款风衣,触摸她掌心残留的温度。
“喏,这是你的洗漱用品和拖鞋。”
“谢谢,我找到工作后会还你钱。对了,宋队长打电话找你,他不停打来,我帮你接了,对不起。”
她不以为意:“没关系,他说什么?”
“他说现在来找你。”
“太好了。我先去洗个澡,再不洗要馊了。”
萧星澈忍俊不禁。
她不满地怒瞪:“笑什么,我真的馊了?”
“没。”
她冷哼一声,走去卧室。
很不巧,有人敲门的时候她还没洗完,由萧星澈开门。
门外的男人染一头夺目的蓝灰短发,身穿黑色皮夹克,像一头杀上门的狼。见是陌生的男人开门,他杀气横溢,目光如利箭。“小月呢?”
宋戈审视刘海遮眼的年轻男子,心生强烈的排斥。
萧星澈轻描淡写:“她在洗澡。”
宋戈:“……”
洗澡……是字面的意思吗?现在是凉爽的白天,不是炎热的夏天,为什么在白天洗澡?
还有他眼尖,看出这个男人的头发有些湿,没完全干,他是不是刚洗完澡?
此刻他的脑子乱糟糟,忍不住猜测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你——”
萧星澈打断他:“请你先进来。”
一副男主人的做派!
面若寒冰的宋戈走进屋里,看着他轻易找到放一次性杯子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去倒水,宋戈的胸口仿佛塞满橘子皮,挤压出酸酸涩涩的味道涌上喉咙。
他趁机观察她住的地方,寻找端倪。
茶几上的杯架,只有倒挂一个卡通狗的马克杯,另一个盛着水的杯子是一次性纸杯。
是短暂的关系?
黎婉月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被大厅尴尬凝重的气氛吓得驻足。
萧星澈和板着脸的宋戈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三个人的位置。前者气定神闲地喝水,后者面前的水还是满的。
“宋队长,你来的速度真快。”
宋戈幽怨地瞅来:“你失联两天,我能不快点赶来吗?”
“对不起,我误入了规则领域,手机没有信号。”
他的眼神瞬间凌厉,随即柔和下来:“你吹干头发再说,别感冒了。”
她摸一下鼻子,回卫生间吹头发。
等待期间,萧星澈和宋戈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沉默。
他们两个各占山头,黎婉月只能坐在他们俩中间。她隐瞒是萧星澈拉她进镜像世界的事,告诉宋戈在镜像世界发生的事情。
宋戈凝重不已:“镜像世界是目前最神秘的规则领域,我们有意处理,但是找不到入口,你真的不记得自己误入吗?”
她信誓坦坦:“不记得,我进去后晕了。”
他警惕地打量萧星澈,心中的排斥感和敌意更重。“萧先生如何带小月离开镜像世界的呢?”
萧星澈神色如常:“我拥有类似穿过物质的特殊能力,但是发挥不稳定,我困了很久也出不来,直到遇到小月。当时我们遭到异常的居民追杀,情急之下穿过镜子拉着她回来。”
她点头赞同萧星澈的话。
宋戈沉吟:“我们自由之港很重视镜像世界的规则领域,希望你们能到分局录下一份口供给我们作参考。而且如果你的房东报过失踪案,回局里能查到,顺道帮你检测模因污染值。”
黎婉月和萧星澈没有异议。
雨后的气温仅剩22摄氏度左右,路面堆积水洼,刮来的风凉飕飕。
当宋戈看见黎婉月去停车棚开锁电瓶车时,疑惑不解:“你们可以上我的车。”
“检测完,我要带萧星澈去买衣服。”她把橘色的电瓶车推出来,戴上头盔。
宋戈眼皮跳:“他是要住你这吗?”
“对啊,他现在没地方住。”
晴天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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雳炸得宋戈脑海空白。
萧星澈无视他凌厉的眼刀,理直气壮地跨上车,骑在黎婉月的身后。
“记得戴头盔,不然害小月扣押电瓶车。”宋戈咬牙提醒萧星澈。
“谢谢提醒。”他戴好黎婉月递来的头盔,十分自然地搂着她的腰。
宋戈眯眼,目光流转如刀刃的寒芒。
“宋队长,我们跟在你的车后面。”
“好。”他沉着脸,带他们去他停车的位置。
到了分局,他们获得意外之喜。
原来萧星澈的房东报失踪案时,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私人物品,便把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和一个背囊交给警方处理。
销案后,黎婉月载他去当地的派出所领回私人物品。
“你有两部手机?”
“有一部是在镜像世界捡到的,手势解锁就几种。”
她恍然大悟,载他去步行街买衣服。
萧星澈本想从银行卡取钱买衣服,没想到原本的萧星澈是个穷鬼,卡里的存款剩下三位数。
黎婉月拍他的肩膀安慰:“我先借你,你领到工资后慢慢还给我。对了,你以前打过什么零工?”
他迅速搜索萧星澈的记忆:“做过便利店的店员、超市的仓管、蛋糕店的烘培师、送过外卖、当过家电维修工……”
“打住!你做过烘培师?”
他点头:“做过学徒,然后出师了。”
曾经,真正的萧星澈在蛋糕店当烘培学徒,转正成为烘培师。可惜蛋糕店的烘培间是透明的,朝向路边,每天惹来许多女学生和年轻的女子看他做蛋糕,甚至有人举起手机拍他。
他受不了万众瞩目的感觉,辞职了。
她眼前一亮:“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来,先去买衣服和剪头发。”
萧星澈提着大包小包的秋冬衣服,在黎婉月结账时,受到女收银员的鄙视。
“你想剪什么发型?”
“随便?”
她摸下巴沉思。
当Tony哥掀开他的刘海,Tony哥和她同时两眼放光。
“小姐,你的男朋友很合适剪狼尾头。”他一脸“请相信我的眼光”的渴望表情。
萧星澈通过镜子,偷看她的表情。
黎婉月关注的重点放在“狼尾头”上,她早就在漫画看过多种类型的狼尾头男角色,而三次元的明星没她满意的。“好啊,就狼尾头!最好刘海别太多,别挡住他的眼睛。”
“没问题!”
Tony哥鬼斧神工,剪短他的刘海并弄成中分,富有层次的发尾看起来不长,不会显得一大坨,一些修长的头发绕到颈侧,加上他昳丽的脸和眼角的泪痣,显得无比性感。
此时此刻,她想提笔速写,画下他的样子,留作以后画漫画参考。
面试的地点,当然是小区斜对面的咖啡馆。
“夏老板,他当过烘培师,手艺很好的。”她眼巴巴地注视夏雪遥。
夏雪遥打量萧星澈:“我们的确还没有烘培师。这样吧,厨房有简单的食材,你做一款蛋糕出来让我们尝尝。”
“好。”
黎婉月给他打气:“加油!”
萧星澈笑了笑,走进后厨。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夏雪遥给她倒一杯温水。
“谢谢,我们是朋友。”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来新鲜出炉的蛋糕。
“这是草莓芝士蛋糕,请品尝。”
粉色的芝士混有草莓块,草莓的香甜味扑鼻而来。
夏雪遥没有吭声。
黎婉月则眼馋:“好漂亮的蛋糕。”
“你尝尝。”夏雪遥对她说。
她恭敬不如从命,舀一口品尝。瞬间,她的双眼盛满晶亮的星星:“超好吃!草莓不酸,很甜,还带一点芝士的咸鲜味,味道不腻而且很特别。”
夏雪遥眉开眼笑,向萧星澈伸出手:“欢迎你来当烘培师。”
她又惊又喜:“夏老板你还没尝。”
“我尝不尝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年轻的女性喜爱。从卖相到味道能讨你欢心,证明萧先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烘培师。”他打趣:“我没有道理放过一个优秀的烘培师。”
“太好了!”黎婉月兴奋地扒拉萧星澈的衣袖,后者也满目笑意。
夏雪遥又说:“咖啡馆明天开业,你留下和我一起准备明天的食材,顺道谈一下待遇,健康证可以后补。”
萧星澈看向黎婉月。
她笑靥如花:“我回家等你,你好好准备。不过我要打包蛋糕回家慢慢吃,嘿嘿。”
他莞尔,答应夏雪遥的要求。
24. 阴阳怪气
自由之港规定,从规则领域离开的人员,必须有至少三天的任务空窗期,因此接下来三天,黎婉月没有任务。
抽油烟机的嗡鸣来自厨房,穿戴围裙的萧星澈正在做晚饭。
沙发上的黎婉月,懒洋洋地回复闺蜜和邵颖的微信,时而偷看厨房消瘦、养眼的背影。
曾几何时,那道高大的背影也在厨房给她做饭,经常吐槽她家的花生油:“你用花生油养鱼吗?年初我妈给你的时候是满满的一瓶,现在才用了三分之一?”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装死。
“你是不是又每天点外卖?”
“这里信号不好,听不见。”
“下次我给你带一袋猪耳朵饼干补补。”
“那是猫耳朵不是猪耳朵!”
“哦?现在有信号了?”
……
她揉一揉泛酸的鼻子,目光回到聊天界面。
【邵颖】:啊啊啊防疫所无聊死了!天天抽血天天检测,之前还不能玩手机!!!我好想回家〒_〒
【moon】:看你的精神不错,应该很快能出去的。林总编他们怎么样了?
【邵颖】:唉
【邵颖】:我感觉悬
【邵颖】:在我们编辑部的群,六成的人无聊得水群,林总编、珠丽他们几个一直没有冒泡,我听说他们受污染的程度很深,可能……
【moon】:出版社的员工呢?
【邵颖】:今天散步的时候有遇到几个,但看他们的表情,出版社的情况似乎不比我们好多少
【邵颖】:我现在无比怀念上班的时候,现在太无聊了啊啊啊啊啊
【moon】:[哭笑]希望你们这个月的工资能发
【邵颖】:说起这个,老板今天突然给我发信息,不愧是老板,出事后还带着班味
【moon】:???
【moon】:坐牢能使用手机?
【邵颖】:什么坐牢?老板也在防疫中心啊,他比我们早出去,羡慕死了
【moon】:你在说中文吗,为什么我看不懂???
【邵颖】:今天老板问我你的联系方式,说要和你谈谈下一本的出版计划
【邵颖】:老板不但长得帅,还为我们考虑工作上没完成的计划,还保证休假期间的工资照常发,我要誓死追随老板!
【moon】:小颖……你确定你真的好了?
【邵颖】:〒_〒我们这种进过规则领域的牛马很难找到新工作的[大哭][大哭]人家会顾虑我们受过污染而拒绝录用[大哭][大哭]
【邵颖】:何况我受到的是中度污染[大哭][大哭]
【moon】:[抱抱]
黎婉月怅然叹气。
她当时没有做错。
但老板没有关起来是怎么回事?
政府为了保障大众的安全,凡是受过轻、中度模因污染的市民,会在其健康档案上留底,两年内难找新工作。
零号终于逮到机会说悄悄话:“宿主,您真的要留萧星澈在这里住吗?”
黎婉月:[没办法,他现在身无分文]
零号:“呃,您觉得他坏吗?”
黎婉月:[刚开始觉得他拉我进镜像世界很坏,相处下来觉得他不坏,人很好。]
零号:“……您喜欢就好。如果萧星澈没有遇到你,他可能会成为反派,我相信您会引他走上正途。”
她正想追问零号,门铃响了。
“阮雨?”她喜上眉梢。“刚下课吗?”
好几天没见,她产生恍如隔世的错觉。
阮雨提起一袋橘子,笑容欣喜乖巧,加上灰色毛衣开衫和白衬衣,显得他像一只绵羊。“你失联两天,好不容易联系上,我一放学就赶回来。”
黎婉月连忙请他进屋。“你没和你哥一起回来吗?”
“他忙,我先回来。”他当然没有等哥哥。
厨房的动静引起阮雨的注意,忙碌、穿戴围裙的背影使他的笑容僵硬。“他是?”
“他叫萧星澈,我们在规则领域认识的,一起逃回来。”
这时,萧星澈端着一碟菜肴走出厨房,淡然一瞥藏不住敌意的阮雨,从容地走向餐桌。
阮雨强颜欢笑:“他来做客吗?”
“他没地方去,暂时住这里。”
“什么?”他绷不住勉强的笑脸,担忧地拉她到门边窃窃私语:“他的人品信得过吗?我的意思是你住一厅一室,没有多余的房间,我担心他会胡来。”
得到朋友的关心,她的心房仿佛点燃暖炉。“放心,我们今天买了帐篷和被子,他睡大厅。”
阮雨欲言又止。
萧星澈悠然返回厨房,似乎不介意他们俩说悄悄话,非常大度。
阮雨咬牙,心想绝不能轻易露出争风吃醋的样子落下一城,便改口问:“你们经历的规则领域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镜像世界,在镜子里面。”
此言一出,他脸色惨白。“镜、镜子?”
他的反应很大,黎婉月有所猜测:“你也经历过吗?”
厨房里的萧星澈熄火细听。
“我……”阮雨注视黎婉月关切的眼神,改变不想提及的主意,流露明显的发怵:“是的,我逃出镜像世界后发现自己受到污染,然后变成域主……那里太可怕了。”
厨房里的萧星澈若有所思。
她轻拍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安慰说:“我明白,又冷又诡异又不能开灯,幸好我们都逃出来了。老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嗯……”他楚楚可怜地颔首。
萧星澈默然冷笑,旋即换上友好的语气:“既然是小月的朋友,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吗?再煮一碗饭不是难事。”
黎婉月觉得他的话怪怪的。
阮雨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柔弱的神色一扫而空。“不用了,我要等我哥回来。我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谢谢你的橘子。”
黎婉月正准备放好橘子,转身又差点撞到结实的胸口。她怒瞪神出鬼没的室友:“不准再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里面是橘子吗?”萧星澈探头瞄。
“是的。”
“我忘了买橘子准备明天的橙香甜甜圈,能不能借我?”
黎婉月忍不住咽口水:“橙香甜甜圈好吃吗?”
“好吃,每吃一口都有橘子味的香甜味,还有奶油和果肉铺在上面。”
她偷偷舔唇:“外面的蛋糕店有卖吗?”
他装作沉思:“应该没,是我以前的师傅教的独门秘技。”
“给你!都给你!”她整袋塞给萧星澈:“明天能不能留一个给我尝尝?我就尝尝。”
他眉眼带笑:“好啊,等你来做兼职的时候给你。明天我补一袋橘子回来。”
“随你。”她悄悄地舔唇,然后约法三章:“先声明,晾衣服的时候男左女右,你不能偷看我晾晒的衣服,也不能偷看、不能碰我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要是被我发现——”
她举起结实的拳头,眯眼威胁。
萧星澈喉结滚动,笑吟吟地压下另一个家伙蠢蠢欲动的心思:“没问题。”
话虽如此,他到阳台晾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瞟一眼晾晒在右边的衣服。
夜深人静,萧星澈在大厅搭建帐篷,看向紧闭的房门。
蠢蠢欲动的心思呼唤他过去。
他一咬牙,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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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帐篷里面睡觉。
黎婉月床尾的全身镜转向墙壁,使用时才转过来。
一夜安宁。
早上六点,手机的闹铃准时作响。
她强迫睡眼惺忪的自己起来,眯着眼睛想去开门的时候猛然记得屋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下彻底醒了,赶紧脱下卡通睡衣换休闲的居家服。
哼,别想再吐槽她幼稚。
一开门,便是忙碌收起帐篷的身影。
她打着哈欠:“你不是九点上班吗?这么早起来……”
“习惯了。”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我晨跑完回来做早餐。”
她一怔:“你也去晨跑?”
“嗯,反正没事干。”
一个人的晨跑变成两个人的陪伴,她仿佛回到每天和容深晨跑的时光。
如常绕着一个街区跑,如常遇到遛狗的年轻人,路边的早餐店依然升起白茫茫的水蒸气。她看向跑在旁边的男人——变的是身边的人。
7点40分,他们跑到楼下的早餐店。
恰好,阮风和阮雨也来到早餐店,四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坐,惹女学生注目。
萧星澈倒茶水进一次性塑料杯,烫四双一次性筷子。
“快八点了,你们会不会迟到?”黎婉月问。
阮雨莞尔:“不会,我们今天没有早八。”
“这位就是你的哥哥吧?”萧星澈一瞥盯着自己的阮风。
闻言,阮风皱眉问弟弟:“你们见过?”
阮雨从容不迫:“见过一面。”
萧星澈接话:“是的,昨晚我们在小月家见过。”
“昨晚?”阮风挑眉盯着弟弟:“你不是说她不在家吗?”
阮雨不置可否,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萧星澈暂时住在小月家,他也是我们的邻居。”
阮风错愕的俊脸显得僵硬。
黎婉月嗅到席间不寻常的气氛,连忙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几点回来?”
“回到这边要六点多。”
“如果你想喝咖啡的话可以到斜对面新开业的咖啡馆,我请你们喝。”
各怀心思的兄弟俩,心不在焉地点头。
零号:“宿主,昨天的修罗场章节发布会新增两条评论和一个收藏,您可以刺激他们互怼。”
黎婉月:[修罗场是什么?]
零号:“就是几个男角色在互怼、争风吃醋抢女主角甚至打起来。”
黎婉月:[……]
太凶残了。
黎婉月:[我……没做过这事……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零号:“也对,宿主您坐在这里就能激发修罗场,无招胜有招。”
黎婉月:……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一顿早餐,四人吃得不是滋味。
肠粉吸酱油,碟里剩下的酱油不够,萧星澈伸手拿桌面的酱油时,被阮风先摸到。
两人四目相对。
“你先。”萧星澈笑了笑。
阮风反而松开酱油:“你先。”
“谢谢。”
黎婉月狐疑地打量坐斜对面的阮风,腹诽他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萧星澈,你在上学吗?你的年纪似乎和我们差不多。”阮雨问。
他直言不讳:“没有上学,我出来打工。”
说完,他的心紧缩了下,产生不属于他的自卑情绪。
“冒昧问一句,你是高中毕业后出来打工吗?”
内心强烈的抗拒阻止萧星澈回答,他握紧筷子压制抗拒感,面不改色地说:“是的,虽然是当年的高考状元,但因为个人原因没有上大学。”
不但阮风和阮雨惊愕,连黎婉月也震惊。
原来室友是学霸!
25. 周临
咖啡馆新开业,光是夏雪遥那张从漫画走出来的脸,就吸引许多女顾客光顾。
他身穿工衣黑T,脑后束着小马尾,在吧台后面全神贯注地调拿铁,额前垂落一缕头发,白皙的耳朵和脖子是春天的雪。
黎婉月在门外偷看一眼,吃惊里面坐满人。
萧星澈在后厨忙,不会到店面,因此她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悄然离去。
为拿铁拉花的夏雪遥抬眼,瞅门外安静离开的倩影。
中午,她的计划是自己做饭吃,不料被老板的一通电话喊出去。
她身穿长风衣和连衣裙骑电瓶车,来到西餐厅的门前。她摘下挡风的口罩和头盔,用手梳理吹乱的长发,假装镇定走进餐厅。
一头红发的男人格外惹眼,慵懒的他把胳膊搭上椅背,街头涂鸦图案的衬衫敞开,露出黑色的打底长袖衫。
神色傲然的他像一只矜贵的野猫。
黎婉月不敢认他就是自家的老板——他说他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
周围的顾客就算不穿正装,也大方得体,他就像误入正经人群的异类,惹得其他顾客回头注目。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周临微微移开视线,藏起注视的目光。
出版社的官博放过她的照片,但真人比照片好看很多倍。
她没有化妆,素白的脸蛋像精美剔透的茶果子,芝麻黑的眸子像绣满星星的夜幕。
就算配上一杯祁门红茶,也舍不得咀啖破坏。
周临起身,帮她拉开椅子。
随即,粘在周临身上的视线,一分部转移到她身上。
邻桌的中年商务男,向她投去“担心闺女被混混拐走”的目光。
“你还记得我。”周临“哼”一声,极度幽怨的眼神令她摸不着头脑。
“你是我们的老板,全公司没人不认识你。”
“你说过喜欢我。”
她汗流浃背:“……老板负责发工资,哪个员工不喜欢老板?”
“你还说包养我。”
黎婉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她的小嘴仿佛淌过蜜:“当时为了救你和邵颖他们,我必须先安抚好你的暴躁情绪。再说你是有志青年,我十分支持你的艺术事业,要是你当一只金丝雀,简直暴殄天物。”
周临又哼一声,挑眉说:“飞花出版社,你还会支持吗?”
“只要你屹立不倒,我当然支持。”
他舒展眉心,稍微下垂的眼尾慵懒冷淡。“邀请你吃饭一是答谢你帮我恢复,二是因为邵颖还不能离开防疫中心,所以我亲自和你谈谈下一本作品的出版计划。”
黎婉月正襟危坐,认真倾听。
“接下来,出版社会全力支持出版你的新作品。”
闻言,她双目晶亮。
周临又移开视线:“但是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
“你也知道出版社和作家签的是作品约。之前出版社和杂志社出事,很多作家不愿意再和我们合作,目前还和我们合作的作家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说起这件事他就火大,其他出版社趁火打劫,挖走许多优秀的作家,更可恶的是那些作家无情无义地抛弃飞花出版社。
甚至一个名气大、咖位大的女作家明晃晃地提出如果他肯卖身,她愿意留下。
他气得破口大骂,挂线摔手机。
家里保释他的条件是收拾好这个烂摊子,他没法在短时间发掘或者挖来优秀的作家,能帮助出版社东山再起的,他认为只有黎婉月有潜力。
“我看过《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画风和用色温馨,构图精妙,但我认为更吸引人的是内容,是你给作品投注的情感。”
在黎婉月看来,他如炬的目光诉说着“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
“你希望我的作品帮助出版社渡过难关?”
周临笃定地点头。
“如果——”
“没有如果!”
邻桌的商务大叔瞟两人一眼。
周临气也不喘:“正如当时你鼓励我追求理想一样,我也相信你的作品能得到广泛的认可,我愿意付你的版税12%。”
“12%?!”
这是知名大作家的待遇!
她之前拿的是6%。
她激动地握着老板的手:“好,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周临垂眸,握着他的手嫩嫩的,像口感细腻的牛奶。他觉得餐厅的空调开得太高,害他热起来。
侍应生不合时宜地上菜,他盯着白皙的双手松开他的大手。
他回神,恢复慵懒的模样:“你对下一部作品有构想了吗?”
“还是日常发生的故事,背景大约会定在咖啡馆。”
“为什么是咖啡馆?”
她美滋滋地打量颜色艳丽的摩洛哥烤鸡肉饭。
好香!
“咖啡馆是当代年轻人常光顾的地方,有学生,有上班族,有小资的商务人士,也有爱吃甜品的女性,在咖啡馆发生的日常事件、遇到的顾客类型,能贴近读者的生活。”
周临只担心一个问题:“你在咖啡馆工作过吗?”
她得意一笑:“我刚刚在咖啡馆找到晚间兼职。”
“咖啡馆……”他一本正经地摸下巴:“我一直想为飞花杂志开一家联动的店,以咖啡馆的形式很不错。”
“怎么联动?”
“我们广城不是有几家女仆咖啡厅吗?我们改成专为女读者体验的女主角咖啡厅,侍应生是不同类型的帅哥,每个月的某一天举行特定男主角的扮演。”
“有搞头。”黎婉月想起咖啡馆今天开业的盛况。“有帅哥看、咖啡好喝、甜品好吃,会吸引很多女顾客。”
周临得意勾唇:“能带我去你做兼职的咖啡馆参观吗?我也去体验一番。”
“可以呀。”
于是,周临驾驶他的卡宴跟在黎婉月的电瓶车后面。
下午三点多,几辆小黄电瓶车停在咖啡馆门边接外卖单。周临一下车,仔细端详咖啡店的门面。“就是这家咖啡店吗?”
“是啊,我们进去吧。”
周临心想外观的设计太普通。
黎婉月领着他进咖啡馆,第一眼就看见吧台后面的夏雪遥。对方和一名女店员忙着给外卖小哥咖啡和甜品,她暂时不打扰,带领周临到空位坐。
店里的客人不少,每一桌的桌上除了有咖啡,还有蛋糕或者面包,一些女顾客给漂亮的甜品拍照。
黎婉月的嘴边荡漾浅笑。
“女顾客很多。”周临环顾店里,视线与吧台后面的漂亮男人对上。他了然:“果然帅哥吸引顾客,可惜店里的装潢太普通。”
她不同意,极力推荐:“甜品也好吃,你要尝尝。”
当女店员来为他们点餐,两人各点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品。
黎婉月好奇:“你不是说坚持搞艺术吗?”
他头头是道:“设计一家咖啡厅的装潢和运营也是进行实验艺术的方式之一。”
“你是学实验艺术的?”
周临煞有介事地点头。
她忍不住吐槽:“难怪你一身街头打扮去西餐厅。”
他傲然扬起下巴:“去哪一种餐厅的本质都是消费,天天穿正装上班扮成功人士要穿吐了。”
言谈间,一双修长优雅的手给黎婉月放下一杯拉花的拿铁咖啡,白色拉花像展开翅膀的天使。
“谢谢——咦?夏老板?”她惊讶是夏老板亲自端来咖啡。
夏雪遥的微笑犹如吹开湖水的春风,垂落额前的发丝跃出水面的小鱼。“带朋友来吗?”
黎婉月本想回答是老板,但瞥见对面的周临露出幽怨夹杂期待的眼神,便改口说:“是的。”
闻言,对面的周临嘴角上扬。
夏雪遥含笑递给周临一杯意式咖啡。“这一次我请客。”
她受宠若惊:“不会在我的工资里扣吧?”
他忍俊不禁:“当然不会。”
“那我今天可以早一点上班吗?我回家也没事做。”
“可以。”他笑着收起托盘:“请你们慢用。”
周临注视他离去的背影问:“他是这家店的老板?”
“对啊。”
“你的老板真多。”
黎婉月不搭理他阴阳怪气的话,喝一口热乎的拿铁咖啡。“哇,好喝!”
周临递给她咖啡杯旁边的方形面纸:“擦擦。”
她粉色的嘴唇沾到白色奶油,嘴角沾到一点点浅褐色的咖啡,圆润的双眼忽闪忽闪,充满疑惑。
“嘴有奶油。”
她脸蛋薄红,抿唇接过面纸。
甜品紧接端上来,周临点的是咸味的面包。他对甜食不感兴趣,纯粹是以顾客的立场体验。
他对面的黎婉月倒是津津有味地舀红丝绒蛋糕。她头也不抬,长发撩在耳后,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
下午四点多,送走周临后,她回家拿工衣,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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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
这个时间段,店面不忙,戴圆眼镜的女店员趁机八卦:“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帅哥是你的朋友吗?很酷啊。”
“酷?”
“对啊,很有个性。”
想起他时不时露出的骄傲神色和幽怨眼神,她心想的确有个性。
“那个帅哥明天还来吗?”另一个束马尾的女店员加入八卦大军。
黎婉月偷看夏老板笑道:“店里有两个大帅哥,你们还看不够吗?”
“哇,你怎么知道烘培师也是大帅哥?你还没进过后厨吧?”
“我介绍他来应聘的。”
戴圆眼镜的女店员变得激动:“你身上是有精灵球吗?还有没有帅哥变出来?”
一番笑闹,她和唯二的女店员熟悉了,晓得戴圆镜的叫黄柚宁,束马尾的叫方锦云。
加上她、一个男店员和夏雪遥,组成店面的工作人员。
深秋的夜晚来得早,六点便天黑,黄柚宁他们下班了,店面剩下黎婉月和夏雪遥。
这个时段的客人很少,黎婉月留在吧台后面,跟夏雪遥学习制作咖啡。
“取咖啡粉的时候慢慢来,单份是10到12克,不够再取,不用着急。”
夏雪遥的嗓音像她下午喝的拿铁,醇厚的咖啡味与牛奶融合,流淌温柔的甜味到心田;拿铁低卡提神,却不会过于刺激使人失眠,一如他的温和。
黎婉月谨慎地从磨好的咖啡豆中,称出10克咖啡粉,小心翼翼地倒进布粉器布粉。
她专注的模样落入夏雪遥的眼中,也落入刚走出后厨萧星澈的眼中。
他黯然移开视线,胸膛酸酸胀胀,安静地去摆好店面歪了的椅子。
“记得擦干净手柄上的咖啡粉,如果掉进咖啡杯会影响口感。”
“OK。”
最终,她制作的首壶黑咖啡完成了,给夏雪遥和萧星澈各倒一杯让他们品尝。
黑咖啡没有添加糖或者牛奶,她担心太苦不好喝,紧张又期待地盯着他们喝完一口。
他们不约而同地微蹙。
“味道不行吗?”
夏雪遥含笑:“萃取的比例还行,多练习就会熟练。”
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萧星澈。
“黑咖啡的酸味挺明显的——”
她悬起心。
“但味道不错。”说完,萧星澈喝完杯里剩下的。
她松一口气,倒自己的一杯加方糖。
阮风和阮雨放学时接到新任务,来不了喝咖啡,虽然惋惜,但她制作给夏老板和萧星澈喝,心情一样好。
“我出去买晚饭,你们想吃什么?”夏雪遥解下半身的黑色围裙,朝萧星澈说:“包括我们加班的烘培师。”
“我不吃,还没饿。”黎婉月说。
萧星澈:“我没有忌口,你看着点,谢谢。”
咖啡馆剩下她和萧星澈,后者进后厨一趟。一分钟后,他端出常温保存的橙香甜甜圈。
黎婉月闻到橙香味,立马饿了。
萧星澈把橙香甜甜圈递去她眼前。
卖相和他昨晚描述的一样!
表面薄薄的奶油撒上橘色橙肉。
她正想伸手拿,哪知他突然移开甜甜圈。她惊了:“不是给我留的吗?”
萧星澈的桃花眼笑得弯弯:“是的,不过下不为例,因为影响正餐。”
此时此刻,他魅惑如妖的俊脸恍惚与容深的脸重叠,一样爱惹她不爽。
“知道了,就影响这一次,一次。”
萧星澈这才给她甜甜圈。
看在甜甜圈超好吃的份上,她不和这家伙计较。
“晚上的顾客应该不多,为什么要你加班?”
他笑道:“我自愿的,等你一起回去。”
黎婉月的脸有点烫,幸好甜甜圈遮挡半张脸。“你中午没时间午睡吧?快点回去休息,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顺道准备明天的甜品。”
她无言以对。
晚上来的顾客稀少,她和萧星澈提早清洁地板和擦桌椅,夏雪遥清洁制作咖啡的所有工具。
晚上九点半,再没有客人光顾,夏雪遥让他们提前下班。
他没有着急打烊,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咖啡馆,在观察日记上记录:
11月11日
她和恢复的Y-8447和谐相处,今天提早来做兼职,让身边的人和谐愉悦。她会认真地学习制作咖啡,热心招待客人,看起来是性格好的普通女孩。
特殊能力还没具体表现。
26. 出差
平静的生活按部就班,黎婉月和萧星澈坚持每天早起晨跑。
这天,他们经过咖啡馆,瞧见上班族排长长的队伍,有的坐在店里喝咖啡和吃面包作早餐。
黎婉月打趣:“你每晚要准备很多甜点才够。”
黑漆漆的脑袋一个接一个,萧星澈的心底产生对人群的排斥——他不是社恐,显然不是他的情绪。
“我们过去凑热闹。”
闻言,萧星澈的双脚不自觉地停留,钉在原地似的。他想控制双脚迈步,奈何内心的抗拒与他作对。
黎婉月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回来拉他的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和深秋的阳光一样温暖。
他的双脚能动了,迈出一步。
黎婉月没有进咖啡馆,而是假装好奇,问排队末的女白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排队?搞特价吗?”
“我也希望有优惠,不过咖啡好喝,蛋糕很好吃就无所谓了。”
她窃喜:“这里的蛋糕很好吃吗?”
女白领两眼放光:“是啊!比蛋糕店卖的更更更好吃!我昨天吃的青柠芝士蛋糕一点也不腻,也不涩,超好吃!”
黎婉月笑盈盈地回头看萧星澈,悄声说:“你做的甜品很受欢迎。”
萧星澈紧绷的心弦似有温暖的手抚过,有所舒缓。
他在想,以前忙着画图纸和出差,错过多少美好的时光?有一年,他因为出差到外地谈项目而错过她的生日。
她自然没有气恼,只是画了一幅暴打他的Q版漫画调侃,并预订第二年的生日蛋糕要他亲手做。
其实在生日蛋糕的夹层,他偷偷地写下一句话,被切开了。
平淡的日子弥足珍贵,黎婉月和萧星澈一个早上上班,另一个晚上做兼职,白天构思新作品;每天的充实感,填满两人的合租生活。
晚上的客人渐渐变多,多数是年轻的女性光顾。尽管她们点果汁或者热可可代替咖啡,也要点一份甜品。
夜深,回到住处的夏雪遥接到加密的来电。
“夏博士,咖啡馆经营成怎么样?”
他提笔在纸上画草莓:“宋队长,你关心的不是咖啡馆的情况吧?”
宋戈:“从阳区的生态保护基地周边出现疑似规则领域的状况,当地派去的调查员和特遣部队失联,我明天要向你调人,去那边支援。”
“黎婉月吗?”
“是啊,她要请假几天。”
夏雪遥却说:“那边是什么情况?”
“有不少上从阳区的绕城高速的车辆失踪,从监控录像来看,他们都驶去生态保护基地的方向。家属曾经收到他们迷路的信息,没多久他们全部失联。”
“如果是规则领域,域主传播模因污染的范围非常大,是极少出现的情况。”夏雪遥顿了顿:“我亲自过去勘查。”
“你亲自过去?别闹了,你是我们市的天才研究员,有什么闪失我陪葬也赔不起。”
他淡然:“她的特殊能力在日常生活中不明显,需要在规则领域里近距离观察。你们的任务空窗期到明天吧?我和她先过去。”
宋戈:“那里可能是大型规则领域,不是游乐园!”
“我就当你是关心我。放心,我这个天才会活到70岁。”
“你这犟——”
“你发我调查员的记录。明天要早起,挂了。”
钩子般的弯月暂时躲在云后,黎婉月洗完澡出来,看见夏雪遥发来的微信新信息。
【夏老板】:明天上午要去一趟佛手县的葡萄种植基地采购葡萄,你有空吗?
【moon】:有啊,几点出发?
【夏老板】:早上八点在咖啡馆的门口等?
【moon】:收到,老板!
【夏老板】:采购的数量很大,可能来不及当日赶回来,你今晚收拾下行李。
【moon】:我想问下,有多少人一起去?
【夏老板】:只有我和你有空。放心,吃住报销。
【moon】:OK
她转头推掉周临的邀约。
【moon】:周老板,明天白天我要和夏老板去采购葡萄,改天再和你去体验女仆咖啡厅
【周老板】:你不是晚上才上班吗?
【moon】:其他人白天要看店,没空
【周老板】:只有你们两个去?
【moon】:是啊
【周老板】:[长草颜团子-蛤?.JPG]
【周老板】: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moon】:周老板,你好闲哦
【周老板】:出版社上下全力支持你的新作品,我作为老板要亲力亲为
【moon】:哦,我问问夏老板
一分钟后。
【moon】:算你一个了
【周老板】:[猫猫OK.JPG]
当她告诉萧星澈明天要去采购葡萄,他整理帐篷的动作停顿下来。
“要过夜?”他的语气生硬,手指用力捏着拉链。
“一晚而已。放心,我会挑选最大最甜的葡萄给你做甜品。”
看着她嫣然俏丽的笑脸,萧星澈硬生生地咽下阻止的话语。
焦躁不安犹如大炮,轰击他的心扉。
夜深人静,他睡进狭窄静谧的帐篷里,闭眼压制排山倒海的阴影情绪。
萧星澈:[拦住她!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容深:[你不怕她会讨厌我们吗?]
萧星澈:[我不喜欢她看其他男人!]
容深:[你喜欢她的笑容吗?]
萧星澈:[……喜欢……]
容深:[她会回来的,我们依然能每天看到她的笑容。]
萧星澈:[她……会喜欢我们吗?]
容深:[会的,只要你相信我。]
没多久,他全身一松,四肢是前所未有的自如。
他暗暗松一口气。
翌日,他们取消晨跑。
萧星澈伫立在紧闭的房门前,隐约听见窸窣微响。
她在收拾。
她在……换衣服?
门一开,他立刻朝向电视机伸展胳膊,假装做早操,不在乎衣服上拉的时候,露出几厘米的腰肌。
“我出门啦。”黎婉月身穿休闲的卫衣和浅灰色运动裤,背着浅棕色的背囊。
他转头看来时,她正调整背囊的肩带长度,有些失望。
“路上小心。”他目送黎婉月下楼。
八点整,夏雪遥已经在咖啡馆的门口等待。他束着低马尾,额角随意垂下的一缕长发稍遮上挑的眼梢,半高领黑毛衣柔软温暖,活似韩剧男主角的他招惹路人观赏。
黎婉月和身穿橘色棒球服的周临先后到达。
“夏老板,你是去摘葡萄还是去拍偶像剧?”她打趣。
夏雪遥也打趣:“是站在门口当吉祥物。看,她们注意到咖啡馆了。”
“嘻嘻,你是活招牌。”
周临不服气地打量夏雪遥。
古板的男人才爱穿黑色。
不一会儿,他们上夏雪遥的车子出发,车子跟随导航的语音行驶。
黎婉月坐在副驾驶,查看出行路线。“夏老板,从阳区的生态保护基地变成黄色标记,疑似有规则领域,我们要不要绕路?”
夏雪遥问:“那里离高速近吗?”
“有6.6公里左右远。”
“规则领域的影响范围到不了那么远,不绕路,那条路最近。”
黎婉月放大地图查看标记的范围,毛骨悚然:“附近居然有墓园……”
后排的周临懒洋洋地靠着车窗看风景,像一只大橘子。“我肯定不会让女员工来郊区干重活。”
夏雪遥听出他的讽刺,置若罔闻。
“因为咖啡馆的其他员工要看店,刚开业很忙。”黎婉月帮他解释。
“哼。”周临幽怨地托腮,多么想晃她的肩膀提醒说:我在帮你谋福利你竟然帮外人说话!
零号:“宿主,我们又增加一个收藏和一条评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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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听评论解闷?”
黎婉月想了想,决定不逃避:[尽管念。]
零号:“咳咳。副本很可怕,大大能不能多写些日常?想看甜甜的恋爱,目前最喜欢双胞胎,真的不能三人行吗?”
黎婉月花容扭曲。[不行!帮我回复读者不行!]
零号:“抱歉宿主,我没有回复评论的权限。这种题材流行开后宫,所以难免遇到喜欢收后宫的读者。您顺其自然就好,或者早一点定下男主角。”
她产生一种被长辈催谈恋爱的错觉。
谈恋爱关系到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黎婉月:[我现在热爱事业。]
零号:“好的,零号支持您。”
夏雪遥瞥见黎婉月露出吃苦瓜般的表情,忍俊不禁:“大约要一个半小时车程,要听歌吗?”
“好啊。”
悦耳的流行歌陪伴他们上绕城高速。
非旅游旺季,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不多。
进入从阳区的范围,汽车变得更少。
后排的周临产生若隐若现的排斥感,出言提醒:“虽然离标记范围远,但是我们不能大意。”
黎婉月看见高速公路的路边伫立深蓝色的警示牌:请保持既定的路线行驶,勿偏航。
下一个警示牌提醒广大司机:道路行驶注意安全,请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从阳区的路段上,三人全神贯注地留心路面的情况。
深蓝色的路标提醒:
←从阳生态保护基地
↑佛手县
→良口镇
“前方有违规拍照,请保持直行。”
夏雪遥的手机导航语音发出提醒。
前方出现三个分叉口,车子径直驶去中间的路口。
车里的播放的流行曲卡顿一下,随即恢复。
“请在前方第二个红绿灯口左转掉头。”
手机导航的语音犹如一盆冷水泼来。
“我们偏离路线了!”黎婉月盯着自己的手机导航。
驾驶的夏雪遥看一眼自己的手机,也发现车子的定位偏航原来的路线,驶到左边的岔道。
他明明是直行。
“我等会掉头。”
诚如导航的提醒,第一个红绿灯口禁止掉头,他们直行去第二个红绿灯口。
小镇的路边有一栋旅馆,门口蹲着一个抽烟的大爷。他穿着白色的老人背心,脸色憔悴,抬头盯着他们驶过去。
大爷摇头。
黎婉月从车外后视镜看见了。
到达第二个红绿灯口,夏雪遥左转掉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周临忽而开口问。“路上连电瓶车和行人也没有。”
落灰的轿车停满路边,有的不停在停车框内,有的打横停泊占据电瓶车道。
她凝重地观察路面:“这里像一座空城。”
“请在前方第二个红绿灯口左转掉头。”
一模一样的导航语音提醒令三人发怵。
他们明明上了高速公路的分支,即将返回主干道。
然而,前方出现一个红绿灯路口,似曾相识。
绿灯亮起,夏雪遥依然向前行驶。
“又是那个大爷……”脸色惨白的黎婉月指着窗外,蹲在旅店门口盯着他们的大爷。她当机立断:“我们别再掉头了,节省汽油。”
夏雪遥心领神会,在人行道旁边停下来。“对不起,如果我绕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对啊,拜你所赐。”周临直言不讳。
黎婉月回头瞪他,转而安慰夏雪遥:“没人猜到标记的地方能影响六公里远。我们一起找方法离开,别内讧,要团结!”
最后的话,她瞪着周临说,后者甩她一个酷酷的侧脸。
见她镇定自若还反过来安慰他,夏雪遥确实内疚。
他们首先找旅店门口的大爷问路。
大爷惆怅地吐出一口白雾,一语惊人:“你们赶紧找地方住下来吧,这里天黑后很危险。”
27. 醉①
言谈间,驶来同样处境的大货车和轿车,同时黎婉月给宋戈发微信,告诉他这里的异常扩大到绕城高速旁边的小镇。
希望他能联系当地的特遣部队,把地图的黄色标记升级成红色,阻止更多无辜的市民误入。
宋戈叮嘱她多收集信息然后按兵不动,等他们过了今天的任务空窗期,明天零点就闯进来汇合。
“这里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回不到高速公路?”大货车的司机是高大、肚腩像篮球的中年男人,粗犷的嗓音惊扰整条安静的街道。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妻,神色惊惶。
“你们赶紧找地方住下来吧,这里天黑后很危险。”大爷回答同样的话。
司机火大:“老子是问你为什么鬼打墙,别扯东扯西的!”
“呵,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们跟我进来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加上街上没其他居民,他们只好跟着进旅店。
“唉,晦气……”化了妆的妻子低声嫌弃。
确实晦气,旅店前台的蝴蝶兰系着一条白布,俨然办丧事的灵堂。
仙人掌旁边竖起一份入住通知书,内容看似平常但从第三条规则开始诡异,众人的心头浮现浓浓的阴霾。
《入住通知书》
尊敬的顾客,为了让您入住愉快,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请注意以下事项:
1,本店接收手机支付或者纸币支付房费。
2,本店免费提供晚餐。
3,天黑后,请尽量留在本店休息,若在店外遇到任何情况,本店概不负责。
4,取房卡后,请按房号入住。
5,本店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位店长和一位前台,清洁工不会到有人的房间清洁,也没有穿黑衣服的员工。若遇到穿黑衣服的,请马上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反锁。
6,无论黑衣服员工对您说什么都不要理会,否则后果自负。
7,本店不提供酒水,请勿携带酒水入住。
8,只有穿白衣服的可信任。
“这、这里是规则领域?为什么地图没有标记?”司机脸色惨白。
大爷耸肩:“我哪知道。这通知书是我女儿帮忙打印的。这段时间镇子变得很奇怪,你们不是第一批来到的人。好好遵守规则吧,能帮你们活下去。”
说起来,大爷也是穿白衣服的。
妻子声音干紧:“您女儿呢?”
“在厨房准备晚饭,有客人来,我要吩咐她多做些菜。”
“她忙得过来吗?”
“不然咋办?很多人出事了,唉——”
丈夫当机立断:“先入住,其他事等会再说。老板,我要一间双人房。”
冷汗涔涔的司机看向周临和夏雪遥:“哥们,你们要双人房吗?我能不能和你们挤一挤?”
周临嫌弃道:“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住一间。”
“老兄,现在是紧急情况,多一个人好照应。”
一直沉默的黎婉月突然挽住周临和夏雪遥的胳膊说:“我们三个要一间双人房。”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但他们俩震惊,司机和夫妻俩也惊愕,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妹子,你玩得好花啊。”司机直言不讳。
黎婉月无视他们各异的表情,对大爷重申一遍:“我们三个要一间双人房,麻烦给我房卡。”
“行。”
司机被迫住单人间。
六个人住二楼,住低楼层方便逃跑。
周临脸色不自然,闪烁的眼神充满挣扎:“你喜欢这样的吗?不觉得奇怪吗?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接受……”
嘀——
黎婉月打开房门,回头瞪周临:“别啰嗦,快进来!”
他乖乖地跟进去。
房间的床铺还算整洁,但是上一任房客的行李箱还在——不,可能是上几任房客的,角落堆放着五个行李箱。
其中两个行李箱的拉链没有拉全,露出一个袖子或者衣角。
地毯残留烟灰、纸屑等垃圾,脏死了。
周临崩溃:“太脏了!我绝对不要睡这里的床!他们绝对没有!洗!过!床!铺!”
夏雪遥也皱眉嫌弃地毯的垃圾。
黎婉月不以为意:“当然不在这里过夜,天黑前,我们要找借口出去。”
“什么?”周临错愕。
夏雪遥问:“你是不是有发现?”
她示意两人靠近自己,围成亲密的小圈子才压低声线:“司机和那对夫妻出现的时候,我瞧见大爷露出窃喜的眼神。”
“窃喜?”
“嗯。创作者对人的感情变化和面部表情敏感,我相信我没看错。大爷窃喜误入的人数增加,必定会出现对他有利的情况,所以前台的通知书不能全信。”
周临恍然大悟:“他希望我们天黑后不出去,我们要反其道行之。”
“但我不确定天黑后的镇子有没有危险。”
夏雪遥沉吟:“我们在天黑前多收集信息。快到中午了,你们饿吗?我的车上有矿泉水和面包。”
黎婉月一喜:“夏老板,你真周到。”
周临飞快地撇嘴。
夏雪遥愧疚:“本想着采购的时候没空吃午饭而准备,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
“谁也预料不到,我们现在出去吧。”
手机响起微信的新信息提示音,她揣进小挎包拿手机,不料搅动“哐啷”的清脆响声。
她呆住:“我很久没有带硬币出门了……”
闻言,夏雪遥和周临才发现衣兜变沉。
三人各自掏出七枚硬币和一张纸条。
三张纸条的内容是一样的:
你是不是也遇到鬼打墙离开不了?是不是奇怪街上没有车和行人?因为这里发生了可怕的灾变,但不用惊慌,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你就能逃出去。
这个镇子叫四方镇,家家户户拜祭四方大将军保平安,因此你要获得四方大将军庇佑:
1,一枚硬币买一瓶酒,必须买红色的酒,千万别买错。
2,只有烟酒店卖红色的酒,超市没有,别听超市的员工胡扯。
3,将军庙供奉四位大将军,你需要带四瓶红色的酒去参拜。如果你能带上肉去,那就更好了。
4,你要有虔诚的心,不能偷喝供奉的酒,否则四位大将军会生气的。
5,你也要怀有美好的品德寻求四位大将军庇佑,因此你不能贪心,一枚硬币只能买一瓶红色的酒,一家烟酒店也只能买一瓶。
6,记住,将军庙在晚上才开门。
7,别让穿黑衣服、白衣服的人和那些店员看见这张纸条,否则我不保证你能逃出去。
8,买完红色的酒尽快到将军庙,别在街上乱逛,因为硬币会给你带来厄运。
祝你好运,愿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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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庇佑你。
纸条的内容与旅店的注意事项相左,三人神色凝重。
零号:“宿主,刚刚检测到触发重要的大剧情,通过后可以获得1000积分!”
黎婉月咋舌:[什么是重要的大剧情?]
零号:“就是会影响世界背景的剧情,如果您没法通过,这个世界会产生巨大的灾变。”
黎婉月心惊胆战:[这么可怕?是不是因为四方镇的规则领域衔接生态保护基地的规则领域?]
零号:“应该是的,影响的范围广阔才会引起巨大灾变。宿主,这是在原版剧情里没有出现的大剧情,您千万小心。”
她不安地握紧纸条。
周临挑眉:“给纸条的人没有明确提到将军庙是出口,一味要我们买酒买肉祭拜,没安好心。”
夏雪遥眉头深锁:“至少证明旅店的老板不能完全信任。两方都提到不能搭理黑衣服的人,这是可信的。”
黎婉月从浓浓的不安中回神:“我们找下这里,看前几任房客有没有留下线索。”
他们分头找,周临顶着嫌弃的表情打开别人的行李箱,翻动别人的衣服。天啊,这些衣服隐约散发汗味。
他想吐。
黎婉月过意不去:“周老板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本该舒舒服服地在女仆咖啡厅体验。
周临漫不经心:“是我自己要跟来,谈什么连累。”
她点点头,大义凛然:“为了出版社能东山再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嘴角抽搐,冷哼一声:“说反了,是我保护你。”
“是,你说的都对。”
夏雪遥看两人一眼。
所有行李箱一无所获,他们翻箱倒柜。
一只黑色的蟑螂突然从抽屉窜出来,吓得黎婉月条件反射,一脚踩死。
夏雪遥的手掌,包裹她脑后的桌角。
周临吓得大叫一声:“竟然有蟑螂!我看根本没有清洁工来打扫!”
“幸好是蟑螂,不是别的虫子。”夏雪遥凝视死掉的蟑螂。
黎婉月起鸡皮疙瘩。
末了,夏雪遥在高处的空调口发现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三人围在一起看。
跑!
别吃肉!!!!
“很丑的字,这人精神错乱了吧?”周临直言不讳。
黎婉月叹气:“好了,确认这里不是庇护所,我们马上离开吧。”
巧合的是,夫妻俩和司机也出门。
看他们眼神飘忽,黎婉月晓得他们也获得硬币和纸条。
“那个,一起?”司机提议。
夫妻俩忙不迭点头。
黎婉月三人没有异议。
六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一楼,引起前台后面的大爷注意,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司机和夫妻俩心虚不已,一个踹裤兜的手在发抖,另外两个借着搂抱掩饰颤抖的身躯。
“我们去找吃的。大爷,有推荐的特色小吃吗?”黎婉月面不改色,跟打听当地美食的游客没两样。
大爷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想了想,说:“这里的煲仔饭不错,附近还有螺蛳粉和大排档。”
“谢谢。”
她一瞥大爷被灯光直射的手,飞快地跟随其他人离开旅店。
走出几米远,她才敢说:“吓死我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大爷没有影子?”
28. 醉②
“你、你没开玩笑吧?”司机脸上的赘肉在抖动。
“真的,灯光从上面直射下来,他的双手居然没有影子。”
妻子若有所思:“从民间的风俗来说,挂白布代表有丧事,意味着旅店里有死人。如果老板是死人或者灵魂,证明白衣服指的是死人。”
她不敢直接说“鬼”。
规则领域出现恶鬼并不罕见,他们通常是域主的附属,来无影去无踪,比有实体的附属难对付。
六人凝重得很,料想将军庙不是好地方。
“你们现在打算去哪?”丈夫问黎婉月等人。
“先吃东西补充体力。”
都是远行的人,各自的车里备有水和食物。
夏雪遥备有吐司、三明治、蛋糕、六瓶矿泉水。规则提及不能在街上乱逛,加上天气冷,三人钻进车里,轮流给手机充电。
这时,她才有空回复萧星澈的微信信息。
【萧星澈】:到葡萄园了吗?
她特意改他的备注是全名,“深”这昵称会影响她的判断。
【moon】:遇到些事耽误了行程。倒是你,别在烘培的时候玩手机
她迅速转移话题的方法不奏效。
【萧星澈】:遇到什么事?严重吗?你们有没有事?
【moon】:放心,很快就解决,我先吃午饭啦
这时,夏雪遥递给她一盒蛋糕。
“谢谢夏老板。”黎婉月又惊又喜:“哇,是草莓蛋糕!”
夏雪遥莞尔:“不用叫我老板这么见外。上次见你喜欢吃草莓芝士蛋糕,就挑了这款。”
说着,他才意识到草莓蛋糕是专门为她挑的,买的时候想起她幸福品尝的模样。
是被她的特殊能力影响了吗?
“谢谢。”她想了想:“那叫你夏哥,你可以叫我小月。”
“小月。”他形似狐狸的双眼弯弯。
在后排侧耳偷听的周临用力拧紧矿泉水的瓶盖,切着齿:“我本来想请你们中午去吃海鲜,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小月,我和你曾经是战友,也不用那么见外。”
战友……她嘴角抽搐,当她是抱枕吧!
“知道了周哥。”
周临:???
她的语气这么敷衍?
真双标。
一股怨气弥漫车内,夏雪遥产生周临对他怀有敌意的错觉,又是她的特殊能力所致吗?
他打断他们俩:“等会我们去找烟酒店和超市,测试纸条的可信度。”
黎婉月另有想法:“纸条说硬币能买红色的酒,帮助我们得到四个大将军的庇佑,后面说硬币会给我们带来厄运,如果要测试的话,不如先用硬币测试?”
夏雪遥沉思:“旅店老板和写纸条的人明显是对立的,烟酒店和超市也是对立,四个阵营之间的关系还不清晰,用硬币测试确实稳妥些。你打算怎么测试?”
“走在街上。”
他错愕:“就这样?太冒险了。”
周临胸有成竹地插嘴:“我可以帮忙,这个方法保证安全。”
另外两辆车里的人瞧见他们三个走到街上,迫不及待地下车并跟过去。
夏雪遥带他们躲进巷子里。
黎婉月和周临两个显眼包站在路边。后者一头红发,穿着橘色的棒球服,像是长在街边的橘子树。
“太招摇了吧?”司机目瞪口呆。故意作死的人什么心态?不怕死吗?
夏雪遥比所有人冷静,他用自己的双眼,客观、安静地观察街上的二人。
转眼,其中一个显眼包做出意外的举动。
周临拿出一枚硬币抛着玩。
硬币向上抛,坠落时他迅速接住,不亦乐乎。
黎婉月充当吉祥物,帮周临降低所有靠近的“人”的戒心。她瞧见他玩起来,叮嘱说:“别大意,我们不知道惹来的是什么。”
他懒洋洋地“嗯”一声,宽大的手掌包裹坠落的硬币。一抬眼,布满皱纹的老人家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掌。
老人家身穿白色唐装,整洁得像穿寿衣入殓的尸体。
没人看见他如何出现,黎婉月偷看他的身后。
没有影子!
突然,老人家朝周临伸出手。
又突然,老人家停住手,疑惑地注视周临。
天!
她身旁的周临什么时候变成旅店的大爷?还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老人背心,比变魔术还刺激。
“周临?”她含糊地低声。
“嗯。”“大爷”也含糊地回答。
老人家一开口,露出没有牙齿的萎缩牙床:“老刘,你又抢到了?什么时候轮到我啊,唉——”
黎婉月和周临不寒而栗。
旅店老板果然不安好心!
“唉——”周临学他叹气。
老人家更伤感:“唉,什么时候才凑齐啊……”
“你们要硬币做什么?”黎婉月不放过打听的机会。
老人家以为“大爷”是从她身上抢到硬币,朝她露出同情之色:“你没有硬币会比我们更危险咯,好自为之吧。”
他摇头晃脑地转身,颤颤巍巍地离去,身影逐渐透明。
周临的伪装过了时效,露出本来的模样。
黎婉月对他刮目相看:“周哥,你的特殊能力很厉害。”
他得意地挑眉,嘴角上扬。
“叫什么能力?”
他的得意消失无踪,难以启齿“美图”两个字,瞎编说:“就是一种充满艺术感的能力,见仁见智的理解,是艺术家的宿命。”
黎婉月似懂非懂:“那你给这种能力取了什么名字?”
“重要吗?不重要!倒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很合拍?”
躲在巷子的四人走出来,司机两眼放光:“真厉害!你的特殊能力是不是类似变色龙?”
周临非常不满被打断,正想回答,忽而惊恐地盯着司机的背后。
黎婉月忙拉着他的手后退。
见鬼了。
“怎么了?”四人一头雾水。
她颤抖的手指指着司机背后。
夏雪遥反应迅速,第一个远离司机。
夫妻俩战战兢兢地转头。
“啊——”
一个烫发的大妈趴在司机的背上!
豆子大的冷汗从司机的额头流到脸庞,两腮的赘肉不停抖动。
他感到自己的腰被勒紧。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尖叫一边扭来扭去,想甩掉背后的东西,哪知腰上的双手探进他的裤兜,抢走一枚硬币。
夫妻俩早就吓傻,呆在原地。
其他人远离司机,更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烫发大妈抢走他的一枚硬币然后溜走。
“我的硬币!”司机心如死灰。
夏雪遥拉着黎婉月的手腕,低吼:“先跑。”
她下意识地拉上周临的手腕一起跑。
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主干道飞奔,寻找烟酒店。终于找到第一家,其店门口,挂着一条红布。
红布代表有红色的酒吗?
夏雪遥才松开她的手腕,愧疚说:“对不起,一时情急。”
“没关系,我理解。”她也松开周临的手腕。
周临一声不吭,盯着刚刚抓过他的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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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还没他的大呢,竟然有力拉他跑。
“你们好,请问买什么?”店员是长头发的中年大妈,身穿绿色皮夹克。
司机对大妈有阴影,躲在其他人身后。
“买红色的酒。”夏雪遥单刀直入。
大妈笑眯眯:“每人来一瓶吗?”
黎婉月反问:“我们只买一瓶不行吗?”
大妈笑容僵硬:“行,你们稍等。”
说完,她转身走进旁边的小房间。
“她有影子。”妻子悄悄说。
有影子代表是活人,也可能是域主的附属。
很快,大妈提着一瓶红色的酒回来。
大家表情突变。
他们没想到红色的酒是粘稠的酒,一点儿透明度都没,颜色和浓度跟鲜血一样。
就算隔着厚厚的玻璃酒瓶,他们也恍然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反胃的妻子捂住口鼻,想把刚刚吃到的面包吐出来。
大妈对客人的惊恐司空见惯:“这就是你们要的酒,一个硬币一瓶。”
司机:“这是什么酒?我没见过这个牌子。”
“你们不是要红色的酒吗?这就是。”
司机:“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卖假货?”
他们警惕地提防大妈情绪失控——域主的附属都是偏执、情绪化的怪物。
不料大妈没有发怒,只是冷哼:“不买拉倒。”
试探不出任何信息,司机急得挠心挠肺。
黎婉月思索大妈所属的阵营。
“请问将军庙在哪?”
大妈瞧黎婉月长得精致乖顺,像看见自己的女儿,气消了不少,和颜悦色地回答:“直走,在下个十字路口左拐,经过祠堂没多远就是将军庙。”
“可以白天参拜吗?”
大妈一愣,上下打量黎婉月,然后打量其他五个。“将军庙只在晚上开门,白天是关门的。”
她喃喃自语:“真奇怪,明明让我们白天去的……”
大妈僵硬的脸庞闪过精彩纷呈的表情,随即粗声粗气:“别再说废话,你们到底买不买?”
“我不买。”黎婉月掷地有声,惹来司机和夫妻俩侧目。
周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夏雪遥神色淡淡,瞧不出他的打算,只有他们三个把焦急和顾虑写在脸上,犹豫不决。
大妈冷笑:“好走,不送。”
走出烟酒店,司机连忙问黎婉月为什么不买。
“她知道我们要买红色的酒,晚上去将军庙参拜,而且她乐见其成,我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司机面无血色:“她知道我们的纸条内容吗?”
丈夫:“可能每个人都收到?”
“这个规则领域分阵营,误入四方镇的外人不只是我们这一批,不止我们问过将军庙,所以店老板能推测出我们的任务。”周临有意无意地走在黎婉月的身后,走得很近,张望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影。
“或许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店老板得到我们的硬币对她有什么好处?”夏雪遥走在前面警惕四周。“人的本质是趋利避害,对利益无关的展现本性,店老板的表现就是典型的例子。”
所有困在规则领域里面的人,一致的目标是逃生。如果硬币能帮助他们逃生,大妈和旅店的大爷何尝不能?
原来他们是竞争关系。
“不对啊。”司机挠头:“如果进将军庙参拜有利于逃出去,她为什么还希望我们去参拜呢?她不能去参拜吗?为什么我们和大妈非要竞争呢?”
“或许她遵守的是另一套规则。”说完,黎婉月指着粘在墙上的公告。“你们看,那有关于将军庙的公告。”
29. 醉③
四方镇街道办事处关于《四方镇治安整治行动方案》的通知
各社区(居委):
为全面落实从阳区督办[2035]2号最新版《四方镇治安整治行动方案》,现针对造谣、蓄意诋毁及故意毁坏公物的居民作出以下处罚:
1,行政拘留24小时,禁止保释;
2,情节严重者,劳动处罚7*N小时。
另,为保护我镇珍贵的文物建筑“将军庙”,其开放时间改成19:00-次日3:00,其余时间闭庙,请各部门认真贯彻执行。
大家连忙把通知拍下来。
黎婉月走过去,用指甲刮开通知书的右下角——白色的通知书底下,露出一小角粉红色。
可惜揭开后,只有撕剩的一角粉红色的碎纸,无从得知这里贴过什么内容。
“你们说,劳动处罚是指什么?”
妻子的话令他们有所猜测。
黎婉月灵机一闪:“街上不安全,回烟酒店再说。”
一边跑,她一边告诉其他人想到的计策。
多亏每天晨跑,她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能跟上飞奔的队伍。
对于六人跑回烟酒店,大妈早有预料般满眼嘲讽,气定神闲地坐在展柜后面看电视,不主动招呼他们。
他们也没有搭理大妈,自顾自地站在店里聊天。
“原来将军庙以前是白天开放,干嘛改成晚上开放,怪阴森的。”司机环手抱胸。
丈夫附和:“对呀,庙宇供奉的正神不都白天参拜的么,晚上拜多不吉利。”
黎婉月悄然斜睨看电视的大妈。
她十分不悦,却没有驱赶他们出去,时而看过来。
夏雪遥的视线掠过黎婉月,以娓娓道来的语气插话:“改开放时间的原因有两种。一是街道办和我们对立,销毁所有道出异常情况或者真相的文件,处罚所有‘造谣’的人——”
黎婉月察觉大妈听得入神,眼睛瞪圆。
“第二种,街道办和我们一个阵营,处理了散布假规则的附属,修正生存规则。”
大妈皱眉。
“这里的人不上网吗?为什么网上没有关于四方镇出现异常的消息?”
周临火上浇油:“谁知道呢?活该被困在这里,困着就困着呗,还连累我们。”
大妈终于怒了,站起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们这群煞笔!哔哔赖赖这么久到底买不买酒?”
周临冷笑:“我们买不买,你管得着吗?”
“你——”大妈的脸气成猪肝色。“一群无赖!”
黎婉月见好就收,给其他人打眼色,然后对怒发冲冠的大妈说:“我们要再考虑一下。”
“哼,随你们。”
一离开烟酒店,司机迫不及待问黎婉月:“妹子,大妈的反应怎么样?”
“我猜是第一种情况,她听着的时候有点激动和惊讶,换言之她见证四方镇最初出现的异常,她知道真相或者一部分真相。”
司机拍拍胸口:“更不能买酒参拜了,但是不去将军庙的话,哪儿能逃生?”
他们边跑边商量对策。
夏雪遥时而回头看黎婉月有没有跟上,但见周临拉着她一起跑,他收敛视线,回答司机:“继续收集信息,一定还有没被处理的信息。”
黎婉月开始气喘,羡慕周临还没喘:“周哥,你经常健身?”
他的嘴角骄傲地上扬:“无论多忙,我每天都会抽两到三个小时锻炼,绝不会有赘肉,尤其是腰。”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模特类型。”
他的笑容凝固:“谁说的?”
“模特也没有赘肉,符合你的要求呀。”
“……”他无语到气笑:“有没有可能是我在炫耀自己的人鱼线?”
“那你炫耀错对象了,我不是男人,我不会妒忌的。”
周临:“……黎婉月你真行!”
黎婉月:“?”
“你们记得跟上。”夏雪遥回头打断两人。
周临二话不说,拉着她越过夏雪遥,飞奔到最前面。
黎婉月暗道完球,得罪金主爸爸了。
跑着跑着,他们没有发现其他公告,便去将军庙附近转悠。
四方镇的祠堂比他们想象中雄伟,雕梁画栋,灰色的瓦片如鱼鳞整齐。
可惜祠堂紧闭大门,没有张贴任何一则公告。经过祠堂往前走,他们望见同样闭门的将军庙,不敢贸然靠近。
“看来还是要等晚上。”
司机忧心忡忡:“我们真的不买酒吗?我担心两手空空去将军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夏雪遥沉吟:“还没收集到更多信息,我也不知道不买的后果。我建议想买的去买。”
司机欲言又止。
“要不,趁天没黑我们去买点吃的等到晚上吧。”丈夫提议。
大家同意并折返。
路上有一家便利店,店门口悬挂红布,店员是穿红马甲的中年大叔。
黎婉月发现目前为止,出现的人都是中、老年人。
便利店有酒卖,货架上的其中一瓶是红色、透明的酒。见过真品的六人,对假酒视若不见。
黎婉月觉得老板的视线黏连在他们身上,害她浑身不自在。
“我们等会去买酒。”正在挑选面包的夏雪遥忽而低声对她和周临说。
周临挑眉:“真要买?”
夏雪遥眉头深锁:“如果不买,会陷入胶着的状态,什么信息都获取不了,买一瓶,带去将军庙做测试。”
从宋戈发给他的初步调查结果来看,如果不买酒,会不断遭遇白衣服抢劫硬币。
而买酒以后,调查员的笔记就停在入庙前。
既然他带头回烟酒店买,大家也跟着买一瓶。如此胆大妄为的测试计划,黎婉月紧张又激动。
烟酒店的大妈坦然收取硬币,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们没有回旅店,呆在各自的车里等晚上七点到来。
黑夜带来未知的恐怖席卷镇子,孤独的路灯像丧礼上悬吊的白灯笼,散发脆弱的白光。
马路上没有车辆行驶,人行道上渺无人迹,个别商店亮起灯,在黑夜下苟延残喘。
提心吊胆的司机坐在高高的驾驶舱内。
他的大货车最高、最长、最显眼,而且他的座位也高,他生怕自己最先被可怕的东西注意到。
这时,车里的收音机报时七点整。
磕磕……车门被敲响,司机转头看去。
一张脸贴着车窗盯着他,额头和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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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紧贴玻璃,印下深色的痕迹。
对方隐约露出白色衣服。
磕磕……
他僵硬地转头看车头的挡风玻璃,顿时汗流浃背。
一张、两张、三张……
密不透风的脸紧贴挡风玻璃。
开什么玩笑,大货车的驾驶舱1.9米高!
磕磕……
轮到左边的车门被敲响。
“啊!!!”
行驶的大货车歪歪扭扭,甩下惊慌失措的背影挤入其他人的视野。
啪!啪!
两张脸紧贴车窗的外侧,盯着副驾驶的黎婉月,她们的目光贪婪歹毒。哪怕隔着玻璃,黎婉月也感觉到刺骨的阴冷渗进来,毛骨悚然。
啪!啪!
车头、驾驶舱的车窗以及后排的车窗外面,也拥挤着惨白的脸,其中一张不正是旅店的大爷吗!
他咧嘴一笑,露出抽烟造成的黄黑牙齿。
“你这车子够结实吗?”头皮发麻的周临退到后排的正中间,抓紧正副驾驶的座椅。
夏雪遥咬牙开车。
黎婉月和周临急忙扶稳,前者抓紧时间给宋戈汇报紧急情况。
夫妻俩也遇到相同的困境,他们除了开车别无他法。
三辆汽车歪歪扭扭地行驶,轮胎打滑的摩擦声粉碎宁静的夜。它们的目的地一致,都驶去将军庙。
他们发现,到了将军庙附近,贴着汽车的白衣服们迫切地散开。
黎婉月心头咯噔:“完了,将军庙里面肯定有大boss。”
黑夜下的将军庙大门敞开,欢迎走投无路的来宾。
四周死寂,秋风萧索,地面的黄色落叶随风旋转。
“我们都只买了一瓶酒。”妻子忧心忡忡,不想进庙。
“这、这附近没有白衣服的,要不我们在庙外面过一晚,等明天买够四瓶酒再进去?”司机牙关打颤,双腿是软的。
黎婉月却觉得熬不过今晚,因为她拥有招惹可怕东西的体质。但她的体质是双刃剑,招惹的同时让对方降低戒心,她能趁机套取信息。
她鼓起勇气提议:“我想进去搜索规则,难得将军庙开门,不能白白浪费机会。”
“不行。”夏雪遥斩钉截铁。
“对,你不能自己进去!”周临首次和他站同一阵线。
她有口难言,不能直接说boss会冲她来。
夏雪遥的语气变温和,缓解她的窘迫:“我和你一起进去。”
她震惊:“不行……”
“我也进去。”周临双手揣衣兜。
“你们不能进!我有自保的方法才敢进,要是你们两个出事,以后谁给我发工资?”
听着怪怪的,司机和夫妻俩的脸上仿佛写着“现在的年轻人一言难尽”。
“我当然有自保的方法,你忘了?”周临不满地冷哼。
“我也能自保,你不用担心我们。”夏雪遥淡然的眼风扫过三个外人:“你们留在外面等天亮,政府总会派人来处理。”
妻子苦笑点头:“你们小心,有不对的情况马上跑出来。”
“谢谢,你们也要小心。”
黎婉月给他们留下浅浅的微笑,转身走进黑洞洞的将军庙。夏雪遥和周临走在她的两旁,像两名骑士。
30. 醉④
将军庙黑灯瞎火,看什么都是一团深黑色的轮廓,尤其是每一扇黑洞洞的门窗,犹如无底的深渊。
黎婉月感激两位老板共同进退,同时担心他们的安危。
大门的右侧伫立告示板,三人绕开1.3米高的香炉,来到告示板前辨认张贴的公告与将军庙的简介——
将军庙又名四方大将军庙,由朱雀将军、青龙将军、白虎将军和玄武将军锁龟蛇,定结富贵,是四方镇最珍贵的文物建筑。若有信士诚心参拜,必得四方大将军庇佑,事事顺利。
“这个镇子很富贵吗?”黎婉月悄声吐槽。
一路逃过来,别说购物广场,连有名气的大型超市也没看见。路边的楼房全是陈旧的老楼,汽车美容店的二楼是红砖外墙,最新潮的店铺是奶茶店。
瞧不出富贵,只瞧出整个镇子缺乏年轻的朝气。
周临摇头:“我家的风水大师说过,风水轮流转,以前的风水再怎么好,总有衰落的一天。我看香炉里的香脚寥寥无几,显然很少人来参拜。”
“我们目前遇到的都是中老年人,我猜在这里出生的年轻人到外面打工了,剩下怀念旧时光的老一辈。”
夏雪遥记得,将军庙的山墙垂脊有瑞兽独角狮,屋脊有神兽雕塑,五彩缤纷,精妙绝伦,能窥见四方镇曾经的风光。
如果规则领域的核心是将军庙,那么域主与将军庙,或者与风光的历史有很大的联系,可能是四方镇的权威人士,可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简介旁边的公告,印证他的猜想。
敬告
尊敬的居民、广大善信:
近日,我庙发现部分信士在庙内随地扔垃圾和吐痰,并且出言不逊诋毁我庙,这是严重的亵渎行为!在此,我庙敬告广大善信严于律己,敬畏神明,虔诚地执行以下的参拜事项:
1,正衣冠,勿穿拖鞋、无袖衣服和露膝盖的裙子入庙参拜。
2,谈吐有礼,勿大声喧哗,勿追逐打闹。
3,参拜时要三鞠躬,或者跪拜磕头九下。
4,若条件允许,信士可以随缘布施或买香供奉,功德无量。(别塞硬币进功德箱!)
5,没有第五座神像!没有
第四条后面的小字和第五条是手写添加的,字迹潦草有力,书写的人既焦急又害怕,可惜没写完。
反过来看,有人能活着写下第五条,证明前四条成立。
他们提着的酒变得沉甸甸。
“我们现在出去吧。”
黎婉月话音刚落,窸窣的脚步声令他们提心吊胆。
黑漆漆的主庙内,走出一个穿黑色长袍的青年,他大约三十来岁,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当青年走近,三人拉着彼此的手后退。
“你们好,我是将军庙的庙祝。”青年笑容和蔼:“你们是来参拜的吗?”
没人吭声。
因为旅店的规则和纸条的内容都提到黑衣服,前者提醒不能搭理,所以他们一声不吭,默默后退。
“如果是来参拜,我必须告诉你们参拜的流程。”他扫视三人提着的鲜红色的酒,又说:“祭祀用品要放在供台上面,请跟我进来。”
谁知,他们撒腿就跑。
青年:“……”
“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发生?”瞧见他们急匆匆地跑出来,妻子三人心惊胆战。
“黑衣服……”
“规则……”
“有人……”
司机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里——”黎婉月还没说完,提起酒瓶砸司机的背后。
“啊!老公!”妻子尖叫着指着丈夫的背后。
“老婆你——”
“你背后——”惊愕的夏雪遥和周临互指对方的背后。
除了黎婉月,其他人的背后都伏着一个大妈或者大爷,探进他们的兜想抢硬币。
“入庙!”
一群人冲进将军庙,碰见还没离开的黑袍青年,他满面笑容。
“欢迎你们来参拜。”
“拜你M——”
周临用力捂住司机的嘴巴。“不准爆粗,不准喧哗。”
面如菜色的司机咬紧下唇打哆嗦,噤若寒蝉。
青年瞟司机一眼,埋入黑夜的笑容显得阴森。“也可以买香参拜,一个硬币三炷香,你们需要吗?”
司机三人不敢贸然回答。
“不需要。”黎婉月语气坚定。
青年只是点点头:“请跟我进来。”
他们慢吞吞地跟随,想拖延时间。
“现在怎么办?入庙的规则是什么?”
“我们真的要参拜吗?没买够四瓶酒啊?”
“怎么办?怎么破解?”
黎婉月也焦灼,心想熬不到零点等宋戈他们赶来。
一切要靠他们。
她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回忆所有规则。
旅店的规则与纸条的相左,街道办事处的公告与将军庙的互相印证,但是纸条的规则和将军庙的也相左。
一切规则围绕将军庙进行,这里很可能存在逃生的关键。
再看将军庙的第五条规则,书写的人进过主庙见过神像,Ta做了什么全身而退?
空气混浊的主庙亮起幽幽的绿光,犹如阴间的冥火,为四尊高大的雕塑染一层阴森的绿光。
黎婉月偷偷地扫视。
巨大的朱鸟、青龙、白虎、龟蛇雕像栩栩如生,两两伫立一侧。
正中间的神位空缺,布局令人很不舒服。
绿光中的青年咧嘴一笑,脸上的褶皱落下深黑的暗影。“现在,请将你们的贡品依次放在对应的供桌上面,每放好一次就参拜一遍,参拜时念出自己的名字和参拜的对象,祈求祂庇佑。”
依次?
陷阱在这?
他们无助地对视。
“依次是什么次序?”黎婉月直接问。
青年的笑脸不变:“虔诚的信徒不会不知道。”
“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你是庙祝吗?”
青年猝不及防,一愣:“我当然是。”
然而他微妙的表情警醒所有人。
黎婉月终于想明白,来到白虎的雕像前面。夏雪遥见她的想法和他的一样,到朱雀的雕像前。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她把鲜红色的酒放上白虎将军的供桌,退到拜垫后面三鞠躬。
青年提醒她:“念出自己的名字和参拜的对象,祈求祂的庇佑。”
黎婉月不理会他,接着来到青龙将军面前三鞠躬。
青年收起笑脸,阴沉的神色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夏雪遥也把酒供奉给朱雀将军,然后三鞠躬。
当黎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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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经过正中间,余光扫到原本空缺的神位出现巨大的黑影,她牙关打颤:“千万别看正中间,你们参拜完就快跑!”
根本没有参拜的顺序,根本没有庙祝!
咻——
两条粗壮的黑影刮起冷风,卷走朱雀将军面前的两瓶鲜红色的酒。
司机他们捂紧嘴巴,阻止自己尖叫。
与此同时,黎婉月发现还有两条黑影冲自己来。她来不及掏出逆模因笔,腰间被凹凸不平的东西缠绕。
它一共有四条“触手”。
原来如此。
“你们快抓紧时间参拜!”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竟是周临,他的双眼含着水光与执拗。
“你快放手!”
“不!这就是我的服务态度!”
她惊愕这个时候,周临还有心情开玩笑。
结果就是,巨影连带周临一起拖走。
极端的理智阻止夏雪遥靠近他们俩,明知九死一生,但科学家的感性是疯狂的,他太想知道黎婉月的能力体现,太想知道周临为什么能恢复人形和理智,这是他一生的事业追求。
哪怕代价是死亡。
他抓住周临的另一只手,回头告诉另外三人:“你们参拜完去找真正的将军庙。”
司机三人惊心怵目。
嘎嘎嘎——
细微的奇怪响声充斥黑暗的空间,这里弥漫浓浓的却不新鲜的腥臭味,以及令她头皮发麻的咀嚼和吞咽。
周临怎么了?
她头晕目眩,感觉左手仍被一只手抓住,有体温。
但很快,她和那只手被蛮力松开。
周临落到软趴趴的地面,已经变成黑袍青年的样子,拉扯他的几只手停了下来,但脑子被无形的手搅拌似的,糊成一团难以思考。
饿
饿
饿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夏雪遥忍不住咽口水,产生陌生的原始欲望,身体被臭烘烘的手拉扯,对方呼出的口气充满血腥的恶臭。
他了然对方吃过什么——只有吃过同类,身体才会如此恶臭。
饿
饿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欲望又来了。
祖细胞的数量只有通过干细胞的增殖分化来补充……
干细胞在其发育期间能够通过对称性地分裂以扩增它们的数量……
保持思考,能使他暂时抵御模因污染,也能传染给拉扯他的人,令他们也陷入沉思停止拉扯。
“你好……你可以说话吗?”
充满咀嚼和吞咽声的空间,蓦地响起颤抖又脆生生的声音,是黎婉月的声音。
周临和夏雪遥心头一紧。
黎婉月试着摸缠绕自己的东西,有点儿刺刺的,条纹,手感像妈妈穿的条纹毛衣。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勉强看清高耸的庞然大物,自己正停留在它的上半部分。
除了四根粗壮的触手,它的身上长出许多篮球大的椭圆球形,表面长着短小而稀疏的毛刺。
仔细看,它身上的其他位置也长满毛刺,像仙人掌。
庞然大物没有回答,缠着她移到一个椭圆的球形前面。
她疑惑不解之际,面前的球形“啵”一声,自行裂开。
31. 醉⑤
晚上九点多,与四方镇隔着一条高速公路的良口镇,宋戈带领的所有人心急如焚。
他们最后收到黎婉月的信息是:白衣服抢劫我们的硬币,我们必须躲进将军庙。
而夏博士最后发给他们的信息是:别相信庙祝的话。
然后,两人再也没有发信息来。
距离任务空窗期结束剩下两个多小时,他们等不及。
阮风的眉心皱得很紧:“我们两个是编外人员,让我们先进去,就算受处罚也不会影响你们。”
张棱愁得叹气:“你们两个等于羊入虎口,面对一群白衣服的鬼,你们跑得过吗?”
“可以。”
“什么?”
阮风掷地有声:“跑得过。”
“我哥参加过田径比赛和篮球比赛,加上他的特殊能力,摆脱一群鬼不是问题。”阮雨心急如焚。
张棱没招了:“我那是借口!你们根本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你们可以不在乎处罚,但是四方镇的情况还不明朗,万一你们踩雷被街道办拉去当劳工呢?我们上哪儿捞你们?”
兄弟俩语塞。
阮风烦躁地蹲下来。
阮雨盯着群聊的界面,盼望黎婉月能冒泡说她没事。
边上的江思瑶非常理解兄弟俩的心情,她也很着急,也很想两小时转眼便过去。她忧心忡忡地回头,听着队长给上级打电话。
宋戈的指间夹着香烟,像夹着橙红的火星。“……郭主任,夏博士和小月是我们广城珍贵的人才,还有第二例成功恢复人形的周临,我无论如何都要马上带队进入四方镇,事后的追究由我一力承担!”
江思瑶深受震撼。
郭主任:“零点快到了,你们真的不能再等待吗?”
宋戈目若鹰隼:“我已经汇报情况有多么紧急,他们面对的极大可能是域主。郭主任,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马上进镇,一路以来感谢你的照顾。再见——”
郭主任:“打住!你的客套话是几个意思?我有说不同意吗?只是你们肯定等不到走流程的时间了,你们先进去吧,有什么事我来担责。”
“郭主任……”
“别废话,快去救人。”
宋戈一挂线,号令所有A队的成员:“洛河区分局的特遣A队立刻出发!防疫人员原地待命!”
他赌赢上面不会坐视不理和追责,两个珍贵的人才加一个首富的儿子,上面损失不起。
一呼百应,江思瑶他们激动万分,迫不及待地上车。
你们千万要坚持住。
宋戈用力踩油门。
夜色茫茫,某个空间比夜色更加黑暗。
黎婉月看着面前的球形自行裂开,裂缝越来越粗,右手攥紧逆模因笔。如果里面的玩意像异形幼崽那样飞出来,她就一笔刺去。
诱人的异香从裂缝钻出,她下意识地咽口水。
球形裂开四瓣,慢慢地自行剥开,露出一团深色的东西,散发烤肉的香味。
很香很香,是放了烧烤汁的烤肉味,烤得外焦内嫩,每一口鲜嫩的肉饱含鲜甜的肉汁。
饿
饿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底下的周临握紧拳头,抵制冒出来的欲望,内心十分嫌弃卫生条件很差的肉味。要他在这种恶臭如火化场的地方吃肉?杀了他吧!
保持思考的夏雪遥尽量不去注意罂粟般的肉香,幸好转眼,四周吞咽咀嚼的家伙冲去肉香的方向,踢到他们俩身体的疼痛刺激他们保持理智。
“给我!”
“给我!”
“那是我的,你们滚开!”
……
这些家伙疯狂地扒拉庞然大物的底部,有的踩着同类的身体攀爬,渗出新鲜的腥甜味。
危急关头,黎婉月则回忆萧星澈给她做的酸甜排骨。除了萧星澈,没有人做的肉比他做的更好吃。
没错,这团东西肯定不好吃!
然而,两根粗壮的触手拉她靠近散发肉香的东西。
她硬着头皮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东西太臭了,我不爱吃臭豆腐。”
两根触手停滞不前。
“其实我不饿,不如我们来聊天吧?”沉默是危险的开始,她必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好强壮哦,叫什么名字?”
窸窸窣窣——
“给我!给我!”一道大喊大叫的人影逐渐升起来,与黎婉月并排。
黎婉月看看那人,满头问号。
那人看向黎婉月,伸出酸臭的双手。
“哇——你别过来!”她急忙推开抓过来的双手,不料对方很难缠。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那人一张嘴就扑来腥臭味,臭烘烘的手拉扯她,使她反胃。
情急之下,她拍打缠腰的触手,大喊:“救命啊,她要吃我我讨厌她!”
另外的触手马上拉开那人,把那人摔到结实的硬物,随即“啪”一声摔落地面。
瞬间,底下的响起争抢的大动静。
幸好,触手依旧缠黎婉月的腰,不至于把她也摔了。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她颤抖的手抚摸腰上的触手,凹凸不平的手感让她后脊生寒,她说服自己在摸一根丝瓜。
不多时,她感到有东西蹭她的头顶。
她抬头,一根黑影覆盖她的视野。
难道它也在抚摸她吗?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奶奶来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小孩子都爱粘老人家,她不例外,爱缠奶奶买这买那。
奶奶从没拒绝,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经常被妈妈责备溺爱孙女。
一脸为难的奶奶抱着她,沉默地抚摸她的头顶。
域主对将军庙的感情很深,必然是年龄大的居民。
“那个……我可以叫你奶奶吗?”黎婉月试探问道。
触手又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
同时,她摸着腰上的触手棱角,软化几分,但饥饿感没有减少,她一直咽口水忍受,饿得胆汁要倒流。
她尚且深受影响,何况是周临。被拖进来时,她还隐约看见夏雪遥的身影。
要是两位老板神志不清,她的工资、她的事业要泡汤了!
万万不可!
她忍受饿了三天三日的煎熬,勉强装作楚楚可怜:“奶奶,你对我真好,很久没有人对我好了。”
头顶的触手继续抚摸她的头发。
“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邻居都不理我,而且我老板经常叫我加班,还扣减我的工资,我快没钱寄给家人了呜呜呜……我没脸回家呜呜呜……”
底下的周临&夏雪遥:“……”
欺负他们不敢吭声是吧。
缠绕她腰肢的触手颤抖不已,头顶的却保持温柔的力度安抚。
“奶奶……你说家人会不会嫌弃我没用呀?”
她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笔直的身躯摇晃。
是摇头否认的意思?
饥肠辘辘的黎婉月强颜欢笑:“奶奶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呀,昨天、今天、明天、明天的明天都好喜欢你!”
缠腰的触手更软了。
“不管是猪肉、牛肉还是人肉,我最喜欢奶奶你这个心头肉。”
“奶奶你知道吗?我被你抱着,就像整个世界在拥抱我。奶奶你会笑吗?你的笑容一定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零号:打哆嗦……
粉红色的光芒突如其来,簇拥巨大的怪物——它的表面是墨绿色,除了缠腰和摸她头顶的分支,身躯长满毛刺,形似仙人掌。
就是这个时候!
她握紧逆模因笔,扎入缠腰的分支,按顶部释放逆模因药水。
巨大的仙人掌浑身一震,但不肯松开她的腰,剩下的一道分支扭曲着,她觉得不是好的预兆。
完蛋,它毫无虚弱的体征,可能身体太过巨大,药量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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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月心如死灰。
转眼,缠腰的分支突然松开她,可怕的失重感吓得她大叫。
原来底下的夏雪遥忽然神清气爽,暴食的欲望全无,急忙爬起来,冲过去给怪物的底部扎一笔。
“救命啊——”
夏雪遥和周临张开胳膊接住她。
末了,三人一起滚落软趴趴的尸堆。
头晕目眩带着饥肠辘辘的难受卷土重来,他们的体内仿佛住着饕餮,渴望暴饮暴食一切肉类。
“跑……”
趁着域主无暇顾及,他们互相搀扶,用蛮力撞开前仆后继去吃肉的黑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回参拜的主庙。
刺耳的尖啸从三人的身后响起,瓦片哗啦啦地滑落。
“继续跑!”
“周哥,以后你别再干这种傻事了。”黎婉月气喘吁吁。
周临正要感动她的关心,听见她补充说:“如果你出了事我们会集体失业。”
他咬牙:“放心,我保证你们能工作一辈子。”
她觉得这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所幸没有白衣服来抢他们的硬币,街上出奇的冷清。
尽管楼上、打烊的商店、营业的烟酒店和便利店黑灯瞎火,黎婉月也感到强烈的视线。
哗啦啦——
后面,将军庙的动静更加大。
她回头。
拔地而起的仙人掌要捅破夜空。
“要死了吗?”她还有理想没实现,还没找到竹马,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
“死什么死!我们有大把日子挥霍!”
周临刚说完,耀眼的白光从从街角拐过来,是希望的曙光。
他们停下来,抬手遮挡刺眼的车灯。
汽车刹停,熟悉的声音使黎婉月热泪盈眶。
“小月!”
宋戈英俊冷酷的脸亲切无比。
她大喊:“救命啊宋队长!域主追杀我们啊啊啊啊啊——”
高耸的黑影愤怒狂舞,下车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域域域域域主?”
“所有人准备抓捕!阮风、阮雨留下照顾他们!”
特遣部队A队严阵以待,架着射程更远的步枪靠近巨大仙人掌。
十一枚麻醉子弹打中仙人掌,内含逆模因药水的成分,充足的药量使仙人掌摇摇晃晃地倒下来。
“呼……”虚脱的黎婉月坐在路牙子上,握着矿泉水的双手颤抖。
脸色惨白的夏雪遥坐在她的左边,脸敷着湿纸巾的周临坐在她右边。
三人的脸上和衣服沾有血污,狼狈不堪。
阮雨挤不进去,只好蹲在她的前面询问:“小月,你现在好点了吗?”
她生无可恋:“想吐……”
此言一出,夏雪遥和周临干呕一声。
夏雪遥有气无力地解释:“是模因污染的后遗症,只能等缓过去。”
暴食的欲望退潮后,过度兴奋的胃部还没平静,正痉挛不适,除了水,他们看见任何食物都想吐。
“我有清凉油!”阮雨飞快地从背囊找出一瓶清凉油。“我帮你涂吧。”
“谢谢……”
她难受得不想动弹,任由阮雨帮她揉太阳穴。此刻,清凉油的薄荷味很好闻,她半眯眼睛,舒缓不少。
也就没注意到目光炯炯的阮雨,眼神泄露窃喜与羞赧的心思。
接着,他把清凉油递给夏雪遥,让他和周临轮流涂抹。
“小雨,情况不妙。”眼观六路的阮风凝重地呼唤弟弟。
大妈大叔们从烟酒店、生活小超市或者便利店走出来,一群穿白衣服的居民慢慢地走近。
“吃……”
“吃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疯癫的叫喊从白衣人群后面传来,大妈大叔们脸色一变,飞快地逃回自己的店铺关门反锁。
“黑衣服……”三人艰难地互相搀扶,站起来。“那些吃肉的疯子来了……”
32. 醉⑥
凄冷的月钩,把夜空烫出一张笑唇,嘲讽大地上垂死挣扎的人类和怪物。
三层楼高的巨大仙人掌,浮现三张庞然的面孔,都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脸。
一个域主的体内揉杂三个畸变者是罕见的现象,特遣A队震惊不已。
仙人掌粗壮的柱/身扎上十一根麻醉子弹,长出的椭圆形果实变成枯萎的褐色。它虚弱地摇摇晃晃,被大幅削减大量的模因污染值。
最终它不支倒下,三张沧桑的脸庞怆然仰望夜空。
围捕它们的都是年轻人。
它们家里的年轻人呢?
还记得何处是家吗?
他们孩提时代对将军庙充满好奇,懂得敬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愈发不屑,声称是封建迷信的行为,根本不明白一个地标性建筑是当地的勋章与情怀。
最终,他们为了理想、为了生活离乡背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往往返返,何时才回头踏上归家路。
“上颈圈!”
宋戈一声令下,其他队员为仙人掌的顶部和分支套上逆模因颈圈。要是颈圈不够粗,他们踩着仙人掌的身体,强行套进,哪管会削掉它的一层厚厚的皮。
这时,骚乱不合时宜而至。
“吃……”
“吃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冲出局部坍塌的将军庙,他们的黑衣服瞧不出脏,但手指头和脸尽是新鲜的或陈旧的血污,牙齿血红,带来一股作呕的腥臭味。
涌现的白衣服人群惊慌散开,其他当地的居民逃回商店或者楼里。
“吃!”
黑衣人们发现倒地的巨大仙人掌,两眼冒青光,争先恐后地冲过来。
宋戈意识到他们不再是正常人,大喊:“开枪!”
受到深度污染的人类默认没救,他们早晚堕落成畸变者。
砰!
砰!
砰!
……
子弹扎实地射进他们的身体,喷溅茫茫血雾。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前仆后继,最终血染马路,血流成河。
黑衣人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中老年的,还有七、八岁大的孩子。
冷峻的宋戈瞄准爬上仙人掌根部的小女孩,看她的眼神是看死人。
砰!
穿颅的子弹终结她最后荒诞的时光。
哐啷——
一些硬币从黑衣人们的兜里掉落地,围观的白衣服们两眼发光,一哄而上争抢。
“你们为什么要抢硬币?”黎婉月慢慢地走来,找到旅店的大爷询问。
抢到一枚硬币的大爷抬起头,凄然叹气:“谁都想离开这里。你们要保管好身上的硬币,否则——”
他摸喉咙露出痛苦之色。
黎婉月了然他不能明说,又问:“域主被捕就结束了吧,为什么还要保管?”
大爷眺望远处,痛苦地摇头。他摊开一共抢到的两枚硬币,又摇头叹气。
夏雪遥他们的心坠落谷底。
防疫中心的来电印证大爷的话。
“宋队,你们在哪个路口进入四方镇?我们还没找到路。”
宋戈脸色一变:“找不到路是什么意思?我们跟着导航,从良口镇外围的国道绕到绕城高速的路口驶进四方镇。”
“我们也是跟着导航走,但是找不到绕城高速的路口!我们现在绕到四方镇外面的乡间小路,但是有一大片树林包围四方镇,我们考虑驶不驶进去。”
他脸色铁青:“什么树林……也包围原本的绕城高速路口吗?”
“似乎是的!总之我们怎么绕,也找不到路口进四方镇。”
“别进树林!!!”
大家看向悚然大吼的宋戈,产生不好的预感。
他继续对从阳区的防疫人员说:“四方镇的域主虽然被捕,但是根据当地居民的说法,规则领域还没消失,你们原地待命,别踏进树林半步!”
“啊?好、好的!”
宋戈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众人。
“意思是我们也没法离开吗?”阮雨忧心忡忡。
宋戈凝重地点头。
“你们身上有硬币和纸条吗?”夏雪遥问。
宋戈等人翻找身上的兜,都找到七枚硬币和一张纸条,纸条的内容一模一样。
“只能一路前进了。”张棱苦笑:“源头应该就是被标记的生态保护基地。”
四方镇离生态保护基地约五公里远,其中有其他村镇,他们从没试过仅靠一条队伍处理范围这么广的规则领域,当然更没试过一进规则领域就对付域主。
而且防疫人员进不来,没有人帮忙处理被捕的域主。
再者,之前进来的当地特遣部队生死未卜,不晓得剩下多少人手协助。
士气不高,短发女队员打趣:“我们一路杀过去呗,下次应该不会一进去就立刻对付域主了。”
张棱哑然失笑:“太刺激了,心脏快要跳出来。话说回来,虽然我们准备的弹药充足,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处理域主?”
宋戈看向夏雪遥,又看向自己的队员,拧紧眉心。
A队急需人手,一个都不能留下。
黎婉月上前一步:“我试着和居民谈谈?”
“好。”
她又找上在死人堆寻找硬币的大爷:“你们有街道办的人在吗?或者现在谁能做主?”
大爷朝白衣人群吆喝:“老林,有人找!”
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他油头粉面,大腹便便,身穿商务型的白衬衣和白裤,散发官员的气质。“我是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请问有什么事?”
周临嗅到商业谈判的气味,赶紧过来助阵。
黎婉月扬起友善的笑容:“你们需要足够的硬币才能离开对吧?”
主任笑了笑:“你们肯给硬币我们吗?”
周临给她耳语支招。
随后,黎婉月笑道:“我们有能力抓捕域主,一旦规则领域消失,你们不用凑齐硬币也能离开了,对吧?”
主任敛容,严肃地盯着两个年轻人。“谈谈你们的条件。”
“域主已经被制服,我们需要你们帮忙看守一段时间。”
主任斜睨地上的巨大仙人掌考虑。
“你也听见了,我们的部队有充足的弹药,能应付接下来的规则领域。现在四方镇的规则失效,所有居民就快自由了,只是帮我们看守一段时间,你们不亏。”
周临在旁嘀咕,声音恰好让主任听见:“考虑这么久,是不是你们街道办没人了?还是其他居民不再听你的?”
主任瞪周临一秒,飞快地恢复气定神闲的表情。“三天。我们帮忙看守三天,如果你们三天内不能让我们自由,我们也不管它了。”
“成交。”
紧接着,主任喊其他白衣服停止抢硬币,组织他们起来开会。
“三天太紧迫了。”江思瑶悄声说。
周临不以为意:“放心,主任挽尊而已,这是商业谈判的技巧,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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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上风还是下风,都不能让对方看出端倪,要稳住局势。”
“没错。”宋戈高看周临一眼:“他们不知道四方镇被封,没有外人能进来,他们也就不能再抢新人的硬币。他们除了帮我们,别无他法。”
周临得意洋洋地碰一下黎婉月的手肘,仿佛问她:我厉害吧?
黎婉月赏脸,给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阮雨看着熟稔的两人,眉间挂着吃味的郁结。
阮风感受到弟弟的酸涩心情,皱眉插话:“我们抓紧时间补给吧。还有你们,衣服脏兮兮的,要不要换了再出发?”
“要!”
是可忍,不洗澡不可忍!
大家兵分几路,一队驾车去加汽油,一队去买非肉类食物。夏雪遥、黎婉月和周临回到旅店的房间,轮流洗澡。
房间的卫生间算不上干净,水垢染黄地漏。周临背对地漏闭着眼,洗头洗澡的速度飞快。
四方镇逐渐平静下来,白衣服的亡灵与当地的居民和平交谈。
主任有两把刷子,安排活人居民白天看守仙人掌,晚上由亡灵看守。
“不知道司机大哥他们怎么了呢?”黎婉月依旧坐在夏雪遥的副驾驶。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车队在马路行驶,寻找真正的将军庙。
原来,他们昨晚夜闯的将军庙是祠堂,待域主被捕,雕梁画栋的庙宇变回灰扑扑的瓦房。
主任说,自从四方镇变成规则领域,真正的将军庙被域主藏起来,需要到假庙参拜过并活着离开的人,才能找到。
夏雪遥:“他们按照规则参拜,一定能找到真正的将军庙离开。”
后排的周临很不爽。
多了一对双胞胎跟他挤,他臭着脸,靠着车窗眺望窗外。
“你们夜闯将军庙的时候一定很凶险,幸好你们逃出来了。”阮雨的语气真心实意,为三人高兴。
倒是显得不搭理的周临小气。
言谈间,他们发现个别居民楼的单元亮灯。疑惑不解之际,眼尖的黎婉月望见某个屋顶反射灯光,露出华丽的轮廓。
“找到将军庙了!”
闪闪发亮的正是屋脊上的神兽雕塑,四周微弱的灯光揭开黑夜,让五彩缤纷的雕塑重现人间。
黎婉月眺望楼上亮灯的单元,在心里对他们说:谢谢。
零号:“宿主,有好消息!这个副本发布后,小说的收藏增加了两个,有一个叫‘未央’的读者连续几天到评论区打卡,还有一个叫‘猫咪奶糖’的读者打赏了一块。”
她心花怒放:[真的吗?能增加多少积分?]
零号:“增加17积分。”
她瞬间充满动力,看见光明的未来。
车队驶到真正的将军庙前,发现将军庙旁边有一条乡间小路。小路没有路灯,鬼气森森的,通向未知的地方。
“我下车看看。”夏雪遥凝重地说。
阮风:“我陪你。”
两人琢磨小路的痕迹。
黄土小路留下明显的大货车轮胎印。
“赌一把,我们也走这条路。”
漆黑的乡间小路吞没整齐的车队,煞白的车灯照亮灰黄色的泥路。
小路的两旁是规划工整的田野,淡淡的光晕照亮田中变黄变蔫的油菜,野草长在油菜旁边。
“没人打理田野,看来是下一个规则领域。我们再翻一下兜,找有没有新的纸条。”每个规则领域不一定有关联,黎婉月本着一试的态度,竟在外套的衣兜找到新纸条。
33. 生①
凌晨的夜空是厚实的黑绒布,不愿意透出熹微,囚禁早早醒来的人。
帐篷就是囚牢,比夜色黑暗,呼出的气息困在帐篷里面徘徊,帐篷外面没有翻身时床与被子摩擦的微响,更没有她存在的气息。
萧星澈感到帐篷外面是无边无际的荒原,饥饿的野狼随时撕烂他的帐篷,像棉被的夜空随时压下来,碾碎他这只蝼蚁。
他害怕一睁开眼,又变成飘荡在半空的灵魂,然后吸进冰冷阴暗的镜像世界,饱受恐惧的摧残。
他难以入眠,睡不着时不断地摸手机,等待她的微信,犹豫给不给她发信息。
离她最后一次回复,已经过去15个小时。昨晚他六点多下班,发微信问她吃晚饭没,她一直没有回复。
显然耽误他们的事十分严峻。
这具身体的心扉好不容易敞开一道缝隙,却再次被黑暗一点点入侵,拖拽心灵沉没到往事的深渊。
他现在也一样,变成离开羊群的羊羔,生怕失去躯壳,生怕再次失去她。
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快要压不住另一个家伙的焦躁与恐惧。
滴滴——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如同升起的朝阳,驱散全世界的黑暗。
是微信的新消息。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
【moon】:刚刚起夜才看到你的信息。抱歉,昨晚很忙,所以没来得及回复。
【moon】:葡萄园那边出了点事,我们要留下来几天,你记得每晚锁好门窗哦。还有,帮帮我收晒干的衣服回来[可爱],但是你不准看、不准碰到我的内衣裤!谢谢[爱心]
【moon】:[大眼萌狗.JPG]
留下几天?
他彻底没了睡意。
长夜难明。
浓墨般的黑夜包裹乡间小路,车轮轰隆隆地碾过碎石,煞白的车灯惊扰无人之境。
四周安静得连狗吠也没有。
夏雪遥的轿车驶在车队的最前面,副驾驶的黎婉月在临时创建的“从阳区战略群”中,艾特所有人翻兜找新纸条。
她给正在驾驶的夏雪遥念纸条的内容:“虔诚的孩子,你已经得到四方大将军的庇佑,希望你秉持正直虔诚的品德,受到认可。但路还很长,你别着急,只要按照我接下来的话做,你就能走到道路的尽头。”
“1,在小松村里,天黑不要走出封闭空间,如果非要出去,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时,千万别回头。”
“2,涉水危险,注意安全勿靠近河流和鱼塘。”
“3,村里有11棵松树,经过第11棵就能离开。记住,没有两条路,否则返回村内等天黑,直到只有一条路。”
“4,注意乌鸦,它们从来不干好事。”
“5,白色就是白色,红色就是红色,从来没有改变意义。”
“6,入乡随俗,尊重当地的文化。”
“7,不要留宿,房子不是房子,乌鸦不是乌鸦,河不是河。”
“孩子,祝你好运,愿四方大将军庇佑你成功离开。”
这一次纸条的内容比较晦涩,黎婉月念完就陷入沉思。
“我和哥哥的不太一样。”阮雨迟疑说。
周临挑眉:“哪不一样?”
“首先,没有称呼我们是孩子;其次,没有说我们得到四方大将军的庇佑,也没有认可我们有虔诚的品德;最后只说一句祝我们好运。”
阮风补充说:“规则的内容倒是一样。”
“因为你们没进过假庙参拜。”周临了然于心。
“发纸条的到底是什么……人?”阮雨道出大家心中的疑虑。
徐徐行驶的车队抵达小松村的牌坊前面,此时不到凌晨四点半,天际依旧墨黑。
他们暂时不进村。
牌坊下面竖起告示牌,夏雪遥隔着车前玻璃给公告拍照,然后上传到群聊。
《小松村防灾害公告》
我村已发布蝗灾的应急预警,由于灾情防控需要,请所有外来的人员立刻返回。若有紧急情况进村,请遵守以下事项:
1,若发现雾来临,或出现沙沙响的风声,立刻进入封闭场所,并紧锁门窗,不可出现任何缝隙、孔洞;并尽量有遮挡物遮挡门窗,不可观测外界的情况。
2,不可落单,不可独自躲进封闭场所。若身边实在没其他人,尽可能带上一个活物或者你自认为的活物躲进封闭场所。
3,躲避期间,若听见从外面来的拍门声、呼唤声、动物嚎叫等任何声响,请勿回应,请勿打开门窗!及时加固门窗!
4,请记住,“蝗”只是一个代名词,不是具体名词,发生蝗灾期间请勿产生具体的联想,请勿提及外面的情况,与一起躲避的人寻找方法转移注意力。
5,请记住,与你一起躲避的人是你的家人,不能是夫妻或者情侣,必须是家人,友好相处能帮助你们躲过灾害。
6,“家”是温暖的避风港,不可对家人的关系产生怀疑,否则后果自负。
幸好他们还没进村。
天还没蒙亮,他们难以看清楚村里有没有雾。
【宋戈】:天亮再进村,现在所有车关掉车灯,大家留在车里休息。
村口的车灯齐刷刷熄灭,沉寂的黑暗笼罩小松村。
黎婉月趁机眯一会。
清晨五点多,挟带凉意的熹微轻扫墨黑的天边,吹黎明入梦。
主驾驶的夏雪遥只是假寐,夜色一转淡便轻声喊醒黎婉月。
“天要亮了?村子连鸡鸣也没有……”她打哈欠。
阮风回望车后窗外面。
青色的晨曦逼退夜空,萧瑟的冷风吹得地里蔫弯腰的庄稼摇晃。
车队徐徐进入小松村。
他们的目的不是通过小松村,而是抓捕潜伏在小松村的域主,因此车队在水泥的主干道停泊。
整条街上只有他们,村民仍然沉醉于梦乡。
路边的都是自建房,最高的只有四层。房子的分布参差不齐,每一个房子的占地面积也不相同,有的在屋顶按照太阳能热水器,有的在占用一楼的公共面积自建花园。
村子比黎婉月想象中的富裕,她由衷感叹:“扶贫攻坚是最像人干的事。”
周临不太舒坦:“我觉得你在骂我。”
“怎么可能,我很尊敬老板的。”
阮雨一听,才认出周临的红头发:“你、你是出版社的老板?你为什么出来了?”
周临满不住乎地双手揣衣兜:“能出就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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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的阮雨看向黎婉月,后者摊手表示不知道原因。
“因为他是资本家。”宋戈幽幽地插嘴,凌厉的目光如刀剜割周临的脸庞。
周临仗着没犯事,不以为意。
阮风则打量神色淡淡的夏雪遥。
黎婉月想起还没介绍过夏雪遥,忙说:“他是我做兼职的咖啡馆老板,本来我们一起出来采购葡萄。”
阮风闪过错愕之色,看了看宋戈。见宋戈没有揭穿夏雪遥的身份,若无其事地揶揄:“你们够倒霉的。”
“略~”她朝阮风吐舌头。
宋戈环顾冷清的四周,安排大家就近观察房屋,检查房屋有没有张贴规则,以及寻找污染值最大的方位。
末了,他朝黎婉月招手:“小月,你和我一组。”
“哦。”
周临拉住她:“为什么非要听他的?我们一组。”
宋戈拨开外套露出枪夹:“我有枪,可以保护她。”
周临:“……”
黎婉月解释:“宋队长是我的上司,他的安排有一定的道理。”
“哈?上司?”
“嗯,我是自由之港的编外人员。”
周临气得发笑:“黎婉月,你到底有几个老板?几个上司?”
“就两个老板和一个上司。”
“你——”
宋戈一把拉走黎婉月:“抓紧时间,别管他。”
周临怒瞪宋戈,头顶快要冒烟。
非常无奈的江思瑶催促周临,她也不想和他一组啊!
可惜,最近的一圈房子,外墙没有张贴通知或者规则。
宋戈趁机问:“周临为什么跟你们去采购葡萄?”
“是我先放他鸽子,他正好有空就跟来帮忙。”
“放什么鸽子?”
“陪他体验女仆咖啡厅。”
宋戈脸色一沉,暗暗咬牙:“女仆?那你……”
黎婉月也脸色一变:“你有没有听见沙沙声?”
风吹麦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沙沙沙的,按摩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令人松懈。
“蝗灾!”身经百战的宋戈立刻回神,拉上黎婉月跑。
“所有人回车里!”
村子深处的自建房变得影影绰绰,仿佛天上降落一幅巨大的纱幕,笼罩房子。
雾偏灰色,绝不是普通的雾。
混乱间,他们见车就上,完全打乱了编队。
黎婉月跟随宋戈上了黑色吉普,阮风和张棱也冲进来。陆陆续续的,其他人比雾更快一步上车。
“拉窗帘!”
虽然黑色吉普内有窗帘,但挡风玻璃和车后窗没有,夏雪遥的轿车也没有安装窗帘。
黎婉月毅然闭上眼睛,转身朝向主驾驶的宋戈。
情急之下,其他人也闭眼。
宋戈:“我们按座位的顺序报数,我是宋戈,我是大哥。”
黎婉月:“我是黎婉月,是二姐。”
……
车内七人成了“兄弟姐妹”。
吹麦浪的“沙沙”之声淹没大家的喘息,外面有类似蝗虫翅膀的东西擦过车身和玻璃窗,刮起刺耳的声音。
他们并不知道,深灰色的浓雾包围车子,能见度只有半米。
34. 生②
嗞啦——
沙沙——
外面什么怪声都有。
有像虫翅拍打玻璃的,有像虫足刮过车身的,有像许多尖锐利器刮过车顶的,偶尔也有像走在外面的脚步声……
刺耳的声音则不绝于耳,不难想象出,车子被压在蝗虫的虫潮之中。
同时,一幅幅蝗虫啃庄稼的画面擅自闪入他们的脑海。
咔嚓咔嚓——
完蛋,恍然听见外面有许多虫子啃车门。
打住!停止想象!
夏雪遥、江思瑶、阮雨、周临和一名男队员躲在车里,紧闭双眼,扮演五个兄弟姐妹,受尽真切、逼近、刺耳之声折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们闭着眼尬聊。
上车前,阮雨隐约瞧见哥哥和小月上同一辆车,现在他感到哥哥的情绪略为激动甚至……乐滋滋?
行了,他们一车人肯定安全。
“我们玩成语接龙吧。”他打断男队员的尬聊。
黎婉月他们的闹声则差点掩盖车外的嘈杂。
“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六蹲!”黎婉月咬牙切齿。
后排的阮风紧闭双目:“萝卜蹲,萝卜蹲,老六蹲完老二蹲!”
“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六蹲!”
“萝卜蹲,萝卜蹲,老六蹲完老二蹲!”
……
其他人无语凝噎。
“老二”和“老六”念起来最喜感,他们俩被cue的次数最多,于是这两人杠上了。
其实无所谓,保持车内吵闹让大家转移注意力就行。
宋戈却很不是滋味,又不好打断轻松的气氛,沉着脸环手抱胸。
杠了十分钟,黎婉月的嘴巴累了,她气呼呼地改口说:“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大蹲!”
宋戈瞬间来了精神:“萝卜蹲,萝卜蹲,老大蹲完老六蹲。”
阮风:……
阮风趁机喊其他人“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减小,直到外面一片死寂,黎婉月自告奋勇:“不如我先睁开眼睛偷看?”
“小月……”宋戈比较了解她的特殊能力,吞下劝阻的话,叮嘱说:“小心点。”
她先是睁开一条缝,慢慢地看清楚挡风玻璃外面。
“雾散了!太阳出来了!”
金黄色的阳光破云而出,从楼房的屋顶洒落下来,铺上满地黄叶,像一场艳丽的火灾烧尽浓雾,水泥地就是灰烬的颜色。
此刻快到早上七点。
大家陆续下车检查,并没发现地上残留虫翅,或者车子被啃咬,或者落叶、路边的树受到虫潮摧残的痕迹。
刚才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太诡异了,模因污染的力量到底来自哪里?”黎婉月感叹。
“所以人类不能轻易原谅成为域主的畸变者。”宋戈一瞥走近的阮风。
阮风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递给黎婉月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她狐疑:“过期没?”
“那我自己吃。”阮风酷酷地收回去。
犹豫不过一瞬,黎婉月从他的手里抢走棒棒糖。害她说话说得嘴麻,一根棒棒糖哪够赔,但不要白不要。
“你喜欢吃糖?”宋戈若有所思。
她的右腮鼓起来:“吃甜的可以缓解紧张,也可以激发灵感。”
宋戈不动声色地按一下裤兜,懊恼没有随身带糖果的习惯。
阮风上扬的嘴角转眼即逝,不料瞥见阮雨盯着自己看。他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去帮忙检测污染值。
阮雨垂眸收敛酸涩的心情。
如果是哥哥……不行,他不想。
伫立不远处的夏雪遥,将一切收尽眼底。他在心里记录观察日记:
曾经成为域主的双生子和周临,都喜欢在她的身边绕。
接着,他观察的视线移到宋戈身上——没有当过域主的人类呢?会不会也喜欢亲近她?一切是不是她的特殊能力所致?
“队长,每个方向的污染值都差不多,已经达到350!”凝重的短发女队员端着检测仪走来。
宋戈瞬时严肃:“污染值有没有上升的趋势?”
“暂时没有浮动太大,但是我们现在只是在村口附近而已。”
换言之,深入村子才能搞清楚域主的确切污染值。
突然,有队员轻呼“有人出门”。
不远处的几栋自建房门口,各走出穿一身大红色的男人,都正值壮年,单手提着扫把或者棍子。
“办喜事吗?”
“我们跟上去看看。”
很快,走在最后的两个中年人发现他们跟过来。他不耐烦:“又有外人进村,真是不怕死!”
宋戈本想直接出示证件要他们配合,但瞧着中年男人憔悴烦躁的表情,他改变主意,提议黎婉月和夏雪遥上前交涉。
一个拥有超强的亲切感,另一个温和尔雅,比亮证件管用。
黎婉月背着阳光眉开眼笑,发丝燃烧着金灿灿的阳光,中年男人仿佛遇见会笑的太阳,也仿佛看见自家的侄女,烦躁减弱几分。
她亲切地唤中年男人:“叔,你们都穿大红色,是在准备吃席吗?”
“什么红色?这是白色,白色衣服!”
闻言,她和夏雪遥面面相觑。
大叔讳莫如深,压低声线:“后生女别乱说话,叔我们准备‘干大事’,你们别跟来。”
干大事?
当然要跟过去啊!
夏雪遥露出无助的笑容:“我们从四方镇来的,回不了头,正想方法找路离开。恰好碰见你们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出门,很好奇村子是不是要举行活动。”
“四方镇?”大叔闪现惊恐之色,叹气说:“你们别指望了,村里发生严重的灾情,我们没法帮你们。”
“叔,能不能让我和我哥跟着你们?我们保证不乱说话,不乱来。”黎婉月双手合十,清澈的双眼荡漾水光。
听见是落难的两兄妹,大叔不忍拒绝,同意了。
夏雪遥回头给宋戈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待。
一路上,黎婉月和夏雪遥还遇到几个穿大红衣服的男人出门,他们走去另一个方向。
而路上的自建房,有不少大门悬挂红色的布。
黎婉月思索跟四方镇的规则有没有关联。
“后生女、后生仔,你们不能进去,要在外面等我们。”大叔叮嘱二人,然后随同伴走进悬挂红布的自建房。
不久,6个红衣服大叔一起抬着一张床垫出门,床垫上盖着隆起来的被单。
黎婉月脸色发白。
那隆起来的形状不是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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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盖着的是尸体?
被单的中间一片深褐色,飘来咸鱼的腥味。夏雪遥明白,那是干了的血迹,是血红蛋白分解后的臭味。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看着6个大叔抬着尸体经过。
“女人不能跟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恶狠狠地警告。
自古女人不能加入送葬的队伍。
黎婉月可怜巴巴地问:“我们远远地跟着可以吗?”
他们不置可否,抓紧时间安置尸体。
两人当他们默许,远远跟着,纳闷没遇到司机大哥和夫妻俩的汽车。
“夏哥,你有没有觉得盖着的尸体有点奇怪?”
夏雪遥侧目:“是有点奇怪,尸体的腹部位置凹下去。”
她一愣:“就是这样!夏哥,你对尸体挺了解的。”
他莞尔:“我在大学念的是生物专业,做过人体解剖。”
黎婉月觉得他以温柔的语气说出可怕的事很诡异。“你为什么开咖啡馆?”
他笑眯眯:“研究咖啡豆的营养价值。”
“啊?”
看她满脸写着“真的吗”,他觉得逗趣:“才怪。是因为我喜欢煮咖啡。”
“难怪你煮的咖啡很好喝,比别的咖啡厅还好喝。”
他弯弯的双眼映着她真挚的眸子。“谢谢。”
两人一直跟随送葬的六人走,路过清澈的鱼塘,忽而听见沙哑的叫声。
天边飞来一群乌泱泱的鸟类,朝这边俯冲飞下来。
“嘎嘎——”
“妈的!又是这些乌鸦!”六人举起手中的扫把或者棍子,开始跑起来。
黎婉月和夏雪遥把各自的背囊背在前面,跑起来。
一群乌鸦非常凶狠,张开尖锐的喙啄六个大叔。一些乌鸦向黎婉月和夏雪遥飞来,两人立刻举起背囊抵挡。
然而,乌鸦瞄准的是他们的裤兜。
黎婉月如梦方醒:“它们想抢硬币!”
夏雪遥甩背囊撞飞乌鸦,瞧见有一只从后面偷袭黎婉月,他狠狠地用背囊甩飞,护着她逃跑。
前面的送葬队伍比他们的处境更糟,有人的胳膊被乌鸦啄破流血。
“为什么明知有乌鸦袭击,他们还要冒险处理尸体?”
“如果不处理尸体,等到尸体腐化会引起瘟疫,到时整条村的村民都活不了。”
“看来死去的村民不少。”
他们逃到村尾,遇到分岔路口,蓦然停下脚步。
送葬的六人抬着床垫跑去右边的岔道。
分岔路口的中间,栽着一棵老松树,树枝弯弯曲曲。
“第11棵松树。”
“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边攻击乌鸦,一边往回逃。回程时,他们遇到第二、第三条送葬队伍,可是讨厌的乌鸦追着两人跑,不再对送葬队伍感兴趣。
对上送葬人们充满暗涌的目光,黎婉月感到很不妙。
“我们不能带乌鸦回去。”
她同意夏雪遥的话,谁知道乌鸦会不会啄坏车轮。于是她一边逃,一边打给宋戈说明情况。
两人拐入一条岔道,冲进一间半敞开门的泥砖房,关门反锁。
粗糙的墙上,贴着一张打印的《村民通知》。
“你们是谁?”
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35. 生③
屋里弥漫一股潮湿的气味,但墙根和水泥地是干燥的。
“你们是谁?”
黎婉月和夏雪遥警惕地转身,打量屋主。
他看起来约三十五岁,双眼缺乏神采,脸色蜡黄憔悴,身形消瘦,军绿色工装外套显得宽松。
她偷偷地一瞥男人的运动鞋。
没有泥巴。
门边的木制鞋架,摆放沾着泥巴的水鞋和布鞋。
鞋架造得粗糙,某根木柱子起皮。
夏雪遥镇定自若地关门锁上,震耳欲聋的“笃笃”声振荡门板,吓男人一跳。
“是乌鸦?”
门边的窗外,闪过乌黑的翅膀。
夏雪遥抱有歉意:“我们被一群乌鸦追赶,情急之下跑进来,等乌鸦飞走我们就会离开,请你原谅。”
男人转动眼珠,自顾自地去倒水喝。
黎婉月偷偷地拍下贴墙壁的通知书。
“你……”
夏雪遥迟疑地端详男人的神色,心想他跟当地的其中一个特遣部队成员长得一样。从阳区的第二条特遣部队,与第一条闯进生态保护基地的失联,他们接到四方镇的规则领域报警,从四方镇进入。
“只有你一个人吗?”夏雪遥的询问模棱两可,但他断定对方听懂。
哪知男人的回答出乎意料。
“嗯……我一个人住……”
他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把黎婉月挡在身后:“你住这里?”
男人双眼放空片刻,“嗯”一声后又喝一口水。
“呕——”男人突然干呕,面如菜色。
“你怎么了?”夏雪遥警惕万分。
“没事,最近肠胃不好。”男人摆摆手,坐下胶凳休息。
啪啦啪啦……
外面的乌鸦不死心地撞击门窗。
黎婉月轻轻地拉夏雪遥的衣角,低声说:“他不是屋主。”
“嗯。”
“你问他有没有硬币。”
夏雪遥心头一动,询问男人。
“啊?”他呆呆地张嘴,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自言自语:“没有吧……我有那东西吗……”
两人确定他十有八九受到深度污染,悄悄地挪近门口。
砰!
背后的窗户受到强烈的撞击,心惊胆颤的黎婉月检查窗户有没有破。幸好,连裂缝也暂时没有。
“呕——”难受的男人拍拍胸口。
啷……
黎婉月回头,假装扫视窗外。
刚才窗台上面的台历似乎响了下。
《村民通知》第三条:家里不会出现奇怪的细微声响,只是老鼠或者蛇经过。
多亏两人引开乌鸦,宋戈等人没有遇到它们,留在汽车的附近等他们回来。
朝阳越升越高,明媚的阳光带来一阵浓烈的姜醋味,酸酸甜甜的。一些大妈和老奶奶出门,往一个方向去。
宋戈等人好奇地探头探脑。
“哪家添丁吗?熬姜醋……”江思瑶喃喃自语。
许燕妮点头:“对啊,一般家里的女人生产才会熬姜醋。”
宋戈带上江思瑶和许燕妮员跟过去,其他人留在附近检测污染值。
没多久,三人跟着她们来到一栋自建房前面,大门口的壁灯悬挂一条白布。
大妈们都穿着一套白衣服,坐在大门前摘菜叶、洗蔬菜、宰巴掌大的鱼,阵势颇大。姜醋的酸甜味,正是从这栋楼飘出。
江思瑶疑惑不解:“有吃席吗?她们看起来一点危机感也没有,不怕蝗灾突然降临吗?”
“如果来了,就端着盆子回屋继续洗?”
宋戈走到门边,询问离他最近的洗菜大妈:“阿姨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要摆满月酒吗?”
洗菜大妈头也不抬,双手娴熟地洗菜:“不是满月酒,是庆祝阿斌的儿子出生。”
这跟摆满月酒有什么区别?
宋戈不理解,换个问题继续询问:“如果雾突然来了,你们怎么办?”
“不会的,庆祝出生的时候不会有雾。”大妈压低声线,语速飞快,十分忌讳这个话题。
他大概明白了,村民为了避灾故意设庆祝诞生的宴会。“请问我和我的两个妹妹能参加吗?”
“可以啊,人多热闹。不过后生仔,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什么规矩?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
大妈叹一声:“红包,来参加宴会的都必须给。你们是外村人,意思一下就行了。”
宋戈暗自犯难。
现在流行手机支付,除了老人家,谁还会携带现金出门。
他退回来,悄声问两位女队员有没有带现金。
“没,硬币倒是有。”
宋戈心头一动,又去问洗菜大妈:“屋主在吗?我们亲自去给红包。”
“阿娟应该在厨房,你去找找看。”
“谢谢阿姨。”
屋里弥漫浓烈的姜醋味,宋戈却隐约闻到藏在姜醋味底下的水腥气。其他大妈在宽敞的一楼摆放圆桌,有的把圆桌推出大门,准备占用大门外面的路。
厨房里的老太太们忙得不可开交,叫阿娟的是中年女人,正在掀开锅盖,涌现的水蒸气隐约露出水煮的鸡。
它只有一个皮球大,算是小鸡。
宋戈表明来意,询问能不能扫二维码支付红包。
“不行!什么都用手机支付,纸币变成擦屁股的纸了吗?我们只收传统的红包,没有就滚出去别妨碍我们!”说完,她干呕一声。“真是,老刘家做的菜太油腻了,害我消化不良!”
硬币很重要,宋戈不愿意当红包送出去,便领着她们退出厨房,
“……别哭了,来喝一点奶奶……”
二楼传来若隐若现的哄声,但他们并没听见婴儿的啼哭。
“超级直觉”告诉宋戈,楼上有他想要的答案。他把心一横,趁大妈们忙得无暇搭理他们,带江思瑶上二楼。
“宝宝乖,宝宝乖,来喝奶奶……”
江思瑶心想这家的产妇血气很足,哄宝宝的声音扎实响亮,不像她堂姐刚生产完那样虚弱。
房门是关上的,宋戈不顾礼义廉耻,轻轻地扭开门把,打开房门的一条细缝。
逼仄的门缝后面,一个长发女人抱着襁褓喂奶瓶,如斯温馨。
然而浓烈的血腥味从门缝涌出来,熏得宋戈和江思瑶想吐。两人拼命调整角度偷窥,终于窥见鲜红的床单。
宋戈稍微推开房门,加宽门缝。
一双苍白的脚平放于床上,粗粗的小腿长稀疏而弯弯曲曲的毛,宋戈想到一个可能性,屏息往上半身窥视。
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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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堪入目的血污映入眼帘。
胯部以上血肉模糊,小腹破开,血染红平坦的上半身和床单。
坐在床边的女人对床上的尸体熟视无睹,一只手抱着白布包裹的东西,另一只手扶直奶瓶。
奶瓶是空的,没有液体。
江思瑶及时捂住嘴巴遏制尖叫。
大妈说得没错,真的是阿斌的儿子。
“你们在楼上做什么!”
一声大喝吓她和宋戈一跳。
阿娟站在楼下狠瞪两人,充满红血丝的双眼仿佛写满怨毒的咒语。
守在一楼楼梯口的许燕妮扬起笑脸:“他们想亲自给小娃娃红包,祝福他健康成长。”
阿娟稍微缓和脸色:“你们给我就行了,别打扰阿斌和孩子休息。”
许燕妮听着怪怪的,腹诽产妇就不需要休息吗?要是在规则领域外面,她绝对怒怼大妈。
脸色铁青的宋戈和江思瑶回到一楼,前者绝口不提红包的事,编造逃离的借口:“我们的几个弟弟也想参加宴会,我们去把他们喊来。”
“人多吗?我们准备的菜肴有限。”
“就两个人而已。”
阿娟不疑有他,又干呕一下,返回厨房干活。
屋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洗涤两人沾到血腥味。
“楼上到底有什么?你们的表情像是见鬼。”
江思瑶一脸淡淡的死感:“你见过男人生孩子吗?”
许燕妮:“!!!”
乌鸦陆续离去,屋内屋外陷入怪异的静谧。
“呕——”
这一次,穿军绿工装外套的男人吐了出来,吐出菜叶和水,散发难闻的酸馊,令屋内原本的腥气更浓。
黎婉月拉起衣领捂住口鼻,巴不得马上冲出去。
夏雪遥则紧盯揉肚子的男人:“你经常吐吗?”
难受的男人用衣袖擦嘴:“一天好几次吧?记不清了。”
“你的肚子很不舒服吗?为什么老是揉?”
男人一愣,低头看揉肚子的手,喃喃自语:“没有吧……没有不舒服啊……”
为什么揉肚子呢?
他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缓慢又生硬地转动。
忽而,他站起来说:“我饿了。你们吃早餐了吗?”
“吃了。”两人异口同声。
他自顾自地走去厨房,拿着一根胡萝卜出来。他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生啃,连皮也不削。
“你不煮熟吗?”黎婉月诧异。
“饱就行了。”
男人狼吞虎咽,没一会就啃完整根生的胡萝卜,摸一下隆起的肚腩。
黎婉月头皮发麻。
吃胡萝卜前,他的肚腩有这么明显吗?
男人扶腰站起来。
她以为他要倒水,哪知他从冰箱拿出一包榨菜,胡吃海塞。
她急忙拉夏雪遥的衣角,眼睛往门口瞟。
夏雪遥心领神会:“乌鸦已经飞走,我们不打扰你了。”
男人全神贯注地吃榨菜。
两人逃出生天般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夏雪遥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小月,在屋里的时候你觉得饿吗?”
“没有。”
夏雪遥俊美的脸庞开始泛白:“我有,想和那个男人一起吃,甚至想……留下。”
36. 生④
等到宋戈和黎婉月两组回来,留守队员的脸色都很差——两组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们无比震惊。
“我的天啊!男人生孩子?”
在场的男士们摸自己的肚子,隐隐腹疼。
江思瑶急道:“小月,你们遇到的那个男人十有八九是‘怀上’了。我堂姐怀孕的前三个月也经常干呕和呕吐,有时食量挺大的。”
黎婉月惊愕:“他的肚子挺鼓的,我以为是肚腩?”
“不对啊,叫阿娟的大妈也会干呕,她也怀上了吗?”许燕妮眉头深锁。
宋戈和江思瑶陷入沉思。
寸头不寒而栗:“总之纸条的规则是正确的,宁愿在车里呆也不能留宿。”
“没错,房子有问题,我们千万别在房子里呆太久。”夏雪遥一直呆在黎婉月身边,脸庞缺乏血色。
不知道为什么,呆在她身边能减轻模因污染,回房子的念头慢慢减弱。
接着,黎婉月把拍下来的《村民通知》发到群聊。
村民通知
由于蝗灾的影响,部分村民反映居住的房子可能混入蝗虫,因此请广大村民注意以下事项:
1,最近天气干燥并且爆发蝗灾,残留异味纯属正常,不要过分揣测,实在受不了就买清新剂喷或者开窗通风。
2,天气干燥,家里的墙壁不会潮湿。
3,家里不会出现奇怪的细微声响,只是老鼠或者蛇经过。
4,勿乱采摘蘑菇,尤其是白色、半透明的剧毒蘑菇,请戴上清洁手套清理干净,不要追究家里为什么长蘑菇。
5,家里的墙壁是结实的,坚硬的,热胀冷缩纯属正常。
6,肠胃不舒服想吐的时候多出去走走,运动有利于健康。
7,凡家里有人生产,就挂红布到门口;如果有人去世,挂白布通知其他村民,切勿擅自藏匿或者处理尸体,防范瘟疫的产生。
8,凡家里有20-50岁的男性,必须换上白色衣服为死去的村民送葬。
9,凡家里有30-60岁的女性,必须换上红色衣服帮助挂红布的邻居准备吃席。
10,天黑后禁止一切聚众的活动,禁止所有村民出门。
请广大村民为了小松村和家人,严格执行上述的事项。
“送葬的人穿红色衣服啊?”
“筹备吃席的大妈穿白色!”
周临若有所思:“只有红绿色盲,没听说红白色盲,我猜是规则领域影响他们对红色和白色的认知。”
他们想起纸条的第五条规则——白色就是白色,红色就是红色,从来没有改变意义。
宋戈问留守的张棱等人,有没有检测出哪个方向的污染值最高。
“西北方向的污染值相对高一点。”
“所有人上车,我们深入西北方向。”
这一次,周临驾驶夏雪遥的轿车,黎婉月和夏雪遥坐在后排。
周临时而瞄前面的后视镜,眉心紧得能夹花生米。
“夏哥,要不你挨着我吧。”靠窗坐的黎婉月悄声说。
坐在中间的夏雪遥身体一僵,投来致歉的目光。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难受。”
盈盈的目光充满关切,他的内心划过隐瞒身份的愧疚。他轻声说对不起,身体往她的胳膊微微倾斜,堪堪碰到她的肩膀而已。
逃跑时,她的丸子头乱了,现在披散下来,散发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这股香味不像百合花香浓烈而侵略性强,一如她本人清新淡雅,他闻着很舒服。
盘旋在他脑海的魔咒逐渐淡去。
坐在另一侧的阮风偷瞄两人,与夏雪遥隔着几厘米的空隙,总是抿直唇线。
坐在副驾驶的阮雨侧头看后排,目光每每溜到夏雪遥漂亮的脸庞便凋谢,黯然收回。
一车子的人各怀心事。
驶在最前面的是宋戈的吉普,降下车窗的探出一颗寸头,他伸出检测仪探测污染值。
“队长,这一带的污染值维持在450左右。”
比周临变成域主的污染值还高,对方怀有强烈的负面情感,可能是仇恨。
“我们在这里停车,分组打听。”
附近静悄悄,自建的房子高低不一,比路边的差一个档次。有的石砖外墙没有刷腻子,有的只建两层,有的平房虽然刷了腻子但是粗糙简陋,家门是一道陈旧的铁闸。
唯一的共同点是,家家户户的门外悬挂一条红布。
黎婉月和夏雪遥并肩走,配枪的江思瑶跟着两人。周临不走运,被宋戈亲自监督,两人互看不顺眼,弥漫浓浓的怨念。
“我们进巷子看看。”
周临不情愿:“为什么要进去?”
狭窄的巷子堆放杂物,谁知道有没有老鼠突然窜出来。
宋戈指着房子侧面的窗户:“从那儿窥视屋里。”
见周临仍在犹豫,宋戈直接拉他的后衣领,拎他走进巷子。
周临咬牙切齿,腹诽他是不是故意的。那窗户布满灰尘,能窥视里面?他一个字都不信!
闪烁反光的碎片像是洒在地面的星辰,黎婉月驻足某条巷子外面,注视地上的镜子碎片。
旁边的自建房仅两层,涂了腻子的外墙没有铺墙砖,显得简陋。
“怎么了?”夏雪遥察觉她失神。
“没,有点在意那些碎片而已。”
“这一带的房子里没什么声音。”江思瑶发怵:“现在十点多,该有人准备午饭什么的吧,可是太安静了。”
而且没人出门。
某些防盗门后面的内门没有关上,亦不见屋里有人走动。
“难道……死光了?”黎婉月端详门外的红布。
“你别吓我……”
寸头突然耳朵动了动,回头呼唤大家:“有人来这边了!”
没多久,三个身穿红衣服的中年男人拐进这条岔道,径直走向众人:“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许燕妮疑惑不解:“不能来这边吗?”
三个大叔的视线溜众人一圈,闪烁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边死的人多,可能会爆发瘟疫,我们都不敢来这边。”
黎婉月试探问道:“每家每户都挂了白布,难道全部都……?”
大叔讳莫如深:“总之邪门得很,赶紧离开这条路。”
“你们为什么来这边?”
一个大叔语塞,另一个大叔解释说:“我们人手不够,我在找人帮忙抬尸体,你们年轻的男人多,能来帮个忙吗?”
黎婉月露出微妙的表情:“我们没有带红色衣服。”
“没关系,我们穿就行了。”
“不好吧,会对死者不敬吧?”
他不耐烦:“我找的是男人帮忙,你一个女人叽叽歪歪什么!”
夏雪遥不悦:“你们请人帮忙该客气点。”
“啧,我有说错吗?这是男人的事,没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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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份!”
黎婉月炸了:“屁大点事就嫌弃女人?你们从石头蹦出来的吗?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就是!你们没妈?”许燕妮反唇相讥。
大叔气得脸变猪肝红:“闭嘴!女人没有插话的份!”
江思瑶和许燕妮恨不得拔枪崩了他们。
“抱歉,我们没空帮助看不起女人的人渣。”大步上前的宋戈,紧绷的面容俨然冷酷的钢铁,眼角的疤痕显得凶狠。
三个大叔怯了一瞬,恶狠狠地警告:“你们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话音刚落,又有三个红衣服的大叔拐进路口,脸色不善。
“你果然是想拿我们喂乌鸦。”黎婉月一语道破他们的企图。
“是又怎么样!这儿是小松村,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你们是生是死由我们说了算!”
宋戈利落地拔出腰间的普通手/枪,漠然瞄准一个大叔的额头。“你要不要测试下是不是玩具枪?”
三个大叔顿时面无血色,豆子大的冷汗滑落脸庞。其中一个裤/裆湿透,滴湿水泥地。
“你、你们是……”
“拿枪的。”
拿枪的不是军警就是匪,他们一群人穿便衣,更大可能是匪?
他们的肠子悔青了,换上难看的谄媚笑脸:“对、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请当我们没来过。”
宋戈倨傲地扬起下巴:“小松村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不知道!”
宋戈打开手/枪的保险栓。
大叔腿软:“别开枪!我们真的不知道啊!突然有一天出现吃人的雾,我们摸索很多天才想到方法活命,真的不知道原因啊!”
“这一带呢?”
“最、最先出事的是这一带,男人们先死去……然后蔓延整条村……”大叔压低颤抖的声音,左右瞟旁边的房子,生怕惹出可怕的东西。
沙沙沙——
风的声音过于清脆响亮,宛如亡灵复仇归来之声。
所有人脸色大变。
“不可能的……摆出生宴不会有雾才对……”
其中两个大叔拉走吓呆的一个,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黎婉月等人也逃回车子上,反锁车子的门窗。
很不巧,他们的车正是停泊在这条小路——最先出事的禁区。
正当他们想驶离,亲眼看见一股浓雾弥漫到路口。
“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
是那些大叔的惨叫。
“闭上眼睛!”
这一次的浓雾来得很快很急,远处陆续响起的惨叫,穿透车窗抵达他们的耳朵。
雾迅速笼罩三辆车。
“救命——”
“让我进去!”
“啊!”
……
一声又一声惨叫扰乱他们的注意力,黎婉月觉得外面的惨叫太多了。他们不敢吭声,生怕违反规则。
然而,过分在意外界的情况也违反规则。
砰砰砰!
车门忽然遭外面的东西撞击,强烈的震动吓得靠窗坐的黎婉月往里缩,撞到旁边的人。
她咬紧牙关不敢吭声。
“开开门!求你们开门让我们躲进去!”
外面的一边拍车门一边求救。
这时,她感到一条胳膊搂着自己,把她和车门隔开。
这人身上,散发咖啡豆淡淡的花果香味。
37. 生⑤
砰砰砰!
哐当哐当!
“救命啊!求求你们开门!”
“救命啊啊啊——”
“我们来不及回家,求求你们开门!”
……
整辆轿车像振动的手机,他们的心一如车子颠簸,担心薄弱的玻璃窗被拍碎。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拍击,像直接拍在黎婉月的脸上。心惊肉跳的她顾不上脸皮,往对方温暖的怀里挤,远离振动的车门。
这时,耳朵被温热包裹,她吓得差点睁开眼睛。
“别动。”
头顶的嗓音像蓬松的狗尾草,轻柔地清扫她的不安,给她的皮肤挠痒痒,痒得发麻。
包裹她耳朵的手,引她靠着结实的胸膛,她的另一只耳朵听见胸膛之下有力的心跳。
此时此刻,她想起高中时的一次台风天。容深到她家打游戏,忽然台风刮倒阳台的盆栽发出巨响,她吓得撞向旁边的容深。
她做好被他嘲笑胆小的准备,哪知他拉她入怀,像哄小孩一样抚摸她的后脑勺。
“没事没事,盆栽和台风打架,显然是台风打赢了。你信不信盆栽现在气得炸毛?”
“讨厌鬼!你是用我比喻盆栽吗???”
那一刻,她初次怦然心动。
砰砰砰!
外面刮的不是台风,而是不知名的东西。
它们的拍击变成撞击,车子开始摇摇晃晃,车门随时被撞烂一般。
黎婉月下意识地抓紧对方的衣服。
“没事,很快会结束。”
她不禁心想,有没有可能,夏哥身上有容深的灵魂?
被撞击声侵扰的还有另外两辆吉普车,幸好车子沉、底盘高,摇晃的幅度比普通轿车小。
多亏大家清醒,没有搭理外面的求救,他们闭眼咬牙忍耐好久好久,撞击和求救终于渐渐减弱,直到外面恢复凌晨时的死寂。
抓紧夏雪遥的黎婉月慢慢睁开眼,明媚的阳光刺刺的,她眯着眼睛坐起来,离开夏雪遥的怀抱。
“雾散了。”
看着夏哥被她抓皱的衣服,她既难为情又愧疚。
那个想法对夏哥不公平。夏哥是独立的人,剩下一缕气息的容深也是独立的人。
她的暗恋是一个苦涩的秘密,不能把苦涩的思念投射到别人身上。
她的黯然神伤,落入夏雪遥的眼中。
车外的情形和浓雾来临前相差无几,没有遍地狼藉,没有多出来的血迹,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快中午十二点了,这一次蝗灾持续一个多小时。”
“那些惨叫和求救声太逼真了。”
正午的阳光漏进阴暗的巷子,地面的镜子碎片反射阳光。
那是一块圆形的塑料框镜子,背面的明星照片被碎片压着,廉价的镜子不过几块钱,映射某个人廉价的一生。
黎婉月伫立巷口凝视。
自从经历过镜像世界的规则领域,她认为镜子都是不祥之物。吵架会吵得扔东西出去吗?多半用来砸人吧。
如果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呢?会吓得扔镜子出屋吧?
突然,面朝巷子的湖绿色窗户闪过无神的眼睛。
“啊……”
靠靠靠!吓死她了!
“这屋有人!”
闻言,其他人急匆匆地集合。
这时,黎婉月打寒颤。
房子的外墙是一格格石砖,石砖内部的分子空隙仿佛长满眼睛,漏出无数视线缠绕她的身躯。
后脊的发麻传遍四肢百骸,她不敢乱动。
“寸头、小江、阮风、夏老板、小月和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待命。”宋戈迅速作好安排。
一道影子闪过来粘着黎婉月的影子,阮雨虽然担忧,眼神却充满对她的信任:“小月、哥哥,你们要小心。”
张棱在巷子的杂物堆找来铁棍砸锁。
屋里涌出浓烈的腥味。
不是血的腥味,而是水产市场特有的水和河鲜混在一起的腥味,使人产生屋里很潮湿的错觉。
实际上,屋里的地板没有一点水迹,墙壁是干燥的。
正对大门的墙上,安装了祭祀祖宗的神龛。枣红色的神龛底下有一张藤制的摇摇椅,50多岁的妇人躺在摇摇椅上,抚摸隆起的肚子。
砰。
六人身后的内门自行关上,阻隔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屋里恢复阴暗,囚禁浓浓的腥味。
妇人无动于衷,不断地抚摸凸得离谱的肚子,枯槁却慈爱的面容充满母性的光辉。
“她的肚子比产妇十个月的肚子还大……”江思瑶咬着牙低声说。
像一座小肉山,压垮消瘦妇人的腰。
“50多岁还能怀吗?”寸头悄声问。
“一般来说,不能。”
黎婉月提醒其他人:“墙根那里长出很多那个……”
拥有密集恐惧症的寸头一瞥,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
每一处墙根长满大小不一却密密麻麻的“蘑菇”,圆圆的,白色中带一点点淡黄。
嘎——
妇人半躺的摇摇椅轻轻摇晃。
宋戈看着不对劲。
妇人臃肿的双脚没有动,双手正抚摸肚子,哪来动力摇晃藤椅?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藤椅后面的墙壁在伸缩。
墙壁一胀,碰到椅背,引起藤椅轻微摇晃。
一缩。
一胀。
嘎——
妇人躺得惬意。
黎婉月脸色泛白,余光处出现异状——原本干燥的墙壁泛起一层水光,透明的液体缓慢流淌,十分粘稠。
夏雪遥深知不能久待,开口问怀孕的妇人:“阿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妇人痴痴地咧嘴一笑,黑眼圈浓重:“宝宝乖~宝宝就快能出生了……”
“你给宝宝起名了吗?”
“嗯,叫小牛,以后长得强壮好养活。”
“如果是女孩子呢?”
妇人的笑容忽然垮了,恼怒地瞪视口不择言的夏雪遥:“是男孩子!这是我肚子里的宝宝,我很清楚他是男孩子!他们是我们家的命/根子!”
说着,她扶着大肚子露出痛苦之色,蜡黄铁青的脸像冻僵的死尸:“好疼……又来了……”
“你要生了吗?”江思瑶问。
“是……一定是儿子终于要出生了……啊……好疼!”
终于?
然而她只是嚎好疼,身体并没有起变化。
她满头大汗,瘦骨如柴的双手竭力抓紧藤椅的扶手,一边大吼一边发力。
六人生怕她的大肚子突然爆/炸,连忙站得远远的。
“啊啊啊啊——”妇人通红的脖子突显青筋,猪肝色的脸因为阵痛而狰狞。“出来!快给我滚出来!我不要再经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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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你们救救我!”她的眼神充斥清澈的绝望:“杀了我!求你们杀了我!我不要每天都经历生孩子的痛!”
妈呀,天天生孩子?对她是有多恨?
唯二的女性,黎婉月和江思瑶身同感受般,感到腹部隐隐作痛。
她哭嚎着仰视天花板,悔恨的目光穿越到某道身影上:“丽啊!妈对不起你!妈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宋戈举起手/枪,终结撕心裂肺的哭嚎。
枪声震荡,湿濡的天花板蓦然破开一个窟窿。
一根纤细的虫足伸下来,勾住黎婉月的后衣领往上拉。
她的心咯噔。
“小月!”
阮风抱紧她的双腿,与虫足角力。
其他人立刻合抱她的腿,拉她下来。
“你快抓紧我们!”江思瑶朝她举起手。
她的双手却从江思瑶的指尖划过,只抓住了空气。
“不要啊!”江思瑶双眼通红。
砰!砰!砰!
杀红眼的宋戈狂射虫足,天花板的窟窿伸下来更多坚硬纤细的勾住她的领子。
虫足的力量更胜人类一筹,他们眼睁睁看着黎婉月持续上升,双腿快要挣脱他们的合抱。
宋戈不死心地射击窟窿里面,射空了弹夹。
“你们放手!”她豁出去了:“别浪费子弹,我有方法和域主周旋,你们放手吧。”
“不行!”阮风执拗地抱紧她的脚踝,明净的双眼不再遮掩藏匿的情愫。
把心一横的黎婉月双脚使力,狠狠地踹他的肩膀,趁他吃疼失神的瞬间,缩起双脚不让阮风抓住。
“不——”
“你们别冲动!”
粘合的天花板隔绝她的声音。
五人立马跑上二楼,找到两个紧闭门的房间。
宋戈抢走寸头的手/枪,瞄准其中一道房门的锁头。
“等等。”夏雪遥握住他的手/枪:“现在不是闯进去的最佳时机。”
“你说什么?”宋戈怒瞪:“放手!”
“你冷静一点!她有方法抵御模因污染,但我们没有!你的队员也没有!”
冷静的大喝浇灭宋戈的一半怒火,他持枪的右手软下来。
“现在是搞清楚她的特殊能力的好机会。”
宋戈凌厉地盯着夏雪遥,眼中的怒火变成尖锐的冰锥:“夏博士比我还冷酷,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天才。”
夏雪遥无视他的讽刺,命令寸头再次检测污染值。
“破500了……”寸头面如淡金:“580……”
是仇深似海的数值。
面对如此强大的域主,宋戈一队和夏雪遥默默地拿出蓝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阮风第一次见。
寸头苦笑:“人类服用的逆模因药丸,能帮我们抵御域主的污染一小时,但副作用很强。”
“服用一个小时后,我们会头晕想吐,全身乏力,体质差的会上吐下泻,24小时内不能服用第二次服用,否则连床也下不来。”江思瑶说完,义无反顾地吞下蓝色药丸。
寸头给阮风递去一颗:“兄弟,进了特遣部队,早晚会遇上这种情况。”
阮风凝视小小的一颗蓝色药丸,沉默地接过吞下。
顿时,男人们腹胀的幻觉消失无踪。
“你们躲在我后面,一起藏匿身形。”江思瑶的特殊能力是“捉迷藏”。
38. 生⑥
这是一个简陋、与隔壁打通了的卧室。
1.5米宽的床靠着左侧的墙壁,床头旁边是简单的木桌,摆放女人用的润肤乳、洗面奶、护手霜,没有镜子;床头上面悬挂一幅结婚照。
枣红色的衣柜屹立床的斜对面。
隔壁房间则是1.8米大床,有古朴的梳妆镜、立地晾衣架和衣柜——可惜不是年轻人的主卧。
两个普通不过的卧室,却令黎婉月不敢动弹。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1.5米宽的床边,直勾勾地注视黎婉月。
她面容姣好,瘦削的脸颊微微内凹,本就偏黄的肤色黯淡蜡黄,唯一神采奕奕的是双眼,饱含的怨恨。
单薄的长衫长裤漏风似的,衬得她骨瘦如柴。
如果她是普通的女人,黎婉月不需要心惊肉跳——
余光处的衣柜和墙壁都是枣红色,都糊了一层水润的黏液;血红的地板凝结一层半透明的、像浆糊的黏液,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鼻而来。
她身处一个血红的房间!身处一块生肉里面似的!
最恐怖的是,墙壁和地板的黏液粘着多不胜数的“蘑菇”,她不敢正眼细看。
包括女人长长的虫子身躯。
那亚麻色带花纹的身躯跟树皮没两样,长长的一条,从这个次卧延伸到隔壁长辈的主卧,起起伏伏的腹部是血红色,长着密密麻麻的胸足。
腹部底下,藏着更多“蘑菇”。
而女人在她正眼瞧的视野里,只是普通人类的模样。
黎婉月试着偏移视线,用余光瞧床边的女人。
救命!
好大好恐怖的虫子头部!
它一张嘴就能吞掉她!
汗流浃背的黎婉月连忙用正眼瞧女人,努力扬起友善的微笑:“你、你好?”
女人黝黑的眼珠忽闪,幽幽地开口:“你长得很漂亮……”
黎婉月的心凉飕飕。
不会想毁她的容吧?
她谦虚说:“谢谢,其实我靠才华吃饭。”
女人愣住,思考她的话。混沌的脑子转得慢,她只能挑最想说的说出来:“更不能相信他们……”
“他们?”
她僵硬地点头:“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的……家人也是……”
黎婉月当然不会问为什么,而是缓和拘谨的语气:“你是有故事的人,能给我说说吗?我很知道你的遭遇。”
女人愣愣地盯着她。
黎婉月以为她不愿意,怅然叹气:“你知道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怎么生活的吗?老板的批评当放屁,少管人情世故就少长结节,有仇马上报不过夜,每天早上想被床封印、视金钱如粪土,总之不要内耗。”
女人沉默片刻,问:“我可以说吗?”
“可以,当然可以。”
“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啊。”
余光的长长胸足密密麻麻成一大片黑色,像千万只蚂蚁蠕动,她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妈妈,她快得密集恐惧症了!
女人端详黎婉月的神色,迟疑地问:“不会是受我的能力影响吗?”
她一怔:“你的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形容……喜欢我的会很喜欢,讨厌我的会加倍讨厌!”女人说着咬牙切齿,横眉倒竖,狰狞的面容堪比吃人的恶鬼:“例如那个婆娘!”
女人愤然站起来,不安的黎婉月忍住后退的冲动。
“生生生!一天到晚都叫我生男孩!不愿意就打我!骂我是浪费粮食的母猪!骂我就该生孩子没有别的用处!!!”
歇斯底里的大吼迎面而来,黎婉月内心的恐惧加强两倍,四肢不听使唤地发抖。
她猜是女人的特殊能力造成,让她对女人的情感加倍浓烈。
“死婆娘这么爱生就让她去生!让她狗娘养的儿子去生!”
黎婉月抿紧嘴唇颤抖,不敢打扰她发泄。
“……小珍啊……”女人蓦地掩面痛哭:“对不起……妈妈害你没能出生……对不起……”
撕心裂肺的哭声令黎婉月动容。
她很幸运,妈妈没有嫌她是女孩而多要一个孩子,父亲没因为她是女孩而轻视,相反希望她有出息而格外严厉。
“男人都是狗东西!!!”
女人的痛骂迎面冲击,黎婉月的腰被无形的东西缠紧,她不敢乱动,全身的血液冻结般,令脊背和四肢打寒颤。
愤怒的扭曲使女人的脸皮更贴头骨,活似一只骷髅精。“他们全部都是妈妈的寄生虫!他们都是一群只爱自己的巨婴!”
泪水夺眶而出,女人哭声沙哑:“我以为终于有家了……谁知道是回到另一个家!他说要出去打工挣钱,一周才回家一次,可是你知道吗?”
泪水令女人的双眼像碎裂的玻璃,黎婉月的指甲戳疼拳心,刺激自己别沦陷进她的情绪漩涡。
“哈哈,我发现他的手机里有和其他女人的暧昧聊天!他居然说我负责家里的事和生孩子就行了,他的事别管!”
不行!好气啊!
什么狗屁玩意!
同为女人,黎婉月恨不得抄起菜刀去砍死那个男人。
零号:[宿主冷静,您要掌握主导权。]
她的恼火瞬间被理智扑灭一半,谨记对面的女人是杀人无数的域主。
太刚的情绪会受到女人的能力影响,必须以柔克刚。
黎婉月犹豫着抬起手,触摸女人满是泪水的脸庞。
不管女人变成什么样子的怪物,此刻她只想对曾为人类的女人说:“小珍听见你的道歉了,你不要自责,错的不是你,是背叛你的人,他们欠你一个道歉。”
泪水潸然的女人愣了。
妈妈也没对她说:你没有错。
她习惯了往家里寄钱,那样弟弟就能上学。想到弟弟能带家人一起过好的生活,她干什么活都愿意,干过最长的工作是当理发店的洗头小妹。
妈妈说:这是姐姐该做的。
她的双手天天触碰刺鼻的洗发水,经常过敏发痒,越挠,皮肤越粗糙,留下很多疤痕。
没关系,她相信生活会好起来,因为初中的老师说过,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弟弟一定能带家人住进大城市。
命运听见她的期盼,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长得挺帅的小伙,爱找她洗头。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
“……除了我,没有人爱肚子里面的小珍。”女人泣不成声:“那个死婆娘把我自己熬的汤倒掉,夹走所有肉不让我吃……还要求我再生一个儿子……”
人竟然会恶心到这个地步。
黎婉月深受震撼。
“我不肯……那个男人打我……死婆娘骂我扇我……小珍没了呜呜呜……”
黎婉月腰上的东西越缠越紧,她目不斜视,不想窥探缠腰的东西是什么。
“……女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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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当别人的观众?”她愣愣地问黎婉月:“你说……小珍下辈子能不能在爸爸妈妈爱她的家庭出生?”
“会的。”黎婉月哽咽:“小珍下辈子的妈妈会唱歌哄她睡觉,爸爸会带她坐上肩膀看这个世界,爷爷奶奶会抢着给她买糖果吃……”
女人满足地笑了:“她能像男人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吗?”
“当然可以,她能上学,能到运动场上奔跑,还能大学毕业然后找到很好的工作,遇到很爱她的丈夫。”泪珠滑下黎婉月的脸蛋。
“孩子就是父母的获奖之作啊。”
女人再次失声痛哭:“我希望……小珍不会像我这样……男人……因为我的能力才喜欢我……”
黎婉月心头一震。
女人的泪眼变得茫然,空虚。
最该死的都死了,世上还有很多男人和婆娘该死,但她分泌的卵子终究是一座空房子。
撬门锁的打破和谐的静谧,黎婉月深知必须行动了。
“你——”
她刚开口,四周刮起的冷风搅动腥味。她全身的毛孔极限张开,与无形的刀尖对峙。
茫然的女人沉下脸色,锋利的目光宛如落下的屠杀大刀。
糟糕。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帮你杀光他们!”
“你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她沉着反问。
“没有区别,他们都是蛆虫!都是畜牲!”
黎婉月用力拥抱怨毒的女人:“谢谢你提醒我一件事。”
女人一怔。
“我的能力和你的类似,都是能吸引别人来到我的身边。”
同是天涯沦落人,女人仔细地倾听。
撬锁的声音持续不断,快要撬开。
黎婉月悄然在她的背后举起逆模因笔。
“我该正视他们对我的感情了,我也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因为我的能力而对我有好感。谢谢你……”
四周散发淡淡的粉红光芒的同时,笔尖扎入女人的后颈。
房门被踹开,惊悚的一幕吓得他们窒息。
黎婉月正与巨大的虫子拥抱,它的脑袋有两口锅那么大,红色的复眼反射众人震惊的表情。它的胸足多不胜数,十几根搂着黎婉月的腰,长长的身躯填满两个粘糊的卧室。
好恶心!
宋戈强忍生理的不适,在江思瑶的身后瞄准大虫子的脑袋开枪。江思瑶反应过来,连续射出几枚麻醉子弹。
恼怒的大虫子没看见攻击的人,挥舞胸足胡乱攻击,却侧身护着黎婉月,但在他们看来,大虫子是挟持黎婉月。
它的身躯太长,脑袋太大,药效需要时间发挥。
到发挥的时候,小月可能没命了。
宋戈当机立断,左手拔出普通手枪,射中大虫子的眉心。
子弹直达大脑,大虫子的身形凝滞了一秒,然后踉踉跄跄地倒下,上半身挂在黎婉月的身上。
“……小珍……来接我了……”
泪水沾湿黎婉月咬紧的下唇,她慢慢地推开不再动弹的女人。
两个卧室露出真面目,猩红的墙壁和地板一胀一缩,一格格的纹路是鲜肉的花纹。长长的大虫子倒在她的脚边,一个个圆形的“蘑菇”开始萎靡收缩。
温热的大手包裹她冰凉的手,牵她远离大虫子的尸体。
“你有没有事?”
她擦掉泪水,对担忧的阮风苦笑:“没事,吓着而已。”
39. 生⑦
“好想吐啊……”
六人坐在域主的家门口:头晕的面无血色,口渴的大量灌矿泉水,胸闷的默默忍受想吐的不适。
寸头直接躺在地上,缓解头晕胸闷的难受。“那个房间真他妈恶心!”
头晕目眩的江思瑶,没好气地推他:“提来干嘛!我一想到那些‘肉’就……恶……不行了……”
她急忙捂住嘴巴跑到巷口,哗啦啦地吐出凌晨吃的饼干。
寸头也“恶”了一声,紧闭双眼转移注意力。
夏雪遥、宋戈和阮风也艰难地闭眼。
唯独黎婉月没有不适,闷闷不乐地发呆。
“到底有多恶心?描述下好让我们回去写报告呗。”
寸头闭着眼给张棱竖中指。
许燕妮起坏心思,蹲下来推寸头:“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你们要吃药丸?肉是什么啊?”
“恶——你别说了——”寸头犹如泥鳅翻身,麻溜地爬起来,在域主的家门口呕吐。
“喝水吗?”
一瓶崭新的矿泉水递到黎婉月面前。
她抬眼看了看阮雨,笑道:“谢谢,我自己有水,你喝吧。”
阮雨第一次从她勉强的笑容和眼神中读懂拒绝,不由得握紧矿泉水。
因为不舒服吗?还是因为里面发生什么事?
周临打开驾车的门,拿来一瓶剩下一半的矿泉水。“这瓶是你的吧?”
正是她喝过的,瓶盖被她用口红画了一笔。
“谢谢。”
周临自然而然地在她的旁边坐下。他托着腮,安静地凝视地面。
远处的吵闹、惊叫不绝于耳,不过域主已死,他们没有心思去探究幸存的村民发生什么事。
黎婉月亦没有主动提起域主的经历。
有些事,人们只需要结果。
当闲暇下来,她听见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拿出手机查看。
有人发过好多条信息给她。
【7:32】
【萧星澈】:起床没?吃早餐了吗?
【9:48】
【萧星澈】:你有空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11:18】
【萧星澈】:还没忙完吗?要记得吃午饭
【13:26】
【萧星澈】:抱歉一直打扰你,只是你一直没回复,我有点担心。如果你得空,请回复我
【14:04】
【萧星澈】:小月,你们真的在采购葡萄吗?
令室友如此担心,黎婉月过意不去,马上回复他的信息。
【moon】:对不起,我们忙到现在!我会记得吃饭的!
每次她一心虚就爱用感叹号,这次她没有多想就发出去。
几秒后,萧星澈来电,她连忙接听。
“小月……”他的声线像一只漂浮的纸船,承载想念驶来。
她站起来,走向隔壁的一栋自建房。“对不起,我不知道能这么忙,不是有意不回复你的。”
那边的萧星澈沉默几秒,才说:“你方便到没人的地方说吗?”
“可以啊。”她走进安静的巷子:“好了,这里没有其他人。”
“嗯,你能把手机放在空地上吗?”
她一怔:“为什么?”
“可以吗?”
对方可怜兮兮的示弱语气令她不忍拒绝。“好吧。”
“然后你离手机远一点。”
她一一照做,退到墙根下,盯着地上的手机。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伸出四个手指头。
她急忙瞪圆双眼。
没看错!
是真的!真的有一只手伸出手机屏幕!
她吸气想尖叫,但见骨节分明的大手有烫伤的疤痕,攀上手机旁边的地面。
她咬着手指没有吭声。
然后,另一只大手也穿过手机屏幕,摸到旁边的地面。
救命!
她在《午夜凶铃》的现场吗!
不然小小的一块手机,怎么让一对粗壮的胳膊穿过来,怎么能冒出一个漆黑的脑袋!
“救……”
穿过手机的脑袋抬头,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俊脸。
她咽下呼救的音节,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星澈从她的手机爬出来。
天啊,他还穿着咖啡馆的黑色卫衣,绑着黑色的围裙,粘着面粉。
他的脸色却不好看,阴沉沉的。
他大步冲过来。
“啊——”
萧星澈的两条胳膊抵着墙壁,隆起结实的肱二头肌,圈她在方寸的牢笼之中,烤面包的香味把她笼罩。
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是怒吼的熔浆,吞噬她的心扉,融化她的心田。
“你……”她吓得浑身无力,说话也有气无力。
萧星澈笔挺的鼻梁镀上黯淡的光线,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额头时,克制停下,像在嗅她,又像是要亲她。
她退无可退,后脑勺用力枕着粗糙的墙壁。
他要干嘛!打她吗?她先道歉总没错!
“对不起……我不是想隐瞒的……”
“我很担心你。”
她错愕。
原来他的眼神不是噬人的恼怒,而是急切与担忧,是热得快要融化的恒星。
不知道为什么,她找到久违的安全感,烤面包的香味像厚实的棉被,包裹她整个人。
顿时,压积的恐惧转化成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睛发热酸涩。
梨花带雨的脸蛋令萧星澈愕然,他瞬间柔和的神色如同硬糖融化。
他抬手想拭去她的泪珠。
“住手!”
一声大喝吓愣两人,同时一个拳头砸萧星澈。
周临气愤地捶萧星澈的脸,阮雨趁机拉开黎婉月。
[不!!!你们滚开!!!]
得而复失的愤怒拧作一股刺耳的尖叫,化作海啸冲击萧星澈的脑海。
[死!!!他们去死!!!]
萧星澈咬紧牙,按捺咬破周临喉咙的冲动,抓住他再次挥来的拳头。
双眼猩红的两个男人怒目对视。
“别打了,他是我的室友!”
周临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黎婉月。
“……所以你翘班了?”脸色泛白的夏雪遥站在萧星澈面前质问。
“对不起,我太担心你们了。”他低下头,嘴角淤青。“我已经做好明天的份量,小杰忙得过来。”
小杰是烘焙学徒。
许燕妮直言不讳:“你的能力使用不当就变成痴汉。啧啧,敢穿过手机进规则领域,幸好你不是域主,不然我们头大咯。”
“规则领域?”萧星澈并没太惊讶,加上她连续使用感叹号的心虚,穿过来之前就猜到。
宋戈不悦的脸犹如冰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寒冰:“没错,你勇闯进来的地方叫小松村,是第二个规则领域,连接第一个规则领域。接下来,我们可能遇到第三个、第四个,直到解决散发模因污染的源头。你要是害怕,赶紧回去咖啡馆。”
“我穿过来就没想过自己回去。”他内心的另一面,很讨厌宋戈倨傲的表情和刻薄的语气,幸好能被他压下去。
夏雪遥面无表情:“哪怕翘班扣工资?”
萧星澈抿唇:“是的。我翘班不对,随夏老板你扣。”
“我通知他们后天休息吧。”夏雪遥叹气,到一旁歇去。
宋戈也赶不走他,黑着脸走远点烟。
黎婉月拉萧星澈的衣袖:“你过来这边,我给你检查有没有破皮,顺道给你说说详细的情况。”
阮雨和周临坐在边上,前者心事重重,后者原地自闭。
她居然有男性室友,那么他们……不会的不会的……周临不敢想下去。
阮风弯腰,递一瓶矿泉水给阮雨。
“我不想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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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不乐,心不在焉。
阮风蹲下来,拧开盖子再递给弟弟:“任务还没完成,没有体力会被比下去。”
阮雨看哥哥一眼,接过矿泉水喝。
不远处,黎婉月给萧星澈检查嘴角的淤青。她全神贯注,一瞬不瞬,清澈的眸子里暂时只有他的倒影。
诡异的满足感填满他的心房,变成一座栽满花蕾的花房。
他深知这是病态的依恋,是给对方的枷锁,必须压制。
“没有破皮,幸好。”黎婉月嗔怪:“如果你担心,可以打视频电话,没必要穿过来。现在好了,你也困在大范围的规则领域。”
萧星澈垂下眼睑示弱:“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
“倒没有添麻烦,多一个人一起分析规则也是好的。哎呀,早知道你穿过来,我让你带面包蛋糕过来,吃饼干太寡淡。”她非常怀念他做的面包蛋糕,不禁咽口水。
他一愣,确实没想到。“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黎婉月不满地撇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再说对不起我就不理你了。”
萧星澈愧疚:“好的,我没带红丝绒蛋糕、香橙甜甜圈和草莓蛋糕来是我的错。”
黎婉月咽口水怒瞪。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故意的!
讨厌鬼!
“这两张是规则领域的部分规则,你自己看。”她掏出两张规则纸条丢给萧星澈,挪远一点托腮生闷气。
“你们真的有硬币吗?我能看看吗?”他凑近黎婉月。
她揉了揉饿过头的胃部,气呼呼地找硬币,全然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变深,身体又挨得很近。
不知不觉,两个脑袋越凑越近,远看像在说亲密的悄悄话。尼古丁完全没有令宋戈缓解不适,反而令他胸闷得厉害。
他烦闷地踩灭烟蒂,喊道:“十分钟后上车,离开小松村。”
寸头哀嚎:“太快了吧队长!”
宋戈狠瞪寸头,踢一下他的鞋底:“瞎说什么,要留在这里晒成咸鱼吗?肉没看够?”
“不队长——恶——”
寸头又爬起来,一边在心里骂队长是魔鬼,一边扶墙干呕。
吐完的江思瑶幽幽经过:“队长的心情很差,活该你撞上枪口。”
?
寸头:“队长哪一天心情不差?”
大伙陆续上车,萧星澈跟着黎婉月上夏雪遥的轿车。阮风上吉普,让弟弟留下。
周临负责驾驶轿车,听着副驾驶的黎婉月指引,行驶在两辆吉普前面带路。
路上,他们遇到哭天抢地的村民,遇到抬男性尸体出屋的女人。
男性尸体开膛破肚,他们不忍直视其血肉模糊的腹部。
鱼塘波光粼粼,比天空风平浪静。
“嘎——”
“又有乌鸦飞来,千万别打开车窗,它们会抢硬币!”黎婉月发语音到群聊提醒大家。
一群乌泱泱朝地面俯冲,沙哑的叫声穿透车顶,仿佛贴着他们的耳边叫。
哗啦——
振翅的声响越过车顶,他们惊愕地往后望。
黎婉月远远望见后面有一条穿红衣的送葬队伍,形似大片乌云的乌鸦飞去袭击他们。
黎婉月若有所思:“乌鸦不属于小松村的规则领域,它们没有消失,或者变回普通乌鸦。”
夏雪遥接话:“小松村附近还有规则领域。”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正确。
第11棵松树下面,出现左、右两条岔道,中间是树林。
送葬队伍会走右边的岔道。
他们决定回村子等天黑。
车队经过受到乌鸦袭击的送葬队伍,他们特意张望,毛骨悚然。
乌鸦追着人咬,咀嚼尸体的血肉,它们的喙挂着鲜血。
天擦黑,三辆车再次驶去村尾。这一次,第11棵松树的旁边只有一条路。
一条直行的路。
40. 梦①
刚入夜,漆黑的天际残留一线青色,如同蒙头的棉被留下一道喘息的缺口,疏解窒息的黑夜。
咕噜噜。
坚硬干燥的黄泥地被三辆车碾过。
车轮行驶的声音格外响亮,路边的田埂和草丛连蛙声也没有。
整个世界仿佛剩下三辆车和他们。
“从小松村的村尾直行,会经过一条依山公路,山脚下面有广阔的墓园,恰好靠近生态保护基地。”车内亮灯,阮雨仔细查看打印出来的地图。
这份打印的地图,每个队员携带一份,防的是电子设备没有信号不能上网。
阮雨接着皱眉:“我们要先经过一条大桥,桥下是河流。”
听见有河,驾驶的周临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条村路修建稀疏的路灯,亮一处,黑一处,灯光下面连一只飞蚊都没有。加上两旁的田野乌漆麻黑,周临不敢开太快。
萧星澈坐在后排的中间,心情竟然难得平静——另一个家伙没闹也没有什么情绪,似乎不在意身处的规则领域。
他早就发现那家伙自从离开镜像世界,恐惧日益减弱。
难得他只害怕镜像世界?
他当初吸入镜像世界的和平大楼时,瞧见黑雾吞噬萧星澈的灵魂,因为他的闯入,原本的萧星澈才有机会硬生生地扯回半道灵魂,和他挤在同一具躯壳里。
那时,到底发生什么事?
“大家坐稳,上桥了。”
萧星澈回神。
桥横跨河流,粼粼的波光晃动黎婉月的余光。
水色荡漾,犹如镜面反射灯光。
顷刻,她抱紧背囊。
水的反光有这么夸张吗?能赶上相机的闪光灯了。
“黎婉月……”
轻轻的呼唤犹在耳边,朦朦胧胧,隔着车窗不真切。
声音耳熟,既像妈妈的声音,也像闺蜜的声音。
“黎婉月……”
声音来自右边的车窗……分不清是窗外还是窗内,总之她的右脸寒毛倒竖。
她自然不敢看右边的窗外,万一有白惨惨的鬼趴着窗外盯她呢。
旁边的周临坐姿笔直,目不斜视,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突显青筋。再看他的侧脸,紧绷得拉直唇线。
原来不止她听见。
车里的五人有默契地保持安静,直到熬过桥的另一端。
四下死寂,前面的空调呼呼地送出暖风,车轮偶然发出碾过石子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远,萧星澈打破压抑的沉默:“阮雨,穿过桥就到依山的公路吗?”
他深呼吸:“是的,沿着公路走会到下一个镇子,临近生态保护基地,叫张塘镇,刚才的河流……穿过张塘镇。”
车子终于驶出村路,踏上靠近墓园的公路。路口处插着一块路标:
←张塘镇绕城高速→
他们正是从绕城高速的出口误入四方镇。
周临不认为能回到绕城高速上,于是左转,驶去张塘镇。
“大家再摸下口袋找新的纸条。”黎婉月说。
这一次,新纸条的内容令大家头疼——是杂乱无章的文字,小学生写的作文都比它流畅。
内容如下:
孩子,是希望爱意怀着,藏在它你,无序,杂乱之中,爱没没没没,有宀,没家
,骨头在血肉里,血肉是野兽,寡情薄意
,你要回宀,家不在外面,里面很安全。
1,硬币有多少,不能打开
,乌鸦天黑回来,数数,黑色不能比少多,快跑!
6,回应骗子会死,死死死,背对镜子会死,活下去才有家
,我们不能遗忘朋友
2,虚假是真实的,真实是虚假的,别相信真实
,活下去活活活活,死亡是开始,休眠是结束
4,不只有镜子是镜子,会哗哗哗哗哗笑
孩子,活下去,好运。
“第一句重组的话,应该是:孩子,希望你怀着爱意,它藏在无序杂乱之中,没爱,有宀,没家。”阮雨语感好,很快就重组出一段话。
至于下面的规则,并非打乱,而是文字游戏。
黎婉月认可这样排列:“多次提到家,证明‘家’很重要,和躲避蝗灾扮演家人的规则有一点相似。”
“张塘镇的域主和‘家’、‘宀’有关。”夏雪遥的总结一针见血:“家的部首是宀,把家挖空了剩下一个壳。”
她打响指:“我懂了,没有爱意的家是空壳。”
阮雨点点头:“重组的第一段的意思变得完整了。”
黎婉月回头看萧星澈:“你身上也有硬币吗?”
“有,七枚。”
他和阮雨一样,拥有初始的七枚硬币。
“我们三个在四方镇各买了一瓶酒,都剩下六个硬币。”
纸条和四方镇的居民都经常提起硬币,黎婉月心想不能再减少硬币。
张塘镇还没到,公路的右侧是连绵的山岭,山脚下面有一片沉寂的墓园。夜色深沉,她自然看不见墓园的所在。
根据公路上的路标,车队左拐至岔道,前往张塘镇,而右边的岔道通往墓园。
终于抵达张塘镇的边界,路口的中间伫立一块硕大的警示牌,写道:
如果你看到的是白色,请向左前方行驶;
如果你看到的是黑色,请向右行驶。
两行文字的下方贴着一张空白的纸。
周临问:“你们看到的是什么颜色?123一起说。”
“白色。”
四人异口同声。
周临放心了,驶去左前方。
“哇,竟然不开路灯!”黎婉月张望窗外。
路边的一排路灯宛如吃灰的高耸墓碑,被黑夜吞掉。幸好车前灯明亮如昼,扫荡挡路的黑暗。
“居民楼倒是有灯光,证明没有停电。”
一路上,井然有序的居民楼,零零散散的单元亮灯,每栋楼亮灯的单元平均有三到四户。随着他们来到镇中心的地带,亮灯的住户多一倍。
太诡异了,地面的商店和路灯黑漆漆,整个镇子的光源只有楼上的灯光。
“大家注意四周有没有乌鸦。”萧星澈提醒。
街上没有半个人影,他们行驶的车辆变成显眼包,浓浓的不安笼罩大家的心头。
上大学时,黎婉月和室友寻求刺激,在深夜看一部叫《极夜三十》的恐怖电影,里面的小镇持续三十天极夜,没有白天。居民躲在家里避开吸血鬼的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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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死气沉沉的气氛跟张塘镇很像。
车子熄灭车前灯,停泊在镇中心的路边,等待指挥官宋戈的指示。
【宋戈】:找旅馆,最好是一楼的大门能关上的旅馆
【宋戈】:调查员失联前,没有给出任何关于张塘镇的生存规则,下车后我们要靠自己的直觉和观察
车队摸黑行驶,寻找路边的旅馆。但找到以后,他们忐忑地仰视没有灯光的楼上。
这时,街上依旧空无一人,路边的树木黑沉沉,谁知道有没有乌鸦潜伏。
【阮风】:我下车问,我跑得够快
【阮雨】:哥哥小心
【黎婉月】:小心
……
于是,阮风一下车就掩上车门,箭似的冲去闭上玻璃门的旅馆。旅馆一楼没有灯,黑乎乎的宛如吃人恶鬼的大嘴。
前台没人,他按铃呼唤,警惕黑乎乎的楼梯口。
片刻,一道黑影从一楼的走廊走出来。
阮风的双脚沉下影子,随时借助影子逃跑。
“住房?”对方的身形肥墩墩的,发出人类的声音。
阮风依然不松懈:“是的,还有多少个房间?”
“很多。”
“我要两个双人间。”他不忘宋戈的交待。
老板给他房卡和两张纸,又说:“生存规则在纸上,你活下来再交钱。”
“谢谢。”
他困惑地接过房卡和规则纸,心想老板是不是害怕过头,语气僵硬。
看到他在群里发的信息,三辆车马上熄火。
尽管离旅馆的门口才几步远,但一下车,黎婉月便头皮发麻,感到强烈的窥视从四面八方射来。
“快跑!”
“嘎——”
唰——
又来了!
黎婉月不会忘记乌鸦的叫声和振翅之声。
旅馆里的阮风及时打开大门,方便他们逃进来。老板溜得比老鼠快,早就不见踪影。
街上,窥视感不但来自空中。
萧星澈扫视街道一秒,急忙收回视线,与凝重的宋戈四目相对。两人默契无言,逃进旅馆再说。
砰!砰!砰!
身后的玻璃门发出巨响,黎婉月回头看见撞玻璃的一群乌鸦。它们的体型比小松村的大两倍左右,和狮头鹅一样大。
隔着薄薄的玻璃,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十几个鲜美的活人,贪婪的目光太过生动似人类,她差点以为它们成精。
“房间在三楼!”
大门被阮风反锁,乌鸦飞不进来,一味强硬地撞击。以它们的体型,玻璃门坚持不久。
一只大手拉着黎婉月的手腕跑楼梯,有人拉她,她省力多了。
十几个人集中挤进一个双人间,当房卡插进墙上的卡槽,暖黄色的灯光带来一丝安全感。
为此,她也看见拉自己的是萧星澈。185的个头站在她前面,俨然一块无坚不摧的盾牌。
“大家报上自己的名字,检查人员有没有到齐!宋戈!”
“张棱!”
“许燕妮!”
……
万幸,没有人走丢。
宋戈:“大家找个位置坐下。阮风你拍下生存规则,发照片到群里。”
41. 梦②
《张塘镇加强防疫与治安管理通知》
致张塘镇的广大居民:
当前处于动物疫病的高发季节,以及候鸟迁徙活跃,我镇出现多起H9N9禽流感的病例,有关部门已全力控制疫情。为有效防控与进一步加强治安管理,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1,与家人协调、沟通好,做好防护工作,时刻谨记锁好门窗,若没有必要,请不要踏出家门。
2,我镇已出现人传人的感染病例,若非要出门,请不要在楼道、小区、街上游荡,以上都是高风险的感染区域。
3,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请在12/24这段时间出门。外出时避开一切大型的黑色鸟类,不要触摸任何鸟、禽类尸体。
3.1若遇到鸟、禽类、居民的尸体,请马上致电我镇的派出所:8476XXXX,通知民警来烧毁。
4,凡感染禽流感的居民都出现幻觉和暴力倾向,尤其钟爱红色,请迅速远离穿红衣的居民。
5,请不要到医院和药店处理被咬的伤口,马上独自躲到室内。若条件允许,请用绳子绑住自己。
6,在家时,若发现家人喜水和喜欢照镜子,或发现家人的言行和以前不同,请尽量到邻居家躲避,切勿独处。
7,在家时,晚上必须打开光源。
楼下的乌鸦已经停止撞门,大家全神贯注地阅读生存规则,街上和整栋旅馆死气沉沉,经过房门外面的轻盈脚步揭开静谧。
他们抬起头,保持安静地倾听。
外面的脚步声来到他们身处的房间前。
对方停下来。
宋戈给张棱打眼色。
张棱静悄悄地走近房门,通过猫眼偷窥门外的人。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占据半个猫眼。
走廊白惨惨的灯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其乌黑平静的眼睛盯着房门。随即对方走过,如同神游。
回来的张棱满脸疑惑:“是个胖胖的脸圆的中年男人,他停留在门外一会儿就离开了。”
“胖的?”阮风灵机一闪:“他的头发是不是很短?发际线稀疏?”
“对啊!”
“他是旅馆老板,是他给我房卡。”
“旅馆老板上来三楼做什么?”
“不知道,乌鸦飞来的时候,他溜回一楼的房间躲起来。”
宋戈端详通知书右下角的街道办印章:“这份规则有公章,不是旅馆老板自行打印的,暂时可信。乌鸦没有飞进来,旅馆里面暂时安全,我们分开两组休息一下,女士留在这个房间,男士到隔壁房间。”
从四方镇到现在,他们只合眼一个多小时,精神持续高度紧张,大脑一直保持运转,身心已疲惫。加上宋戈等人服用蓝色药丸后没有休息过,精力早就到临界点。
张棱开门窥探旅馆老板还在不在三楼,确认走廊没人才叫队友离开。
萧星澈回头,忧郁的泪痣像落在黎婉月心间的朱砂,目光不舍地黏连。
宋戈在临走前,千叮万嘱五位女士:“如果遇到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说完,他炯炯的目光落在黎婉月身上:“小月,好好休息。”
“会的。”她一扫萧星澈走出去的背影,对宋戈说:“萧星澈虽然临时加入,但是他脑子好使,他可以帮忙破解规则。”
宋戈听懂她的担忧,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黎婉月宽慰一笑。
“你挺关心他的。”
“因为他有过不好的遭遇,比较社恐。”
宋戈吃味:“我也有过不好的遭遇。”
“你不社恐呀。”
他语塞,哭笑不得:“好了,抓紧时间休息,不知道还有多少场硬仗要打。”
队伍里只有五个女士,挤两张双人床还是可行的。
“隔壁有十二个大男人,他们怎么分配床?啧啧。”许燕妮幸灾乐祸。
“你们洗不洗澡?”一个女队员问。
江思瑶讳莫如深:“不了吧,通知书上提到‘喜水’,还是远离水比较好。”
“意思不是感染了的人喜水吗?而不是喜水才感染,不然我们连水都不能喝?”
“呃这……”
“有必要搞清楚这一条规则。”
大家十分认同。
黎婉月从背囊拿出半瓶水:“我来喝水,你们盯着我。”
江思瑶大惊失色:“别!再想其他方法吧!”
“没事,我体质特殊。”
“等下,水给我。”许燕妮说:“我的特殊能力是‘挑衅’,如果水有问题,能被我‘挑衅’出异常。”
“这么厉害?”
她嘴角抽搐:“厉害啥,就一开盖有奖的能力。要是挑衅出域主,我第一个栽。”
“没事,我当你的护法,有我在你不会栽的。”
看黎婉月大义凛然地到她旁边坐,许燕妮感动不已。
接着,许燕妮提着矿泉水紧盯,口出狂言:“当回收垃圾是便宜你了,就你这点污染能力,最多把喝下去的水变尿尿而已。”
没有人敢吭声,都提着一口气,盯着半瓶矿泉水看。
一秒过去。
两秒……
三秒……
大约过去一分钟,没事发生。
房间内没有出现怪声,没有出现怪影,更没有出现不可名状的东西。
许燕妮松一口气:“水没事,可以喝。”
“洗澡呢?”
“呃,我只针对矿泉水挑衅,去浴室再挑衅一次?”
五人一起到浴室,拿旅馆的浴巾挂在镜子前面,然后打开水龙头。
“真可怜啊,不如你直接流去垃圾处理的分解区加热分解,比躲在下水道当细菌好。”
浴室静悄悄,白色的浴巾蒙着镜子,一动不动。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作响,没有流出奇怪的东西,悬挂的淋浴器也没有自动流水。
大约又过去一分钟,许燕妮关上水龙头说:“目前来看,浴室的水也没问题,除非有隐藏规则。”
她们还是以安全为主,随便洗把脸算了。
她们吃了些饼干或者面包,然后合力把两张双人床拼在一起,挤在一起睡觉。
房间留下玄关和浴室的灯亮着,她们还没睡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思瑶睡在黎婉月旁边,迟疑地低声问她:“小月,你的能力很特殊,如果有一天需要研究你的能力,你会讨厌吗?”
其他三个知情人降低聊天的音量。
“解剖吗?”
江思瑶哑然失笑:“当然不是。是日常观察的那种研究。”
她想了想:“会打扰我的生活吗?”
“应该……不太会。”
“那没关系,我答应当编外人员就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希望能把模因污染的真正源头灭了。”她盼望这个世界变成真实的平行世界时,不再有规则领域存在。
主角嘛,必有一番抱负。
江思瑶她们被黎婉月的觉悟惊着,都默默重燃完成任务的热血。
“小月,你觉得我们队长凶吗?”
江思瑶此言一出,她们竖起耳朵。
“呃……一开始觉得……”黎婉月连忙补充:“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不是凶,而是有责任心,就像大哥哥一样。”
江思瑶暗暗叹气。
“大哥哥”并非好的评价。
“队长虽然不会怜香惜玉,但确实很有责任心,很护着我们。别看他对我们说话不好听,在外人面前很维护我们的。”
江思瑶:“……”
许燕妮的吐槽令她咽回称赞队长的话。
聊得兴起,另一个女队员问黎婉月有没有男朋友。
江思瑶侧耳仔细听。
“没有。”
“竟然没有?”
许燕妮不信:“你有没有撒谎?你长着一张校花脸竟然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分手了?”
“真的没有,我没谈过恋爱。”
想谈的那个失踪了,她默默怅然。
“那追求你的男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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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吧?”
黎婉月一愣:“没有。”
她们震惊“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
“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你要是在我的大学,追求你的男生都把教室的门槛踩烂了!”
对啊。她才察觉端倪,为什么没有男生对她表白呢?
从小学开始,和她玩得好的男生会无缘无故疏远她;上高中后,向她示好的男生也突然变得冷淡;上大学后,她忙着上网课和做兼职,忙着考试和使唤容深帮她拿快递、帮她买饭,没有留意示好的男生。
这么想来,和她关系近的男生只有容深一个。
江思瑶见机暗示:“是那些男生有眼无珠。你还年轻,身边有人品好、有责任心的大帅哥,想谈的话手到擒来。”
许燕妮她们听懂了,揶揄笑道:“嘻嘻,这么好的大帅哥有谁啊?”
江思瑶腹诽她们捣乱,忙说:“睡觉了,隔壁的鼾声肯定跟锣鼓似的。”
闹了一会儿,她们有了困意,渐渐入睡。
没想到,噩梦悄然而至。
漆黑包围黎婉月,她惊恐地想坐起来,哪知逼仄得很,她连翻身也困难。于是她拼命推上面的硬物,寻找逃生之路。
冷静!
她原本在床上睡觉,不可能突然来到狭窄的黑暗空间。
她捏一把脸蛋。
不疼。
是梦。
但就算是梦,她也要想方法醒来。无奈之下,她继续死命推上面的硬板寻找出路。
零号:[宿主!]
她隐约听见零号的呼唤。
零号:[……醒醒宿主!]
零号:[醒醒!]
零号:[……手表的指针变黄色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马桶冲水的呼噜噜之声使她清醒不少。
高高的天花板、窗帘、墙壁回来了。
她又捏一把脸蛋,疼的。
哗啦啦——
卫生间有人用水。
哗啦啦?
她蓦地瞪圆双眼,坐起来检查谁上卫生间。
床上少了一个女队员,她急忙光着脚跑去卫生间敲门。
“海玲!你在里面吗?在就应我一声!”
其他人被她吵得半梦半醒。
咔嚓——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叫张海玲的女队员茫然:“怎么了?你也起夜吗?”
黎婉月认真打量她,没有瞧出异常。
没有瞧出来不代表真的没有。
她想起验证的方法。
“海玲,你身上的硬币剩下多少?快数数。”
张海玲不明所以,听她的话数兜里的硬币。“1,2,3……6……6?”她面如淡金:“我明明有7个硬币,为什么剩下6个?”
“快看有没有丢在卫生间。”
两人搜索卫生间每一个角落。其他人醒来,在地板和床上找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丢失的一枚硬币。
“为什么会丢了呢?”张海玲急得唇色发白。
江思瑶问:“丢硬币会有声音,如果没听见,就是你在卫生间做过什么导致失去一个硬币。”
“我去卫生间小解,然后冲水和洗手,镜子还蒙着浴巾,我没有照镜子。”
许燕妮她们陷入沉思。
琢磨规则纸条的黎婉月忽而说:“纸条的最后一条规则写了,不只有镜子是危险的,还有水也是,‘哗哗哗’指的就是水声。”
许燕妮怔忪:“可是我挑衅过卫生间的水,真有问题的话它为什么不出现?我挑衅的成功率是96%。”
“结合张塘镇通知书的规则来看呢?”
她们瞬间噤若寒蝉。
黎婉月的手机展示着张塘镇的通知书,煞白的光芒照亮她的下巴。“你们发现没,通知书处处暗示‘家人’,连逃跑也要逃去邻居家,证明在室内的时候不能独处,这是隐藏规则。”
张海玲打寒颤。
因为她违反隐藏规则,所以丢了一个硬币。
42. 梦③
隔壁的房间鼾声如雷,拼在一起两张双人床勉强容得下四个大男人,其他人在地上铺床单打大通铺。
被鼾声吵醒的阮雨坐起来,无奈地朝着睡在旁边的六个男人叹气。本来他当是在大学的宿舍睡觉,但鼾声太吵了,他没法睡熟。
再看坚持坐在沙发睡的周临,那家伙居然睡得比他熟。
阮雨爬起来想去喝水,忽而听见床头挨着的墙壁传来窃窃私语。隔壁是小月她们的房间,兴许是她们睡不着在聊天。
他安静地靠近墙壁倾听,确认是她们的声音。
旅馆的隔音真差,不过给他行方便,他想知道她们聊什么。
“小月,你觉得我们队长凶吗?”
“呃……一开始觉得……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不是凶,而是有责任心,就像大哥哥一样。”
只是大哥哥啊,等于发好人卡了,阮雨窃笑着偷看睡地铺的宋戈。
隔壁的聊天还在继续。
“那你觉得双胞胎怎么样?他们长一个样子,有时候我分不清他们。”
阮雨握紧拳头,大气不敢出,既害怕又期待小月的回答。
“他们啊,虽然阮风有时候很讨厌,但他很man,运动型男大超酷的。”
他攥紧拳心垂眸。
从小到大,被称赞的总是哥哥。他学习好,运动好,又恰好是女生喜欢的酷拽类型,和他走在一起,自己会变成一片绿叶——尽管长得一样。
“嘻嘻,弟弟呢?”
他把耳朵再贴近些,紧贴墙壁。
“阮雨啊,像一个乖弟弟……”
他的心瞬间下沉。
“他有时太安静了,又太容易脸红,害我老觉得欺负他一样,还是阮风更好玩。”
冷却的血液冻结血管,一根根结霜的血管拉着他的心脏下坠。
果然,大家都喜欢哥哥,她也不例外。
“萧星澈呢?他长得超帅……用帅形容不对,是漂亮!”
阮雨咬紧下唇。
“他……”
“嘻嘻,你是不是害羞了?”
“哪有!”
发紧的心弦崩断了,他犹如一具残骸,任由冰冷的海水推他撞礁石,疼得发抖。
隔壁没了聊天的声音,半晌,他忘了要喝水,浑浑噩噩地走回大通铺。
大通铺上没有空位,他以为走错,转头迈出几步后不寒而栗,僵硬地回头。
七个大男人睡在大通铺上,睡在阮风旁边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身穿的白色针织衫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另一个阮雨睡了他的位置。
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四肢冻结般动弹不了。
睡着的“阮雨”蓦地睁开双眼。
他咬紧牙关,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刷到脚底。
大通铺上的“阮雨”坐起来,朝着他微笑。黯淡的灯光,为“阮雨”嘴边的笑肌投下阴森的黑影。
他是谁?
阮雨担心他对哥哥不利,悄然使唤影子接近阮风。
下一秒,对面的“阮雨”当着他的面,从裤兜套出一枚银闪闪的硬币。
不!
“小雨,醒醒。”
身体摇摇晃晃,惺忪的睡眼映入另一张自己的脸。
“你是谁!”他抓紧对方的灰色衣领,想勒死对方一般。
“我是你哥!”说着,阮风上手拍他的脸庞。
“哥?”
阮雨看向他的灰色连帽卫衣,认出是阮风的衣服,才颤抖着松开手。
阮风皱眉:“做噩梦了吗?”
四周嘈杂,心有余悸的阮雨坐起来,摸裤兜检查硬币的数量。
七枚都在。
原来是做梦。
“他们怎么了?”他才发现大家都醒来,围着某个人议论纷纷。
阮风比他早醒来,了解一些:“张棱起来上厕所时,看见群里有新消息,然后喊醒我们,宋队长要我们检查自己的硬币数量。”
“什么新消息?”
“你自己看比较好。”
阮雨避开哥哥的目光,拿起手机查看。
【黎婉月】:各位注意,我们发现了一条隐藏规则。如果独处并使用水,会丢失一枚硬币,你们睡醒后赶紧检查自己的硬币数量。
他愣愣地注视“黎婉月”这个昵称,拇指抚一下她白色的对话框和黑色文字,似乎那些是她的发丝。
梦里听见的对话犹在耳边,不管是真是假,已经在他的心里扎进一根细细的刺。
“我的硬币也没少。”
阮风发现他没有回应,没多想,以为是噩梦吓得他还没回神。
“啊,我的硬币少了一枚。”一个男队员说:“睡前我上了一次卫生间。”
张棱:“我也是,也丢了一枚硬币。”
寸头哀嚎:“难得以后要一起上厕所吗?我不要啊!”
“你上完卫生间不洗手、不冲水也行。”
“想得美,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会告诉小江她们吗?哼,心机吊!”
周临的表情快要裂开。
跟十几个男人挤一个房间也算了,毕竟形势所迫,但是要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你看我的,我看你的,他宁愿一天不喝水。
萧星澈的内心也极度抗拒——抗拒的是那个家伙,萌发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他暗暗叹气,揉眉心安抚那个家伙。
容深:[你也想跟来的,想要活命和保护她就要遵守规则。]
萧星澈:[我不要和这些人一起!我要去找她!]
容深:[可以,但要等她睡醒,她很累。]
萧星澈:[我——]
容深:[不想她讨厌我们吧?]
萧星澈:[…………好吧。]
丢失一枚硬币的人超过半数,只有夏雪遥、兄弟俩、周临和萧星澈没有丢,其中夏雪遥和周临在四方镇花了一枚硬币买红色的酒,因此他们也剩下六枚硬币。
接着,阮雨告诉大家他做的噩梦,省略偷听聊天的那部分没说。
“另一个你拿走一枚硬币,但是现实里你的硬币没丢,代表什么?好难猜。”寸头快要挠破头。
“没有违反规则。”夏雪遥挥了挥规则纸条:“另一个阮雨是假的,是‘骗子’,不回应骗子就没有违反规则。”
——6,回应骗子会死,死死死,背对镜子会死,活下去才有家
其他人面如菜色。
如何分辨队友是不是“骗子”?
宋戈当机立断:“对暗号。”
一夜十分漫长,长得根本没有尽头。
“手机显示7点……是7点不是19点啊……”
黎婉月她们站在窗后,眺望漆黑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人间的几许灯火点亮黑夜。
如果手机没有坏,就是张塘镇陷入永夜的困境。
她们到隔壁房间敲门。
打开门缝的张棱,警惕地跟她们对暗号:“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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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道而行。”
“江湖险恶。”
“不行就撤。”
张棱开门让她们进来。
大家的眉宇弥漫愁雾,气氛是说不出的困苦。宋戈怕熏着大家,忍着许久没有抽烟,脸色比平时黑沉。
当藏蓝色的倩影映入眼帘,他烦闷的表情有所柔和。
萧星澈刚起身,经过的阮雨捷足先登,走向黎婉月。
“刚才有很多乌鸦飞去同一个方向,你们看见了吗?”她问。
阮雨凝重地点头:“看到了,飞的方向大概是郊外。”
她喜上眉梢:“规则说的12/24,就是指乌鸦离开的半天可以出门。”
因为没有昼夜之分,所以用“12/24”来表达时间,现在是外出调查的好时机。
宋戈把大家分成三组,其中一组留在旅馆调查,原因是老板昨晚的行为颇为奇怪。
留下的有黎婉月、张海玲、张棱、夏雪遥、萧星澈和阮雨。
“我和你们去派出所吧。”夏雪遥主动提出调组。
宋戈出乎意料,困惑地同意。
周临却不爽:“我也要留在旅馆。”
宋戈冷笑:“周老板,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接受监管的条例,如果你想念收容所的铁窗的话。”
保释的条件之一就是,自由之港有权监管周临的精神状态,言外之意是监视周临会不会再次变回域主。
周临气得扬起下巴,像一只不屑于搭理人类的猫。
简单饱腹过后,宋戈领着两组出门。
“你有带保温杯吗?”萧星澈问黎婉月。
“有。”
“把保温杯给我。”
她疑惑:“里面早就没水了。”
阮雨大方地递给萧星澈一瓶新的矿泉水:“还有新的,我们还没到抢水喝的地步。”
萧星澈淡然解释:“我烧的开水放温了,给你倒。”
她一怔。
阮雨拧紧眉心:“旅馆的烧水壶很脏的。”
张棱为萧星澈解释:“我们一起上厕所的时候,他洗了好几遍。”
“而且我烧了几次水消毒。”
阮雨无言以对,难怪他一直找不到烧水壶。
黎婉月把自己的保温杯给萧星澈倒温水。
她经常带保温杯出门,如果饿过头进食胃胀,喝温水能舒缓。
之前容深给她买宝宝用的恒温壶,叮嘱她喝温水别喝凉的。至今,她还记得容深欠揍的话:“宝宝,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什、什么宝宝?”当时她的脸一定很红。
“今天是儿童节呀,所以送一个恒温壶给大宝宝。”
那天,她举起拖鞋追着他打。
萧星澈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是凑巧的。她心想。
看着他娴熟地给保温杯倒水,阮雨多么想抢过烧水壶,亲自握着她的保温杯来倒水。
老板的房间在一楼,五人首先到一楼的前台翻找。
张海玲盯着禁闭的玻璃门外面,戳了下黎婉月的手臂。“外面那个是人吗?还是我近视了,模模糊糊的。”
黎婉月抬头一看,狐疑说:“外面哪有人。”
门外黑乎乎一片。
“有啊,那人站在门外面,一身白色的……”说着,张海玲察觉不对劲。
衣服裤子白色就算了,哪有头部和头发也是白色的?
这时漆黑的门外,模糊不清的白影朝张海玲晃动,像在挥手。
43. 梦④
宋戈带领第一组,驾车到镇上的派出所找民警合作。
已是早上八点,黑夜依旧淹没整个镇子,冰冷的路灯沉寂于萧瑟的初冬。吉普驶过的声响回荡真空似的夜里,楼上的稀疏灯光如同一只只生无可恋的眼睛。
路边并非没有人,但人是躺着的。
当车子靠近,他们的手电筒照亮血肉模糊的尸体,恶臭飘来。
不只有一具,路上躺着不少被啃食过的尸体。
他们的心往下沉。
恐怕派出所的活人所剩无几。
当车子驶过去,其中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融化成红色的水。
“那货车……”坐副驾驶的夏雪遥盯着掠过窗外的大货车:“能停一下吗?”
宋戈马上停车。
五人拔枪保护夏雪遥靠近。
“没认错,我记得这个车牌号码。”夏雪遥看见大货车的前面,果然停泊一辆眼熟的轿车,车牌号正是那对夫妻拥有。
路边,正好有一家旅馆。
宋戈来到轿车旁边,食指在车顶抹出薄薄的灰尘。“他们来到张塘镇有些时间了,要么他们一直躲着,要么他们已经有不好的遭遇。”
他们再次出发。
驾驶的宋戈瞄一眼车侧的后视镜,凝重之色更深。
派出所与其他建筑物一样像沉睡的钢铁巨兽,门卫室黑灯瞎火,大门后面的大堂则保留一排亮着的顶灯。
玻璃大门一推就开,他们绕过大堂到内厅,可惜每一个工位空无一人。
他们分成三组搜索内厅。
“为什么不留下观察?”宋戈低声问夏雪遥,随手翻开办公桌上的文件。“是观察期结束了还是你有重大发现?”
夏雪遥面无表情:“没,你们这边更需要人手。”
“是吗。”
夏雪遥默不作声。
昨晚萧星澈睡他的旁边,他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相同的香味而已,他却不太舒坦。
或许是受到她的特殊能力影响过深,他想远离一会儿恢复冷静。他相信,他会变回那个冷静持刀解剖灵长类实验体的夏博士。
人人都说,他进行研究的时候,仿佛与别人身处不同的纬度——他在高维,其他人还停留在三维空间。
只有煮咖啡的时候,他才是一个普通的温和男人。
那位与他约定上同一所大学的女生,正是受不了他的眼里只有研究,离他而去。
夏雪遥翻开一张桌子上的文件夹,找到街道办派发的禽流感通知,以及一张手写的纸条:
很奇怪,所有人都很奇怪,是不是我的认知出现问题,还是他们有问题?不行了,我的眼困越来越频繁了
我要记下来
1,不要回答喊你名字的声音,管他是上司还是妈
2,笑的都不太?正常?
3,一定要烧掉尸体!火葬是最正确的最伟大的政策!!!去他妈的煞B上司!
4,远离红色!远离白色!
错了!它们从上面开始入侵,一开始就错了!我们是人类的罪人!!!
火葬?
夏雪遥想起小松村的村民并非火葬尸体,醍醐灌顶:“我猜到域主藏在哪里了。”
“在哪?”宋戈看向他手里的纸条。
还没说完,夏雪遥感到裤兜的手机振动,他首先接电话——是群里打来的语音通话,来电人阮雨?
“喂?”
对面响起的是谈话声,应该是误触打来。他正想挂线,忽而听见阮雨询问聊天对象:“我没有一点机会吗?”
夏雪遥皱眉。
现在水深火热,那边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接连响起的女声打断他挂线的动作。
“你对我的好感,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受到我的特殊能力影响呢?”
他怔了,是黎婉月的声音。
阮雨:“我认为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黎婉月:“是吗?你确定你会对我无时无刻想念吗?会希望参与我的生活吗?如果我不回应你的情绪和消息,你会失落吗?而不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依恋吗?”
夏雪遥沉默着握紧手机。
黎婉月:“你会因为看见我和别的男人一起而不开心吗?你会介意我有男室友吗?你,会希望当我的男室友吗?”
一句又一句诛心的话仿佛是对夏雪遥说,一遍又一遍地撞开他的心扉,把他的困惑和扎在心里的一根梗全然挖出来,逼迫他面对。
她有邻家女孩的亲切感,他买草莓蛋糕的时候是这股亲切感作祟吗?还是因为她是观察对象,所以记得她的喜好?
“谁打来?”
夏雪遥听见宋戈的疑问,恢复平静的表情挂掉电话。“误触打来。”
宋戈犀利地盯着他的表情,直到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接电话的表情比煮咖啡时更加生动。”
他把纸条塞给宋戈:“我煮咖啡的时候最喜欢听别人聊八卦,可以帮助我放空思维,迅速摒弃多余的、不确定的思路。”
“开玩笑而已,反应不用这么大。”
“还是想方法找派出所的人出来吧。”
“有啊。”说着,宋戈拨通通知书上派出所的号码。
铃——
所有人吓一大跳。
工位上的每一个座机同时作响。铃声如滔天齐鼓,震荡空气的声波扭曲每一块玻璃的倒影。
“不可能的,这……”
座机有专属的分号,不可能同时响!
宋戈示意队员们噤声。
铃——铃——
脚步声传来,拔枪的队员严阵以待。
沾了深色污迹的皮鞋走出转角,一套黑色制服出现在黯淡的灯光中,国字脸的壮年男人盯着六个来访者。
宋戈挂掉电话。
“我们没有人手烧尸体了。”男人说。
宋戈瞟他肩上的警徽,是警司的一星一杠。“派出所里,剩下你一个人吗?”
光线黯淡,使得男人的脸庞灰暗:“嗯,大家都出事了。”
“出什么事?”
“有的精神失常,有的在烧尸体的时候出事,我留下看着派出所。”
夏雪遥冷不丁地询问:“为什么你们最初要土葬尸体?”
男人看他一眼,侧身说:“一楼不安全,你们跟我上来谈吧。”
宋戈和夏雪遥对视,首先跟在男人后面。
宋戈:“你一直在楼上看守吗?”
男人:“是的。”
宋戈:“二楼吗?”
男人:“是的。”
宋戈:“你下楼梯的速度真快。”
男人一声不吭地拾级而上。
他笔直的背影走在楼梯中间,挡住楼梯平台寒闪闪的物体。
宋戈和夏雪遥顿足,一个举起普通手/枪,另一个举起净染手/枪。
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全身镜安装在墙上。
“你知不知道,警察的肩章是先有杠再有星?”
“张海玲……”
“无视,当看不见!”
张海玲盯着旅馆大门外的白影,对方甚至和她挥手。经过黎婉月提醒,她急忙低下头视若不见。
余光处的白影还杵在门外,它会不会进来?真是疯了。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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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玲。”
“干——”她转头看见其他人专心翻找前台,顿时满头冷汗。“你们……刚才是谁叫我吗?”
“没啊。”张棱鬼鬼祟祟地偷窥旁边的走廊,提防老板突然出现。哪知,一个圆圆的大肚腩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他惊愕地抬头。
“你们在干嘛?”圆脸的老板抱着一只猫咪怒瞪他们:“抢劫?”
“不是,你误会了。”
眼看张棱伸手到外套下,老板惊恐地大叫:“别杀我!你们抢,我当作没看见!”
无语凝噎的张棱掏出证件。
老板马上闭眼:“啊!被杀我!我没看见你们长什么样!”
“老板,我们是自由之港的特遣部队。”
“啊?”他睁开眼睛,扫两眼张棱的证件:“自、自由之港?”
“是啊,我们来救你们的。”
老板张大嘴巴,抱紧猫咪哭嚎:“快带我们出去吧,这里简直是地狱啊!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张塘镇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偷瞄空荡荡的大门外面,颤声说:“别、别在有玻璃的地方说,来我房间。”
“等等。”张棱不敢大意:“昨晚你为什么在我们的房间外面偷听?有什么企图?”
老板欲哭无泪:“哪敢啊。这里的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好些天没见过大活人了。”
“你敢说昨晚的不是你?”
“真没啊!”
萧星澈打断两人:“派出所没有活人吗?”
“哪有哟,他们烧尸体的时候遇到那些疯子袭击,应该死光了!你们千万别打电话去派出所,接电话的不是人,一定不是人!说话冷冰冰的……”
他们的心拔凉拔凉。
老板的活人感很重,五人随他去他的房间详谈。
这时,众人凝固身形,僵硬地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没有灯的尽头黑乎乎,一道模糊的红色影子伫立黑暗之中,像一条站起来的红布。
走廊很短,红色身影离他们几米远而已。
“啊——”老板凄厉一叫,冲进自己的房间关门反锁。
他们没想到被老板扔下,撒腿就跑。
“它怎么进来的?”
“鬼才知道!”
他们跑上楼梯,瞥见模糊的红影追来,快要追到楼梯口。
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哪有人是模糊不清的?
张海玲发动特殊能力“倒霉”,令红影踉跄一下,拖慢一点点它的速度。
就在他们跑到楼梯平台,转身跑向二楼之际——
断后的阮雨忽而跑不动,后衣领被拉住。
他跑在最后一个,谁拉住他的衣领?
不对,他记得楼梯平台有一扇窗户……
他脚下的影子动了,开始跟拉衣领的东西较劲。
黎婉月听见背后没了脚步声,回头发现楼梯平台的窗户冒出模糊的白影,拉住阮雨的后衣领。
她不假思索地挣脱萧星澈的手,回去拉阮雨。
“小月!”萧星澈急道。
当她碰到阮雨的手,他背后的白影松了松,她趁机拉着阮雨逃跑。
但他们俩耽误了时间,下面的红影已经追到楼梯平台。
阮雨把心一横,推开黎婉月,想独自跑去二楼。黎婉月及时拉住他,和他一起拐进二楼。
“你们快回去!”她只来得及喊萧星澈他们逃。
萧星澈想下楼找他们,被张海玲用力拉走:“有小月在未必危险,但我们必然危险!”
[不要——]
脑海的嚎叫使他头痛欲裂,他任由张海玲拉着跑。
44. 梦⑤
[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
哀嚎的碎碎念依附萧星澈的每一个脑细胞,它们一起哀求,产生共振的声音震痛他的脑袋。
他踉跄地单膝跪下,一只手扶着床沿,一只手按住一侧的太阳穴。太阳穴凸起的青筋,摩擦泛凉的指腹。
“你没事吧?”张海玲被他突然的倒下吓着。
“没……”萧星澈艰难地颤声:“没……睡好……头疼而已……”
“你好好歇息下,我们回到房间安全了,等会我们联系小月和小雨。”
小月……
她不提小月还好,一提他就头疼加剧,心跳砰砰地加速,吸一口气便胸口疼。
[救她!求求你去救她!!!]
心底的哀求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对张棱和张海玲生出憎恨之心。
憎恨他们见死不救!
憎恨他们拉走他的身体!
[去死!他们该死!]
闭嘴!
他很想吼那家伙闭嘴!
他比那家伙更害怕失去她,比那家伙更担心她,比那家伙更想立刻下楼寻她!但他不能够泄露一丝恐惧的情绪,否则会被那个家伙抓住空隙控制身体。
根本不知道那家伙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按住微微颤抖的手震慑叨个不停的家伙:[安静一点,就算她喜欢穿卡通睡衣,喜欢吃甜食,喜欢睡懒觉,她也不是娇弱的女人,我们要相信她能应付。]
似乎是勾起那家伙对同居的细节回忆,燃烧的戾气稍微减弱。
容深:[张海玲说了,她有能力自保,如果她知道我们的信任,一定会感动的。]
萧星澈:[……她不会觉得我们没用吗?]
容深:[坚守在她的身后也是一种保护。]
萧星澈:[……]
他以为那家伙终于安静下来,哪知道一个个羞死人的画面挤入脑海,害他没法平静。
搬进去的第一晚,她抱着厚重的棉被钻进他的帐篷,累得脸蛋像水蜜桃红扑扑,询问他够不够暖和。
每天晨跑前,她会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束马尾,微张花瓣般的嘴唇,用洁白的牙齿咬着发绳,像一只爱咬东西的小白/兔。
晨跑喘气时,她的脸蛋会沾上晶莹的汗珠,从额角划到清瘦的下巴,要滴落未滴落,折射着斑斓的阳光,诱惑他想伸手接住昙花一现的美丽……
居然观察得比他还细致,他闭眼咬紧牙,忍住撕碎那家伙的冲动。
“呼呼……”
阮雨的影子推开二楼的某个房门的影子,随即房门自行开启。他和黎婉月闷头冲进去,把房门反锁。
两人的心脏扑通狂跳,冷汗浸湿底衫的后背。
阮雨硬着头皮偷看猫眼。
弧形的猫眼像一块哈哈镜,扭曲门外的走廊。顷刻,朦胧不清的人形红雾移动到猫眼后面,一动不动。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进旅馆的?
它只有一团鲜红色的雾组成,有头部,有四肢,远看像人的影子。
现在,它伫立门外不动,身上的雾气倒是向外扩散。
突然他后脊生寒,后脑勺起鸡皮疙瘩。
红雾占据整个猫眼的视野——其实它不是扩散,而是像人一样前倾看猫眼?
他别开视线不正眼瞧,冷汗划过阮雨的眼角。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光的红影渐渐消失在猫眼后。
阮雨松一口气,背靠门板喘息:“它走了。”
黎婉月擦拭额头的薄汗:“那是人吗?”
“不是……是一团红色的雾……”
安静地喘息片刻,没有房卡的两人摸黑检查房间,确认没有人住。
黎婉月拉上窗帘遮挡窗户,这下房间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害怕地颤声问:“阮雨,你在哪?”
“我过来,你别动。”
黑暗中,微弱的手机屏幕光芒亮起,标注阮雨的位置。他握紧手机走来,带她远离窗边。
这是一个单人间,只有一张雪白的床,要是坐床休息就太尴尬了。
“我们背对背坐地板吧,防止背后又出现其他东西。”
她赞成阮雨的提议,与他背贴背坐下来,在群里回复“安全”。
危机四伏的黑暗包裹两人,他们像是困在孤岛上相依为命的同伴,同生,同死。
阮雨的心情乱糟糟,既感动她回来拉自己,也担心她后悔落入危险的境地。
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让他独自引开那东西?原因是要遵守规则吗?会不会渗入一点点对他的私心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满足。
“张塘镇的通知书没写错,只要出了‘家门’,楼道也危险。就是说,高风险感染是指那团红色的雾。那么‘家’的定义就是两个人或以上身处的室内空间,所以红色的雾和乌鸦进不来。”
阮雨安静地听她分析。
“恰好回应纸条的第二条规则,要躲进至少有两个人在的封闭空间,在外面是危险的,封闭空间是相对安全。我们检查一下各自的硬币有没有丢失。”
黑暗中,响起彼此窸窸窣窣的翻兜微响。
“我依然有6个。”
“我有7个,没少。”阮雨苦笑:“幸好你回来拉我,不然我可能没命了,谢谢。”
“客气什么,我们是战友。”
只是战友……他的舌尖一阵苦涩。
黎婉月继续分析纸条的规则:“你说为什么纸条的规则语句不通,而且序号是乱的?离谱的是,有些规则前面没有序号。”
“四方镇和小松村的规则不会杂乱无章,我猜‘杂乱’就是向我们暗示张塘镇的情况。”
“什么情况下会‘杂乱’?”
阮雨琢磨着纸条的规则,沉吟片刻。“写纸条的人看起来神志不清,暗示的情况有意识混乱,例如精神病、昏迷、做梦;以及认知混乱,例如患有像色盲那种先天性的缺陷、受到严重的模因污染、患有心理疾病,还有因为外部环境损害身体机能。”
“张塘镇的情况很复杂。”
“是的……”
“至少我们又搞清楚一条规则,就是背对反光物会被抓。我看见窗户伸出像雾的白影抓住你的后衣领。”
阮雨一愣:“又是雾?”
重重迷雾笼罩思绪,他们察觉关键处却抓不住清晰的线索。
渐渐地,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有背部的温度提醒他们对方还在。
单独相处是宝贵的时光,阮雨不想浪费大好机会。他鼓起勇气问背后的人:“小月,其实你回来拉我很冒险,你……为什么那样做?”
她不假思索:“想救你,当时没想太多。”
阮雨咬紧下唇:“因为我们是战友吗?”
“是战友也是朋友呀,我好不容易让你们恢复人类的模样,当然不能看着你们出事。”
就这样吗?
他很想这么问,但不敢,也没有立场问。
“你怎么了?听起来你的心情不好。”
他惊愕,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够深。
原来她和他一样都是心思细腻的人,难怪她能创作温暖的作品。
既然这样,他大大方方地询问:“小月,你只当我是朋友吗?”
“是的。”
她回答的速度真快,语气真坚定。
阮雨还怀有最后一丝希冀:“我没有一点机会吗?”
她却反问:“你对我的好感,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受到我的特殊能力影响呢?”
他愣了:“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害怕。”她环抱紧膝盖。黑暗之中,她连自己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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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只有背部的温度支撑她鼓起勇气。
实际上人在黑暗中是最脆弱的,不知不觉剥开了坚强的外壳。
“你们对我很好,我害怕是因为我的能力才得到这些,害怕我的作品沾上我的能力才畅销,害怕我拥有的只是美丽的泡沫。”
“不是的。”他斩钉截铁:“你记得有一幕吗?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吵架了,他们闹别扭不和对方说话,兔子小姐表面上不在乎,还故意去松鼠的派对玩,然后她在派对上摘下一朵向日葵,偷偷地插在长颈鹿先生的家门口。”
她当然记得。
兔子小姐贪玩,在派对上玩到深夜才回家,回家前偷偷地送一朵向日葵到长颈鹿先生的家门口。第二天她就发烧了,长颈鹿先生来照顾她,有了后来她爬上长颈鹿先生头顶摘梨子吃的一幕。
这件事对应的是她割阑尾的时光。容深在医院照顾她,还没出院他就设计了一份术后食谱,给她准备好几天的食材才去上班。
“你故事里的兔子小姐虽然和我自己的性格不同,但是我感受到她的内核和我一样,敏感细腻。如果我不是真心喜欢这本作品,怎么会感受到你投入的情感?”
黎婉月揉一下热乎乎的双眼:“你太犯规了,突然提起他们干嘛!”
“我想让你知道,你自己是多么优秀。”
擤鼻子的声音令阮雨紧张,他多想转身给她擦眼泪。“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
“没有……谢谢你,我没那么焦虑了。”
阮雨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嗯?”
“我想转过去给你一个拥抱。”
她放缓擦眼泪的动作,仍记得他提出的疑问。“你的拥抱该给未来的另一个人,我要等心里的那个人回来。”
他早有预料,垂下头说:“未来太远了,我只想过好当下的日子,我还想在那个人回来前,继续呆在你的身边。到时候如果你没有改变主意,我会自己离开。”
“你没必要——”
“对不起,请允许我任性。”
两个都是心细细腻的人,都了然对方剖开的心事。语言已是多余,剩下沉默的陪伴足矣。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偷摸打开一条门缝给走廊两端拍照,确认红色怪影不在走廊才逃回三楼。
“你们没事太好了!”张海玲拍拍胸口。
“那团红色的雾不会进入有两个人或以上的封闭空间。”
张棱迅速记下来:“所以千万不能独处,千万不能踏出家门……那玩意到底怎么进旅馆?”
黎婉月看向高大的萧星澈:“你的脸色很苍白,不舒服吗?”
萧星澈本想走过去,哪知心里的那个家伙敢幻想不敢做,怯怯地停下脚步,担心她嫌弃自己窝囊没去找她。
他知道他的小月不是这样的人,强行迈开脚步,刮起一阵风,猝不及防地抱着黎婉月。
不但黎婉月和其他人,躯壳内的萧星澈也惊呆。
“我很担心你。”他搂紧失而复得的青梅,纵然她认不出他。
“你……”黎婉月大脑宕机,竟然不抗拒被他搂着。闻着他散发相同的洗发水,闻着他身上残留的面包香味,她很有安全感。
忽而,一只大手用力推开萧星澈。
萧星澈怒瞪气恼的阮雨。
“别碰她。”阮雨沉声警告。
萧星澈揪起他的衣领,充血的双眼倾泄阴狠的戾气。
“你们冷静点。”张棱急忙拉开两人。
张海玲生怕他们伤及无辜,也拉开黎婉月。
“你算什么立场?”怒火灼痛萧星澈的骨骼,刘海的阴森森影子被眼里的阴翳吞没。
“朋友。”阮雨从容地整理衣领:“反而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租客。”
轻描淡写的反击刺疼萧星澈,扭曲的妒火双倍燃烧。
45. 梦⑥
第三组的任务是购买粮食和矿泉水,不过路边的便利店早就被砸坏门,里面洗劫一空。
不止便利店,卖食品的商店,甚至卖烟酒的都被毁了门,一片狼藉,什么都不剩。
这个狼藉的小镇,俨然处于末日来临后。
而大型超市的面积太大,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们赌只有较少的居民想起去饭店搜刮。
碰见被砸破的大门,他们的心凉了半截。
寸头不肯放弃:“进去!就算没吃的,连炉和锅也搬回去,我不信一点食材也弄不了!”
饭店乌漆麻黑,飘散一股食物的酸馊味。六人的手电筒晃来晃去,受惊的老鼠飞快地溜走。
“靠,饮水机上面的桶装水也没了。”
当灯光扫过四周的饭桌,漆黑的大蟑螂迅速爬走,留下一堆发霉发臭的饭菜。
周临头皮发麻,紧绷身躯行走。
霉味混着酸臭味太呛人,他们捂住鼻子直奔厨房。
要求不多,找到几根面条也好。
可惜一打开厨房的大冰箱,漆黑的内部爆发带酸味的恶臭。大冰箱断电许久,里面的食物坏掉了。
满脸嫌弃的周临远离恶臭的大冰箱,哪知电筒的灯光射到大厅的一抹红影,他吓得红发差点失去颜色。
红影是人形,却朦朦胧胧的像一团雾,乍看像一条长长红裙子。
转眼,周临发现它离自己近了点。
危险!
他喊阮风帮忙关上厨房的门。
砰!
防火门合上反锁,隔绝那诡异的玩意。
阮风心有余悸:“那是什么东西?”
周临:“肯定不是人。”
“为什么关门?”寸头问。
“外面有奇怪的东西……”周临握电筒的手发抖,另一只手捂紧口鼻,多呼吸一口恶臭的空气是对他的凌迟。“红色的,一团雾似的,向我们不知道是飘来还是走来。”
“堵门?完了,厨房的门没有窗,看不见外面。”
六人齐刷刷地看向紧闭的窗户。
幸好有窗。
幸好他们在一楼。
寸头用衣领捂住口鼻:“我们先看看有没有可以捡漏的。赶紧,这里臭死了!”
这里跟垃圾堆没有区别,酸酸臭臭的气味能把他们腌入味。
乒乒乓乓,他们毫不客气地掀锅翻柜。
紧皱眉头的周临掀开硕大的锅盖,顿时看见大锅被里面的水泡得生锈,不锈钢蒸架剥落一片片水锈。
黑黝黝的大蟑螂爬出锅,他吓得躲在身旁的阮风后面。
“干嘛?”阮风一头雾水。
自知失态的周临挺直腰身,轻描淡写说:“以为锅里有东西,想喊你一起看清楚。”
阮风看着一闪而过的大蟑螂:“你指望锅里有清蒸鱼吗?”
周临:“……”
阮风没有戳破他的窘迫:“外面的剩饭剩菜没人碰,这里就算有吃的都长虫子了。”
周临高深莫测地点头。
这里只剩炉子和锅有价值,宰好的鸡鸭鹅鱼长了蛆虫,熏得他们想吐。
无奈之下,寸头忍着恶臭的气味打给宋戈汇报情况。
结果宋戈提出与他们到大超市汇合。
“看来队长那边的情况很不好,匆匆忙忙的样子。”寸头话锋一转,叮嘱大家:“出去后留心有没有奇怪的红影,如果碰见,就跑到我们的车子汇合。”
阮风:“我先出去,我跑得快。”
“行,当心点。”
“如果外面安全,我给你们敲窗。”
话音刚落,他们看见阮风直接沉入黑色的影子里,直到整个人不见。
周临好奇地踩一下他沉没的位置,只踩到坚硬的地面。
寸头羡慕死了:“真是逃跑的神技啊!”
没多久,窗户从外面敲响。
他们陆续爬窗溜出去,寸头带走一只飘浮起来的老鼠。他的特殊能力是令小物件飘浮起来,他抓走一只老鼠打算做一个试验。
好景不长,街上出现几道影影绰绰的红影游荡,个别离他们的吉普只有十来米远。
周临冷汗直流:“我们静悄悄地溜过去。”
才刚跑过门卫室,他们发现左侧的几米外有一道红影!
红影缭绕的红雾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寸头立刻扔飘浮的老鼠过去。
“跑!”
老鼠一触碰猩红的雾气便皮开肉绽,喷溅几条血柱。
啪嗒。
老鼠的一个内脏掉落地。
心惊肉跳的他们溜上车,紧锁车门和车窗,催促寸头快开车。
吉普匆匆地与红影擦过,他们看清楚老鼠被撕咬的伤痕,非常凄惨。吉普一路狂飙,街上游荡的红影没有追来。
“草它大爷!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也会吃人?妈的,比那些大乌鸦还可怕!”惊惶的寸头满头大汗。
“别说,它们还真有来头,海玲他们也在旅馆遇到,说它们突然出现在旅馆的一楼。”
寸头眉头深锁。
这个鸟镇,哪个方向的污染值都一样,平均得过分!想要找出域主藏匿的具体位置,很难。
周临和阮风凝重地查看群聊的内容。
不久,他们看见黎婉月发到群里的总结。
【黎婉月】:红影应该就是通知书上提到的高风险感染途径,它不会进入两个人或以上所在的封闭空间。还有,别背对反光物,反光物里面有白影抓人。
有红影又有白影,闹得他们心烦意乱。
寸头:“你们谁有空,也到群里发红影吃人的事情,告诉他们千万别靠近。”
他们的手机还有两格信号,能上网,能导航镇里的大超市怎么走。
两辆吉普在大超市的门前汇合,趁四下没有游荡的红影,两组人对上暗号,赶紧进入大超市。
“队长,那红影简直丧尸一样,哪儿是禽流感,分明是生化危机!”寸头哭丧脸。
宋戈紧绷着脸推购物车。
江思瑶呵呵一笑:“何止生化危机,还是灵异大片!我们在派出所遇到唯一的‘活人’,你猜怎么着?他居然不怕子弹,还打不死!”
“我去!打脑壳也不死?”
“没血流,死个屁!”
“那他是什么东西啊?”
江思瑶阴森森地吐出一个字:“鬼。”
寸头嘴巴发抖:“不不不不会吧……那你们……还是你们吗?”
许燕妮送他白眼:“你热得自己剃头那次剃出长长的疤痕,我还记着呢!”
寸头吃瘪,乖乖地噤声。
超市同样满地狼藉,地板留下红褐色的污迹。令他们心疼的是,膨化类的零食洒在地上,敞开的零食袋鼓动,时而传出老鼠的叫声。
真是浪费。
幸好上帝给他们关了一扇窗,又留下一道锁上的门。
宋戈开枪崩掉锁头,推开仓库的门。
一道道电筒光扫过琳琅的货架,他们体会幸福来临的宽慰。
“每人装一车,快!”
一箱又一箱没开封的矿泉水、饼干、独立包装的面包蛋糕、方便面等,通通搬进各自的购物车。
周临找到巧克力,拆开箱子,往背囊装十来条。
阮风则拿走类似五黑麻薯的高热量零食,毕竟每顿吃面包饼干,嘴巴要吃扁。
过程很顺利,没有红影打扰,他们推着满载的购物车跑出超市大门,争分夺秒地装载上吉普的车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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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抱着上车坐。
“快!快!马路对面有红影!”
来了!
对面的红影横穿马路逼近。
他们顾不上装载剩下的物资,溜上车逃跑,满载而归。
收获的喜悦打破房间里的僵局,谁也不再提及萧星澈和阮雨发生冲突的事。
“有方便面和面包蛋糕,大家随便拿,吃完出发去墓园。”
宋戈此言一出,大部分人诧异。
夏雪遥说出自己的发现:“民警留下的纸条暗示前期非火葬,所以出问题。如果不火葬,只能是丢去墓园防止发生瘟疫。”
黎婉月灵机一闪:“小松村的尸体也不是火葬,也出现乌鸦袭击,那么乌鸦跟非火葬的尸体有关系。”
“没错。”夏雪遥垂下眼睑,拆开面包的包装袋。“所以我猜域主藏在墓园,记得张塘镇的入口的告示牌吗?看见黑色的走另一条岔道。”
“那里通向墓园。”
“大概率是的。”
宋戈点点头:“趁乌鸦不在镇里,我们早点出发去墓园调查。”
接下来,烧水壶忙个不停,烧完一壶水又烧一壶。
黎婉月没有泡方便面,只是喝牛奶和吃面包蛋糕饱腹。牛奶是萧星澈帮她拿的,0糖分纯牛奶。
他脸色温和,仿佛没有和阮雨发生过冲突。
“我拿了巧克力,给你几条。”周临递巧克力给黎婉月。
“谢谢。”
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在旁边坐下。
另一旁的萧星澈,温声问她要不要小蛋糕。
阮风曾经感受到弟弟的忧伤和恼火,悄声问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解决了。”阮雨低头喝八宝粥,啃面包。
宋戈捧着面桶到黎婉月跟前:“小月,这是给你泡的,吃面包味道太寡淡。”
吃了几顿面包确实寡淡,她大大方方地接过来。
宋戈捧着另一桶泡好的,毫无没有离开的打算,借打听之名原地坐下。“听说你们在旅馆里面遇到红影,能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她娓娓道来。
站窗边嗦泡面的江思瑶,为队长的主动感到欣慰。
“傻笑什么呢?你的泡面这么好吃吗?”张棱也捧着一桶走来。
“笑你们单身狗不明白。”
“哈?你不也是单身狗?”
江思瑶懒得解释。
自讨没趣的张棱稍微拉开窗帘窥视楼下,不料没有看见游荡的红影,反而看见一道白影伫立楼下。
“小江你看,楼下是不是有白影?”
江思瑶一瞄:“没有。”
“没有?”张棱用力闭眼再睁眼,却依然看见楼下有一道白影。“明明有啊,它还在!”
说着,楼下的白影似乎发现他的视线,头部动了动,并晃动像胳膊的部位。
张棱猛地后退,身体如坠冰窟。
对了,张海玲也见过旅馆的门外有白影,难道……
“队长!我有重要的发现!”
众人凝重地听张棱的猜测。
“在张塘镇丢了硬币的人能看见白影?而且白影不在反光物里面?”
“我和小张也看过。”
张海玲忙不迭点头。
宋戈惴惴不安,叮嘱大家快点吃完快点出发。
老板一直躲起来,他们打算任务结束再回来结账,风风火火地上车出发。
车队回到张塘镇的入口,向另一条岔道驶去。
公路很长,像张塘镇的夜晚,没有尽头。
诡异的是,车子行驶了很久,油表的指针没有下降——汽油没有减少。
三辆汽车一直前行,直到天亮终于抵达尽头,淡黄的晨曦照亮深蓝色的路标:
洛河区↑
46. 梦⑦
前方没有岔道,只有一条直行的路,三辆车子迟疑地减速驶过去。
笔直的公路直抵繁华的市区。
离了鬼域一般的张塘镇,电瓶车在马路两侧的非机动车道行驶。正是上学时间,穿校服的小学生坐在父母的身后,戴着小一号的头盔。
人行道上,来往最多的是大妈和老人家,他们去菜市场买菜。
黎婉月瞧见许多早餐店已经开门营业,上班族排队打包早餐。
似乎,他们真的回到广城的洛河区。
“宋队长说,找个熟悉的地方停车。”黎婉月念出群聊的新消息。
夏雪遥想了想,说出一个地方:“告诉他们跟着我们的车走。然后你看一下地图,看我们的定位在哪里。”
她照做。
没多久,她神色凝重:“定位显示我们在广城的洛河区边缘。”
洛河区纳入市中心的范围,挨着其他区,绝不可能直达张塘镇。
夏雪遥冷道:“我们的认知被影响了,现在开始,地图不可信,要靠我们的直觉破局。”
两辆吉普紧跟他的轿车行驶,到达初见咖啡馆。三辆车在路边停泊,夏雪遥拿出咖啡馆的钥匙开门。
咔嚓。
店门能打开。
还没到营业时间,店里没人,夏雪遥打开店面的顶灯。
萧星澈看向收银台上的百合花,眼神一紧:“你们出发采购葡萄那天,黄柚宁买百合花回来装饰收银台。”
这么还原吗?
夏雪遥笑了笑:“是她的作风。先坐下吧,等到九点钟。”
萧星澈和黎婉月心领神会。
夏雪遥并没去煮咖啡,而是和他们一起坐下,耐心地等候。
早上九点,高大帅气的男店员和黄柚宁来上班。
“哇,一大早有这么多客人?咦?老板你们回来了?”
黄柚宁的圆眼镜后,诧异的双目炯炯有神,黎婉月瞧不出端倪。
夏雪遥低头拨通一个手机号码,然后盯着黄柚宁。
她见三个熟人不理会自己,尴尬地走去卫生间换工衣。
脸色发白的黎婉月看向夏雪遥,后者严肃地挂掉电话。
“柚宁,今天咖啡馆休息,你和阿健回去吧。”
黄柚宁愣了愣,看了看不吭声的黎婉月和萧星澈。既然老板已经发话,她拉上男店员一起离开咖啡馆。
“夏老板,他们有问题?”宋戈知道夏雪遥刚才打了电话出去。
“我打给黄柚宁。”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听见来电铃声作响。
对方调振动了?
“她接电话了。”
此言一出,咖啡馆像是开了制冷的空调,所有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刚刚在他们面前走过的黄柚宁没有接电话,她是什么?是鬼吗?
“现在怎么办?”
沉思的宋戈,拇指摩挲着食指。“食物和水从张塘镇带来,可以食用,至于这里的所有食物和水,我们别碰。”
“洗手呢?”寸头问。
“不洗。”
周临艰难地闭眼。
“那上卫生间……”
“两个人一组。”
女士们没有异议,男士们却别扭。
“在这里耗不是办法,我们还是要琢磨纸条的规则暗示的真相。”黎婉月掏出快要包浆的纸条研究。
其他人纷纷赞同。
离上一次去卫生间过去挺久,黎婉月憋不住了,去找江思瑶陪她上卫生间。
作为第一组上卫生间的人,她们在吧台找到一块黑色的半身围裙,举起来挡住自己才走进卫生间。
接着,半身围裙粘在卫生间的镜子表面。
坐在店面的萧星澈时而回头望卫生间的方向,坐着的椅子长了苍耳似的,害他心神不宁。
这时,他接到一则语音通话,正是“小月”打来。
他马上接听:“小月?”
坐在对面的周临和夏雪遥同时抬眼。
“……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困在这里很不真实?”
他听着是江思瑶的声音,不禁疑惑她是不是误触手机。
黎婉月的声音随即响起:“确实呢,完全没想到会和老板困在规则领域。”
“哈哈,还是两个老板。”
“对呀,不过也是个机会,嘿嘿。”
“哦哟?什么机会?跟谁有机会呀?”
沉下脸色的萧星澈握紧手机。
“嘻嘻,当然是最帅最温柔的夏老板!”
萧星澈脸庞泛白,垂眸盯着桌面。
他哪方面比不上夏雪遥温柔?
“咦?我怎么打给萧星澈了?真烦……”
他白着脸等对方挂线,才僵硬地放下手机。
黎婉月和江思瑶安静地上卫生间,彼此隔着一道隔间门板,尴尬又诡异,于是找话题聊天。
“小月,这里就是你做兼职的咖啡馆?”
“对呀,只做晚上的兼职,找找新作品的灵感。”
江思瑶点点头:“接到新花书店的任务时,我有看过你画的绘本。偷偷告诉你,我看哭了。”
“啊?”她受宠若惊。
“因为长颈鹿先生让我想起我的发小,我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可是他的户口不在本地,于是他回老家上高中了,之后我们没再联系。”
“好可惜啊。”
“唉——你出新作品时告诉我,我一定要买回来看。”
“谢谢支持,嘿嘿。”
江思瑶提裤子站起来。“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困在这里很不真实?”
黎婉月一怔:“不真实?”
“对啊,可能连卫生间也不是真实的,谁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东西上面小解?”
黎婉月愣愣地穿好裤子,心里的迷雾被她的话吹散。
——2,虚假是真实的,真实是虚假的,别相信真实。
隔壁隔间的冲水声呼噜噜,她无暇顾及,瞪圆的眼睛斜睨格子地砖。
如果一切是假的,虚幻的……
如果这里不是初见咖啡馆的卫生间……
余光处,是雪白的一角。
面无人色的她咬紧下唇。
江思瑶走出隔间,瞧见隔壁的黎婉月还没出来便等她。
没多久,黎婉月走出隔间,神色淡然:“我好了。”
两人一起离开卫生间,回各自的座位。
萧星澈欲言又止,发现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巨大的恐慌从心扉的罅隙喷薄而出。
夏雪遥察觉她盯着自己看,抬眼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睛,眼里含水似的。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黎婉月撇嘴:“夏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在车上到现在,你没主动和我说话,也没有正眼瞧过我,我是不是做错事惹你生气了?”
她的声音不小,惹来其他桌的人看来。
别开视线的夏雪遥略显窘迫:“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是一直在思考规则。”
她笑靥如花:“嘻嘻,夏哥果然是最帅最温柔的!”
邻座的萧星澈,心脏像被刀割了一下,伤口灌入冰凉的空气。
他没了身体,没了小月,什么都没了。
而心里的那个家伙不消停,似怒非怒的苦涩心情扭曲成无数的蚯蚓,湿漉漉的,在他心底的阴暗角落爬行,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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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溢。
周临不爽:“你什么时候学会拍老板的马屁?”
“哪有,我说真的,夏哥记得我喜欢吃草莓蛋糕呢!”
夏雪遥的耳根薄红。
“哼,回去后我给你买十个。”
“哪能一样,你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周临气得表情五颜六色。
隔壁桌的阮雨紧皱眉头。
萧星澈插话:“你喜欢吃草莓蛋糕?”
黎婉月冷哼:“对呀。你和我合租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吗?哼,还是夏哥好。”
其他队员伸长脖子听精彩的八卦,谁都听出那一桌的男人与黎婉月存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谁都看见宋戈的脸色黑沉沉,比乌云还黑,曲起的食指敲打坚硬的桌面。
于是没人敢调侃,没人敢窃窃私语。
店面的气氛不知不觉充满火药味。
“混有橙皮的甜甜圈呢?”
安静的店面响起萧星澈的追问。
“橙皮?这么苦涩的味道我才不喜欢!”
萧星澈冷冷地闭嘴,低头看手机。
夏雪遥也低下头,不再看向黎婉月。
【萧星澈】:她不是小月。
当初他做的橙味甜甜圈,添加的是新鲜的果肉,不是橙皮。
所有手机同时通知有新信息到来,他们低头查看。
店面阴冷的空气凝固成冰块般,折射每一个人心里的恐惧。
而坐在萧星澈旁边的黎婉月,没有看手机。
【阮雨】:她确实不是,小月不会说伤害别人的话
【夏雪遥】:她每晚来做兼职的时候,都让萧星澈留一份甜品给她,不会讨厌他做的甜品。
【宋戈】:你们真了解她
一股酸溜溜的气味从手机屏幕溢出来。
【江思瑶】:现在怎么办?她和我一起出来的,真正的小月会不会还在卫生间?
【许燕妮】:我和海玲去卫生间看看
许燕妮和张海玲假装有说有笑地结伴前去。
几分钟后。
【许燕妮】:卫生间就我和海玲!找不到小月!
他们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挑上小月?还是小月发现什么?
【宋戈】:假小月对夏老板感兴趣,你来套她的话@夏雪遥
夏雪遥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机,朝“黎婉月”露出温和的微笑:“小月,我刚刚想到张塘镇的一切都是反常的,包括突然回到洛河区,有没可能现在的一切是假的?”
她愣了愣:“怎么判断是不是假的呢?”
这会她倒是表现得没有破绽。
“我们来数下自己的硬币?”
她的脸色微变:“如果硬币也有假的呢?”
夏雪遥没想到假小月也才思敏捷,一下子堵住逻辑的漏洞,如果他再提出数硬币就显得强硬,不知道会不会激怒它。
萧星澈冷静地插话:“纸条的规则提到,别相信虚假,既然我们从张塘镇直接回到洛河区不合常理,那么我们身处的洛河区甚至这个咖啡馆,很可能就是墓园。”
她流转狐疑的目光:“有可能,我们坐着的地方可能是墓碑什么的。”
他和夏雪遥迅速对视。
真正的小月不在墓园。
纸条的规则是说别相信真实,张塘镇是他们实打实从小松村开车去到的,换言之张塘镇是“真实的”,却是不能相信的。
她顺着他的话肯定墓园的存在,避重就轻不提张塘镇,证明真正的小月在张塘镇。
夏雪遥接话:“如果再想深层一点,我们有没有可能在意识世界里面?”
闻言,她沉下脸,阴晴不定的目光扫过夏雪遥和萧星澈。
47. 梦⑧
黎婉月眼前黑漆漆,朦胧的天花板在头顶,窗帘和墙壁在左侧。
这是哪里?
她警惕地坐起来,竟发现江思瑶、许燕妮、张海玲和一名女队员睡在床上。
左看右看这床,正是第一晚住旅馆时合并的两张双人床。
“思瑶!”她摇晃睡在旁边的江思瑶,摇晃好几次,对方没有醒来。
“燕妮!海玲!明芳!”
她们都没有苏醒。
零号:“宿主,手表的指针变橙黄色。”
黎婉月:“什么?”
果然,手表的两根指针从黄色加深成橙黄色。
“怎么会?我刚才不是在咖啡馆的卫生间吗?为什么回到旅馆的房间?”
由于这是没出现过的剧情,零号给不了建议,只能沉默不打扰。
她心慌意乱地坐在床沿思考,渐渐冷静下来复盘。
上卫生间的时候,她琢磨出“虚假是真实的,真实是虚假的,别相信真实。”这条规则的含义,于是看见地板的破绽。
她打开群聊的界面,只看见宋戈在三小时前叮嘱大家好好休息的留言,睡醒后的聊天记录全无。
如此说来,他们一直处于睡梦之中,目前只有她醒来。
她试着在群里呼唤。
【黎婉月】:有谁睡醒了吗?
半晌,没有群员回复,她的留言孤零零的。
她惆怅地眺望窗帘后隐隐约约的夜色,等待队友从梦中醒来。
错乱的梦境像深邃的原始丛林,安睡的人总会找到出口。
尽管出口有两个。
冷金色的晨曦穿过窗帘,倾泻进房间,像一根根芒刺,刺入薄弱的眼皮。
江思瑶睁开眼睛,抬手遮挡许久不见的阳光。
天亮了……
天亮了?
她大吃一惊,猛然坐起来盯着窗帘外面的阳光。
没看错,天明了,太阳出来了!
夏博士的方法果然管用,坚定一切是虚假的信念后,咖啡馆撕开虚假的伪装,然后她就沉没到黑暗之中,直到现在醒来看见阳光。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毒的植物旁边,一定长着解药,所以他们哪都不用去,就在咖啡馆里面破局。
“哇塞,终于天亮了?”
“燕妮!”又有同伴苏醒,江思瑶喜出望外。
“是不是因为睡太久,好累啊,还想睡……”许燕妮活动酸疼的脖子,忽而一怔:“小月还没醒吗?她比我们先离开啊?”
江思瑶如梦方醒,难怪她一醒来就觉得缺少什么。她连忙摇晃紧闭双眼的黎婉月:“小月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黎婉月毫无反应,眼皮鼓动着,翘起的睫毛像安静的蝶翼。
“小月,太阳要烧糊你的屁股啦!”
睡公主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张海玲和另一个女队员已经醒了,剩下黎婉月。
许燕妮撸起袖子,给黎婉月掐人中。谁知道,她还是没有醒。
“怎、怎么办?”
“先报告给队长。”
隔壁房间有六人闻讯而来,夏雪遥撑开她的眼皮检查眼球的情况。
他眉头深锁:“她正处于深层睡眠中的快速眼动睡眠期,是频繁做梦的阶段,这时候的梦境最清晰、最生动。”
萧星澈若有所思地打量学识渊博的夏雪遥。“她比我们先离开,为什么没有醒来?”
“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进入了深层梦境。”
如果这个天亮的张塘镇是现实,那么没有白天的张塘镇是浅层梦境。他们从浅层梦境离开,黎婉月则坠入深层梦境,坠入某人的深层意识。
“有没有方法叫醒她?”宋戈焦灼。
“找到域主。”夏雪遥站起来:“张塘镇的梦来自域主,封锁域主的模因污染或许能帮她从梦境脱离。”
“或许?”
他没有解释,而是对宋戈说:“你了解她的特殊能力,你明白她脱离的成功率有多大。”
宋戈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萧星澈追问:“醒不来会怎么样?”
他眼中的焦躁烫得夏雪遥移开视线,把一份焦虑掩埋到心底。
理智不容许他心软。
“她会醒来的。宋队长,做你该做的事。”
宋戈哽着喉咙:“当前的任务目标有两个。第一个是抓捕张塘镇的域主,第二个是保护黎婉月。阮风,你背着小月,我们现在出发去墓园。”
“我来背。”
“我来。”阮风反驳萧星澈:“遇到突发情况,我可以带着小月躲进影子里逃跑。”
阮雨赞同:“我哥经常做体能训练,体格好,速度快。”
萧星澈体内的那个家伙非常抗拒。
萧星澈:[我的能力更适合保护她]
萧星澈:[我让你使用,你保护她!]
他敛神,冷静下来分析:[墓园空旷,缺少高耸的障碍物,你的能力确实无处施展。]
萧星澈:[不!我不要别的男人碰她!]
他没有再搭理那个家伙,面容温和,对阮风说:“其实你速度快,易藏匿,更适合战斗。在战场上多一个能战斗的队友,我们的胜算就提高。而我的特殊能力也能保护小月,所以我建议由我来背她。”
说完,他无需旁人同意,自顾自搀扶黎婉月坐起来。
被抢了先手,而且对方有理有据,沉着脸的阮风不好再争,只能暗暗记下这笔账。
一行人再次从旅馆出发,萧星澈轻轻松松地背着黎婉月。
他吐槽体内的那个家伙:[回去别懒散了,要勤奋锻炼。]
萧星澈:[……嗯……]
跟在后面的阮风一声不吭,胸口像打台风前的烦闷空气。
旅馆依旧静悄悄的,十六个人的脚步声踏碎静谧,惹得呆在一楼的老板探头探脑。
为首的宋戈停下脚步。“老板,你梦醒了?”
“嗯……”老板的发际线稀疏,大腹便便。
“你一早就醒了吗?不会再进入梦里?”
“我醒来好多天,只要不睡觉就不会进梦里。”
张棱急道:“可是我们在梦里看见你呀!”
宋戈毫不犹豫地拔出净染手/枪,瞄准老板的眉心:“你很多天不睡觉为什么没有黑眼圈?”
他一边瞄准老板,一边打手势示意其他人快走。
老板怔忪,不说话时的表情木然。
所有人醍醐灌顶此老板非彼老板,急忙冲出门口。凌厉的宋戈持续瞄准老板,最后一个走出旅馆。
站在阴影中的老板面无表情,散发阴沉粘腻的气息。
街上同样冷清,偶然跑过形单只影,倒是没有红影游荡。
打哈欠的张棱很不理解:“我们在梦里和老板交谈过,他的语气和肢体不僵硬。”
宋戈踩油门行驶。“我们遇到的警司和这个老板一样像行尸走肉。真正的人类,要么靠自己醒来,要么留在梦境里。”
正如他们在咖啡馆遇到假小月,正主离开梦境就留下复制品,反之亦然。
坐在中排的阮雨喃喃自语:“老板是没救了吗……”
后排的萧星澈半搂着昏睡的黎婉月,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宽大的手掌轻扶她的后脑勺,防止拐弯时她往一旁撞。他悄然低头,端详她安静的睡颜,祈祷她不会梦见恐怖的东西。
“你们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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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身上剩多少硬币。”
结果,每个人都再减少一枚。
目前,硬币数量最少的是拜过大将军的三人,剩下四枚。
夏雪遥和周临忍不住打哈欠。
另一个旅馆的楼上,躲在窗后窥望的人眺望远去的三辆车。
“好久啊……”
夜色笼罩昏暗的房间,惆怅地黎婉月对昏睡的四人喃喃自语。
群里还是没人回复她。
“零号,出来陪我聊天。”
零号:“好的,宿主。”
“有新评论吗?”
零号:“新增了两个收藏和两条评论。”
“她们有讨论剧情吗?”
零号:“没有……”
“是不是又讨论收后宫?”
零号:“呃,是的,因为萧星澈和阮雨发生矛盾,使她们兴奋。不过读者的追读率很稳定,她们是认可您的。”
另一个世界的读者在读她的经历,她产生梦幻的感觉。说真的,规则领域这么诡异,她没时间纠结读者算不算偷窥,只想着快点积累到10000积分,让这个世界变成真实的。
对于她来说,萧星澈是活生生的人,阮雨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不只是角色。
她无助地瘫坐沙发,宛如一条咸鱼,凝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四人。“零号,你觉得我真的醒来了吗?”
零号:“从手表的指针颜色来看,您陷入比那个梦境更危险的处境。”
“对呀,为什么醒来反而更危险呢?”
她猛然坐直,琢磨手表的指针颜色,然后稍微拉开窗帘偷看窗外。
外面亮灯的住户和梦里的差不多……
等等!
她找出规则纸条查看。
——乌鸦天黑回来,数数,黑色不能比少多,快跑!
“没开灯的单元不能比亮灯的多,快跑!”她终于理解这一条规则。
再看窗外的灯光,亮灯的住户比梦里的少,全镇几乎陷入一片漆黑。
“没开灯的单元多就要快跑,我真的有醒来吗?”她咬着手指踱步思考。
忽而,她的目光落在茶几的通知书上。
老板说过,派出所的接线员冷冰冰的。
她深呼吸,拨打当地派出所的电话。
嘟——
她后脊发凉,手脚冰冷。
嘟——
她哆哆嗦嗦地拿开手机。
嘟——
座机的来电铃声为什么在楼下响起?
这里不是旅馆吗?
嘟——
嚓。
“喂?”
对方的声音从手机的话筒传出,她颤抖着把手机放到耳边。“你,你是谁?”
话筒散发阴冷的气息,像从潮湿的井深处溢出,她恍然闻到泥土的腥味。
“你回来了啊……”
沧桑的男人声带着微醺的虚浮,尾音的颗粒感像含着砂石。
黎婉月咬紧牙关:“你在哪里?”
“爸爸在家呀……”
家?
“爸爸一直等你们回来……乖……回来爸爸的身边吧……”
这里的家定义为两个人或以上所在的封闭空间,她身处的房间也是家。
如果用离开咖啡馆的方法观察这里呢?
她渗出冷汗的手握紧手机,机身湿漉漉的。
余光斜睨沾染昏暗灯光的地板,变成黑漆漆。
这里不是旅馆,不是房间!
“爸爸,我回来了……你在哪?”
她话音刚落,余光处的大片地板瓦解成黑色的物质。她稍微抬眼,发现天花板也变成黑色,四周涌来潮湿泥土的腥味。
48. 梦⑨
旅馆的楼道黑漆漆,黎婉月打着手电筒下楼梯。
煞白的光束照亮台阶,一侧的墙壁染上灰蒙蒙的灯光,粘着她漆黑的影子。
她慢慢走,琢磨楼梯的宽度——越往下,楼梯慢慢变窄,从2.5个人的宽度变成勉强2个人通行。
二楼宛如黑洞洞的棺材,她飞快地跑过。从二楼下去的时候,狭窄的楼梯仅仅一个人通行,然后越来越狭窄。
到了一楼的楼梯口更离谱,变成扁扁的一个小洞口,要她爬进去。
电筒的光束颤抖,她的双腿软得想坐下。
上帝啊!佛祖啊!随便什么神仙吧,保佑她能活着找他们!
她学电影的牧师那样在胸前划十字,念叨“阿门”,然后用力地咽口水,眯着眼睛爬进洞口。
呜呜,好黑,好恐怖!
[零号,我要不行了!]
她握紧手电筒往里爬,逼仄的黑暗吞噬她上半身。地面凹凸不平但松软,是泥土的质感,迎面扑来阴森湿润的凉气,电筒的光束抖个不停。
零号:“宿主加油!”
她咬紧牙在心里哭:[没油了,你快跟我说话!]
零号:“我给您念一遍新增的评论?”
[快!]
零号:“第一条:敏感自卑的弟弟斯哈斯哈,和哥哥一起收进后宫吧,夹心饼干香香。”
零号沉默了。
黎婉月也沉默了。
零号:“咳,没事,还是有读者喜欢萧星澈的。”
黎婉月:[……谢谢,恐惧感有减弱一点点。]
没读者在意她没关系,她咬牙拼命爬,爬出一条活路。
零号:“咳咳,第二条:没人喜欢萧星澈吗?人前是温柔人夫,人后阴暗偏执,最有大房之姿!”
[谁偏执?萧星澈?]
零号:“是的,看来读者也瞧出他的本质。”
黎婉月不认同:[刚认识他的时候确实阴暗,但是没有偏执呀。]
零号:“他进小松村前不是发信息轰炸你吗?”
[他不是关心我有没有按时吃饭吗?]
零号:“……宿主您高兴就好。”
托零号的福,狭窄黑暗的洞/穴变得没有读者的评论可怕,她一鼓作气,加速向前爬。
终于爬到尽头,结实的泥墙封死去路。
她往后退,却不幸地发现后退的路也封死了,整个人被困在不能翻身的土里。
糟糕,跟那个噩梦一模一样。
“零号,我被域主活埋了!”
零号:“宿主别急,你试下能不能挖空?”
“如果女主角死亡,这个世界会不会崩溃?”
零号:“世界崩不崩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几个男人肯定崩溃,有人还可能黑化。”
“谁会黑化?”
零号:“呃,我猜的。”
土里的空气很稀薄,她闭上嘴巴挖前面的泥土。
啊嘿,挺松的。
她来劲了,放下手电筒用力挖。
挖着挖着,她挖到好几根柱状但不粗的东西。
是什么鬼?
“啊!”
它们动了!
“救命!”
它们抓住她的手!!!
“滚滚滚!”她发疯似的甩掉对方,打落面前的许多泥土。
终于,前方的洞透出一丝光芒。
她喜出望外,继续抓住对方的手打落更多泥土,使得洞越来越大。
“呼——”
她吃力地爬出勉强令身体通过的洞,抬头看“帮忙”挖洞的人是谁。
“司机大哥?”她喜上眉梢,激动地抓住司机的手:“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哪里呀?”
没有灯光的四周黑沉沉,布满一片低矮、伫立的东西。电筒的灯光晃了晃,落在一张黑白照片上面——面无表情的女人脸盯着她。
照片下面是两列大字:
慈
母黄娟父张海丰
之墓
黎婉月毛骨悚然,后退半步。
煞白的电筒灯光扫过身边的一块块东西,全是贴着黑白照片的墓碑。
他们的眼珠子是无神的黑色,仿佛全都盯着她看。
“司、司机大哥,你在墓地做什么?”
黯淡的白光染司机的脸庞——鼓鼓的,他在咀嚼什么,嘴巴满是稀碎的黑色泥土。
他和墓碑的照片一样双眼无神,呆滞地直视前方,
黎婉月僵硬地向下照射。
他的双手也沾满泥土,十个手指头挖泥挖得血肉模糊。
他对黎婉月的问话无动于衷,专心地咀嚼。
她放开司机的手,哆哆嗦嗦地远离他。
不只有他,附近还有很多虾米般的身影攒动,埋头挖掘墓碑下面的泥土。
“嘎——”
死寂之中突然响起沙哑的叫声,心惊肉跳的黎婉月东张西望,沿着一股甜甜的发酵气味走。
她过年时在饭桌上闻过,是酒的气味。
来到过道,对面的草地上有堆积如山的尸体。忽而,尸体堆动了动。
她屏息驻足,关掉手电筒。
这时,尸体堆下面爬出硕大的黑影。
“嘎……”
原来是鹅子大的乌鸦,原来它们从墓园诞生,由尸体变成。
酒味不是来自对面,她静悄悄地拐弯,气味愈发浓烈。走着走着,有人从她的身旁走过。
“思瑶!”她欣喜地轻呼。
然而,以江思瑶为首的一队人无视她。他们戴着墨镜,径直端着检测仪向前走,与她前往的方向一致。
接着,她看见戴墨镜的萧星澈背着闭眼的她走,大惊失色地碰一下萧星澈。哪知,她的手穿过萧星澈的胳膊。
心像破洞的抽屉,落空空又漏风。
是域主造成的梦境吗?折射她所期盼的事?
她失落地跟随队伍走。
不久,鞋底下一阵微微的起伏,前方的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脸色酡红,散发浓浓的酒味。
张海玲、周临和夏雪遥不再向前,停留在原地。其他人则继续走,萧星澈背着黎婉月走在最后面。
奇怪的是,江思瑶他们停下脚步东张西望,却似乎看不见地上的大叔。直到阮风穿过大叔的身体走动,她才确定他们不是心中的期盼,是真的。
太好了,可以来个内外夹击。
黎婉月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大叔。
他一动不动,嘟嘟囔囔:“……你们回来了吗……”
咕噜——
落到地上的小石头颠了颠,滚到路边去。
果然,宋戈他们没有听见大叔的声音,自顾自地徘徊和张望,唯独萧星澈看向她站的位置。
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墨镜和空间的限制,找到她。
可惜他很快便扭头看一下背上的她。
黎婉月不太滋味,敛神走近,踢大叔一下。
踢不动,他的身体牢牢粘着地面。
难道……她惊恐地注视微微起伏像呼吸的地面。
“你们回来了吗?”
地面开始渗水,散发浓烈的酒味。
黎婉月硬着头皮蹲在大叔的身旁:“叔,你躺在地上等谁啊?不冷吗?”
大叔缓缓睁开双眼,下三白的死鱼眼无精打采,迷离的眼珠盯着黎婉月亲切的脸蛋,突然流下汹涌的泪水。“你们回来了啊,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她揣紧衣兜里的逆模因笔。
地面的渗水越来越多,酒味越来越浓,铺满整条过道。水光亮晶晶的,像一条小溪,泡着她的鞋底。
醉醺醺的大叔举起手想摸她的脸,被她后仰躲开。
他黯然神伤:“你还怪爸爸吗?”
“你觉得呢?”
“爸爸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会再酗酒,你和妈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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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好不好?”
黎婉月眼眸一转:“你躺着怎么回家呢?而且我们家不在梦里,我和妈妈想回真实的家。”
“我带你们回家!”
大叔坐起来。
不,是他背后的过道升起来,地砖哗啦啦地砸下来,露出巨大坚硬、盛着水的透明壳。伸出的六条腿一节节的,泛着油亮的酒,气味很呛。
她头皮发麻,怎么看,他真正的身体都像一只背着酒瓶的寄居蟹,人类的身体则长在头顶。
同一时间,宋戈他们紧急避让从地下升起的怪物,跑到江思瑶后面。
六条腿啪嗒啪嗒爬行,她急忙后退,看着巨大的它转过来,人头向下九十度转动,用倒过来的黑眼睛盯着她。
“回家,我们回家。”
她斜睨江思瑶等人的拔枪的动作,大气不敢出:“是现实的家吗?”
他倒过来的嘴巴一张一合:“我们在,哪里都是家。”
说着,它爬出透明的壳,露出凹凸不平的身躯。
她看见,它的背上长着很多人头!
它所谓的家是它的脊背!
它的污染覆盖全镇和墓园,人头来自张塘镇的居民吗?
来不及思考,黎婉月颤声反驳:“你、你的家太小了,我和妈妈喜欢住大一点的房子。”
倒挂的人头皱眉思索。随即他面容狰狞,怒吼:“你们是不是还嫌我窝囊废?不肯跟我回家?”
呛死人的酒味扑面而来,她强忍着反胃假装镇定:“既然你想我们回家,为什么你的身上还有酒味?”
他一愣:“我……”
“你根本就没有戒酒!根本没有把我和妈妈放在心上!”
他气得面容扭曲,张开六条腿想要强行抓住她。
不准再走!一个都不准再走!
“不过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什么?
他又是一愣。
“爸爸你会改的对不对?”
他愣愣地缩回六条腿,身体伏下来:“会的,我一定会改的。”
“我就知道其实爸爸你一直爱着我们。”黎婉月举起右手。
他以为“女儿”想摸自己的脸,便低下头。
突然,刺疼侵袭他的脖子,他大吃一惊。
发现怪物僵直的A队及时开枪,射出一枚一枚麻醉子弹。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
她豁出去:“爱就要说出口,她们早就对你失望透顶,等人跑了才悔恨有什么用!如果你真的悔恨,为什么没有戒酒?”
锥心的话语撕开他后悔的伪装,他愤怒地嘶吼。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吸附黎婉月。
没错,他怨恨离开的妻女,怨恨解雇他的单位,怨恨有儿有女的邻居,怨恨每一个人有眼无珠迫使他只能到墓园当保安。
唯独没有正视自己因为酗酒而失去一切。
麻醉的药效快速蔓延身体,他恼恨地大肆破坏,想着和破坏美梦的臭老鼠们同归于尽。
砰!
碎裂的墓碑飞溅,域主突然暴走,他们虽然佩戴降低视觉污染的墨镜,但是爆发的污染冲击依然使大家头痛欲裂。
阮雨的影子推着域主的影子暂时让它动不了;寸头令部分落石飘浮……
他们一边躲避碎石,一边找机会给域主套上阻断污染的颈圈。
宋戈见机不妙,把手里的颈圈交给阮风。
阮风马上带着颈圈沉入影子。
“小心!”江思瑶大喊。
碎裂的墓碑砸来,头疼的萧星澈抽出一只手,触碰砸来的石块。
一息间,石块迅速生长,扩展成一道弯弯的石拱桥,为大家挡下落石。
震惊之余,从影子冒出来的阮风往域主的脖子套颈圈。
喀。
颈圈封锁,牢牢地套着域主的脖子。
下一秒,他们头疼、反胃的难受消失无踪。
萧星澈背上的黎婉月早已睁开眼睛,看见石拱桥。
49. 梦⑩
倒下前,域主倒转的脑袋挂在前头,满目怨念盯着萧星澈的方向。
“……为什么……”
它问完内心深处的最后一问,不甘心地倒下来。
萧星澈察觉它是盯着自己的背后,提起心却又期待地颤声:“小月……?”
“天亮了。”
背上的话音使他的脑袋“嗡”一声鸣响。
她有没有看见……
“小月你醒了!”欣喜的阮雨一喊,惹来大家侧目。
萧星澈心不在焉地放下黎婉月,倾听他们的谈话。
“小月,我们逮捕域主了!”
“掐你的人中也没醒来,吓死我们了!”
江思瑶嗔怪:“对啊,明明是你最先离开梦境的,却一直没醒。”
“我在另一层梦境。”她凝望碧蓝的天空,想起走过狭窄的楼梯,爬过漆黑的地洞,恍如隔世。
“是深层梦境吗?”夏雪遥走来。
周临走在他旁边,目光带着怨念,担忧之色留在眉间。
她朝周临笑笑,示意他不用再担心。“应该是的,那里没有天亮,旅馆变成地洞,我从地洞爬到墓园。”
“你遇到域主了吗?”夏雪遥又问。
“嗯,和他交流了一会儿。”
众人皆惊。
域主在后期突然情绪失控暴走,和她的交流有关系吗?
域主现在蔫蔫的,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也跟她有关系吗?
当域主暴走,她却看起来不受影响,形象在队员的心里高大起来,他们投来的目光夹杂敬佩。
夏雪遥观察她清明的眼神,非常好奇交流内容,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域主说了什么?”
“倾诉他的执念和怨恨。”她不想提域主的糟心事,轻描淡写地耸肩:“然后我数落他一顿。”
他们诧异:“数落?”
数落域主?
一个人类数落污染整个镇子和污染广阔墓园的域主?
而且这个人类毫发无损?
他们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黎婉月在他们的心里不但形象高大,甚至带上神性的光环。
“这个域主的污染值有多高?”她问。
许燕妮心有余悸:“和小松村的域主的污染值相近,432。”
“可是小松村的域主没能污染两个区域的人类啊?”
夏雪遥猜测:“和域主的特殊能力有关,我猜是‘做梦’之类的特殊能力,美中不足的是乌鸦还在诞生。”
此言一出,大家才想起有一群由尸体变成的乌鸦,纷纷望向堆积尸体的草坪。
“妈呀,尸体还在变乌鸦!”
绝了,那堆尸体底下钻出半鸟半人腿的怪物。它们张开翅膀扑腾一会儿,趴在地上不动。
夏雪遥若有所思:“让尸体变乌鸦的力量削弱了。”
“就是说逮捕生态保护基地的域主就能结束了吗?”
“62%的概率是的,如果其他片区没有出现规则领域的话。”
身心疲惫的大家又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支援任务就快完成。
“我们把域主扔在这里吗?”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宋戈。
这时,宋戈接到一个来电。
“喂?请问是洛河区分局的宋队长吗?”
宋戈正色:“我是,你是从阳区分局的李队长?”
之前,李队长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
李队长隶属从阳区分局的特遣部队B队,是从四方镇进入支援的队伍,然后他们与外界失联。
李队长:“没错,派出所的民警、我和四个队员从梦境醒来后,一直呆在张塘镇的旅馆。”
宋戈的眼中闪烁犀利的光泽:“你突然联系我是因为什么?还是你们看见什么?”
李队长:“我在旅馆看见你们的车往镇外行驶,你现在有空接电话是因为解决污染源头了吗?”
“你有空打来是想过来帮忙吗?”
李队长:“没问题,你们在墓园吗?”
“对啊。”宋戈暗自冷笑。
不久,一辆警车和一辆轿车驶入墓园,宋戈带领的A队站成一排,迎接援兵。
当援兵下车,A队所有人佩戴阻污染的墨镜,拔出普通手/枪瞄准他们。
他们惊愕数秒,跟随李队长举起双手,不敢妄动。
一行八人带着黑眼圈,面容憔悴,男的都长出青色的须根。
举着手/枪的宋戈喊寸头给他们检测污染值。寸头每检测一个人,队友便瞄准对方,防止对方突然发难。
寸头:“每一个都在50以内,属于经历过规则领域的正常范围。”
“大家放下枪!”宋戈摘下墨镜,走向四十来岁的李队长。
被捕的域主由李队长等人看守,三个民警则去焚烧尸堆和趴着不动的大乌鸦。
“你的支援队伍是什么情况?”宋戈给李队长递去一根香烟,帮他点燃。
“好东西啊!”李队长惬意地深深吸一口,快活似神仙。
困在张塘镇好几天,外面的鬼东西太多,谁敢经常外出找吃的?别说香烟,连水和饼干面包也要一省再省。
李队长夹着香烟端详,由衷感叹:“从梦境醒来后我们好几天不敢睡觉,差点把脸扇肿了才勉强睁眼。苦尽甘来抽香烟,值了!”
宋戈嗤笑:“虽然张塘镇的域主被捕,但是真正的污染源还没找到,你们还要熬好几天。这香烟,是任务结束前的最后一根。”
“放心,我们死也会看紧域主。”李队长长吁出一口白雾,把剩下三分之二的香烟插在石缝中。“两个队员栽在小松村,四个队员栽在梦境里。你们抽着烟,一路走好吧!”
宋戈严肃地凝视祭奠的香烟。
李队长羡慕地环顾忙前忙后的A队成员:“你们也是四方镇进来的吗?”
“嗯。”
“真好啊,全员齐整!唉……”
怅然的宋戈默不作声。
能全员齐整,多亏她。
“第一支进生态保护基地的队伍全员失联,你们当心点。”李队长留下最后的叮嘱便去忙了。
闲着没事干的黎婉月找到单独呆着的萧星澈,他蹲在某个墓碑的旁边,披着斑驳的树荫,凝视石砖路发呆。
“你在看什么?”她也蹲下来注视石砖地板。
回神的萧星澈别过脸:“没什么。”
“谢谢你背着我走。”
“不客气。”
若隐若现的冷淡弥漫二人之间,沉默使人不安。
黎婉月攥紧裤腿,鼓起勇气问:“那条桥……”
萧星澈不安地握紧拳头,拳心尽是冷汗。
“好厉害,是你使出来的吗?”
他忍不住偷看她的表情,蓦地对上她炯炯的目光。
目光写满期盼,夹杂一丝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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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月!”
不合时宜的呼唤打断萧星澈的话,他气恼地盯着拿矿泉水来的周临。
周临恍然未觉他的怒目,递矿泉水给黎婉月。“你睡了很久,要多喝水补充体力。”
“谢谢。”她拧着瓶盖,转头问萧星澈:“你刚才说——”
“没什么,我去那边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她凝视萧星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如果石拱桥是墓园本来没有的,就是容深的特殊能力——构建。
每个人的特殊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走远的萧星澈躲在一棵树下,希望树干能遮挡自己。如果她再问拱桥的事,他已经没有勇气回答。
现在他是萧星澈,不是容深,告诉她拱桥是他搞出来的,告诉她自己住在萧星澈的体内,告诉她只有她记得自己,她信吗?
就算她信,她会接受他连大学也没上的身份吗?
除了她,他一无所有,拿什么去追求她?
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多么优秀。
有善解人意和阳光运动型的双胞胎,有战斗力强的队长,有帅气多金的两个老板,而他有什么?不能做以前的建筑设计师,连住的地方也是她提供的。
何况,她不是说过不喜欢他了吗?
内心的另一个家伙响应他的自卑,令自卑的情绪成倍增长。
他烦躁地蹲下来,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
他这样的人,不如一开始就消失干净。
忽而肩膀一沉,他吃惊又愣住。
“你不舒服吗?”
来人是他最想逃避的。
“没事……”他低下头,不想她看见他颓废的模样。
“这样啊。其实我想对你说,你创造出来的拱桥帮大家挡下很多石头,很厉害,让我想起一起长大的竹马。”
他全身一震,抓胳膊的双手微微发抖。
她想说什么?说讨厌他吗?毕竟他老是惹她炸毛。
“他虽然表面上总是惹毛我,但是我被台风吓着的时候,他会抱着我;太阳朝向哪边,他就走哪边帮我挡阳光;我生日的时候,他会给我做生日蛋糕……”
他惊愕地抓紧胳膊。
“还有我在低谷期的时候,他经常跑来做饭陪我。”她低下头,道出心声:“我很想他回来……”
自卑自厌的漩涡随着她的话化开、消散,他像溺水的人,抓住她伸过来的手浮上水面,贪婪地喘息。
“我们准备出发了!”
不远处的队员大喊集合。
黎婉月见他没有吭声,失落地低着头,准备离去。
她的手腕突然炽热的大手抓住。
她吃惊地回头,高大的身形逼近,影子和树荫一起把她笼罩,散发淡淡的面包香气。
他想做什么?
“别动。”
宽阔的胸膛轻触她的鼻尖,她的心砰砰地加速跳动。
头顶的发丝被什么轻轻地掠过,然后她看见他的手里多一块树叶。
“没了。”他弯弯的桃花眼写满狡黠。
“哦。”她有些失望,抽出手腕。“去集合了。”
他虚握的空气仿佛留下她的手腕。
有李队长等人留下看守域主,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去解决污染源。
三辆车绕着墓园外面的公路行驶,根据路牌驶去“从阳区生态保护基地”。
50. 死①
从阳生态保护基地内含科普展馆、生活体验区、生态研学基地、三星级度假酒店以及8831公顷的国家森林公园。
“从阳区的防疫人员、特警、十名调查员、第一支执行任务的特遣部队在六天前赶到生态保护基地。那里的占地面积很大,如果控制不好模因污染传播,会扩散整个从阳区和隔壁的远蓝市。”
黎婉月打哈欠,用手机功放宋戈的语音通话。
旁边的主驾驶是周临,他的下巴也长出短短的须根:“现在的扩散程度怎么样了?”
宋戈:“根据从阳区的自由之港分部发来的检测报告看,模因污染范围持续扩散,不过扩散的速度缓慢,还没超出国家森林公园背后的森林范围。”
坐后排的夏雪遥疲色明显:“因为森林里没有人类畸变成域主,所以扩散的速度缓慢吗?”
四方镇、小松村、张塘镇各有一名域主传播模因污染,形成庞大的污染面积,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型灾难。
这次大型灾难看似偶然,但每一个规则领域相关联,更像是计划性的扩散。
宋戈:“你们检查下各自的硬币剩下多少,我猜硬币还有用。”
结果,一部分人剩下六枚,个别单独上卫生间用过水的剩下五枚,黎婉月、周临和夏雪遥也剩下五枚。
“买红色的酒花掉一枚,从梦境苏醒也花掉一枚……”黎婉月恍然大悟:“你们说过从咖啡馆醒来会留下一个冒牌货,所以会消耗一枚硬币,和单独上卫生间用水的情况一样。”
也坐后排的萧星澈端详一枚硬币,跟普通的一元硬币相同。“为什么恰好是七枚?四方镇抢硬币的居民穿白衣,没有影子,我想到一个民间说法。”
黎婉月灵机一闪:“三魂七魄?”
“没错,民间的说法是人有三魂七魄,丢一魂痴傻,丢一魄有损健康,如果三魂七魄都丢了就活不了。”
闻言,驾车的周临打哈欠:“这么说,我们丢了两魄,难怪这么累。”
夏雪遥虽然没有研究过民俗文化,但是四方镇的白衣居民证实鬼魂存在规则怪谈内,加上张塘镇的镜子、冒牌货自己,他认可萧星澈的猜测。
“也可能是我们连轴破解规则领域,累坏了。”黎婉月揉着想粘起来的眼皮。
周临连续眨眼睛驱赶睡意:“你们抓紧时间休息。”
张塘镇离生态保护基地四公里远,剩下一公里多的路程时,他们从身上摸出新的规则纸条。
这一次与其说是规则,不如说是打油诗:
一人不上路,一人不上山。
上路莫听铃,见灯莫撞道。
听名不回头,拍肩不回头。
水黄继续走,落地白衫愁。
水中生,原地等;买命钱,路路通。
黎婉月凝重地琢磨地每一句。
根据路标的指引,三辆车左拐进岔道,没多久便越过“从阳生态保护基地”的大花坛。
黎婉月打着哈欠观望手写的指示牌:请误入的人员到达森林度假酒店集合↑
沿路还有其他手写的指示牌:
从阳生态科普展馆已经关闭,请勿靠近。
从阳生态科学生活体验区已经关闭,请勿靠近。
从阳生态研学基地已经关闭,请勿靠近。
从阳国家森林公园限时开放,请先到森林度假酒店购买门票,请勿擅自进入,否则后果自负!
白天多云,黯淡的日光下森林度假酒店的一楼亮着灯,大门从里面反锁。
车内是压抑的沉默。
越靠近生态保护基地,他们越疲倦——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心累,累得想躺下,永远不起来。
例如结束生命。
“是模因污染!别再细究那个念头。”夏雪遥最先回神。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们一边聊天一边下车。
玻璃大门后面的人警惕地瞪他们,有的举起手/枪,有的举起水果刀或扫把,严阵以待。
“搞什么,我们是丧尸吗?”许燕妮嘟囔。
宋戈直接亮出证件。
里面的一个高挑女人举着手/枪走近,隔着玻璃仔细查看他的证件。随即,她从冲锋衣的衣兜掏出一枚硬币。
宋戈心领神会,喊大家也掏出一枚硬币。
终于,酒店的大门为十七人打开。
“快!动作快点!”开门的西装男人一边催促他们,一边张望外面。
酒店的大堂只有十个人,憔悴的他们满身丧气,深深的绝望从双眼泄露。
男的比宋戈他们长的胡子更长,头发油油的,黑眼圈明显。女的脸色蜡黄,眼睛浮肿,许久没有休息好。
“我们是洛河区分部的,请你们详细说说生态保护基地的情况。”宋戈开门见山。
高挑女人虽然颓丧,但眉眼英朗,凌厉的气质与宋戈相近。“我是带领第一批进入生态保护基地破解规则领域的余队长,我们的十个队员牺牲了八个,十个调查员牺牲了七个。”
牺牲的人数如此多,黎婉月大吃一惊。
余队长仔细端详十七人的精神状态,好奇地询问:“你们从哪里进生态保护基地?”
“我们破解了四方镇、小松村和张塘镇的规则领域进来。”
“什么!”酒店的十人失声惊呼。
“你们居然穿过张塘镇进来?”
“外面还有三个规则领域?”
“妈啊,你们的人员居然剩下这么多?”
此言一出,黎婉月想撸起袖子揍西装男。
什么叫剩下这么多!他们拿命完成任务好吧!
沉下脸的宋戈浓眉如剑,目光如钩,手揪起西装男的发黄衣领。“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用子弹帮你刷牙。”
“你误会了,他没有恶意。”余队长急忙拉开他和西装男。“之前困在这片区域的游客驾车离开,他们说只有一条路能驶出去,就是去张塘镇的公路。但是他们进镇子休息以后和我们失联了,导致很多人不敢离开这里。”
“这里就剩下你们十个?”
“原本不是的。”余队长悲伤地叹气:“我们组织普通游客躲进生活体验区和展馆,等待救援,但我们低估了域主的力量。”
“是啊,呆的时间久了,那些游客失心疯似的冲进森林公园,我们再也没见过他们出来。然后轮到我们受影响,我们不得不按照调查员摸索出来的生存规则做一些事才保持理智。”说着,西装男低下头。
“你们破解了三个规则领域,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你们的实力很强。”
宋戈听出余队长的试探,轻描淡写:“在张塘镇睡了一觉,当然精神不错。说说要做什么事。”
一个大妈给他们派发生存规则——
送货员守则
请各位困在生态保护基地的送货员认真阅读本规则,并依照规则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1,每天至少送货一次。送货员必须穿白色衣服,出门前关掉手机等电子产品,或者把所有电子产品寄存在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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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送货期间,禁止查看运输的包裹,并随身佩戴无线对讲机,随时倾听酒店的指挥。
3,送货期间勿称呼送货队员的名字,并谨记不会有人喊你的名字。
4,必须严谨听取电台里的指挥,必须谨记送货和回程的路线只有一条。
5,每一趟只有一条送货队伍,请牢记送货的队员的外貌。如果遇到游客,请谨记你在工作期间,别摸鱼专心送货。
6,森林公园内已经断电,摸黑送货时请小心谨慎,别走神。
7,送货的目的地是月亮湖,到达后把货物扔进水里,按原路返回,返回时的守则按上述的执行。
黎婉月发现个别规则写得不够清晰,例如摸鱼,具体指什么行为?部分规则倒是跟纸条上的吻合,除了关于水的地方。
萧星澈直接提出疑问:“有些地方写得不够清晰,送货的人没有回来吗?”
闻言,十人脸色惨白。
“没人回来?”
余队长抿紧唇:“没,全部在途中失联。我们……每天戴上特殊墨镜出去,只找回无线电对讲机。”
黎婉月颤声:“你们要误入的人先来酒店集合,是为了有人当送货员吗?”
宋戈当即抛给余队长一记眼刀。
余队长暗道她敏锐,便实话实说:“请你们理解,如果连我们也回不来,就没有人留守等到你们来,给你们讲解情况和当领路的指挥员。”
宋戈冷笑:“希望你还能记住特遣部队的宗旨,余队长。”
保护民众,在诡异的前线当勇敢的战士——是加入特遣部队训练时学习的第一课。
她昂首挺胸,问心无愧:“我没忘记。我保留的是最后的希望火种,现在要我当送货员我也无义不容辞!”
宋戈阴沉地眯眼。
余队长坦然直视。
夏雪遥打断两位队长无声的交锋:“你们还有没有其他规则要遵守?”
西装男拿出规则纸条,上面的打油诗和他们的一致。
“对了,要天黑后才能送货。”余队长补充说。
“为什么?”
“因为白天送货会看见太多东西,中途停留会很危险,天黑后反而有夜色掩护。”
“那货物是什么?”黎婉月问。
余队长垂眸:“你们不知道比较好。”
离天黑还有八小时,酒店的后厨剩下很多食材。萧星澈、江思瑶、黎婉月、阮风和阮雨、大妈几人到后厨做午餐。
余队长带领宋戈等人熟记森林公园的地图,周临看了一会儿,想加入做饭大军打下手。
黎婉月嫌他手脚生疏,推他出去。“你帮忙记地图吧,好好运用你对图形敏感的长处。”
他嘴上说不要,实则暗喜她了解自己。
正在切西红柿的萧星澈听见两人的谈话,眸色一沉,胸口很闷。
午饭比较简单,以面食为主。到了傍晚,余队长他们对着一桌丰盛的晚餐目瞪口呆。
三星级酒店备有大龙虾、帝王蟹、石斑鱼等海鲜,全端上来了。
“你们该不会把所有食材做了吧?明天怎么办?”
他们舍不得吃才放这么久!
宋戈不以为意:“最后一顿要吃饱。”
“最后一顿?宋队长你别咒自己人啊。”
黎婉月淡然补充:“宋队长的意思是吃完这一顿就完成任务。”
余队长等人:“……”
他们哪来的自信?
51. 死②
天快全黑,他们商量派谁去送货。
“我打头阵。”夏雪遥从容不迫。
“不行!”宋戈斩钉截铁:“你留在酒店。”
“第一条送货队伍需要我,我有能力让大家保持思考,维持理智的状态。”他语气坚定,不紧不慢地喝一口清茶。
第一条送货队伍至关重要,目的不是送货,而是验证规则的正确性,给后面的队伍排雷,以他的特殊能力和观察力,当第一条队伍的送货员再适合不过。
宋戈显然想到这一层,不再反驳,只是惴惴不安地沉默。
他不能去送货,要留在酒店主持大局,平衡余队长的势力。
西装男是酒店经理,熟悉森林公园的路线,要留在酒店当人肉导航。
一名调查员和余队长的一名女队员愿意加入,接着寸头和许燕妮也自告奋勇。
“许姐,我和你换吧。”阮雨提议:“如果发生意外的情况,我有能力留下信号。”
加上他和哥哥拥有共感,出事的话哥哥会第一时间发现。
阮风抓紧弟弟的肩膀,沉声叮嘱:“一切小心。”
“我也去。”黎婉月举起手。
“不行!”宋戈和夏雪遥异口同声。
“为什么?”有她加入,域主肯定快速现身。
“你留在酒店。”
她不解。
宋戈首次对她露出冷酷的脸色,毋容置疑的语气暗示不可商量。除此之外,她还察觉他紧张地咬着下颌,看她的眼神充满不安。
她明白了。
他要保密她的特殊能力,因为人性不可揣测。
“好吧……”她装作柔弱低下头。
宋戈的眼神一松,缓和脸色。
周临冷哼:“留下就留下,需要对她这么凶吗。”
坐对面的余队长没有多想,以为宋戈优先选择特遣部队的成员。
六个人一队,最后加入的是张海玲。
下一步是换上“白衣服”。
原本存放很多侍应生的白衬衣,但是所有送货员有去无回,消耗完白衬衣,余队长他们拿客房的白色浴衣当送货员的工衣。
“白衣服最有效降低送货员的存在感,所以全白是最好的。”
长长的白色浴袍到膝盖,连袖子也是白色。
“我和林叔已经拖货物到外面,你们抬起来后直接走去森林公园,途中千万别停留。”酒店经理擦一把汗。“你们小心,保持联络。”
六人的手机安装了定位软件,尽管关机也能显示定位。他们共用两台无线对讲机,走出酒店大门。
麻袋包裹的长形物体以三组绳子捆住,六人挑起绳子,抬着沉甸甸的货物走。
夏雪遥感觉货物的重量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并且散发腥臭味,他对货物是什么心中有数。
右拐直走百余米,六人迈进森林公园的大门。
酒店大堂的前台放置追踪设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显示森林公园的三维地图,六个定位的光标穿过公园的大门。
“他们进入森林公园了。”监测定位的女队员是余队长的下属,手边有一杯提神的咖啡。
“我们看到你们的定位了,继续直行。”佩戴便携式麦克风的酒店经理攥紧手帕,时常擦额头的薄汗。
送货员的无线对讲机连接他的通话频道,能听见他说话。
夏雪遥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收到。白衣确实有减弱模因污染的效果。”
黎婉月和宋戈守在旁边,萧星澈和周临则仔细地盯着地图和六人的定位。
天已经全黑,大堂只保留前台上面的几盏顶灯,夜色犹如浓稠的墨汁包围酒店,随时淹没灯光黯淡的酒店。
黎婉月端详黑灯瞎火的外面:“森林公园里面真的不开灯吗?”
盯着定位的女队员迟疑说:“不算没有,但肯定不是我们开的。”
模棱两可的话令她摸不着头脑。
“沙沙……”
酒店经理的对讲机开始发出杂音。
“……公园里面太黑了吧,几乎看不见路……”对讲机的另一头,寸头嘟囔吐槽。
酒店经理擦汗:“黑才是好事,你们祈祷别出现灯光。”
寸头:“靠!这东西死沉得很!”
调查员:“所以得至少六个人送。”
寸头:“你们送了多少天?”
调查员:“记不清了,六、七天吧?”
寸头:“每天送一次,每一队有去无回?”
调查员叹气:“嗯,唉……”
许燕妮:“寸头,你别说不吉利的话行不?”
寸头:“知道咯,小妮妮。”
许燕妮:“你是不是找死?”
寸头:“小妮妮生气咯。”
许燕妮:“恶心死了,你给我闭嘴!”
阮雨:“你们太吵了。”
对讲机功放送货员的聊天,缓和紧张的气氛,他们希望这种气氛持续到结束。
货物真的很沉,没多久,喘气声从对讲机传出。
调查员:“经理,出现三个分叉口。”
酒店经理:“走中间那条路。记住,你们聊天归聊天,千万别回头,就算队员有什么事大喊都别回头!”
六人:“知道了。”
他们喘气的声音加重几分。
“……滴滴答答……”
黎婉月等人一怔:“那是什么声音?”
酒店经理和女队员神色大变。
寸头:“你们有没有——”
酒店经理急吼:“闭嘴!别理会!最好从现在开始别说话!”
环手抱胸的余队长,不安地踱来踱去,时而咬手指头。
“沙沙沙……”
“沙沙沙……”
“滴滴答答——”
对讲机里的杂音混着高亢的乐声和几重脚步声。
黎婉月听出是唢呐的声音,格外悲伤,离对讲机很远。
“哼……”
不知是谁闷哼了一声。
她也忐忑地咬手指头。
女队员及时汇报:“他们又到分叉口了。”
酒店经理告诉送货员:“接下来的两个分叉口,你们走右边那条路。”
这一次,没有送货员吭声。
酒店经理司空见惯:“听见就咳一下。”
“咳。”
“咳。”
黎婉月皱眉,凑近桌面的对讲机仔细听。“经理,叫他们其中一个说一个‘好’字。”
他点点头:“寸头,你回答一个‘好’字。”
“好。”
“好。”
大堂的所有人脸色惨白。
送货员的背后多了别人。
“他们的脚步声变多了。”黎婉月低声说。
“沙沙沙……”
“滴滴答答——”
“小妮妮。”
对讲机:粗喘声。
“寸头。”
对讲机:粗喘声。
酒店经理不停擦汗。
“沙沙沙……”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从对讲机发出,众人噤若寒蝉。
是谁的来电铃声?
送货员出发前全部关机,哪来的来电铃声?
“铃——”
清脆的铃铛像一支箭,穿破来电铃声,直抵众人的耳膜。
调查员低声:“路上一侧的路灯突然打开了。”
酒店经理:“别理!别看!你们就快到白鹭湖,小心点绕开。”
调查员:“好,我们会检查……水……”
“沙沙沙……”
宋戈目光凌厉:“为什么要检查水?”
余队长解释:“纸条上的规则要求的,水变黄才继续走,不过那段路出意外的概率是百分百。”
宋戈他们面如淡金。
黎婉月急道:“每一批送货员都会检查水的颜色吗?”
“是啊。”
完了!
宋戈抢过酒店经理的麦克风说:“不要看水!水是陷阱!”
“沙沙沙……”
余队长他们震惊:“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经历的其中两个规则领域提示水有危险,而且在黑乎乎的环境中检查水的颜色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么说纸条的规则是假的?”
黎婉月笃定:“我们之前收到的纸条规则是正确的,但是这一次个别规则和之前的规则自相矛盾。”
“可能这一次的规则没有关联呢?”余队长不知道四方镇、小松村和张塘镇之间的规则关联多深,抱着侥幸的心理。
宋戈继续联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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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员:“说话!收到就说话!”
“咔——”
他怔忪:“什么声音?”
酒店经理瑟瑟发抖:“切、切频道的声音……”
“谁允许他们切换频道的?”
“不知道啊!”
“定位呢?”
女队员战战兢兢:“他们停留在白鹭湖的边缘。”
边缘?宋戈一身煞气。
黎婉月连忙宽慰:“你冷静点,夏哥会让他们保持理智。”
宋戈的煞气有所减弱。
“夏哥肯定也看出关于水的规则有古怪。”
宋戈把麦克风还给酒店经理,忧心忡忡地坐下来扶额。
“啊,他们的定位动了!依然往月亮湖的方向走。”
“为什么送货地点是月亮湖?”扶额的阴影下,是宋戈犀利的目光,似要穿过余队长的心底审视她有没有撒谎。
昂首的余队长直面他的视线:“森林公园出现异样前,有一个老人家到月亮湖投湖自杀。”
“自杀?”他们惊愕。
“是的,当森林公园出现异常后,园方的保安查监控发现,他躲在公园里面等天黑,然后投湖自杀,警方没能在湖里捞到他的尸体反而失踪了。”
“打捞的时候失踪吗?”
“没错,自此森林公园开始出现模因污染,最初,靠近月亮湖的人会走进湖里自杀,然后扩散整个森林公园,直到躲在公园外面展馆和生活区的游客也受到影响,冲进公园自杀。”
余队长怆然垂眸:“导致许多游客陈尸在公园。我们赶来后,试过佩戴墨镜把尸体丢进月亮湖,观测域主在不在月亮湖里活动,无意中发现投尸后的24小时内,教唆自杀的念头暂时变得微弱,于是我们想出送货的形式阻止模因污染,争取时间想方法引出域主。”
宋戈冷道:“显然你们引出失败,还制造了死循环。”
“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紧握拳头颤抖:“我们用过特殊能力、器械也引不出域主,只能拖延污染的时间等援兵来。”
黎婉月搭上她抖动的肩膀安慰:“你们已经尽力了,虽然引导无辜的闯入者当送货员触及道德底线,但是我理解你的立场,你想牺牲少数人拯救更多的人类。”
余队长全身一震,滚烫的一滴泪珠划过脸颊。
“你没有做错,是立场不同而已。”
似曾相识的话,使宋戈的目光紧紧地攫取单薄柔弱的背影。
他没有说过,换作是他,他也会做余队长做的事。
道德另一端的秤上是价值,当价值大于道德,谴责的声音微不足道。
“他们离月亮湖越来越近了。”
大家的视线重回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沙沙沙……”
“不能看水……”对讲机那头的夏雪遥喘粗气:“调查员已经失去一枚硬币……水是陷阱……”
“滴滴答答——”
唢呐声离对讲机也越来越近。
夏雪遥:“……路灯开了……别看……也是陷阱……”
寸头:“靠,后面的越来越近了。”
许燕妮:“别说了,快点走吧!”
“咔——”
好一会儿。
阮雨:“刚刚是什么频道?”
调查员:“好、好多人说话……”
夏雪遥:“别理,忘掉。”
夏雪遥:“前面有两条岔道!”
酒店经理连忙说:“右边!走右边那条!”
夏雪遥:“收到。”
“沙沙沙……”
“铃!”
对讲机:粗喘声。
对讲机:多重脚步声。
大约过去十分钟。
许燕妮:“反光!前面反光!”
夏雪遥:“快扔别停留!”
寸头:“啊!那是什么!”
夏雪遥:“等等!不能回头!都错了!要倒——”
咔——
对讲机静谧一片。
大堂也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庞没了血色。
酒店经理颤声:“喂?你们听到吗?”
对讲机再无发生任何声音。
和之前每一次送货员失联的情况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批,仅有这一批在月亮湖边失联。
52. 死③
“他们出事了。”
余队长颓靡地蹲下来,双手无力地垂下来。“还是这样……还是失败……我们逃不出去了吧……”
七天了,每一天每一趟都送货失败,不断地枉送人命,她的双手沾满鲜血。
监测定位的女队员忍不住哭出声,掩着脸抽泣。
“这一次我当送货员,我要出去找他们。”
黯淡的灯光照耀坚定不移的黎婉月,她仿佛小小的萤火虫,带来微弱的冲破困境的光芒。
她盯着宋戈,眼神里的勇气不言而喻。
特殊能力就该使用。
“我和你一起。”
萧星澈刚说完,周临和阮风不甘落后地表达一起去。
宋戈扶着桌子站起身:“我也一起送货。”
余队长错愕:“我也——”
“你留下。”宋戈斩钉截铁:“你们是最后的火种,万一我们回不来,你继续等待下一条支援队伍。”
“不!我会炸了月亮湖同归于尽!”
宋戈钦佩余队长的觉悟。
黎婉月没想到她如此决绝,更坚定揪出域主的决心。
第二条送货队伍一共八人,都穿上客房的白色浴袍。其中六人负责挑起货物,黎婉月和江思瑶走在队伍的两侧。
周临曾经询问余队长不送货,直接进入森林公园行不行。
余队长说送货像是一种仪式,如果没有货物,域主的附属会袭击人类,哪怕穿白衣。
“但是已经没有对讲机给你们了。”酒店经理愁眉不展。
周临指着自己的脑袋,胸有成竹地笑道:“没关系,我已经记住地图了。”
等货物准备好,八人走出酒店。
宋戈和周临走在最前面,肩膀挑着捆绑货物的绳子。
走在中间的是阮风和余队长的下属,走在最后的是萧星澈和另一个调查员。
黎婉月挨着萧星澈走,手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一如以前进鬼屋时,她拉着容深的衣角闯关。
不过这一次,没人笑话她胆小了。
夜色茫茫,八人迈进漆黑的森林公园,如同闯入无间地狱。
一瞬间,黎婉月产生想立刻解脱的念头。她一甩脑袋,把邪恶的念头甩出脑子。
其他人咬着牙,避开自杀的念头。
四周没有星点灯光,路灯是熄灭的,郁郁葱葱的树木剩下深黑色的轮廓;路边的植物很高,黑乎乎的,黎婉月担心背后藏了怪物。
太安静了。
没有蚊虫的声音,剩下他们沉甸甸的脚步声。
空气凝固一样,没有风吹进来,凝聚货物的腥臭味——比咸鱼还腥臭。
货物的重量起码一百多斤,大家都猜到蛇皮袋里面的玩意是什么。
很快,他们来到三个分叉口前面。路边竖着导航指引,不过他们无暇研究路线。
“走中间。”周临低声提醒众人。
话音刚落,在对讲机听过的“滴滴答答”从远处传来。
“快走。”
身临其境才发现,尖锐嘹亮的唢呐惨戚戚,为他们送行。
“滴滴答答——”
仿佛山林在痛哭。
黎婉月心肝颤动,抓紧萧星澈的衣角。
突然,她肩上一沉。
什么,她走在最后一排,背后不该有人搭她的肩膀。
她咬紧牙关噤声,装作若无其事,盯着前面阮风的漆黑背影。
还没来得及喘息,她另一边肩膀又一沉,多余的脚步声在她的背后响起。
离谱,搭着她的肩膀走路是吧!
幸好黑乎乎的,她不必注意肩膀上有没有惨白的手。
“唉……”
队伍的脚步一顿。
那是惆怅的叹气。
黎婉月硬着头皮地提醒:“走,别理。”
前面的人顿时心领神会,有默契地加快脚步。
“滴滴答答——”
她听见凄厉的唢呐声来到后面的不远处了。
整条队伍加速前行,六个送货员开始喘气。
“走右边。”周临压低声线。
两个黑乎乎的分叉口横在前方,路边高大的树木像一排排迎接他们的阴兵。
黎婉月心头一动,想到小松村的村民也这样搬运尸体,叫送葬。
换言之,他们正在举行的仪式是出殡,难怪吹起悲戚的唢呐。
“铃——”
清脆的铃声穿透夜色,她的心突突直跳。
转眼,路边的灯柱洒下惨白的灯光,一路亮着,只有他们这一侧的路灯是熄灭的,他们的身躯半明半暗。
“别看开灯的地方!”调查员低着头急道。
黎婉月的余光处,出现一条白色的队伍,他们也向前行走。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增加一条队伍?
她隐约觉得和前几个规则领域的规则有关系,正如硬币和白衣。
“铃——”
要命了,铃声似乎从隔壁的队伍传出来!
吧嗒吧嗒……
她头皮发麻。
跟在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她偷瞄旁边的萧星澈,蓦然一惊——他的肩膀多了一只泛青的手,他紧绷着下颌,脖子突显青筋。
呼——
她全身僵硬。
有东西在她背后吹气,耳朵痒痒的。不过不是阴冷的气息,反倒潮热。
没多久,空气开始散发潮湿的气味,有水的地方就快到了。
“继续走,别停。”宋戈冷声。
偌大的白鹭湖波光粼粼,湖边泛着惨白的灯光,经过一条扛着东西、身穿白衣的队伍,只是他们的脚下没有影子。
八人不停下,他们也不停下。
黎婉月冒出古怪的感觉。
平安绕过白鹭湖不久,又见两个分叉口,他们坚定不移地走右边的岔道。
如同哀嚎的唢呐依然跟随。
“沙沙沙……”
“沙沙沙……”
八人队伍开始踟蹰不前,因为他们隐约听见熟悉的杂音。
阮风感到弟弟现在怀有恐惧与不安的心情,幸好未曾绝望,证明上一条队伍未到绝境。他多么希望能在路上碰见弟弟,如果对讲机在,他们也在吧?
宋戈和周临最先在路边的草丛发现一部对讲机。
“沙沙沙……”
他们放慢脚步,犹豫捡不捡。
兴许能联系上一条队伍。
“……哈……”
他们停下脚步。
黎婉月注意到灯光下的队伍也停下脚步,疑窦丛生。
“……撒谎……他们在撒谎……快逃!沙沙沙……被利用了……你们……快逃逃逃啊!沙沙沙……好冷……呜呜呜……”
草丛的对讲机闪烁绿灯,传出多人争抢说话的声音,乱糟糟的,语无伦次。
“回头……快回头逃!”
“好玩……这里好好玩……加入我们吧……”
宋戈脸色冷峻:“我们快走!”
“回头啊……我们就在后面啊……”
“嘻嘻,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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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黎婉月莫名心悸,觉得那句“找到你们”意有所指。她的心像飘浮在乌云之间,七上八下。
萧星澈也惴惴不安,内心的另一个家伙躁动忐忑,能想象他在阴暗的角落里踱来踱去的模样,跟在镜像世界里的状态相似。
走了一段路,空气又夹杂水汽和水腥味。
“前面有反光的水!月亮湖快到了,大家准备卸货到水里。”
黎婉月严阵以待,随时应付突然出现的域主。
投湖……
她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多个规则领域的规则提到不能靠近水,六人在岸上卸下蛇皮袋,推它进湖里。
扑通!
想自杀的蠢蠢欲动心思减轻几分。
“超级直觉”告诉宋戈,域主藏在湖里。
“大家不要回头。”萧星澈提醒大家,使得他们呆在原地不敢动。
“倒着走吗?”
“恐怕只能这样。”
他们不回头,倒退远离月亮湖。
阮风忽而插话:“上一条队伍不在我们的来路上,他们不是原路逃跑。”
宋戈侧耳:“你觉得他们还活着?”
“是的,我和阮雨的感应没有断开。”
宋戈沉默片刻,问周临:“你记得园内别的回大门的路线吗?”
“记得,我和你走在最后面。”
八人再次排成两列,搀扶着彼此,倒着走。
唢呐声不知不觉消失,但路灯的灯光没有熄灭,隔壁队伍学他们倒着走,非常滑稽。
“他们……像不像镜子里的我们?张塘镇有避开镜子的规则。”黎婉月挽着江思瑶走在队伍中间,没敢正眼看隔壁队伍,只敢用余光偷看。
后面的萧星澈说:“水面也算是镜面,我们真正要躲避的不是水,而是镜子。”
又是镜子……她在心里喃喃。
道路两旁的树木随着他们倒着走而倒退,他们渐渐发现连撞铃也消失,四周重归于死寂。
但肩膀的重量没有消失,走在最后的宋戈和周临脸色铁青,忍受肩膀的沉重。
谨守规则一路倒退,周临预感就快回到公园大门。他纳闷:“他们逃哪去了?还没遇到他们。”
直到退出森林公园的大门外面,他们也没有碰见夏雪遥一队。
“他们没回来吗?”
酒店的大堂只有没离开过的人。
余队长既惊喜有队伍成功回来,又难过地哽咽:“没有,上一条队伍的人没回来,只有你们……回来了。”
“我回公园找他们。”面色冷峻的宋戈打开枪膛,检查子弹的数量。
“再去?”余队长震惊:“可能他们已经遇害了。”
“不,他们不会轻易出事。”宋戈给手/枪上膛,目不转睛地对余队长说:“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这个男人的表情和他的灰蓝短发一样,一直像冰块,但刚刚说的话竟是藏在冰块里的热血。余队长此刻感受到他身上流淌的滚烫血液。
“我要去。”阮风迫不及待。
“我们也去!”
“加上我。”黎婉月毫不犹豫。
萧星澈默默地站在她身旁。
周临从她的眼中窥见义无反顾,想知道她帮助自己恢复人形时,是不是拥有同样的眼神。
那时,他第一次收获到关心。
宋戈扫视一往无前的众人,了然这是真正的最后一趟。“人数不需要太多,依旧是八个人就够了。”
没多久,八人重新出发。
54. 死⑤
黎婉月和江思瑶打量四周。
外面的路灯射进微弱的白光,木质地板微微反光。这里像餐厅,摆放井然有序的木制桌椅。
吧台后面没人,中间的茶桌放满茶具。
“我们到里面躲一会吧,离门口太近有危险。”
“嗯嗯。”
两人拨开白色的布幔,内室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江思瑶感到冰冷的硬物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她太熟悉这冰冷的触感,急忙叮嘱:“小月别动,有枪。”
脸色泛白的黎婉月不敢动弹。
黑暗中,走出持枪的许燕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江思瑶镇定自若:“我们为了找你们,作为第二条送货队伍进来。”
“是的。”
许燕妮瞅黎婉月水汪汪的双眼,狐疑说:“你们拿硬币出来看看。”
江思瑶和黎婉月各拿出一枚硬币。
许燕妮慢慢地放下手枪。
这时,夏雪遥和阮雨从中岛后面出来。
“夏哥、阮雨,你们也在!”黎婉月喜上眉梢。
“只有你们两个?”
江思瑶惆怅:“本来还有队长他们。我们去到风车瞭望塔,发现很多塔下面堆积很多尸体,他们都脑袋开花,是从高处坠落,在塔里面也遇到很多残缺的尸体。我们犹豫要不要往上走的时候,像狗的怪物追杀我们。”
黎婉月黯然点头:“然后我们和宋队长他们跑散了。你们呢?只有你们三个吗?”
许燕妮叹气:“我们在月亮湖回头后看见很多长尸斑的人,然后也被像狗的怪物追散了。你们在路上有没有遇到寸头他们?”
“没有。”
“就算遇到也是伪装寸头的怪物,骗我们过去。”
夏雪遥眼神一紧:“变成寸头的外表吗?”
“差不多吧,他的半张脸被啃咬得很恐怖,满脸是血,我们勉强认出他是寸头。”
“你说他由怪物变成?”
“对啊,我们走远以后尸体不见了。”
许燕妮和阮雨脸色一变,有意无意地靠近一块。“他身上有硬币吗?”
江思瑶心有余悸。
黎婉月垂眸:“萧星澈说找到一枚硬币,但……他也是骗子,在塔里和狗怪物一起攻击我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了。”
情况太复杂,阮雨和许燕妮暗自消化她们的话。
夏雪遥:“你们也躲一会,之后我们一起出去找其他人。”
后厨没有椅子,五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休整,黑暗如同密不透风的棉被笼罩,遮掩各人的表情。
“你们有没有出过森林公园的大门?”夏雪遥温和地询问。
“没有。”
“我们出过,大门外面还是森林公园。”
黎婉月和江思瑶诧异。“意思是离不开森林公园吗?”
“是的。”
“怎么会……”
“大门外面的森林公园的布局和这个一样,虽然我们没有深入探索,但是能想象到大门外面的森林公园和这一个是镜像复制。”
“意义是什么?为了困住活人吗?”
“不知道,倒是应验张塘镇的某一条规则。”
“怎么样才能离开?”
“要么找到规则之下隐藏的真相,要么找到域主。”
凝重的沉默如同千斤石,压着所有人的肩膀,令人喘不过气。
黑暗之中,黎婉月局促地抱紧双膝。
没人说话时太过安静,她的心像漂浮不定的棉花,七上八下。
阮雨:“我哥哥有和你们一起进来吗?”
“有的。”
许燕妮也环抱紧双腿,右手依旧抓紧手/枪。
后厨里看不见彼此的脸,要是没人说话,她独自躲藏似的。
她不安地拉一下旁边的人的衣袖。
拉着拉着,对方温热的手轻拍她的手指。
她缩回去。
夏雪遥:“你们送货时有带对讲机吗?”
“没有,最后两部被你们带走了。”
黑暗中响起失望的叹气。
夏雪遥:“如果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出去找其他人,怎么样?”
“嗯嗯。”
茶社的大门有微弱的路灯,洒在五人雪白的浴袍上。
“我们从那边来的。”江思瑶指着道路的左边。
“我们走右边,绕一圈。”
高耸的树木遮挡路灯,路上只有他们五个。走着走着,许燕妮发现夏雪遥放慢脚步走在后面,她疑惑不解地回头。
这一回头,就对上夏雪遥冷若冰霜的眼神。不是冷漠的冰冷,而是她产生自己是实验台上的实验对象的错觉,冰冷的柳叶刀对准她的肚皮,准备给她解剖的男人是无情的造物主。
许燕妮不寒而栗,差点以为他是冒牌货夏博士。
谁知,夏雪遥横她一眼。
“唉,要是你们和队长一起就好了,我们少找很多人。还要找寸头他们呢,真是的都跑哪去了……”许燕妮抱怨。
阮雨安慰:“算了,总会找到的。”
她置若罔闻:“思瑶,你们下次别乱跑了,要紧跟着队长。”
江思瑶反唇相讥:“你们不也跑散了吗?”
“哪一样啊!我们当时是给你们摸索规则,你们应该都听见不能回头了吧?你们回头的时候肯定做好心理准备呀,我们却没有,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跑散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被追杀,跑散也理所当然!你们不想找就躲回去,没人要求你们出来!”
许燕妮气冲冲:“我们是队友,怎么可能扔下你们自己躲着呢!我只是叮嘱你们下次别顾着自己逃,要有大局观!”
“呵,难道你们没有私心,想着别人垫底,自己好抓紧时间逃跑?”
“江思瑶!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黎婉月忍不住插话:“你们别吵了,有私心是人之常情,就算承认了也没有错。”
许燕妮委屈:“小月,你偏帮江思瑶。”
她吐舌头:“人要大方地正视自己的缺点。”
“就是,自私就要认!”
阮雨插不上话,偷看一直沉默的夏雪遥。
忽而,匆匆的脚步声从转角后面传来,茂密的树木遮挡对方的身影。
五人警惕地噤声。
转角后面冲出两个人,一把漆黑的手/枪瞄准他们五个。
手/枪后面的宋戈鹰目阴鸷,食指紧扣扳机。
“队长?”许燕妮也举起手/枪,相互瞄准。
转眼,宋戈的枪口移向江思瑶和黎婉月。他勾起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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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微笑:“你们两个一个跑向东,一个跑向西,怎么走在一起的?”
当时逃跑,他瞥见大家分散跑,江思瑶和余队长的女队员跟他擦肩而过。他回头找黎婉月之际,她们俩已经不见踪影。
黎婉月解释:“后面遇上的。”
“是吗?你们有硬币吗?”
“当然有。”
她和江思瑶再次各拿出一枚硬币。
宋戈的微笑变得残忍:“还有呢?规则纸条呢?”
两人霎时噤声。
许燕妮的枪口马上瞄准旁边的江思瑶,宋戈则瞄准黎婉月。
阮雨和夏雪遥远离战场。
“我的纸条丢了。”黎婉月继续解释。
一直保持游离状态观察的夏雪遥却问:“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们承认自私?是不是你们接近我们的目的?”
二女的脸蛋开始凹凹凸凸,自行撕开血红的裂口。
砰!
砰!
宋戈和许燕妮同时开枪,前者射穿“黎婉月”的眉心,后者射穿“江思瑶”的太阳穴。
她们倒下,遭到两人补两枪。
夏雪遥对宋戈说:“节省子弹,没剩多少了吧?”
宋戈冷笑一声,掀开皮夹克,露出缠满腰的子弹夹。“跟余队长补充了点。”
夏雪遥:“……”
许燕妮长吁一口气:“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小月没了亲切感,果然是冒牌货。”
阮雨赞同她的说法:“但是她们装得很像,如果你没故意挑衅,她们也没有露出马脚。”
“小心点,这里的冒牌货有硬币。”宋戈告诉他们怪物伪装寸头尸体的事。
三人惊愕。
夏雪遥若有所思:“回头的时候都犯困,硬币从那时起转移到冒牌货身上。他们骗我们解下白衣,逼我们承认自私,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我们死就是让我们受污染。”
宋戈眉头深锁:“从瞭望塔跳下来的游客没穿白衣,瞭望塔里面倒是有脱下的白衣。那些尸体惨不忍睹,全都缺胳膊少腿,身上残留很多伤痕。”
调查员补充说:“我觉得是他们自残,一些尸体的手腕留下许多道割痕。”
许燕妮和阮雨不寒而栗。
总之,白衣万万不能脱。
五人人一起走没多久,他们遇到落单的阮风和黎婉月。
六人神色僵硬。
宋戈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两人:“拿出规则纸。”
阮风和黎婉月各拿出折起来的纸条。
宋戈神色一软,正想放下手/枪,手腕被阮雨紧握。
“宋队长,他们也是冒牌货。”
宋戈眼神一凛。
阮雨咬紧打颤的牙关:“我和这个阮风没有任何感应……”
此刻,他感应到阮风紧张与不安,跟眼前的阮风的状态完全不符。
砰!
砰!
又是几声枪声。
宋戈抽出两人手里的规则纸查看,气恼地丢地上。“靠!拿白纸骗我们!”
调查员面如淡金:“到底有多少个冒牌货?”
冒牌货越来越逼真,谁顶得住?
宋戈愈发焦躁不安,狠狠地踩假阮风几脚。
上一次焦躁是弟弟受到污染的时候,这一次他害怕重蹈覆辙,要手刃熟悉的人。
55. 死⑥
干燥阴冷的风吹来淡淡的腥臭味,路边的树木和花卉簌簌作响。
“不跑了,我跑不动了。”黎婉月毅然停下。
萧星澈也停下:“我背你。”
阮风插话:“我背,我的速度更加快。”
拥有八块腹肌的周临不甘落后:“我来,我可以变成敌人的样子,在我的背上更安全。”
三个男人不满对方不合时宜争抢,互瞪对方。
黎婉月压根没想过继续逃:“逃跑不是长久之计,大家分散东西,而且森林公园很大,越拖延情况越糟糕。”
她目光坚定,话锋一转:“我要找域主。”
“去哪里找?”
“它会主动现身的。”
萧星澈第二次看见她坚毅的模样,上一次是在出版社。他透过镜子偷窥她义无反顾去找域主,与他认识的黎婉月相差甚远。
她包裹自己的软壳装饰了勇气,变得越来越坚硬,不再是因为割阑尾而哭鼻子的女孩。
“我们回月亮湖吗?”
“嗯!”
四人身上携带逆模因笔,就算域主的体型很大,每人扎它一下,药水也足够。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现在身在何处。
他们沿着笔直的黄泥路一直走,遇到向下延伸的石台阶,小心翼翼地摸黑下去。
抓瞎的黎婉月伸出双手保持平衡,被一只温暖的手牵着,带她走下台阶。
她正猜想手的主人是谁,忽然左手也被牵着,她全身一震,寒毛倒竖。
那只手像刚从冷冻柜出来,湿湿的,手指黏连在一块。要命的是,对方也牵她往下走。
好恶心!好恐怖!
她冰凉的左手不敢乱动,双腿僵硬地下台阶。牵她右手的人似乎感到她不对劲,用力抓紧。
她要想方法通知他们!
“你、你们的笔还有墨水吗?留下纸条给经过的队友……”
黑暗中的脚步声放缓。
“有。”
萧星澈的声音在她右边,牵她右手的果然是他。
“太好了,下了台阶就写吧。你们来写,我休息一下。”她惴惴不安,担心他们没听懂。
他们贸然攻击域主一定受伤,最好是她拖住域主,他们伺机而动。
然而风云突变,一条冰冷的东西卷上她的腰。
她用力抓萧星澈的手。
“阮风,你往最黑的地方走。”
听见萧星澈的话,阮风一怔。
这里很黑,黑得看不见彼此和脚下的台阶。不对,他呆过更黑的地方。
长长的台阶终于到了尽头,地面蔓延微弱的白光。首先走上地面的竟是穿白衣、长着尸斑的青面男人。
萧星澈暗自愕然。
黎婉月不能放开萧星澈,目不斜视,用余光打量两排人腿,以及缠着腰的尾巴——带有反光的灰色鳞片,像是罗非鱼的鱼鳞。
她硬着头皮当它是自己人:“谢、谢谢你牵我下来,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萧星澈当然知道她不是对自己说话,也不敢正眼瞧那个怪物,斜用睨的余光监视它的动静。体内的另一个家伙难得安静沉着,给予他支配身体的全权。
他一身紧绷但轻松,身体似乎与生俱来是他的。
“……可以吗?”它竟发出沧桑的老人声线。
黎婉月强颜欢笑:“可以的,你能不能带我们参观森林公园?我第一次来。”
它的人形骷髅头长着很多小骷髅,颈椎连着鱼身,小骷髅像一个个肉瘤长满鱼身的上半部分。
它黑洞洞的眼睛扫过萧星澈,无视青面尸斑男,白骨牙床一张一合:“好,湖边的风景美。”
绝对不行!
她在心里呐喊。
“白天光线足,适合欣赏湖的美景,我想去鲜花多的地方。”
嘎啦嘎啦——
它低头注视黎婉月:“鲜花不好看。”
“五颜六色的,为什么不好看?”她微微抬头以示礼貌,眼睛却瞟别处。
“生机勃勃的东西不好看,我带你们去我的世界看。”
你们?
黎婉月警惕万分,语气故作轻松:“不如先看鲜花然后去你的世界看?”
黑洞洞的双眼像是深渊窥视人间,它鱼腹上密密麻麻的鱼眼一眨一眨。“你们不想去?”
“想啊,只是想沿途看一下花。”
它:“等他死了,你们一起去。”
!!!
鱼腹的鱼眼全部变血红。
顿时,牵着她右手的手有所松动,萧星澈用力地托着额头,太阳穴凸起青筋。
“你怎么了?”她抓紧他颤抖的手。
它张合白骨嘴巴:“每一个人都怀着罪业出生,每一个人都会犯错,他会为此赎罪。”
他托额头的手指屈起,指甲扎入额头的皮肉。
他莫名恼恨。
他是夺走别人身体的坏人!
他是拖累小月的罪人!
他想狠狠地抓烂皮肤惩罚自己。
不够!抓烂皮肤不够,最好是一块块切割下来!
体内的另一股怨气形成无声的咆哮,冲击他混乱的意识。
他立刻重新构建意识。
“不要……”她发现变成青面尸斑男的周临也难受地发抖,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
密密麻麻的血红鱼眼转而盯着他。
周临的十指屈起,使力地按住太阳穴。
他是不肖子!
他不听从家里的安排,擅自报读实验艺术,他反叛!
他不想继承家业,他自私!
不……他追求理想没有错……有人说过……
他既痛苦又挣扎,吃力地阻止“惩罚自己”的念头侵蚀理智。
黎婉月气得发抖,它凭什么主宰别人的生死!它真该一枪毙了!
零号:“宿主冷静,它现在顾着污染萧星澈和周临,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黎婉月咬牙切齿地露出勉强的微笑:“爷爷,既然有罪过,是不是也有功劳?你给我们的纸条写着要做有美好品德的人,他们都是有美好品德的人,受到四方大将军庇护呢。”
白惨惨的骷髅头看向她:“孩子,所以他们更要把罪业去掉。”
“可是你只认为他们有罪,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美好品德。”
骷髅头沉默。
“他叫萧星澈,是体贴的男人。他会煮饭,会照顾人,还会在危难时刻保护我,会义无反顾地进来救人;他叫周临,他之前为了救员工受到污染的时候,没有杀人,而且勇敢地跟随我们闯进来救人,他们俩拥有的赤子之心是当代稀缺的,他们不能死。”
骷髅头张开白骨嘴巴。
黎婉月不让它有反驳的机会,飞快地接话:“爷爷,这个世上有很多坏人,当然你说得没错,好人也犯过错,但是没有好人压制坏人,这个世界会更加破破烂烂。”
它漆黑的眼洞盯着黎婉月:“为什么不一起毁灭?革/命先驱为了美好的未来英勇就义,现在的世界却变得比以前更像炼狱,这样的未来不值得。”
她暗暗诧异域主曾经是根正苗红的老人家,又说:“每个时代都有战争,每个时代都有战士和英雄,只是现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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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与诡异对抗。爷爷,他们也是战士,如果你是先驱,你会忍心杀死当代的战士吗?”
它沉默,一幕过往的回忆割开黑暗的迷雾。
它的爷爷生前总是提到施/洋的话:斗争总是要流血的,这没有什么可怕,不过这些人为什么要流血?要一代一代地讲下去,让下一代都能继承烈/士的遗志,争取革/命的最后胜利。
鱼腹的鱼眼变淡红。
“有战士才能开创美好的未来。现在的世界不够好,但有变好的空间,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和诡异对抗,一定会出现不再有畸变者和规则领域的未来。”她换上撒娇的语气:“爷爷,你是心怀苍生的善人,会明白战士们的苦心,对不对?”
她边说边松开萧星澈的手。
“自罚”念头减轻的萧星澈和周临看懂信号,悄然揣进衣兜。
“爷爷,我们完成你给的考验,你要相信我们能开创光明的未来。”
“我……”它低下头:“有那样的未来吗……”
“你要相信我们!”黎婉月举起逆模因笔扎进缠腰的鱼尾。
鱼腹的所有鱼眼警惕地渗血,目光尖锐如刀。
砰!
砰!
砰!
砰!
远处突然响起四声枪击,惊得鱼眼们目光凝滞一瞬。
电光石火间,萧星澈和周临一起出手,把逆模因笔扎进它的鱼身。
而它的背后窜出一道人影,他的笔扎入它的脊椎,一击致命。
黎婉月举起一块石头,疯狂地砸鱼腹的鱼眼,飞溅的血沾上她的衣服和脸蛋。
鲜血染红它的视野。
这个时代需要新的英雄。
这是它最后的念头。
噼啪——
细微的响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昏黑的树林出现一条银色反光的裂纹。
众人震惊之际,裂纹变成蜘蛛网的纹路,一块一块夜景的碎片坠落,化作银辉消散。
带着湿润水气的风拂来,面前的湖面波光粼粼,涟漪一层追赶一层。
“这里是月亮湖……”萧星澈惊愕,徘徊的青面尸斑人全部消失。
“规则领域消失了吗?”阮风拿不准,东张西望之际发现宋戈等人就在不远处的岸边。
原来他们一直在月亮湖附近转悠。
“爷爷,你的规则领域为什么有镜子的因素?”只有黎婉月敢推倒下的域主。
它的鱼身、鱼尾和两排人腿渐渐失去血肉,剩下一条长长的鱼骨和腿骨。
她震惊不已:“爷爷?”
逆模因药水没有这样的威力啊!
“小心……”它留下最后的话,全身的骨头变得灰沉沉。
“它死了?”
“不知道。”
“它自杀了。”宋戈捂着受伤的胳膊走来,脸色苍白。“不知道什么原因,它选择自杀。”
“是啊,污染值……没有降低?”许燕妮盯着检测仪,吃惊地瞪大双眼:“快到540了!”
“什么?!”
死。
所有人一愣。
死亡是解脱,来解脱吧。
他们的脑海植入灰暗的思想,消杀活跃的脑细胞。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好累啊,为什么要活着。
“你们醒醒!”唯一清醒的黎婉月发现所有人露出万念俱灰的表情,惊恐地大喊。
哗啦——
她的腰间忽而冰冷并收紧,视野飞速后退。
“啊——”
惊醒的萧星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伸出一只手去抓住她的手。
56. 死⑦
下半身既冰冷又沉甸甸,黎婉月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萧星澈的手。她双手抓紧,下半身持续被拖拽。
她看见萧星澈咬着牙抓住她,吃力得手腕冒出手筋,额头凸显血管。
他的眼里含着水光与执拗,执意不让她掉落湖里。
负伤的宋戈趴在岸边,朝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把另一只手给我!”
“但是你——”
“给我!!”
她哽咽着抓住宋戈的手。
阮风和周临在两人背后,各抱紧萧星澈和宋戈,避免两人也被拉进湖里。
“其他人过来帮忙!”周临声嘶力竭。
有的帮忙抓紧黎婉月的手,有的射击水里的敌人。
拖拽她的力度加大,她忽然感到拖拽的力度不只有一道,她的衣角被很多东西拉扯。
就在这时,她发现大家露出震惊和惊恐的表情。
水下有什么?
有很多灰白的人手抓住她的衣服,荡漾的水波隐约露出灰白的面孔,咧开漆黑的嘴巴。
它们没有眼睛。
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萧星澈感到另一个家伙瑟瑟发抖,却强撑着精神力帮他抵御模因污染。
真正的萧星澈认识它们?
然而它们不是域主,因为水面浮出不耐烦的大怪物。它没有露出全貌,只是浮出凹凸不平的“头顶”。
然而三位女队员一开枪,它躲回水里,狡猾得很。
活着好累啊。
活着有什么意义。
解脱吧。
寻死的念头再次来袭,幸好他们依然穿着白衣服,能暂时保持清醒。
“咖啡树是茜草科的咖啡属常绿灌木植物……”夏雪遥念念有词,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顿时,他们的理智防线把寻死的念头压去一边,头脑清醒不少。
“红色的咖啡豆属火,入心经,能治疗表风热……”
黎婉月破涕而笑:“夏哥你真的有研究咖啡豆的营养价值。”
夏雪遥苦笑着念叨。
宋戈一鼓作气:“我们一起拉小月上来!”
萧星澈一声不吭地用力。
就在这时,几条长长的紫色节肢缠绕黎婉月的胸口,其他灰白的手继续扯她下水。
很快,人类的力气抵不过水里的怪物和众多灰白的手,黎婉月的手渐渐往下滑。
萧星澈和宋戈的身体也渐渐往下倾。
许燕妮气急败坏,要不是顾忌子弹打到小月,她早就崩掉一只只鬼手!
温热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决然看向宋戈:“把枪给我。”
宋戈慌神:“你想都别想!我们会拉你上来!”
她苦笑:“你们怎么拉?那个怪物现在藏在我的脚下面,不断拉我下坠,你们早晚也会坠落湖里。把枪给我!”
“不行!”萧星澈不但不松开,另一只手反而往前抓她的手腕,半截身躯已经往月亮湖探。
周临和其他人吃力地拉住他。
黎婉月气恼地大吼:“我不一定会死!只有我有机会近距离杀死域主,你们再犹豫就要一起死了!思瑶!给我枪!”
江思瑶看向宋戈,不敢擅作主张。
“宋戈!你果断点!”她气死了。
宋戈闪现挣扎之色。
能保证她安然无恙地浮出水面吗?不能!他害怕再次发生弟弟那样的悲剧。
黎婉月看向萧星澈:“你放手,我会游泳!”
萧星澈一怔,随即大喊:“有枪的准备好射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黎婉月身下的湖水自行分开,暴露长着几颗人头的巨虾。
分开的湖水形成几十条支流,组成错综复杂的小迷宫。神奇的是,灰白的怪人们不见了。
场面太过壮观,他们瞠目结舌。
“快点!我维持不了多久!”
“射击!”
宋戈一声令下,他们纷纷射击巨虾的脑袋。那些是普通子弹,直接击杀第二个域主。
等缠绕她的节肢一松开,萧星澈和宋戈马上拉她上岸。
她回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小型迷宫。
深秋的冷风刮脸,她打着哆嗦蜷缩在萧星澈的怀抱。对方的体温包裹她,酸涩的泪水忍不住涌出来。
“是你吗?”她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问。
她说她会游泳,如果他是容深,一定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呀。
然而萧星澈抿紧唇,没有回答。
为什么他不认?
明明他拥有和容深一样的构建异能。
一路以来的委屈冲破心房,她抓住萧星澈的衣领痛哭,秋风吹过满是泪水的脸蛋,辣辣刺刺的。
萧星澈始终没有吭声,只是抱紧她。
寻死的念头已经消失,闻讯赶来的余队长等人呆呆地站在月亮湖的岸边,听着宋戈的话。
她愣愣地掐自己的脸:“我不是做梦?你再说一遍,森林公园有两个域主?”
疲惫的宋戈脸色很臭:“联系你们的人捞尸就能证实。赶紧善后,我们累死了。”
“放心,我已经联系分局派人来,你们回酒店休息。”
“等等,先检查自己的身上还有没有硬币。”
“没有!啊,终于结束了!”
“终于没有硬币了!”
“我要休假一个月!”
宋戈放心了,累得想一头栽上床。
他们不但需要休息,还有伤员需要处理伤口。冒牌货越来越逼真,甚至出现带枪的宋戈和许燕妮,跟正牌火拼。
宋戈的胳膊被子弹擦伤;寸头和另一个调查员剩下两枚硬币,精神萎靡不振,额头被自己的指甲抓伤过。
伤心透顶的黎婉月拒绝萧星澈的浴袍,换上周临的,让周临背着回酒店。
水的浮力吸收她太多体力,她很累,在周临的背上犯困。
这一次A队没有人员牺牲,是出乎意料的战绩。
噩梦侵扰,黎婉月惊醒的时候被光芒刺眼。她抬手遮挡,看清是灿烂的阳光射进酒店的房间。
天亮了,她不再处于噩梦之中……吧?
她连忙寻找身边有没有人。
“小月你醒了?”张海玲擦着半湿半干的长发。为了不吵醒她,张海玲没使用吹风机。
黎婉月松一口气:“我差点以为又独自留在噩梦里。其他人呢?”
“思瑶和燕妮估计还在睡,留守在酒店的张棱他们去森林公园帮忙善后。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从阳分部派人来了,他们应该忙完了。”
“宋队长和燕妮的伤口怎么样?”
见她关心A队的成员,张海玲笑了笑:“小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等大家集合,我们就能回洛河区。”
终于能回家,她惬意地伸懒腰。“对了,四方镇和张塘镇的域主有人接手了吗?”
“听说驻守在四方镇外面的防疫人员已经进镇子,放心,他们会马上转移域主。”
“不知道那些白衣亡灵离开没?”
“会离开的,规则领域一消失,他们就会去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张海玲挠头:“专家说的,既然世上有鬼魂就会有地府。”
“地府会有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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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领域吗?”
“谁知道呢。”
言谈间,零号迫不及待报喜:“宿主,这一段大剧情结束了,小说增加了五个收藏,大丰收啊!”
她喜上眉梢:[一共获得多少积分?]
零号:“加上之前的评论、打赏和收藏,还有每天来打卡的读者,一共获得3037积分——四个规则领域的事发地点和形式不同,能按照普通的重点剧情计算,获得额外2000积分,累计积分是5549。您可以花费1000积分,检测萧星澈身上有没有容深的气息了。”
她默不作声。
门铃在这时响起,张海玲神秘一笑:“一定又是他,我去开门。”
门外是端着碗的萧星澈。
黎婉月别开脸。
“她醒了。”张海玲端详散发姜味的碗,心领神会。“我去看思瑶她们醒没。”
房间剩下黎婉月和萧星澈,热气腾腾的姜汤端到她面前。
“姜汤可以驱寒,预防感冒。”
“谢谢。”
她淡然接过,一口闷,然后把碗还给他。
“我要洗热水澡,你出去吧。”
萧星澈端着碗不动,乌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注视。
她恼了:“你听不懂吗?我需要你出去,就算我们是室友也要尊重彼此。”
“我有话对你说。”萧星澈放下碗。
“赶紧说。”
“我有两种特殊能力。”
她心头一动,装作满不在意:“哦,所以呢?”
眉头深锁的萧星澈闭上眼,下颌紧绷。
再一睁眼,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乌黑的眸子像许久不见阳光的乌云。
这株艳丽的玫瑰从内部开始糜烂,散发罂粟般的诱惑。
他不是他!
黎婉月惊恐地后退。
萧星澈沉着脸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自己。“小月,你是讨厌我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语气像潮湿的青苔。
“你是谁?”
他阴沉地凑近,因为比她高,他前倾身体颔首,犹如一只嗅她额头的大狗。
情况出乎意料,她僵硬的身体持续后仰。
“我就是萧星澈啊。”
“刚刚那个呢?”
他自顾自说的话像是恶魔的呓语:“你说过我不要为了那些人放弃人生,我做到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他们能保护你,我也可以,我一定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见他越挨越近,她不得不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我没说讨厌你。”
他激动得冷白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晕:“为什么不让我背你?为什么要接受周临的浴袍?”
他们都想剁了周临的双手。
黎婉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能被他牵着鼻子,猛地推开他的胸膛:“你还没说,拥有两种特殊能力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一个人只拥有一种!”
萧星澈乌沉沉的眸子映着她愠怒的脸蛋,恢复微微的光泽。他无声走近,直到床头柜挡住她的退路。
她扶着身后的矮柜站稳,心脏紧张兮兮地加速跳动,快要喘不过气。
“我不是萧星澈。”
她错愕。
“你知道我是谁。”
“你……”纵然再不可能,再匪夷所思,她也不能否定这个猜想:“容深?”
他漆黑的双眼是吞噬她的漩涡。
他疯了,竟然用这种方式与她相认。
但如果维持现状,他知道会再次失去她。
那他宁愿剖开血淋淋的自己,拉她进入他们的世界。
57. 碎梦
从阳区出现大范围的规则领域,政府不想大肆宣扬,但瞒不过本地的居民,加上规则领域消失后,当地医院接收大量来自张塘镇的植物人,于是自媒体疯狂报道,扩散全国。
从阳区的自由之港分部被全国人民骂得抬不起头。
洛河区的分部很厚道,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宣扬帮忙从阳区分局的事。
但周首富不愿意低调,让旗下的传媒报道此事时提及几个帮忙逮捕域主的平民,借机放出周临、黎婉月和萧星澈领取锦旗的照片,为自己的企业树立亲民、正义的形象。
有其父必有其子,周临把黎婉月捧着锦旗的照片发去出版社的官网,赞扬她勇敢地破解规则领域,打造英雄女作家的人设。
一夜之间,各大网络书店的《兔子小姐和长颈鹿先生》售罄,挽回飞花出版社的商业形象。
有人欢喜有人愁,广城的自由之港弥漫愁雾。
郭主任戴上老花镜,细看宋戈递交的报告,眉头一直没有松展。
四方镇的域主有三层楼高,由三个畸变者组成。
小松村的域主,模因污染覆盖整条村。
张塘镇的域主更夸张,令镇上八成居民变成植物人和受到深度污染的“空心人”——没有情感、没有情绪的人。
从阳国家森林公园有两个域主,能影响其余三个规则领域。
笑死,科幻电影都不敢这样拍。
“唉……查到月亮湖里面灰白的怪物的来由了吗?”郭主任心累,想提早退休。
宋戈的拇指摩挲食指,一边沉思一边回答:“没,它们随规则领域消失了。”
郭主任揉睛明穴:“从阳分部在研究那些域主,他们有结论的话会分享。这一次任务艰巨,耗时长,你们A队休息一周。你也快回宿舍休息吧。”
宋戈没有起来,转动椅子说:“我想起小月提过,森林公园阴阴冷冷的,而且出现镜像,像回到镜像世界的规则领域。”
“哦?之前不是喊人家作黎小姐吗?”
宋戈一僵,回避郭主任八卦的视线。
郭主任笑道:“这一次黎小姐帮很大的忙,记得请她吃饭。还有,那位萧先生的能力也罕见,你找机会游说他加入特遣部队。”
宋戈则存疑:“似乎没有一人用双异能的先例。”
“时势造英雄,有的人就是应运而生的。”郭主任给老花镜哈气擦拭。
繁华的夜市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像黑夜下的脓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病变爆破,危及全球。
“吃饭了。”
眺望夜景的黎婉月收回视线,低着头去准备碗筷。本来她邀请双胞胎上来吃晚饭,可惜他们忙着补作业。
“今晚做了柠檬鸭。”萧星澈笑吟吟地坐下来,坐在她的对面。
“你不是怕酸吗?”她脱口而出,随即无措地用筷子戳碗里的白饭。
都怪阮雨和阮风要补作业,害她尴尬死了。
之前没觉得别扭,现在和最熟悉的竹马同桌吃饭、同住一屋檐下,她莫名难为情,何况他体内还有另一个陌生人的人格还是灵魂。
萧星澈瞧见她淡粉的脸蛋,似笑非笑:“你还记得我怕吃酸的。”
她狠瞪:“不记得,酸死你!”
隐瞒她这么久,绝不能给他好脸色!
“可惜了,我放了一点点白糖,不会太酸。”
“尝尝才知道。”她抢先夹走肉最厚的胸肉。
他笑了笑,一瞥她换上的粉红色卫衣,以为自己忘了放糖,闻到柠檬鸭酸溜溜的气味。“你等会要出门吗?”
“不出。”她心虚地瞟去别处。
要她穿宽松的居家服在家里走动,她办不到了,连配靴子的紧身牛仔裤也穿上。
“那等会——”
“我先洗澡,你后洗,不准看我晾衣服!”
“好。”他咽下在家一起看电影的话。
想起他帮自己收过内衣裤回来,她后悔极了,还不如让内衣裤沾灰尘然后回来再洗一遍。
啊啊啊啊!
他一定看清楚颜色和款式!
嘤嘤,大变态!
她愤然瞪着萧星澈,满脸怨气。
萧星澈想忽视都难:“想吃河豚吗?”
“河豚有毒,你想谋我的出租屋?”
“那你为什么学河豚?脸鼓得可以吐泡泡了。”
她咬牙切齿:“我!在!想!你还当不当建筑设计师!”
轻松的气氛顿时凝重。
他敛容:“回不去了,现在的新身份挺好。”
她的火气全消,替他难过:“可是是你的梦想,你说过要在全国遍布自己的作品。”
高考那一年的少年意气风发,立志要当著名的建筑师,让自己的作品成为各大城市的地标。
如今的他没了家人,没了朋友,没了硕士生的学历,没了建筑师的身份,他为什么还说得出“挺好”?
她忍不住揉眼睛,讪笑:“不小心吃到柠檬,太酸了。”
他乌黑的双眼像是碎片拼凑,却噗嗤一笑:“你竟然信了?”
“什么?”她双眼通红。
“我听见你说要当漫画家才那样说的,不能被你比下去。”
“你……骗我?”
“你信才叫骗吧。”
她如鲠在喉,甩下筷子怒吼:“我不吃了!混蛋!”
她摔上房门。
饭桌旁的萧星澈黯然凝视饭菜,把她的一份留出来。
心里的另一个家伙气恼地质问:[为什么要激怒她?]
他不想搭理,闷头吃冰凉的饭菜。
气他,比为他伤心要好。
抱着枕头趴下的黎婉月,不争气地流下泪水。她越看枕头越心烦,拿枕头当讨厌鬼,狠狠地捶打。
零号:“……那个……宿主……”
“干嘛!”
零号:“呃……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说!”
零号:“我查到,原来的萧星澈是中后期的boss,也就是反派。”
她的恼火平息一半:“对现在有影响吗?”
零号:“那是原剧情,现在他提前认识您,又被容深压制,未来肯定不一样。不过原剧情里他对你的爱很疯狂,您要小心。”
“那个讨厌鬼也疯狂爱我吗?”
零号:“他也——”
“算了,我找不会气我的男主角更好!”
零号:“……”
零号:“咳,宿主,言归正传,您有1000积分可以花。”
她不假思索:“我要兑换一个月内的未来剧情。”
零号:“好的,已经兑换,请您在今晚的梦里查收。”
夜深,她的梦境零零碎碎。
她先是坐着一堆马卡龙色彩的泡沫,犹如身处梦幻王国。
五颜六色的泡沫飘起,她戳破一个个泡沫玩。
其中一个泡沫被她戳破后,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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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四肢,笑得很开心。
有人扶着后仰的她,她转头看见一张浮夸的微笑红唇,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盯着她,翻涌阴晴不定的情绪。
“你是谁?”
一阵浓雾来袭,两个可怕的男人不见了。
“宿主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坐在床边的男人利用夜色掩盖,仔细地盯着她的睡颜看,神色是阴郁的温柔。
她的眉毛修剪干净,如她的名字,弯弯的像月亮。
她的眼睛也很美,像饱满的龙眼仁,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她的鼻子也很秀丽,笔挺的,鼻尖像可爱的水滴。
还有她的嘴唇……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
粉粉的,如果涂了唇膏更加艳丽可爱,像果冻。
会不会也像果冻那么软?
他就验证一下,一下而已。
指腹摸到她的唇珠,和想象中一样软。
她真的好可爱,很好看啊。
他喜爱的一双“龙眼仁”突然睁开,与他四目相对。
他慌张地缩回手指:“对不起,我……我想看你有没有睡好,还生不生气。”
黎婉月警惕地抱着毯子坐起来:“现在很晚了。”
“我知道,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我下次不会了。”他不安又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如果她以后都不理他,他想象不出那种生活多么灰暗,简直是坍塌的废墟。
“你是萧星澈。”
“我是。”他很开心她能分辨。
她强作镇定:“我不是气你。其实你是想和我多说话吧?”
他直勾勾地注视,诚实地点头。
“可以的,不过不能打扰我睡觉,也不能擅自进我的房间。我有时需要独立的空间画画,如果你突然进来,会打断我的灵感。”
他乖巧地点头:“我很喜欢你画的绘本,在镜里的世界看过。”
她笑了笑:“谢谢你的支持。对了,他知道你进来找我吗?”
“他睡着了,不知道。”
她心想糟糕,必须遏制萧星澈偷偷支配身体的欲望。
“其实我一直想感谢你们拉住我不让我坠湖,我知道你一直很孤单,现在他和你合为一体,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要携手共渡难关,珍惜来之不易的重新开始。”
萧星澈低下头,沉默片刻才说:“你喜欢他吗?你为他哭了。”
“我……现在很气他!”
“我不会像他做你生气的事。我明白你的话,尚且能接受他。”
黎婉月暗喜,展现关切的表情:“你们明天九点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他忽而羞赧地低头:“我能再碰一下才睡吗?”
“不可以。”她冷漠地斩钉截铁。
他失望地离去。
重新躺下的黎婉月心有余悸,抱紧温暖的毯子。
零号:“宿主,要么让他下楼和双胞胎一起住。”
她摇头:[他很敏感,突然要他搬会适得其反。]
零号:“那反锁房门?”
黎婉月:[别着急,过两天再决定,必要时让讨厌鬼管束他。]
她蒙头睡,用毯子作堡垒。
但睡不着。
因为肚子饿嘤嘤嘤……
不吃他做的饭!绝不妥协!
夜色朦胧,边上的玻璃窗隐约出现面孔的倒影,它盯着用毯子包裹全身的黎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