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苦情剧长姐我不做了》
1. 第 1 章
1985年的冬天,邻水县八里井公社赵塔村一队村头两间土房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决定一个女孩命运的会议。
外面天色发昏,但依稀能听到村头老树下村里的妇女老人拉呱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打骂声。
屋里依旧是寂静一片,终于家里说得上话的杨盼睇发话。
“大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怨着我们,但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你大哥马上要结婚家里没什么钱,让你读完初中已经是好的了,你去看看村里哪个女孩能向你一样读到初中。”
表面上杨盼睇是在和脸色苍白低头沉默的赵汝兰商量。
实际上那话语中隐隐透露着逼迫与不容置喙。
就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话开启了原身“赵汝兰”老黄牛一样的人生,听到这话赵汝兰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心底的寒气阵阵翻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双手握拳指节苍白。
“好了,别逼孩子。她娘,大不了我卖血也要供大丫头读书。”
赵德兴假意抹一把没有泪水流过的脸,眼神往下撇,偷偷注意赵汝兰的神色。
这苦情剧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唱黑脸一个人唱白脸,哄着年仅十五岁的赵汝兰稀里糊涂跟着同乡坐上火车前往深市打工。
昏黄的煤油灯下,印着赵德兴和杨盼睇粗糙的像恶鬼一样吃人的脸。
他们都等着赵汝兰献祭自己的一切将老赵家托举起来,赵汝兰慢慢抬起低到胸口的头,神色不明扫视一圈围坐在床边的赵家人。
赵德兴抽着自制的旱烟,白色的烟雾萦绕在赵德兴的脸上,恍惚能看出他沧桑和蔼的外表下隐隐的恶意。
毕竟这关系到老赵家的长子赵望龙的婚事。
赵望龙已经二十岁,在村里马上步入大龄男的行列。
可是这个家里就两间土坯房,每逢雨季尘泥渗漉,床底下密密麻麻的老鼠洞让人担心有一天会塌掉。
并且这两间房子也已经满满当当,他们夫妻俩一间,右边那间让赵汝兰带着底下最小的妹妹睡觉,另一间让家里的两个男丁占据。
一个是长子赵望龙,一个是老三赵盼海。
所以这个家里的孩子必须有一个人要牺牲,身为长女的赵汝兰是最好的选择。
赵望龙要结婚势必要新盖一个房子,可是说着容易,家里就一个主要劳动力,地里的活全靠赵德兴在干,赵汝兰自十二岁以后每年也要帮忙下地干活。
可是身为长子的赵望龙却什么都不用干,每天集结着村里闲在家里的大小伙去镇上闲逛,不知道干啥。
有时候可以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家,说是住在镇上的朋友家里。
杨盼睇自从生下赵画梅后,身子就不大好。不再在去地里干活,而是在家收拾东西喂猪喂鸡。
刚穿到苦情剧里的赵汝兰怔怔的低下头,坐在炕沿边上。
不知道此刻她稚嫩的身体里隐藏着三十一岁陌生的灵魂到底在想什么。
是的
21世纪的赵汝兰在她三十一岁生日那天正准备庆祝自己的博士毕业,结果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农村土房子里,被两位沧桑的老头老太劝解不要去读书。
啊?
赵汝兰在现实也是冲浪高手,立马掐自己大腿。
“嘶——好疼”
穿了?穿了!
赵汝兰暂时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这样沉默着,也不说话。
“大妹,去深市打工多好啊。如果不是我还要在家里给爸妈帮忙,我就自己去了。”赵望龙打着哈亲,一脸困顿,语气吊儿郎当。
昨天他去镇上的兄弟家打牌,一晚上没睡好,现在正困得睁不开眼睛。
吃过晚饭的碗筷还撂在桌子上,没人洗。
北方农村的冬天冷的仿佛是一把刮骨的刀,赵汝兰身体微颤。
杨盼娣双眼上下扫视着赵汝兰,见她只坐在炕头上不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醒了醒鼻涕,在黑色的棉袄上一擦,伸出手指点了点赵汝兰的额头。
赵汝兰向后仰倒,躲避她的生物物理攻击。
“你这个妮子,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过几天你就跟隔壁的小兰去深市打工吧,谁让你是姐姐,长姐如母!现在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你的兄弟姐妹可都得靠你了,我从小将你拉扯大,吃喝都要钱,你瞧瞧村里还有那户人家能像你一样读到初中。”
杨盼娣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但是她的眼睛中却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心虚,“你哥娶媳妇要钱,你弟你妹读书要钱,总不能你这么自私只顾自己读不让弟弟妹妹读。”
要是家里那么贫穷,为何原主的三弟四妹,赵盼海和赵画梅天天有麦乳精喝。
家里还只是个三间泥巴房就有钱给赵望龙买辆凤凰牌自行车,虽然外人不清楚,可是长久生活在一起的张汝兰却十分清楚知道家里还藏起来个手表。
这一切违和的事情原身赵汝兰不明白,她却清楚的很。
原本还在低着头的赵汝兰突然抬起头,目光清凌凌的和杨盼娣直视着。
杨盼娣和她的眼神错开,扯了扯嘴角,“我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村里顶顶好的了,你怪不了我们当父母的,谁让你没投胎跟去城里。”
“爸,咱家真的缺钱到这种地步了吗?那手表,自行车的钱怎么来的?而且我去读书的钱我自己挣,不要你们一分钱不行吗?”
赵汝兰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一直抽着旱烟的赵德兴。
“好啊,你还打起手表自行车的主意了,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自行车的钱是我和你妈赞的。”
赵德兴先是咳了两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在空气中。烟气渐渐弥散在空中。赵德兴叹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赵汝兰的脑袋。
“大妮,你也知道,你哥现在还在县里瞎混,没个正经工作,要是不出高价彩礼你哥娶媳妇都困难。而且你妈身体不好不能劳作,我又已经四五十岁了,还能干几年呢?”
“你弟弟妹妹要读书将来还得靠你,听方老师说你弟准能考上大学,咱家这种情况真的没有可能让你去读书。你回家来还能帮忙处理田里的事,好好的跟你小兰姐去深市打工,绝了读书的心思吧。要怨就怨谁让你是长姐呢。”
赵汝兰听到赵德兴安慰的话,可是心底却沉沉的,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来。
原身自己的感情终究影响了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
赵汝兰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作为独生女活了三十一年,心底里没有长姐如母那套条条框框。
“我现在才十五岁,你们还都健在,您去问问整个八里井公社有让十五岁的女孩养家糊口的事吗?再说就算你们都死了,也轮不到我养着兄弟姐妹。我的学费你们不用出,我自个想办法。”
赵汝兰撂下一句话,扭头离开回到原身住的小房间里。
用单薄的被子蒙起自己的头,缩在被子里小声的假装抽泣。
慢慢的假哭变成真哭,赵汝兰是百般不愿意从发达便捷的二十一世纪回到物资匮乏的八零年代。
现代她自己是独生女,有车有房,博士也马上毕业,结果一觉睡回到八零年代。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咒我,看我不打死你。”
杨盼睇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抄起一根掸子朝赵汝兰方向丢去,鸡毛掸子在受到布帘子的阻挠在半空中坠落。
剩下赵望龙,赵盼海,赵画梅三人感受到空气的停滞和焦灼,瞅准时机开溜。
赵老头子还在细细品味旱烟的辛辣,隐隐绰绰的感受到大闺女的变化。
不过赵老头子以为这是对赵汝兰打压的太狠,又太着急的缘故,泥人还有三分性子。
以他这个大闺女懦弱懂事的性子,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赵汝兰蜷缩在被子中,她得想想自己将来要怎么办。
读书肯定是要读的。可是现在情况来看杨盼娣和赵德兴肯定不会出钱让她去读的,就算自己出钱也不一定能上的了。
赵汝兰到处扒拉,摸摸褪色的枕头套,里面果然藏着5分钱。
叹了一口气,五分钱也行,总算不是身无分文。
杨盼娣瞧着往日乖顺的女儿今个这么反常,竟然敢违背她的意愿,气不打一处来。
“大妮,碗还没洗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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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早知道将她溺死在尿盆里,反正不是......”
还没等杨盼睇说完,赵德兴眉头微蹙,阻止杨盼睇继续胡咧咧,赵德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笑得有些勉强。
杨盼娣想走过去掀起帘子叫赵汝兰起来洗碗,却被赵德兴拦住,语气威严的说:“今天你去洗吧。大妮估计心情也不太好。再说过几天她就要去深市打工了,这几天就让她松快松快。”
赵德兴都发话了,杨盼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自己把碗刷了。
往常这都是大丫头的活,这个家果然没人心疼我。
杨盼娣一边洗碗一边碎碎念。说到情深处还假装擦擦眼泪。
夜越来越深,没电,家里也不舍得点煤油灯。只能靠月光来隐约照亮家里的情形。
晚上赵画梅和赵汝兰紧紧贴在一起蜷缩在一个被子里。
“姐,你真的要去深市打工吗?那你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带条红裙子吗?我们班那个翠翠都有一条。”
赵画梅轻轻推了推赵汝兰的背,“姐,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啊,一定要给我带一条裙子啊,不然过年不让你进家里。”
赵汝兰猛地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赵画梅。
原身怎么就没看出她四妹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呢。
一墙之隔,杨盼娣拍拍赵德兴的手,“老头子,难道真让那丫头自己攒钱去上学,那岂不是白养了?”
赵德兴咂巴两下嘴,好像还在回味晚上没抽完的旱烟。苦涩但又让人暂时忘却现实贫瘠的生活。
“这你就别担心了,她一个小姑娘没有咱们找关系送她去深市,在咱们公社咱们镇上能赚到什么钱。要不是赵望龙那个吊儿郎当吃不了苦的性子,我都想让他俩一起去深市。”
“你敢送我儿子去深市打工——”
杨盼娣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提起,刚刚大丫头那质问的模样让她有些心怯。但心事情会败露。
“还是老头子你想的周切。”杨盼娣说完顺着赵德兴的大手往上摸,结果只听到一阵阵的呼噜声。
杨盼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在夜色中看不明确。自从生完赵画梅他们之间的生活越来越不和谐了。
赵汝兰到现在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所措,仰面躺在床上整理原身的记忆。
突然猛地一惊,这,这不是《长姐如母》的一个电视剧中的人物吗。
赵汝兰像是被雷劈一般,浑身颤抖,冷空气像蛊虫一样沿着破旧被褥的缝隙一点点蠕动,钻进皮肤渗入骨头缝里。
剧中赵汝兰就是在这一天被软磨硬泡要求不再读书,去深市打工供养老家的兄弟姐妹和父母。
而她就傻乎乎的相信了父母的鬼话。可怜起他们,挑过他们肩膀上的担子,自己支撑着一个家。
结果呢?
在原身五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年轻时辛苦和过度劳累,导致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疾病。
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的走廊病床上。
没有人看她,也没人照顾她,甚至没有人给她拿过一分钱。
所有人都嫌弃她拖累了整个家庭。
可是没有她,大哥的那两间商铺是怎么拿下来的呢?三弟和四妹是怎么读完大学的呢?
大哥赵望龙,三弟赵盼海和四妹赵画梅。全都进城生活和工作了,就留下她一个人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在老家的乡下照顾年迈的父母。
等母亲去世后,大哥将父亲接到城里。只留下赵汝兰一个人在乡下。
她主动想出去打工,结果父亲却要求她一个人留在村里守着他的那间老房子。
真是令人讽刺啊!
所有人都在利用她,趴在她身上吸血。
到最后她却被所有人视为累赘。
原身一个人躺在医院的时候,听到赵德兴假惺惺的哭泣,说对不起她。
而“赵汝兰”竟然原谅了赵家一群人,在他们的注视下安详死去。
“滚啊”
她现在变成同名同姓的“赵汝兰”感觉天都塌了。
她现实中还有父母朋友啊!
为什么偏偏是她?
2. 第 2 章
早上的天还蒙蒙亮,杨盼娣就掀开帘子,将赵汝兰从漏风的被子里拽起来。
“你看看整个村,哪里还有比你更懒的丫头,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等老娘给你做饭送到床上啊。”
原本就不保暖的床铺被杨盼娣一抖更加存不住暖气。
赵汝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将打满补丁的棉袄穿上。
赵汝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青涩,稚嫩,俏生生的脸蛋充满着对未来的期望。
15岁的她为了攒点钱,头发都不舍得剪,两条发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辫子垂在两边,尽管吃不饱饭,可是她的个头依旧在整个村的女生中没人能比得上她。
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没有被外面的苦难所折磨。赵汝兰的样貌在整个村里算是鼎鼎有名的。说起村里最好看的,村里的人一下就能想到赵家的长女。
赵汝兰痴痴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迅速划过两滴泪水没入下颌。
她并没有注意到赵画梅也已经起床了,赵画梅出去了一趟,拉着赵盼海进了堂屋。
他们俩年纪差不了几岁,长得也颇为相像。赵盼海因为是个男孩子,所以颇受赵德兴的喜欢。
赵画梅则因为是家里的老小,而且杨盼娣因为生赵画梅大出血之后,再也不能生育,所以对这个最小的女儿也是颇为骄纵,家里什么好吃的都会分为三份。
赵望龙有,赵盼海也有,赵画梅也有。可是唯独赵汝兰被排除在外。
原身怎么会觉得这个家是爱她的呢?
赵盼海推开门就冲到柜子前,拿出一罐麦乳精。
“大姐,你快去给我烧水,我要冲麦乳精喝。”
赵盼海毫不客气的指挥着赵汝兰。
“大姐,我好想吃肉呀,我要吃肉,你打工回来要给我带肉吃。”
赵画梅也冲上前和赵盼海一样抱着麦乳精的罐头不撒手,却偷偷地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塞到嘴里。
因为他们两个是家里的老小,所以家里有啥吃的都紧着他们俩。
“小妹,你从哪里拿来的糖?”赵盼海一脸不可置信,感觉遭受了全世界的背叛一样。
他一把抢过麦乳精。腾出一只手顺势从赵画梅的嘴里抠出半块糖来,放到自己嘴里。
好甜。
这时候赵望龙也被吵醒了,一边穿着棉袄,一边走进堂屋。
瞧见赵汝兰的脸颊两侧的泪痕,他知道赵汝兰是为什么哭泣。可是自己是受益者,没办法安慰,没办法劝赵汝兰不去打工去上学,所以只好讪讪的笑两声。
“大妹,这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做饭吧,饿死了。”
昨天晚上看不真切,今天一大早再见这几个兄妹,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
此刻她的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原身的情感占据上风,赵汝兰在病床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父亲哭泣着说对不起赵汝兰的事情依旧在心头无法忘却。
他们所有人踩着原身向上爬,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心疼她。哪怕是原身最疼爱的赵画梅。
赵汝兰冷笑一声,自己也将堂屋里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杨盼娣一直藏起来的饼干。
两三下塞进自己嘴里,直接一转身跑出大门。
她要去公社中学一趟。
八十年代的农村还是灰扑扑的一片,到处都是泥巴盖的低矮房子,唯独在村子的北边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有一户人家是用红砖改的大瓦房,是村子里的独一份。
按照记忆里,这栋房子就是去深市打工的小兰回村帮忙给父母盖的。
在《长姐如母》的剧里魏小兰将赵汝兰带到深市后在一家制衣厂当女工,后来魏小兰和隔壁厂的同是打工的小伙子谈起了恋爱,魏小兰父母不同意,他俩便私奔了。直到原身死去,魏小兰也没回过村。
还好她在某视频软件刷到过《长姐如母》这部剧的吐槽,如今到方便了她。
赵汝兰苦笑一声,沿着泥泞的小路走,两边种的都是过冬的小麦,听说到了夏季两边都会种上玉米,比人还高,晚上大家一个人都不敢走夜路,在农村经常听到玉米地里发生的刑事案件。
赵汝兰看向两边越想越害怕,小跑着赶紧到公社上的中学。
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找和她一个村的教书老师方柱子打听消息,这个老师是那十年特殊情况推举的老师,平时对女学生也都不大在意,甚至认为女生读书无用,问问题也是随意糊弄过去。却叫男学生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小山村。
这样的一个老师赵汝兰怎么敢去问呢?
她这次的目标是住在公社学校里的校长,听说这个校长是1969年下放到这里的大学生,后来平反了也没回去,一直留在八里井公社当老师后来又升为校长。
...
等赵汝兰到八里井公社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现如今已经爬到半空,阳光像碎金,洒在絮的陈旧棉花的袄子上,让赵汝兰感受到八零年代的第一份温暖。
八里井公社学校的大门被紧紧从里面锁着,按照记忆里学校的校长应该是住在上课教室的后面一栋泥巴糊的低矮房子里。
赵汝兰伸出揣兜里的手,哈一口白汽,“李校长在吗?李校长,李校长——”
喊了许多声都没人应,站在门口的赵汝兰有些心焦,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巨大的恐慌一直推着她一步步走,让她都没时间思考将来怎么办。
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读书赚钱!可不能穿个剧就从博士变成初中的学历。
她在现代读的是工科,但是现在的她还只是一名15岁的初中生在农村找工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想想——一定有可以破局的办法。”
去年拍摄的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风靡全国,连一直在农村的赵汝兰都知道红裙子的魅力,要是去沪市购入红裙子回邻水县卖,倒是可以赚取一定的差价。
可是要有本金啊,还要打通关系,零零总总加起来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倒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必须想一件一本万利的工作,用知识变现。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菜市场旁边的一家修理铺,修电饭煲,电视,冰箱什么的,有时还兼职配钥匙。
八零年代电视,冰箱是要城市富裕家庭才有的。倒是手表,录音机,自行车这些八里井公社和临水县城有不少家庭拥有。
听赵望龙说过邻水县城去年新开了一家迪斯科舞厅“大富豪的士高”每天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日夜不停的热舞。
说起来赵望龙都羡慕的不得了,跟他打牌的大哥还带他玩过一两次,自此赵望龙念念不忘就盼着家里也买一个收音机回来跳迪斯科。
“呼!呼!呼!好个DiscoQueen”
“摆一摆头,摇摇你的手,所有烦恼都从你脚下溜走。”
现在那些赵望龙在家经常哼的旋律回响在脑海中,倒是平添一份八十年代小青年躁动的情绪。
“吱呀——”
陈旧木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背后的人轻咳了两声,双手背在身后缓慢踱步而来。
“你是,哦——是汝兰丫头啊。”
李校长记得这个年年拿第一的女学生。
李校长有些诧异,完全没料到大冬天已经毕业的赵汝兰会从乡下来公社上。
赵汝兰转过身,走到李校长身边。
“校长,我想问问——想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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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我可不可以初三下学期不在学校上课,在家自学,中考的时候再去考。李校长你放心我已经在家自学过了,高中的知识也学了保证考上暂县里最好的高中。”
“汝兰丫头,是不是遇到困难了。你要是担心学费,这个钱我帮你出,最后一个学期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李校长这时也有些焦急,担心因为钱的原因导致一个原本拥有光明灿烂女学生的未来而折在这落后贫穷的村庄。
“是我家不打算让我继续读书了,但是我还想考高中,考大学。校长你放下心就算我在家自学,学费我也会自己交上,只是能否迟一些日子。”
叹了口气,瞅见一脸忐忑的女学生,眼中噙着泪珠,睫毛颤动像一只受惊了的小蝴蝶,面色苍白如纸。
李校长自己也经历过年轻时小心翼翼维护自己尊严的时刻,明白他们不愿求人的心理。
嗓音轻缓的问道,“你还小不用担心钱的事,一大早过来,吃饭了没。”
赵汝兰怔愣了一下,点头道,“早上吃过桃酥了。”
还没等赵汝兰说完,腹中叽里咕噜传来一阵轻响,但是在寂静的空中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赵汝兰有一瞬的呆滞,眼皮跳了跳,苍白的面孔倒是染上绯红,没一会赵汝兰便恢复神色。镇定的说着,“校长我真吃了的。”
心里碎碎念,现代我什么东西没吃过,一朝落魄竟然想吃都吃不上,连瞧都瞧不见,我的螺狮粉,牛肉火锅,爆浆麻薯,红米肠......好想你们啊,我一定争取活到能重新吃到你们的时候。
越想越馋,偷摸吞咽一下口水,我的肚子你不要再叫了。
李校长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放心吧,肯定会让你有书读的,你开学来学校先考一场开学测试,以后两个星期一次测试,如果能跟上就特批你自学,要是跟不上必须回学校上课。走吧,我带了粮票咱们师生俩去国营饭店吃一趟。”
赵汝兰连忙摆手拒绝,“李校长,不用了我带了钱的,等会我还要去大姑家,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完不等李校长阻拦,揉搓手掌,转身迈大步向前进。
李校长在后面叫住了赵汝兰,从兜里拿出两个宣软的大馒头,强硬的递到赵汝兰的手里。
“吃吧,别跟我客气,以后你要是能出人头地,走出小村庄,就给村里修条路,咋样?”
李校长眨眨眼,玩笑似的拍拍赵汝兰的肩膀。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1
赵汝兰到底是不舍得手里的两个馒头,咽咽口水。
赵汝兰哽咽着,“谢谢李校长。”
话音低沉,让人一闻便觉得酸酸涩涩。
赵汝兰是打算去一趟县里的大姑家,在记忆中大姑夫是县里的运输车司机,属于妥妥的金饭碗,除了每月75的工资还有出差补贴和灰色收入比如帮人捎货收取一点好处费。
大姑家在邻水县属于妥妥的中上家庭水平,前两年他们家还买了个卡式三洋录音机,不过好像听说在她的继女和亲生儿子吵架的过程中让姑父给摔坏了。
别看家家户户住着泥巴土房子,根据《人民日报》报道,在某省某处乡里为本乡农村购进20辆运输汽车,每台售价高达两万多元。消息传出不到两小时,20辆汽车就被售空。还有来晚的农民拎着钱包后悔没早点来。2
由此看出广大农村的购买力还是不可小觑,松动的环境让敢闯敢拼的家伙跃跃欲试。
像海尔,联想,万科,健力宝等许多后世鼎鼎有名的企业都是在1984年创建的。
3. 第 3 章
赵汝兰微微仰起头,瞅瞅这艳阳天,虽然有阳光但是依旧寒冷,眉峰微扬,将手指插进口袋抵御寒风侵袭,叹息一口气。
要从公社到县里还有十几公里的路要走。
还是走路去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现在提着一口气走到县里,总比走回乡下,再走到邻水县耗费的体力和时间更短。
只是赵汝兰揉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兜里只有5分钱到底舍不得花。
将李校长给的两个大白馒头一个揣兜里留在路上吃,一个拿出来三两口就解决了,腹中终于不是那么饥饿。
越靠近邻水县人们的精神面貌越发的好,街上不再是灰扑扑的,而是红的,黄的,各色迸发。
红色的围巾,滑雪衫,喇叭裤,白色回力鞋,这让从乡下来的赵汝兰仿佛一步踏进现代的活力的热烈的时代。
赵汝兰一年前来过大姑家,记忆里大姑家住在运输大队给姑父分配的筒子楼四楼,一家四口经常吵吵闹闹,尤其是继女和后来生的儿子之间的问题矛盾。
去年来了一趟,周围邻里把大姑家的八卦来回的说,像炒熟的瓜子,在锅里来回的翻滚。
刷——刷——叮——
四五辆自行车齐刷刷将赵汝兰逼停。
赵望龙单脚撑地,一只脚蹬在自行车脚踏上,脸色阴沉。
“大妹,你来县里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家去,别丢人现眼。”
“你管得着吗,我丢人?明明是你自己吸血姐妹,想牺牲我给你娶媳妇。我告诉你,没门!”
明明穿越到这个八十年代已经很倒霉了,还被这些极品缠身,更让赵汝兰感到恶心。等她考上大学就立刻马上将户口牵出来,离开邻水县永永远远。
本身也不是她所愿意穿进这个极品剧里的,赵家那一群人的生死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要说什么道德绑架的话,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就要完成原身的心愿,照顾原身的家庭。这些个条条框框绑着一个个穿越女带着原本的家庭发家致富,还不是另类的被吸血,牺牲一人造福全家。
这么走了一路,她也想明白了。无论这个时空是真是假,她总要离开的,离开这个县,离开这群极品,离开这个时空。
我要回家!
我好想我的爸爸妈妈啊。如果是我和原身交换灵魂,爸爸妈妈肯定早已发现了不对劲,但看在那人占据我的身体估计也会好好对她的。
越想越难受。
这个剧里的世界真是恶心透顶。
街对面冷不丁的传出一道女声,看到一大群小青年将一个女生围住,里面那个女生隐约像是许久没见的侄女。
“汝兰?是你吗?”
那女人赶忙穿过马路,朝她走来。即使不是她侄女也要将被围住的女生给解救出来。
“姑!”
赵汝兰和赵望龙同时惊讶的出声。
看到有熟人赵大姑才放下心来,她总觉得有赵望龙在总不可能欺辱了自己的妹妹。
“你们咋一大群人都聚在这,都散了吧,赶紧散了。汝兰和望龙今个去姑姑家吃饭。”
赵大姑将提菜的篮子换一只手,另一只手牵起赵汝兰,招呼着赵望龙跟她走。
“姑——姑——我今个约了朋友一起去玩,改天吧,改天,我去找小弟玩。”
瞅见哥们给他使得眼色,赵望龙赶忙谢绝大姑的好意。
赵大姑也明白赵望龙这样二流子不安分的性子,要不是在街上和赵汝兰一起,她都不想打理赵望龙。
赵汝兰跟着赵大姑七拐八拐的终于到家,汝兰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在大街上遇到了大姑不然就凭借自己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印象免不了要花费一段时间。
路上,赵汝兰打听到了,姑父还在出差,家里只剩下前头生的继女和大姑自个生的儿子。
只要大姑父不在家,家里的氛围还是很和谐的,当初文姑父的前妻就是因为要拼男孩最终活生生难产死在手术台上,孩子也没保住。
按理说赵大姑一个农村人又没工作怎么说也不可能嫁个铁饭碗,可谁让文家是个极品的重男轻女,二婚还非得要女方提前怀孕生下男孩才能领证。
在赵家老太太也就是赵汝兰的奶奶的撮合下,当时的赵大姑听从父母的安排在乡下生下了文成才,这才进了文家的大门,当了文婷婷的继母。
赵大姑是个懦弱柔顺的,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也不磋磨继女,当然也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在整个文家她的地位是最低的。
赵汝兰想从赵大姑家打开修理电器的大门,也不知道赵大姑能否决定让自己拆开收音机。
“婷婷,成才——你们看谁来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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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老爸回来了,我要的碟片给我带了吗?”
一位随意裹着大衣,脚上趿拉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男生从右边最大的房间冲出来。
“谁啊,不是老爸叫我出来干什么。耽误我睡觉。”
文成才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人回来,也不继续呆在客厅将门反锁回屋去了。
“你别太在意,他被他爸宠坏了。”
赵大姑将菜篮子提进厨房,这时东屋的文婷婷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到是赵汝兰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很是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赵汝兰和赵大姑是一类人,懦弱没主见自己立不起来。
没想到还能有赵汝兰独自上门的时刻,难不成是赵家遇到什么天大的困难了?
文婷婷坐在客厅和赵汝兰一起择菜,在边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的清楚。
“我告诉你,女孩子是一定要读书的。别听你爸那个老古董的。就像我高三不是又复读了一次。你要是没钱交学费,我的压岁钱可以资助你一些,将来还我便是了。”
赵大姑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文婷婷急轰轰的先发表意见。
赵汝兰倒是没想到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文婷婷能为她这么着想。
“不应该啊,你小姑不是每年都有寄钱回去吗?”
赵大姑瞅见一无所知的赵汝兰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小姑?
在《长姐如母》的故事里小姑是个完全没出场的人物,即便是在赵汝兰十五年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有小姑这号人物。
原本赵汝兰还想再打听一些关于小姑,赵家的事,却被赵大姑岔开话题,赶出厨房。
“你们俩个小姑娘出去说说话,我自己一个人在厨房炒菜就行,用不着你们。”
她俩像是被赶鸭子似的赶出厨房。
赵汝兰趁机提出想要瞧瞧文家那台坏掉的收音机。
“你看它干啥,坏了又不能放广播,我爸找人修了好几次都没修好。”
虽然文婷婷嘴上嫌弃赵汝兰没见识,连坏掉的录音机都要瞧瞧,但还是从房间里拿出那个积灰放了许久的收音机。
“当初买这个可贵了,可惜被爸给摔坏了,都怪文成才当时明明该轮到我选广播听,他非要听他自己想要的。”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修。”
“你才初中,能修成功吗?
4. 第 4 章
“你便先瞧着吧,要是坏掉的零件这里有卖,我肯定还你一个完好的收音机。”
“要是真的修好了,文成才可能和我又要抢起来了。
婷婷将修理用的工具找了出来,双手托腮蹲在一旁。
文姑父是个开运输车的,因此家的倒是不缺螺丝刀,螺丝钉这些普通修理工具,周围的邻居也常来借。
就一会的功夫,赵汝兰已经麻溜的将最外面那层铁皮壳子给卸了下来,用小刷子轻轻将里面的浮尘刷掉。
一般收音机没有声音了,最有可能就是扬声器,功放芯片,电容坏了。所以赵汝兰首要检查的便是这三样。
打开收音机后盖,电路板上的电解电容一眼就瞧出有鼓包,连接音量旋钮的电位器看起来正常,没任何接触不良。
但是扬声器连接处的焊点倒是有裂纹,估计也要重新焊接最好。
“你可知咱们县里哪出地方有烙铁和电容那些常用的工具吗?”
没有这些小零件即使是最老练的师傅都没有办法。
“县里有一家供销社,那里的五金交电柜台平时有卖一些小原件,具体我也不清楚,咱们可以去问问。电烙铁嘛,我爸的运输厂里经常要修理运输车应该有的。”
文婷婷越说越激动,现在就想马上修理好收音机,催促赵汝兰赶紧收拾。
“咱们现在就把零件买了,跑到我爸厂里估计要半小时...”
“现在别跑出去了,马上吃饭。菜还剩最后一道就行了,赶紧去洗手。”
赵大姑系着围裙在楼道门口里搭的灶台上端着两盘肉菜就进来了,今天刚好买了猪肉,文姑父没在家,索性全炒了。
“赵大婶,今天吃这么好啊,嚯——全是肉菜。”
刚好是做午饭的点,一层楼里的邻居灶台一户挨着一户,今个吃猪蹄明个吃咸菜,大家伙往锅里一瞅就能知道那一户的人家生活水平啥样,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赵汝兰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还好将来的经济政策会放宽,商品房也能买卖。
当务之急是赚钱啊,有钱了才能买房。
才穿越到这里第二天就感觉日子过的是何种艰难。
最后一道大白菜端上桌,赵大姑才去叫躲在屋子里头的文成才出来吃饭。
赵大姑因为是未婚先孕生下文成才进了文家的门,在文家只能是作为保姆一样的角色。
从小赵大姑就不被允许插手文成才的教育,导致文成才在家里是个小霸王一般的存在,从小看不起来自农村的赵大姑,连带着赵大姑的亲戚也不待见。
长大的继女文婷婷倒是对赵大姑没有任何的怨怼反而是怒其不争。每次文婷婷和文成才吵架,赵大姑根本管不了,而文姑父又总站在文成才的一边。
但文婷婷有亲舅舅也在运输大队,每次文婷婷受了委屈,她舅舅总会来文家一趟,也不是针对赵大姑,而是只找姓文的麻烦。
所以文大姑父对文成才也不会太过偏心。
饭桌上赵大姑有些好奇她们俩叽里咕噜的捣鼓啥呢,居然还把那个破收音机拿出来拆了。原本这收音机修不好,她都打算用作废品卖掉还能赚回几个钱。
“汝兰会修收音机,可厉害了,她已经发现坏掉的地方,我俩打算试试,下午还要去供销社买零件,然后去运输大队修。”
文婷婷迫不及待的将计划全盘托出,还好赵汝兰是有真材实料,要不然就文婷婷这样的吹嘘,要是修不好就贻笑大方了。
“我不同意,谁允许你私自拆掉收音机的,这是你一个人的吗?”
饭桌上说说笑笑的氛围陡然一僵。赵汝兰没想到原本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会有程咬金杀出来。
文成才真是被宠坏了,婷婷对他还是太温柔,要是我是婷婷,看我不将他也给修理好,这熊孩子真讨厌。
“这收音机已经坏了,放那里都长灰了,也不见你玩,偏偏我今个拿出来你又瞧上了。”
“那收音机本来就是爸买回来的,不独属于你,你要是想要,行啊,给我钱将我那一半买回去。”
二人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赵大姑也不敢劝架,她懦弱惯了,这个家里谁都可以说她两句。
最终的结局以文婷婷花两块钱将这收音机买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磕磕碰碰,整个饭桌上只有赵汝兰在安心的吃饭。
大姑的手艺真不错,凭借有限的调料也能做的色香味俱全。要是大姑有魄力能下海卖一些小吃食,估计一个月的收入比大姑父还多。
可惜这个家里的男的尽是拖后腿的存在,怎么可能让赵大姑去做这样看似不体面的事情呢。
如果让赵汝兰帮忙,她还得一起处理家事,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她可不干。自己身后赵家那一群人都没料理干净。
从昨晚到现在终于能吃的饱饱的,文婷婷在旁边脸色被文成才气的红温,饭也不想多吃,心里提着一口气就想争口气给文成才看看这个收音机能修好。
“收音机修好了也是属于我的,你可别等修好了又来要回去。”
“放心好了,绝无可能。”
说完,文成才撂下筷子饭也不吃。
......
赵汝兰将收音机用布袋子装好,临走之前赵大姑还给了她们五块钱。
“你们拿钱买零件,剩下的自个买点吃的。”
文婷婷利落的收过钱揣兜里,“谢谢赵姨,我们走了。”
赵汝兰不熟悉邻水县的布局,文婷婷接过此重任,带着赵汝兰抄小路七拐八拐的找到供销社。
供销社里这个时间点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营业员都没几个,布匹,糖果糕点还有人守着,五金交电柜台空荡荡的,冷清的让人害怕。
现在的供销社员工还在做着靠这工作养一辈子的美梦,工作态度消极。谁能想到几年后下岗潮连饭都吃不起。
“同志,买两个小电容。”
看没人搭理这个柜台,赵汝兰只好吆喝起来。
从旁边布匹柜台来了一个穿蓝色工装、戴棉布套袖的青年女人,腰掐的细细的,头上烫着时髦的“菜花头”,嘴上擦着红口红。逛了半天的县城,这可是第一个如此打扮的人。
营业员也没问要什么型号,拿出一小盒,里面随意装着各种小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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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选,选好了来这里结账。”
赵汝兰对这样的营业态度有些新奇,文婷婷倒是见惯不惯。
赵汝兰仔细挑了两个小电容,付完钱正准备走呢,被文婷婷叫住,用生下的钱买了一小包芝麻糖,分了一半给赵汝兰。
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带路,运输大队看门的和文婷婷熟的很,毕竟她爸和她舅都在这上班。
分了三颗芝麻糖给门卫大爷尝尝味,这才好意思打听哪里可以借电烙铁用一用。
“婷婷你要用那家伙干啥?”咂着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又给指了指方向。
“你找建主任问问,他现在就在西边那间办公室里,你过去问问吧。”
一路走到西边办公室,这下该轮到赵汝兰出马了。
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建主任这才点头让她们试试。
“真要是修好了拿来让我看看,我家也还有个收音机用了几年,声音断断续续有杂音,你帮我修修,绝对少不了修理费。”
有了建主任的许可一切都好办。
运输大队虽然只管运输,但是平时货车的修理工作是没个司机必备的技能。因此运输大队里有齐全的修理工具。
许多在运输厂没去出差的人一听厂里有两个小女生过来借工具修收音机都过来看热闹。
“闯哥,听说你外甥女婷婷来厂里修收音机了啊。”
“我家有个坏掉的自行车会修吗?
“我家......”
“去,去,都走开,看啥看。”
留着板寸头,一双虎眼瞪得老大。蓝色工服上布满机油,手上的劳保手套还没来得及摘下,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等文婷婷的舅舅赶过去的时候修理已经结束了。
“兹——兹——兹——”
外面的铁皮盒子还没按上去,电路板,扬声器都还裸露在外。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长篇小说连续广播时间——今天为您播讲作家陈玙创作的长篇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由王刚演播。上回说到,玉旨一郎秘密会见王一民,而日本特务机关长龟田已布下天罗地网......”1
“好,好,这些小姑娘真厉害啊。”
掌声由一个剪着短发,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率先发出,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欢呼鼓掌。
“妇女能顶半边天。”
站在人群后面的婷婷舅舅有些迷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居然还有这本事。
“哎,这位小同志我这里有块手表你能不能修啊。”
人群中间冒出来一位穿着劳动布工作服,印有“集安钢铁厂”字样,脚踩翻毛皮鞋的男人。
从手腕上卸下一个老旧的上海牌手表。
“这还是我结婚时买的,十几年了,指针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走了。如果你能修好,我给你十块钱。”
赵汝兰知道这次的目的达到了,十元在这时候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周的工资了。
“您要是信我,就将这个手表让我带回去,今晚我就帮您修修看。但是用不了那么多钱,您给个八块差不多了。”
5. 第 5 章
在八零年代民间涌现出许多“民间科学家”,在一些街边小巷中总能看见有招牌写着“精修半导体、电子管收音机”,或者在一间狭窄的小铺子里,擦得锃亮的玻璃罩内摆满齿轮配件,旁边总坐着一位“精修各国名表”的老大爷。
赵汝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沦落到和他们抢生意的地步。
将那块旧表仔细包好,赵汝兰还在苦恼晚上住哪里?她是打算给赵大姑两块钱借助在她们家一个星期。
如今她是真不想回去面对将厚黑学无师自通的赵德兴,有赵德兴在后面指挥,杨盼睇在前面冲锋,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虽然她认为剧中的人对她来说翻不起什么风浪,自己也不拿他们当作亲生父母,只是一个阻碍她回家的npc罢了。
也难怪赵汝兰到现在都没认清现实,穿越到这样一个悲情的人物身上,这样一个苦难贫穷的家庭里,她不一头撞在墙上只为求那一点回去的希望都算赵汝兰内心强大。
解决学业问题和贫困,为之后的有朝一日能回家做准备。
并且赵汝兰依旧希望有朝一日原身能回到这具身体的时候,自己没有将她推向更惨的深渊而是帮她重获人生。
文婷婷的舅舅骑着自行车将二人都给送回文家住的筒子楼,一路上都能听见文婷婷手里抱着的收音机吱吱呀呀的放着《夜幕下的哈尔滨》,引的行人纷纷侧目。
哪家的大傻丫头在路上抱着个收音机在听。
因着文姑父不在家,文婷婷舅舅也不太好意思上楼和赵大姑见面,将二人放在楼下就蹬着自行车一股风似的走了。
只能听见风中残留的一句话。
“别那么好玩耍,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文婷婷舅舅是个明事理的人物,知道自家姐姐去世怪不到赵大姑身上,平时见到赵大姑也很是和气,就算不是为了面子,也是为了文婷婷。
楼里的住户就没有任何的隐私,才将将一下午,赵汝兰和文婷婷去修收音机的事已经传遍这栋楼的大小住户。
看到文婷婷抱着一个完好无损修好的收音机很是惊奇。纷纷打趣,但有些爱占便宜又无知的老婆子,就想着自家坏掉的灯泡让赵汝兰修修继续用。
“石婶子,汝兰现在修个手表都要十块钱呢,你要舍得给十块钱,我们才给你修修看。”
“你这黑心丫头,咱们邻里邻居还要收我钱。”
石婶子估计也知道自己要她给自己免费修灯泡极其无礼,但她脸皮厚在这栋楼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也不知羞被人说了之后继续在楼里还是这副样子,二十年了也没有改掉这个坏毛病,看来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文姑父不在家,晚上就将中午的剩饭剩菜热热一大家子随便就吃了。
不过文成才依旧把自个锁在屋里头不出来,估计也是下午听到了赵汝兰和文婷婷将收音机修好的事情。
又是羞愧,又是恼怒。
明明赵汝兰和自己才算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结果只帮文婷婷修好收音机,也不帮帮自个。
所以文成才连带着赵汝兰也恨了起来。
赵大姑对于自己的侄女能有这般能耐,很是开心,饭桌上说着说着竟然流起泪来。
“像你小姑,真聪明。”
赵汝兰今天两次在赵大姑这里听她提及小姑了,倒是稀奇。
晚上赵汝兰借了工具捣鼓那块修理费八元的手表,外表看起来保养的很好,表面的划痕都很少,一看就知道主人对这块表的爱护。
可是再爱护,时间长了手表里面的机械小零件也有老化的时候,赵汝兰轻轻摇晃就能听见里面咯吱咯吱的响声。
一直到文婷婷熟睡轻微打起鼾来赵汝兰这才鸣枪收兵,将修好的手表仔细包好。
这可是我赚大钱的第一步,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昏黄的灯光打在赵汝兰的脸上,细细的绒毛在寒冷的空气中颤抖,哈一口热气在模糊的玻璃上,再将玻璃仔细擦干净。透过它能看到外面摇曳的枯树,惨白的月光。
这里不属于我,这不是我的世界,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熄灯拉电,赵汝兰躺在床上背对着文婷婷,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褪色的枕巾。
虽然赵汝兰三十左右的人了,但她一直在校园里读书,还是独生女一想到这辈子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就感觉人生无望。
太阳升了又降,一连好几天赵汝兰都在拓展她的修理业务。
这几天她都住在文家,在赵塔村的赵家也没来找她,估计是赵望龙和杨盼睇他们说过自己在文家。
零零散散的攒了快一个星期也有五十二块钱,能抵得上有些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可是这门生意也不能长久,就这几天她已经将周围一圈人的生意都做了,再远就没有名气,人家看她是一个初中生怎么会信任她呢。
哎——
必须要找一个新出路了。
就在赵汝兰一边接着修理的小生意一边准备找新的出路的时候,谁料危机也找上了她。
同一栋楼里住了快二十年的石婶子悄无声息的报了警。
有人在大搞资产阶级做派,投机倒把,走私物品。
当警察来敲门来问询的时候,赵汝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在她的映像中早已开放多年没什么限制,没想到现在做点小生意还会被告到派出所。
而且走私?她是有想过去深市沙头角那边走私电子产品,但是只是想想啊,还没付出实践就被举报了。
赵汝兰跟着警察去派出所说明情况,这下子又炸开锅,说什么的都有。毕竟在这个年代人们对警察总有一种恐惧防范心理,仿佛在派出所里走一趟已经不是一个完整合格的人了。
警察调查走访一上午确认赵汝兰真的没犯走私,至于做点修理的小生意算不算投机倒把罪,这倒引起了两派不同的看法。
有些古板的上了年纪的警察认为这投机倒把罪按照以前肯定是算的上的,并且要重判。
而有些思想开放的年轻警察熟读政策倒是认为现在已经开放了,全国做生意的已经有了不少,不能拿以前的眼光看待现在的问题。
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的。
个体户在社会上虽然没什么地位,但这也只是社会层面的被人看不起,构不成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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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只要自个不在意他人的评价,想怎么做都行。
而且赵汝兰的行为还够不上个体户。
在双方都在激烈争辩之中,文婷婷顾不得找石大婶的麻烦,紧急赶往运输大队,想找她舅舅想想办法。
文婷婷知道现在这时候懦弱的赵大姑靠不住,周围邻居也靠不住,不落井下石都算不错的了。
到底是新事物战胜了旧事物。
还没等文婷婷带着人去派出所,就知道了赵汝兰被放出来的消息,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背后都是汗,冷风一吹,浑身寒冷直打哆嗦。
要说赵汝兰在派出所呆着的五六个小时是什么感觉,只能说三个字不真实。
她本来没有将这个世界看作真正的世界,她一直以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对待这里的一切人和事。
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看作她要通关游戏的一个小小的挑战罢了。
即使进了派出所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惧,临了出派出所她还有心情和警察打招呼摇手再见。
看到文婷婷满头冷汗,一脸憔悴的样子还有兴趣和她调笑。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我被抓进警局,反倒像是你进去蹲了好几天才出来。”
“我还不算是为了谁,你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在外面担惊受怕,你竟然脸色红润还笑得出来。下次在这样看我还去救你吗?”
文婷婷作势要敲赵汝兰的额头,赵汝兰当然要躲,两人就这样在马路上你追我躲的跑了起来。
“谁能想到现在1985年了还有投机倒把罪。我还没干个体小商户呢,就去警局走了一遭,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你变化可真大啊,以前的你说话都不敢大声。”文婷婷他们跑累了,手挽着手慢慢走在路边,墙上刷着红底白字“五讲四美三热爱!”.
“是啊,谁能想到变化这么大呢,时代,环境,人民。”
一天折腾下来,就算赵汝兰只是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也感觉有些心累了。
昏黄暗淡的太阳从西边落下,它好像特别吝啬自己的温暖和阳光,不舍得分享给生活在它下面勤勤恳恳的人们。
赵汝兰走在阴影里,没抬头,喃喃自语道,“我还能回家吗?我能回家吗?我可以回家。”
“你想回农村干啥啊,在我家呆着不好吗?”
赵汝兰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笑的灿烂的文婷婷,她永远也不会对自己的心情感同身受。
此刻的赵汝兰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文婷婷,你们只不过是一部剧里的人物。
赵汝兰摇摇头,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只不过以为自己发了癔症罢了。要是她没穿到剧里,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只是剧里的一个小人物,她也只会以为那人疯了。
晚上两人背对背躺在一个被窝里,两人都很疲倦,躺床上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你知道谁举报了我吗?”
这句话像一句烟雾,轻轻的轻轻的飘散在黑暗中。
赵汝兰以为文婷婷睡着了没听见,正准备入眠。突然耳边响了一句,“是那个石大婶。”
“是她啊。”
那我明天还要走一趟警局了。
6. 第 6 章
现在赵汝兰身上只有五十多块钱,搁在文家也方便只能在最贴心的背心里缝了个兜,天天踹身上。
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摸摸身上的钱还在吗,赵汝兰什么时候有这样拮据的日子。
呼——
日子倒是越过越惨了。
赵汝兰虽然对剧中的人物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但是像石婶子那样的人只要她还想继续赚钱,就不能避免。
得要杀鸡儆猴,防止小人越来越多,天天花时间在这上面也消耗精力也是够累的。
赵汝兰找的还是昨天那个负责她案子的警察。
一进门就单刀直入,告昨天石婶子诬陷她走私一事。
原本还在办公室喝茶聊天的警察一听全都抬头放下手中的事情。
他们邻水县可是第一起有人来状告诬陷罪的,别说是小年轻了,就连经验老道的警察也没听过有人拿诬陷罪状告他人。
昨天那个高瘦警察清清嗓音,在同事们的注视下温和的给赵汝兰递杯茶,“你的情况昨天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这诬告罪...”
热茶冒出的烟雾笼罩着赵汝兰小巧苍白的小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双眸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赵汝兰将茶水放在桌上,双腿并拢腰背挺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掏出一本《刑法》撂在桌上,找出第138条指给那个高个警察看。
“严禁用任何方法、手段诬告陷害干部、群众。”
“安警官,我身为人民群众,受国家法律保护。昨天那人对我的诬告给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害。现在我来状告她昨日的行为,对我的精神和社会评价造成了严重的迫害。”
赵汝兰的一只手搭在厚厚的被摊开的的书籍上,一下一下随意敲着,另一只手握着温暖的茶杯,细细品咂一口。
“那...那我叫那人过来,咱们一起了解情况再调节调节。”
高个安警官有些讪讪的,他也没想到昨天已经完结的事,今天又起波澜。
诬告陷害罪啊,还是第一次办呢,这都是什么事,现在谁会有人进警局像进自己家一样放松还拿着《刑法》书来。年纪轻轻的倒是厉害会争取以后了不得啊,后生可畏。
石婶子实在想不到昨天明明赵汝兰已经平安出来了,她以为这件事已经就此揭过谁能想到居然有警察叫她过去说有人要告她。
听到这消息时,周围四周的邻居都围在门口,亲眼瞧着石婶子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活该,听说昨天文家那借住的丫头就是她举报的。现在好了自己也要进局里一趟了。”
“人在做天在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一言我一语吓的倒在地上的石婶子嘴唇都白了,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没一点血色。
无论石婶子怎么不情愿还是要到公安局里一趟,左脚刚踏进警局,就抹一把眼泪擤一把鼻涕,哭天喊地的朝赵汝兰的位置走去。
“赵丫头,我那是鬼迷心窍都是邻居啊~你居然这么心狠。放婶子一马,婶子给你跪下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警局绕梁三尺不绝于耳,石婶子假意向赵汝兰的方向跪下。
她以为赵汝兰那么小的年纪脸皮薄,自己说什么都是她的长辈,不可能让她真跪下,随便说两句好话哄哄就行。
可是赵汝兰就这样端端的坐着,不去扶她也不说话。静静看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赵汝兰的目标并不是将她送进去劳改,而是要补偿费。总不可能自己白白进一趟警局,而始作俑者还能舒舒服服的在家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赵汝兰接受调节,只有一个目的赔付她的各种损失费。双方来回拉扯,石婶子的丈夫,儿子们一窝蜂从工厂里请假。赵汝兰那边只有文婷婷和赵大姑在身后支撑她。
任他们吵得再凶,赵汝兰不动如山稳坐钓鱼台就是不松口。毕竟石婶子诬告赵汝兰走私是事实,给赵汝兰的名声造成损害也是不争的现实。
安警察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以调解为主,赵汝兰也有意识到八零年代没有监控,维权困难,所以提出要求五十元的精神赔偿。
石婶子一家当然不能接受,这相当于一个工人一月的工资了,以她精打细算贪小便宜的性子要她赔五十相当于要了她的命。
最终也是赔了三十五了解了这场官司,走出警局大门的那一刻石婶子双腿都在打哆嗦,腰直不起来,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还是这种钱好挣啊,两天换来三十五值了。
文婷婷和赵大姑簇拥着赵汝兰回家,文婷婷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她现在就以赵汝兰为榜样。
虽说赵汝兰的年纪比她小,可是就这么一段时间她看到赵汝兰修电器赚钱,进警局,反杀告诬陷。
这是一个十五岁的人能做到的吗?自己虽然比赵汝兰大四岁可远远不及赵汝兰有勇气。
“兰兰要是你早变成这样就好了,真想不到赵家那群人把你逼成这样的性子。”
赵汝兰只笑笑,说实话她还没把这里的一切看作现实的事情。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期盼一丝希望自己还能回去。
这几天出差在外的文姑父也回来了,听闻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乡下的侄女住进他家搞出这么多是是非非。
对于不安分的女子他本能的不喜,自己这个女儿本来事事好强,有赵汝兰在身边更害怕教坏了她。
只是到底是亲戚,也不好做出赶人的样子。况且每星期赵汝兰还交两块钱给赵大姑当作伙食费。
这让他更不好说什么。
赵汝兰在文家又住了两星期,现在加上赔偿费有了将近一百五的存款。
这让赵汝兰因为缺钱没存款而焦虑的心情缓解了不少,该有下一步计划了。
沪市!
黄浦江汹涌的潮水,外滩万国建筑群夜晚亮起的灯光。
这一切好像就在眼前,在这不属于她的时代,赵汝兰已经好久没想起沪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赵汝兰下一步的计划是去沪市转转,一方面是为了去沪市看看有没有新的赚钱方式,另一方面是为了那座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从大学到博士她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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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都在那里。
赵汝兰双手枕在脑后思绪纷纷。文婷婷和赵汝兰住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已经熟悉对方的味道和体温。
“你想去沪市吗?”
“啊?”躲在被窝里偷偷看《射雕英雄传》的文婷婷一脸呆萌,“去沪市?啊——去沪市。”
文婷婷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本以为和赵汝兰一起修理小电器赚点小钱已经是非常出格勇敢的事情了。
没想到赵汝兰还能更加放肆,“去啊,我要去。我还从没去大城市看过,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出去。”
文婷婷合上书,“但是我现在拥有的小钱好像真的能支撑我去省城去其他城市看看。真奇怪,为什么我以前就算有钱了也只会想买点吃的而不是出去看看呢。”
文婷婷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迷茫,“咱们邻水县里的农村居然出现一个怪胎,一有钱就想往外跑。”
赵汝兰听懂了文婷婷话里的俏皮,但里面又夹杂着懵懵懂懂的对于社会规训的不解。
像只小绵羊隐约触碰感知到某些规则,但又无法表述内心的困惑。
赵汝兰长的比文婷婷瘦小,一转身扎进文婷婷的怀抱里,声音嗡嗡的,“多读书就好了嘛。”
“你个小丫头,我读的书比你多好吗,等我今年考上大学看羡慕不死你。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要求我帮你补习。”
“那我就等着未来的大学生。”赵汝兰沉默一会接着说,“过几天我要回家一趟,半个月后咱们一起去沪市。不过文姑父会不会同意你去?”
赵汝兰心里清楚赵德兴的忍耐快到极限了,他默许赵汝兰在赵大姑家住一个月未尝不是想安抚赵汝兰,等开学乖乖去深市挣钱。
县里发生的事情还没穿到赵德兴的耳朵里,所以他才那么安静胸有成竹,以为赵汝兰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放心好了,我爸不同意我就去找我舅舅,我记得该轮到舅舅出差走长途了,经常听他说会在沪市中转歇息。我这本《射雕英雄传》就是他从沪市给我捎回来的。”
文婷婷越说越兴奋,仿佛明天一睁眼就能到达灯红酒绿的夜上海。
冒险刺激的旅途冲淡了分离的悲伤,“真舍不得你,你要是不在这,文成才肯定天天要跟我吵架。”
人总要学会分离的,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学会接受分离的又有谁能做到呢。
赵汝兰从现实世界穿越到苦情剧里就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分别,无论是谁都无法体会到这种痛苦。
隔天一大早文婷婷就骑着自行车载着赵汝兰回乡下。
原本赵汝兰是打算走路回去,谁料到婷婷一大早就去她舅舅家借了自行车。
她们俩的感情一个多月来突飞猛进,赵汝兰也不再将文婷婷看作一个书面人物,而是真的有血有肉的人。
在这个剧里的世界文婷婷是唯一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此刻自行车后座的赵汝兰将脸埋在文婷婷的背后,她怎么也不会料到接下来的赵家生活差点让她陷入原身的剧本里。
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世界意识修正能力的强大。
7. 第 7 章
一个月不见赵家依旧是灰扑扑的,低矮的围墙,腐朽的木门,一直瘦弱的老黄狗趴在门后不动弹。
嗅到赵汝兰回来狗眼轻微转动,只把前爪搭在一起继续酣睡。
赵家的院子里坐着三个来串门的老婆子,赵汝兰在赵塔村一天没待,对她们没什么深刻的印像。
随意叫两声“婶子”糊弄过去。
赵家只有杨盼睇在这,赵德兴赵望龙他们四个都不在家。
“你还知道回来,死丫头。去县里住一个月还不是教人给赶回来,还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
杨盼睇板着脸,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从县里回来也不知道给弟弟妹妹带点吃的。真是个白眼狼,我看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早早下学。”
“......”赵汝兰显然还不了解杨盼睇的厚脸皮,半晌回答道:“我身无分文,你要是给我些钱,我当然会带东西回来,可是......”
“你个祸害,早知道一出生就应该把你溺死在尿盆。”杨盼睇起身放下手里的毛线,作势要撕赵汝兰的嘴巴。
其他三位看戏的老婆子不好参活人家的家事,纷纷打圆场。
“孩子还小嘛,不懂事。”
“对啊,再教教就是了,长大就能明白你的苦心。”
“别打孩子,女孩子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迟早要嫁人。”
赵汝兰无语凝噎,眉心的血管不受控制的连续跳动。她在文明世界呆久了,显然无法适应农村妇女泼妇骂街的凶残。
*
赵汝兰趁大家都不在屋里,反锁上门,将自己身上一百五十多块钱藏在她要睡的枕头底下。
一个月不在家,原主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仿佛这个人在家里完全不存在。
初中的课本在她走之前还在老木头桌上,赵汝兰扫视一眼就已知晓属于她的东西被收了。原身珍藏的红头绳也消失不见。
被反锁的木门哗啦啦的作响,“谁在屋里,快开门。”嚣张跋扈的男声从门缝里劈开赵汝兰紧绷的神经。
赵汝兰平复好心情将门猛地拉开,倚靠在门板上的赵望龙差点一头囊在地上。
赵望龙惊魂未定道:“你发什么疯,自己家还锁门。不会是在里面偷偷拿爸妈的钱了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出息。”赵汝兰眼睛向上翻,白了一眼。她可做不来原身的性子委曲求全,在这个家里不敢大声说话。
“那天在街上我就觉得你变了,没想到现在都有胆子朝你哥吼了,以后你嫁人被打别回娘家找我撑腰。”
赵汝兰:“......”
等了半天就这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差点没把她逗笑。
“你们在说什么呢,屋外头都能听见你们兄妹的声音。”赵德兴卸下锄头随意靠在柴火堆旁边。
“去给我打点水。”
赵德兴瞅了一眼早上接的水已经结冰,原本是指使赵汝兰去打水的,看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也不好强制她去。
毕竟在他的剧本里一直是慈父疼爱女儿的模样。
“龙子,你去打点水给我洗洗手。”
赵望龙才不乐意做这种女人伺候人的活,只是他还想让父母掏钱给他买个收音机再娶个媳妇。最近这段时间只好做足了孝子的模样彩衣娱亲。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赵德兴给他们几个提前做了心里建设,一顿晚饭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圆满结束。
好几天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杨盼睇也没有强制赵汝兰必须干活,只是嘴上骂骂咧咧,一天不吼几嗓子就觉得难受。
可渐渐的赵汝兰发现不对劲,怎么他们每次出门都要将院子的大门在外面锁上,她像是一个被人囚禁的白鸽关在鸟笼里。
最近这些日子天越发的不好,马上步入春天,一个晚上竟下起了大雪。赵汝兰半夜被冻醒,被子全被赵画梅卷走。
摸摸藏在枕头里的票子,给赵汝兰些许安慰,缓解最近因为赵家看管她越发严厉的危机感。
她和文婷婷约定的是十五天后在县里大巴车站见面,现如今十五天的期限马上要到了,如果到时候赵德兴不放她出去。
......
赵汝兰思绪杂乱,现如今只有奋力一搏,沉住气不能打草惊蛇。
等天数一到,她就偷偷翻墙出去。
最近赵家的氛围表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可暗地里却汹涌澎湃。就连最小的赵画梅都察觉到家里有些不对。
以往家里喂鸡,做饭,洗衣服的活都是大姐在做。可如今大姐天天在屋里头写写画画,家务活都分摊到她和妈妈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她被赵老爹要求在家看着大姐,每次出门还要把门锁好。搞得她已经好久没和小伙伴玩扮新娘的游戏。
三月四号,风冷,水寒。
赵汝兰提前将钱用小布包卷起,塞进最贴身的衣物里。她没打算给赵德兴说她要去沪市一趟。只留了一张小纸条。
就以赵德兴现在这副恨不得将她别在腰上,一到时间就让小兰姐带她外出打工的架势。
同意赵汝兰出去那么远,难!
一晚上赵汝兰没怎么睡觉,天还是黑的她就悄悄起身。她不打算走正门而是从后院最矮的围墙翻墙出去。
刚开始一切顺利,赵汝兰半个身子都已经外面,赵家院子里的大黄狗一瞬间狂吠不止。
一时间邻居家的狗也跟着狂叫,鸡鸣狗杂,沸反盈天。
叫声吵醒了不止一户人家,赵德兴也被吵声叫起。正准备睡觉,隔间突然听到赵画梅的惊呼声。
“大姐不见了——”
瞌睡霎时消失,此刻的赵德兴无比清醒,随意套上一件棉袄,耷拉着鞋出门查看。
赵汝兰在狗叫发出的一瞬间,利落的翻过矮墙,扒开草垛子躲在里面。
砰,砰,砰
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赵汝兰急促的心跳。
隔壁邻居大叔也披件大衣出门,害怕有小偷进来。
“德兴,你家狗咋啦,叫那么凶。”
“大丫头不见了!”
赵德兴脸上的焦急不像演的。头发横七竖八没打理,上半身臃肿的大衣扣子交错杂乱随意扣上,下半身没穿裤子,只有一件黑色起球的秋裤,布鞋左右脚乱穿。
“你先别着急,大丫头那么乖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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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随意乱跑,会不会是在茅厕里。”
“不可能,你不知道,她......”
一听说人丢了,整个村庄都乱了起来。丢孩子可不是小事,这个时候不管邻居村民之间的恩怨如何,都赶来帮忙寻找孩子。
赵汝兰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此刻的她反而不害怕镇定起来。
她给家里留了纸条,一旦发现村里人也不会像被拐人一样疯狂的寻找,可能只有赵德兴还会不死心。
沉住气,正是拼忍耐力的时候。
赵汝兰劝慰自己不要急躁,越是危机的时刻越要冷静下来。
赵家屋里头亮起点点光亮,“我就说那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养她。”杨盼睇上半身披着棉袄,坐起身子,下半身盖着厚厚的棉被。
灯光忽明忽暗,一声清脆的火光爆炸声使得蜡烛更亮了些。杨盼睇一半在亮,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眼神阴鹜。
赵德兴又点燃旱烟开始抽起来,“别说这种话。要是没她,咱们全家吃什么喝什么,你以为那几亩地能养活四个孩子还都能去上学。”
“这钱本来就是她该给的。不知道那人在哪享福呢,倒将家里的穷亲戚撇下。钱也不再寄回来了。”
杨盼睇说起来还是恨恨的,要不是赵德兴坚持说家里的小孩都去上学就赵汝兰不去面子上过不去,她根本就没让赵汝兰上学的打算。
原本想的好好的,养她到六岁就能不去上学在家干活,十五六就能出嫁,顺便收回彩礼给两个兄弟娶妻。
“这次要是被逮回家,看我不把她抽一顿。最好打的不敢再忤逆我们。”
赵德兴听着也不反驳权当默认杨盼睇的打算,他也觉得最近赵汝兰越发脱离掌控,是时候修理修理,给她紧紧皮。
“爸,妈——你们快来看。大姐,大姐她留了张纸条。”
赵画梅急冲冲掀开布帘子,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赵德兴他们不认识字,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赵望龙叫起来读读纸条上的内容。
那么大的吵闹声都没把左屋里的赵望龙兄弟俩吵醒,赵望龙眼睛都还没睁开。
“爸妈我去县里大姑家,和文婷婷一起去趟沪市,不用担心我,我过几天会回来的。”
说完随手将纸条撂在床上倒头缩进被窝睡过去。
赵德兴的脸都黑了,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赵汝兰逃脱的决心,这种感觉让他恐慌。
“都去睡吧,我告诉村里人一声不用找了。”赵德兴将烟杆别在腰间,嘱咐赵画梅,赵盼海两人赶紧睡觉,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赵汝兰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要冻的没知觉了,她又不能蹦蹦缓解寒冷,一个人悄咪咪的搓手哈气。
渐渐的黑暗中的村庄又沉寂下去,赵汝兰小心翼翼的掀开障碍物,沿着村庄一路小跑,不敢有稍许歇息。还要随时注意着路上的人。
周围的一切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开始起床出门,赵汝兰提这口气走到路程的一半,肚子实在撑不住饥饿,咕噜咕噜。
树影晃荡,她仿佛听到了清脆的铃声。
8. 第 8 章
文婷婷骑着自行车晃悠悠的过来,只觉得前方有一个小黑点近距离才看清原来是赵汝兰冒着严寒走在路上。
“兰兰,你怎么回事。”文婷婷右腿往后一跨翻身下车,“原本我打算在汽车站等你,没料到这天这么冷觉得你一个人走过去不知道要多久,借了我舅家的自行车。赶紧,上来吧。”
自行车被立住泥巴路边,文婷婷擦擦后座上的灰尘,拍拍,“快上来,还好我在路上遇见你,不然去你家准跑空。”
文婷婷裹着大红色的围巾,整张脸陷在毛茸茸里,鼻尖被冻的通红。
赵汝兰跺跺脚黑色的布鞋被打湿仿佛踩着冰坨子,双臂环住文婷婷的腰,两只手交互藏在袖子里,侧着头苍白清冷的脸颊贴在文婷婷的后背。
“你来了,我差点被锁在家里出不来,还好我逃出来。”赵汝兰沉默半晌,“以后你一个人独身别去乡下。”
紧张刺激,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就是赵汝兰身体疲惫到极限,靠在文婷婷的背后慢慢睡着。
赵汝兰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会疼,会哭,会流血。稍微大意轻视,可能就会陷入原身的境遇。
*
红砖砌的房屋及其简陋,白底墙面上用红色油漆涂料写的“邻水县汽车站”早已斑驳,上面爬满时光的印记。
明亮的售票窗口前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赵汝兰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早已习惯充满科技感的高铁和飞机。
文婷婷的舅舅早在汽车站门口等着,他蹲在马路牙子旁,裹着军大衣戴着毛皮帽子隐约看出鬓角斑白。
男人骨架宽大,肩膀微微有些佝偻。皮肤粗糙,下巴处还有新长的胡茬没刮干净。
他是个沉默有责任感的男人,赵汝兰住在文家和文婷婷一起修理电器的时候已经见过他多次,赵汝兰需要的很多零部件都是找他带回来的。
这个男人对她去世妹妹唯一的孩子,总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将自己能力内最好的补偿给文婷婷。
听说文婷婷还有个远在大西北当兵的表哥,每年都会寄羊肉和钱回来给她。
文婷婷和她舅舅就像亲生父女一般,说话熟捻,透出一股子亲近。
“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钱不够记得给我打电话,你记得运输大队的电话吗?两人一起别分开。”
文婷婷舅舅千叮咛万嘱咐,仿佛要将自己跑车出差这么多年的经验一股脑的传授给她。
接过自行车,将一直攥在手掌心有些褶皱的两张车票分别递给她俩。赵汝兰伸手接过,感受到车票带来的温热和潮湿。
文婷婷天真烂漫富有同理心,这样的性子不知道她舅舅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
“谢谢李舅舅。”赵汝兰望着这个朴素的男人,她想起她的父亲也是这样总穿一件衣服,款式过时,领口有磨损也舍不得换下。
“你们俩在火车上小心点,等我们在沪市会和,你们住旅店记得去新山宾馆,店主人我认识。三月十号去找你们。”
“知道了舅舅,我都多大了,别担心。我办事你放心。”
李舅舅把脚边的黑色背包递给文婷婷,“这是你舅妈听说你要去沪市给你准备的东西,里面有咸鸭蛋,烧饼,还有两件给你织的毛衣......”
“放心吧,回家给舅妈说我回来给她带礼物。”
黑色背包表面看起来东西不多,背上文婷婷感觉腰要被压弯,竖起大拇指,“舅舅,你对我也太好了。”
赵汝兰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嘴角含着笑,虽然这具身体才十五岁,可她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岁,她并不羡慕文婷婷和她舅舅之间的感情,因为也曾拥有过纯粹的亲情。
——
李舅舅亲自把赵汝兰她俩送进大巴车,等她们在位置上安顿好才下车,站在路边透过车窗默默关注她们。
大巴车上的气味很不好闻,口臭,汗臭,劣质香烟味混杂在一起蔓延前后。坐垫已失去弹性,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垫。大巴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脚底板蔓延至大脑,甚至伴随着颠簸前后摇晃。
经历过堪称过山车般的两个小车,平安到达俞丘市汽车总站。一般汽车站和火车站都是紧挨着的,两人下车也不需要问路,直奔火车站窗口买票。
赵汝兰知道现在这个票价不便宜,早在一开始她打算去沪市时就打听过票价。
可真让她掏出23.8元买张票还是心疼得紧,来回车票就要花去存款的三分之一。
“还是要赚钱啊!”赵汝兰想。叹息刚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短短几个小时的经历让她头脑发胀。合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眼底的情绪隐去。她还是那个坚强,不论遇到什么都立刻冷静的赵汝兰。
赵汝兰拿着票走在前面,文婷婷背着包跟在后面。火车上各色的人都有,牵着孩子的老人,抱着婴儿的母亲,仿佛人间百态都融入这小小的车厢。
“呼——”文婷婷放下背上的背包,“终于能坐下了,累死人。”
赵汝兰坐在位置上,眉心舒展,车厢中温暖的环境让她不自觉地的放松下来。
“我来帮你看着包,你先休息一会。”
赵汝兰知道其实文婷婷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天没亮就骑自行车接她,后来在大巴车上又看着背包,随时警戒有没有小偷。
“好。”文婷婷不跟赵汝兰客气,将包递给她,“你还没吃饭吧,包里有吃的自己拿啊。还有你要是冷记得把包里的衣裳穿上,省的拿着累人。”
文婷婷自认为比赵汝兰大几岁不自觉的担起照顾人的角色,虽然平日里赵汝兰的行事说话要比她成熟。
赵汝兰和文婷婷面对面坐的都是靠窗的位置,没一会功夫,文婷婷就慢慢垂下,随着铁轨铿锵铿锵的滚动,脑袋也随之摇晃。
醒了两三次最终掏出多余的衣裳卷卷垫在车窗,歪着头斜靠着才睡安稳。
赵汝兰此刻脑袋易常清晰,双臂环抱着背包,膝盖蜷缩在小桌子下为文婷婷留出空间,保持警觉看向窗外。
火车行驶于中原腹地,天空灰扑扑的,一路坦途,铁轨两侧的麦田只有返青的冬小麦冒头给大地渲染出微微的绿色,像毛绒地毯一般,偶尔还能瞧见去年冬天枯黄的植物。
刚刚解冻的土地,几个穿褪色的蓝布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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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汉子开始在田埂上踩锨挖沟,为新一年的收成开始努力。远远还能看见砖厂飘在半空的黑烟。
赵汝兰瞧着望着,她从昨晚到今天几乎熬了一夜,眼白泛起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眶边慢慢的聚集起泪水。
不同的世界,相同的劳动人民。
赵汝兰和文婷婷轮流休息睡觉,她们俩要坐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硬座,绿皮火车晃悠悠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前进,像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青龙,硬座是及其考验一个人屁股和腰腿的承受能力。火车上总有人站起来又坐下去。
穿过了广袤的农村大地,也遇见了初具雏形的现代化城市。从天亮到天黑,中途停靠过五六次站台。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即将抵达徐州站,本站停靠15分钟,请照顾好同行的老人和儿童,需要转乘京沪线列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广播女声响彻整个车厢,有人提着大包小包下车,也有人趁着这会功夫到月台处抽烟,烟头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也有穿着军绿色棉大衣戴栽绒帽的老汉推着有些年头的铝皮餐车叫卖“茶叶蛋喽——一角一个。”
赵汝兰叫醒熟睡的文婷婷,将包递给她说,“我下车买两个热腾腾的茶叶蛋暖暖,吃了两顿的干巴烧饼最有些馋。”
“嗯,嗯,嗯,你去吧。”
“你自己注意安全看好包。”临走前赵汝兰又嘱咐了一句,回头瞥见文婷婷老老实实的抱着包仰面酣睡。
一下车就感觉仿佛到了雪国,赵汝兰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川端康成写的雪国,“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寒气立刻把车窗玻璃冻成了毛玻璃。”
哈一口白气,搓搓手心,跺跺脚掌。避着刮骨的冷风到了茶叶蛋摊子前僵硬的身体才算舒服一点。
“大爷,来两个茶叶蛋。”
“好嘞——”老大爷中气十足的回答道。
赵汝兰左右旋转身体,踢踢腿,抻抻脖子,扭扭腰放松身体。霎时间赵汝兰透过透明的车窗目光捕捉到原本文婷婷的位置空无一人,赵汝兰的听觉从嘈杂的火车月台惊悚的剥离出来,手中的茶叶蛋变的很重,手心无意的攥紧茶叶蛋,后背发凉,仿佛血液逆流。
赵汝兰猛地转身跑向火车车厢。
“哎,同志,你钱还没付——”卖茶叶蛋的老汉在后面追喊。
赵汝兰把茶叶蛋往后一扔,撂在卖茶叶蛋的摊子上。
“你这女同志,还要不要了。”
......
果然人不见了!包在掉落在座位下。
“人呢?你们看见这个位置的女生了吗?”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流,声音尖锐到破音。
“我看好像跟着一个女人下车了。”
坐在左后方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说道,那女人一边哄着哭闹的婴儿,一边给赵汝兰指了指方向。
赵汝兰明确的知道,文婷婷根本不认识什么女人,头顶的血管鼓胀,每分每秒像是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的烫在神经上吱吱作响。
赵汝兰朝十点钟方向望去,隐约看见衣角好像是文婷婷,被人扶着进入拐角。
9. 第 9 章
赵汝兰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我朋友被人贩子拐走了!快帮我找乘警。”话音未落,扭头朝十点钟方向狂奔。
这具身体清瘦,营养不良,何况还裹着臃肿的棉袄,被束缚着根本无法舒展。
赵汝兰边跑嘴里高喊着,“前面有人贩子,有人贩子——”前方人群拥挤,赵汝兰两只手拨开人群,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流进眼珠刺的生疼。奔跑过程中扣子崩掉了两颗,棉袄松松垮垮,直接伸手脱掉。
已经十点了,然而广场依旧人潮如水,赵汝兰啧了一声,皱着眉,从人群里推开一条狭窄的路,在一道道不悦地骂声中,侧着身挤了过去。
短短几十米的路况,背上背着背包,手上提着行李,怀中还搂着一个小孩的人比比皆是。
行人听到有人贩子,甚至还有人放下行李帮忙一起追赶。
在人民质朴的情感里,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赵汝兰一只手扶在墙角,一手弯腰扶住膝盖,大声喘气,一股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脑袋里嗡嗡作响外面的嘈杂喧嚣被屏蔽在耳外。
过了拐角之后那个人就消失了。
即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也陷入一种极度恐慌的情绪。
如果因为她提出去沪市而导致文婷婷被拐卖,她该怎么面对她的亲人。
经历过现代浩瀚如海的网络信息的冲击,赵汝兰眼前仿佛浮现出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被拐卖到大山,被铁链拴住脖颈,张开腿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孩子。
身后头上戴棉绒帽子上身穿深蓝色棉袄戴红袖章的三个乘警,一路跑步赶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有位女乘客被拐走,出站门口仔细检擦有无可疑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拿着对讲机的队长,呼吸急促,鼻翼张合,空气中蕴含着焦灼。他走到身后拍拍赵汝兰的肩膀,“是你的同伴丢了吗?”
赵汝兰转身抬眼看去,是个极其严肃的中年男人,眉眼布满沧桑,指节粗糙,她慌不迭的点头,双手摩挲着衣角。
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思考对策,语气不同之前的张皇失措,“是的,我朋友不见了,她19岁,长得白白净净,身形瘦弱,穿着天蓝色棉袄围着红色的围巾。编两条麻花辫不知道人贩子有没有给她化妆改变。”
赵汝兰按照记忆中文婷婷的样子尽量全面描述,生怕错过一点文婷婷就回不来。
赵汝兰又补充道,“我怀疑是人贩子给她下了迷药迷晕了,要是清醒状态下,她绝不可能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开。”
“行,我知道了。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队长严肃的站在赵汝兰的面前,打开对讲机,充满条理的给对讲机对面的人说,“各位尤其注意,十八到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可能状态昏迷,人贩子可能给受害人乔装打扮过。”
“收到,收到。”
......
乘警的到来给赵汝兰些许安慰,有警察帮忙在出口把关,找到文婷婷的几率比自己一个人瞎转悠更大。
只要没出火车站就还有希望,赵汝兰暗自祈祷。她又一次深刻感受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她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一旦她在这个世界死去,那么她将真正的从世界上消失。
她必须用更端正的态度对待这个苦情剧世界。
一阵风擦着赵汝兰的耳边,在茫茫夜色里幽幽吹着,落到了一个女子脚边。
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深处,三位被困的结结实实的女子蜷缩被藏在木垛子后面,其中一个就是被下了迷药的文婷婷。
文婷婷迷迷糊糊睁眼发觉自己双手双脚被捆绑,左边还有两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头顶上方三四双眼睛盯着她看。
她瞳孔猛地扩大,倒映着一张和蔼的面容——就是那个要她帮忙拿行李的女人。
恍然意识到什么,全身用力挣扎,被绑住的双脚不经意间踢掉了旁边的木头,发出“砰,砰”两声。
“萍姐,药量下少了。”一个男人说着掏出一块分不清颜色的布,捂住文婷婷的嘴鼻,“那么快就被发现,导致我们也差点被条子抓住。”
三秒后文婷婷又被迷晕过去。
那男人眼皮有块明显的刀疤,说话期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慈蔼女人。
慈蔼女人唯唯诺诺,赔笑两声。在看不见的暗地里偷偷翻白眼,显然受男人压迫已久。
一位穿着绿色军装,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男人,手中提着包扎整整齐齐的礼品盒路过这个巷子,敏锐的听到巷子深处有声音。
他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副桃花眼总是不自觉眼含笑意,多了几分少年感。
悄悄放下手中的礼品盒,他隐约瞥见有一双人腿但很快消失不见,心中警铃大作,踮起脚尖,一步步慢慢的趁着夜色进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离木垛子还有三米的距离,刀疤男人挥动刀子向前劈去,呼呼虚劈,军装男人腿下被扫倒,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只见那穿着军装的男人立刻双手在地上一撑,发出“呵”的一声,随即应声而起,左脚撑地,右脚向前猛踹嫌疑人的心窝子,这一下实是用力,刀疤男人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连串的铎铎铎之声,他弓着腰蜷缩在地上来回打滚。其余人贩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惊诧万分,“赶紧走,别被一锅端了。”
其余人接二连三的翻越矮墙,向后面另一条巷子跑去,没一会四散开来隐匿在黑暗中。
军装男人欲追去,看到那三个被昏迷的受害者又停下脚步。
出了巷子提起被放在巷口的礼品盒,在大街上随意招呼一位路人,“快去报警,这捉了个人贩子。”
被叫住的路人有一刻愣神,然后反应过来朝巷子深处看去,果然看到地上躺着四个人。
“哎,行行行,我马上去。”路人骑上自行车双脚飞快的蹬轮子。
男人整理衣襟,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领,风纪扣严丝合缝地卡在喉结上,偶尔能一睹滚动的喉结,看起来风度翩翩十分正经,他一脚踩着刀疤男人,一只手抬起,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二十分钟后,呼啦啦来了一大群警察和医生,军装男人成功身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称赞。
等赵汝兰收到通知之后,文婷婷连同其余两名受害人被送进徐州市里的医院。
医院里等赵汝兰急匆匆坐着警车赶过去的时候,文婷婷已经醒来,在门口一见到是自己熟悉的人,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没入鬓边。
左右两边病床上的受害人周围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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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家属,只有文婷婷一个人孤零零的。
赵汝兰走过去,坐在床边,双臂揽着文婷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了,好了,别害怕。”一只手轻柔的抹去文婷婷的眼泪。
过了好一会,文婷婷重新恢复活力,开始兴奋的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被人迷昏后在一个小巷子里醒来,一抬头就发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我使劲发出声音......然后......”
赵汝兰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默默听着,只在文婷婷说的口干舌燥时递杯水。
“饿不饿,我去借医院食堂后厨给你煮点粥喝。”赵汝兰温柔的问。
听到这话,文婷婷眼睛明显一亮,偷摸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兰兰,这么晚了,要不算了吧。刚刚警察把我的背包送来了,我们就吃点饼子垫垫就行。明天我出钱咱们吃点好的。”说完咽咽口水。
虽然动作很小心,但赵汝兰一眼看出她这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给她掖掖被子,安慰她说,“你还在挂水,吃点热乎的比较好,一天了,我也有些撑不住,咱们一起吃。”
半个小时的功夫,赵汝兰端着白粥和鸡蛋走进病房。旁边一个穿着花袄的老妇人悄悄撇了一眼,给病床上的女子使眼色。
病床上女人捂住脑袋,嘴唇没一点血色,“妈,我也好饿。想喝粥。”
老妇人观望了一会,看赵汝兰没反应,厚着脸皮张口道,“闺女,我女儿想喝粥,你能匀一点给她尝尝味吗?”
赵汝兰伸手将碗重重的放在小桌子上,冷酷道,“不能。”
对于这种人赵汝兰是贯不给好脸色,她即不说拿钱买,又不自己做,只想着吃现成的,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情。
对方被噎住,愤愤拉上帘子隔开,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隐约听到,“小气”“乡下人”
赵汝兰并不在意,这种小打小闹对她没任何伤害,递给文婷婷一个勺子,嘱咐道,“快吃吧,吃完我要还碗筷。”
“我听警察说,你第一时间发现我不见就报警,才导致人贩子暴露踪迹,临时把我们藏在巷子里。没有你,我说不定真再也见不到你。”文婷婷一遍喝粥,一边叭叭的说着话,眉飞色舞丝毫不见被拐卖的阴影,“社会真险恶,下次我再发烂好心就天打五雷轰。”说完撂下勺子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赵汝兰嘴角扬起微笑,用勺子慢慢搅动滚烫的白粥,眼神轻柔。她想,我也一样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在《长姐如母》的苦情剧里并没有详细说明文婷婷的命运,只在某一集文成才的回忆中提及她在某年寒假突然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就在今年这时候被拐卖。
命运,难以捉摸的东西啊。
不过就算原本“赵汝兰”的命运再艰难她也不会怕,她从来不是认命的人。
赵汝兰表面风轻云淡,心理活动早就不知偏到十万八千里。
一晚上赵汝兰和文婷婷挤在一张床上。
同一家医院,不同病房,居然是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他背靠椅子,解开两颗风纪扣,神情放松,一手拿刀给病床上的人削苹果。
“这可不想你,居然迟到。”
“做了件好事。”
10. 第 10 章
文婷婷并无外伤,之后人贩子审讯的事情和她们不相干,她留下做份笔录就能离开。
俩人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她们便由警方协调安排坐另一班次的火车赶往沪市。
一路平安。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赵汝兰和文婷婷提着行李出了沪市火车站。冷空气入肺,瞬间清醒。
“包子——”,“烧饼”,“油条豆浆”“馒头”叫卖声此起彼伏。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争先恐后钻进行人的鼻尖。
一排排挨着的小摊贩,每家种类各不相同,出站的行人前后排队,只为一口温暖抚慰饥肠辘辘的身心。
火车站门口三三两两聚集一些流浪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走在路上的人大都远远避开。
赵汝兰摸摸肚子,闻着饭香味不由自主的咽咽口水,扯扯文婷婷的袖子,“咱们先吃点东西再去找新山宾馆。”
文婷婷同样直勾勾的盯着香喷喷的油条,“嗯,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说完拉着赵汝兰到后面排队。
赵汝兰虽说在沪市生活了那么多年,大街小巷都熟悉。但现在有些地方还没改建,她并不确定路线是否正确。
她拍拍文婷婷的肩膀,递给她两块钱,指了指不远处的报刊亭,“你在这里排队买早餐,帮我买两根油条一杯豆浆,我先去报刊亭买份沪市地图。”
文婷婷将背包背在身前,朝报刊亭望去,就一百米左右。
点点头,粲然一笑,“快去吧,钱就不用给我了,咱俩谁跟谁而且你还要出钱买地图。”
她示意赵汝兰将钱收回去。
看文婷婷实在坚持,赵汝兰重新将钱仔细叠好,往兜里一揣,小跑过去。
早餐摊老板的动作利落干脆,没一会就轮到文婷婷,文婷婷按照赵汝兰的要求点了一份,又另外买了两个茶叶蛋。
文婷婷提溜着早餐慢慢向报刊亭挪去。
赵汝兰还在报刊亭门口和老板说话,一会点点头,一会右手来回的指方向。
报刊老板是个极富耐心的人,看见是两个女孩特意提点她们要注意安全。
她俩一人拿着地图,一人拿着油条左右比划,按照报刊亭老板给的指示,寻找她们的目的地——新山宾馆。
一不小心没注意,赵汝兰右侧身子撞倒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七八岁的年纪,头上歪歪斜斜扎两根小辫,满脸灰烬泥污,身上穿的是看不清颜色的破烂布条,里面灰黑的棉絮露出。
不知道父母在不在身边,或者她是个流浪儿童?
赵汝兰深吸一口,缓缓叹气,将手中的油条掰开,一分为二,递给那个小女孩。
她发现小女孩左眼珠子里居然有一块黑色胎记,和黑色瞳孔融为一体,看起来像是带了个纯黑色的大直径美瞳。
不过赵汝兰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可能给小女孩提供更多的帮助,唯有再买两块烧饼给她。
赵汝兰蹲下身子,温言软语嘱咐小女孩,“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找警察叔叔,知道吗?”
小女孩试探性的接过食物,小口咬下一角,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看着赵汝兰,脖颈不可察觉的低下。
赵汝兰和文婷婷走了没多远,回头看看小女孩,发现她还站在原地。
女孩子们仿佛天生富有同情心,赵汝兰心里感到酸酸涩涩不太好受。
“等我有钱了,就让天底下所有的流浪孩子吃饱穿暖。”
文婷婷双手握住赵汝兰的手臂,慢慢收紧。
赵汝兰盯着地图暗自出神,再过三四十年一切都会不一样,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社会终会实现。
报刊亭老板的路线不愧是最近的,她们走走停停三十分钟终于在南京路附近找到新山宾馆。
前台只有一个青春俏丽的小姑娘,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大门吱呀一响,惊醒那个小姑娘,揉揉眼睛,嘴角扬起微笑,“你好请问是要住店吗?”
“额——我舅舅是李志国,他说认识你们这个店的老板,让我过来住你们家开的宾馆。”文婷婷挺身而出回答道。
赵汝兰则站在身后默默观察这家店,大堂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灰色人造革皮沙发靠在墙面,对着电视机,前方原木桌子上铺了一层白色的蕾丝桌布。
女孩背后是用钉子固定的钥匙板,每个房间钥匙下面挂着瓶盖大小的号码牌,许多房间已经有人居住,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个号码牌还在上面挂着。
“原来是你们啊,昨天听我哥说有两个朋友要来住店,结果等了许久没见到人。”一边说话,一边扭头给她们拿钥匙,“你们俩住203房间,一层楼的尽头有公共水槽和卫生间,你们洗漱接热水记得出去。”
房间里面的摆设和赵汝兰印象中八零年代风格一样,一张双人床两边摆放着小小的床头柜,左边床头柜上放有搪瓷托盘,并排摆着竹壳暖水瓶和陶瓷茶杯。
“真舒服啊。”文婷婷一把将行李丢在椅子上,双臂张开往床上一跃,躺在床上来回翻滚,“大城市真的好热闹,比我们那镇上不知道好多少倍,你瞧见路上的女生了没,啥时候我也能穿上红色双排扣呢子大衣和咖啡色灯芯绒裤。”
“放心,总有一天你想穿啥就穿啥。”
赵汝兰自然感知到城市里活跃开放的氛围,女子爱美爱时尚的气息已渐渐复苏,这座城市保守与时尚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过来的路上,她看到有一家红玫瑰理发厅,门口贴有邓丽君的海报甚至还看见了山口百惠的杂志封面,有年轻女子一大早就开始排队。
她认为女孩子爱美的心理是不可磨灭的,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女孩,她们的消费潜力是无穷的。
假领子,各种形状颜色的纽扣,刘海卷筒等等这些既便宜又能变美变时尚的小物件即使在乡下也能激发女生的购买欲望。
赵汝兰有心利用城市和乡村的差异倒买倒卖赚一笔钱。
不过才第一天,还需要考察考察。
“我打算出去看看,你去吗?”赵汝兰从小行动力超强。
文婷婷脱了外套钻进被窝,蛄蛹了几下,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我不去了,好累。我想睡一会,下午再出去。”
“行,那你好好休息。”
赵汝兰拿着热水壶去外面接了热水回来,洗漱一番,临走前叮咛道:“你在里面记得锁好门,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谁都不会相信。”
“啪嗒”一声,赵汝兰听到里面反锁门的声音,站在门口目光沉静犹如毫无波澜的湖水。呼吸平稳,像蓄势待发的弓箭她极度冷静理智。
我该开始摆脱原身“赵汝兰”剧情线。
——
她拿着地图自己一个人慢悠悠走在大街上。
叮铃铃——
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像一道风似的,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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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旁穿过,扬起的发丝模糊了赵汝兰的脸庞。
她只瞧见一双白色回力鞋在拐角消失。
抬头,阳光像碎金般铺洒在外滩大楼,铺洒在充满市井生活的弄堂里,铺洒在路边帮人搬行李的帮工黢黑粗糙的脸上。
赵汝兰在一处玻璃窗下停住脚步,是《大众电影》杂志的封面,刘晓庆一身军装目光坚定看向远方。
同时瞥见玻璃里的自己,一张古典鹅蛋脸,皮肤苍白如雪,桃花眼显得格外无辜,鼻梁秀气,左右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对称的痣。
赵汝兰抿嘴一笑,玻璃里的倒影跟着笑笑。
沪市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熟悉感带给她更多的信心。
不知不觉走到涉外饭店附近,赵汝兰远远瞧见一个戴眼镜西装笔挺的外国人拿着相机正和一个卖糕点的老妇人说话,他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汝兰走上前轻拢被风吹散的碎发,声音清冷如雪:“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她嘴角含笑,静静的看着那个上了年纪卖糕点的老妇人。
老妇人仿佛看见了救星般,拉住赵汝兰的手,颤颤巍巍的说:“小闺女,你给这洋人说,我的点心五分钱一个。”
赵汝兰颔首,用英语翻译给那外国人听。
外国人听见她会流利的英语眼神明显亮了不止一度。
“你好,我叫Christopher。”随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外汇券递给赵汝兰,“麻烦你帮我买五个尝尝。”
“克里斯托弗先生,她这里用不到外汇券,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换成人民币。”
“当然。”克里斯托弗表示同意,将多余的外汇券收好,深蓝色的眼睛弯弯,“这位女士...呃...小姑娘,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一杯咖啡。
......
赵汝兰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外国人,看他的穿着打扮肯定舍得花钱,请一个导游帮他介绍沪市的景色想必他会同意。
克里斯托弗在咖啡厅点两杯现磨咖啡,他和赵汝兰简直一见如故,引为忘年之交。
赵汝兰曾在博士期间去美丽国交换学习一年,对于美丽国风土人情很是熟悉。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接上,提出自己的看法。
洋洋洒洒聊了一个多小时,赵汝兰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其实克里斯托弗第一眼看见赵汝兰的时候,便知晓她的家庭不富裕,他随手给出的小费可能够一家人生活一星期。
因此对于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他当然愿意给她提供一份工作。
从外滩到弄堂,从南京步行街到豫园,城隍庙。赵汝兰将传统与现代的文化讲的通俗易懂。
此刻的天已经大黑,克里斯托弗还想邀请赵汝兰吃晚餐,被她婉拒。
结束时,克里斯托弗递给她一张名片和两百外汇券。
“赵,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如果将来你打算去美丽国读书,我愿意为你提供学费。”
“谢谢克里斯托弗先生,我会认真考虑。”
赵汝兰攥紧两百外汇券,手心冒汗,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写下邻水县运输大队的地址交给克里斯托弗,“先生,希望我们以后还能通过书信联系。”
亲眼看着写着地址的纸条被折叠放入口袋,赵汝兰暗自松口气。
呼——
今天收获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总算有一条退路。
11. 第 11 章
赵汝兰在新山宾馆住了两天,陆陆续续接待了不少克里斯托弗介绍给她的客人,虽说没有克里斯托弗大方,但她也赚了不少。
同时她还结识了不少在南京东路华侨商店附近的”打桩模子”。
“外汇有伐?”
已经成为他们的口头禅。
“打桩模子”在沪语中意为“站在街头的人”,“打桩模子”们从事倒卖火车票,足球票,演唱会票甚至是自行车票,电视机票。刚开始是外汇券后来演变成外汇,最主要的便是美元。1
社会上需要什么,“模子”们便追逐什么。
他们掌握着一手的信息。
从他们的口中赵汝兰对于沪市附近几家服装纺织厂稍稍有了些了解。
利群服装厂的衣服量大价格便宜,连厂长最爱酒的消息都被她打听出来。
鲁迅先生说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
城市人都讲面子,但在资源匮乏的时代,布料不够,聪明的裁缝想出了假领子这个好方法。
它有前襟、后片,扣子,扣眼,只保留了内衣上部的小半截,穿在外衣里面。2
一个领子代表着一个人的体面。
假领子价格不贵,体积小好运输。
赵汝兰打定注意用假领子先赞一笔创业基金。
但她并不打算一直用倒买倒卖来赚钱,再过四五年它的利润会变的很低。
按照约定李舅舅今天会在沪市中转,顺便来看看她们俩女孩子。
文婷婷在新山宾馆等着李舅舅,以免错过。而赵汝兰先去国营饭店点菜。
大城市里菜单上的种类比小县城多多了。赵汝兰点了两荤两素,白菜炖粉条,土豆炖牛肉,回锅肉另有一份麻婆豆腐。
赵汝兰点好,告诉服务员等来齐了再上菜。
中午十二点半,文婷婷拉着不好意思的李舅舅姗姗来迟。
“同志,可以上菜了。”赵汝兰看他俩进门,朝后厨喊了一声。随即起身迎接,李舅舅眼下青黑,胡茬还没刮干净。
赵汝兰心想看来李舅舅真的很担心文婷婷,估计一到沪市就匆忙赶来。
在饭店门口她就听到一道粗粝的声音,“赵丫头,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照顾婷婷了。”
李舅舅四五十岁的年纪和很多人打过交道,他一眼就能看出赵汝兰不是池中之物,和文婷婷在一起也是她照顾自己的外甥女。
“李舅舅一路赶来辛苦了,我和婷婷是相互照顾,要是没有她,我也不能一个人来。”
赵汝兰摆摆手,请李舅舅入座。一会功夫四道菜全上齐。原本文婷婷不打算告诉李舅舅她在火车上被拐的事。
谁知道吃开心了,控住不住嘴一股脑全抖落出来。
李舅舅原本吃的开心,霎时一顿,蒲扇般的大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只拍的得杯儿,碗儿,筷儿都跳起来,大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可恨的人贩子。”
赵汝兰瞧见李舅舅变了脸色,赶忙打圆场道,“李舅舅,你看婷婷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给文婷婷使眼色,见她挪到李大舅身边,“我错了舅舅,我再也不敢了。”说罢,摇摇李大舅的手臂撒娇。
吃完饭,李大舅打算付款时却被告知赵汝兰已经付过钱了。他很是诧异,赵汝兰眼角带着微笑,语气不急不慢,“李舅舅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赵汝兰出钱请李舅舅吃饭的目的是想打通沪市和俞丘市之间的运输通道。
她把自己的计划详细的给李大舅说清楚。
“可是你怎么拿到货源呢?”
李大舅虽然质朴没什么心眼,但也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
面对李大舅的质问,赵汝兰神情放松,她知道这是李大舅同意的先兆。
赵汝兰将兜里的名片和外汇券掏出来,强大而自信的说道,“我能搞到别人搞不定的东西。有认识的途径。”
赵汝兰狐假虎威,用克里斯托弗给她的外汇券向李大舅证明她能力足够。
李大舅接过外汇券前后翻看,和真正的有什么不同。赵汝兰手上有一张百元,两张五十的,背面印有一些他看不懂的英文单词。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说实话真没见过这东西。
不止李大舅吃惊,连住一起的文婷婷眼睛瞪的圆溜溜,嘴巴张大,语气颤抖:“兰兰,你什么时候赚的钱啊?”
“这几天你在宾馆休息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外国人给他当导游赚的。”赵汝兰并没有把自己真正赚了多少告诉他们。
人心经不起考验。
李大舅将外汇券还给赵汝兰,颔首点头,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衣角。
“你们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我用不着参活。东西我帮你运过去,我的那份就不要了,算在婷婷身上。”
赵汝兰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她见过很多因为钱翻脸的朋友,夫妻。或许一次两次李大舅不要钱,一旦钱越赚越多,还能继续吗?没有利益谁会免费帮忙。
“李舅舅。你私下想把钱分给谁都成,可账面上该给你的钱还是要给你的。”
赵汝兰态度坚决,她绝不能留个定时炸弹在后面。
文婷婷也不同意舅舅把钱全留给自己,他还有自己的小家要养。
“舅舅,咱就这样分吧。你的那份我才不要,你就留着给表哥娶媳妇。”
三个人敲定了最终方案,李大舅感慨道,“我一把年纪了居然又重新体会到年轻时的激情。”
他在沪市待了一天就得离开,不过下星期他还会来。临行前再三嘱咐文婷婷不许跟陌生人走,晚上不要出门。
赵汝兰的计划要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在李大舅再次来之前找到货源,将东西运回俞丘市。
她手上有六百外汇券和一百二十块钱。
在黑市里六百外汇券紧俏时期可以换一千二百块钱。
因为进口的商品如洋酒,洋烟,电器,巧克力等等只能在友谊商店用外汇券购买,所以黑市里外汇券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
新山宾馆203房间。
“兰兰,咱们现在该干什么啊?”文婷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口气,她发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赵汝兰的思维,只能她说什么,自己跟着干就行。
赵汝兰一边将丢了扣子的黑色棉袄脱下,一边拿出前天买的呢子大衣往身上套。“咱俩换身干净衣服去友谊商店买东西。”
文婷婷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不受控的倒在地上,声音陡然变大:“友谊商店!我还从来没去过,听说里面都是进口货,啥东西都有。”
“嗯,所以你赶快收拾好,咱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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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
文婷婷像是一只马上要出门遛弯的小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右手握拳锤向左手掌心,被赵汝兰提醒后这才赶紧换上衣服,双手叉腰,欢快激动的说:“出发。”
友谊商店离她们住的地方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
商店外观是明显的苏俄式建筑,外墙贴满瓷砖,门口悬挂着金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写着中英文双语的“友谊商店”。
门口有穿着米色套装,脖子上系一条丝巾的工作人员检查外汇券或者是护照。
赵汝兰在前方打头阵,将外汇券递给工作人员检查,工作人员从上到下扫视一圈赵汝兰的穿着。
赵汝兰穿越过来后,吃的比原身好多了,脸色也从营养不良的黄变红润不少。
工作人员点点头,将外汇券还回去。暗道,虽然此人身形消瘦但精气神从容不迫,锋芒内敛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倒是跟在身后的女生一直往里面东张西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赵汝兰并不知道门口的工作人员只扫一眼就想这么多。
她进去直奔酒区,虽然她不算会品酒,但是她老爸以前爱极了各种酒。耳濡目染之下也算能了解一些酒的品牌和种类。
玻璃展柜中射灯打在一瓶瓶泛着光晕的酒液,赵汝兰正认真选酒,瞥了一眼酒瓶下的标签,感觉头都要被灯光晃晕。
人头马VSOP,八十一瓶。轩尼诗XO,两百一瓶。茅台居然还算是便宜的二十一瓶。
赵汝兰感到一阵肉疼,她只有六百外汇券,这一下就要花掉不少钱。
钢琴曲缓缓飘扬在友谊商店内,白色的瓷砖被擦得光亮,金发蓝眼的外国人在穿着中山装的导游推荐下随意逛着。
披着长波浪擦着红口红的工作人员踩着高跟鞋身姿绰约,擦进而过时徒留满地香气。
文婷婷简直看呆了,愣愣的盯着走远的工作人员,仿佛误入豪华宫殿的灰姑娘。她已经穿了自认为最好的衣裳,辫子也梳的整整齐齐。
可面对这样的时尚丽人,自己是那么的稚嫩青涩。
赵汝兰已经挑好三瓶酒,两瓶茅台,一瓶人头马VSOP,想想这些要花掉一百二的外汇券就牙疼。
可是不买不行,她还想着用酒打通利群服装厂的路子。
“婷婷,咱们......”赵汝兰拿着酒左右看一眼这才发现文婷婷不在她身边。
扶额。
她忘了文婷婷不似她在现代见识过比这还好的,在她眼里友谊商店只是普通的超市,对于文婷婷而言是进了米缸的老鼠。
果然赵汝兰在进口货专区看到她,日本索尼收音机、瑞士欧米茄手表、美国万宝路香烟、法国香水等等摆在透明的玻璃柜中闪闪发光。
文婷婷目不转睛,眼珠子都要落在法国香水上面。
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香水瓶缝中飘散出的香味。
赵汝兰莞尔一笑,婷婷还是小女孩啊。
“走吧,我带你去沪市第一百货商店,那里的东西啥都有也便宜。”
赵汝兰的话惊醒了文婷婷,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一眼那些摆在柜台上的东西,依依不舍。
已经出了友谊商店的大门,赵汝兰这才突然想起来。
停住脚步,将酒递给文婷婷让她拿着,“你先回宾馆,我去办点事。”
12. 第 12 章
赵汝兰想起史金财大哥(她认识的一个打桩模子)告诉她说的,在黑市里一瓶两百块的法国白兰地轩尼诗XO能被炒到五百块钱。
她现在急需用钱,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她不嫌弃。
结账的时候,工作人员显然有些吃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居然大手一挥在友谊商店两次买东西花了三百多外汇券。能够买两辆凤凰牌自行车。
人不可貌相,等赵汝兰一出去,那个售货员迫不及待的用手肘捣捣她旁边的人,示意她看。
“我告诉你,那个女生你知道花了多少吗......”
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汝兰的背影。
买完东西,赵汝兰将酒揣进怀中,不敢在街上停留,一路小跑去找史金财。
果然华侨商店门口围着一个人,那人就是和她讲了许多黑市情况的史金财。
赵汝兰没进去,在人群外向史金财招招手,史金财给兄弟们说了两句便出来。
“找我啥事,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史金财是个东北的汉子,长的有一米八的大高个,浑身都是腱子肉。他从五年前来沪市讨生活,瞅准时机做了“模子”在来回倒换物资大赚一笔。
手下也有四五个兄弟跟他一起干。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相遇很有戏剧性。
当初赵汝兰一个人去商店买了件呢子大衣,一出门就被地痞无赖盯上。她也是够粗心的,忘了这副身体只有十五岁,那些小混混看她这么年轻,光明正大的将她围住,要她交出所有钱和衣服。
是路过的史金财帮她赶走了小混混,一来二去他们之间也就熟络起来。
史金财在东北老家也有个妹妹,见不得女人受欺负,身上有一股侠气。
赵汝兰放心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自己的原则,不欺负弱者。
其实如果史金财不出现,赵汝兰也有把握在一群混混中安全脱身。原身没练过防身术,她练过呀。
自从穿到剧里,赵汝兰就将防身术捡起来,有空就练练。
赵汝兰偷偷露出怀中的轩尼诗XO,眼神盯着史金财,随后将衣襟合上,小声的说:“史大哥,咱们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聊聊。”
以史金财的眼力,稍微一瞥就能分辨出赵汝兰怀里的是个好东西,一手叼着烟,朝赵汝兰点头。
“行,跟我过来吧。”
七拐八拐进了一个院子,是史金财的秘密基地,他很多货物都藏在这里。
赵汝兰直接看门见山道:“史大哥,我这有一瓶好酒,希望能在你这里出了。”
琥珀色的酒液在瓶中荡漾,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晕像闪耀的钻石般熠熠生辉。
史金财拿起酒瓶慢慢欣赏,漫不经意的说道:“轩尼诗,好东西。还是友谊商店里的正版。”
“史大哥好眼力,刚从友谊商店买来的。”
赵汝兰并不害怕史金财拿了东西不给钱。
“您出个价。”
史金财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烟火,态度端正起来认真的说:“这可是稀罕货,上个星期我刚卖出去一瓶,五百块。你拿到我这里就是信任我,我也不跟你耍花枪,我出四百八收咋样?”
“没问题。”
赵汝兰知道四百八对于史金财来说还是让了一点利益给她。
轻轻松松四百八到账,赵汝兰这才回宾馆找文婷婷。
沪市第一百货商店被誉为“中华第一店”一共有十层楼,但普通人只能进1-4层购物。
高大的旋转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可以清晰的照出赵汝兰的样子。
“这人也太多,楼也太高了吧。”
文婷婷站在一楼中央,抬头环顾四周,发出一声感慨。
赵汝兰站在身旁,眼睛弯弯露出一抹月牙,她还是更习惯这种热闹的生活。
一楼主要是日用百货和化妆品一类的。尤其是大白兔奶糖和中华香烟的柜台围了一群人。
文婷婷兴奋的指向左边,语气遮不住的雀跃:“化妆品在那边,咱们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急匆匆拉着怀忆往昔的赵汝兰往化妆品柜台走去。美加净银耳珍珠霜、友谊雪花膏、露美口红、蜂花洗发精这些在后世已经消声觅迹的牌子在现在备受追捧。
赵汝兰挑选几样常见的化妆品,她要带着酒拜访利群服装厂厂长肯定要化妆乔装打扮一番,不然以她稚嫩的模样,人家连门都不让进。
她虽然身形消瘦,但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加上成熟的灵魂,打扮打扮看起来有二十多。
她们从一楼逛到四楼。
文婷婷在二楼纠结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咬咬牙也买了一件红色呢子大衣。
她眼热赵汝兰的那件很久了,原本打算不买的,可是看赵汝兰穿的风度翩翩,从农村小妞一下子变成城里独立女性,自然也蠢蠢欲动。
三楼,四楼的高档商品不是她们现在必需的东西,随意看两眼就走了。
三楼排着长队买上海牌手表和蝴蝶牌缝纫机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这让赵汝兰明白人们的消费潜力无限之大,只是前几年人们有钱没处花,现在万物复苏正是市场一片大好前景的时候。
第二天
赵汝兰给自己和文婷婷化好妆,青葱少女摇身一变变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女强人。
文婷婷提着酒和几包点心跟在赵汝兰的身后,按照史金财给的地址,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找到利群服装厂厂长。
给门卫说清情况,找厂长,顺便递上一根烟。
简简单单就被放进去,站在厂长办公室门口,赵汝兰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装:“婷婷,我现在咋样?”
文婷婷一路上也紧张的很,以往还会叽叽喳喳的说话,今天只是拿着东西沉默着,不敢开口。
听见赵汝兰问她,脸上露出机械的笑容,“挺好的。”明明只有三个字,却是哆哆嗦嗦的半天才说出来。
赵汝兰给文婷婷一个拥抱,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没事你不要怕,进去后,你不用说话,只是听我安排就好。”
“嗯,嗯。”文婷婷机械的转过身,看着赵汝兰敲门被迎进去,跟在她身后。
赵汝兰将文婷婷手中的礼物接过,放在办公室桌子旁边的隐蔽处。
笑着和徐厂长握手。
“厂长你好,我是赵汝兰在做服装生意,今天特意来拜访您。原谅我突然过来。”
“原来是赵女士啊,请问赵女士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
徐厂长不着痕迹的往桌子旁扫过一眼,心里一惊,这些酒可都是上等货,价格快赶上普通工人的半年的工资。
提着重礼过来,说不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托他来办。
他虽然爱酒,平日里虽算不上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干部。但也没有贪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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贿,没有克扣工人的工钱。
赵汝兰时刻注意着徐厂长的态度,当然也看见了他的小动作。
不紧不慢的喝一口热茶,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我从俞丘市过来就是听说,利群服装厂的衣服量大价格还便宜。我来是想和徐厂长做个长久生意。”
赵汝兰说完再次端起茶杯,掩饰住自己的野心。徐厂长听她这么说,紧绷的脸皮慢慢松缓下来,心里松一口气,换上更和蔼可亲的态度给赵汝兰倒茶。
看来他的酒是能留下来了,他还没喝过这么贵的洋酒。
“我们利群服装厂在整个沪市都是排得上号的。只是不知道赵女士说的生意是......”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徐厂长的唇齿之间含糊不清。
“我想在你们厂订一批假领子和西装,不知道价格是什么情况呢。”
赵汝兰一直读的是工科,没什么艺术细胞,不会像其他穿越者前辈一样,自己设计服装自己做。
但她在现代被熏陶了近三十多年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赵汝兰的要求不高,还能给厂子带来一笔订单。徐厂长彻底放松下来,给赵汝兰介绍利群服装厂各种服装的价格。
一盏茶的功夫,厂长秘书拿着一本册子敲门进来。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不同材质不同工艺不同服装的价格。
赵汝兰接过册子,随手翻了两下又合上,双脚交叉搭在一起,气定神闲道:“徐厂长,我也是做服装生意的,了解过不同衣服的成本价格。的确良的假领子您给我五毛一个,蕾丝边的高端款一块八一条,涤纶西装先按照你们的设计三十五一套,之后我再订一批一粒扣的西装,布料用九毛一米的库存桌布,价格您给再便宜点。”
赵汝兰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要求说出来,等着徐厂长回复。她知道自己已经将成本价压低到极致,就看那几瓶酒能不能起作用。
“这......”
徐厂长坐在赵汝兰的对面,觉得才二十多岁女子竟然这么老练,把厂子的利润老底都知道。
徐厂长单手转着茶杯,一只手推推眼镜,清清嗓子整理好思绪说:“赵女士真厉害,可你报的价真的太低了,这样我们利群服装厂根本赚不到利润。假领子六毛一个,高端款两块一条。”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说:“西装四十五一套,至于你提出的单粒扣子的低价西装,等工人做出来再聊价格。”
赵汝兰不为所动,自己那几瓶好酒可不是白送的,拿了她的酒就要办了她所求的事。
“徐厂长,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你提的价格对于我来说肯定不能接受,价格太高了。我自己还要承担运输成本。”
“这......”
双方你来我往,最终敲定了价格的确良假领子五毛五分一条,高端款一块九一条,涤纶西装三十八一套。
这场谈判双方都满意。
下周李大舅能直接来厂里提货。
徐厂长亲自将赵汝兰送到厂区门口,目送赵汝兰坐上出租车远去。他才慢悠悠回去。
一进办公室就将门关上,打开一瓶人头马VSOP倒出一杯细细品尝。
好酒!
另一边坐上出租车,行驶一段路的赵汝兰这才放松身体,背靠座椅,呼出一口气,一股激动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膨胀。
她的事业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啊。
13. 第 13 章
天气渐渐变暖
一切按照赵汝兰的计划进行。
赵汝兰要先回去开学报道,留文婷婷一个人在沪市等着李大舅过来,带他去利群服装厂将货物运回去,然后和李大舅一起走。
报道那天是赵汝兰一个人去的,没通知赵家人。
有赵塔村里人见到赵汝兰,特意上前询问前段时间赵汝兰失踪的事情。
很奇怪赵汝兰不是说要和魏小兰一起去深市打工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现身公社中学。
“赵家大丫头,你不是要去打工,不读书了吗?赵老头知不知道啊。”
赵汝兰说:“我前段时间就是去打工挣钱,为自己挣学费。无论我爹愿不愿意让我读书,我肯定是要上的,钱自个出。”
“你这小妮子,出去一趟厉害不少。以后有赚钱的活也想着你秀菊姐,她整天在家闲着,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回家盖房子。”
“......”
赵汝兰笑笑不继续回答。
旁边不知道什么后来来了个婶子,一手牵着耀祖,一只耳竖起来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她同样看不惯女孩子读书,村里大婶满怀恶意的说道:“你妈知道了,准跑过来闹,打死你。”
她生了四个女孩才怀了一个耀祖。
家里的女孩没上过一天的学,反观耀祖塞钱找关系进了初中,已经连续读了四五年的初三,还没考上高中。
对于这种人,赵汝兰不屑和她争吵,轻飘飘留下一句:“说不定等我大学毕业了,你儿子还在读初三。”说完赵汝兰一转身没入人群。
话虽短但威力却大,像一颗核弹在胖婶子的心里爆炸,气的她满脸通红。
还想拉着赵汝兰骂两句,却没想一眨眼赵汝兰就消失在人群中,只能自己在原地跺脚。
另一边,赵汝兰找到了李校长向他申请开学之前谈好的事。他也明白赵汝兰的家庭情况,知道要是赵汝兰脱产上学的话根本没机会。
只要赵汝兰学习能跟得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和你的班主任聊过了,你先去找她做份试卷,过了她就答应。好好考,争取考个重点高中。”
赵汝兰知道李校长为她费了不少心,她现在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沉默的点头,“嗯”两声。
赵汝兰找到初三班主任时,她正在忙着做登记。
瞧见赵汝兰来了,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她来,看着赵汝兰红润的脸庞,拍拍她的肩膀:“长高了不少,好好考。”
说着放下手中的笔,“跟我来,给你那张试卷。”
赵汝兰跟着进了简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张瘸腿的桌子,下面用硬纸板垫起,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
微微叹口气,赵汝兰知道乡村教师生活艰难,没想到竟是这般穷困潦倒。
手中的试卷全是一笔一划手写的,工工整整足以看出抄写这份试卷的人是多么用心。
赵汝兰扫了一眼试卷,这些题对于她而言半个小时就能完成。舍不得浪费班主任的心血,她慢吞吞的努力将字写的工整完美。
等赵汝兰写完试卷,班主任手头的事情还没完,周围围着一圈家长,叽叽喳喳的和老师了解自家孩子的情况。
一时半会事情还弄不完,赵汝兰挤进包围圈终于能和班主任说句话。
“老师,试卷写完放在你的办公桌上,我先走了。”
班主任忙的焦头烂额,也顾不得赵汝兰,只得嘱咐她说:“行,你写完就可以走了,回家路上小心。”
赵汝兰自从沪市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回赵家,而是在县城里租了间小房子,用以她的生活和储存放置服装。
趁着李大舅还没回来又找木匠打了个长条木板桌,将摆摊的一切事宜准备好就等开卖。
赵汝兰将手上的一千多现钱全都投进服装生意,一旦生意不好回不了本,那她可亏大了。
呸呸呸。
别想那么多。
赵汝兰赶紧制止自己发散的思维。
“死丫头,你还真敢来学校。那么多天不回家是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一瞬间,杨盼睇尖锐刺耳的声音叫醒呆愣的赵汝兰。
她有想过会再见到赵家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见到杨盼睇的脸,她感到胸口一阵的恶心烦闷。撇过头不去看她。
这么巧看见胖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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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人群中往她方向瞧一眼和赵汝兰对上视线,猛的一激灵,慌忙不迭的溜走。
赵汝兰立刻醒悟,是胖婶子通风报信。
“你是不是出去做鸡,你哪有钱读书,还是说你偷了家里的钱。”杨盼睇如此的仇恨她的女儿,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咒骂女儿做鸡。
赵汝兰真觉得自己不是赵家人,明明对待赵画梅是那样的慈母心肠,可反观她呢?
“我自己赚的钱名正言顺,你想拿我去给你儿子换彩礼,没门!现在讲究人身自由......算了,我跟你讲什么法律。”
对待这种老无赖不能用常规的方法。
“你再烦我,不让我读书找我麻烦,我就把赵家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
杨盼睇说:“死丫头,我们家世世代代清清白白,我可不怕。”
“真的清白吗?那手表怎么回事?有见不得光的人给你们打钱。我猜猜,是间谍?海外人士?你说这消息透露出去赵家会不会脱一层皮。”
赵汝兰俯身,悄悄在杨盼睇耳边说话。
“你,你怎么知道......”
杨盼睇害怕的不是她将家里有手表说出去,而是她怎么知道有人打钱给赵家。
会不会她们已经联系了?
顾不得再和赵汝兰争吵,她要马上找赵德兴商量商量。
赵汝兰瞧她慌里慌张的跑走,心底里暗自揣度,杨盼睇这副模样看来她猜对了,肯定有人偷偷给赵家打钱,在赵家住的那段时间,她察觉出赵家的生活看起来和村里的人差不多,但是家里总会有吃不完的零食,猪肉也常常能吃到。
唯一疑惑的就是到底是谁给赵家寄的钱。赵家就是普通人,肯定没什么价值值得间谍拉拢。
这几天赵汝兰平平安安的呆在出租屋里,那天杨盼睇匆匆回家后,赵家再没人来骚扰她。
她在邻水县运输大队接到文婷婷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已经到邻水县,让赵汝兰做好准备,把货物运回出租屋。
两三天没见文婷婷,她整个人成熟不少,已经能自己独立拿货,运货。
人还是要锻炼。
收拾收拾
明天!
正式摆摊!
14. 第 14 章
赵汝兰租的小单间位于邻水县的东南边,运输大队,钢铁厂等县里重要单位分配的房子都聚集在那。
离文婷婷和李大舅的家很近,防止一个小女生住在这不安全,李大舅下班回去的路上有时会顺路去赵汝兰住处看看。
文婷婷见赵汝兰一个人住出去,心热的很。也想搬出去一起住,可文姑父坚决不同意。
他认为赵汝兰把他的女儿教野了,甚至放下狠话要是文婷婷搬出去住,那他就彻底把她关家里磨磨性子。
一个十字路口连接两条主干道,以往那里有两三家摆摊卖吃食的。人来人往生意好的不得了,再往南走是邻水县政府新建的一个菜市场。
里面有一家卖衣服的,不过那对退休的老夫妻卖的是自己织的手套,毛衣,八十年代的父女人人会打毛衣,因此他们的生意并不好。
木板推车,长桌子是让隔壁木匠帮忙做的,对于干了将近四五十年的老木匠来说,这些东西两三天就能完工。
赵汝兰租的房子左边是木匠一大家,右边听木匠说是一个单身离异的钢铁厂职工,带着三个男孩。
不过赵汝兰住这也快一个星期,从没看见男主人,倒是三个皮猴男孩子经常见。
每次回家总能看见他们站在墙角撒尿,有时还故意漏出小鸡|鸡朝着过路人的脚边射去。
赵汝兰出摊的那天,天气晴朗,灰色的阴霾渐渐散去。寒风褪去扎人的尖刺,裹挟着泥土苏醒的芬芳,吹到早上行人的鼻尖。
前一天晚上,文婷婷在赵汝兰的出租屋里呆到很晚,帮忙收拾东西,讨论明日出摊的情况。
幻想着一日能赚一两千,“嘿嘿嘿”,两人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还是赵大姑在家左等右等不见文婷婷回来,文姑父指使赵大姑出来找找。
最后还是在赵大姑的帮忙下,将衣服货品分门别类的叠好,放在不同的箱子里。
推开木门,深吸一口气,是泥土的味道。
赵汝兰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穿越以来这段时间最放松的微笑。
“等婷婷过来,我这个卖衣服的小摊今天起就可以正式营业。加油!加油!”
赵汝兰暗自里给自己打气。
趁着现在路边上没人,练练防身术,时刻为闹事者准备。
赵汝兰刚打完一套,文婷婷怀里捂着两个包子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赵大姑,气喘吁吁的,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兰兰,快吃早餐,吃完咱们立刻出发大干一场。”
文婷婷活力十足,就等着这一天呢,她将怀里的包子递给赵汝兰,稍等片刻补充说道,“赵阿姨还在后面,她说不放心咱俩,过来帮忙。”
赵汝兰咬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鲜肉包子,听到这话,片刻呆愣,“哦,可以啊,大姑来帮忙咱们还能轻松点。”
文婷婷欲言又止,“可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加上赵阿姨总感觉......而且总觉得赵阿姨是为了不想和文成才呆在一块才过来帮我们的。”
对于文婷婷私下里小声的嘀咕,赵汝兰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层,只以为赵大姑是单纯为了帮忙。
不过这也奇怪,赵大姑在文家的地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想出门暂时逃避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免费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有了小推车,衣服货品放上去赵汝兰一个人就能推动。
她们去的很早,早晨去上班的人们还没有多少,十字路口卖早餐吃食的早早的来到,炉子都已经升上火,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赵汝兰特意买了一大块蕾丝花布铺在长条桌子上,不同材质,不同种类的衣裳每样拆开一件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如果顾客看中了就给他们拿没拆封的。
赵汝兰特意找了木匠要了一块木板,她打算用来贴她从上海带来的刘晓庆,山口百惠,三浦友和的海报。海报上的人要不是穿衬衫,要不是穿西装。
木板上还用花体字写着“明星同款”,“沪市男女必穿的西服”,“成为白领必须的一套衣服”。
早上要上班的工人急匆匆的赶路,最多围着早餐摊子,买点吃的,对于新来的一家卖衣服的摊子有新奇,有惊艳。
但都急匆匆路过,最多往他们摊子上看一眼就走了,来不及停留。
穿着厂服的工人渐渐减少,一个小时过去,还没卖出去一件,文婷婷在摊子面前来回踱步,东张西望。
赵大姑坐在小凳子上嘀嘀咕咕的背价格,一会起一会做也很着急。
她听文婷婷说这些衣服都是赵汝兰出钱进的货。要她说把做导游得来的钱攒起来多好,瞎折腾。
对面卖包子的摊子已经开始收拾炉子,准备回去了。
看见赵汝兰她们今天刚来,特意走到她们的摊子前面瞧瞧,好心提醒。
“你们来的太早了,早上工人要上班没空看你们卖的衣服,傍晚下班再来。”
“谢谢大娘。”赵汝兰早有预料早上的生意不会太好,但是卖衣服不像卖早餐有时效性,要想长久的做,必须每天按时开门出摊。
两个小时悄悄溜走。
——
早晨开门第一红,是个穿着掐腰棉袄,涂着口红的年轻女子。
是那天去修收音机买小零件遇到的售货员。
“你是那个供销社的员工!“菜花头”变“幸子头”,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美女变的更漂亮了。”
“你是?”年轻女子正上身比较的确良假领子和蕾丝假领子,两种都想要,舍不得放下。
“我是那天去五金交电柜台买零件的啊。”
赵汝兰站在女子身后帮忙整理领子。
“好看,有了领子之后看上去更洋气,更时尚了。”
文婷婷和赵汝兰一起围在女子身边,捧眼赞美道:“对啊,美女看起来跟沪市大城市的女子没两样。一件假领子比衬衫便宜,又有面子。”
“是你们啊。”
平日里很少有人去买电容这些小零件,所以她对于文婷婷和赵汝兰她俩尤为深刻。
“没想到,你们俩都开始卖衣服了,真好看。真是沪市进的货吗?”
“我们刚从沪市回来,你摸摸我俩这身呢子大衣就是在沪市第一百货商店买的。”
年轻女子其实第一眼就注意到赵汝兰身上的呢子大衣,是在这小县城里买不到的好货。
赵汝兰看这女子还在犹豫,开口道:“美女,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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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一单客人,给你打个折,的确良和蕾丝的假领子两条一共六块。”
原本在一旁背价格的赵大姑鼓起勇气,劝年轻女子道:“原本的确良的一条两块五,蕾丝边的一条五块,两条一起便宜不少,还能替换着穿。”
女子最终还是被打折所吸引,一下子买了两条,笑眯眯的说:“改天我带我同事过来,你还能给我便宜不?”
“当然,美女算是老顾客,下次你买西装肯定给你便宜。”
女子吃惊道:“哎呀,你们还有西装,也是沪市的货?我都没注意,下次你们穿身上也好让我们看到嘛,而且也没镜子,怪不方便的。”
女子的声音嗲嗲的,交了钱立刻把假领子穿上,套在毛衣里面。
赵汝兰如梦初醒,让赵大姑帮忙去供销社买一块穿衣镜,嘱咐文婷婷回出租屋拿化妆品过来,她要现场换上西装,化上妆,自己当作模特。
三个人有条不紊的完成各自的活,赵汝兰将穿衣镜的边缘用布包好,立在广告牌的旁边。
赵汝兰用布围着一个大圈,在里面脱掉针织衫,换上假领子,外面穿上西服套装。坐在镜子前面化妆。
赵汝兰的化妆技术经过锻炼,各种妆容不在话下,虽比不上顶尖化妆师,但也能帮助一个普通人变成清纯素颜美女。
不仅赵汝兰变装,文婷婷也换上西服,求赵汝兰帮忙化妆。
赵汝兰原本想帮赵大姑也化个妆,可赵大姑一直抗拒摆手拒绝,说她不画那唱戏的模样。
开了第一单后,零零散散的又来了好几个人。
——
中午的饭是赵大姑回家做好带给她俩。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回家就被自己儿子告了一状。
说她早上出去不在家照顾他。
赵大姑只能解释说,她是担心两个女孩摆摊受人欺负去看看。
这才过了文姑父这一关。
下午的人比早上明显多了。有两位穿着西装的美女在摊子前坐着,路过的行人纷纷向她们看去,有些热血年轻的男孩子走过去好远了还朝她们望去。
有些甚至假装买衣服和她们搭话。
赵汝兰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卖出去就是好的。
倒因此卖出去一套西服,一下子进账五十二。
旁晚下班的男男女女才是赵汝兰最主要的目标客户。
果然不出所料,下班的人第一个围在赵汝兰摊子面前,有第一个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十几分钟的功夫她们的位置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赵汝兰提醒赵大姑让她注意着有没有人小偷小摸,而她和文婷婷主要负责卖出去和收钱。
李大舅和文姑父知道自个侄女/女儿在路口卖衣服过来专门瞧瞧。
没想到看到这副热闹场景。
她们一群人甚至忙到来不及吃晚饭,等人群散去天已经大黑,只有路边上的两盏路灯微微亮着光。
李大舅和文姑父负责将三位女士送回家。
只是一路上,文姑父的神情阴沉,有些不大好看。匆匆将赵汝兰送回家,连声招呼不打揪着文婷婷回家。
热闹人群散去,徒留赵汝兰一人在孤寂的小屋。
15. 第 15 章
天色已晚,赵汝兰将碎碎的鸡肉丁和着白菜、豆腐放入煲中,在泥炉上慢慢咕噜着,再下了一小把面条。
她搬来这里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厨具,陶瓷煲和泥炉都是房屋主人留给她的。蜂窝煤是找隔壁陈木匠家借的,夜晚取暖都要靠它。
当啷一声,赵汝兰将收钱的木盒子放在出租屋里的小桌子上,解开西装,挂在衣架上,换上舒适宽松保暖的棉袄。将一盒子钱倒在桌子上,捡起相同的面额捆在一起。
右手拿钱左手数数,赵汝兰心跳加速,砰砰乱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心想:“第一天就有三百二十块钱,去掉本金,还剩一百七。这时候做生意果然是在时代的风口。”
赵汝兰将数好的钱放入木盒中锁起来,又端来陶瓷煲加了一颗白水蛋,吃着热腾腾的面条。
与此同时,文家气氛焦灼。
文姑父和文成才坐一边,文婷婷和赵大姑坐另一边。
文姑父冷笑一声,满脸鄙夷之色,双眼一翻,冷声道:“你看看你脸上涂的什么玩意,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明天不许再去,跟着她瞎混。”
“......我没有。”
文婷婷脸色如白纸,手足冰凉。
“大成,别这样说孩子,婷婷也是好心帮汝兰。”
赵大姑性格懦弱,很少有自己的注意,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有参与只好鼓起勇气阻止文大成继续骂人。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她继母也不看着点,要你有什么用?”
啪的一声,赵大姑只觉得左脸剧痛,眼前突然漆黑,整个人趴在地上,脸上惶惶不安一片惊惧。
这一巴掌震慑住在场的两位女子,只有文成才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皇帝。
“爸,这是我的事,你干嘛打赵阿姨。”
文婷婷又窘又怒,她因为有李大舅的撑腰并不害怕自己的父亲,她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自己化妆给赵阿姨带来这样的暴力。
文婷婷更是气恼,伸手抓住她爸的手腕,往外带,朗声说道:“爸,我化妆不关任何人的事,也没有其他人带坏我。”
文成才听完文婷婷这样说,脸上无比焦躁,甩开文婷婷的手呵斥道:“你今年要高考了,还出去瞎混,你要是再考不上我可不供你复读,你让你舅出钱复读。”
“大姐,你别读了,赶紧出去打工,以后爸的钱可是要留给我的,没钱送你再复读一年。”
文成才在一旁煽风点火,慢悠悠的摆弄着手中的磁带。
那是上次文大成给他从大城市带来的礼物。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文婷婷一直看不惯阴阳怪气的小弟,心中无限鄙夷,冷哼两声说道:“爸,为什么我干什么事你都看不惯。我真的......”
最后几个字文婷婷怎么也没说出口,说话声音刚停,突然间转身跑出去。
赵大姑一手捂着左脸,用散下的长发遮挡住,瞧见文婷婷跑出家门,轻声道:“婷婷,你去哪啊?”
赵大姑也是有私心的,一旦文婷婷不在家,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的对自己。
说着她抬起头来,望着文婷婷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
“你不用管她。”文大成呵斥一声,脸色沉沉,“还不快去做饭,今天为了接你们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废物。”
说罢,文成才还不解气,使劲踹了踹赵大姑的小腿。
只见赵大姑瘸着腿,颤颤巍巍的在走廊门口的灶台上开始切菜,无视掉周围隐隐偷看她的目光。
——
单薄的木门被拍的阵阵作响,赵汝兰从窗户处撬开一道小缝,拉灭电灯,趁着月色往屋外看去。
是婷婷!
赵汝兰大吃一惊,她怎么会这么晚了突然离家。
重新将电灯打开,拉开门闩,牵起文婷婷冰冷的双手,“快进来,你怎么突然......”
赵汝兰一抬头瞧见文婷婷湿润一片的脸颊,双眼红彤彤的含着一大泡泪水,止住话匣。
将她拉扯到暖和的炉子前,重新下了一些面条,磕了一个鸡蛋,端到她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快吃吧,暖暖身子。”
文婷婷呆愣的接过饭碗,机械般的往嘴里塞食物,期间还在默默流泪。
“兰兰,我明天就不去了,我已经复读一年,要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啊,嗯。”
赵汝兰突然想起来文婷婷并不像她有以前学习的基础,婷婷要参加高考了,所以片刻停滞过后,反而安慰起文婷婷:“没事的,你考完试一样可以过来帮忙,到时候给你涨工资。”
赵汝兰的安慰起了效果,但文婷婷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将原本收入盒子里的钱拿出来,打开盖子摊在木头桌子上,抽出三张十元递给她。
“你一天的工钱十二,剩下的是你去沪市帮忙的劳动费。”
瞧见文婷婷一脸呆愣的模样,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钱放入文婷婷的手心,然后合上。
“李舅舅的劳务费是运一趟二十,改天见面我再给他。”
说完赵汝兰拿出自己制作的记账本,写上,“文婷婷3.16工资已结。”
沉浸在赚钱氛围中的两人都没听到窗户外细细簌簌的声响。
有了金钱迷人的安慰,文婷婷终于破涕而笑,大口大口吃起面来,“兰兰,你手艺真不错,学那个卖早餐的婶子卖吃食肯定也能赚大钱。”
——
第二天一大早
只有赵汝兰一人推着小车去摆摊,文婷婷和赵大姑都没来。
还是那个卖早餐的婶子临走前过来搭话,“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赵汝兰随意应付了一句说“有事”就此茬过。
这位婶子很热情,是个话痨,尽管赵汝兰三句只回答一句,她也说的津津有味。
赵汝兰已经知道这位婶子姓磊,丈夫早早去世,有一位在钢铁厂上班的儿子,还有一个已经离婚的女儿。
每次说道她的女儿总忍不住落泪,咒骂她女儿的前夫一家不做人,只因为自己女儿连生三个女孩子,就要离婚。
现在被离婚带着孩子回娘家,磊婶总害怕时间久了自己儿媳不乐意,因此现在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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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出摊,只为了多交点钱补贴家用。
赵汝兰动了心思,她觉得一个女人离婚能带着三个孩子离开重男轻女的婆家也是具有魄力和勇气的。
现在就剩赵汝兰一人看摊子傍晚有些忙不过来,想找人帮忙。
只是没见过真人到底有些不放心。
一连几日只有赵汝兰一人出摊,每天到傍晚总是忙的不可开交,甚至还有几次有人偷偷试穿没付钱就走了。
不行,必须要找人帮忙。
赵汝兰躺在床上锤锤酸痛的腰,这些日子纯利润赚了五六百块钱,钱是越赚越多,可自己身体却吃不消。
下定决心后,赵汝兰也不再拖拉,一大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磊婶。
这几天她们混熟了不少,期间她有看到两三次磊婶的女儿来帮忙送包好的包子。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才三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比磊婶还老,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衣服虽褪色破旧但洗的干干净净。
赵汝兰告诉她说:“红霞姐,你过来帮忙的试用期是三天,如果顺利,给你的工资和正常工人一个价,每月五十八,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磊红霞搓搓发白的衣角,低下头,唯唯而应:“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干。”
啪,啪,两滴泪水在土地上炸开一朵水花。
赵汝兰假装没看见,一如往常。
这一个月有了磊红霞的帮助,赵汝兰轻松不少,期间还去学校参加了两场考试,依旧是全校第一名。
没有烦人的赵家人,没有金钱的压力。
赵汝兰吃好喝好,身体既然又长高了。看着短了一指的裤腿,忍不住高兴,以后说不定我还能成为长腿美女。只是又要花钱买裤子了。
就在赵汝兰以为事情会这样平平安安发展的时候,在菜市场里卖毛衣的老两口看不惯了。
眼热赵汝兰的摊子人来人往,他们老两口粗粗一算赵汝兰一个月估计能赚一千多。
而自己的摊子,有时一天都卖不出去一件毛衣。虽然老两口拿着退休金并不缺钱,可看着他人生意红火,自个冷冷清清难免嫉妒。
这不总算让他们找到借口上门闹事。
“你们家卖的假领子什么质量啊——我买回去才穿一天就破了,像你们这种黑心店家滚出邻水县。”
老婆子躺在赵汝兰的摊子前,来回打滚,旁边还有一件被踩的脏兮兮的的确良假领子,身后老头子偷偷抹眼泪,仿佛真的受尽委屈,他们是俩苦命人,而赵汝兰是欺负人的恶霸。
磊红霞侧身站在赵汝兰身后,不知所措,这对老夫妻是在她手上将假领子买走的,她没想到当时和蔼可亲的夫妻,居然摇身一变变成刁钻的老头老太。
她觉得是自己给赵汝兰的摊子带来祸事,只好一直好声好气的劝老夫妻离开,她愿意自己出钱补上。
可是这只会让他们觉得赵汝兰好欺负,一直闹着让赵汝兰不要再摆摊。
赵汝兰走到老太婆身边,弯下腰,将脚边的假领子捡起,细细端详。
轻笑一声,显得意兴阑珊。
她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把戏。
16. 第 16 章
“你们瞧瞧这是人为剪开的,还是......”
赵汝兰经过磊红霞身旁时,顺手将假领子递给她,示意她仔细瞧瞧。
但见磊红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吟半晌。她原本还在悲伤哭泣,看清假领子是被人故意剪开的,顿了下。
“你们是故意来找茬的,亏我还以为...我还想拿自己的钱赔给你。”
“明明是你们卖给我就破的。”
老婆子拍拍屁股站起来,知道赵汝兰脾气不好惹,转头将炮火怼向磊红霞。
“好啊,马脚露出来了吧,刚刚还说要赔我钱,现在人一来,就说我是故意的。”
老头子一手搀扶住老太太,声音刺耳,呵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知道欺负我们老人家,还有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
还不到半个小时,周围一圈人声鼎沸,自行车驶过当啷当啷乱响,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赵汝兰看不惯咄咄逼人死皮赖脸的老夫妻,挺身而出站在磊红霞前面,把紧握在手心的假领子抽出,一个个给围观人群传阅。
“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衣服是不是明显被人用剪刀裁开的。”
“衣服线头都还在。”
“他们俩夫妻看起来那么可怜,应该不至于故意讹人。”
“我也在她们摊子上买了两件,穿起来质量挺好的。可能只是那一件有问题罢了。”
“......”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磊婶子原本卖完早点回家了,刚到家就有人通知她,自己闺女帮忙的那个摊子有人来闹事。
匆匆忙忙放下手中的活,紧赶慢赶抱着最小的外孙女过来,一眼便瞧见中间闹事的是菜市场里卖毛衣的俩老夫妻。
她在这附近住了大半辈子,早就了解这夫妻俩的事迹,一整个泼皮无赖。原本菜市场也有一家卖衣服的店,硬生生的被夫妻俩挤走。
明明是正经职工退休下来的城里人,却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喝道:“你们俩破皮无赖,不过是看摊主人年纪轻,过来欺负人。你不嫌丢人你家儿子还在钢铁厂上班,都给双方留点面子。”
“呸,要你管,磊婆子。你还是好好照顾你那个倒霉的女儿吧。只会生丫头片子,难怪被休回家。”
眼睛向上一翻,厌恶的扫过磊婶怀里的小女孩。
“你——”
磊婶将小女孩放下,伸手抓住老婆子的头发,往后拽。老婆子一时没避开,嘴里不干不净叫骂着。
对于这种人,赵汝兰见怪不怪,偷偷问磊红霞,老婆子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知道答案后,跳上椅子,焦躁不耐烦,朝人群大喊:“都住手!”
人群霎时间静下来。
赵汝兰清清嗓子,“我每天出两块钱,有谁愿意去钢铁厂门口找梅国庆说说说道他父母的骁勇事迹?”
“真给钱吗?”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接下话茬。
“真给。”说完掏出两块钱,举起手站在高出扬扬。“有谁去?”
“我来。”
刚才接下话茬的男人,收到两块钱揣兜里,转身向钢铁厂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看好戏的闲老头。
“别去——别去啊。”梅老头感觉事情要失控,原本还躲在老婆子身后,现在牵扯到自己儿子,深感不妙,又窘又怒,喊声刚停歇,一口气没上来,直咳嗽。
“这估计是我那老婆子不小心剪破了,大家都散了吧。”
老婆子和磊婶之间的争端,还没结束,周围一群人赶忙上去拦截,梅老头掩面扯着老婆子回去。
“这件假领子还要不要了?”
赵汝兰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啪啪啪”紧紧贴着磊红霞的小女孩拍拍手,脸上笑眯眯的,咯咯直笑。
赵汝兰弯腰将小女孩抱在怀里,“真是个好女孩。”
——
人群散去,赵汝兰将东西收拾好放入小推车,心想磊婶一家今天帮她不少,该请一顿饭。
“美霞姐,磊婶,今天去我家吃饭,刚刚那事麻烦你了。”
赵汝兰伸手把小女孩抱起,放在小推车里,“姐姐带你回家吃好吃的,行不行呀。”面对小孩子,赵汝兰的语气都夹起来。
“没事的,本来就是因为我将衣服卖给他们才引来这种事。”磊红霞长长叹了口气,思前想后,茫然失措。
“美霞姐,你别这样想,本来做生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别跟我客气,你赶紧回家把另外两个小朋友带过来。”
磊红霞心下一急,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磊婶拉住,对望一眼。
“哎——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磊婶替磊红霞答应下来。
——
赵汝兰没自己做饭,在国营大饭店打了几个菜,牵着小姑娘的手哼着歌回去。
一碟青椒炒肉丝,一碟红烧鱼,一碟回锅肉,另有一煲排骨萝卜汤,清香扑鼻。
就算是见识过各种美食的赵汝兰看到油汪汪的肉菜也忍不住咽咽口水。
一会的功夫,磊婶和美霞姐各牵着一个小女孩过来,右手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篮子青翠欲滴的荠菜和香椿。
“好香。”
两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大人身后,看见自己的三妹坐在小凳子上,明显放松下来,噔噔蹬的跑到三妹身边。
赵汝兰接过篮子,等几人都进去了,把门闩上,将篮子里的荠菜和香椿倒入自家篮子,对磊婶说道:“这菜好新鲜,那我就收下了,谢谢磊婶和美霞姐。”
三人正说这话,没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几人喝了一会汤,听门口的拍门声更大了,热汤下肚,几人身上都暖烘烘地,三位小女孩更是喝个肚圆。
最小的女孩,抱紧赵汝兰的小腿,安安静静蹲在旁边,小脸红扑扑的。
“快开门!”
砰砰声吵的赵汝兰心烦,嘱咐美霞姐吃着,她去门外看看。
门闩摘下,是隔壁那三个小男孩。
不合身的裤脚拖在地上,估计是大人衣裳改的,边缘被踩出了一圈黑乎乎的毛边,鼻涕口水糊成一坨。
“吸溜”
留到嘴边的鼻涕又被吸回去,最大的那个男孩毫不客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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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把你家里好吃的给我们吃点。”
赵汝兰双手抱在胸前,长腿抵住门,阻止往里面东张西望的小男孩,嗤笑一声:“凭什么?”
“我爸说你有钱又年轻,会给我们吃好吃的。”
又指了指房间里面的三个小女孩,不屑的说道:“那三个赔钱货都能吃,为啥我们不行。”
“我想给她们吃全凭我心意,你又是我什么人。”
话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
“等我爸......”没等最小的男孩说完,呜呜两声,好像被人给捂住嘴巴,随后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口。
美霞姐放下筷子,朝门口望去,只能隐约看见是三个小孩子,“他们来有什么事吗?”
赵汝兰摇摇头,朗声说:“没什么大事,咱们快吃吧。”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临走前磊婶特意叮嘱赵汝兰要小心旁边那户的三个小子,听说可调皮了整天不上学在家招猫逗狗。
赵汝兰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隔壁,长叹一口气,心想就不能让我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嘛。再坚持一个月,等中考完就能去俞丘市租房摆摊。
不知是不是赵汝兰的祈祷起了作用,一连几日她的生意格外火爆,每天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晚上一边吃饭一边数钱。
估计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女生手里的余钱比他们工作半辈子还要多。
赵汝兰得空了还拿着课本一页页细细看着,她从不托大,就算是初中知识考试前也要做好准备。就在一切按部就班的生活时,赵大姑找上门来。
期期艾艾,扭扭捏捏的站在赵汝兰出租房门口等了半天。
赵汝兰当时正笑容满面的推着小推车回家,远远瞧见有人站在她的门口,一开始还以为是文婷婷过来,见了面才晓得是戴着口罩的赵大姑。
“大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大姑垂下头,声音嗡嗡的听不太清,“我想过来帮你看摊子。”
赵汝兰以为自从文婷婷要认真复习不再来了之后,赵大姑也不会再来,毕竟又没有工资给她。
赵汝兰沉吟片刻,虽说多一个人能让她和磊红霞更轻松一些,但这意味着她又要多付一份钱给赵大姑。
“放心我不要钱,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想出门见见人,有点活气。”
赵汝兰还记得在她最苦难的时候是赵大姑将她带回家,虽说目的可能不单纯,但能在有余力之时伸出手帮一把赵大姑,她还是愿意的。
“大姑,钱还是要给你的,但是你时间可以随意,钱也会相应的减少,可以吗?”
赵汝兰可以感知到赵大姑的悲伤,迟迟不敢摘下的口罩模模糊糊能看到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既然赵大姑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多问。
“明天你直接去摆摊的地方找我。”沉默片刻,赵汝兰又说:“婷婷复习还好吗?”
“挺好,她去李大舅家里呆着了。每天都在认真复习。”
话音渐低,消弭在空气中。
望着远去的背影,赵汝兰皱着眉,心绪不安。
她总觉得有事发生。
17. 第 17 章
有了赵大姑的加入,赵汝兰抽出更多的时间复习初中的内容,平日里只用记记账。
红霞姐自觉干的活少,总惴惴不安觉得摊子有一天不需要她,自己和儿女们要无处可去。
每天早早起床去赵汝兰家帮忙推小车子,对于美霞姐谨小入微的操作,赵汝兰知晓这是她张久以来的不安全感导致。
自己不是专业心里医生,唯有每次多给她一些安慰之语,以期她能慢慢改变。
这些日子赵大姑的脸色明显好转,整天和客人说说笑笑,身上那种常年受欺压的懦弱之态消散不少,腰板渐渐直起来。
赵汝兰平日里早上已经不出来看摊,只在傍晚人多时过来帮忙。
十字路口的喧嚣渐渐散去,这段时间赵汝兰摊子旁边多了几家摊子,卖手编竹篮、补鞋匠、茶水摊甚至还有卖咸菜的。
摊子多,人也多,只要不是故意找茬,赵汝兰自然乐意这片区越来越热闹。
太阳落山的时间越来越晚,路边的路灯早早亮起昏黄的灯光。
一个耷拉着袖子,膝盖处打着补丁的小男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糕点,边走边咽了咽口水,悄咪咪走到赵大姑身旁,不舍的说:“婶婶,这是我舅舅让我给你的。”
没等赵大姑叫住他,两条小腿倒腾的飞快朝一位躲在角落里的男人奔去。
赵大姑远远看一眼,立刻移开视线低下头,嘴角含着莫名的笑意。
赵大姑趁美霞姐正在给客人介绍西服,悄悄偷摸着把糕点藏在小推车盖的布罩子下,想到是林大力亲手买的,不由得满脸红晕。
没出嫁前在赵家她从未吃过零食点心,而未婚生下文成才后嫁到文家更没人疼她怜她。
她一生之中,实在没遇到过会逗她笑,会关心她的男人,只觉得他是这般温柔,但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妥。
一会甜蜜一会痛苦,反复折磨着她。
整天和她在一起的磊红霞隐约能感觉到赵大姑的变化,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不敢乱说,只能默默放心里。
又焦又燥,实在害怕因为赵大姑的事情,扰乱摊子造成损失。
小男孩有时还会送一罐罐的咸菜,用明亮干净的玻璃罐装得满满的盖子鼓鼓囊囊,里面的咸菜仿佛要破盖而出。
赵大姑将咸菜放在外面,特意用分成三份用袋子装起,送给磊红霞和赵汝兰。
红霞姐吃的胆战心惊,而沉浸在学习氛围中的赵汝兰并未察觉到。每次吃白粥时伴着咸菜,总能喝两大碗。
两三天吃完,还特意问赵大姑在哪里买的?
时光是把杀猪刀,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阻止它的脚步。
在中考前发生了一件插曲——赵德兴叫来一大帮村里人来公社中学堵赵汝兰!
当时正值放学时刻,校门口里三圈外三圈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一排虎视眈眈的男人,刁着烟站在校门口,谁不害怕?
学生们纷纷绕开他们走,还有些胆子大的嗦着棒棒糖站在远处看热闹。
当啷当啷的铃铛声响彻整个校园,赵汝兰这次来是最后一次参加学校的模拟考试,下一次便是中考了。
还没等赵汝兰走出校门,有同村的一个颜姓女孩子气喘吁吁跑过来告诉赵汝兰她爸叫了一大群人在门口等着她。
话都还没说利索,断断续续的说到一半,赵汝兰暗道,不好!
立刻掉头找李校长去和赵德兴交涉。
早在几个星期前她便听赵大姑说过,赵塔村的魏小兰带着周围附近村五、六个,十五六岁的女生去深市打工。
杨盼睇还去文家找过赵大姑,意图问出赵汝兰的住址。
结果显而易见,杨盼睇铩羽而归。
魏小兰出发的那一天,杨盼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堵在魏小兰的家门口,求她再等等,再等等。找到赵汝兰再一起出发。
这件事到现在都还在村里被津津乐道,十几公里之外都能听闻杨盼睇的故事。
赵汝兰直觉赵德兴找过来和这件事有关,她一个人就算练过防身术也挡不住一群大男人,找救兵是最正确的对策。
赵汝兰跑到李校长的办公室寻他,原本还能有条不紊的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慢慢的眼睛像是被笼了一层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眼泪不自觉的滴落在鞋面上。
她是真的感觉难受,穿进苦情剧本就不是她情愿的,她在现实中有钱有颜有学历,谁能想到仅仅一夜便天差地别。
想着多没用!赵汝兰擦干眼泪,重新恢复镇定冷清的模样。
这件事赵汝兰并未出面见赵德兴,李校长让她呆在办公室,自己去校门□□涉。
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赵汝兰并不知情,李校长回来时,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才细细嘱咐赵汝兰,“好好学习,以后争取考到远远的大城市里,不要再回来。”
又问她说:“现在住在哪?安全吗?有钱吗?”
赵汝兰心里安定下来,明白赵德兴起码中考之前都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考完试——
考完试——我一定要给赵德兴和杨盼睇这俩狗皮膏药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件事,赵汝兰没有给赵大姑讲,毕竟自己虽然是她的侄女,但赵德兴却是她的弟弟。孰轻孰重赵汝兰还是能分得清。
——
中考前几天,赵大姑几人如临大敌,不仅不让她傍晚出门看摊子,连饭都不让她做。
每天赵大姑在家做好送到赵汝兰的家里,因为文婷婷最近这段时间也要参加高考,因此文家的伙食着实不错。
每天最少有一道肉菜,赵汝兰欣然接受,她虽然会做饭但不代表自己做饭能好吃。
赵大姑的手艺没得说,不然就文成才那胖子挑食成那样,还能被养的白白胖胖最主要的功劳就是大姑的好手艺。
趁着夜色,红霞姐和赵大姑一起专门去附近的玉清观悄咪咪的求了一道文昌符给赵汝兰。
邻水县外有一座历史三百多年的道观,虽说在那十年被砸坏不少好东西,表面上没人再敢去了,私底下依旧有人,络绎不绝,甚至是从百十公里外赶来。
赵汝兰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能从现实穿越到苦情剧里本就不是一件唯物的事。
欣然接受她们的好意,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每晚入睡前幽幽的香火味萦绕在鼻尖,倒使赵汝兰的睡眠质量更好。
天一日日热起来,人们脱掉棉袄换上轻薄的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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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年,赵汝兰的身价已经迈入万元大关,这些钱一股脑的被赵汝兰存进银行,她还等着再进一批货大干一场。
自从天气变暖后,赵汝兰考完试马不停蹄的又去了一趟沪市,和利群服装厂厂长商量,又订购一批红裙子和香港衫。
流行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和《红衣少女》的热潮引爆全国,不管男女老少都在讨论,街上的人们渐渐退去深蓝、灰、黑这些暗沉的颜色,红色衣服展露头角。
“不要太多情,不要假正经。”1
连红霞姐家的三妹都在嘴边时常挂着。
当初赵画梅听闻赵汝兰要去打工时,要求的礼物就是一条红裙子。
正常剧里“赵汝兰”确实给她带来了一条红裙子,可接下来赵画梅越发贪心,赵汝兰不仅要给家里寄钱,还要给弟妹买东西。
打工几年全都吃咸菜度日。
老厂长见到赵汝兰容光焕发,调侃她说:“赵女士最近赚了不少啊,哈哈哈,连带着我们厂都获利不少。”
赵汝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比不上老厂长稳定,我这靠市场吃饭。”她显得意兴阑珊,又道:“还是你们厂制作的衣服优秀,我这才能买的出去,这次我给你带了我老家的特产酒,价格不贵,请您收下尝尝味。”
老厂长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双能识人的眼睛才使他一步步做到服装厂厂长的位置。
既然赵汝兰有意隐瞒,他也不点破,反正能安安稳稳的合作便好。
解决掉最重要的事情后,剩余时间赵汝兰卸下压力四处逛逛,克里斯托弗已经返回自己国家,史金财依旧在做“倒桩模子”,在国营商店门口一准能见到他。
赵汝兰现在最担心的是一旦李大舅这条运输线断开,她的生意只能就此停摆。因此她想扩大生意拉史金财入伙,自己搞运输。
史金财还在反复犹豫,“我走了,这手底下四五个跟我讨生活的兄弟怎么办?”婉拒了赵汝兰。
赵汝兰知道史金财现在靠着倒换赚钱,但随着开放深入,他的优势会渐渐消失,到时候还得想办法另谋出路。
见劝不动他,赵汝兰只好放弃。
临走前史金财专门请赵汝兰吃了顿饭,她知道史金财是极仗义之人,自然不会记恨。只是二人没有通话,没有见面终究渐渐疏远。
一些老顾客托赵汝兰在沪市购买一些化妆品,护肤品。临行前一天赵汝兰跑趟沪市第一百货商店将柜台上摆着的牡丹粉饼、美加净护手霜、凤凰珍珠霜,以及口红全都扫荡个遍。
这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全靠赵汝兰人肉背回去,重量能把赵汝兰腰压弯了,她发誓下次再也不只靠人背,等她到家时,整个人像一只晒干的咸鱼,精神萎靡,身上臭烘烘的隔老远都能闻到。
赵汝兰缓了好几天这才恢复精神,有了新款式,新衣裳她的摊子越发出名,很多年轻女孩成群结队的来赵汝兰摊子前买衣裳。
“香港衫”、“百褶裙”、“牛仔裤”应有尽有,特别听说这的老板有从沪市带来的化妆品,更是天天人群爆满。
就等成绩出来,赵汝兰去俞丘市里上高中,她同步要在市里新开一家服装店。
18. 第 18 章
赵汝兰自考完中考,便过一段悠闲日子。
每日在自个摊位前喝喝茶,吃吃点心,日子一日日的溜走。
文婷婷原本还想来找赵汝兰一起做生意,谁能想考高考叫文大成打包送到她表哥那地方。
听说是去探亲。
真实意图众人皆知,不就是担心文婷婷这次又考差,没学上,想通过李表哥的途径给文婷婷趁早订一门婚事。
这件事在文家还有的吵,文婷婷不是能吃亏的性子,要是她自己不想没人能强迫她。
赵汝兰在摊子前放了张躺椅,大大帽檐的草帽盖在脸上,红霞姐和赵大姑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啥,她们俩的关系不知道因为啥原因突飞猛进。
前段时间红霞姐面对赵大姑还不时会躲避眼神交流,这段时间天天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不,她俩正一边说话一边给二妹,三妹扎辫子。
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屁股后面还有一大摊子的烂事等着我处理。不知道爸爸妈妈咋样了?
长叹一口气,赵汝兰自嘲的笑笑,只是被草帽盖住,无人窥见她透露出的思念。
“......”
“你好,我想买一件男式西装,这里有合适的码吗?”
一道沉厚的男声叫醒赵汝兰,她起身,示意赵大姑她俩继续给二妹,三妹编辫子,自己招呼客人。
说话的男人身材高大壮硕,站在赵汝兰身旁极具压迫感,上半身漏出手臂的肌肉鼓鼓囊囊,一圈能打到一个赵汝兰。
下颌线锋利,眉骨突出,鼻梁高而直,就像一整块冰,整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裤子口袋处胀起一个大包,仿佛还有东西在动。
太阳穴处有一条疤,赵汝兰扫过一眼不敢再看,“这——客人身材高大,我们这最大的码只够185的人穿。”她有些犹豫,目测男人应该比185还要高:“你要不试试?”
赵汝兰两只眼不自觉的瞄向那个壮硕的男人,同时弯下腰,在桌子下面的大纸箱里翻出压箱底的最大码。
“一米八五就够了,不是我穿。”男人接过叠好的西服,抖抖展开,细心的检查有没有污渍或裂开的地方,“买给朋友,他身高一米七八,最大码够了。”
“行,我就要这套,多少钱?”
男人重新将衣服复原回原样,一道褶子都没留下。
赵汝兰暗自诽腑“要不就是个当兵的,要不就是个强迫症患者。”
“您这套料子比我桌子上摆出来的要好,做工精致,扣子也多,所以价格比这些贵不少。”赵汝兰手指指向桌子上挂出来的几件单粒西装,因为单粒西装的价格便宜一向卖的最好。
赵汝兰说话间,好似听到了男人身上有小奶狗的叫声。
摇摇头,肯定是自己想多了。这么冷酷的男人和小奶狗怎么看都不搭。
“八十五一套,你要是再买一件可以便宜。”
“再买一条红裙子也能便宜吗?”
男人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红裙子上。
“额——”赵汝兰神情卡顿,一时不知道改作何反应,半晌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男人二话没说将钱放在桌子上,临走前赵汝兰确认自己听到了几声小狗叫声。
真是奇怪的人,那么高,那么大,怎么身上会有那么可爱的小狗声。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这条街上绝对是最亮的崽。
红霞姐给蹲在双腿之间的三妹编好辫子,拍拍后背,“好了,起来吧。”
朝赵汝兰努努嘴,“这是哪的人?看着像当兵的,整个邻水县没看到这样出彩的人。”
“谁知道呢,看着身材挺板正的,估计真是个当兵的。”
赵汝兰说完打个哈欠,又重新躺回她的位置。
“冰糕——卖冰糕——”叫卖声伴随着老式自行车叮铃铃的铃声传进她的耳朵。
一位穿着汗衫的老爷爷骑着二八大杠路过十字路口,在自行车的后座绑着一个刷了白漆的木箱子,上面写着“冰糕”二字,箱子包着厚厚的棉被。
赵汝兰仅仅看了一眼,便觉得口齿生津,舔舔嘴唇,好干。
仿佛天都变的越来越热。
“二妹,三妹你们过来。”赵汝兰招呼两个姐妹到她身边,“姐姐给你两块钱去帮大家买冰糕好不好呀?”
两姐妹一早看到卖冰糕的老爷爷,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
“好,我们愿意。”两位小女孩直点头,头顶的辫子随着脑袋来回摇晃。
“你数数我们这有几个人,记得买几个。”
“放心,姐姐,我已经会从一数到一百。”
二妹牵着三妹,左手攥着赵汝兰给的两块钱。像个小炮丈一样冲过去。
赵汝兰在身后,扬声道:“我要吃绿豆冰——”
赵大姑很是羡慕看着奔跑的两个乖巧的小女孩,她自己的儿子从小无法无天,她有时自私的认为自己根本不是文成才的妈妈,她只是他托生的一个容器罢了。
——
原身“赵汝兰”的生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之后,赵大姑才记起来提醒她。
而赵汝兰根本没想起原身的生日,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原身从没过过生日。倒是回忆里赵望龙的生日在九月份她每年都能蹭一顿丰盛的晚饭,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生日草草过后,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也发下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在市里找空房子和门面。
“哎——又要忙起来。”
赵汝兰心想:高中不会像初中一样,没办法整天在外面做生意,她必须要在开学之前将租房子解决掉,招工的事可以慢慢来。赵大姑和红霞姐就留在邻水县继续守着这个摊子。
赵汝兰在县市之间来回跑,短短几天刚养出来的肉又掉了大半。
轿车买不起,摩托车还买不起吗!
大怒!
赵汝兰深刻意识到,没有交通工具一旦自己去市里发展,邻水县的衣裳摊自己无法及时掌控。
可这个摊子已经形成稳定收入,让她轻易放弃不大可能。
赵汝兰在银行取一千五,她准备去市里买一辆摩托车。
她趁着李大舅休假,特意提着礼物去李家一趟,平日里赵汝兰也去过几次,但都是过去送他的运输钱。这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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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为自己的私事麻烦李大舅。
李大舅同样住在运输大队给分配的筒子楼里,只不过和文家隔开几栋楼。
赵汝兰提着礼物上楼,敲敲房门,是李大舅的妻子出来开门,她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姓王,身上充满儒雅书香气,当初就是她劝文婷婷一定要复读考大学。
“王老师,我来看看你。”
“哎!欢迎欢迎。”
王老师对于这个敢拼敢闯的女孩总有一种怜惜之情,和对文婷婷亲人间的怜惜不同,在心里隐隐充斥着敬佩可惜。
“李舅舅在家吗?我想让他陪我去一趟市里买个摩托车。”赵汝兰开门见山的说道,他们已经相处大半年早混熟。
“嗯......”王老师没想到赵汝兰这般豪气,也是能从原生家庭破土而出下定决心做生意,没一点果断根本不可能。停顿半晌回过神来,朝主卧朗声喊:“老李,兰兰来了,快起来别睡了。”
随后扭过头又向赵汝兰解释道:“他平时休息日也没啥事就是睡觉。叫他陪你走一趟的好,他啥都不会就对车子了如指掌。”
赵汝兰就是看重李大舅对车的了解才会提着礼物上门,不然她自个有钱早就买下。
李大舅穿上背心,手中摇着蒲扇这才出来,走到王老师身边,轻轻给她扇风,一手拢住王老师的肩膀,招呼着赵汝兰赶紧坐。
“干啥呢,热死了。”王老师肩膀往后扭,逃脱李大舅的桎梏,“去给兰兰切个西瓜,吃完西瓜你们再去办事,不急。”
王老师接过蒲扇,指使李大舅去干活。
李大舅欣然接受,屁颠屁颠的去厨房切西瓜。
他们的房子比文家的要大不少,足足有三卧两卫一厨。文家的厨房还搭在走廊里,而李家分配住的这栋楼都是一些小干部,走廊里干干净净,只有李大舅养的几盆花草。
李大舅不愧是开车识车的老手,按照赵汝兰的计划她最高能出两千块钱拿下一辆,但有了李大舅的帮助,最终以一千四百二十五拿下一辆嘉陵JH70。
热风呼呼的吹过赵汝兰的脸颊,他们俩坐公交车过来,走时便骑上摩托车。
赵汝兰先将李大舅送到家楼下,不顾王老师拼命劝她留在家吃饭,摇摇手,留下一股尾气。
赵汝兰骑着车到十字路口溜一圈,停在摊位前,此刻赵大姑和红霞姐正招呼客人,没注意到一个大物件停在眼前。
还是三妹注意到赵汝兰的存在,噔噔蹬,跑到摩托车旁边,奶声奶气的说:“姐姐,我可以摸摸这个车车吗?”
两只大眼眨巴眨巴,简直萌化了赵汝兰。弯下腰,双手捉住三妹的胳肢窝提起放在摩托车车座上。
“感受,感受,舒服吧。”
赵汝兰一只脚跨过车身,将三妹拢在自己怀里。
“哇——”
红霞姐送走客人,一眼就看到自个老板和自个小女儿坐在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上。
她从未见过摩托车,以前那个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何况更高级的摩托车。
还好自己已经从苦海里脱离出,深呼一口气,沉沉心,脸上再次扬起微笑。
19. 第 19 章
赵汝兰在俞丘市找到一处位置极佳的店面,一楼开门当店铺用,二楼住人,不仅离市里学校近,而且人流量大。
她一早谈好价格就等着开学搬过去。邻水县租的房子刚好下个月到期,赵汝兰这些天一直在整理房间的东西。
她和李大舅说好了,将他们家的一间房子租来做临时仓库,以后衣服放入他们家。毕竟李大舅家只有一个儿子,远在大西北当兵,平日里只有夫妻二人在家,有的是房间。
赵汝兰有了摩托车在租住的巷子里一下跃升为最受欢迎的孩子王。
正午阳光大好,赵汝兰穿的短袖后背浸湿一大块,汗渍渍的贴在身后难受的紧。
赵汝兰刚坐定,拿着扇子靠在椅背上大力扇风,“呼——”好想念有空调的日子。
“砰——”外面响起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
赵汝兰不想起身,直起身子从窗户外望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再次放松身体。
噔噔蹬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木门格格之声响了两下,门缝里钻出两个小脑袋,是隔壁木匠的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十岁。
“姐姐,你快去看看,朱聪他们一直在你的车车上爬来爬去,把车推倒了。”
“什么!”
赵汝兰起身太过着急,顷刻之间,身后的椅子被掀翻在地,雪白的脸颊上染上桃红。
真是一群讨厌的臭小子。
赵汝兰端起桌子旁的凉白开,咕嘟咕嘟三口下肚。
那次磊婶来她家吃饭提醒她小心点隔壁邻居,她事事小心,和隔壁那离异单身汉没见几次。
赵汝兰只记得他叫朱庄乐,满脸都是红色的酒糟粒子,一个酒糟鼻又大又圆,身上臭烘烘的酒臭味和汗臭味交错,错过三四个身位都能闻到。1
要不是她租的房子没院子,房间里又堆满衣服货物,白天没地放摩托车,她也不至于将车子立在外面。
还是失策了,赵汝兰心想。一杯凉白开下肚,心中的燥热稍微平息,“走吧,去瞧瞧这些个调皮的臭小子。”
赵汝兰左脚刚跨出门,就听到一阵踢跶踢跶的拖鞋声,是朱庄乐。
只见他一手拿着酒瓶一手往上提裤子,裤腰带上一兜子钥匙坠着,将深蓝色的内裤都露出来了。围绕倒地的摩托车来回转悠,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清话。
含糊听到两声“......好”,“美极了。”随后猥琐的笑挂在脸上,一只脚踢踏着地面溅起灰尘,落在摩托车的车身。
“喝醉了就滚回你的屋子里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赵汝兰怒声呵斥,朱庄乐的身高和赵汝兰差不多,她有信心能打赢这个矮胖子。
朱庄乐仿佛没听见赵汝兰的怒斥声,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以朱聪为首,推倒她摩托车的几个小孩子远远躲在巷子口,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哎呀,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嗝——长长的打嗝声从朱庄乐的大肚子里传出,斜眼瞥见赵汝兰,摇摇晃晃朝她走去。
“听说你在十字路口那片摆摊,赚不少钱吧。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不如你嫁给我,来我们朱家伺候我,以后生个儿子你老了也有人照顾。男人三十一枝花,以后保准你过的幸幸福福。”
听闻这话,赵汝兰心中感到一阵恶心,白眼一翻,怪声道:“三十一枝花,就你?”
“你要当我后娘,后娘——”
朱聪是朱庄乐的大儿子,听到自己的爹给他撑腰,想要将赵汝兰娶回家,联合其他两兄弟,怪笑拍手,“你的钱都是我们家的,这摩托车也是我们家的,等小弟长大你才能生孩子。”
嗤——
年纪轻轻,净做白日梦。
“小弟长大生孩子。”
“小弟长大生孩子。”
“......”
躲在巷口的几个孩子,跑出来围绕赵汝兰拍手鼓掌。
赵汝兰有道德不打小孩子,不代表她不打臭胖子男人。
揉揉手腕,活动活动筋骨,将披下的长发拢在脑后,取出右手腕的皮筋,扎个高马尾在头顶。
眼神冰冷,她最烦这种污蔑人清白达到目的恶心情节。
尤其还有周围人在起哄。
“就凭你也想娶我?”
朱庄乐扔掉手中的酒瓶子,“你也敢嫌弃我,我艹你妈的。”不待说完,朝赵汝兰更近了,蒲扇大的手,伸手要扇。
赵汝兰左臂向上挡住朱庄乐的进攻,用力往回推,朱庄乐向后踉跄两步,赵汝兰趁机使扫堂腿,肥墩墩的身躯轰然倒塌。
“我可是为了自保啊,朱大叔,一招就能将你拿下,您这体能还能生孩子吗?”
“你......你这样的女人肯定没人敢娶。”
别看朱庄乐身材肥硕,但还是挺灵活的,倒地没超过两分钟一骨碌的爬起来。还想继续打人。
“妈的,老子今天不把你制服老子不姓朱。”
“有本事过来啊。”赵汝兰将摩托车扶起,拍拍灰尘,倚靠在车身,向朱庄乐勾勾手挑衅道。
不怕朱庄乐动手,就怕他只放狠话不动手,这样赵汝兰还怎么狠狠抽那死胖子的脸。
一刻钟时间未到,朱庄乐肚子上,背上挨了好几拳。脸上的巴掌印一道覆盖一道,好不精彩。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几个小子,一窝蜂的散去,连朱庄乐的儿子朱聪刚刚说的多豪气,现在这会就有多狼狈。
赵汝兰出完一口恶气,拍拍手不再管他们。
朱庄乐捂着脸灰溜溜在屋子里呆了好几天,连钢铁厂的班都不上了,脸上的红肿消散不见,这才出了门。
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害怕丢面子不敢报警,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
——
文家。
文大成厉声呵斥文成才回屋别出来。
赵大姑趴在地上,身形没有起伏好似一块僵硬的尸体。
“求你,别打我的脸。”
赵大姑的声音微弱,只能凑近才听得到。
“你这贱人,是不是和其他男人勾搭上,想给我戴绿帽子啊。”
粗大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客厅尤为突出。
“没有......我真的没有。”
赵大姑想起那个给她送糕点的男人,听说正在相亲,眼神发愣,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落她也没发现。
“我也不想的。”最后一句话滚落在赵大姑的唇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赵大姑在地上趴到半夜,文大成和文成才都睡着了她才起来,蜷缩在文婷婷的房间里歇息片刻。
第二天他俩还没起床,赵大姑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做好早饭等着家里男主人的光临。
——
离开学只剩一星期。
赵汝兰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搬到市里,邻水县的小房间里只剩下她给自己添置的碗筷锅灶。
杨盼睇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进房间里。
“啧啧啧,不好好上学净干一些下三滥的活计,你在外面摆摊丢的是我们赵家的脸,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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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收拾收拾嫁人吧。”
此时正值大中午,赵汝兰敞开门准备做饭,泥炉上架着一个铁锅,正滋滋冒油,铁皮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作响。
现在屋子里的东西空了,赵汝兰防止小孩子糟蹋她的摩托车,将车推进房间里。
赵汝兰听到杨盼睇的声音在门口打了个激灵,立刻扭头朝门外看去,杨盼睇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此刻的赵汝兰只有这一个念头,总不会是赵大姑告诉杨盼睇的吧?
赵汝兰长叹一口气,中午这顿饭看来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上。
冷着脸将炉子熄灭,此时杨盼睇已经牵着赵画梅踏进赵汝兰的小屋子。
只见房间里停着辆摩托车,浑浊的眼珠子滚动,牵着赵画梅的左手收紧。
“妈,你弄疼我了。”
赵画梅用了甩开杨盼睇的手,语气不善,“这就是大姐租的房子,比乡下好多了。大姐真自私。”
“你们来这干什么?”
赵汝兰神情冰冷,冷笑两身。
赵德兴在杨盼睇身后一个身位,牵着赵盼海,肩上挑着一担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用蓝布盖着。
放下担子,把扁担往门口一靠。
“就差赵望龙,这么一大家子就全齐了。”赵汝龙直指源头中心,赵德兴,“你们来这干嘛。中考已经结束,难不成是想资助我继续读高中。”
赵德兴没说话,倒是杨盼睇急轰轰跳出来,说道:“有人来找家里提亲,我和你爹想想还是同意了,既然你不和魏小兰出去打工,那你就嫁人,免得在家吃白饭。”
话中带着点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你瞧,你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谁?”赵汝兰冷然说道。
她现在满打满算十六了,自从穿到赵塔村根本不认识几个男青年,谁会去提亲呢?还知道她在邻水县租的房子位置。
是朱庄乐!那个死胖子男人!我当初还是打轻了。
赵汝兰心思百转,面上冷静自持,没有因为杨盼睇的话自乱阵脚,隔壁大人小孩瞧见赵汝兰家来了一大群人,端着碗围观。
赵汝兰朝围观的人群扬声道:“麻烦各位帮我去请妇联和警察们来一趟。”
“好,你等着,我马上去。”热心群众将碗递给旁边的妻子,一抹嘴,一溜烟的跑走。
赵画梅扯扯杨盼睇的衣角,手指过去,是光着上半身只穿着大裤衩刚出门的朱庄乐。
“他就是姐夫。”
人群中炸开声,三十多岁的油腻男人和十六岁的青葱少女,当爹妈的怎么忍心。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个臭嘴。”赵汝兰厉声呵斥。
“你们赵家人真是一路恶心的货色,想把我买了给儿子女儿娶媳妇读书,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今个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反正我还未满十八,大家伙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们全家也别想踩着我舒服过日子。”
朱庄乐依旧拿着酒瓶,摇摇晃晃走到赵德兴的身边,一手搭在肩上,语气熟稔:“岳父,你放心我以后好好教她。”
嘿嘿笑了两声,仿佛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人群骚动起来,嗡嗡作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还得要听父母的话。”
“可去你的吧,张麻子,你也不看看朱酒鬼的样子,上一个媳妇不就是嫌弃他跑了吗。”
“打到的媳妇,揉成的面。男人三十还年轻的很,怎么不能再找老婆。”
“......”
20. 第 20 章
热心男子急匆匆的去,急匆匆的来。
身后跟着穿着制服的男女,妇联工作者是个及其朴素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的确良短袖,下半身深蓝色长裤,手中拿着笔记本,胸前佩戴着妇联徽章。
男警官穿着八三式警服,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还是上次那个石婶子事件帮助她的高瘦安警官。
“是谁要找警察和妇联啊?这么热的天。”
安警官解下两颗纽扣,帽子摘下扇风,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侧脸流下。
“又是你啊小姑娘,你可真是命途多舛。”安警官又惊又喜。
“你好,我叫康美娟,是妇联的工人人员,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困难吗?不要害怕,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康美娟语气轻柔,默不作声的扫视一眼周围的人群,最终目光锁定在赵德兴和杨盼睇身上,她一手环着赵汝兰的肩膀,走进房间,自顾自拿起水壶倒上凉白开。
安警官将自行车锁住,放在阴影角落里,挤到赵汝兰身边,搬出一个椅子,站上去,扬声高喊:“散了,散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别在这围着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双手往外赶人。
这么热的天,只觉得手脚酸软,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渗出来。胸前背后全湿透了。
大热天的,再富有好奇心的人,热情也会消散,在安警官的劝说下大都渐渐离开。
在场的人只剩下,赵汝兰和其他赵家四人,朱庄乐和她三个儿子,外加康美娟和一名安警官。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杨盼睇身子摇晃,双眼通红:“都是家务事,各位警官你们都回去吧。家务事,家务事。”
“什么家务事,明明是这对父母违反妇女意志,违反婚姻自由。我现在还未成年,家长强制我结婚,我是否有权叫妇联和警察给我做主呢?”
赵汝兰双手抱臂在胸前,双目炯炯有神,漫不经心的往杨盼睇和赵德兴的脸上扫去,最终落在朱庄乐满脸横肉的脸上。
赵德兴的脸色本来就因为抽烟的缘故焦黄,听见赵汝兰的话,更加气得黄中泛黑,脸色滂臭,一时之间结结巴巴,嘴里不知所云:“你这......你这白眼狼......果然就应该听你妈的话,将你淹死。”
朱聪悄悄在背后推了一把最小的三弟,向他使使眼色。朱耀接收到大哥给他的信号,大呼小叫,跌跌撞撞的抱住康美娟的大腿:“警察叔叔,她马上就要和我爸结婚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说着说着自己哭起来,里里外外一叠连声的哭泣叫嚎。
不仅朱家三个孩子在哭,连带着赵画梅也哇哇大哭。只有赵盼海坐在椅子上,白眼一翻,堵住耳朵,“吵死。”
虽然平日里赵汝兰看不惯赵盼海,但此情此景,她万分认同赵盼海的话。
康美娟瞧见脏兮兮的朱耀抱住她的腿,鼻涕都蹭到裤子上,神色一变,随即又掩饰过去,慈爱的拉开朱耀:“孩子们先到一边玩去。”
随后毫不留情的抽出自己的腿,弯下腰用纸巾擦擦被弄脏的裤子。
“嗯,大致情况我了解了。”康美娟摊开笔记本,低头写写画画,“按照咱们法律的规定,未满二十周岁是不能领结婚证的。”
“可是......可是我们农村像她这么大,早就能结婚。”
赵德兴面对体面的城里工作人员,底气不足,唯唯诺诺说话都没有乡下来的有底气,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喝水的安警官。
安警官对他人的注视及其敏感,立刻反应过来是赵德兴,将杯子中最后一口水一饮而下,清清嗓音,说:
“民不举官不究,既然这位小姑娘才十六,主动举报你们违反婚姻自由,那我们就有权管这件事。”
“反正你们家收了我的彩礼钱,不肯给我一个女人,那就把彩礼钱双倍返还给我。”
朱庄乐拿着酒瓶,喝的醉醺醺的,原先还和赵德兴勾肩搭背的叫他岳父,一听目的达不到,就翻脸不认人。
“咱们要尊重孩子的意见,不能独断专行啊。”
康美娟敲敲笔记本,脸色有些不太好。
“但话又说回来,咱们都是有孩子的家长,一家人说开就好了,这是家务事,咱也不可能送你们蹲大牢。”
安警官站出来打圆场,“是啊,大家都各退一步,还是一家人。”
赵汝兰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进来一人。
是赵大姑。
“大弟,弟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她来的着急,脸上红彤彤的布满汗水,气还没喘匀,接着说道:“汝兰才多大年纪,你们就要把他嫁出去,当初小妹给你们每年寄的钱呢?”
“大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小妹?她都走了那么些年......”
赵德兴急的面红耳赤,话还没说完,杨盼睇打断他的话。
“大姐,你讲这话就没理了啊,感情不是你养她,你当一个小孩子好养活吗?小妹早在去年就没往回家寄钱。”
“那前几年的钱总是够孩子上学生活的吧。你们这样做丧不丧良心,以后小妹回来了你怎么给她交待。”
“她还会回来吗?说不定早就在什么地方吃香的喝辣的,留下这一个包袱给我们夫妻俩。”
双方二人都没意识到自己话里抖出一个天大的隐情。
赵德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要阻止在气头上的两位女人。
赵汝兰此刻也是一脸吃瓜的模样,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属实没想到原身还有这样狗血的身世。
在《长姐如母》的剧情里完全没有这一出好戏,没想到“赵汝兰”居然真不是赵德兴的亲生女儿。
一切违和之处都有了解释,难怪赵家人吸血赵汝兰毫不留情,难怪她亲妈一停打钱,学都不让上。
啧啧——
可怜的小姑娘!
这是康美娟和安警官共同的心声。
他俩目瞪口呆,调解工作那么些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下班的谈资有了。
现场情况乱成一锅粥,赵汝兰没想到赵大姑勇于反抗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杨盼睇,或许她的内心有过怨恨,怨恨自己为了给大弟娶媳妇而嫁给了文大成。
朱庄乐趁乱加入,扯着赵德兴的手让他把彩礼钱换回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赵德兴和杨盼睇拿捏不了赵汝兰。
可彩礼钱不在赵德兴手上,让杨盼睇收了起来,一旦进入杨盼睇的口袋再想吐出来可就难于上青天。
无论赵德兴怎么解释,朱庄乐就是不撒手。场面一度混乱,康美娟和安警官原本还在隔岸观火,这下纷纷下场拉开大战。
赵盼海、赵画梅他们都躲出去,不哭不闹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唯有赵盼海脸色沉沉,大姐不是他大姐,那么我之后读书娶媳妇怎么办?有大哥在他前面,家里肯定没有什么钱留下给他?
“哭哭哭,就知道哭。”赵画梅的哭声吵的赵盼海心烦,可瞧见清秀的赵画梅眼神一转,神色放松下来,轻手轻脚给赵画梅擦眼泪。
赵汝兰对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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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是亲身的,只是在初听闻时有些震惊,过后便冷静下来思考这场闹剧对她的好处。
她可以趁机和赵家彻底的断绝关系。
收摄心神,赵汝兰瞧着乱糟糟的战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偏离主题,双方甚至攀扯出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赵汝兰摸摸饿扁的肚子,她还没吃中午饭。正准备收拾收拾继续做饭,放下扇子,将木桌子往里推推,炉子重新点燃,,手一扬,当的一声,将鸡蛋磕进铁锅,水咕噜咕噜冒泡,赵汝兰将家里仅剩的白面条全都下进去。
端着碗慢条斯理的品尝着面条,就见赵大姑伸手按住杨盼睇的嘴,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赵汝兰心中称快,打得好。
两个小时后,连安警官都累的不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上衣扣子全都解开,还不解热,四处张望,赵汝兰心领神会,倒一杯凉白开递给安警官。
赵汝兰饭吃完了,碗也刷了,该结束这场闹剧。
站在桌子上,拿着搪瓷脸盆,砰砰砰的三声,震天响。赵汝兰一手捂住耳朵,嘴里朗声大喊:“都闹够了没有,现在该听听我这个主人公是什么看法吧。”
康美娟此刻也无法维持耐心慈爱的模样,退出战场,“行,咱们还是参考孩子的意见,她已经十六,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赵德兴想开口拒绝,但周围安警官和康美娟两人都同意,他只好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赵汝兰跳下桌子,站在最前方,“既然我不是赵家亲生的,那事情就好解决。赵家卖女儿卖不到我头上,谁收的彩礼钱谁去嫁。”
“凭什么,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从小将你养大,养恩大于生恩,你该报答我们赵家。”杨盼睇跳脚。
“爸,不!我应该叫您舅舅。我亲身母亲是小姑姑,她每年寄的钱够我上学生活的吧。”赵汝兰随后漫不经心的继续说,“不然家里的手表,赵望龙的自行车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偷的,抢的?”
杨盼睇大喊大叫:“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家老赵凭本事赚的。”
“行了,别说了!”赵德兴按照身体记忆,想伸手摸摸腰间的旱烟,结果摸了个空,“是,你亲妈就是我的小妹,她也确实每年给我寄钱作为你的生活费,但去年她就再也不寄任何东西回来,咱们的情况你也知道。”
“别说这么虚伪的话,她寄来的钱有多少是用在我身上。”
赵汝兰为原身不值,托举了一辈子赵家人,结果最后去世连是不是亲生的都不知道。
赵大姑站出来为赵汝兰说话:“小弟,这个秘密原本我打算一辈子不会说出来,可你别逼孩子,卖了我给你取媳妇之后,还想卖了兰兰给你儿子娶妻。”
说完眼泪噗噗的往下直掉。
“你......你们......”
赵德兴身子一晃,顿觉眼前天旋地转,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我以后和赵家再无任何关系。”
“行,你真行。”赵德兴双眼通红,口中咒骂不止。
“把彩礼钱还给朱庄乐,咱们回家别管这个白眼狼。”
“老头子,凭什么......”
“还给他,别再让我说第二遍。”赵德兴挢舌不下,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一眼赵汝兰,“以后出什么事别再回头求我。”
“......”
“走了,走了”安警官见事情解决,赵家人和朱家人都不在,和康美娟挥挥手离去,满身疲惫。这样一桩案子比平时特训都要累千百倍。
21. 第 21 章
1988年开篇。
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汝兰来到这个世界快三年了,三年啊!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一群小孩穿着红彤彤的棉袄,躲在巷子口朝路过的行人放“窜天猴”,一见人被鞭炮吓的吱哇乱叫。跳出来朝行人做鬼脸,然后一溜烟跑走。
她静静的走在街上,各种小摊贩如雨后春笋般冒头,赵汝兰自从在市里重点中学开始读高中后,便搬来此处。
平日里她白天上学,请了个店员过来帮忙看店,是学校保安的闺女,叫张婷婷。等赵汝兰旁晚放学回去之后,她就可以离开。
赵汝兰走到路边一家卖对联的摊子前,挑挑拣拣买了一副对联等着回去给自家店铺贴上也好讨个喜庆。
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住,也要有些仪式感,传统文化呀,无论在哪个时空都不能丢掉。
赵汝兰被孩子们的嬉笑欢闹打动,走到半路停下脚步又折返回摊子前买了一盒摔炮。
一手拿着蜜三刀往嘴边送,蜜三刀是北方常见的甜食,赵汝兰她妈一到春节就经常买来吃,表面裹满蜜糖,咬一口甜甜蜜蜜,油香四溢。
原先赵汝兰老妈买来,她还不屑一顾,从不尝一口没想到穿到剧里她倒是爱上这一口。
赵汝兰左手提着买来的鞭炮对联,还有一些炸馓子,虾片,手指被勒的通红也不以为意,慢悠悠踱步回家,欣赏这世间热热闹闹的人和景。
回到家,走上二楼,将买的吃食锁在柜子里防止老鼠偷吃。
在抽屉里取出碗倒入面粉,调成粘糊状的液体,自己一人搬着梯子贴上对联“政策英明百业兴旺,春风和煦万户欢腾”门梁上正中间横批贴:国泰民安。
赵汝兰想着自个一人在家也是无聊倒不如衣裳店开着,不管有没有顾客来买衣服,自己也能找点事打发时间。
赵汝兰一边吃着虾片,一边翻着《笑傲江湖》,脚边生着炉子,腿上盖了一张毛毯,身上暖烘烘的。
一群年经女孩扎着高马尾,留着齐刘海。吵吵闹闹一股脑踏进赵汝兰的服装店。
“赵汝兰,怎么是你?”
其中一位穿着红色高领毛衣的女孩又惊又喜的大叫出声:“你一个人在这干啥?这家店该不会是你的吧?”
“这是谁啊?”跟在她身后的三位女孩子怯生生的小声询问王乐乐。
赵汝兰在她们进门的那一刻就放下书本,抬起头一眼瞧见人群中的高傲的王乐乐。
她们在高中是一个班的同学,只是平时赵汝兰为人低调和同班同学不熟悉也不了解。
而王乐乐家境优渥,在男女生中都极受欢迎,是白天鹅般的存在,她一向看不起从农村考到城市的赵汝兰,更何况赵汝兰长得比她秀美,一旦她俩站一起,周围人都只看得到赵汝兰而忽视她。
“这是我的同学,她家住在农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
王乐乐双眼一翻,视线随意掠过挂在墙上的衣服,“这里的衣服怎么这么土啊。”
“乐乐,别这么说,这里有你要找的踩脚裤。”
身后三人中最瘦弱最矮小的姑娘指了指挂在最中央最显眼的踩脚裤。
王乐乐听闻转头蹬一眼那姑娘,“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要不是我爸你还在农村喂猪。真是的,有你在我爸都......”
王乐乐的话茬猛然停止。
小姑娘神态骇然,被王乐乐骂了一通后低下头不敢吭气。
赵汝兰起身抖抖膝盖上的毛毯,合上书漫不经心的说:“我是农村人,哪里有你这位大小姐幸福。”
“是啊,你那么惨,这家店估计是你亲戚的吧,过年还要过来帮忙。”啧啧两声,视线睃巡,似乎想从赵汝兰的神色中找到一丝羞愧。
赵汝兰面不改色,嘴角含笑,“我真的好可怜啊,你要不可怜可怜我在这买一件衣服,说不定我家亲戚还能给我吃点好的。”
“乐乐,咱们要不去其他家看看,反正这片区域也不止这一家卖脚踩裤。”
“可咱出门就是为了来这家店,这家店的衣服都是沪市人穿的,时尚。”
“都别吵啦!”王乐乐面子挂不上,朝身后三人撒气。
“朝我吼什么吼!刚刚不就是你要来这家的吗。我可不是王向男,处处听你的话。”
落下这么一句话,气哄哄的转身就走。
“哎——”另一位女生瞧瞧王乐乐,又瞧瞧跑远的女生,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赵汝兰心里暗自发笑,侧眼打量着王乐乐,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赵汝兰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并不在意,刚好王乐乐来这闹一通,给她孤独的生活带来一点乐子。
“买就买,这条踩腿裤多少钱。”
王乐乐的脸颊通红,大概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说话时颤颤巍巍,连不成句。
“这款是高档款,‘港货’要三十,你可以看看其他平价的,只要十五一条。”
“这么贵!”王乐乐顾不得脸面,没忍住大声喊叫,腮帮子咬的紧绷绷,从嘴里艰难的吐出一句,“拿......拿一条十五的。”
赵汝兰取下一条踩腿裤,打包好将王乐乐送到门口,“欢迎下次再来。”
王乐乐脚下一顿,随即脚步越走越快,一时间身后的王向男竟然跟不上。
——
赵汝兰抬起手,看看时间,竟然刚到中午,王乐乐的话倒是提醒赵汝兰,虽然她可以不回去看望赵德兴,但赵大姑和文婷婷她不得不去看看,还有李大舅一家。
自从1985年中考过后,赵汝兰和文婷婷再也没见过几次面。当初文婷婷说要跟着她学做生意的事再没被文婷婷提起过。
赵汝兰只知道文婷婷高考成绩出来后和家里大吵一架,文大成强烈要求婷婷在省城读师范学院。
而婷婷非得去西北找她表哥,在西北一所大专学校读了护士,现在想想马上要毕业。
赵汝兰关上店门,吃些买来的点心垫垫,骑着摩托车一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的到邻水县。
她先去县里的供销社卖一兜子大白兔奶糖,称一些花生瓜子,两三罐麦乳精,又拿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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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香烟打算送给李大舅。
骑着摩托车先去了摆摊的十字路口,县里的道路本就狭小,再加上正值春节,人潮涌动,赵汝兰只好将礼品放在摩托车的后备箱,自个下来推着车慢慢走。
临近摊子时,赵汝兰远远的瞧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三四十岁,脸色灰扑扑地,正和赵大姑有说有笑。
赵大姑神态娇羞,时不时将碎发拢在耳后,眼神中流露出喜不自胜之情。
赵汝兰暗道:大姑这是要离开文家,重新给我找个新姑父的节奏。走进一听,便发现那男人是两三年前就在隔壁摆摊卖咸菜的林大力。
林大力左顾右盼,看周围没人看见,将手中的药膏拼命的塞到赵大姑的手里。
“你最近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那个药膏你记得每天要涂。我这里还有一盒,你拿着。”
赵大姑听他关心自己,内心暗暗窃喜,低头说:“我已经好多了,多谢你的要,只是......只是以后你别再送。我们这样......”她想继续说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正躲避林大力的视线,冷不丁的瞧见推车而来的赵汝兰,脸色刷的一下失去血色。
“怎么了?”林大力有些疑惑的朝赵大姑眼神注视的方向望去,他认出来是赵汝兰,赵大姑的侄女,也是这个摊子的主人。
赵大姑随手将药膏塞到上衣口袋,嘴里催促道:“你先回去,这段时间别再来了。”
“哦,哦,那你......那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去找我。”
赵大姑收拾好脸色,满身不自在的对赵汝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那个。”
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婷婷今年也回家过年,哦,还有红霞姐和那几个小女孩都很想你。额——红霞姐她最近这几天忙着家里的事就没来。”
赵汝兰把摩托车立在摊子后面,仿佛刚刚那件事没看见,“大姑,我帮你收拾摊子,咱们今天提前收摊回家。想你做的饭了,大姑。”
赵大姑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微笑:“行,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赵汝兰把重物绑在摩托车后座,只剩下一些没卖完的衣服放进推车。
两人走走停停,顺道去菜市场逛逛,一只鸡,一条鱼,外加大白菜,大葱等。
“回家包饺子给你吃。”
赵大姑顺手接过赵汝兰左臂上挂着的白菜,放入推车中,“走吧。在我家多住几天,还像三年前那样和婷婷住一屋。”
她自顾自说这话,可没听到赵汝兰的回复,心情忐忑不已,“刚刚那事你别误会。我......我可以给你解释。”
“大姑,你在文家,文姑父会打你吗?”赵汝兰语气严肃,“你和那人有发生更亲密的关系吗?”
赵大姑大惊,扭头看向走在一旁的赵汝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就算再无耻也不可能这样啊。”
“至于你姑父,他就是工作不顺心才会打我,平时还是很好的。”
这段路走的很漫长,期间二人都没再说话。
22. 第 22 章
赵德兴正在给自留地里的瓜浇粪。
“天天伺候这些地能赚多少钱?”杨盼睇从一栋二层红砖小楼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五六个月大的婴儿,“哦哦哦,我的大孙子别哭,别哭。奶奶最爱我的大孙子。”
赵德兴和杨盼睇自从和赵汝兰断绝关系后,便拿出全部家当,甚至还去卖三次血,攒了一年的时间盖了这栋二层小楼,又给赵望龙娶了个更偏远山沟沟里的媳妇,第二年生下赵家长孙。
大儿媳妇在这个家腰板挺直,对于赵盼海和赵画梅继续花钱读书有了意见。
这段时间杨盼睇天天急的睡不着觉,一边哄着大儿媳“盼海就复读这一年,花不了多少钱。”一边朝赵德兴发脾气“你个没本事的,我跟着你吃尽苦头,现在连儿子复读的钱都没有。你说要不要去找赵汝兰,听说......”
赵德兴挑起担子,吱呀吱呀响,脸色不耐烦冷然说道:“我不伺候土地,这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早就说让你写信给小妹问问,再寄一些钱回来多好。”将怀中的小孙子搂紧,“难不成还要去卖血,再卖以后还能抱孙子吗?”
说着说着眼泪噗噗止不住的流,她活了大半辈子当儿媳时用这招,老了当婆婆还是只会这招。
赵德兴挑着担,双手张开抓住前后两个筐子,顿时感到肚子一阵剧痛,皱着眉,停下脚步。
好一阵缓过神来,说:“盼海,初三就让他再复读一年,考不上高中就出去打工。至于画梅先让她上完小学再说还能留家里帮你照看孩子。”
两人说话没避着人,同时也没注意到此刻门后躲着偷听的赵盼海。
他脸色阴沉,仿佛受到奇耻大辱,恶狠狠的盯着说话的两人咬牙切齿。
凭什么为了大哥花光家里全部积蓄,我只不过失利一次,想复读家里都没钱。这个家里全都看不起我,以后我发达了,不会给你们花一分钱。
赵家的事,赵汝兰并不知情。
——
赵汝兰和大姑走到文家时,已过了中午饭点。一推看门便瞧见文大成三人坐在沙发上,啃西瓜,汁水横流,苍蝇围绕垃圾筐嗡嗡作响,聚集在瓜皮上久久不愿散去。
三人听到大门吱呀一响,齐齐扭头向门外看去。
“你活腻了,这么晚才回来,想饿死你男人。”
文大成还想继续叫骂,赵汝兰提着礼物从身后冒出,扬声大喊一声:“文姑父,我来看看你们。”
“咳——”文大成止住,“哦,来了啊。听你姑说你是一个人住在市里。生活怎么样,还安全吗?”
“还行,谢谢姑父关心。”赵汝兰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文大成假惺惺的关心。
“兰兰,你......你来了。”一旁的文婷婷坐立不安,擦擦满是汁水的双手,扭捏道:“咱们一起帮赵阿姨做饭吧。”
“切,又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文成才头也不抬,嘴里嘀嘀咕咕没好话,文婷婷和赵大姑满脸歉意的看向赵汝兰。
赵汝兰意兴阑珊,显然对这熊孩子讨厌极了。
父子俩依旧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而在场的三位女性全都在外面公共用水处洗菜,剁鸡,炒菜。
赵汝兰本来想着过来只看看赵大姑和婷婷,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两位“太子”在家,心里感叹道:看完李大舅,我还是尽快回市里。这种天天给人做饭的日子看着就憋屈。
赵大姑将鸡肉抄好水,放进砂锅用煤炉子小火慢炖,再切了一盘卤好的牛肉,开始做红烧鱼块。
锅中倒入热油,大火将鱼块煎至两面金黄,锅中留底油,爆香葱段放入大料之后加酱油,白糖炒出香味。倒入一碗热水,放入煎好的鱼块,大火烧开后转中小火焖5分钟。
“出锅——”
长条桌上,一碟酸辣白菜,一碟牛肉,一碟红烧鱼块,一碟花生,另有一盅鸡汤放中间。
“去,给我把酒拿出来。我今个要和我儿子喝两杯。”
“哎。”赵大姑解下围裙,期期艾艾的在不大的客厅翻箱倒柜。
酒到碗中,咕的一声入喉,两口猫尿下肚,文大成的脸上染上红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的碗筷齐跳。忽地在饭桌上耍赖闹酒疯,大哭大叫不止。
赵大姑急忙搀着文大成回房,嘱咐赵汝兰好好吃饭,不用管她。
没了文大成在饭桌上,文成才没靠山出不了气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将肉菜全部解决,不给文大成留一点。
她们这一顿算是中午和晚餐一起解决。吃完饭时辰不早,要是赶回市里要晚上才能到家。
今晚赵汝兰便留宿在文家,和文婷婷住一屋。
房里,两人像三年前那般紧紧躺在一起。
文婷婷心里一酸,见到赵汝兰仿佛见到亲人一般,两滴泪珠从脸颊滑落,抽搐说道:“兰兰,我好想你。”
她一头扎进赵汝兰的怀里,怀中的文婷婷渐渐成熟,会自己化妆抹口红,身材玲珑不再是三年前那个青涩单纯的姑娘。
“兰兰,我......我在西北谈了个男朋友,他对我挺好的,只是他想和我赶快结婚生孩子。你说我要不要同意。”
文婷婷甜蜜羞涩但又夹杂着迷茫,她特意回来过年就是为了找人参谋,将问题抛给赵汝兰,双眼眨眨,眼巴巴望着赵汝兰,期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你......我认为一个女人要心智完全成熟才能走进婚姻。你现在才二十二,还没毕业呀。”
对于一开始帮助过她的文婷婷,赵汝兰始终心怀善意,不忍心一个女孩在自己前途还迷茫时就匆匆踏入婚姻。
“我认为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毕业后无论是否继续做护士还是其他职业,都先有一份自己的工作。然后见见他的家人,不要急于步入婚姻和生孩子。”
赵汝兰伸手想往文婷婷的脸上碰碰,但文婷婷往后侧身从赵汝兰的怀里挣脱出来。
“砰砰砰”
门外响起敲门声,“兰兰,你出来一趟,我有话给你说。”
赵汝兰起身,凑着月光深深望向文婷婷的背影一眼,穿衣出门。
“大姑,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哦,咱们去阳台上说吧。那里安静。”
赵大姑握着赵汝兰的手,湿湿的,浑身颤抖,焦躁不安。
阳台上的月光太亮,赵汝兰甚至可以看清大姑脸上的泪痕。
“你——”
二人同时发出声音。
“大姑你先说。”
赵汝兰视线避开大姑的脸颊,轻叹一声。
“白天的事,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看我被大成......脸上有些青紫才会给我膏药涂涂。”
她自从回来便一直强撑着,晚上接连哭泣让她眼泪几乎流尽。
赵汝兰扶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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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一个个的,文婷婷的事刚出,大姑的问题又来了。感慨道,今日不宜走亲戚。
“大姑,你比我年长许多,生活中的许多事不用我说,你自然明白。如果你想开展新的恋情,最好先结束现在这一段。”
赵汝兰一把抱住呆愣的大姑,拍拍后背,“我知道你在文家过的不开心,你想离婚我也会支持你。”
“......”
赵汝兰说完话,夜晚重新陷入寂静,她只感觉肩膀湿漉漉的一片。
重新躺回床上,床架轻摇,“你和赵阿姨说了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赵汝兰沉默半晌,轻声轻语对文婷婷说:“刚刚我给你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你......”
赵汝兰话还没讲完,只见婷婷翻身面对墙面,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他对我挺好的,你不了解他。”
“艹”
我就不该回来,我单身三十多年哪懂什么情情爱爱。现在居然敢给人建议?我一定是疯了。
赵汝兰默默吐槽,同样背过身和文婷婷背对背,睡过去。
“兰兰,你睡着了吗?”文婷婷悄悄戳赵汝兰的肩膀期待有人给她回应。
——
翌日。
赵汝兰将在国营商店买来的烟酒给李大舅送去,中午没在他家吃饭,还是回文家。
等中午太阳过去,阳光不再毒辣再回市里。
一早醒来,文婷婷就试图给赵汝兰讲那个男人有多好,多么抢手,一旦自己稍微落后一点马上就会被其他人赶超。
时不时,赵大姑还会将复杂的目光投射到赵汝兰身上,想找机会和她说话。
赵汝兰正一个头两个大,“咚咚咚”楼梯下响起脚步,哎——好像是来文家这个方向。
“大姐。”
赵汝兰猛地回头,她有三年没听过这个称呼。
天啊,这两天真热闹,一出接着一出,赵盼海牵着赵画梅怯生生的站在文家门口。
赵大姑正在客厅择菜,同样惊诧,“你们怎么来了?就你们俩走路过来的吗?先进来喝口水。”
大姑对于三侄子四侄女并不熟悉,但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还是招呼他们进门。
“我们是想来看看大姐。”
“嗤,想我?那我还真倒霉啊。”赵汝兰鄙夷不屑,冷笑两声,毫不留情的说:“有什么事快说,我马上就要走。要是和赵德兴和杨盼睇的事就不必告诉我。”
“姐,你怎么这样冷血,以前的你多好。”
赵画梅挣脱赵盼海的牵制,一股气跑到赵汝兰面前,怒气冲冲,仿佛赵汝兰犯了天大的罪孽。
赵盼海急急跑来拦住赵画梅,“大姐,我初三复读一年,还剩一个学期就能重新中考,我想你能借我一些钱。我保证以后赚了钱肯定还你。”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赵汝兰真为原身悲哀,所有人都在利用她。
“我还在读书没法资助你。”
“可是你不是有摆摊赚钱吗?那么多钱你怎么花的完,爹现在都沦落到卖血的地步,再怎么说爸妈也养育了你十几年。”
赵汝兰无语凝噎,“他们没收钱吗?如果你继续说些废话,那就不必出现在我面前。”
赵盼海愤恨的抬起头,手掌纂成一个拳头,青筋暴起。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你也不是我姐。”
23. 第 23 章
赵汝兰去看望李大舅时,听他讲起运输厂要办理内退的事情,他及时得到消息送礼托人把自个保下来。
年纪大了些,徒弟长大,开车跑夜路还要靠徒弟照顾。
老了,老了。
内退名单上也有文大成,只不过他和同事关系不好,等消息传的满天飞时,他才晓得自己上了内退名单。
近些日子,文大成忙着送礼,性子愈发暴躁,隔壁邻居夜夜都能听到文家的吵闹声,赵大姑的哭喊声。
只不过赵汝兰自从那天见过赵盼海后就回到市里,并不知道赵大姑在文家的愈发恶劣的生活环境。
而文婷婷没收到满意的答案,在家没待几天急匆匆返回学校。
——
天空是从很远处的泥土里升起来,天空红彤彤的越来越高,把远处的田野映亮,也把城市里高高低低的水泥红砖映亮。1
隔壁是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白色高领毛衣外搭红色呢子大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直筒裤,蓬蓬的小卷发,从她身旁走过便能闻到“夜巴黎”的香味。
她的衣裳一周不见重样,男人们都觉得她是这座城镇最时髦最有风韵的女人。
只要她站在店门口就是一座活招牌,勾勾的吸引人看她。
“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去走亲戚啦?”
她上下嘴唇一翻,嘴里灵活的吐出瓜子皮,没一会,脚下积累了一大堆。
“嗯,休息几天。”
赵汝兰用衣架撑好衣服,拿根杆子挂到墙上,边干活边说话。
中年女人姓霍,是个丧夫的寡妇,在赵汝兰隔壁开一家“霞飞美容中心”。
“你啥时候考试,考完这房子还租吗?”
霍姐下巴点点门店,意图很明显,双唇来回翻动,烈焰红唇中透出雪白的牙齿,半截瓜子皮粘在嘴边。
赵汝兰手中的活停下,忙了半天,背后大汗淋漓,呼呼喘着气:“霍姐,美容院这么赚钱吗?要开分店啊?”
霍姐舌头一卷将嘴唇上的瓜子皮含嘴里吐掉,“我嫌那个店太小,想买下来打通空间大些,更好赚钱喽。”
“霍姐有魄力!”
赵汝兰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等我高考完吧,我估计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她环视一周,从刚搬进来空空如也到如今被她布置的满满当当,虽说她对这个城市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但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快三年,心中惆怅半晌无语凝噎。
“高考还有几个月?”
“三四个月。”
“行,那我先联系房东,看这店卖不卖。”
呼——
赵汝兰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白衬衣袖管卷到手腕上面,目光直勾勾望向天花板。
是时候又该离开一个地方。
卖衣服并不是她所追求的,她颇具经验的给人建议,轮到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只想再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
自己一个学食品科学与工程的居然跑去卖衣服,还要不要继续选这个学科,还是换一门。
天体物理学?人工智能?量子计算?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柔顺的长发被无情的抓乱,要说没有怨气必然是不可能的,任谁生活美满富足被扔到一处没有家人朋友的地方都会无语。
她现在的怨气都能养活一个邪剑仙,以前的同意师门下的师弟师妹们一致评价赵师姐温柔强大内核稳定无论实验结果什么样都心平气和的面对,恐怕他们是没见过现如今的她,怨气四溢。
她要是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估计要被孤寂折磨抑郁。
——
三四个月的时间一溜烟的飞走。
赵汝兰考试前一个月已经彻底不管店里的事,平日有张婷婷看店,霍姐偶尔也来帮忙。
这几个月的时间够赵汝兰彻底下定决心,她还是要读食品科学与工程,毕竟自己在这块领域无比熟悉,自己当初的目标不也是做这相关的工作吗。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她撑得起,有信心自己会比“上辈子”更强。
一旦下定决心,赵汝兰立刻行动起来,她首先要保证自己能考上一个顶尖大学,然后才能有接下来的步骤。
高考这几天,整座城市仿佛像绷紧了的弦,张婷婷自告奋勇晚上继续帮忙看店,让她在二楼好好复习。
赵汝兰枕头底下还压着三年前赵大姑和红霞姐给她求的符,只不过符上的香火味散去,纸张变的陈旧褪色。
高考完第二天赵汝兰回邻水县,她还有个摊子在那,这三年两处地方盈利加起来有五万多块。
她计划去北京买房读书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市里的店铺关门就罢了,可邻水县的摊子一旦关上红霞姐怎么办,还有赵大姑。
这次回去赵汝兰并未住到赵大姑的家里,而是在国营宾馆里续了一星期的房。
赵汝兰没骑摩托车而是慢悠悠的走路,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的享受时光,边走边停。
顺路买了两个西瓜,是个中年男人开着大卡车拉着一车的西瓜走街串巷,大部分农村人都是用麦子换西瓜,开出来时有一车西瓜,等回去便换成一车的麦子。
赵汝兰提着西瓜站在筒子楼下,“砰砰砰”碗筷瓷器摔碎的声音,女人哭泣喊叫的声音,拳拳到肉的沉闷声。
是赵大姑在挨打!
赵汝兰快步跨上楼梯,三步并两步,顾不等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匆匆上楼,果然文家门口围着一圈人,但没一个上前阻挠,只在口头上说说。
“大成,你把这个打死了,看还有人伺候你吗?”
“大家各退一步,说开就好。”
“都生活十几年了,老夫老妻别打了。”
“大成也是心里苦,被内退了回家没工作,一个男人靠女人养着可不生气,让大成出出气就好了。听说是赵大姐提出离婚才被打的,活该!”
不入流的话充斥在耳边,赵汝兰脊背绷得直直的,她再次感受到小地方对女性的恶意。
赵汝兰脑子里“嗡嗡”叫了两声。
“都别说了,看热闹的赶紧滚。”赵汝兰的吼声把外面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他们知道赵汝兰是赵大姑的侄女。
众人默然不应,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不好意思,只有被人赶出去的不忿。
赵大姑捂着脸呜呜的哭泣,蜷缩在墙脚,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砰”一个西瓜擦着文大成的脑袋飞落在地,墙上,地上,沙发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是溅出的汁水,红彤彤甜腻腻挂在上面。
“只知道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文大成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寒,没一会,身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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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全涌到脑袋,青筋爆出,右手颤抖着想摸摸耳朵。
“她是大贱人,你就是小贱人。不仅把我女儿带坏了,还把这个老婆子心也带野了。”
他指着蹲在墙角的赵大姑,一脚踢开在他前面的凳子,哗啦啦连带着桌子被踹飞老远。
“明明是你没本事,蠢货!即不能让大姑全心全意做家庭主妇给她足够的家用,又不想她出去赚钱,哪来的大脸。被内退真活该呀。”
既然已经和文大成撕破脸,赵汝兰也不再遮掩自己对他的攻击。她知道文大成好面子,被内退算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事,只要一提起便会摔锅撂碗。
赵汝兰语气冰冷,她最瞧不上家暴的男人,比赵德兴这种人更可恨。避开四分五裂的西瓜皮走到赵大姑身前,弯腰将她扶起。
赵大姑把胳膊抬起放入赵汝兰的手中,那胳膊瘦的都已经打皱,只有一张皮挂在骨头上,过年时赵大姑还是正常的,仅仅半年就将人磋磨成这样。
“离婚!必须离婚!”赵汝兰往大姑的脸上碰了碰,随后立马收回,不忍心看那青青紫紫的伤痕。
“大姑,你想离婚吗?”
赵汝兰温柔的语调生怕吓住她。
文大成大吼大叫:“我不同意,你他妈的天天像男人一样抛头露脸,你爹妈做得对,就应该早早把你嫁出去。你就是个祸害。”
赵大姑挣开赵汝兰的搀扶,努力将弯下的腰直起,一边呻吟一边吼叫:“你和纺织厂那个女的上床当我不知道吗?”
“谁啊?”
门外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原本门口散去的人群又聚集起来,隐隐约约有增加的趋势。
“看不出来文大成还真够风流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该不会是那谁吧。”
“谁呀?你快说说。”
文大成想冲上前狠狠给赵大姑一巴掌,没等他靠近,赵汝兰一只手紧紧攥住文大成的手腕,猛猛往后一推,文大成一屁股坐到西瓜皮上。
都倒下了还不忘撂下狠话:“你要是再敢乱说,看我不撕碎你的嘴。”
“你要是不同意离婚,我就把你俩的事传遍全县城,你不怕丢脸,那个女人呢?那女人的丈夫会放过你吗?”
赵大姑再次鼓起勇气,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今天必须离婚,孩子......孩子归你我不带走。”
“啊——”文大成不甘心大吼一声,“贱女人,□□,是我没满足你吗?”
他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充血通红,“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找男人了。回答我啊——”
赵大姑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文大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离婚,行啊,我看你离了我,你一个农村女人还能找什么样的。”
此刻赵汝兰从他们卧室出来,扬扬手里的户口本,结婚证,“现在就走呗,东西已经找到了。”
文大成看去眼神惊惧,“你......”他只是一时口快,亲眼看到结婚证那一刻就后悔了。
“文大成,你不离不是男人!”赵大姑走上前趁文大成不备,突然给他一巴掌。
“行,去就去。”
文大成喘着粗气,像一头干渴的老牛。
毫不夸张整栋楼都出来簇拥着他们离开筒子楼,目送前往民政局。
24. 第 24 章
赵大姑三人此刻都忘了文成才的存在,或许根本不在意。
“成才,可怜的孩子你妈要走了。”
“快去民政局找你妈,拦住她,咱们楼里哪能有离婚的住户。”
文成才身上明晃晃的肥肉泛着油光,上衣脱掉,只穿着个短裤。他一头雾水并不知道楼里的邻居在说什么。
晃悠悠的爬到四楼,喘着粗气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碎裂的碗筷,被掀倒的桌椅以及通红的西瓜汁,上面爬满小飞虫乌压压一片。
他顿时明白刚刚邻居怜悯的眼神是什么样。
“快去民政局阻止你妈啊,不然你就只能是没妈的孩子。”
说话那人是三楼底下那一家,可惜没吃到新鲜的瓜,买菜回来听其他户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心痒痒没见着现场画面,跟在文成才身后,趁他打开房门,偷摸往里瞄了一眼,将房间里的景象看了大半,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
文成才还没从看到的现场中回过神来,被人拍拍,机械的点头:“哦,哦,我要去民政局叫住我妈,我要去民政局。”
这时的民政局工作人员都是劝和不劝分,离婚的人在这个小县城本就少,赵汝兰带着赵大姑和文大成赶过去时,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正背靠柔软的椅子一手抚摸隆起的肚子,悠哉游哉的喝着茶吹着凉风。
“结婚走错了,请到另一边。”
红袖章眼都没睁开,听到脚步声嘬一口茶,继续享受人生。
赵大姑轻轻拢起碎发,擦干脸上的泪痕,轻颤出声:“我......我是来办离婚的。”
她看一眼身后的赵汝兰,只见赵汝兰点点头眼神坚定给予她无限的勇气。
“什么!?”
红袖章女人睁开眼,不自觉地摸摸怀孕的腹部,表情厌恶,视线在赵大姑和文大成身上来回扫视。
“你们年纪这么大了,还离什么婚?孩子都多大了凑合着过,真折腾。”
赵汝兰双手搀扶着虚弱的大姑,眯着眼睛,站在红袖章女人面前:“你回头看看墙上贴的什么,为人民服务!这么大的字都看不见吗?现在人民群众受到了家暴要求离婚,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是办不了,你的上一级总能办吧。”
赵汝兰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最左边虚掩着的办公室,斜眼扫过去只见文大成自个点头似是同意红袖章女人的话。
“你......你想干什么。不就是办离婚证吗,户口本,结婚证拿来了吗?”
红袖章女人态度恶劣,挺着四个月的肚子,憋着一口气,指使赵汝兰赶紧将东西拿出来。
赵大姑仰着脸望向赵汝兰时,眼睛里闪闪发光,这让她想起了赵汝兰的母亲,她的妹妹,当初她也是这么有主见,义无反顾的离开赵家,独自进城生活。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着其他人呢。赵大姑苦笑一声。
东西全在赵汝兰的包里,随手掏出来撂在桌子上,突然间一只大手按住结婚证。
“怎么着还没商量好来这干嘛。”
文成才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身上全都湿透了,半天气都没理顺,还在喘着:“我不同意爸妈离婚,你有没有考虑不过我。”
“我对你够好吧,你看看我身上的伤,凭什么为了你不离婚。”赵大姑厌恶文大成,连带着自己冷心凉薄的儿子也一起厌了。她根本捂不热文家父子俩。
文成才结结巴巴的说:“可是你离婚了,我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要不别离婚了,我以后一定改,不再打你。”
文大成此刻冷静下来后悔不已,他知道现在自己没工作,一旦离开赵大姑吃喝拉撒就成了大问题。
“滚!你不怕你的小情人丢脸,让我猜猜是谁?纺织厂的,姓齐我猜的没错吧。”
赵汝兰收紧拳头,掌心还残留着大姑悄悄在上面写的“齐”字的触觉。
文大成默然不语,瞳孔扩大。
“什么情人,爸你说话啊。”
赵汝兰抽出结婚证递给红袖章女人,“快办吧。”
文成才只能眼睁睁看着结婚证变离婚证,此刻的他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没妈,他怎么也想不到就一天时间,整个家都散了。
——
磊红霞听闻赵大姑的事已经晚上收摊回家了,她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衣服,撩起围裙擦着手上的肥皂泡沫,急匆匆出门,刚跨出门又立刻折返回屋脱掉围裙,朝里屋大喊:“大妹,你看着两个妹妹,我出去一趟,你们仨别给陌生人开门。”
自从红霞姐开始赚钱后,她便离开娘家自己带着三个女儿出去租房住。
红霞姐不知道赵汝兰住哪,只能先去文家筒子楼门口碰碰运气,这一路特别是家属院小区不论是树下乘凉,还是路边买菜的人人人都在议论。
她经历过离婚,被碎嘴婆子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过程,格外能理解此刻赵大姑的处境。
红霞姐走到楼上,敲敲房门,无人应答,侧耳趴在门边想仔细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你找谁?他们一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是对门的邻居瞧见有人找文家,端着饭碗溜边吸溜着糊涂边吃边说。
红霞姐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身子一抖转过身去,“那他们去哪了大姐你知道吗?”
“他们啊,不就是去民政局离婚了,至于这么晚还不回来我也不知道。”
“谢谢大姐,那我先走了。”红霞姐不想留在原地听他们在背后叨叨。
不在文家,那赵汝兰和赵大姑会在哪里住呢?她们又没其他的家。
不知不觉走到国营宾馆的附近,红霞姐想着看一眼她们在不在,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明天再说。
没想到还没到国营宾馆门口,就在一条马路上的路灯下看到赵汝兰她们。
红霞姐面带焦色,脚步加快走到赵汝兰身边,“赵姐,小老板你们没事吧。”
赵汝兰这才转过头,发觉是红霞姐悄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文大成后悔了又追过来。虽说她不害怕文大成的闹腾,但天天缠着着也够烦的。
“红霞姐,你怎么来了?”
赵大姑的脸隐没在灯光暗处,叫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听说......”红霞姐停住不再继续往下说,“我来看看你们有地方住吗?要不然去我那住来陪陪我们娘四个。”
赵汝兰低头不经意间瞄一眼赵大姑的神色,满怀歉意的说:“不用啦,多谢红霞姐,让大姑先和我一起在宾馆住一段时间吧。”
听到赵汝兰和磊红霞的谈话,赵大姑依旧愣愣的,没有丝毫反应,唯有一双眼看向远处。
赵汝兰顺着赵大姑的视线望去,隐隐约约看出是一个瘦弱的男人,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好像认出那男人是谁了。
霎时间赵大姑身子一软,眼前一片漆黑,昏倒在赵汝兰的怀中。
那男人脚步向前迈去,却又突然停下,不敢靠近分毫,重新隐没在黑暗中。
赵汝兰和红霞姐架着赵大姑回到宾馆,将她放在床上,两人站在床头定定看着昏睡过去的赵大姑。青白的面皮下,颧骨高高突起,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中仿佛马上要散架。
“红霞姐,当初你离婚时也是这么......”赵汝兰不忍再说下去。
“当初我为了自己的女儿并不觉得苦,只是感觉对不起三个孩子,没有将她们带到一个幸福富足的家庭里。”红霞姐趁赵汝兰不注意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我现在只期望自己努力赚钱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赵汝兰长长叹了口气,望向发出微弱灯光的灯泡,上面趴着三两只飞蛾,“红霞姐我考完高考就要离开俞丘市,这事你知道吗?”
磊红霞静默一会,双手搓着衣角,心脏砰砰乱跳提到嗓子眼。
“那这个摊子,小老板你是打算关了吗?”最后一句话声音微弱,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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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霞姐,你想不想去市里继续发展,我打算在市里买套店铺,咱们还继续一起做生意,将三个小孩也带到市里上学。”
顿了顿:“我买下店铺,之后开店的成本咱们对半分,收入也五五分成。不过之后赚了钱再将租金补上,你看咋样?”
赵汝兰眼神灼灼,这是她想的最好的办法,自己不可能为了他人一直留在小城市,也不可能无条件的帮扶红霞姐。
红霞姐瞪大双眼显然没料到赵汝兰会是这样的提议,咬紧牙关,同样注视着赵汝兰的双眼,“要多少钱?我去找我娘借钱也要跟你干。以后三个妞都要靠我,我会让她们都去读书都去看看外面,不要像我一样。”说完眼睛再次泛起水雾。
赵汝兰舒了一口气,有敢拼敢赢的决心就行,她还害怕红霞姐不敢踏出这一步,那么她们以后只能分道扬镳。还好她没看错一位母亲的决心。
“赵姐也跟我们一起吗?”
红霞姐看向躺在床上的赵大姑,她自己走出来了,也想帮帮身在泥潭中的赵大姑,她能感同身受赵大姑此刻的无助。
赵汝兰揉揉脑袋,感到一阵抽痛,赵大姑连离婚逃脱家暴都是她在一旁帮忙才成功的,她能破釜沉舟吗?尤其是她刚刚在阴影中看见林大力的身影。
她害怕以赵大姑的性子这次如果再不振作起来,将林大力看作救世主重新踏入婚姻只会重蹈覆辙。
“再说吧。如果赵大姑愿意去市里那就跟咱们一起做生意,人总不能没了活路。”
磊红霞不再说话,将赵汝兰留在宾馆陪赵大姑,自己回家去,她不放心家里的三个小孩。
——
这些日子李大舅也知晓了赵大姑和文大成离婚的消息。
长长叹口气,暗骂文大成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妹妹当初和家里闹翻嫁给文大成,后来为了追生男孩死在手术台上,不知道文大成有没有打过自个妹妹。
越想越恨,同时又惋惜自己的外甥女,学习她妈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男人远远离家去学护士。还好自个儿子李文兵在那当兵能看着婷婷不受欺负。
这天李大舅下班骑着自行车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国营宾馆找赵汝兰。
他只在门口站着不好意思进门,毕竟现在赵大姑离婚了,自个儿还算是文大成的亲戚,以免见面尴尬。
赵汝兰推开门面露惊喜,“李大舅,你怎么来了,我还说过几天再去找你呢。”
李大舅朝里望了一眼,只见一人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
“哦,是有一个人打电话到运输大队,好像还是什么外国人叫克里什么东西的。”
“克里斯托弗?”
“对对对,就是他,说是叫你去北京一趟。我听不懂他说的洋话,叽里咕噜的,还是今年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帮忙翻译。”
赵汝兰沉思片刻,她和克里斯托弗平日还有书信往来,没想到这次这么急居然打电话过来通知。
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李大舅还专门跑一趟,改天我去看看王老师。”
“行,啥时候婷婷回来了你们都来住我家,保准让你住的舒舒服服。”
说到文婷婷,两人俱沉默不语。
“唉呀,不说了我走了,改天记得来。”
不等赵汝兰有什么反应,扭头就走。
赵汝兰还记得三年前她和文婷婷去沪市,李大舅在大巴车站送她俩时的背影,他也老了,背不再像以前那样板正,已经微微有些驼背。
与此同时,原在大西北上学的文婷婷收到李大舅寄来的包裹。
“婷婷,谁啊给你寄这么多东西。”同一寝室的人看文婷婷搬来半人高的包裹,眼睛都瞪大了。
“是我舅舅,他最疼我了。”
文婷婷兴致勃勃的拆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衣服和吃的。最上方还夹着一封信。
“快打开看看,哇——好多东西。”
“这衣服真好看,是沪市来的吧,咱们这都没有。”
25. 第 25 章
扎着双马尾的室友拿出一条黄裙子在身上比划着,一脸艳羡:“谁对你这么好,这么多衣服你要穿到什么时候啊。”随手将黄裙子搭在床沿,又继续往箱子下面扒拉。
文婷婷蹲在大箱子旁眼睛向上翻,瞥一眼自己的室友,又重新低下头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静默了有十分钟,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信纸上,晕开蓝色的墨水。那边叽叽喳喳还在讨论哪件衣服最好看,而文婷婷却陷入悲伤迷茫的情愫里。
赵阿姨和她爸离婚了!
文婷婷还是不敢相信这一消息,怎么就突然离婚了呢?那赵汝兰是不是就和她再没关系。当初她们说好一起做生意,结果自己失信于她,后来,后来自己又为什么不敢再写信给她呢。
是了,是因为喜欢上一个男人。
文婷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之声泄露,霎时间整个寝室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呜咽。
正在兴致勃勃准备试衣裳的室友们讪讪不安放下手中的东西,不敢开口。
文婷婷目光呆滞,机械般将被室友打乱的衣服一件件重新叠好,她又想起和赵汝兰一起住在新山宾馆的日子,一起去沪市第一百货商店,一起去友谊商店。
手里的裙子版式还是她和赵汝兰一起挑选的。
——
赵汝兰收到李大舅通知的当晚,就给远在另一个大陆的克里斯托弗打去越洋电话。
这才得知克里斯托弗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让她去一趟北京接机。他有三位朋友计划去北京旅游,可他们不会说中文,这才让克里斯托弗给他们介绍个靠谱的人。
克里斯托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曾经做过他导游的赵汝兰。
电话中克里斯托弗暗示这三人关系不一般,家里是开连锁食品公司。
赵汝兰本就有计划去北京买房读书,只不过因为克里斯托弗的关系提前一段时间,随手帮一点小忙就能收获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她答应下来,只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顿赵大姑。她已经在国营宾馆里陪大姑待了五天,一旦赵汝兰一走,赵大姑该去何处呢?
虽说按照规矩离婚的女人是可以回娘家住,但现在赵家就是一个狼窝,进去容易出来要脱层皮。
还好有了红霞姐的及时雨,赵大姑从宾馆回去借住在红霞姐家,有了三个小女孩嬉闹玩笑的抚慰,赵大姑渐渐恢复说话,和平常一样出门摆摊,招呼客人。
翌日
赵汝兰收到克里斯托弗的电话立刻出发,夏天坐火车比冬天更难熬,汗臭味,脚臭味,甚至还有饭香,卤汁香辣交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这时候火车里并没有空调,在位置上坐半个时辰便浑身汗渍渍的,白色体恤贴在背后。
她只背着个包,轻装上阵,一下火车暂时在附近宾馆休息冲凉,之后直冲泰丰楼。“唱戏的腔,厨师的汤”赵汝兰老早听说过泰丰楼每天要用活鸡,肘子吊高汤。
泰丰楼自光绪年间一直存在,以砂锅鱼翅、烩八珍最为出名。
同时还有以“烩乌鱼蛋”为特色的东兴楼,以“四吃活鱼”为特色的致美楼,以“糖醋黄河鲤鱼”为特色的庆云楼等等,称为旧京城的“八大楼”。
上辈子计划是等她博士毕业旅游和爸妈去吃,结果还没去尝味就穿来了。
“同志,来一份烩八珍。”赵汝兰并未预约,只能在普通大厅排队等候。
“好嘞,一份烩八珍——”
泰丰楼保留了民国“响堂”传统,依旧由跑堂师傅高声报菜名上菜。
烩八珍是一道有名的鲁菜,最讲究“烩”,汁芡明亮,食材入味而不烂,一上桌满屋飘香。
真不愧是老字号,那滋味没得说。
赵汝兰将最后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五十块一盅,是平常人一月的工资了。
她比计划早到两天,趁着杰姆斯三人还没到,有空便走在胡同老街中,四处走走看看,谁穿越过去没有个在北京拥有一套四合院的梦想。
狭窄的胡同里堆满了油站,檩条,塑料布。大杂院里更是杂乱无章。“床上床,车上房,腊月挂蚊帐,一夜不得翻身。”1
赵汝兰想起《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张大民家的房子结构啰嗦,像一个掉在地上的汉堡包,捡起来还能吃,只是层次和内容有点乱了。2
她现在看到的大杂院不就是这样,一家五六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屋,甚至有两兄弟结婚了也只是在中间拉道帘子遮羞,院子内小厨房扩建,只留一条通道够人和自行车过。
原本还很乐观觉得自己大小也算是万元户了,一旦走进首都真正的心脏处,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几万块钱只够买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普通小四合院。
这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情况下才能买到。
赵汝兰能预见到未来房价的飙升,自己趁这段时间拿下一座小四合院也不枉她来八零年代一趟,赵汝兰花钱找了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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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掮客,请他时刻留意有没有正在抛售的四合院。
同时她做了二手准备,要是四合院没找到,她就将钱全部投入用于创业,干她的老本行。
杰姆斯他们计划来的那天,赵汝兰早早在首都机场门口候着,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杰姆斯,索菲娅,伊莎贝拉。”
一男二女都各自背着登山包,一出机场就能明显看到赵汝兰举得高高的牌子。
赵汝兰既然能和克里斯托弗混熟,面对三个二十来岁满怀理想主义的青年更是手拿把掐。
除了常规的故宫长城,她特意带他们品尝传统风味,悦宾饭馆里的蒜泥肘子,锅烧鸭,五丝桶,扒白菜。来来回回三个外国人一连吃了四天,他们不腻,赵汝兰都感到接受不了了。
最后一天终于能换换口味,在“马克西姆”餐厅吃到最正宗的巴黎风味。
赵汝兰送走杰姆斯三人后又在北京待了几天,那掮客带着她看了好几套房子,可要不是产权不清晰,里面还有泼皮无赖住着不搬走,要不就是面积太大价格太高她无力承受。
就在她马上放弃准备回俞丘市时,转机来了。
最后两天掮客带着她看了一套一百三十六平的一进院,有正房和左右两侧厢房,比不上两三百平的宽阔,可赵汝兰很满意,价格合适,没有产权纠纷,自己一个人完全够住。
这座紧凑的四合院属于一对中年夫妻,听说这是他们返还的祖产之一,现在生活安逸了便想卖掉小四合院,送自己儿子去日本留学。
来来回回讲价扯皮,在掮客的周旋之下,双方各退一步,中年夫妻原本出价六万,最终被赵汝兰五万五拿下,她一次性付完全款,自己攒的三年小金库又要见底。
双方都不是墨迹的人,确定了价格后一周内就完成过户。
自己在北京也算是有房的人了!
耀眼的日光洒在赵汝兰的头顶,将房产证举过头顶,阳光也被染成红色。
“砰——”
一位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提着菜篮子直直撞到赵汝兰身上。
赵汝兰刚拿证心里高兴,并不和那中年妇女一般见识,“小心点,大婶。”
中年妇女呆愣愣看一眼赵汝兰清丽的脸庞,随后摇摇头,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急着回去做饭。你没事吧。”
“没事。”赵汝兰并不在意,随口应付一句,喜滋滋把房产证揣怀里。没一会就将中年妇女的模样抛在脑后。
26. 第 26 章
中年妇女走到转角停下来,回头望去,只见越来越远的背影。
赵汝兰肚子在四合院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狂喜过后就是无尽的空洞,她又想起自己的爸妈,到了傍晚来到的时候,赵汝兰站了起来,落日的余晖把她的脸照的像熟透的西红柿。屋外清脆的车铃声响起,唤醒饥肠辘辘的肠胃,抬头眺望远处袅袅的炊烟,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傍晚。
青砖缝里冒出郁郁葱葱的杂草,墙根下歪歪斜斜躺着破碎的水缸。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在屋里找出一个破洞的竹编篮子,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抖抖还能用。
赵汝兰早已摸清周围的环境,锁好门窗直奔另一条街上的菜市场。穿着松松垮垮衬衫的大妈正弯腰挑拣路边的青菜,手指在白菜帮子上掐出月牙印,拿在手上颠颠,“再便宜点,搭根葱给我呗。”
“不能再便宜了,这是从郊外挑进城的,自家种的菜。”摊主叼着烟,把秤砣往秤杆尽头推了推,“看看,够秤了吧。”
赵汝兰嗜足的感受着周围市井气息,这让她感到终于不是自己一人,这不是个纸片世界而是鲜活的新世界。
傍晚的人群依旧没有减少,到处是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下班顺路买菜。
她径直奔向卖猪肉的摊子,肉摊的铁钩上挂着猪肉,只剩下最后一点,一个穿着穿胶皮围裙的粗壮汉子,正将剔骨刀往磨刀棒上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老板,给我来一斤猪肉一斤排骨。”
赵汝兰在肉上指了指,示意自己要这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好嘞。”摊主头都没抬,拿出锋利的剔骨刀一划,轻松切下一块五花肉,撂在秤上,“刚好一斤。”
赵汝兰又在街边的副食品店里称了半斤江米条,一首挎着篮子,沉甸甸的装满青椒、猪肉、排骨、鸡蛋,一手拿着江米条甜滋滋的味道抚慰饥饿的灵魂。
她并未在路上多做停留,买完东西直奔四合院。还未走到自家院子门口便见隔壁邻居门户大开,里里外外进出不少人搬行李。
一位身高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穿着白背心倚靠在门板上,左腿打着绷带翘着脚面对里面不知道正和什么人说话。
赵汝兰只觉得男人背影很是熟悉,路过时无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只觉得里面比她的那个院子大好多,花花草草无序中又带着美感。
赵汝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位于后院角落处的灶间打开通风,厨房只有十个平方大小,里头只有一个砖砌的柴火灶,柴火灶上的那一口大锅能一下烧八九个人的饭菜,上方贴着“灶王爷”画像早已褪色。
今天一个人怕是无法打扫完厨房,还好在角落里倒着一个炉子,赵汝兰将它搬到院子中,打算用小炉子炒菜做饭,将菜肉全都洗好放在盘子中发现自己家里什么调味料都没有。
“我真是被饿傻了,怎么只买了菜没买调料呢。”拍拍脑袋,深呼吸一口气。
不知道隔壁那刚搬来的邻居有没有调料,赵汝兰没法子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拿着刚买的江米条和鸡蛋前去拜访。
他们两家仅仅一墙之隔,等赵汝兰提着东西出门的时候,搬家的工人们早已离开,大门紧闭。
赵汝兰站在门口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敲门拜访,不然自己的晚饭就没了着落。
“砰砰砰”
“有人在吗?”赵汝兰换一只手提东西,再次敲了两下,里面只听见大狗的汪汪叫,没一点人声。
该不会不在家吧。也是估计他也是刚搬过来,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好。
赵汝兰最后望了一眼大门,正转身离开,突然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男人身上换了一件新背心,一手拿着毛巾搭在脖颈上,寸板头还湿着,水珠一颗颗滴落顺着肌肉线条没入背心。隐隐看到蓬勃的肌肉。
“有什么事吗?”男人打开门,抬眼看向门外,湿漉漉的双眼削弱身上的锋利感。
“是你?”他更是吃惊,一条黄色的土狗突然从院子里窜出来,围着男人来回打转,弯下腰摸摸狗头,“小黄,别碰我的腿,你还想吃饭吗。”
赵汝兰的视线从小黄身上收回,移到男人脸上,一脸疑惑的问:“你认识我?”
目光落在男人太阳穴上的疤,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了。
“是你啊!你去过邻水县在我摊子上买过西装。好巧,我是你隔壁邻居也是刚搬过来的,我叫赵汝兰。”
赵汝兰安心下来,看来邻居是个可靠的人。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不敢一直注视男人的腹肌,悄悄移开视线,故作镇定。
她活了三十多年读到博士从未近过男人的身,第一次离陌生男人这么近,雄性气息扑面而来,赵汝兰后退两步说道:
“我刚搬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今天刚买的,见面礼还请你收下。”说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去买菜的时候光想着买肉了,油盐忘记买了,请问你家有没我想来借点。”
“秦豫北”
男人一口应下,撑着根拐杖,敲敲狗子的头。
“你进来拿吧。”
赵汝兰紧跟其后,秦豫北家的院子比赵汝兰的大了快一倍,桌椅板凳都还在外面,院子里堆着两个大箱子。
秦豫北指向最上面的箱子,“东西在里面,你自己拿出来吧。”说完自己找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大黄乖乖的趴在秦豫北脚边,吐着舌头。
赵汝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里面居然是琳琅满目的调味料。料酒,油盐,酱油,蚝油还有各种大料,花椒应有尽有。饭店都不一定比他这全乎。
赵汝兰无论如何想不到一个硬汉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调料,他如何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秦豫北让她把一盒的调料全拿走,等做晚饭再换回来。
“不怕我拿了不还啊?”
“就隔一道墙,你觉得我能吃亏吗?”
秦豫北继续撸着狗头。
赵汝兰主动打破僵局找话说,想了想他说的在理,等自己做好饭大不了送给他一半,顺便将调料还回去。
一道豆角炖排骨,一道青椒炒肉,再加一道蒜蓉白菜。明明是按照食谱做的饭,结果色是有了,味道依旧一般。
果然还是这样。
赵汝兰心里默默叹口气,她真不是做饭的料,想念外卖,想念爸妈烧的饭菜。
另外用盘子盛了一半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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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等她过去时院子里的桌椅全都被搬到屋内,秦豫北正在院子中给大黄冲水。
赵汝兰将调料盒放到厨房,里面已经焕然一新,粉刷好的白墙,刚砌的灶台,带着纱窗的碗橱。
“我把调料盒放到碗橱里,还有我自己做的饭菜,给你拿了一些也放在碗橱里。你......”赵汝兰瞧一眼正在给大黄洗澡的秦豫北,感觉一时半会完不成,顿一下继续说:“你等会洗完,热热也能吃。只是我的厨艺不好,要是不喜欢给大黄吃也行。”
秦豫北暂停手中的活,随意擦擦泡沫,“多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我只是借出一点调料。”
赵汝兰摆摆手,语气轻缓,“我先走了。”
“嗯。”
“汪。”
赵汝兰回到家里,嚼着菜突然想到,大黄该不会就是当年在他身上听到的小奶狗,养大的吧。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透,赵汝兰冲完凉随意穿着睡衣躺在硬木板床上,上面只铺了一个凉席再无其他,还好是夏天能熬一个晚上,明天就去将生活用品买来。
第二天,叫醒赵汝兰的是大黄撒欢的叫声和跑步跳跃的声音。
外头太阳早已挂在半空,炽热的阳光将石板中的杂草照的更加焉吧。
赵汝兰眯着双眼,心想今天第一件事就要挂上窗帘。
看了一眼时间,九点整。
呼——
赵汝兰伸着腰,双手举过头顶,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麻溜着起床,先去百货商店零零散散的将小物件买来,有些东西就等着回俞丘市寄来。
只是收拾完一件屋子,赵汝兰就花了两个小时,累的直不起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咕咕叫,不得不又要做饭。
她做饭炒菜天赋实在有限,技能全点在甜品上。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给她施展身手。
门外响起小狗的汪汪呜呜,随后是有规律的敲门声。
赵汝兰擦擦手上的水渍,一开门,大黄猛地窜进来,“啊——”赵汝兰被黑影吓了一跳,不受控的叫出声。
“大黄回来。”门口站着的是秦豫北,他一手撑着拐杖,面带歉意,“今天中午来我家吃吧,让你常常我的手艺。谢谢昨天你的东西。”
赵汝兰沉默一会,思考半晌自己中午要不要做饭,没一会便投降,开开心心去隔壁蹭饭。
秦豫北系上围裙,左腿还有些跛,伤没养好,右手胳肢窝下撑着一根拐杖,慢慢在灶台前炒菜,煲了一锅土鸡汤,摆出一碟红烧肉,一碟烫的小青菜,另有一小碗花生米,一边招呼赵汝兰在板凳上坐下,抬头看看墙壁中间挂着的时钟,十二点整。
色香味俱全,赵汝兰目瞪口呆的看着秦豫北,糙汉猛男一秒便贤惠夫男。这反差感,赵汝兰心颤颤的不敢开口。
僵硬的身子坐在板凳上,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嘴里,嗯~~赵汝兰的眼睛突然瞪大,她真没想到味道如此好,比她在泰丰楼里吃的有过之无不及。
“好吃就多吃点。”
秦豫北冷峻的脸庞渐渐消融,露出一点点微笑,随后消失不见,正在埋头苦吃的赵汝兰并未注意到一瞬的笑容。
27. 第 27 章
赵汝兰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夹菜,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上扬,脸颊两侧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馒头是用细粮磨成的,再细细筛过一遍,手工揉制,一口咬下还能闻到小麦的香气。
原本因为天热加上受伤胃口消减,现在秦豫北看她吃饭感觉自己的胃口都好一些。
大黄蹲坐在赵汝兰脚边,大尾巴一晃一晃,绒毛轻轻扫过她的小腿,热乎乎的。
赵汝兰终于从沉浸式的干饭中醒来,满眼怜爱的看向大黄,“我可以给大黄喂块肉吃吗?”
秦豫北一脸无奈的看向大黄,“可以。”
他这样外表冷酷的人面对大黄居然是这般柔情,真不知道以后他面对女朋友,老婆会是怎么样?难道跟对待大黄一样?
赵汝兰思维不受控的发散开来,顿一下,夹一块土鸡肉吹吹放在地上,“大黄快吃。”
屋里气氛正暖,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接着便是吱呀一声三个人进来。哒哒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格外明显。
“秦哥,做的什么菜这么香。”还没进门便听到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正房客厅大敞着,那三人径直走过来,像踏入自己家一样自在熟悉。赵汝兰嘴角咬住筷子没反应过来,就见三人站在门口停住呆呆愣愣不知所措,他们着实没想到秦豫北家里会有个姑娘和他一起吃饭。
“还愣着干嘛,进来吧。”
秦豫北没料到这几个兄弟没打声招呼,直接过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隔壁邻居,赵汝兰。”说完指挥三个去搬凳子过来自己坐。
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扭头对着赵汝兰说:“这是我三个朋友,周城,李健志,康郭俊。”秦豫北依次指着三个男人介绍。
“你好,你好。”周城最先反应过来,搬来凳子麻溜的去厨房拿碗盛饭。
李健志和康郭俊比周城沉稳多了,将礼物补品放在旁边桌子上,收回震惊的脸色,这才慢吞吞的和赵汝兰打招呼,给秦豫北使个眼色,“怎么回事?你刚搬来啥时候和邻居混这么熟悉?”
秦豫北忽略二人的眼神,一脸正经的让赵汝兰再多吃点。
此刻的赵汝兰夹在四个男人中间,感觉嘴里的土鸡汤都不鲜美了。
三人落座在秦豫北身边,毫不客气的大口夹肉大口喝汤,一碗土鸡汤喝成了茅台酒的气魄。
“秦哥,自从你去当兵后再也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还是那么好吃。想死我了。”周城最是话痨,吃饭都堵不上他的嘴。
“后来你又去干什么运输公司,咱们兄弟好久没见。要不是康郭俊昨天说帮你搬家我都还不知道你回北京了。太不仗义。”
李健志加入声讨:“秦哥,腿受伤都没告诉兄弟,太不仗义了,要是旧疾复发我......”
叹了口气,“我妹还总是说要再和咱们大院里的几个一起聚聚。”
赵汝兰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秦豫北的腿上之外没看到任何旧疾,多大的伤居然是因伤退伍了,赵汝兰皱紧眉头,面色沉重。
“秦哥,他几岁当兵啊,好可惜。”
听见赵汝兰喊他秦哥不知道为啥背后像是有一阵电流通过,酥酥麻麻。明明那几个大老爷们这么喊他啥感觉都没有。
眼看赵汝兰加入谈论,周城巴巴的将知道的全盘托出,“秦哥他十六岁就去当兵了,后来被选去当特种兵执行任务,再后来。”
后面的事周城不说赵汝拉也猜到了,后来秦豫北受伤退伍放弃梦想。
“赵同志,我给你说秦哥他可是二十多年都没谈过女朋友,我们还以为秦哥对女人绝缘了呢。”
“......”
眼见一群人越说越离谱,秦豫北站出来中止这个话题。
康郭俊咬一口馍,嘴里含糊不清的问李健志:“你妹李沐沅啥时候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怎么大院一点消息都没有,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李健志:“她才二十一岁,回来和朋友到处去玩,也不住家里。”
“李沐沅?”
好熟悉的名字,在原身的记忆中肯定不认识这位女孩子,但总觉得在哪听过,该不会是剧里的人物吧。赵汝兰胡乱猜测。
吃完饭,赵汝兰不好意思继续呆在秦豫北家,和他打声招呼就回隔壁。
刚踏出秦豫北家的大门,顿时打了一激灵,她想起来了,李沐沅在原剧情中是赵盼海的前妻。
剧情围绕赵家那一大家子展开,在原身的托举下赵盼海考上大学后遇到比他大六岁的李沐沅,假意“入赘”,凭借李家的资源实现名义上的成功。
只是人到中年,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导致李沐沅流产,离婚还分走了李沐沅一半的财产。
李沐沅的哥哥气不过,一怒之下找人打折了赵盼海的腿。在剧情的作用下李沐沅哥哥进了监狱,李家的财产还是被赵盼海全都吞下。
李健志只在最后几集中出现过,赵汝兰实在没想到在北京还能见到和赵家有关的人。
只是既然李健志和秦豫北认识,看样子还是一个大院的弟子怎么会在李家遇难的时候见死不救。
难道我真的摆脱不了赵家人的影子吗?
赵汝兰抬头望天,炙热的光芒刺痛她的眼睛,一瞬间的失神,接下来是更加昂扬的斗志。
心想:我就不信了,共和国的女人读的了博士,还解决不了小小的困难。
躺在打扫好的正屋,透过被擦得透亮的玻璃,拉开碎花布做成的窗帘,看到院子里的枣树,郁郁葱葱。门口的架子上摆着一个崭新的搪瓷脸盆,上面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屋内比外面要凉快,赵汝兰惬意的躺在床上拿着本子写写写画画,想着在北京能干什么事赚钱,没一会,本子从手中滑落掉在枕边,眼睛渐渐闭上最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日头渐渐下去不再那么毒辣。赵汝兰换上一件旧衣服打算正式改造收拾两侧的房间,靠近最左边的围墙,隐隐听到周城的笑声和大黄的叫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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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做的好,去,把东西再叼回来。”
“大黄做的好。”
突然一道男声叫停和大黄一起玩耍的周城,“这么有精力不如帮隔壁整理房间。”
“哎——真的可以吗?”周城的声音更加兴奋,他早就想更了解一下赵汝兰的情况。
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赵汝兰还没为突如其来的点名反应过来,门口就被敲响,随后传来周城的喊声。
赵汝兰摘下自制的口罩,将门闩拿下果然是周城牵着大黄,身后还站着康郭俊和拄着拐杖的秦豫北。不见李健志的身影。
“赵同志,我们来帮你收拾房间。”周城说话时眉毛一挑一挑的,像偷吃鱼的小猫,明显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赵汝兰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慢慢打扫就行,秦哥不也是刚搬来,他估计也没打扫完呢。”
站在后面还在沉默的秦豫北突然开口说话:“我那里搬来之前就已经打扫过了,人多力量大,你这估计两个小时就能打扫好。”
秦豫北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像两颗黑玉,直戳戳的盯着人。赵汝兰结结巴巴的回应。
“哦,哦,那谢谢大家,进来吧。”赵汝兰侧身让开。
她的这个院子只有一间正房和两件侧房,正房早上她自己打扫过,如今只剩下两间侧房还未打扫。
秦豫北有伤在身不方便活动,倒是将周城和康郭俊使唤的团团转。
果然没两个小时,两间房就已经打扫好。原本赵汝兰只是随口一提想找个工匠建个面包窑,没想到秦豫北回去打个电话,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来了七八个人帮忙建面包窑。
赵汝兰光顾着震惊,并未注意到康郭俊看向她深思的目光。
工人临走前特意叮嘱赵汝兰,“面包窑要风干半个月才能用。”
送走工人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总不可能让康郭俊他们来帮忙的饿着肚子离开,可自己炒菜的水平她是心知肚明,为了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他们,赵汝兰毅然决然的去国营饭店打了四个菜充作晚饭。
周城在饭桌上才开口问赵汝兰,“怎么会想在院子里建个面包窑,多麻烦啊。”
赵汝兰:“想烤点饼干尝尝。”
周城眼神一闪,“你还会烤饼干啊,秦哥家里就有烤箱,你可以去找秦哥借烤箱,就隔一道墙,你们俩要是在墙中间开一扇门岂不是很方便。”他看向秦豫北,想让秦哥说几句话。
“......”
送走他们几人,赵汝兰双手张开像个大写的十字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与此同时,秦豫北独身一人隐没在黑暗的房间中,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他点燃一支烟,放任它独自燃尽。
午夜两点。
赵汝兰进入熟睡状态,并未注意到此刻有两人正悄摸翻墙进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那只土狗你喂它吃药了吗?”
“早喂了,我哪像你这么不靠谱。发财还得跟着我。”
28. 第 28 章
眼皮上长着一个大痦子的蒙面男一手持刀,弯着腰挨着墙偷偷在小院子里挪动。
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弱的男人。
痦子男说:“这家院子这么荒凉,啥东西都没有,真是有钱人吗?该不会是你骗老子的吧。”
“不敢,不敢,我怎么会骗张哥啊,我真听我爹说过这家只有一个女人,一下子出了好几万全款买下这座四合院。”
“妈的,就信你一次。要是没弄出什么好货,你欠的赌债可......”
瘦弱男向天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绝对没问题的张哥。”
痦子男扭头对瘦弱男说:“你在这守着,注意外面有没有人,我去里面看看。”
瘦弱男立稳脚跟,歪着肩膀低着头,蹲在墙头,四处观望,“放心吧哥,保证完成人物。”
因着昨晚睡的觉很充足,赵汝兰今个干活类便早早强迫自己躺下睡觉,没两个小时幽幽转醒,透着窗帘缝隙处的月光看了一眼手表,三点三十五。
赵汝兰翻身面对着墙,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不对!外面有东西进来了!
窗帘缝隙处一会亮一会暗,有人正对着窗户在观察里面。赵汝兰两只手使劲地拉住披在身上的床单,半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别怕,放松下来。还好她在睡觉前将正屋里的门给反锁上,要是外面那人想强迫进屋首先要解决掉门锁的这一关。
趁着闭上双眼慢慢转身,吱呀——木床发出一声响,赵汝兰僵住身子不敢继续动作。好一会才渐渐放松,半眯着双眼朝窗子外看去,月光大亮,窗口没人。
就现在,赵汝兰扯出枕头塞进床单里假装有人还躺在床上,一手拿起床边桌子上的剪刀,蹑手蹑脚的蹲在正房门后,一旦劫匪破门而入自己也好趁机偷袭。
她不担心外面的东西,本来就没几样,最重要的全在这屋里。要是有手机一个电话的事就能搬来救兵,可惜。
1988年已经出现大哥大的身影,但售价两三万元仍属于高奢用品,如今刚买完房子,兜里没剩几个子,大哥大还是别想了。BB机倒是有机会买一个。
赵汝兰表情严肃,心里的思维发散,还有时间想什么时候能用上BB机。手里捏着剪刀,躲在阴影里,沉下心来听外面的一举一动。
知了——知了——
外头蝉鸣声使得赵汝兰感到一股心焦,背后汗水湿透,大黄啊大黄,你要是能醒来嗷嗷两嗓子叫醒周围邻居,以后你吃的肉我全包了。
“沙沙”细微两声翻动门锁的声音传入赵汝兰的耳朵。
外头瘦弱男人咧着嘴,吸溜着,嘴里不知道是啥嚼啊嚼。背后突然被人一拍,打了个激灵,立刻扭头,“哥,哥你咋啦,找着什么好东西没。”
痦子男眼神凶狠,啐了一口,“穷光蛋,隔壁两间没上锁,什么好东西都没有,等会我去正房将锁撬开,估计好东西都在那里面。你在这好好望风。”
隔壁,大黄吃下昏迷药,直板板的躺在院子中央。
屋里秦豫北轻声唤了两下大黄,没狗应答。直起身坐在床上,没有拉开床头的灯,他以前执行任务时早就锻炼了一副夜视能力。
平日里一直和他一个屋睡觉的大黄,此刻并没有躺在床脚。这不符合大黄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大黄无论跑的多远总会在晚上睡觉前回家躺在屋里面,要是不给它进来就会一直挠门,怎么今日这么安稳。
多年当兵的警觉性迫使他立刻起身查看情况。
一出正房门便看见一狗躺在中央青石板上,秦豫北眼色暗沉,隐隐有怒气飙升,三两步走到大黄身边,抱起狗头摇晃,狗子依旧紧闭双眼。手心托住嘴筒子,依稀还能感觉到呼吸。
秦豫北立刻明白狗子是被人用药给迷昏了,果然不远处有半块馒头,上面还有大黄的牙印。
他立即回房找出剩下的双氧水,稀释后,用勺子掰开嘴筒子强行灌下去。
五分钟后,尚未消化完全的馒头被吐出来,秦豫北将狗子侧卧放在地上,缓缓的大黄的呼吸变的匀畅舒缓,眼睛睁开,圆溜溜的寻找主人的身影。
怎么大黄会突然被人给下药,秦豫北十分清楚自家没进任何人,只有他自己,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隔壁赵汝兰家。
秦豫北一脸铁青,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隔壁,随后将大黄抱进屋里,自己拿出防身工具,先是悄悄从后院爬上自家房顶,从屋顶上观察赵汝兰家院子里的情况。
门口蹲着一个放哨的,那么屋里至少有一人,心里咯噔一下,耳朵里“嗡——”直响,仿佛有个尖锐的哨声刺破耳膜。
利落的翻身下屋顶,又脚步轻盈从后院翻过围墙,落在赵汝兰院子里,一步,两步......秦豫北靠在墙角隐没在阴影里。
“咚——”一声,放哨的瘦弱男子被一棍敲在后脑勺晕过去,秦豫北接住晕倒的身体,用随身带的绳子将瘦弱男人捆起来。
想想又脱掉瘦弱男人的鞋子,将两块油光发亮的臭袜子团在一起塞进男人嘴里。
突然,正房里传出一声搪瓷盆砸落在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中年男子声音却又突然消失不见。
秦豫北心脏怦怦跳,执行过那么多次危险的任务从没有哪次能像今天这般,急速跑向正房,果然正房门口大开,只是屋里没开灯一片漆黑饶是秦豫北再好的视力也无法分辨里面是什么情况。
背靠着墙,秦豫北握紧手中的棍子,霎时间一道银光从面前闪过,是一把锋利的剪刀。身子侧身一扭躲过攻击,左手立刻擒住对面握着武器的手腕。
“是我。”
一道女生响起。
是赵汝兰的声音,秦豫北这才立刻松手,意识到双方都认错了人。
“啪”一声电灯泡被拉开,一瞬间黑漆漆的屋子里亮堂起来。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小声呻吟,小腿处被剪刀刺中,此刻正流血不止,铁锈味浸满整个屋子。
秦豫北松开棍子,任凭它掉在地上,“你没事吧。”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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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赵汝兰。
赵汝兰背对着电灯,黄色的灯光晕洒在发丝,她面容冷酷盯着躺在地上的痦子男,抬眼瞧见秦豫北的那一刻,瞬间冰山消融,睁圆了眼睛,半张着嘴,笑意从眼角荡漾开来,右脸颊出露出个小小的酒窝。
赵汝兰:“你没事吧?你怎么过来了?你腿还好吗?”
一连三个发问让秦豫北不知道改回答哪一个好。
赵汝兰见秦豫北嘴唇苍白,头上冷汗珠大颗大颗的滑落,向下一看果然,他那受伤的腿不正常的向外折去。
“你快坐下。”
赵汝兰将躺在地上的痦子男踢到一边,一手搀扶着秦豫北坐在床边。
“你等着我这就找人把你拉到医院。”
赵汝兰跨过门槛,被身后秦豫北的声音叫住“先把地上那男的绑起来。外面还有一个人被我打晕了。”她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答应一声,从右厢房拿出一条麻绳牢牢绑住痦子男的双脚和双手。
赵汝兰在巷子里一连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开。只有尽头一对老夫妻起床给赵汝兰开了门,这才陆陆续续有几家男人起身查看外面的情况。
她长话短说,简单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借了老夫妻的板车,推着往家走,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睡懵了的人。
秦豫北被搀扶着躺在板车上,有人自告奋勇帮忙在前面拉车,赵汝兰就在后面推着。
“还有大黄,它被人下药了,一起送到医院。”秦豫北叫停板车,一脸严肃。
两分钟没到赵汝兰就抱着一条虚弱的大黄狗放到秦豫北身边。
三四个人合作,在二十分钟内将秦豫北和大黄送到医院。
夏天天亮的早,五点左右已经能看清周围事物。此刻的医院安安静静,只有急诊室里还亮着灯,“医生,医生这有一个病人腿受伤了。”
赵汝兰最先冲进急诊室,叫醒正在值班的医生。
半个小时过后。
“病人这是二次受伤,必须要卧床休息。谁是家属记得去缴费,先住院三天之后在家休息,千万不要下地走路。不然下次腿不一定能恢复。”穿着白大褂,头顶稀疏没几根头发的医生说道。
摘下口罩,喝口提神的茶叶,含在嘴里,感觉脑袋清醒了便继续说:“那条大黄狗也给灌了药,它主人前期催吐干的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后给狗看病记得去找兽医,这次是因为还早没什么病人,以后可不准了。”
赵汝兰捏着账单,“明白,谢谢医生。”朝医生弯腰致谢。
等全部人离去,恐惧感一瞬间淹没她,赵汝兰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今晚经历了一场入室抢劫。要是她今晚睡死过去没发现有人进来,要是秦豫北没将放哨的解决掉,那么此刻躺在医院里的可能就是她了。
甚至可能就此一睡不醒,那么自己真的会回到现实世界吗。
不敢再细想下去。
赵汝兰去一楼将费用缴清,这才想起家里还有那两个被绑起来的劫匪。
29. 第 29 章
赵汝兰提着早餐推开病房门,轻手轻脚走去坐在病床前,见秦豫北正闭目养神,早餐放置在桌子上的梭梭声惊醒秦豫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脆弱,立刻被遮掩。
赵汝兰说:“秦哥,早餐你记得吃,我先带着大黄先回去休息处理小偷的事。中午再来看你。”
秦豫北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鸡蛋,肉包子和八宝粥,那双总蕴含锋利目光的眼睛忽地软化,长长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冷酷的面庞上使他整个人变的柔软。
“你先去忙,等会我会找护士帮忙打电话让人过来。”
赵汝兰点点头,一瞬间整个病房沉默片刻,“你”两人同时开口。
赵汝兰先开口,“秦哥,谢谢你晚上过来帮忙,你的腿。”最后几个字有些哽咽。
“别担心,腿受伤又不怪你,无论是谁都会帮忙。”秦豫北语气轻柔,拿了一个肉包子递给赵汝兰,“你也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回去处理,警察局的尹士国是我以前战友,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找他帮忙。”
接过肉包子,咬一口,咦,怎么还没吃到肉馅。低头瞧瞧手里的包子,赵汝兰说:“秦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秦豫北躺在病床上静静看着赵汝兰的背影离开病房,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
赵汝兰抱着大黄回到四合院时,人群早已消散,房间里徒留一滩鲜血在地上,血腥味久久不散。
“你好,有人吗?我事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
一位男警官穿着蓝色的警服,扣子紧紧扣在最上面遮住喉结,腰身细细的被腰带勒紧,满身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是负责这个案件尹警官,那两位嫌疑人已经被扭送警局,你......你现在感觉怎样。”
尹警官看起来格外年轻,只有二十三四岁。身后急急忙忙又跑来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年轻警官,满头大汗,“哥,等等我——我来了。”
“哥,我买了早餐给你。”这位年轻的警官明显是刚分配的警局的新人。
尹警官扭头朝他那看去,神色没有任何的波动。不再管新人,摊开笔记本,咬开笔帽,开始询问赵汝兰晚上事情的经过。
“晚上大概三四点钟,我醒来迷迷糊糊感觉院子里进人,就小心翼翼起身,果然......”
“......”
“行,麻烦赵同志了,如果有任何情况我再通知你。”
赵汝兰起身送警官到门口停住,尹警官刚跨过门槛扭头对赵汝兰说:“你好,我想问你一个无关案件的问题,你认识隔壁邻居吗?姓秦。”
赵汝兰猜到面前的尹警官就是秦豫北所说的老战友,只是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呢。
目视尹警官含笑的眼睛,点点头承认,“我和秦哥是前两天刚认识的。”
尹士国展颜一笑,潇洒的理理自己的衣领。
“嗯,多谢你的回答。你自己在家小心一些,我们最近会安排这附近的巡逻。”
年轻警官屁颠屁颠的跟着尹士国后面,手里还提着早已凉透的早餐。
赵汝兰站在门口处突然叫住走了十米远的尹士国,“尹警官,我想问一下那两个小偷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年轻警官偷瞄一眼尹士国的态度,见他点点头,噔噔蹬,跑到赵汝兰面前,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本本子,一页页翻过。
“找到了!”
“其中一名小偷是附近掮客的儿子,一直游手好闲,听他爸说这附近有一个年轻女子买了套四合院,额,估计就是这样注意到你。你一个年轻女子以后要再小心一些。”
赵汝兰完全没想到是掮客那出了问题,她还在猜测是自己在买菜路上被人盯上了。
“谢谢警官,麻烦你们了。”
受害人的感谢对于一位刚出炉的新人警察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年轻警官脸色被胀红,长长的裤腿并拢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上半身绷得笔直,敬礼时浑身都在用力,鼻尖的汗珠仿佛都在用力。
“为人民服务,不麻烦。”年亲警官放松下来挠挠头,腼腆的说:“你直接叫我小蔡就行了,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到警局找我,我最近也会晚上在附近巡逻。”
“小蔡,说完赶紧走,时间紧迫还得回去。”尹士国招招手,示意小蔡警官说完赶紧走,别耽误时间。
小蔡警官朝赵汝兰笑笑,急急忙忙跟上尹士国。
就在赵汝兰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朝赵汝兰扬扬手,手上的信纸随风摆动。
“姐姐,姐姐,别关门有个哥哥让我给你捎个信。”穿着小背心的男孩满头大汗,趁着赵汝兰愣神的功夫跑到她身边,塞给赵汝兰一张信纸。
没待赵汝兰叫住小男孩问她什么情况,小男孩一溜烟的跑走,拍拍屁股不留下一丝云彩。
赵汝兰一脸疑惑的展开信纸,没想到居然是秦豫北写给她的,信上写着:
赵汝兰同志,展信佳。如果你害怕介意房间里的血迹可以暂时住在我家的左厢房,里面有齐全的家具。厨房冰箱里有新鲜的肉菜,这几天我住在医院,家里的东西随意取用,不必介意。以及希望赵同志可以帮我照顾几天的大黄。
看完秦豫北给她的纸条,将信纸重新折好,挑挑眉。
赵汝兰回厨房取出炉子底下一兜子草木灰倒在房间里的血迹上想要遮住血腥味,时间已经使鲜红的血液凝固变为暗红色的粘稠物体。只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今晚不想在这个房间住下,有了心理阴影,难不成真的要去住秦豫北家的左厢房。揉揉抽痛的脑袋,片刻间她已做好决定。
她还是留在自己家里,只不过她要搬到其他房间等正房散味了再搬回去。晚上只好和大黄挤挤睡一张床,“你说是不是啊大黄。”
赵汝兰轻轻揉揉大黄的狗头,感觉有东西膈着自己,从兜里掏出钥匙,是在医院时秦豫北给她的。泛着银色光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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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回手握紧钥匙,沉思片刻。
对着大黄讲:“大黄,你好好在这睡觉,我去你家给你做饭。嗯,顺便给你主人也做一份送去。”
她住的房间没有空调,只好一直开着落地风扇,害怕大黄在这么热的天中暑,刚走出门不放心再次折返回去,看到大黄乖乖的躺在凉席上,这才安下心来。
赵汝兰掏出钥匙打开秦豫北家的大门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复杂,难以言表。
秦豫北家的厨房家电齐全,赵汝兰穿到剧里三年多时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豪华完备的家电,堪比她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条件。冰箱,微波炉,烤箱全都制备齐全。
冰箱里还冻着一半只鸭子和两只小鸽子。赵汝兰自知炒菜做饭的水平不高,给大黄做的饭还好,只用煮熟就行,可躺在医院的秦豫北该吃什么让她发愁。
先将鸽子汤炖上,放在小泥炉上慢慢熬着。又简单给大黄将半只鸭子煮熟放凉,期间还不忘做自己的拿手活,磕一个鸡蛋在碗中只要蛋清加入一些白糖打发。另外模具里加入一瓶牛奶,适量油,筛入低筋面粉搅拌均匀再加一些红枣碎和葡萄干。将两者混合均匀,放入烤箱中慢慢烘烤。
先将大黄喂饱,提着鸽子汤和小蛋糕顺路在饭店买了两个菜,蒜泥白肉和淋满芝麻酱的拍黄瓜。
同一时间,八里井公社赵塔村,赵德兴正挑着担子,他骨瘦如柴头发全部白了,背也弯了,脸色灰黄,担子两端挂着破旧的篮子,里面放满了青菜。
现在家里日常花销大了,赵盼海今年再次中考如果考上高中又是一笔大花销,并且今年过年时赵望龙学人打牌欠了不少钱,等债主上门了他才知道。因此每天要挑着菜去县里卖钱,补贴家用一刻都不的放松。
暑假过去赵画梅不在读书,帮忙在家里帮大嫂带孩子做家务,只是年纪还小,要不然他早就可以将赵画梅嫁出去收些彩礼钱缓解压力。
哎——
要是赵汝兰还在家多好,既能帮他下地干活,又能帮忙整治家务,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他早就听村里人说赵汝兰在邻水县摆摊卖衣服赚了不少钱,早知道她有这般赚钱的本事当初就不应该强迫她下学。
赵德兴摘下草帽扇扇风,炙热的太阳照在乡间小路,家里不让他骑自行车,大儿媳说这是她的彩礼之一,要是天天被爹骑坏了那可不行,早早就将自行车送到娘家。
以至于现在赵德兴只能走十几里路去县里卖菜。
他走到一颗大树下,卸下担子,坐在树荫里,呆呆地望着天上炽热的太阳,喝口凉水。闭上眼睛仿佛回到赵汝兰还没离开赵家的日子,那时候家里多和谐,他生活多轻松,哪个村里人不羡慕他养了个勤劳可靠的闺女。
只是现在不提也罢。
赵德兴休息不过十分钟,身上的债务催着他不停的往前走。重新挑上担子,脸上晒的像猪肝色一般,走一步落在地上一滴汗。
30. 第 30 章
接连三天都是赵汝兰在家喂好大黄,然后去饭店买两个菜送到医院,有时会在家自己炖汤一起提过去喝。
秦豫北住院期间周城和郭康俊来看望两次,再没人打扰他休息。
因为那两个小偷被当场抓获证据确凿,省下了许多麻烦,按照流程走完就能被收监坐牢。听小蔡警官说痦子男姓齐,在周边地区犯过好几次入室偷窃,最重的一次是将一个老大爷给捅伤腹部,现在还天天吃药。
赵汝兰暗自里松口气,还好当初自己醒的及时,又有秦豫北的帮助,这才将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擒住。
赵汝兰拿着一个手提包,今天是秦豫北出院的日子,她来接秦豫北回去帮忙办出院手续。
这些日子秦豫北的家人一个都未现身,她不好意思直接问秦豫北的家事,只能趁周城来看望时拐弯抹角的打听一些消息。
秦豫北的亲生母亲早在他十岁那年便去世了,第二年父亲娶了他母亲的好朋友带来一个比他还大两岁的男孩。自此父子离心,秦父想让他从政,秦豫北偏偏又去当兵,后来受伤退伍也没按照秦父安排的职位上班。
说起这个周城显得义愤填膺,同情秦豫北明明是秦父的亲生儿子,却让继哥占了秦父的资源,结婚生子都在大院里。秦豫北从小生活的家却让他搬出来住。
自从知道秦豫北的身世情况,赵汝兰绝口不再提关于他家人的任何话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痛楚。
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家庭情况简直是秦豫北的翻版,只不过那个朋友是为敏感脆弱的女生,她们在一起上到高中,大学便分隔两地,后来怎么样了呢?
赵汝兰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抬头向上。眼前好像浮现出朋友腼腆微笑的模样,等她放暑假回来时便听说她割|腕|自|杀。送到医院时就已没了呼吸。
赵汝兰站在医院卫生间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里自己,原身长得越来越像现实生活中的她,有时赵汝兰都快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去世投胎转世重新活了一回。
水龙头哗啦啦淌着,俯身将冷水泼在脸上,赵汝兰意识清醒。走出卫生间,一出门便和康郭俊撞个满怀。
赵汝兰后退一步,眼睛瞪得圆溜溜,身子后倾,“你怎么来了,是来接秦哥出院的吗?”
“嗯,我听说秦哥今天出院,其他人有事,我来帮忙。”眼看赵汝兰要跌倒,郭康俊跨步来到她的身后,伸出右手虚虚搀扶。
赵汝兰踉跄一下站稳脚跟,立刻和郭康俊拉开一臂距离,“那你先去病房找秦哥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没等郭康俊继续再说些什么,转身小跑下楼。徒留郭康俊一人留在原地一手插兜看着赵汝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轻笑出声,闲庭散步般慢慢晃悠到病房门口。
郭康俊扫视一圈发现衣服秦豫北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秦哥,你搬家可搬值了,这个邻居真不错。”
坐在椅子上,随意拿一个床边放着的苹果,向上抛去,落下,再次向上抛。
秦豫北板着脸,“你家是要安排联姻的,别随便祸害女孩子。”
“啪”苹果落在手心,郭康俊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放心秦哥,我明白。”
“身不由己啊。有时候我真羡慕秦哥你的果断。”苦笑出声。
郭康俊提着行李,跟在秦豫北身后,看着他即使用拐杖撑着,依旧笔直的身姿,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
还未进家门,大黄嗅到主人的味道,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秦豫北身边,围绕着他来回转圈。
“真没良心,这几天是谁天天给你煮肉吃的。”赵汝兰假意吃醋,蹲下拦住大黄,一个熊抱大黄将赵汝兰扑倒。
“好了,好了,知道你舍不得我。”
这几天赵汝兰借用秦豫北的厨房烤了不少的饼干,面包。这时用处不就来了,从兜里掏出一捧小饼干,往大黄嘴边一扔,一个残影饼干进入狗嘴。
三人一狗坐在秦豫北家的客厅里,松下空调呼呼的往房间运输冷空气。
康郭俊:“还是秦哥这舒服,我家那老头子古板的很,认定吹空调是资本享乐主义。”
秦豫北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搬出来,康老还能管你吹不吹空调。”继续指挥康郭俊,“你去外面饭店打几个菜回来。”
郭康俊:“......”
“行行行,谁让这里不是伤员就是女孩子呢。”
郭康俊走之前特意撸一把狗头,“大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大黄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赵汝兰一把将大黄拢入怀中,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口气太冲,“抱歉,我是太担心大黄了。”
郭康俊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摆摆手假意投降,“我还是去买饭菜吧,不在这惹人嫌。”
屋里只剩下赵汝兰和秦豫北,哦,还有一只趴在凉席上的大黄。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大黄扑哧扑哧的喘气声,秦豫北烟瘾犯了,下颌绷得紧紧的,顾及着赵汝兰在这只是拿着烟在手上把玩转圈。
“砰砰砰”——是隔壁赵汝兰家的大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赵同志在家吗?赵同志——赵同志我求求你给我开个门。”
赵汝兰坐在凉席上陪大黄在玩丢球的游戏,被门外的叫声吓了个激灵,玩具球被弹到桌子底下。
她看向秦豫北,结果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我出去看看有人找我,你腿不好就不用跟来。”
秦豫北低头垂眉收回视线,“好。”
赵汝兰出门,身后跟着大黄嘴里叼着玩具球。门外是她的老熟人,给她介绍房源的掮客。还有一位头发花白老婆子,裤子上密密麻麻的打满补丁。
掮客看见赵汝兰从隔壁出来,和那个老婆子一起围住赵汝兰,声泪俱下的说:“赵同志,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我给你跪下了,你能不能原谅他,他还小不懂事,钱我赔给你。”
噗通一声,掮客干净利落的跪在赵汝兰面前,头发花白的老婆子也紧随跪在面前。赵汝兰侧过身扯着大黄到一旁。
老婆子跪着一步步紧逼,喉咙里还扯着喊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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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人有好报,放过我们一家吧。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嘭嘭嘭的磕在地上,一声声听的赵汝兰牙都酸了。
“我家里没钱,就这一个儿子。求求你,老婆子给你磕头了,放过他吧。而且你都划伤了他,流了那么多血,一报还一报也够了。”
掮客接着一句,“赔钱,我们可以赔钱。”
两人的哭闹声吵的周围一圈邻居纷纷出门看戏。
“求我有什么用,他们既然做得出这件事,就要有心理准备被抓住。”
面对无理取闹的闹事者,赵汝兰搬了个椅子就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俩闹,“你们这么激动,要不要先量个血压,要不然晕死在这算谁的,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说不定还能看见他们出来,再孝顺你们。”
老婆子额头上磕的通红,掮客扯着老婆子站起来,指着赵汝兰,褪去可怜无辜的模样,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赵汝兰。
一些不知情的路人,看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怜兮兮,不分青红皂白的劝赵汝兰大度一些,要尊老爱幼。
“他们可不是可怜的老人家,这两人的儿子晚上偷窃被抓住,扭送公安局,看她一个小姑娘好欺负过来欺负她呗。”是那天晚上借她板车的老爷爷站出来为赵汝兰说句话。
“......”
路人不好意思,悄悄摸摸离开。
秦豫北拄着拐杖出来,站在赵汝兰身后,“滚!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他们俩面对小姑娘表现的格外强势,一旦面对一个强壮的男人气势就矮了半截。
康郭俊双手提着四个菜挤进包围圈,“这是怎么了?”
“俩小偷的亲人过来求情。”
赵汝兰声音并未刻意放轻,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得到。围着掮客和老婆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了一阵,有一个二流子吹起口哨,另外跟着的小弟也吹起口哨。
掮客脸色青紫,推开周围一圈人,不管同行的老婆子,自己直接离开。
三人围着饭桌落座,红烧排骨、鱼香茄子、凉拌黄瓜木耳、青椒土豆丝依次摆开。秦豫北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冰镇的北冰洋汽水。
吃完饭,康郭俊早早离开,赵汝兰告诉秦豫北她最近打算回邻水县一趟,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按照时间也快到了。还有赵大姑,红霞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总忙不完。
得知这一消息的秦豫北有片刻的愣神,随即问赵汝兰以后还回来吗。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才松开拽紧大黄后脖颈的手。
“秦哥,等会我去问问田婶子她能不能每次做饭的时候顺便给你送来一点。这样你一个人在家也能好好养腿,早日康复。”
秦豫北:“不用这么麻烦,我每天有员工会过来送文件,让他们帮忙带饭就行。”
“秦哥,员工送文件的时间不确定啊,每天给田婶子一些报酬,能按时吃饭对身体好。”
“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田婶子说。”赵汝兰离开秦豫北家,大黄看看赵汝兰又看看自己的主人,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它仿佛在怀疑为什么赵汝兰不和它住一起。
31. 第 31 章
赵汝兰回家收拾两包在副食品店买的鸡蛋糕,用竹篮又装了一篮子鸡蛋。
趁着傍晚工人们都下班回家,田婶和她丈夫刘建国也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正准备做饭的空挡登门拜访。
田婶他们住的是大杂院,一个院子有三户人家住一起,平日有些风吹草动躺在床上从窗子里一望便知。有人在家时,各家各户的门都敞开并未上锁。
赵汝兰提着糕点和鸡蛋上门时,院子里有四五个小孩在跑在闹,刘建国刘大叔在家门口修理自行车掉落下来的链条,田婶在外面搭的小厨房里炒菜,呛人的白烟从小厨房里散开。
“咳咳。”
刘大叔放下手中的工具,“小赵,你怎么来了?”
赵汝兰恢复正常表情,眨眨双眼,将被辣味呛出来的眼泪收回,“刘大叔,我来想请田婶子帮个忙。”
“帮啥忙,直接说就行。你还带啥东西。”刘大叔走到一口水缸前用马勺舀一瓢水冲洗满是油污的双手。
虽说着不要东西,但看见赵汝兰蓝布下盖着的鸡蛋糕和鸡蛋,态度更加温和。
“谁来了——”田婶子听到自己丈夫在和人说话,举着沾满白面的双手走出厨房,“是小赵啊。你咋来了?”
“来找你帮忙的,你们俩聊,我去厨房做饭。”
刘大叔让赵汝兰先坐,又从暖水瓶里倒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赵汝兰说:“田婶,秦哥因为救我腿上加重,本来是我应该照顾他,可我最近要离开北京一趟。所以想请你帮忙,每天到饭点了给他送顿饭,每天给您五块钱。”
“这......我怕我做的口味不符合小秦。”田婶子在围裙上擦两下双手,绞在一起。
秦豫北住的那家四合院,早年间一直空着,即使是在那动荡的年代,有人住在大杂院里嫌人多住不下打算撬开门锁搬进去,没出两天便被警察赶了出来。
后来有人想凭借□□的关系搬进去,还是没得逞这才打消了周围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前几天看秦豫北搬进来,周围有闺女的都动了心思,谁不想嫁给他一个女儿,换来这么大的宅子。
“没事的田婶,就普通的家常菜便好。”赵汝兰拿出一个鸡蛋糕递给田婶,“田婶,尝尝吧,鸡蛋糕又软乎又有营养最适合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吃。”
田婶子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工作被分配到外省,如今只剩一个女儿在身边读书,看见赵汝兰就像自己闺女一样。
田婶一脸怜爱,慈祥的说:“那我就答应了,你放心好了保证顿顿准时送过去。”
这件事办妥,赵汝兰也就能利索的起身回邻水县。
“呦,田婶,这是你亲戚啊给你送这么多好吃。”同住一个大杂院的中年女人踮着脚朝屋里张望,脚跟下站着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刻薄女人踢踢小女孩的屁股,接到母亲的信号,小女孩冲进田婶房间利落的踩着凳子趴在桌子上,用力的扯放在桌子上的竹编篮子。
赵汝兰拿起篮子放到更高的地方,嘴里说着,“害怕小朋友受伤。”女人脸色难看,“你谁啊。”
田婶子给赵汝兰使个眼色,让她赶紧离开,这里交给她,“这是咱们附近刚搬来的邻居,你回娘家这些天,所以不清楚。”
“我要吃糕糕,吃糕糕!”小女孩没拿到竹篮里的东西,趴在桌子上捡一些掉落的糕点碎渣。
“凭啥只给你家送东西。”女人拍拍怀中的小孩,白了一眼,朝小女孩大吼大叫:“赶紧回来,丢死人了,在家没给你吃饱啊,净捡人家的垃圾吃。”
刘大叔端着手擀面条出来,语气不耐烦,“自然有事帮忙。”
女人面对田婶有脾气说话冲,一旦对上比她高大的男人地位不自觉的矮三分。
“死妮子,赶紧回来。”女人揪起小女孩的耳朵拖着她出来。
刘大叔瞅了她一眼,放下碗,招呼田婶赶紧吃饭。
——
赵汝兰第二天锁好门窗立刻启程回邻水县。
夏天的火车没有空调,闷热,味道混杂。赵汝兰在火车上没有胃口吃饭,全凭薄荷糖救命。
好不容易有个住所又要回去住宾馆。
赵汝兰只背着一个包,叉腰站在火车站外面,深吸一口气。
暗自给自己打气,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说不定我替原身圆满的活了一辈子,改变她的结局,死之后又能回到现实生活中呢。
赵汝兰从俞丘市火车站下车转坐大巴两个小时,这才回到邻水县,第一件事先去红霞姐家。
赵汝兰背着个包,顶着大太阳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糯糯的小孩声。
“大姐儿,是赵姐姐来找你妈妈。”
叮哩咣啷响一阵,三个小小的脑袋从窗户那冒出,“真是赵姐姐,快开门。”
很快,大门被打开,三小只叽叽喳喳的围在赵汝兰身边。环视一圈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靠着墙角种着两排豆角,她的摩托车被推到雨棚下面盖着布防止落灰。
赵汝兰放下背包,掏出两盒肉罐头两盒水果罐头,“大姐儿,二妹,三妹你们去厨房拿碗来,我给你们带来罐头尝尝好不好吃。”
三个女孩的小辫晃晃悠悠的,一溜烟跑走,一溜烟又回来,排排站好等着赵汝兰分。
赵汝兰趁她们埋头苦吃时,捏捏小脸,“你们妈妈还在摆摊吗?赵阿姨也去了?”
“嗯。”
“她们都去了。”
“害怕我们晒着,留我们在家。”
你一言我一语,赵汝兰得到消息心里有数,看来赵大姑渐渐走出心理压力。
赵汝兰待她们吃完,牵着三小只去找红霞姐,路上遇到骑自行车卖冰糕的老头,四人一人一根牛奶冰糕。
三年前他就在卖,现在依旧骑着老式自行车驮着白色泡沫箱,走街串巷。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几种口味的冰糕。
变了又没变。
摊位前,只有红霞姐一人在招呼客人,不是说赵大姑也出来看摊子的吗?赵汝兰有疑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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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问出口。
接过赵汝兰给她买的冰糕,红霞姐叹口气低声说:“她那个继女来找她,听说是带男朋友回来商量结婚,让赵姐去撑撑场面,不然一家没个女人不好看。”
赵汝兰手上最后一点冰糕融化,啪唧掉在地上,她有些不可思议,“婷婷怎么就突然带男朋友回家,还要结婚!?”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半年多以前她们躺在一张床上,文婷婷还在纠结迷茫,怎么会进展这么迅速。
赵汝兰:“他们是今天见面吗?”
“对,听说是去咱们县里新开的一家大饭店。”红霞姐知道这个消息时就感觉文婷婷那姑娘糊涂,哪有来商量婚事父母不出面的,还是那么远大西北,以后后悔了都没地方哭。
点点三个小孩的脑袋,“你们三个以后可不准远嫁,嫁那么远我想你们怎么办。”
“以后我们去哪就带着妈妈去哪!”
赵汝兰有一股冲动想去问问文婷婷真的想好了吗?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她冒着风寒到赵大姑家,是文婷婷分给她一半的床,他们一起修理小电器一起去沪市进货,不知是哪一步走错致使她们分开。
她并不知晓原剧情中文婷婷是不是也像这样远远嫁到大西北,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幸福,可只听到红霞姐转述的便知那男人不对她上心,以后又怎会好好对她。
要不要插手别人的因果,赵汝兰在心底问自己。
明天去李大舅家问清楚,她还是不忍心一个活泼明媚的女生踏入一段痛苦的婚姻。
——
丽景大饭店
文大成,赵大姑,李大舅和他的妻子王老师坐一端,文婷婷和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子坐在另一端。
两方对峙,李大舅面前的酒菜没动一口,“我不同意,当初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送你到大西北找你表哥,结果认识了个......”王老师扯住李大舅不让他再说下去。
反观文大成拿起酒盅,和男人碰杯,眯着眼睛抿了一口,然后两人嘴里都吐出咝咝的声音,苍老的脸上肌肉像是伸懒腰似的舒展开来。1
文大成像是回到自己的主场,两杯酒下肚脸色通红,“彩礼你们家能拿多少,我这个姑娘养这么大,还有知识有文化,她学的护士,以后公婆生病绝对能伺候好。”
陈彦永身材瘦削单薄,皮肤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长期伏案读书使得他有些轻微驼背。
和文大成敬酒时,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但笑意并不直达眼底,习惯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厌恶。
文婷婷捏着陈彦永的手力道变大,桌底下陈彦永用力甩开,面带微笑回答文大成的问题。
“婷婷是个好女孩,我们俩两情相悦,谈钱就伤感情了伯父。”
陈彦永把白衬衫袖口挽上,给文大成倒酒。
文大成旁边的赵大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席上,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就连求她过来的文婷婷将她带到这里便不再管她。
她来到这的唯一目的只是一个装饰,不让席上太难看。
32. 第 32 章
赵汝兰原本还想着在宾馆里凑合两晚,在红霞姐家吃完晚饭,三小只拉着她不让她离开,红霞姐也在一旁拉扯,想让赵汝兰住下和大姐儿一起挤挤。
赵汝兰想着反正住宾馆一晚要二三十,不如借宿在红霞姐家,该省省该花花。
红霞姐租的是一个小院子,在这十八线的小县城,租金比北京便宜不少,一个月才二十块钱。赵汝兰给她开的工资,一个月去掉房租,勉勉强强维持三个小姑娘的生活。
难怪红霞姐那么焦虑,要是不拼一把以后孩子长大了,花销不断增长难道要牺牲一个人帮忙养妹妹吗?
院子里有上一任租户搭的冲凉小棚子,关上门能看见里面人的小腿。还好院子里都是女生,不必介意这些。
红霞姐只用帮最小的三妹洗澡,其他两个姐姐端着盆在露天大院相互帮忙搓背冲洗。院子里响起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咯咯咯。
赵汝兰掏出本子,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抬头低头观察院子里的一切,然后画在本子上。
她自刚穿来时便养成这个习惯,遇到美景时画画,遇到困难时画画,三年间已攒了一本画集。
她母亲是从美院毕业的学生,从小跟着母亲练习素描,水彩。赵汝兰虽算不上绘画专业人士,但基础的功底还是有的。
要是妈妈看见我如今的绘画水平,睡觉都能笑醒。赵汝兰心底里自嘲一笑。
小妹不等红霞姐给她擦身体,光着身子屁颠屁颠的跑到赵汝兰身边,“画上的这个是我!”
赵汝兰点点这个小调皮,“对,你看好不好看。”
红霞姐在后面追着喊着,一把抓住活泼的三妹,双腿夹住她,上下擦干水珠,套上小背心,拍拍屁股,“小祖宗,去玩吧。”
听到赵汝兰这里有好玩的,纷纷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闹着,一片其乐融融。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赵大姑还没回来。
赵汝兰坐在床边泡脚,热腾腾的水汽直冲天灵盖,“大姑今晚会回来吧?怎么吃饭吃这么晚。”
红霞姐将三小只哄睡后,也不禁担忧起来,赵大姑自从离婚后没什么住处,这些日子一直和她住一起,这么晚还不回来该不会文大成纠缠她,不让她回来吧。
越想越着急,赵汝兰和红霞姐都在商量要不要出去找她时,院子外响起敲门声,缓慢的,没有生机的。
“是谁?”赵汝兰吸着拖鞋,透过门缝房外看。
“兰兰!?是兰兰回来了吗?”
门外女人语气惊喜,是赵大姑。拿掉门闩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赵大姑头发盘在头顶,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碎毛发,上身是碎花格子衫,下半身黑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已然恢复精气神。
赵大姑牵着赵汝兰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哽咽的说道:“瘦了。”想摸摸脑袋,发现自己已经比赵汝兰矮一头,伸出的手又缩回去,“高了。”
红霞姐给三个小孩掖掖毯子盖好肚脐眼,蹑手蹑脚的走出来,“怎么说,吃这么晚,席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赵大姑摇摇头,神色淡漠,“因为彩礼谈崩了,文大成要一千五百块的彩礼才同意文婷婷远嫁大西北,不然免谈。”
“席上陈彦永,就是文婷婷男朋友当场生气,和文大成理论起来。闹得整个饭店都来看热闹。”赵大姑揉揉脑袋,“后来又回李家吵了一顿,就看这几人谁能拗过谁。”
赵大姑打着手电筒,随意冲个澡,半个小时不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她现在离开文家,那一摊子事和她无关,心里想的开自然不用愁的睡不着觉。
——
赵汝兰第二天醒来,赵大姑已经炖好八宝粥,炕好油饼。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三小只和红霞姐已经吃好饭,出门摆摊。
整个小院静悄悄的,只有赵大姑蹲在水井旁搓洗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赵大姑将衣裳晾在绳子上,赵汝兰刷好牙正坐在屋檐下吃油饼。
赵汝兰打包好两个罐头,两包鸡蛋糕。骑上摩托车没几分钟到李大舅楼下。
敲门。
一脸憔悴的王老师扶着腰,打开铁门。看见赵汝兰站在门口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眼角沁出泪花,“兰兰,你来了。你帮我们劝劝婷婷好不好,她真的被那人迷昏了头。”
王老师握着赵汝兰的手都在颤抖,满是虚弱的恳求。
一进门沙发上就坐着一男一女,是文婷婷和他人话语里的陈彦永。
文婷婷看见赵汝兰的一霎那,眼底划过欣喜,随之而来的是感受到陈彦永的触摸,顿一下,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回到位置上。
赵汝兰感受到陈彦永冰冷大胆的扫视,从头到脚,让人感到冒犯,她忽略令人不适的目光,放下手中的礼物。
“婷婷来阳台,咱们说说话吧,好久没见。”
赵汝兰率先走到阳台,倚靠在栏杆处背对着他们,让人无法看到脸上的神情。
文婷婷起身想走过去,却被陈彦永拦住,两人目光对峙陈彦永率先移开视线,让出空间让文婷婷通过。
此刻王老师懒得和陈彦永寒暄说话,进入正房叫李大舅出来,昨天晚上他被气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微微亮才睡下,为了文婷婷这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文婷婷开门见山的说:“你要是也来劝我不要嫁,那就不必再说。我不想听你们说些什么大道理。”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来你家,你是怎么劝我的吗?让我不要放弃读书!”赵汝兰不知道怎么了,难道爱情真的会使人盲目吗,从前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已经毕业了,总不可能一直读书吧,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你以后遇到喜欢的男人也会这样不顾一切。”文婷婷在逃避赵汝兰的视线,她不敢看她。
赵汝兰:“......”
“可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独立性。你刚毕业没工作就结婚想过以后怎么生活吗?靠你舅舅,靠你表哥?”
“你也要看不起我吗?当初你那么可怜是我帮你的,没有我哪来的今天的你!你没资格高高在上的训斥我,我以后过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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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一把推开赵汝兰,毫不设防的赵汝兰被大力推倒,撞到水泥栏杆,一瞬间的刺痛从背部传来,文婷婷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走吧,彦永。这个地方容不下我俩。”
文婷婷拉起陈彦永不顾王老师和李大舅的阻拦,执意要离开。
“砰!砰——”
铁门被重重的摔响,李大舅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球通红,青白的胡茬还沾着水珠。
赵汝兰搀扶起蹲在门口的王老师,“抱歉,我没......”
“没事,不怪你。是她太执迷不悟。”
王老师气若悬丝,显然被文婷婷气的不轻,她只有一个儿子,一直拿文婷婷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被她伤的不轻。
文婷婷最终还是没能听从这一大群人的劝导,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跟着陈彦永回去了,等文大成发现时,家里的户口本早就被偷偷拿走,文大成当场气的住院,指使文成才叫李大舅和赵大姑赶紧过来。
李大舅因为是自己亲外甥女的事情倒是跑了一趟医院,可文婷婷早已远走高飞,他即使再悲痛也无济于事,只好写信给他当兵的儿子,让他帮忙找找文婷婷。
至于赵大姑好不容易脱离了文大成,怎么可能轻易回到魔窟之中。她对此心知肚明,文大成叫她过去只不过想让她去照顾罢了。
赵汝兰已经放弃叫醒一个沉醉在爱情中的女人,她对文婷婷仁至义尽,她不能负担一个人的命运。
只是,只是,赵汝兰还是感到很难过,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一点没变,变的只是人而已。
既然有些人注定要分道扬镳,沉溺在往事中是最不可取的行为,赵汝兰这才回来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在俞丘市买一套店面,有了店面红霞姐和她自己都有底气。
她不打算开几家门店平平安安渡过此生,赵汝兰来到这个时代不是来躺平的,总得做些什么吧,对吧,总得做些什么吧!
赵汝兰的生活平静下来,每天忙忙碌碌,骑着摩托车往返邻水县和俞丘市之间。
她去了一趟学校,得知录取通知书并未送达,便找一处学校无人的角落静静坐着,从天亮到日暮。这才回到邻水县红霞姐家里。
“红霞姐,大姑,我在市里看中一套门面,明天再去找房东看能不能便宜一些。可以的话,就能定下来。”
红霞姐听到明显激动,夹菜的筷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门面确定下来后,咱们该讨论一下分成的事,亲兄弟明算账。”
“要的,要的。”红霞姐慌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慢了一点。
“我也出资加入,可以吗?我攒了一些钱也想试试独立生活工作。为自己活一把。”赵大姑心惊胆战看向赵汝兰,她也不想被人遗落在后。
“当然,只是我们要搬去俞丘市里生活。大姑你可以吗?”赵汝兰原本就打算让大姑跟着她们一起干,可是唯一的问题便是她和林大力。
赵汝兰这样想,也问出来了。赵大姑僵住,低下头不再言语。
33. 第 33 章
赵汝兰在邻水县的菜市场买菜,偶然间在路上遇到了前来卖菜的村里人,赵汝兰并不认识他,还是在路上那人叫住她,东扯西扯打听赵汝兰这些年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劝她天下无不是父母,别那么不孝,还有一些鸡零狗碎的关于赵家的事。
她随意扯了几句,将那人打发走,谁能懂到第二天赵望龙的媳妇抱着孩子和杨盼睇一起出现在红霞姐家门口的惊悚感。
小男娃三四岁的年龄,脸上泛起高原红,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巴没洗干净。大儿媳脸色灰黄,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篮子里放着几颗青菜和十个鸡蛋,这是她带给赵汝兰的礼物。1
赵大姑见杨盼睇舔着脸上门,气不打一处来,做出赶人的态度。杨盼睇的大儿媳妇姓赖,身材矮小,眼窝凹陷,颧骨高耸看赵汝兰和赵大姑时总带着掂量的意味,仿佛将人放在秤上看看几斤几两。
赖儿媳的声音又尖又细,“赵姑妈,我们今天是来看看你们,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弄得那么僵。我们今个来带了家养的鸡蛋,有营养。”
“这是你侄孙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吧。带来让你们见见,叫赵建业,以后咱们女人不都得靠他。”赖儿媳嘴角带着得意炫耀的微笑,说到最后一句话音量提高,身子前倾,仿佛要贴到赵大姑的脸上。
“听说你现在离婚了,以后你儿子不给你养老,不还得靠我这个小孙孙。”杨盼睇自觉在离过婚的女人面前高人一等,说话都有底气。
“大姑,和她们这些人有什么好说话的,关门!”
赵汝兰怎么都没想到当初赵德兴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再不来找她,没想到才过多久就又想重新趴在她身上吸血。
没了傻子帮他们家做贡献,单凭赵德兴和杨盼睇两人想以后舒舒服服养老简直痴人说梦。
赖儿媳一把将小男娃推进院子,自己也趁赵大姑没反应过来时挤进小院子里。一眼瞄准院子里的摩托车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看到趴在窗户上的三个小女孩,撇撇嘴一脸不屑。
“滚!”
赵汝兰揪起小男孩的衣领,像拿一颗地雷一样,放到门外,拍拍手上的灰尘,对赖儿媳说:“是你自己出去,还是被我打出去。”
杨盼睇见自己疼爱的孙孙被赶出门,脸顿时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张口就骂:“果然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你亲妈就是看你是个丧门星才将你扔给我。现在长大硬气了,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去公安局告你不孝。”
赵汝兰一把将赖儿媳扯出去,她还在贪婪的看着院子里的摩托车。
啪
杨盼睇和赖儿媳被关在门外。
“大姑,以后看见赵家人通通不给开门。”
赵大姑也心有余悸拍拍胸脯,“放心,这杨盼睇真是阴魂不散,现在有加了个儿媳妇。”
门外赖儿媳还没从美梦中清醒,不设防的被拽出去踉跄两下,紧紧搂紧装有鸡蛋的竹篮。
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娘,你没说姑妈和大姑子住城里那么好,还有摩托车。以后拿到咱家岂不是转手就能买好几千。”
杨盼睇一屁股坐在门口,不停的往地上吐痰,穿着布鞋的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擦来擦去,要将地上的痰擦干净。2
她白了一眼做美梦的大儿媳,“你当我不想啊,回去了,要不是你非要我过来,能白白受这个白眼狼的气。”
将她们赶走后,赵汝兰迫切想要离开邻水县。只要她在这呆一天,一旦赵家出什么事,他们总会想办法来找她。
赵汝兰在她们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去市里找房东。她吃了在北京买房的亏,无论如何这次要直接和房东面对面交流,不要中间商。
赵汝兰选的门面房是个二层小楼,位于一条政府新规划的区域,以她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条街的位置得天独厚,交通四通八达,周围附近有商场医院。
他们俩约在临街门面房门口见面,来的人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白背心大裤衩就开了。
他爽快的很,开门见山出价六千五说是一分不少,一个三十平米的门面房,六千五的价格在后世看来是天下掉馅饼的事,但是在这个万元户都极其稀少的年代,种地的农民一辈子都攒不到六千。
赵汝兰不傻,知道这房东老爷爷的心理预期还能再降一将,她提前打听过周围的价格大都在五千五到六千五之间。
赵汝兰不着急还价,看这太阳高悬,温声细语的请房东老爷爷去茶馆喝杯茶。
他是个健谈的老头,喜欢吹嘘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赵汝兰不反驳而是安安静静的聆听,时不时点点头,慢慢将话题引到自己买房上来。
赵汝兰陪喝茶,陪吃饭,整整一天。那老头终于松口最低价格五千八百九。
赵汝兰答应下来,心里松一口气,这一天总算没白忙活。
她自从在北京买房之后,手里的现金并不多,和房东老爷爷约定好,先付三千,之后的两千八百九分期付款,一年之内还清。
双方各出一个担保人,立好字据,这件买门面的事才算落下眉目。
手里有两套房,北京一套,俞丘市一套。
呼——
要是爸妈晓得不知道有多开心。赵汝兰瞧着红本本上的字,眩晕,不可置信。
——
临街的门面房有些年头,砖木结合,重新粉刷装修的事,赵汝兰没打算找人,而是自己和赵大姑慢慢干,红霞姐趁着这段时间继续在县城摆摊卖衣服。
门头用亮色搭配字体搭配灯光,店名直接简单粗暴“时尚女人服饰”,屋里刷白搭配她自己制作的木饰画。靠墙钉上挂架,中间摆上中岛货架,形成一个回字形通道。
里面用木板隔出两个试衣间,二楼摆满货架用做库存区。
装修期间赵汝兰收到班主任的消息,她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是建校以来第一位考到清北大学的学生!
赵汝兰被班主任匆匆忙忙叫到学校校长办公室,里面已经坐着一位戴着眼睛的男生。
赵汝兰读书三年在学校非常低调,当然只是她这么认为,每次成绩排名时总在第一位,从不往下扫自然不清楚面前的男生是隔壁班的“万年老二”每次都在她的后面。
校长面前摆着她的录取通知书,一见赵汝兰来了,立马起身笑容灿烂,“赵汝兰同学,好样的!你可是我们建校以来第一个考上清北大学的学生。”
戴着眼睛的斯文男生手里也有一副录取通知书,站起身在校长后面默默注视赵汝兰。
“哦,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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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介绍一下这是隔壁班的林一鹤同学,他也考到北京的重点大学就在你隔壁,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同学,可以相互沟通交流。”
校长拍拍林一鹤的肩膀,向她介绍。
“嗯,放心校长。”
赵汝兰是重学一世,博士毕业了再学高中的知识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不足为奇,可林一鹤没有学两次的机会,而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赵汝兰发自内心的钦佩,第一次仔仔细细的观察林一鹤长什么模样。
自然顺直的碎发,面容干净清秀,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修长,穿着白衬衫和白色板鞋,眼神温和内敛。赵汝兰脑海中浮现的第一感觉便是校园文里的男神形象。
林一鹤仿佛被赵汝兰的视线烫熟,慌忙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闪烁的眼睛,耳朵一角红彤彤的。
校长分别给赵汝兰和林一鹤塞一个红包,又对二人说些语重心长的话,叫人拍了合照这才放他们离开。
校门口,林一鹤突然叫住赵汝兰,“能......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大学咱们也好联系,我......我会给你写信的。”林一鹤说话时不敢直视赵汝兰的眼睛,碎发下的耳朵充血通红。
赵汝兰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假装在整理衣袖,睫毛轻轻颤动。赵汝兰轻笑一声,林一鹤仿佛触电一般,红色从耳朵蔓延到脸颊。
“好啊,你有带本子和笔吗?我写给你。”
“带了。”
林一鹤赶忙从书包中掏出笔记本和笔,递给她时指尖轻颤,差点没拿稳。
“这?”
赵汝兰写的是她在北京的住址。
“我暑假在北京租的房子,以后可以按这个地址联系。”
赵汝兰并未将自己在北京买房的事说出来,对外统一称租的房子。
林一鹤眼神更亮了些,闪着细碎的光芒,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赵汝兰说:“你一直是我高中三年追逐的目标,我......我以后会慢慢追赶上你的步伐。”
说罢,不等赵汝兰有任何反应,扭头背起书包跑走。
“噗——”
赵汝兰感觉自己的心都变得年轻。
顺路重回故地想看看自己租住三年的房子,没想到居然已经被打通改成霞飞美容院。
动作真够快的啊。
服装店被重新粉刷还在装修中,但隔壁照旧营业不误。
赵汝兰就看一眼,打算离开时被霍姐叫住。
“小赵?”
赵汝兰停住脚步,和霍姐寒暄几句。
“是我,我来取录取通知书。霍姐你动作真够神速,说干就干这么快就在装修了,厉害。”
“考上大学了,真不错。以后是大学生不比我做小生意强。”
霍姐还是那样妩媚张扬,烫着大波浪,涂着红口红。
“呶,给你的红包。”霍姐修长的手叼着一根女士香烟,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着的东西。
赵汝兰有些傻眼,随后连连摆手。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好歹咱们一起当邻居那么久。”霍姐强硬的将红封塞到赵汝兰手中,吸一口香烟吐出,“走吧。以后好好读书。”
“我......”赵汝兰在这一刻只觉得心里胀胀的,酸酸甜甜。
34. 第 34 章
一个月的时间,赵汝兰和赵大姑将房子装修的七七八八。一点点蚂蚁搬家似的把邻水县的衣服库存搬到“时尚女人服饰”。
临近开学前,赵汝兰陪着红霞姐在市里找到公立小学,想要将三小只的学籍从乡下转到城里。只是红霞姐在这没房子没户口,只能花些钱办理借读,三个女孩的学籍还在原来的学校。
最大的小姑娘和赵汝梅是在同一个学校不同的年级,只是赵家现如今实在没钱给赵汝梅读书,只好下学留在家里干活。
出乎赵汝兰意料的事,她居然在学校里看到赵汝梅和赵盼海的身影。
两人在学校的角落处拉拉扯扯好似在说些什么,赵画梅越说越激动,眼泪噗噗的落下。
红霞姐去办公室提交材料,留下赵汝兰和大姐儿在一楼露天平台处等着,赵汝兰牵着大姐儿的手想远远避开那两个晦气的人。
没想到赵汝兰刚走到一半,后面一声凄厉的女声叫住她。
“大姐!”
“大姐,求你了,你帮帮我。”
赵画梅挣脱赵盼海的桎梏,跌跌撞撞的跑向赵汝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噗通——
赵画梅跪在赵汝兰面前,趴在地上想去扯她的裤脚被赵汝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
“又是这套死缠烂打的操作,她不知见了多少次。”赵汝兰心里默念,沉住气,不能和这些狗皮膏药纠缠。
“求我有什么用!再说我现在不是你们家的人。想读书去找赵德兴,我最后说一句,你不是我的责任。”说完赵汝兰不顾赵画梅的哀求,自顾自离开。
“凭什么你对和你没血缘关系的人都那么好,却对自己的亲妹妹这般恶毒残忍,我都给你跪下来!我恨死你了!我不能读书都是你害的,要是你乖乖去打工我就还能继续读书。”赵画梅声嘶力竭,不顾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指着大姐儿。
“啧”
这话赵汝兰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这是她的责任,都怪她?
赵汝兰转身回去蹲在赵画梅面前,看着她扭曲变形的脸,心里不是赵画梅不能读书受到报应的快感而是一股子悲伤,为原身,为那个奉献出一生的“赵汝兰”。
瞧瞧现如今没了一个人的牺牲,赵家连学费都出不起。
哈哈哈。
赵汝兰想笑却笑不出,没了原身的牺牲,下一个祭品就是面前这个年轻十几岁的小姑娘——赵画梅。
她能不能逃脱,赵汝兰不清楚。只是同为女性的悲哀驱使她不恨“未来剧情中的赵画梅”但也无法帮助身处困境中的“现在的赵画梅”。
乡愁是独属于男人的奥德赛,逃离才是刻进女人身体里的史诗。1
她感谢爸爸只生下她一个女孩,将万千宠爱全都给了她。所以她面对穿越到苦情剧中赵德兴的步步紧逼,杨盼睇的贬低咒骂才能撑住。
“你该恨得是赵德兴,而不是我!求我有什么用,杨盼睇那么疼你为什么不去求她,只不过是你一直以来觉得我心软,好欺负罢了。柿子挑软的捏,怎么?你哥赵盼海没告诉你他也找过我借学费。”
赵画梅听到赵汝兰的话,猛地扭头看向赵盼海。
他远远的站在角落阴影里,并不为学费担忧。他已经考上高中,虽说不是重点高中,可身为有“把”的男性,想读书赵德兴自会砸锅卖铁让他往下读。
他陪赵画梅来这的唯一目的只不过想让她彻底放下读书的心思,不要整天在家里哭哭啼啼,考上高中的好心情都没了。
只是赵盼海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赵汝兰,他根本不想再见她。自从那次受辱后,他便对赵汝兰怀恨在心,总做梦想着有朝一日站在赵汝兰面前狠狠羞辱回去,莫欺少年穷,他一直记得那一天。
赵盼海咬紧牙关,低下头躲避赵画梅的视线。
之后赵画梅和赵盼海发生什么事,赵汝兰并不知情,她离开后便回到“时尚女人服饰”。
再之后就是收拾店铺准备开业。
“时尚女人服饰”开业时霍姐又订了两束花篮送到店铺。
自从那天她俩见面后,赵汝兰给霍姐留了自己在北京的地址和通讯方式,约定以后常联系。
店铺开业一个星期,赵汝兰就要离开前往学校报道,她不放心店里的事,特意拜托霍姐在赵大姑和红霞姐遇到麻烦时帮忙解决一下。
霍姐在市里开店有四五年,算是第一批敢下海吃螃蟹的人,台面上的交道,背地里的交道,她都有熟人。
赵汝兰此刻正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俞丘市火车站广场前,林一鹤开学前专门跑来一趟问他们能不能一起去北京,赵汝兰答应了。
“来了。”
林一鹤换掉白衬衫,穿着一身海军蓝色条纹格子衫,青春洋溢,只是身后背着的庞大的背包破坏掉轻松的氛围。
满头大汗,朝赵汝兰招手微笑。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爸妈总担心我吃不好,你看他们给我塞了那么多东西。”林一鹤腼腆一笑打破两人不自在的氛围。
“你爸妈多关系你,我想吃爸妈做的饭还吃不上呢?”赵汝兰想要结果林一鹤身前的小背包,“我来帮你拿个轻一点的吧。”
“不用,不用。”林一鹤想拒绝赵汝兰的帮助,可身后的大背包禁锢住他的行动,赵汝兰将身前的小背包结果,林一鹤挠挠头,耳朵通红,“谢谢你,等上火车咱们一起吃我爸妈给我摊的鸡蛋饼,还有我哥给我寄的猪肉干。”
开学前的车站人挤人,不!不止开学前,任何时候火车站都是人潮涌动,赵汝兰望着一望无际的人群欲哭无泪她率先登上前往北京的火车,林一鹤在后面被人挤的动弹不得只能靠人群推着走。
从车窗外,赵汝兰先将林一鹤的行李拿进来,他这才顺着车窗爬进座位。
服帖整齐的海军衫被挤的像根咸菜一样皱皱巴巴。
林一鹤一上车,自己气都还没喘匀,看见赵汝兰因干咳而龟裂的嘴唇,从小背包里掏出水杯递给赵汝兰。
磕磕绊绊的说:“这个杯子是我新买的,给你用。里面有凉白开可以喝。”
赵汝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你怎么办?”
“我这里还有一个。”说罢,他那个小背包仿佛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又从中掏出一个陶瓷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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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有人能聊聊天,时间过的便很快。
两人下火车后便分开了,各自加入前来接学生的志愿者服务队。
不愧是顶尖学府,效率就是快,赵汝兰很快完成注册登记。
现实生活中赵汝兰从本科到博士全都在沪市就读。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进入清北大学作为其中的一份子。
赵汝兰的床铺放在四合院中,她完成注册后来不及逛校园,先回自己的四合院收拾打包好被褥。
赵汝兰打开四合院,第一个发现她回来的就是大黄,估计是嗅到她身上的气味,或者是听到赵汝兰推开房门的声音。
大门完全敞开着,大黄像一只离弦的箭猛地窜出来,扑到赵汝兰身上。
“大黄,好想你啊——”赵汝兰一回北京就时刻准备着小零食放在兜里,为的不就是能遇到“小可爱”吗。
赵汝兰兜里还剩下一点林一鹤给她的肉干,倒在手心,放在大黄的嘴前。
大黄跟成精了似的,一只前脚点点地面,眼睛滴溜溜的转。好像在说,“快放在地上,快放在地上。”
“真是好狗!”
赵汝兰从厨房拿出大黄以前用过的铁盆,将肉干放入盆中,又接了一盆的水放在旁边,这才去干自己的事。
没一会功夫,有人来寻大黄回家,是康郭俊?
咦?
怎么是他?
康郭俊看出赵汝兰眼中的疑惑,解释道:“秦哥腿好之后,闲不住现在在忙他的事,我放假闲来无事过来遛遛大黄,整天关在院子里也不是事。”
“哦,原来如此。他是什么工作?怎么感觉他天天有空。”赵汝兰点点头,并未说话,只是在心中诽腑一句。
康郭俊看赵汝兰打包好的行李,有些困惑,“你这是要离开,不在这住了吗?”
赵汝兰:“不是,我刚开学打算将被褥拿到学生宿舍里。”
“你......你还在读书!?”饶是一向沉稳的康郭俊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失态。
他想过赵汝兰年纪轻轻工作创业,只是没想到年纪这么小,才刚成年。
明明看她的为人处世格外老练,和她交流时感觉就像和同龄人在谈话。
“秦哥知不知道赵汝兰还在上学啊。”康郭俊想。
康郭俊:“我送你回学校吧,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的车还停在秦哥家的车库里,比你自己打出租车方便。”
赵汝兰还在思考要不要接受他的帮助,康郭俊已经上手将打包好的行李一件件的搬到门口。就连大黄都在帮忙刁起脸盆往外走。
“清北大学。谢谢康哥。”
“你是清北大学的新生!学妹!好巧。我是从清北大学法律系毕业的。”
听到赵汝兰是他的学妹,康郭俊对赵汝兰的关系明显更亲善了些,搬行李都更有力。
康郭俊的车是一台桑塔纳,赵汝兰不由得侧目。他驾车畅通无阻的进入清北大学,停在女生寝室楼下。
路过的人无论是谁都扭头看两眼。
赵汝兰扶额,早知道真不如老老实实自己搬,她不想刚到学校就引起关注啊。
35. 第 35 章
康郭俊将赵汝兰放在宿舍楼下,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进入女生寝室。打声招呼载着大黄潇洒离场。
赵汝兰叉腰,抬头看,宿舍楼有六层,她被分到423宿舍。
康郭俊开着桑塔纳离开后,停留注视在赵汝兰身上的目光渐渐散去,路过的行人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端正清秀,是个美人。其他的在没有什么想法。
赵汝兰弯着腰提起最重的行李,里面装有棉被,脸盆,鞋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刚开始没准备好,拿起重物,脚步趔趄,仿佛随时都会跌翻在地。
她将一些重的东西取下放在一楼大厅,打算分几趟来回搬东西。
赵汝兰气喘吁吁的进入宿舍,里面已经有两个床位被占,一个是在下铺被褥蚊帐都已经铺上挂上,床底下摆好脸盆,鞋子等等,只是她人不在。
另一个是在靠阳台的上铺,她穿着黄色的裙子,踩着锃亮的小皮鞋。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吃着切成小块的苹果,有一个中年妇女踩着梯子在帮她打理床铺。
听见门外的动静,黄裙子女生抬起头轻蔑的扫视一眼,脸色不好,随即低下头继续品尝美味的苹果。倒是正在整理床铺的女人扭过头看到赵汝兰明显身子一颤,差点踩空滑下床,沉默一会,喉咙里仿佛塞着棉花和赵汝兰打招呼。
“我是上铺四号床的妈妈,你叫什么啊?家是哪里的?”
黄裙子的妈妈铺好,颤颤巍巍的下床洗手。拍拍黄裙子示意她介绍一下自己,别不说话。
“我叫朱青水,上面是我妈。我是本地人,家就住在学校附近,我妈非要我来体验体验宿舍生活,真烦。”
朱青水高傲的抬起头,拢了拢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头上夹着水晶发卡。
朱青水端起装着苹果块的碗递到赵汝兰面前,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对赵汝兰说:“你不是北京人吧,小的地方来的吗?该不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城市吧。你要尝口苹果吗?没吃过吧。”
无语凝噎,是此刻赵汝兰真实的心情反馈。
阳光灿烂,空气清新,阳台上树影婆娑,清风徐来,瞥见一个高傲的红脸,恍然觉得她很像舞台上浓妆艳抹的角色,只是人间的颜料,永远也画不出她这般高贵纯粹的红脸。1
赵汝兰大感不妙,心想,以后寝室还能过安生日子吗?下铺那个同学应该不会是受不了折磨先出去了吧?
“我叫赵汝兰,从俞丘市来的。”说完这句话,赵汝兰不在继续搭话而是找到自己的位子,就在朱青水的对面。
“我不在乎你是哪里人,你家在哪。只要别来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有苹果而已谁没吃过。”一股子恶心,陡然从赵汝兰心中升起,这是她第一次警告朱青水。
“啪”
朱青水妈妈手上端着脸盆手滑掉落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发出巨大的声音。
“妈,你在干什么。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认识她啊。”
朱青水后退一步躲开。
朱母唯唯诺诺捡起脸盆:“暑假有一天买菜的时候,见过。我那次不小心撞到她。”
赵汝兰拍了一下脑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情形。那天她拿到房产证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女人撞倒该不会就是她吧?
赵汝兰不说话,朱青水仿佛找到优越感似的,刚开始看见赵汝兰爱答不理,知道她是小地方来的,又开始积极找话题,并不把刚刚赵汝兰警告她的话放在心里。
从她家在北京的房子,到从小到大吃过的零食蛋糕,仿佛都要从头到尾数一遍。
“北京西单南口的义利快餐厅去过没?肯德基去过没?喝过咖啡吗?”
一连三问,朱青水高傲的仰起头。吃一口苹果,又唱起来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朱青水自顾自的说话,赵汝兰白了她一眼,只把她的声音当伴奏。
一头牛劲使不完,来来回回搬了三趟,将放在一楼大厅的行李完全搬上四楼。
朱母利索的帮朱青水收拾好东西,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强化牌上海麦乳精”圆嘟嘟的,上面画着麦苗图案的黄色圆柱体。
她仿佛怕赵汝兰跑走似的,一只手紧紧攥住赵汝兰的胳膊。
“我去给你俩冲一杯。”
不待朱青水反应过来,匆匆拿着暖水瓶去楼下接热水。
“妈,凭啥给她......”
朱青水还没说完,瞥一眼赵汝兰的脸色,不再说话。
赵汝兰懒得和这俩个神经纠缠,一个莫名其妙对她好,一个莫名其妙找她秀优越感。利利索索的不到半个小时整理好床铺。
就在她打算去外头接水,擦擦桌子时,迎面走来一个男生?
哎!不对!
是像男生的女生。
她潇潇洒洒一身轻松走进来,“你们好,我叫颜墨。”左看看右看看,点点头笑着说,“看来我是最晚到的一个啊,大家都到齐了。”
颜墨一身中性打扮,身高有一米七五,头发剪的短短的,如果不听声音,分明就是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
“赵汝兰。”
“朱青水。”
朱青水对颜墨的第一态度可比对赵汝兰的好多了,眼见赵汝兰不搭理她,刚好又来一个可以找她秀优越感。
“我从小就住在北京,我家就在学校附近,要不是......”
赵汝兰被迫重新听一遍。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隐约在门口听到颜墨说:“我不像你一直住在一个地方,我从小世界各地旅游,这次在北京上学打算在北京买房子,你家多少平让我参考参考......”
之后颜墨说什么赵汝兰没听清,只知道好长时间朱青水不再和颜墨说话。
赵汝兰走下楼和朱母迎面撞上,她一手提着暖水壶,一手提着水果。
赵汝兰无意和朱母纠缠,也不想喝她一杯麦乳精,双方侧身而过。朱母静静的站在转角楼梯口默默的注视着赵汝兰的背影。
想叫住她,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这副关心急切的模样,只会让赵汝兰加剧防备心理。
——
赵汝兰收拾好物品,不想在宿舍和朱青水浪费时间,慢慢步行回到四合院。
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从赵汝兰身边穿行而过。
她打算着要不托红霞姐将俞丘市的摩托车卖掉,在北京重新买辆代步的自行车。以后在学校和四合院之间来往方便。
这是赵汝兰第一次沉浸式慢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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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烦心事的四处在北京城闲逛。不必考虑金钱,学业种种,就这样静悄悄的享受独处的时光。
八十年代末的北京城,时尚,活力,一片欣欣向荣。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对于将来的生活是憧憬的,向往的。走街串巷卖菜的、磨刀的、收废品的小贩脸上都挂着微笑。
“嘀——”
清脆的汽车鸣笛声在赵汝兰身后。
扭头一看,居然是一辆威武的吉普车,缓缓摇下车窗,是秦豫北和周城。
周城摇摇手中的大哥大,脸上藏不住事,兴奋无比的说:“小赵同志,我已经知道了哦。”
赵汝兰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在清北大学上学的事肯定被康郭俊告诉给秦哥他们几个。
周城:“是康哥打大哥大说的,最近这些日子陪秦哥处理事,好久没见,上车。”
赵汝兰不跟他俩客气,等秦豫北靠边停在马路边时,拉开车门闪身进去。
“秦哥,你的腿好了吗?”赵汝兰有些担忧的立起身想看看驾驶座位的秦豫北。
她的位置刚好位于秦豫北的身后,觉得他都能开车了,那么腿应该已经好了,但自己还得问问以防万一。
秦豫北仿佛能感受到赵汝兰的视线落在自己腿上,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直住,正襟危坐像一个受到检阅的士兵。
“好了,不用担心。”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马上启动,你坐好,小心因为惯性撞到你的头。”
“好。”
周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调侃道:“秦哥,你对我可没那么温柔。”
“好好坐你的车,别那么多废话。走了!”
秦豫北一直将车开到自家车库,对赵汝兰说:“你和周城就别走了,留下一起吃饭我下厨。”
周城跳下车,一把搭在赵汝兰的肩上,兴致勃勃的说:“留下来吧。一起吃饭,你要是不留下来秦哥指不定怎么糊弄。”
秦豫北绕过车身,从后面猛地将搭在肩上的手臂甩开。
“注意一点,男女授受不清。”
“秦哥!?我没有......”
赵汝兰和秦豫北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含笑,快步走在前面,并肩而行。徒留周城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叫唤着,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圆木桌上,一道红烧鸡翅,一道西红柿鸡蛋,一道蒸鱼外加一道肉末蒸蛋。
“吃饭——”
“好嘞,香死个人了,秦哥你要不开运输公司,去开家饭店就够你赚的盆满钵满。”
秦豫北:“......”
“啥也不干,只知道和大黄玩。”
赵汝兰从厨房拿了三双碗筷,摆在桌子上。笑着看他们俩吵吵闹闹。
吃到一半,周城提前立场,饭桌上只留下秦豫北和赵汝兰两人。
“你要是遇到困难,可以和我说。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对吧?”
秦豫北也是完全没料到赵汝兰居然还在读书,他以为年纪轻轻能买下一个小型四合院的人要不有家族的帮助,要不是早早下海创业。他和赵汝兰第一次见面是在邻水县,她只是摆摊卖衣服的小摊贩,后来是作为他的邻居见面。
短短两年从小县城到一个国家的心脏。
秦豫北表面沉稳,手上转动香烟的速度越来越快,心脏也随之加速。
36. 第 36 章
赵汝兰沉寂片刻,只见秦豫北低垂的眼眸,长久发不出声
“嗯。”
“秦哥,我听说你是搞运输行业的。”赵汝兰停顿片刻,隐秘的偷偷看一眼倚靠在椅背的秦豫北,太阳落下,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黑纱。
“我和朋友在俞丘市搞了一套门面房,继续做服装生意。你的运输线经过俞丘市和沪市吗?”
秦豫北拉开电灯,屋内陡然变的光亮,颔首,“嗯,可以稍微调整一下路线。你是要进服装?”
说起自己的生意,赵汝兰褪去拘谨,从背包里拿出本子,摊开递给秦豫北。
“秦哥,现在帮我进货的是邻水县运输大队的一个工人,只是他马上面临退休而且现在服装店搬到市里不太方便,所以我想找你问问。你的运输公司接单吗?”
秦豫北黑漆漆的瞳孔被灯光晕染成暖黄色,勾起嘴角微微笑,“可以,你把具体的信息给我,接单价按市场价格走。”
“当然!”赵汝兰心中一颗大石头松下,“谢谢秦哥。”
“你这是要找便宜的水果产地,要收购水果?”秦豫北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查看赵汝兰递给他的本子,有些疑惑的发问。
赵汝兰:“对,开一间服装店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学的是食品专业,打算做罐头生意。这上面是我写的一些仪器设备和流程,我打算自己先小规模手工做。等前期工作准备妥当再建厂开工。”
秦豫北听到赵汝兰说的话,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指节分明的手放在赵汝兰的本子上,哒哒哒漫不经心的敲击着。
“计划是好的,咱们国家现在食品市场巨大。只是你哪来的先进设备和仪器?”
面对秦豫北的质问,赵汝兰翻开本子的第一页示意他看。
“上面的联系方式是国外一个水果罐头厂的二代子弟。我和他有过通信,他很看好国内的市场,同意引进一条生产线到国内,有计划来华投资。”
秦豫北看着这位外表柔弱年轻的姑娘,第一次产生一种悸动,谈起自己的计划时闪闪发光。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同样是外表柔弱,只可惜内心和赵汝兰不同。
赵汝兰坚韧有勇气,而自己的母亲脆弱将自己的全部寄托在父亲身上。结果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到半年自己的好朋友就嫁给自己深爱的丈夫,真是可笑。
秦豫北烟瘾上来,想要抽根烟缓解一下自己波涛起伏的心绪。
“嗯,我有运输途径,你要真想干水果罐头建议你亲自去果园看看,我可以帮你牵线。投一笔钱算入股怎么样,不参与决策。”
赵汝兰呆住了,简直不敢想自己刚刚听到什么。
“怎么,入股不答应啊?”
秦豫北看见赵汝兰呆愣的神情,忍不住笑笑,觉得这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走到院子外面,点根烟并不抽而是放在指尖让它独自燃尽。
赵汝兰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神情,恢复平淡,“非常乐意同意。”
“过段时间学校课程不忙了,我就立马去实地考察一下果园,还有工厂的选址。”
赵汝兰自从购买一套四合院和一套门面房后,手头的积蓄所剩无几,满打满算只剩八九百块钱。她原本还打算先慢慢赞一笔钱然后再去银行贷款抵押凑钱办厂的。
没料到秦豫北能出一笔投资,这大大缓解了她的金钱压力。
赵汝兰离开秦家回到自家院子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思考办厂的事宜和流程。
先从第一步开始,开个家庭小作坊试试水。赵汝兰给自己打气,第一步迈开后接下来便会不再那么麻烦。
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开始憧憬明天正式的大学生活。
——
同一个太阳下的赵盼海,今天同样开学。
他在邻水县二中读书,周一到周五住在学校,只有周六日才能回家,周一还要带一个星期的粮食到学校。
因为市里出了一个赵汝兰考上清北大学,这在这个小地方早就已经传开了,开学第一天赵盼海的班主任就拿赵汝兰的例子激励同学们。
坐在台下的赵盼海难受极了,尤其是听到自己老师鼓励同学们向赵汝兰学习,赵汝兰是他们县里学生的榜样。
赵盼海听到这些话简直想要将课桌掀开,冲出教师,什么狗屁学校,什么狗屁教师。
可是他不敢,还是忍了下来,垂下头不去看不去想周围人的反应。
他们都不知道赵汝兰是自己的大姐,只是除了......
赵盼海扭头看向自己的左后方,那个人是和自己同村的,知道赵汝兰和赵家的事。
如果当初大姐不闹的众人皆知,如果当初自己爸妈同意大姐继续读书,那么现在他就可以高调的宣布自己的大姐就是赵汝兰,是她考上了清北大学,将来我也能考上。
他恨赵汝兰,恨赵德兴和杨盼睇,甚至恨张望龙和大嫂。
他恨家里的每个人!
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透过缝隙偷窥那个同村同学,如果他将赵家的丑事说出去怎么办。
赵盼海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他要是说出去,我会杀了他!一股幽暗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再也控制不住。
之后的几天平平安安,没有任何的风声流露出,赵盼海渐渐遗忘这件事。
周五是赵盼海第一次寄宿回家。
杨盼睇早早的坐在家里的门槛处等着自己的小儿子,她特意指使大儿媳多煮几个鸡蛋留着给赵盼海回家吃。
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小儿子的身影。
“老头子,你去找找小海啊,他这么晚不回来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怎么还不回来,他大姑也真实的自己在县城里还不去看看自己的小侄子。难怪被离婚了,以后逢年过节的不欢迎她到咱家里来,来了我也给赶出去。”
嘀嘀咕咕的从小儿子说到赵大姑。
坐在院子里的赖大儿媳一边给自个儿子扒鸡蛋皮,一边偷偷的翻白眼。
这一套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来来回回不换花样,要不是想着给赵盼海煮鸡蛋的时候能多煮一个给自个儿子吃要不然她才不干。
家里养了三四个白吃饭的家伙,凭什么小叔子能读到高中,自己丈夫初中都没读完,天天无所事事没上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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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气,趁着杨盼睇没注意偷偷拿一个鸡蛋塞到自己兜里。
杨盼睇还在絮叨着,赵德兴忍不下去,啐一口痰吐到地上,“别骂街了,你这套收收吧。表演给谁看,有本事当面给我姐说。”
“好啊,你是不是嫌弃我,要不是你没本事我能这样吗,当初我在你娘手底下吃了那么多苦,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俺。当初我坐月子的时候连个鸡蛋都吃不上,没奶喂儿子。”
呜呜呜,杨盼睇越壕越大声,越说越委屈,说着麻溜的站起来,一脚踩在赵德兴吐的痰上想要去打那个不争气的男人。
“妈!”
赵盼海赶夜路走回村里,一到门口就见爹娘干仗,脑子突突的胀痛,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么一个恶心的家里。
“儿子,回来了!住学校习不习惯,吃的饱吗?吃不饱让你爹给你送粮食去。”
杨盼睇这时候也不在意赵德兴那个死老头子,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个小儿子身上。
赵画梅端起煮好的鸡蛋走到赵盼海身边递给他。
谁知道杨盼睇劈头盖天一顿臭骂,“你是不是想偷吃你哥的鸡蛋,你在家干活天天睡大觉用得着吃吗?啊?”
赵画梅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小时候爹娘那么疼她,为什么现在大姐走了,大嫂来了后一切都变了,自己不能上学读书,不能吃鸡蛋要让给小侄子和哥哥。
她多希望大姐能带她一起走,这样她就能上学,吃肉住在城里。
“妈,这有三个给小妹一个吧。她在家干活也辛苦了。”
面对比他更弱小的存在,赵盼海乐意漏出指头缝里的好处给她,这让他有一种救世主一样的感觉。
赵盼海坐在椅子上,剥好一个鸡蛋招呼赵画梅过来。
“哥,你对我真好。”
赵画梅好久没吃到一个鸡蛋,小口小口品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盼海只是笑笑,眼底里一闪而过的嘲弄彰显着他的心思。
在学校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在家里自己就能掌握一个人的心情,多么快活!他爱死这种感觉了。
“爸,你知道大姐考上大学了吗?”赵盼海丢下一颗炸弹落在客厅。
杨盼睇和赵德兴没什么表情,只是杨盼睇哆哆嗦嗦的手拿不稳茶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你们知道是哪个大学吗?”赵盼海继续火上浇油,他就想看着自己这对父母后悔痛苦。
“清北大学,整个县的学生都知道了吧。”
赵德兴粗粝的大手拍在桌上,震的水杯里的水都跳出杯子稀稀拉拉的浸湿桌面。
“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别想着我再让你复读。”赵德兴指着赵盼海的鼻子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小海你好好读书将来也给我考个大学,让村里瞧不起咱们家的人好好看看。”一屁股坐到赵盼海身边,拿起抹布一边擦一边低声下气说,转而又变的恨厉起来,“那个死丫头就算读完大学也肯定不如男的有出息。”
“放心吧,妈。”赵盼海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心里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会让赵汝兰求他。
37. 第 37 章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多少的恩怨已随风而逝。”
《庭院深深》引进大陆后掀起一阵热潮,赵汝兰宿舍里的朱青水和郑饮香整天腻歪在一起讨论。关系最好的时候两人熬夜被窝里通宵看琼瑶的小说。
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现如今宿舍里四人分为三个队伍。朱青水和郑饮香天天你不离我,我不离你。颜墨则是整天见不到人,赵汝兰也无意参合她们之间的事,独自一人上课下课,隔两天回四合院一趟。
赵汝兰的这般生活了一个月各方各面渐渐步入正轨。
郑饮香就是那个最早到宿舍的人,听朱青水在宿舍里讲,她是更远的农村考上来的,有时朱青水不穿的衣服直接扔给郑饮香,让她接手。偶尔会给她一些吃的,在外人看来郑饮香就是朱青水的小跟班。
在宿舍里朱青水可以随意使唤她。
颜墨看不过去劝了几次,可郑饮香自个乐在其中,劝多了还嫌弃她们多事。
赵汝兰最近天天回家和秦豫北讨论关于创办罐头厂的事,秦豫北走南闯北有现实的经验,而赵汝兰从后世过来有超前的眼光和对于食品机械行业流程的了解。
对于哪些地方水果便宜,交通便捷,政策畅通这些她是远远比不上秦豫北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他的建议和经验对赵汝兰至关重要。
有时秦豫北还会开桑塔纳送赵汝兰到学校附近,只是赵汝兰有了经验再也不叫人送她到宿舍楼下,以免引起大家的侧目。
只是她没想到郑饮香有一天会单独在洗漱池叫住她,问她从哪里能认识有钱人?
嗯?
赵汝兰听到还以为自己空耳听错了,再次重复一遍“你刚刚是问问从哪里认识有钱人吗?”
郑饮香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赵汝兰的目光,“朱青水说你也是农村出来的,可是你穿的吃的明显比我好太多而且那天开学我看到了。”
赵汝兰被气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自己赚的。”
撂下一句,赵汝兰拿起脸盆准备离开,倏然间郑饮香上前一大步紧紧攥住赵汝兰的左手。
眼中含着泪珠,外表楚楚可怜,像一朵迎风咯血的小白花,“你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些吗!那天送你到宿舍楼下的人,还有前几次在学校附近的,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你不怕我传出去,别人说你下贱风骚吗?你介绍一个给我就好了啊。我只想生活轻松一点,不用为生活费发愁。”
赵汝兰活了三十多年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明目张胆求包养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随即冷静下来,拨开郑饮香的双手,面对面一字一句的说:
“那些人都是我朋友,而且我虽然是从农村考上来的,但是我自己摆摊开店赚了钱,这是我应得的没靠你口中的男人。”
郑饮香神情扭曲变形,“我不信!你才十八九岁你怎么可能自己赚钱,你只是不想让人加入罢了,别说什么好听的话了糊弄谁呢。”她双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瘦瘦弱弱的打颤。
像变脸似的收起狰狞的目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求赵汝兰,“你就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之后发生什么事就和你没关系了。你......我拿到钱可以给你分一点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只是想不用为生活费发愁。我家还有弟弟妹妹等着我拿钱回去。”
对于这样执迷不悟的人,赵汝兰知道她说什么对方都听不下去,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思考。
她最后劝郑饮香一句,“别试着走捷径,会害惨你的。”
郑饮香见赵汝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咬咬牙再次叫住她,“你别和其他人说咱们的聊天内容。不然我就把你的事散播出去。”
“什么事要散播出去?”
朱青水也端着个脸盆搭着毛巾来洗漱池洗脸刷牙,刚好听到郑饮香说的最后一句直接问了出来。
郑饮香:“没什么。”
匆匆忙忙跑走,赵汝兰耸耸肩也不搭理朱青水。
朱青水一脸狐疑,觉得赵汝兰说不定要在背后散播她的谣言,跺跺脚,心里生成一个计划。
收拾收拾东西,周六早早回家。
她对外称自己家住在学校附近,可走路也要一个小时。并且是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一个院子住了四五户人家。
她家是父母住一间,她和大哥,小弟住一见,大哥小弟住上下床中间拉一道帘子隔开她住最里面算作避嫌。房间最深处即使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没一丝光亮。虽然她嘴上说是朱母强迫她住宿舍适应环境,实际上她自己内心里也隐隐期盼着早日住出去。
她这次回家突如其来,是临时起意的没有给家里人说。
到家时刚好是中午饭点,朱父朱母和两兄弟已经将桌子上的饭菜分干净了,一进家门朱青水见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的,自己还走了那么远的路。
心里不得劲,脸上耷拉下来,“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你们是要饿死我吗。”
朱母反应过来,上前迎接,“小水,你没提前说,早知道让你哥去接你啊走了那么久的路,腿酸了吧。你先坐会我现在去给你做吃的。挂面加鸡蛋好不好。”朱母哄着捧着,毫不夸张的说她是这个家里最疼朱青水的人。
朱青水脸色由阴转喜,笑嘻嘻的抱住朱母的胳膊,“妈,还是你最疼我。”
朱父看她那样,语气不善,“就你最特殊。”随后直指朱母,“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
朱母只是笑笑,“我从小养到大的,能不疼吗。”
没一会朱青水面前放着一碗挂面,上面盖着两个鸡蛋。朱父朱母都离开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朱治国和朱建国两兄弟陪着朱青水。
最小的弟弟朱建国眼巴巴的望着朱青水碗里的挂面,咽了咽口水,“姐,你给我尝一口呗。”
“你等着我剩下给你吃。”随意敷衍了朱建国两句,面容凝重的对朱治国大哥说:“哥,你帮我个忙。”
朱治国还在摆弄他的收音机,越好和一条街上的狐朋狗友一起去迪斯厅跳舞喝酒。
“我下午还有事,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朱治国从小便能体会到在这个家朱青水是多么的受宠,想要什么朱父朱母都给她,她是幸运的,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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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
有时候连他都快忘了亲生母亲长什么样,只记得产床上那一滩的血。作为同父同母的兄妹他有时候会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悲哀。
朱青水狼吞虎咽将鸡蛋吃完,给朱建国小弟留下两三根面条,“给你,去边上吃,别打扰我跟大哥。”将朱建国打发走后,搬着凳子小心翼翼挪到朱治国身边。
“大哥,你去帮我追个人,我的室友叫赵汝兰,她总是和我看不对眼,还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你去把她追到手然后再在大庭广众之下甩掉她。”
朱治国抽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衬衫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锁骨,“长的咋样?好看就去不好看就不帮喽。”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余光瞥见朱青水的脸色。
朱青水慌忙不迭的点头,“很好看的,她就是个乡下人,你是城里的,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拿下。求你了哥,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妹妹了。”
朱青水被烟呛得连忙躲出去,朱治国抽完最后一点烟屁股,撂在地上,用脚碾灭。
“行,我答应你了。星期一去你学校门口瞧瞧。”
朱青水:“别说咱俩认识啊。”她此刻都已经在幻想赵汝兰被她大哥甩后痛苦的表情,到时候自己就把赵汝兰的事宣扬出去,看她一个乡下人还敢和我作对。
赵汝兰不知道朱青水正在预谋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这些日子她和老师混熟了,赵汝兰单独找过相关专业的老师询问目前国内水果罐头制备的流程。
她正在整理资料打算去工商局申请注册个体工商户和在卫生防疫站咨询《食品卫生许可证》。教授她专业的一个老教授就在国营食品厂做顾问。
他非常支持赵汝兰趁现在年轻搞事业,委婉的提出如果赵汝兰有需求,他可以帮忙低价购买一套二手设备杀菌锅和封口机。
赵汝兰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自然欣然同意。
下个星期,赵汝兰约好和秦豫北一起去郊区附近村镇看厂房选地址,还要去河北看农户的梨树和苹果......
一桩桩一件件全写在本子上,她算是明白为何公司老总都要有秘书这个职业了,她要是有钱了也要招个秘书帮她做事。
赵汝兰的生活一步步朝着计划中的目标前进,而跟着陈彦永远走高飞回到西北老家的文婷婷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文婷婷躺在炕上养胎,“彦永你去找找工作吧。我都已经怀宝宝了,以后积蓄用完了怎么办?”
正伏案写文章的陈彦永头都没抬起来,敷衍道:“你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不欣赏我的文章现在连你也要逼我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市侩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要是后悔可以直接回去找你爹,找你舅舅,哦还有你那个姓赵的朋友”
“彦永,我不是。”还没等赵汝兰说完,陈彦永拿起纸笔跑到另一个房间躲清净。留下文婷婷一个人躺床上默默流眼泪。
外面婆婆还在指桑骂槐的说文婷婷一天天不干活只知道躲懒。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文婷婷一遍遍的问自己。
38. 第 38 章
赵汝兰重新买了一辆自行车供自己放学回家骑。
这天周五傍晚,赵汝兰和秦豫北约好这周去河北村镇果园看看具体的水果品质和价格,因此一下课便没有丝毫停留骑着自行车刚出学校大门。
就拐一个角,赵汝兰被一伙该溜子拦下,故作潇洒的夹着烟,吞云吐雾。
三三两两将赵汝兰围住。
赵汝兰冷然道,“让开!”
“小嫂子这么凶干什么。”
“朱哥,你也不管管嫂子。”一个瘦猴般男人朝朱建国借个火,调笑赵汝兰。
赵汝兰下车,想要强行冲破他们的包围,“你们是谁,根本不认识你们,该滚哪里滚哪里。”
路过的人看到一个女生被围起来,有些匆匆忙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害怕沾惹到自身,有些则在不远处看热闹同样不敢向前。
朱建国一把握住自行车的车头,不让赵汝兰离开,嘴里吊儿郎当的说着些话。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啊。怎么着交个朋友,就让你离开。”
朱建国伸出手想要触碰赵汝兰的脸,赵汝兰扭头瞪过去,伸出右臂挡住。
朱建国:“你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砰。”
自行车被撂倒在地,激起层层的灰尘。朱建国伸拳砸过去被赵汝兰接到,一甩,一脚。朱建国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打颤。
周围四个狐朋狗友见朱建国都被打趴下,自觉提到铁板,平日里他们一圈人围着小姑娘都是被吓的哭哭啼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知道今日见赵汝兰清秀柔弱,性子这么莽。
他们受朱建国的委托只是说帮忙追一个女生,没想到正主都被打倒在地。
“让开!”
赵汝兰扶起自行车拍拍座椅上的灰尘,冲着那群小混子说道。
被赵汝兰的气势唬住,呆呆愣愣的挪开位置,流出一条通道让赵汝兰骑车离开。
见赵汝兰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四个兄弟这才赶忙将还躺在地上的朱建国扶起来。
“哥,这个女的太凶了,你啥时候看上她的,够带劲的啊。”他们都在嘲笑朱建国出师不利,让一个小女子给揍了。
朱建国后槽牙被咬的紧绷绷,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
难怪二妹回家找他哭诉在宿舍受到欺负,那女人这么凶自己得好好想个办法磨磨她。朱建国暗搓搓的想着,甚至白日做梦想着自己要是把她追到手要好好教育她,让她学学什么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骑车离去的赵汝兰只认为是那群二流子临时起意看她一人骑车才拦下她。并未察觉到是有人专门盯上她了。
赵汝兰打完人出了口恶气,喜滋滋的想自己苦练防身术就是为了这一刻,感谢爸爸妈妈让她从小练习,感谢自己即使来到剧中世界也不忘重新捡回来。
因为有了朱建国拦车这一茬,赵汝兰骑车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二三十分钟。
刚骑到胡同口,一条黑影窜出来,她一猜就是大黄。
今天的大黄浑身打湿,顶上还有这一坨白色泡沫。看样子是正在洗澡就冲出来找她。
果然秦豫北里面穿着大背心外面套着个衬衫挽到手肘处,工装裤上星星点点的水渍。双手抱臂站在大门口冷峻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赵汝兰下车,拍拍大黄的脑袋,气宇轩昂,“走!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秦豫北:“别惯着他,也不看看都胖成什么样了,现在力气大的洗澡都抓不住他。”
赵汝兰看向大黄,点点头,确实大黄是该减肥。
“大黄,不是我不想给你吃的,你可别怪我啊。”和大黄说话时,语气都夹了起来,甜甜蜜蜜的像吃块蜜糖似的。
秦豫北看着蹲在大黄身边的赵汝兰,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今天周城他们几个都过来。”
“这......”赵汝兰有些犹豫,自己毕竟不是他们一个圈子的人。
秦豫北看赵汝兰脸上的踌躇,向前牵起大黄身上的牵引绳,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赵汝兰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赵汝兰站在自行车旁后退一步,答应下来,“行,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秦豫北默不作声瞥见自行车的后座像是被人为的撞歪了一些,并不明显。
“你的自行车坏了,晚上我帮你修修。”
赵汝兰没想到秦豫北这么敏感,顺着秦豫北的目光果然发现后座的问题,咬牙暗骂那群二流子,“她才买的自行车啊居然被撞歪了。啊啊啊——可恨。”
秦豫北:“怎么回事,骑车时被撞到了吗?”他跟在赵汝兰的身后语气淡然。
赵汝兰特意慢下脚步等着秦豫北,两人并排行走,赵汝兰随口抱怨她刚刚在校门口的事,“被一群二流子围住,说要认识认识,我一拳就把他打飞了。”赵汝兰炫耀般的伸出拳头在秦豫北面前晃晃。
秦豫北被赵汝兰的动作可爱到,不自觉的笑出声,随即立刻收敛笑容听到她被人围堵时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暗光。
他不信那群二流子是随意找人拦住,说不定早早便盯上赵汝兰,只是不知道赵汝兰怎么惹上这样一群人。秦豫北并未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赵汝兰,没影的事现在说了只会徒增烦恼。
他认识不少下九流的人物,明天就托人问问,了解具体情况后再跟赵汝兰讲清楚。
此刻秦豫北心里的想法赵汝兰并未知晓,两人在门口各自分开。
秦豫北最后叮嘱一句,“小赵同志,赶紧过来,等你开饭啊。”
“放心——”赵汝兰比了个ok的手势提留着自行车跨过门槛进去。
一位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文静妹妹端着蔬菜,走到门口朝门外四处望去。
“秦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这么久还不回来。”
秦豫北收回视线,牵着大黄绕过那人进去,“隔壁邻居,姓赵。等会她也会过来一起吃。”
“哦——是她啊,我听我哥说过。”李沐沅挤眉弄眼的朝秦豫北作怪,身上一下子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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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文静变的古灵精怪。
“你哥就是八卦。”秦豫北走在牵头,松开大黄也懒得给他擦身子,刚刚跑出去一趟身上的水被甩的差不多干了,脚步顿一下,转过身严肃的告诫李沐沅:“你通知你哥等人来了别说什么玩笑话,她现在还在读书。”
李沐沅低头摆弄着盆中的青菜叶子嘟囔着,“正在读书怎么了,你是这么想,陈大哥也是这么想。我已经成年了好不好。”
等她说完,抬头发现秦豫北早早离开,“哎——你们真没爱心,看你以后能追到老婆吗?难不成等着国家给你发?”
——
秦豫北系上围裙亲手炒了两个菜,一道辣子鸡,一道红烧鸡翅,剩下几道菜,红烧肉,肉末蒸蛋,大棒骨,红烧大虾是周城和郭康俊他们几个从家里带来的。桌子中间摆了一口铁锅看上去是涮菜的。
拼拼凑凑合成一大桌美食。
屋里周城和李健志正在言辞激烈的说着什么,一会笑眯眯的,一会夸张的张大嘴巴。而康郭俊则在一旁嗑瓜子安静看戏。
瞥见秦豫北进来顿时严肃收回笑容,偷偷戳戳李健志示意他别再笑了。
“怎么了,笑的那么开心。”秦豫北故意问周城。
周城捂住嘴巴,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哥,你别逼我说,我是不会说的。”
秦豫北并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见周城他们几个不想说也不勉强。
赵汝兰回到家仅仅花了十分钟换身衣服,拿两包昨天做的密封好的小饼干。她家里实在没什么好吃的,只剩下昨天晚上刚做好的饼干作为伴手礼。以免空着手去太难看。
秦豫北家的大门没锁,赵汝兰直接进去,正房大厅人都已经全了。
眼见赵汝兰来了,周城怪叫一声,“开饭!”气氛顿时消融和谐不少。
李沐沅好奇的看着进来的女生,不笑的时候高挑冷清,脸上带着微笑后便是个亲近人的邻家妹妹,甜美,香香软软,是个美人。李沐沅心里评价,难怪秦哥千年铁树开花。
她哥跟她说时,她还不相信,现在感觉脸被打的通红。见秦豫北给赵汝兰拉开椅子,接过手中饼干那温柔的模样,啧啧啧,没眼看。
郭康俊在律所工作,忙的脚不沾地,一休息就来和兄弟聚聚,没想到在这能见到赵汝兰。
他听大院里说了,秦豫北最近隐隐红鸾星动。
饭桌上,秦豫北给赵汝兰介绍了一圈,“这几个你都认识,这位是李健志的妹妹李沐沅。”说着指了指正和大棒骨做斗争的女生。
赵汝兰猛地一惊,手一个颤抖鸡翅从筷子中间滑落,刚好落在面前的碗中,赵汝兰没想到真的见到赵盼海未来的妻子。
这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女生为了托举赵盼海,生生熬成黄脸婆,最终却没什么好下场,连累整个家庭都分崩离析。
赵汝兰低下头整理好表情,面带微笑的和李沐沅碰杯。
只有秦豫北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赵汝兰的情感波动,心中充满疑惑,为何赵汝兰看见李沐沅时那么激动。
39. 第 39 章
翌日。
秦豫北开着桑塔纳,后座上躺着酣睡的大黄。
“上车!”
“嗯。”
赵汝兰早早的在门口等着,穿着长袖长裤,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见秦豫北开车出来在他的示意下径直坐向副驾驶座位。
“送你的。”秦豫北指指车窗前摆着的一个盒子,随后收回视线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开车。
赵汝兰随着秦豫北的手指看去,系好安全带拿起盒子在手上摆弄着,“是bb机!”赵汝兰在现实中完全没见过这么落后的机器,只是在影视剧中还能窥见以前的时尚品。
赵汝兰扭头呆呆的望向秦豫北,拿不准秦豫北送给她这个bb机是什么意思。她在副驾驶座位上只能看见秦豫北如刀锋般的下颌线,顶个寸头看起来整个人雷厉风行。
秦豫北仿佛意识到赵汝兰的疑惑,漫不经心道:“我前段时间买了个大哥大,看那还有卖bb机的,两个一起买有优惠,这个bb机送你了,以后每月服务费你就自己交。”
驶出城后,外面郊区乡下的路不似城中那么平坦,一段一百多米的路能有五六个大坑,路上激起阵阵灰尘,整个车没一会被灰尘泥土包围,前挡风玻璃上灰扑扑的让人看不清前路。
赵汝兰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bb机,沉默片刻,展颜一笑,“谢谢秦哥,那我就收下了。”
“嗯,以后你去哪,干什么事也好跟人联系。”秦豫北语气温柔叮嘱赵汝兰,随后告诉她“过了这段土路,之后会好走很多。
咱今天要去的是我战友的老家,梨子,苹果和黄桃都有产,咱们去看看具体的水果品质。”
赵汝兰点点头对于秦豫北的话表示赞同。
他们两人从早上六点出发,一路说说笑笑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他们的目的地是河北赵县,此时十月的华北平原,正是秋意最浓的时候。一望无际的田野金灿灿的,玉米杆子堆成的小山是孩子们最爱的玩具,一个两个站在最上面像是骑着战马的将军。
远处村庄炊烟袅袅,歪歪扭扭的消散在空中。
远远的村头就站着一个人,左看右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果然一见远处有人开着桑塔纳过来,连忙挥手。
赵汝兰将bb机别在腰间,想象着自己这幅画面忍俊不禁笑出声,好不容易憋住笑声,远远的瞧见有一人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朝他们招手。
憋着笑,扭头问秦豫北,“这人是你战友吗?怎么比你活泼那么多。”
秦豫北看到这画面也是不由得笑出声,“他就是那样,以前在部队就是个活宝,现如今专业回家结婚了还是这样。”
赵汝兰第一次见秦豫北这般没有任何拘束的微笑,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妙的记忆,一脚油门加速前进。
没几分钟,一甩油门停到男人面前,周围村民纷纷围上去像看猴子一样围着车子转。从小在乡下种地的农民那里见过威风凛凛的桑塔纳,平日里见的最多的便是拖拉机,在村民传统的观念里能坐上小轿车的人都是在城里当大官的。
“大雄,这是你兄弟?”
“这车多少钱啊,我滴乖乖。啥时候我也能坐上去转一圈。”
“......”
你一句我一句,男人们挤在车前,女人们站在后面观望,不时点点头指指这指指那。
尤其小孩子更是喜的嗷嗷叫,尤其是男孩子双眼放光,光用衣裳都能将车上的灰尘擦干净。
“都让开,让我过去。”大熊努力拨开人群来到主驾驶车门前,敲敲车窗,“秦哥,好久不见啊。”大熊双眼放光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说着说着还有些哽咽,努力将泪水憋回去,打开后车门坐进去,“哥,我给你带路。”
“都让一让啊,让一让。美娟,让乡亲们让开,我带着秦哥回家。”
一直站在后头垫起脚尖张望的女人此刻应了一声,用双臂拨开村民招呼着赵汝兰他们赶紧开车离开。
赵汝兰率先打破僵局,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叫赵汝兰,做加工水果罐头的生意,听秦哥说了你也姓赵,赵大哥你好。”赵汝兰转身伸出手面带微笑。
“......哎,你好你好。”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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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不适应这么官方的介绍,有些拘谨,在褂子上蹭蹭手这才伸出来和赵汝兰握手。
“咱们都姓赵说明有缘分,说不定千百年前是一家。”赵大雄傻笑着说话,他长着一张极其憨厚瞪的脸,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比秦豫北苍老多了。上身穿着深蓝色褂子,下身长裤加布鞋。身上干干净净,看得出来为了迎接秦豫北和赵汝兰特意换了一身。
“大雄,你这几年咋样?过的还行吗?上次见面你女儿才三岁是吧。”
“承包了一片地,有种梨子,黄桃还有苹果。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全搭在那片果园里了。”
秦豫北顺着赵大雄指的路线,七拐八拐进村停在赵家门口。
赵家大门此刻敞开着,一男一女站在门口等着人过来,女孩有六七岁的样子,男孩才两岁,还穿着开裆裤。
“快来,叫叔叔阿姨。”赵大雄率先推开门,一把搂住扑向他的两个孩子,对他们说。
赵汝兰紧随其后下车,秦豫北还在车上寻找舒适的停车位置。
“过来,阿姨给你糖果和饼干吃。”赵汝兰朝两个小孩招招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和小饼干。
两个小朋友抬头看向自己的爸爸,见爸爸点头同意,他们这才一溜烟的跑到赵汝兰面前。赵汝兰把糖果和饼干倒入两人的口袋,揉揉脑袋,笑着说,“去吧,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分分。”
赵汝兰已经从余光里看到巷子口躲起来的小朋友,脑袋一个叠着一个偷偷往她的方向看。
赵汝兰和秦豫北被引进屋里头,赵大雄的媳妇美娟在后头也紧赶慢赶的跑过来,手里提溜着一条大鲤鱼。
“中午咱们吃自家养的鸡,俺顺路买了个大鲤鱼,等会给你们炖红烧大鲤鱼,俺这炖鲤鱼的手艺是跟俺娘学的,那是家传老手艺了。”
“我那媳妇是河南过来的,做鲤鱼那是没话说。”
“行啊,大雄那我们就等着吃了。”秦豫北从后备箱提出四兜子礼递给赵大雄,“这是给两个孩子吃的。”
赵汝兰站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的看着秦豫北和赵大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