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谋凰》 第164章 盐雪破敌 地窖剧烈震颤,尘土混着刺鼻的硫磺火油味兜头浇下。上方砖石崩塌的轰鸣、叛军野兽般的嘶吼、守军濒死的惨呼,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半炷香!堵住缺口!”白宸的声音穿透地窖的喧嚣,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凝力量。他竹青的袍袖一卷,已将案上那三颗被拆开、露出灰黑色内芯的铅壳算珠扫入掌心!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是毁灭性的力量,沉甸甸地坠着。 叶承云脸色煞白,额角青筋跳动,但白宸的命令像一针强心剂刺入耳中。他猛地咬紧牙关,再不敢看那几颗算珠一眼,转身撞开弥漫的烟尘,嘶声朝地窖外吼:“能动的人!抄家伙!沙袋!门板!东墙!快——!”声音因用力过猛而劈开,带着血沫子味,人已消失在翻腾的尘土里。 崔璃的动作比叶承云更快。在白宸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右手已探出,稳稳抄起案上那支尾端镶嵌青铜齿轮的乌木发簪,冰冷的簪尖在昏暗光线下幽蓝一闪。玄色披风在翻卷的尘烟中扬起,裹挟着浓重的草药气息和一丝血腥,她紧随白宸,身影如一道离弦的墨影,射向地窖入口的阶梯。 白宸冲上地面,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滚烫的灰烬劈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昨夜猛火油柜爆燃的焦糊腥气尚未散尽,此刻又混入了新鲜浓烈的血腥和攻城锤撞击城墙发出的沉闷巨响——咚!咚!咚!如同巨兽的心跳,震得脚下残破的砖石都在簌簌发抖。 东城墙方向,火光冲天! 昨夜被火油焚毁的城楼段彻底崩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叛军临时赶制的粗笨云梯正被疯狂地架在那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上!无数狄彪叛军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顶着守军稀稀拉拉射下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嚎叫着向上攀爬!豁口处,临时堆起的沙袋和门板已被冲开数次,守军与叛军搅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濒死的惨嚎。 “主上!”一个浑身浴血的校尉从豁口处翻滚下来,半边脸被火燎得焦黑,左臂软软垂下,只有几缕筋肉连着,他嘶哑地吼道,“顶不住了!冲车!还有冲车在撞根基!门板…撑不了几下!” 白宸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豁口处,守军正在用血肉之躯填补空缺,但叛军的云梯越来越多,攀爬的士兵悍不畏死。更远处,几架以巨木为槌、覆盖湿牛皮的冲车,正被数十名壮硕叛军推动着,一下又一下,狠狠撞击着豁口下方尚未完全崩塌的墙体根部!每一次撞击,都带下大块松动的砖石泥土,整个豁口都在呻吟颤抖! 他掌心紧握着那三颗冰冷的铅芯算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算珠外壳上凹凸的刻痕硌着模糊的掌纹,带来清晰的痛感。不够!豁口太大,叛军太密集!这三颗算珠能炸毁一架冲车,能掀翻一段云梯,但无法同时摧毁所有威胁!他需要时间!需要这半炷香的时间,让叶承云带人用沙袋和门板暂时堵住豁口,将叛军压缩在更小的区域内! 时间!白宸的目光倏然投向城墙内侧。那里,靠近豁口下方,几口临时支起的大铁锅正被民夫和伤兵用残存的力气疯狂地扇着火。锅里熬煮着浓稠的、泛着灰白泡沫的液体,一股浓烈刺鼻、令人喉头发紧的咸腥气息在寒风中弥散开来! 盐!大量的粗盐!这是昨夜崔璃根据残存图纸和记忆,指挥城中妇孺连夜熬煮的!原本是为了制造浓盐水,试图浇灭那诡异的猛火油,虽未完全奏效,却意外发现浓盐水泼在滚烫的城砖上,能瞬间蚀出大片白霜般的印痕,连带粘附其上的火油也更容易剥离。 “盐水!”白宸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那锅边堆积如小山的、锈迹斑斑的铁钉和废铁片!那是城中铁匠铺被焚毁后收集的残骸! “崔璃!”白宸厉喝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向那几口沸腾的盐锅。寒风卷起他竹青的袍角,沾满硫磺粉末和血渍的布料猎猎作响。 崔璃在他身侧半步之遥,玄色披风在硝烟中翻飞。她冷冽的目光瞬间捕捉到白宸的意图,无需多言,缠着绷带的右手已探向腰侧——那里悬着一个巴掌大小、形如鸟喙的青铜机括,正是她随身携带的墨家“蜂巢”连发弩的配件之一。她手指灵活地一扭一拔,机括尾端分离,露出一个精巧的中空管。 白宸冲到一口最大的铁锅旁。沸腾的盐水翻滚着灰白的泡沫,刺鼻的咸腥气扑面而来,几乎灼伤呼吸道。锅底柴火熊熊,热浪烤得人脸颊生疼。他毫不犹豫,一把抄起锅边一根用来搅动盐水的粗长木棍,狠狠插进沸腾的盐水中,用力搅动!滚烫的水汽和盐粒溅起,落在他手背上,瞬间烫出几个红点,他却浑然不觉。 “盐卤!”他朝旁边几个惊愕的民夫吼道,“最浓的!舀出来!” 民夫们如梦初醒,慌忙用木桶和破瓦罐去舀那锅底沉淀最厚、颜色最浑浊的盐卤。浓稠的卤汁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强烈的腐蚀性气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崔璃已到近前。她左手闪电般从腰间革囊里抓出一把锈迹斑斑、大小不一的铁钉和碎铁片,哗啦一声全数投入崔璃手中那个中空的青铜管里。动作快如鬼魅,缠着绷带的指尖动作间依旧带着墨家特有的精准,仿佛感受不到那沸腾水汽的灼烫。 白宸将搅动盐水的木棍猛地提起,棍头带起大股粘稠滚烫的盐卤!他看准崔璃手中那根中空的青铜管口,将盐卤狠狠倾注而入!滚烫的液体带着刺鼻的咸腥和浓烈的铁锈气息,瞬间灌满了青铜管! “噗嗤——” 盐水与管内的锈铁剧烈反应,一股带着金属腥气的白烟猛地从管口逸出!管身瞬间变得滚烫! 崔璃眉头微蹙,缠着绷带的右手稳稳握住发烫的铜管,指腹下绷带渗出的淡黄药渍和血痕被高温炙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和一丝焦糊味。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左手迅速将之前拔下的那个带齿轮的青铜部件重新旋紧在管口,齿轮边缘严丝合缝地卡住。 一支简易到极致、却蕴含着可怕腐蚀力量的“竹筒泵”瞬间成型!那青铜齿轮部件,正是加压喷口! “给我!” 白宸劈手夺过那滚烫的青铜筒。掌心传来剧烈的灼痛,模糊的旧伤掌纹被烫得更加模糊,他却死死攥住。另一只手,已抄起旁边一个装满滚烫盐卤的木桶! “掩护!” 他低吼一声,目光如电扫向豁口上方。 几乎在他吼声出口的同时—— 咻!咻!咻! 三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东侧一座摇摇欲坠的箭塔顶端传来!三支力道沉猛的铁箭呈品字形,精准无比地射向豁口处一架刚刚架稳、叛军正蜂拥攀爬的云梯顶端! 噗!噗!噗! 箭矢狠狠钉入云梯顶端的横木!力道之大,竟将最上面两个攀爬的叛军连人带甲胄贯穿,惨叫着跌落下去! 箭塔残破的垛口后,一抹刺目的赤红身影一闪而逝。燕无霜!她赤红的胡服在寒风硝烟中翻卷如火,肩头狼牙狰狞。她根本无暇看白宸这边,射完三箭,立刻反手从背后箭囊抽出新的箭矢,动作快得只余残影。她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唇上沾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在火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随即再次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瞄准了下一架云梯!发辫间缠绕的天蚕丝在火光下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芒。 白宸借着这宝贵的掩护间隙,猛地将手中滚烫的青铜筒探出半塌的女墙垛口!下方,一架巨大的云梯正牢牢架在豁口边缘,无数叛军蚁附其上,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 他毫不犹豫,将手中那桶滚烫粘稠的盐卤,顺着青铜筒后端的开口,狠狠灌了进去!然后右手拇指猛地压下筒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机括! 嗤——!!! 一股灰白色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和刺鼻咸味的滚烫水雾,如同毒蛇吐信,从青铜筒前端的齿轮喷口激射而出!水雾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细密的、带有锈蚀颗粒的盐雪,铺天盖地般罩向那架云梯! “啊——!我的眼睛!” “烫!烫死我了!” “什么东西?!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攀爬在最上层的叛军首当其冲!滚烫的盐卤水雾混合着被盐水蚀出的锈铁颗粒,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狠狠刺入他们裸露的皮肤、眼睛、口鼻!剧烈的灼痛和强烈的腐蚀感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攀爬的能力,惨叫着捂着脸滚落下去,砸倒下方一片同袍。灰白的“盐雪”附着在云梯湿漉漉的原木上,肉眼可见地,被盐水浸透的木料迅速变得灰暗、松软,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滋滋”声,那是木质纤维在强腐蚀性盐卤下迅速朽坏的声音! 但这还不够!白宸眼神冰寒。他再次压下机括! 嗤——! 第二股更浓、锈蚀颗粒更多的灰白水雾喷射而出,目标直指云梯与城墙豁口结合的关键受力点——那几根深深嵌入砖缝的粗大铁制抓钩! 滚烫的盐卤混合着铁锈,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包裹了冰冷的铁钩和其周围的砖石。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骤然变得清晰响亮!铁钩上厚厚的黑褐色铁锈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溶解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铁质本体。紧接着,那暗红的铁质在浓烈盐卤的持续侵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诡异的、如同血迹干涸般的暗红锈迹!铁锈如同活物般在钩体上蔓延、增厚! “再加!”白宸低吼,汗水混着尘土从他额角滑落,流进眼中带来刺痛,他却死死盯着那几根铁钩。 崔璃已无声地递过另一桶滚烫的盐卤。她站在白宸侧后方半步,玄色披风在寒风中鼓荡,缠着绷带的右手垂在身侧,绷带边缘渗出的淡黄药渍和血痕在火光下格外刺目。她左手稳稳扶住白宸手中的青铜筒,分担着那沉重的分量和后坐力,冰冷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尺规,冷静地测算着喷射的角度和覆盖范围。 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股盐卤水雾精准地覆盖上那几根正在急剧锈蚀的铁钩! 咔…咔嚓嚓…… 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从墙体内传来!那几根深深嵌入砖缝、承受着整架云梯重量和无数士兵攀爬冲击力的铁制抓钩,在浓盐卤的疯狂锈蚀下,其内部结构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脆弱不堪! 终于—— 嘣!嘣!嘣! 几声沉闷如弓弦崩断的巨响接连炸开! 那几根粗大的铁钩,竟生生从根部锈蚀断裂!失去抓钩固定的沉重云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一声巨大的呻吟,带着上面数十名惊恐绝望的叛军士兵,轰然向内倾斜、垮塌!重重砸在城墙豁口内侧的断壁残垣上,激起漫天烟尘和血肉碎末!断裂的抓钩残骸如同扭曲的黑色獠牙,带着淋漓的锈水,深深扎进泥土里。 豁口处的压力为之一轻!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嘶吼,趁机用长矛和刀剑将摔得七荤八素的残余叛军捅杀,再次用门板沙袋勉强堵住了部分缺口! “好!” 远处箭塔上,燕无霜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污和汗渍,赤红的眸子亮得惊人,她看着那架垮塌的云梯和暂时被堵住的豁口,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再次张弓,寻找下一个目标。 白宸却丝毫不敢松懈。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剧痛,青铜筒的高温透过模糊的旧伤掌纹灼烧着皮肉。他低头看了一眼紧握铜筒的右手,汗水、盐卤和尘土混合着渗入掌心被烫出的水泡和旧伤裂口,带来钻心的刺痛。几根被粗糙筒身磨出的细长木刺,深深扎进了模糊的掌纹深处。他下意识地曲张了一下疼痛的手掌。 就在这一瞬间,他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掌心那几根被磨出的毛刺,在汗水和污渍的粘连下,竟隐约呈现出某种极其古怪的排列!如同…某种残缺的纹路?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奇异触感,顺着那几根扎入掌纹的毛刺传入脑海,但战场上的喧嚣和剧痛瞬间将这微不足道的异样感淹没。 “还有冲车!” 旁边校尉嘶哑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 豁口下方,叛军显然被这诡异的“盐雪”攻击激怒,也更加疯狂!两架覆盖着多层湿厚牛皮的冲车,被更多的叛军推动着,如同两头暴怒的犀牛,更加凶狠地撞击着豁口下方本已摇摇欲坠的墙体根基!每一次撞击,都让上方的守军脚下剧烈摇晃,沙袋门板哗啦啦往下掉! 必须解决冲车!白宸眼神一厉,左手下意识地探入怀中,握住了那三颗冰冷的铅芯算珠。火药!只有火药爆炸的瞬间冲击,才能掀翻或摧毁这些坚固的冲车!但豁口处敌我混杂,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他需要更精确的时机和位置! 就在这时,一股清冷幽微的雪莲香气混着硝烟血腥,悄然靠近。萧明凰不知何时来到了豁口内侧稍远些的伤员堆旁。她雪白的狐裘依旧裹在身上,只是下摆沾染了大片泥污和暗红的血渍。她蹲在一个断了腿、正哀嚎不止的年轻士兵身边,动作轻柔却迅捷地撕开自己狐裘内侧雪白的衬里,用扯下的柔软裘布为他包扎止血。染着丹蔻的指甲在火光下划过一道艳丽的弧线,快得几乎看不清。 “忍着点。”她的声音温软如春水,带着奇异的抚慰力量,让那士兵的哀嚎都弱了几分。但白宸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撕扯裘布衬里、指尖划过某处时,那衬里内层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金色丝线一闪而逝!正是她狐裘上原本暗绣西秦密文所用的金线!她竟在撕扯裘布时,不动声色地将内衬里坚韧的金线悄悄抽出、缠绕在了自己染着丹蔻的尾指上! 白宸心头猛地一跳!狐裘金线重铸弓弦!162章“狐裘裂帛”的伏笔在此刻骤然回响! 萧明凰似乎感觉到了白宸的目光,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睑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火光映照下,她眼波流转,媚态天成,唇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安抚般的浅笑。然而,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和决绝。她尾指上缠绕的金线在暗处绷紧,如同毒蛇蓄势待发。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用这金线完成致命一击,或者…作为最后退路的机会!白宸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这三颗火药算珠,或许需要配合她手中这根坚韧无比的金线,才能发挥出精准的毁灭效果! “崔璃!”白宸压下心头翻涌的念头,声音因紧张和灼痛而更加沙哑,“盐卤!继续!压制云梯!给叶承云争取时间!”他必须为叶承云带人稳固豁口争取更多时间,同时也要为引爆火药算珠创造更有利的环境! 崔璃无声点头。她缠着绷带的右手再次探向腰间革囊,抓出更多的锈铁片投入青铜筒。旁边民夫咬着牙,将新熬煮出的、更加滚烫浓稠、几乎呈灰黑色膏状的盐卤递了过来。她左手稳稳接住沉重的木桶,缠着绷带的右手配合白宸,再次压下机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嗤——! 更加浓稠、锈蚀颗粒更多的灰白“盐雪”再次喷向另一架试图靠近豁口的云梯!所过之处,叛军一片鬼哭狼嚎,木质梯身加速朽坏! 城下,叛军帅旗方向传来狄彪狂暴的怒吼:“放箭!给我射死那个喷水的!还有箭塔上那个穿红的贱人!” 密集的箭雨瞬间如同飞蝗般覆盖而来!目标直指白宸、崔璃以及燕无霜所在的箭塔! “小心!” 白宸厉喝,猛地侧身将崔璃往断壁的阴影里一拉!同时自己也紧贴住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城墙。 咄咄咄咄! 箭矢如同冰雹般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和身后的砖石上,火星四溅!一支流矢擦着白宸的竹青袍袖飞过,撕裂的布帛下,手臂上瞬间多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箭塔上,燕无霜的身影在箭雨中矫健地翻滚躲避。一支利箭擦着她的发辫射过,削断了几缕火红的发丝,发辫间缠绕的天蚕丝在箭簇摩擦下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她眼中戾气暴涨,反手一箭射出,远处一个叛军弓箭手应声而倒,喉咙被洞穿!她再次张弓,目标却不再是云梯,而是叛军后阵隐约可见的令旗! 豁口处,顶着箭雨,叶承云终于带着一群灰头土脸、不少还带着伤的民夫和残兵,扛着门板、拖着沙袋冲了上来!他们吼叫着,用身体顶住摇晃的门板,将沉重的沙袋疯狂地垒向缺口! “堵住!堵住啊!”叶承云嘶声力竭,左袖上那缕永不消散的槐花蜜香早已被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彻底掩盖。他拨动腰间小算盘的第三指,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着。 半炷香!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在血腥与硝烟中流逝! 白宸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城墙,剧烈地喘息着。右手的灼痛和掌心的刺痛如同无数细针在扎。他紧握着怀中那三颗冰冷的铅芯算珠,目光死死盯住豁口下方仍在疯狂撞击墙基的两架冲车,又扫过远处箭塔上在箭雨中闪避还击的赤红身影,最后落在伤员堆旁,那个用撕下的狐裘衬里默默包扎、尾指缠绕金线的雪白身影。 三处杀机,三颗火药,半炷香的时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缓缓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咸腥的冰冷空气,那气息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模糊掌纹下的毛刺,似乎又在隐隐搏动,传递着某种残缺的指引。他猛地握紧拳头,任由刺痛深入骨髓。 “崔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准备…最后一锅盐卤!要最浓!最烫!”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投向了那两架咆哮的冲车。 崔璃冷冽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无声地点了点头。她缠着绷带的右手再次伸向腰间革囊,动作间,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痕更深了几分。她身旁,一口更大的铁锅下,柴火被民夫拼命添入,火焰腾起,锅中的盐水翻滚着灰黑色的粘稠泡沫,刺鼻的咸腥与铁锈气息蒸腾而上,在残冬的寒风与细碎的雪沫中,凝成一片带着死亡气息的、灰蒙蒙的盐雪之雾。 盐雪未尽,锋刃犹寒。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腊骨惊雷 东城墙豁口处弥漫着灰白色的盐尘与浓重的血腥气,守军残存的嘶吼和叛军冲车撞击墙基的闷响如同钝器,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半炷香的时间,在生死搏杀间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白宸背靠冰冷刺骨的残垣,剧烈喘息。右掌心紧握的青铜筒滚烫依旧,被盐卤和铁锈反复浸染的灼痛混合着掌心被木刺扎入的尖锐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滑落,流进眼中带来一片模糊的酸涩。他下意识地曲张了一下疼痛的手掌,试图缓解那深入骨髓的麻木感。 就在掌纹与粗糙铜筒摩擦的瞬间,一丝奇异的、如同水纹涟漪般的微弱触感,顺着那几根深深扎入模糊掌纹的木刺传递上来!那感觉稍纵即逝,几乎被战场喧嚣淹没,却异常清晰——残缺,指向,玄武! 白宸猛地攥紧拳头,任由剧痛刺激着几乎麻痹的神经。玄武门!昨夜狄彪叛军主力就是从玄武门突入皇城!这掌心毛刺拼出的残缺地形图,莫非指向玄武门附近未被发现的密道或防御弱点?但此刻,东墙危如累卵,任何分兵都是奢望! “主上!门板…撑不住了!” 叶承云嘶哑的吼声带着绝望,他半边身子死死抵着一块被撞得裂开巨大缝隙的厚实门板,门板另一侧是叛军疯狂的冲击和刀斧劈砍的巨响!他左袖上那缕永不消散的槐花蜜香,此刻被浓烈的汗臭、血腥和硝烟彻底覆盖,拨动算盘的第三指因过度用力而痉挛着。 豁口下方,两架覆盖湿厚牛皮的冲车如同不知疲倦的巨兽,在叛军齐声的号子下,一次又一次凶狠地撞击着墙体根部!每一次撞击,都让上方勉强支撑的沙袋门板剧烈震颤,簌簌落下大量碎石泥土。缺口在缓慢而绝望地扩大! 白宸的目光扫过豁口下方咆哮的冲车,又掠过远处箭塔上在箭雨中翻滚腾挪、赤红如火的身影,最后落在伤员堆旁。萧明凰雪白的狐裘下摆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渍,她正用撕下的衬里裘布为一个腹部被划开的士兵按压止血。火光下,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在伤兵衣襟上留下几道不易察觉的艳丽痕迹,尾指上缠绕的金线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她抬起眼睑,朝白宸这边极快地瞥了一眼,眼波深处是冰冷的决绝——时机稍纵即逝!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解决这两架冲车! 白宸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紧贴胸口的那三颗冰冷坚硬的铅芯算珠。火药!这是唯一的希望!但豁口处敌我混杂,直接投掷,守军必遭波及!他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将爆炸威力精准导向冲车底部、同时隔绝上方豁口的载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昨夜崔璃在拆卸猛火油柜残骸时,曾发现内部用来输送火油的,是经过特殊鞣制、极其坚韧的猪肠衣管!那东西……! “崔璃!” 白宸猛地抬头,声音因急切而嘶哑,“昨夜拆卸油柜,那些猪肠衣管!还有多少?在哪里?” 崔璃正半跪在另一口翻滚着灰黑色粘稠盐卤的铁锅旁,缠着绷带的右手抓着一把锈蚀铁片准备投入。闻声,她冷冽的眸子瞬间转向白宸,无需更多言语,她已明白了白宸的意图。机关师的思维瞬间运转起来。 “后厨地窖。” 她语速极快,声音因吸入过多烟尘而更加低哑,“朱嬷嬷存有大量,腌制腊肉所用。” 她目光扫过豁口下方咆哮的冲车,补充道,“肠衣需内壁涂抹油脂防渗,且…坚韧不足,恐难承受冲击。” “油脂…防渗…” 白宸脑中飞速旋转,目光倏地投向豁口内侧,那几口熬煮盐卤的大铁锅旁边,几只临时搭起的土灶上,正架着几口稍小的铁锅,锅里翻滚着乳白色、散发着浓郁荤腥气味的粘稠液体——那是钟离带着几个老弱妇孺,在收集战场上死去的战马和牲畜的脂肪,熬煮成油脂,用来制作火把和润滑城防器械! 油脂!浓稠的油脂!不仅能防渗,更能作为助燃剂! “叶承云!” 白宸厉喝,“顶住!崔璃,取肠衣!要最长最完整的!钟离!” 他目光如电,射向油脂锅旁那个沉默佝偻的身影,“油脂!最厚最稠的!快!” 钟离正用一根长柄木勺,专注地撇着铁锅中熬煮油脂翻滚时产生的灰白色浮沫。他动作沉稳,一丝不苟,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遭的厮杀轰鸣只是远处集市模糊的嘈杂。听到白宸的命令,他浑浊的老眼抬起,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将木勺交给旁边一个紧张得发抖的老妇,然后佝偻着背,快步走向堆放在墙角的一大捆用草绳扎紧、散发着浓烈盐腥和淡淡肉臊气的灰白色肠衣卷。他枯瘦的手解开草绳,动作麻利地挑选着,从中抽出几根最长、颜色最深、韧性看起来最好的肠衣。 崔璃的身影已如墨色流云般掠向通往内城后厨地窖的残破巷道。玄色披风在硝烟中翻卷,裹挟的草药气息里,添上了一丝风尘仆仆的急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时间在生死边缘疯狂流逝。 白宸强忍着右手的剧痛,将那三颗冰冷的铅芯算珠从怀中掏出。算珠外壳上凹凸的刻痕冰冷刺骨,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撬开其中一颗上被崔璃用簪尖挑开的微小缝隙,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混合着硝石硫磺炭末的秘制火药。他需要引线!足够长、能在肠衣被投下后延迟引爆的引线!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寻找一切可用的材料。草绳?太粗,燃烧不稳。布条?易受潮。箭杆?太硬……就在他目光逡巡时,一个赤膊的身影扛着一捆刚劈开的、还带着青皮的新鲜竹竿,从内城方向跌跌撞撞冲来! 是阿蛮!燕无霜的死士!他赤膊上刺满的复仇经文被汗水、血污和尘土糊成一团,右耳缺角的疤痕在火光下格外狰狞。他显然是接到燕无霜的命令,从城内搜刮守城物资而来。 “竹竿!劈开!取最薄的篾青!” 白宸脑中灵光一闪,厉声喝道!竹子的篾青,质地柔韧,内含油脂,易于燃烧且燃烧速度相对稳定! 阿蛮闻声,毫不犹豫地将肩上竹捆往地上一扔,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解腕尖刀!他动作快如闪电,蹲下身,左手按住一根粗壮的竹竿,右手尖刀沿着竹节缝隙精准地一划一撬,手腕翻转间,一片片薄如纸张、柔韧透亮的青黄色竹篾便被飞快地削了下来!他削得极其专注,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脊背肌肉流淌,滴落在尘土里,每一刀都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疯狂的狠厉,仿佛削的不是竹篾,而是仇人的骨肉。他脚边,几缕被削断的马鬃混在竹屑里——那是他用来编织复仇名册的材料。 很快,一小堆柔韧的竹篾青堆在了白宸脚边。 白宸抓起一把,指尖感受着那薄片光滑中带着韧性的触感。他迅速抽出几根,手指翻飞,将它们小心地捻成一股细长的引线,一端紧紧塞入那颗被撬开缝隙的算珠火药内部。他捻得极快,专注得额角青筋微凸。算珠内那混合着硝石硫磺的灰黑粉末,散发出微弱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掌心的血腥和汗味,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时,崔璃的身影如风般返回。她手中紧握着几卷粗如儿臂、长度惊人的灰白色猪肠衣,肠衣表面还沾着细小的盐粒,散发着浓烈的咸腥和淡淡的、类似腌制腊肉的味道。她身后跟着朱嬷嬷。这位侯府厨娘围裙上浓重的豆豉味此刻被油烟和血腥气掩盖,她双手吃力地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陶罐,罐口用厚布蒙着,一股极其浓郁、几乎令人作呕的荤腥油腻气息从罐中逸散出来——那是刚刚熬好、尚未完全冷却凝固的、最上层的厚厚油脂! 钟离佝偻着背,沉默地接过崔璃手中的肠衣卷,又接过朱嬷嬷捧着的油脂罐。他枯瘦的手指沾起粘稠滚烫的油脂,如同最老练的匠人,开始均匀而快速地涂抹在肠衣的内壁。油脂遇到相对冰冷的肠衣,迅速凝结成一层乳白色的薄膜。浓烈的油腥味混杂着肠衣本身的盐臊气,在这血腥弥漫的战场上,形成一种怪异而荒诞的“厨房”气息。 崔璃没有停顿,她缠着绷带的右手拿起白宸捻好的竹篾引线,另一端小心翼翼地穿过一根中空的、被临时削尖的细竹管——这是简易的延时引信导管。她动作精准,眼神冷冽如冰,仿佛正在组装一件精密的机关,而非制造毁灭的杀器。 白宸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右手掌心的剧痛和灼烫,将三颗连着长长竹篾引线的铅芯算珠,依次塞入钟离手中那根涂抹了厚厚油脂、内壁滑腻的肠衣中!算珠沉甸甸地坠在肠衣底部,引线则沿着肠衣内部向上延伸,从开口处探出,连接着崔璃手中的细竹管。 钟离立刻用沾满油脂的枯手,将肠衣开口处紧紧扎死,打上死结。一根粗长、油腻、散发着浓烈荤腥气味的“腊肠”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这“腊肠”的芯,是足以撕裂钢铁的毁灭之火! “油脂封口,防水防潮,亦可助燃。”崔璃低声确认,冷冽的眸子扫过这根怪异的“武器”。 白宸接过这根沉甸甸、滑腻腻的“腊肠”,冰冷的铅芯算珠隔着油脂和肠衣传来坚硬的触感。他目光投向豁口下方那两架仍在疯狂撞击的冲车。叛军显然被方才的“盐雪”激怒,更加疯狂地推动冲车,试图一举撞塌根基。两架冲车靠得很近,几乎并排! 就是现在! “掩护!” 白宸厉喝一声,猛地将手中这根油腻的“腊肠”高举过顶! 几乎同时—— 咻!咻!咻! 箭塔上,三支力道沉猛的铁箭再次破空!精准地射向豁口附近一架新架起的云梯,将其射得一阵摇晃,暂时吸引了部分叛军弓箭手的注意! “阿蛮!” 燕无霜嘶哑的吼声从箭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赤膊的阿蛮眼中戾气一闪,猛地从地上抓起几块碎石,看也不看,朝着豁口下方正疯狂推撞冲车的叛军人堆狠狠砸去!石块虽小,砸在头盔甲胄上砰砰作响,虽不致命,却成功激起了下方叛军一阵混乱和怒骂,推车的节奏微微一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滞! 白宸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根沉甸甸、油腻腻的“腊肠”,朝着两架冲车中间下方那块被反复撞击、泥土碎石松动的区域,狠狠投掷下去! “腊肠”在空中划出一道油腻的弧线,带着浓烈的荤腥气味,噗地一声,准确地落入了冲车底盘下方、因撞击而凹陷的泥坑里!溅起几点浑浊的泥浆。 “火!” 白宸嘶吼! 一支燃烧着的火把被旁边一个满脸烟灰的伤兵奋力抛下!火把翻滚着,火星四溅,朝着那根躺在泥泞中的“腊肠”落去! 下方推车的叛军看到了落下的火把,也看到了那根怪异的“腊肠”,但浓重的油烟和战场混乱遮蔽了他们的判断。有人下意识地想用长矛去挑开——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豁口下方炸开!声音并不十分尖利,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沉重冲击力! 只见两架并排的冲车底盘下方,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的、混合着刺目火光和浓烈黑烟的泥石巨浪!狂暴的冲击波瞬间撕裂了覆盖冲车的厚重湿牛皮,将巨大的原木车槌和下方推车的数十名壮硕叛军如同纸片般狠狠掀起、抛向空中!碎裂的木块、扭曲的金属构件、燃烧的碎片和人体残肢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整个东城墙豁口都在这剧烈的爆炸中猛烈摇晃!上方本就摇摇欲坠的沙袋门板轰然垮塌了大半,大量砖石泥土簌簌落下!浓烈的硫磺硝烟味、皮肉焦糊的恶臭和血腥气瞬间压倒了战场上所有的气味,如同粘稠的死亡之雾,猛地灌入每个人的口鼻!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去,一声凄厉狂暴、饱含痛楚与暴怒的咆哮从叛军帅旗方向炸响,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 “白——宸——!!!” 是狄彪!他看到了自己耗费巨大心血打造的冲车,在一声巨响中化为漫天碎片! “杀!给我杀上去!屠城!一个不留——!” 狄彪的咆哮声撕裂了战场短暂的死寂,带着疯狂的毁灭意志。 被爆炸震懵的叛军如同被注入狂暴药剂的兽群,短暂的呆滞后,是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冲锋!更多的云梯被架上豁口,失去冲车威胁,他们反而更加亡命地向上攀爬!守军刚刚因爆炸而升起的些许士气,瞬间被这滔天的凶戾杀气压了下去! “顶住!!” 叶承云双目赤红,嘶吼着用身体去堵那垮塌大半的缺口,却被一个凶悍叛军一刀劈在肩头,血光迸溅! 白宸也被那剧烈的爆炸震得耳中嗡鸣,脚下不稳。他看着下方被炸出的巨大泥坑和冲车残骸,又看着上方因爆炸冲击而更加岌岌可危的豁口和疯狂涌上的叛军,心头一片冰凉。火药威力超出了预期,却也震塌了本就脆弱的防御!而且,只炸掉两架冲车,狄彪的主力……未损! 他猛地看向手中——那根细竹管做的引信导管尾部,连着三股竹篾引线,如今只剩下两股!还有两颗火药算珠!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自己剧痛难忍的右手掌心。那几根扎入模糊掌纹的木刺,在汗水和污血浸染下,似乎更加清晰地指向某个方向——玄武!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声东击西?不,是釜底抽薪! “崔璃!” 白宸猛地转头,声音因激动和剧痛而剧烈颤抖,“还有两颗!跟我走!去玄武门!” 他左手死死攥住剩下的两根连着竹篾引线的油腻肠衣,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弥漫的硝烟,望向皇城内城深处。 崔璃冷冽的眸子瞬间捕捉到他眼中那孤注一掷的决绝,没有任何犹豫,缠着绷带的手立刻握紧了那支青铜齿轮发簪。玄色身影紧随白宸,如同两道融入硝烟的影子,朝着内城方向疾掠而去。 钟离佝偻的身影留在原地,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口还在翻滚着油脂的铁锅。他沉默地拿起长柄木勺,再次专注地撇去锅中重新泛起的、细密的灰白色浮沫。浮沫被小心地舀出,倒进旁边一个破瓦罐里,罐底已积了浅浅一层油沫。没有人注意到,在撇去浮沫的瞬间,锅底最粘稠滚烫的油脂表面,清晰地映照出远处叛军帅旗移动的方向——正缓缓压向玄武门! 油脂翻滚,浮沫聚散。腊骨藏雷的硝烟尚未散尽,新的杀局已在沸腾的油锅中无声显形。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胭脂烙城 玄武门方向的夜空中,最后一丝爆炸的余烬红光沉入浓墨般的死寂。白宸与崔璃带着那两颗致命的“腊骨藏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消失在通往内城的断壁残影里。东城墙豁口处,浓烈的硝烟、焦糊与血腥气凝成粘稠的雾障,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残存守军的肺腑间。 燕无霜背靠着箭塔残破的垛口,剧烈地喘息。赤红胡服的肩胛处被一支流矢撕裂,露出底下蜜色的肌肤,一道寸许长的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沾染了肩头狰狞的狼牙。汗水和着血污从她额角滚落,滑过紧抿的、干裂渗血的唇瓣,滴落在冰冷粗糙的石砖上。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锁骨处——那里,繁复的赤色纹身在汗水和血渍的浸润下,正隐隐泛起一层妖异的暗红光泽,如同灼烧的烙印。她眸中的戾气如同被投入火油的火星,轰然爆燃! “狗杂种!”她低咒一声,猛地探身,再次张弓搭箭!弓弦正是由萧明凰狐裘金线重织而成,绷紧时发出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锐鸣。一支铁箭离弦,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贯穿了豁口下方一个刚爬上来的叛军百夫长的咽喉!那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破麻袋般栽落下去。 然而,更多的叛军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踩着同袍的尸体,嚎叫着向上涌来!豁口处,叶承云和残存的守军被逼得步步后退,门板碎裂,沙袋崩散,仅凭血肉之躯苦苦支撑。叛军的刀锋几乎已经能砍到他们绝望的眼睫! “圣女!”阿蛮嘶哑的吼声从下方传来,带着濒死的疯狂。他赤膊上刺满的复仇经文被血污浸透,右耳缺角的疤痕狰狞外翻,正挥舞着一柄卷刃的长刀,死死护住一段摇摇欲坠的断墙缺口,脚下已堆了三四具叛军尸体。每一次挥刀,腰间用马鬃编织的细绳便随之晃动,上面串着几颗染血的、代表复仇目标的小石子。 燕无霜牙关紧咬,反手再次抽箭。箭囊却已空!她眼中赤红更盛,猛地一把扯下腰间一个沉甸甸的物件——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用七颗微缩头骨串联而成的银铃!铃铛在火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她毫不犹豫,将银铃狠狠砸向下方一个攀爬的叛军头顶! 噗! 头骨碎裂的闷响伴随着叛军凄厉的惨叫。银铃带着血肉碎末滚落尘埃。她看也不看,足尖猛地一跺箭塔地面! 叮铃铃——! 足踝上缠绕的银质铃链发出一串清脆却急促的声响。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下方浴血奋战的阿蛮闻声,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瞬间被狂热的忠诚取代。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竟完全放弃了防御,如同疯虎般撞入叛军人堆,用身体为那段缺口争取最后的喘息! “顶住!顶住啊!” 叶承云嘶吼着,左肩被砍开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透了他半边青衫,那缕永不消散的槐花蜜香早已被浓重的铁锈血腥彻底吞噬。他拨动腰间小算盘的第三指因剧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拨动都带起一串血珠。他身后,几个同样浑身浴血的民夫,正徒劳地用双手去扒拉废墟里的碎砖,试图堵住不断扩大的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浓烈得有些刺鼻的、混合着廉价脂粉与某种特殊矿物腥气的味道,猛地从下方伤员聚集处弥散开来,冲破了硝烟的封锁。 燕无霜眉头一蹙,下意识地循着气味望去。 只见伤员堆旁,萧明凰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她雪白的狐裘下摆被撕扯得更为褴褛,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块。她并未参与直接的厮杀,而是蹲在一个临时支起的小炭炉旁。炉上架着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罐,罐里翻滚着一种极其粘稠、色泽暗红如凝固血块的糊状物,那股浓烈的脂粉矿物腥气正是由此散发! 她身旁,侍女云岫正吃力地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袋,双丫髻上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云岫将布袋倾倒,里面滚出的并非粮食药材,而是一种颜色暗沉、颗粒粗砺的矿石粉末!正是磁铁矿粉! “朱嬷嬷!快!” 萧明凰的声音依旧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染着艳丽丹蔻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边缘磕碰变形的扁圆锡盒。盒子打开,里面是所剩不多的、同样色泽暗红的胭脂膏体——显然是她平日所用。 朱嬷嬷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围裙上浓重的豆豉味此刻被油烟和血腥掩盖。她手中捧着一个粗陶钵,钵里是半凝固的、散发着淡淡鱼腥的胶状物——正是昨夜收集鱼鳔熬煮的鱼胶! “殿下,老奴按您说的,熬得最稠了!”朱嬷嬷的声音带着颤抖,将陶钵递给萧明凰。她浑浊的眼睛扫过那罐沸腾的暗红糊状物,又瞥了一眼云岫倒出的磁铁矿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灶台底下压着的前朝皇室食谱残页里,确实有记载一种用磁石粉末、鱼胶和朱砂混合,绘制隐秘地图的法子,遇热方能显形!只是没想到,竟被公主用在此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明凰接过陶钵,没有丝毫犹豫,将里面粘稠的鱼胶全部倒入沸腾的陶罐中!刺啦一声,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鱼腥、脂粉和矿物气息的怪异蒸汽腾起。她用一根折断的箭杆快速搅拌着,罐中的糊状物迅速变得更加粘稠、暗红,表面泛起油亮的光泽。 “云岫!矿粉!” 萧明凰命令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沾染了鬓边一缕散乱的发丝。 云岫立刻将布袋里剩余的磁铁矿粉全部倾倒入罐!暗沉的粉末融入沸腾的暗红糊状物中,被迅速搅拌混合。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自己锡盒里最后一点胭脂膏,也投入其中。那点艳红迅速被浓重的暗红吞噬。 “成了!” 她低语一声,用箭杆挑起一点混合物,粘稠的膏体拉出长长的丝线,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暗红色泽。 她端起滚烫的陶罐,目光投向豁口上方摇摇欲坠的防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战场的清越:“燕无霜!接住!” 话音未落,她双臂用力,将沉重的陶罐朝着箭塔方向奋力一抛! 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带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 箭塔上的燕无霜眼神一凛!虽不明所以,但萧明凰此举必有深意!她足尖一点垛口边缘,赤红身影如鹰隼般凌空掠起,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那飞来的陶罐!滚烫的罐壁灼得她掌心一阵刺痛,罐中粘稠的暗红膏体剧烈晃荡,几乎要泼洒出来。那股浓烈的混合气味直冲口鼻,让她眉头紧锁。 “涂在墙上!所有裂缝和薄弱处!快!” 萧明凰的喊声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燕无霜瞬间明白了!这怪异的东西是用来标记城墙破损的!她来不及细想,抱着滚烫的陶罐,身形在狭窄的城墙上急速穿梭。赤红的胡服在火光硝烟中翻飞,如同跳跃的火焰。她无视下方射来的零星箭矢,将罐中粘稠滚烫的暗红膏体,用手掌直接挖出,狠狠地涂抹在豁口附近每一道巨大的裂缝、每一处被撞击得摇摇欲坠的墙体表面! 暗红的膏体带着灼人的温度,粘腻厚重,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被粗暴地抹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城砖上。她的动作迅捷而狂野,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膏体在她掌心迅速冷却,颜色变得更加暗沉,如同干涸的、陈旧的血迹。 “妖女在搞什么鬼?!” 下方攀爬的叛军惊疑不定地看着城墙上那抹疯狂涂抹暗红膏体的赤色身影。 “管她呢!杀上去!” 更多的叛军被督战队驱赶着,亡命地向上涌来。 叶承云等人压力陡增!豁口处最后一道由人体组成的防线,眼看就要被彻底冲垮! 就在这时! “点火把!烤炙涂了东西的地方!” 萧明凰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几个反应稍快的守军士兵,立刻抓起旁边燃烧的火把,按照萧明凰所指,将跳动的火焰凑近燕无霜刚刚涂抹过暗红膏体的城墙裂缝处!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炽热的火舌舔舐过那些暗红色的、如同丑陋疤痕般的膏体涂抹区域。原本暗沉无光的膏体,在高温的炙烤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鲜亮、透明!膏体内部,无数细微的、暗沉如铁屑的颗粒(磁铁矿粉)在融化的鱼胶中显现出来,并且随着温度的升高,如同活物般在粘稠的基质中微微流动、聚集!最终,这些铁屑般的颗粒在高温鱼胶的引导下,竟清晰地勾勒出城墙墙体内部的结构——哪里是坚固的岩石核心,哪里是填充的疏松土方,哪里是已经被撞出蛛网般细微裂痕、随时可能崩塌的脆弱节点!鲜红透明的膏体如同覆盖在城墙伤口上的薄薄皮肤,将内部的“骨骼”与“病灶”清晰地暴露在火光之下! “我的娘咧…神了!” 一个满脸烟灰的伤兵看得目瞪口呆。 “看到了吗?!往那些发亮的红印子里面捅!用长矛!往下砸石头!” 叶承云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几乎破了音!他瞬间明白了这“胭脂”的妙用!这哪里是胭脂,这是能看透城墙脏腑的“火眼”! 守军残存的士兵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们不再盲目地防御整个豁口,而是将有限的滚木礌石、长矛捅刺,全部集中招呼向那些被火把烤炙后、膏体变得鲜亮透明、内部铁屑勾勒出明显脆弱点的区域! 噗嗤!轰隆! 长矛狠狠捅进被标记出的疏松土方,带出大蓬泥沙! 石块精准砸在被标记出的、布满细微裂痕的墙砖节点,瞬间将其砸得粉碎崩落! 攀爬在这些区域的叛军猝不及防,要么被捅穿,要么随着崩塌的墙体惨叫着跌落下去! 攻击效率瞬间提升!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竟因为这诡异“胭脂”的指引,奇迹般地暂时稳固了下来! “哈哈!好!好一个‘胭脂烙城’!” 叶承云狂喜大笑,牵扯到肩头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眼中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他下意识地再次去拨动腰间算盘的第三指,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算珠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城墙另一处,燕无霜刚将最后一点暗红膏体狠狠拍在一道裂缝上。滚烫的膏体在她掌心迅速冷却,颜色暗沉。她甩了甩被灼痛的手,正准备回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己掌心——刚才挖取膏体时,不少粘稠物沾染在她手上,此刻冷却后,呈现出暗红的色泽。而在她掌纹和指缝间,那些磁铁矿粉的颗粒正随着她手掌的动作微微滚动。 突然,她目光一凝! 在她沾满暗红膏体的右手掌根靠近手腕处,几粒磁铁矿粉正诡异地吸附在一起,聚成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暗红斑点!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吸力,正从她腕骨内侧传来! 燕无霜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缠着一圈不起眼的、用陈旧布条临时充当的护腕。布条边缘,露出一点冰冷的金属光泽。是她!是昨夜那个被白宸一箭惊退前、狄彪身边那个戴着玄铁护腕的副将射出的冷箭箭头!她当时只觉手腕一震,箭头被护腕卡住崩飞,便没在意。此刻,这箭头残留的玄铁碎片,竟隔着布条,牢牢吸住了她掌中膏体里的磁粉! 玄铁!狄彪的亲卫副将!这箭头碎片…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入脑海!昨夜狄彪明明被白宸一箭惊退,为何今日攻势反而更加疯狂精准?莫非…那个副将有问题?他护腕上的玄铁碎片… 燕无霜眼中戾气暴涨,如同被触怒的母狼!她猛地抬手,用牙齿狠狠咬住左手腕上那块沾着暗红膏体和磁粉的布条边缘,用力一撕! 嗤啦! 布条被撕开,一小块冰冷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玄铁碎片赫然嵌在护腕的皮革里!碎片上,还残留着一点暗红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是她自己的血!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块玄铁碎片的刹那—— “小心——!” 下方传来萧明凰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燕无霜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侧身翻滚! 嗖! 一支力道沉猛、远超普通箭矢的乌黑铁箭,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钉入箭塔的石壁!箭簇深深没入石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箭杆上,赫然缠绕着几缕染血的、属于西域天狼教特有的五彩绳结! 是阿蛮的!是阿蛮束发的绳结! 燕无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扭头望向豁口下方! 只见阿蛮方才死守的那段断墙缺口已被彻底突破!他魁梧的身躯被四五支长矛贯穿,死死钉在残墙上!赤膊上刺满的复仇经文被鲜血彻底浸透,如同流淌的血河!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箭塔的方向,大张的嘴里全是涌出的血沫,右手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柄卷刃的长刀,刀柄上缠着的、属于他编织复仇名册的马鬃绳早已被血染红。他腰间,那串用马鬃编织、串着染血小石子的细绳,被一个叛军小卒狞笑着扯断,石子滚落一地。 “阿蛮——!!!” 燕无霜发出一声凄厉到撕裂夜空的尖啸!那啸声不似人声,充满了野兽般的绝望与疯狂!她锁骨处的纹身在极致的悲怒下,赤红光芒爆射,如同燃烧的岩浆! 射出那致命一箭的,正是昨夜那个戴着玄铁护腕的狄彪副将!他此刻正站在阿蛮的尸体旁,缓缓收起一张造型狰狞的强弓,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他右手玄铁护腕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手腕处,赫然系着一小截染血的五彩绳结——正是从阿蛮发辫上割下的战利品! 燕无霜的视线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彻底焚毁!只剩下滔天的、要将眼前一切撕碎的仇恨!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暗红膏体和磁粉的右手,又看向左手腕护腕里嵌着的那块冰冷玄铁碎片!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开! “狗贼!!” 她发出一声泣血的咆哮,竟不再寻找掩体,赤红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直接从箭塔上朝着那副将的方向,凌空扑下!足踝上的银铃链在夜空中发出最后一声急促而凄厉的悲鸣!同时,她染着暗红膏体和磁粉的右手,狠狠抓向自己左手腕上的玄铁碎片!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胭脂破阵 燕无霜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啸,如同淬血的利刃,狠狠贯穿了整个东城墙豁口的喧嚣。赤红的身影裹挟着滔天戾气,如同陨星般自箭塔上扑下!下方,那戴着玄铁护腕的狄彪副将脸上狞笑尚未褪去,便已被这玉石俱焚的气势所慑,瞳孔骤然收缩! “贱人找死!”副将嘶吼,下意识地抬起强弓格挡,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摸向腰间佩刀! 晚了! 燕无霜人在半空,沾满暗红磁铁胭脂膏体的右手已狠狠抓向左手腕护腕内嵌着的玄铁碎片!锋利的碎片边缘瞬间割破她的掌心,鲜血混合着膏体中粘稠的磁铁矿粉,形成一种诡异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暗红泥泞!她不顾剧痛,五指死死抠住那冰冷的碎片,借着下坠的万钧之势,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副将的面门狠狠掼下!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与金属摩擦的闷响! 燕无霜染血的右手,连同那块深深嵌入她皮肉的玄铁碎片,如同一柄染血的凿子,狠狠砸进了副将试图抬弓格挡的左臂肩窝!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同时带倒在地,翻滚着撞进豁口内侧的断壁残垣! “呃啊——!” 副将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左肩塌陷下去,强弓脱手飞出。剧痛和恐惧让他面目扭曲,右手疯狂地抽刀,朝着压在身上的燕无霜胡乱劈砍! 燕无霜眼中只有一片燃烧的血红!阿蛮被长矛贯穿钉在墙上的景象在她脑中疯狂闪回!她根本不理会砍向自己的刀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嵌着玄铁碎片的右手,更狠、更深地往副将的肩窝里捣!仿佛要将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痛苦,都通过这块冰冷的铁,灌注进仇敌的骨髓! 嗤啦!刀锋划过燕无霜的后背,赤红胡服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绽开!鲜血喷涌而出! “圣女——!” 远处残存的几个天狼教死士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救援。 “拦住他们!” 叶承云嘶声咆哮,带着几个还能动的守军,用身体死死堵住扑救的死士。刀剑碰撞,血肉横飞! 混乱中,一道雪白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团!萧明凰!她雪白的狐裘早已污秽不堪,沾染着大片泥泞和暗红的血渍,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她并未直接攻击副将,而是染着丹蔻的指尖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只余残影,精准无比地拂过燕无霜后背那道巨大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 噗!噗!噗! 几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丝线从她指甲缝中弹出,瞬间刺入燕无霜的皮肉!那是她豢养的、能暂时麻痹痛觉的蛊虫丝!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探出,两根染着艳丽丹蔻的手指,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戳向地上副将因剧痛而圆睁的双眼!指尖寒芒微闪,是见血封喉的蛊毒! 副将亡魂大冒,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压在身上的燕无霜往侧边一掀!同时偏头躲避! 嗤! 萧明凰的指尖擦着他的颧骨而过,带起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蛊毒见血即发! “啊——!” 副将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半边脸如同被泼了强酸,迅速肿胀溃烂!他右手佩刀也因剧痛脱手,仅存的理智被彻底摧毁,只剩野兽般的嚎叫和翻滚。 被掀翻在地的燕无霜后背剧痛稍缓,但蛊虫丝带来的麻木感也让她动作一滞。她挣扎着爬起,还想扑向那翻滚哀嚎的副将,眼中燃烧的仇恨丝毫未减。 “够了!” 萧明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活不过半盏茶!你想跟他一起烂在这里吗?!” 她雪白的狐裘下摆被副将翻滚时喷溅的污血沾染,如同雪地绽开的毒花。 燕无霜剧烈喘息,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地上那团翻滚哀嚎的烂肉,锁骨处的纹身因极致的情绪和失血而灼热滚烫,赤芒吞吐。最终,那滔天的疯狂被一丝冰冷的现实刺痛——阿蛮死了,更多的教众还在厮杀!她猛地甩开萧明凰的手,踉跄着站起,反手拔出腰间一柄备用的弯刀,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悲怆的低吼,转身扑向最近的叛军!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靴底每一次踏地,都仿佛在无形的名册上刻下一道新的血痕。 豁口处的厮杀因这惨烈的插曲而更加混乱血腥。叶承云等人压力倍增,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机括转动声,混合着琴弦被拨动的泠泠轻响,穿透了战场边缘的喧嚣,传入萧明凰耳中。 她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豁口内侧稍远些、一处相对完好的城楼残骸阴影下,崔璃正半跪在地。她玄色的披风铺在冰冷的砖石上,遮掩了大部分身形。她面前,摆放着一张焦黑残破、尾端有明显灼烧断裂痕迹的古琴——正是那张从火场中抢出的焦尾琴残骸! 青黛,崔璃那个绿裙哑婢,正跪坐在崔璃身侧。她袖口缝着的二十四节气香囊在硝烟中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苦的草药气息,勉强驱散着周遭的血腥。她双手捧着一个粗陶药碗,碗里是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浓郁的药味混合着香囊的清苦,形成一种奇异的屏障。她焦急地看着崔璃,却因哑疾无法出声,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快些喝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崔璃却置若罔闻。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右手此刻已经解开,露出底下被火药灼伤、又被盐卤腐蚀、此刻又被玄铁碎片割破的掌心,伤口狰狞交错,皮肉翻卷,渗出的血水混着淡黄的药渍和黑色的火药污迹,触目惊心。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冷冽的眸子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焦尾琴残骸上仅存的几根琴弦。 她的左手,正用那支从不离身的、尾端镶嵌青铜齿轮的乌木发簪簪尖,极其精巧地拨弄、调整着琴弦的张力。簪尖幽蓝的冷光在琴弦上跳跃。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机括转动的细微咔哒声——那是她在利用发簪尾部的齿轮组,对琴弦的张力进行着最精密的微调!动作稳定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唯有额角细密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毫无血色的唇瓣,泄露着她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琴弦旁,散落着几片被拆开的、边缘锋利的陶器碎片——正是昨夜收集来装猛火油的陶瓮碎片! “崔璃!你做什么?!” 萧明凰快步走近,浓烈的脂粉矿物腥气混合着她身上清冷的雪莲香,形成一种矛盾的气息。她一眼就看出崔璃在试图调弦,但此刻强敌环伺,调琴何用? 崔璃没有抬头,声音因伤痛和专注而更加低哑,带着墨家特有的、洞察物性的冷静:“弦…共振…碎陶。” 她言简意赅,簪尖再次精准地卡入一个齿轮凹槽,轻轻一旋。 嗡…… 一根琴弦被她以特定角度拨动,发出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长音。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旁边一个装着半罐清水的破瓦罐水面,瞬间荡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萧明凰瞳孔微缩!共振?!她瞬间明白了崔璃的意图!昨夜狄彪叛军就是用装满毒蜂的陶瓮,在城墙下制造混乱!崔璃是想用这残存的焦尾琴弦,调整到特定的振动频率,引发下方可能存在的、装满毒蜂的陶瓮共振碎裂!毒蜂出笼,敌我不分,但此刻豁口处叛军最为密集,这无疑是驱虎吞狼的险招!而且…她看着崔璃那双惨不忍睹的手,用这样的手去操控需要极致精密的弦振?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你疯了!你的手…” 萧明凰话未说完,就被崔璃的动作打断。 只见崔璃猛地将缠在左手腕上、原本用于固定伤处的素麻绷带扯下!绷带上还浸染着她的血和药渍。她将绷带一端死死咬在齿间,另一端则用左手和牙齿配合,极其迅速、粗暴地缠绕在焦尾琴的琴颈和雁足上,将残破的琴身牢牢固定在身前的断石上!动作间扯动后背的灼伤,让她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瞬间滚落。 固定好琴身,她再次拿起乌木发簪,簪尖对准仅存的几根琴弦中最粗壮的一根——那是原本的宫弦,此刻也布满焦痕。她需要将它的振动频率,调整到能引发下方陶瓮共振的临界点!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准和稳定! 她的右手,那只伤痕累累、几乎能看到白骨的手,颤抖着悬在琴弦上方。指尖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搅动,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可能导致调弦失败,甚至弦断功亏!冷汗顺着她苍白近乎透明的脸颊滑落,滴在焦黑的琴面上,瞬间被滚烫的木料蒸发。 “药…” 青黛焦急地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碗中漆黑的药汁晃荡,散发出浓烈的苦味。她袖口的草药香囊气息也更浓了几分,试图安抚。 崔璃的目光扫过药碗,又掠过青黛满是担忧的脸。她记起自己幼时第一次被继母下毒后,也是这般被小丫鬟守着喝药。试毒三次…她几乎成了本能。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她猛地伸出左手,并非去接药碗,而是探入自己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皮套,里面插着三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正是她平日喝药前试毒用的银簪!此刻却被她当作工具。她看也不看,用牙齿咬住皮套,抽出一根最长的银针,然后,在萧明凰和青黛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根冰冷的银针,狠狠刺入了自己右手手背的一处穴位!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齿缝间溢出。银针刺入,剧痛瞬间被一种尖锐的麻痹感取代,整只右手暂时失去了知觉!但颤抖,停止了! “你!” 萧明凰倒吸一口凉气。用自残来换取稳定! 崔璃置若罔闻。她眼中只剩下那根粗壮的宫弦。左手执乌木发簪,簪尖的齿轮精巧地卡住琴弦的调音钮,利用杠杆原理,开始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微调。右手虽然麻痹,却如同僵硬的支架,死死按在琴身一侧,提供着最后的支撑。银针的尾端在她手背上微微颤动。 嗡…嗡… 琴弦被一次次拨动,发出的音调在极其细微的范围内变化着。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崔璃因强行压制剧痛而急促的喘息。她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旁边那个破瓦罐的水面。水面随着琴音的频率变化,涟漪的幅度时大时小。 时间仿佛凝固。豁口处的喊杀声、叶承云等人的怒吼、叛军的嚎叫、伤兵的哀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那单调重复的琴弦拨动声,以及水面涟漪的变化,是这方寸之地唯一的主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明凰屏住呼吸,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她看到崔璃后背玄色衣衫上,被灼伤的位置正缓缓渗出一片更深的湿痕。汗水,或是血水? 突然! 当崔璃再次拨动琴弦时—— 嗡——!!! 一声极其沉厚、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不再是之前单调的弦音,而是一种如同巨兽低吼般的共鸣! 与此同时,旁边破瓦罐中的水面,不再只是荡漾涟漪,而是如同沸腾般剧烈地跳动起来!无数细密的水珠被震离水面,在空气中跳跃! 成了!共振频率找到了! 崔璃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她左手猛地将乌木发簪的簪尖,狠狠压在那根被调到极限的宫弦上,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划! 铮——!!! 一声穿云裂帛、凄厉到极致的锐响,如同濒死凤凰的最后哀鸣,猛地撕裂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粗壮的宫弦,在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张力和这致命一划后,应声而断! 断裂的琴弦如同失去束缚的毒蛇,带着巨大的反弹之力,狠狠抽打在崔璃用来固定琴身的左手腕上! 噗嗤! 脆响声中,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音! “唔!” 崔璃身体剧震,左手腕处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飙射而出!断裂的弦丝竟如同利刃般,深深嵌入了她的腕骨!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缠绕在琴颈和雁足上的素麻绷带,也染红了焦黑的琴身! 断弦在巨大的张力下反弹、颤动,发出尖锐刺耳的余音。那根刺在崔璃右手背上的银针,也被这剧烈的震动带得脱出半截,在她麻痹的手背上剧烈摇晃! 然而,就在这断弦凄鸣响彻的刹那—— 下方豁口外,叛军阵型最为密集的区域,十几个被叛军小心翼翼保护在后方、用湿泥封口的陶瓮,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却震撼的爆裂声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响! 坚硬的陶瓮外壳,在达到共振频率的恐怖声波冲击下,如同蛋壳般脆弱,瞬间四分五裂!瓮中,密密麻麻、被激怒到极点的毒蜂,如同喷发的黑色烟云,轰然涌出!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到恐怖的振翅嗡鸣,瞬间笼罩了下方猝不及防的叛军! “啊!我的眼睛!” “蜂!毒蜂!” “救命!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声!被毒蜂笼罩的叛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疯狂地抓挠着脸颊、脖颈,在地上翻滚哀嚎。阵型瞬间大乱!原本如同潮水般涌向豁口的攻势,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杀——!” 叶承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嘶声咆哮,带着残存的守军,如同绝境中爆发的困兽,朝着混乱的叛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城楼阴影下,崔璃的身体晃了晃,左手腕鲜血淋漓,断弦深深嵌入骨肉,右手背上的银针摇摇欲坠,麻痹感正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内衫。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却投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腕。 那根深深嵌入腕骨的断弦,被喷涌的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弦丝本身坚韧无比,此刻吸饱了血,更显出一种妖异的生命力。她冷冽的眼底深处,一丝墨家传人对于材料物性的本能评估闪过——此弦饱饮心血,柔韧与锋锐兼具,若以秘法处理,或可… “喝药!” 萧明凰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一把夺过青黛手中的药碗,几乎是半强迫地递到崔璃唇边。浓烈的药味冲入鼻腔。 崔璃的意识被药味拉回。她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沾着血污的左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想去摸怀中的银针试毒——那是刻入骨髓的习惯。但左手腕的剧痛让她动作一滞。 萧明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停顿。她没说话,只是飞快地拔下自己发髻上一根普通的银簪,看也不看,直接插入药碗之中。银簪迅速变黑。 “有毒?!” 萧明凰脸色一变。 崔璃却似乎并不意外,她冷冽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再次探入怀中,摸出那皮套里剩下的两根银针。她抽出其中一根,再次插入药碗。银针依旧变黑。 她沉默着,抽出最后一根最短的银针,第三次插入药碗。 这一次,银针没有变黑。 崔璃看着那根依旧银亮的短针,没有丝毫犹豫,用右手接过药碗,仰头,将苦涩刺鼻的药汁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程序。 药汁入喉,带来火烧般的灼热感,暂时压下了翻涌的血气和剧痛。她将空碗递给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却无法出声的青黛,目光再次落回自己左手腕那根浸血的断弦上。 萧明凰看着崔璃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那三根试毒的银针——两根漆黑,一根银亮。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碗药,是朱嬷嬷熬的,经了青黛的手…是谁?在什么时候?她不敢深想。这城,早已是筛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崔璃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嵌在左腕骨肉里的断弦一端,牙关紧咬,猛地向外一抽! 嗤! 一股血箭随着弦丝抽出而飙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栽倒。青黛慌忙扶住她。 沾满鲜血的断弦被崔璃紧紧攥在右手掌心,冰冷的弦丝混合着滚烫的血液,黏腻而沉重。她撕下自己一片相对干净的衣摆内衬,用牙齿配合右手,极其笨拙却坚定地将那根染血的断弦一圈圈缠绕起来,如同包裹一件稀世珍宝。每一圈缠绕,都牵扯着左腕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唇瓣已被咬得渗出血丝。 萧明凰默默地看着,看着崔璃将那染血的弦包郑重地塞入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她雪白狐裘上的金线在火光下晦暗不明。她知道,这根弦,再也不会仅仅是一根琴弦了。焦尾已断,断肠之音已绝,但这根饮血之弦,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守护这断肠之人的最后屏障。 硝烟未散,毒蜂的嗡鸣与叛军的惨嚎仍在风中飘荡。崔璃靠在冰冷的断壁上,闭上眼,急促地喘息。左腕的伤口被青黛用撕下的裙摆草草包扎,鲜血依旧在缓慢地渗出,染红了素色的布料。怀中断弦的冰冷坚硬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与心口的跳动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沉甸甸的、带着血腥气的锚点。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磷火燃营 浓烈的血腥气与焦尾琴弦的余音一同沉淀在豁口内侧的断壁残垣间。毒蜂的嗡鸣与叛军的惨嚎渐渐被夜风扯碎,飘散在残冬的寒冽里。守军残兵倚靠着冰冷的城砖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硝烟与死亡的铁锈味,每一次呼气都在寒风中凝成短暂的白雾。 城楼残骸的阴影下,青黛绿裙袖口的草药香囊散发出越发清苦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艰难地隔开周遭的血腥。她跪坐在昏迷的崔璃身侧,那双总是盛满担忧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水,却因哑疾无法出声,只能徒劳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崔璃左手腕那道深可见骨的弦伤。素麻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换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揭开都带下粘稠的血痂,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和隐约的白骨。 萧明凰蹲在一旁,雪白狐裘的下摆拖在染血的砖石上,沾满了泥泞。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裙摆内侧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素绸内衬,动作间,几根暗绣的金线无声崩断——每断一根,便意味着一个隐于暗处的西秦暗卫彻底消亡。她对此恍若未觉,只专注地将素绸覆在青黛刚清理好的崔璃腕伤上,再用牙齿配合,将其紧紧缠绕固定。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唯有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崔璃脸色苍白如纸,在昏迷中眉头紧蹙,身体偶尔因剧痛而细微地抽搐。她的右手紧紧攥在心口位置,指缝间露出半截染血的断弦——那是她拼死自残才换来的焦尾宫弦。怀中,似乎还紧贴着一块硬物,隔着薄薄的衣衫,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是白宸从不离身的玉佩。 “药…” 青黛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将另一碗刚由朱嬷嬷熬好、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捧到萧明凰面前,浓烈的苦味混合着草药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萧明凰目光落在药碗上,又扫过崔璃紧攥玉佩的右手。她沉默着,再次拔下自己的银簪,插入药碗。簪尖迅速变黑。她面无表情地抽出,换了一根普通的银簪,再次插入,依旧变黑。最后,她拔下崔璃怀中皮套里仅剩的那根最短的银针——正是之前崔璃第三次试毒未变黑的那根——第三次插入药碗。 银针依旧亮白。 萧明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她不再犹豫,小心地捏开崔璃紧抿的唇齿,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灌入。昏迷中的崔璃喉头滚动,艰难地吞咽着。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股淡淡的、极其特殊的、类似陈旧皮革混合着生石灰的怪异气味。 白宸的身影出现在阴影边缘。他身上的竹青长袍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了黑红的血污、硝烟灰烬和泥泞,几处撕裂的口子下可见翻卷的皮肉。他右手紧握着一柄卷刃的长刀,刀尖拖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左手则死死攥着一个还在不断滴血的粗布包裹。他身后,跟着沉默佝偻的钟离。钟离枯瘦的双手同样沾满血污,正费力地拖拽着两个被反绑双手、堵住嘴巴的叛军俘虏。俘虏的甲胄残破,脸上布满惊恐和绝望。 那股怪异的、类似陈旧皮革混合生石灰的气味,正是从白宸左手拎着的滴血包裹里散发出来。 “主上!” 叶承云挣扎着想从靠坐的断墙边站起,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痛哼一声,又跌坐回去,脸上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振奋,“玄武门…成了?” 白宸没有立刻回答。他布满血丝的锐利目光第一时间扫过阴影下昏迷的崔璃和她那被层层包裹却依旧渗血的左手腕,又掠过萧明凰沾染血污的狐裘下摆和青黛红肿的双眼,最后才落到叶承云身上。他点了点头,声音因疲惫和吸入过多烟尘而沙哑不堪:“炸开了瓮城夹道,阻断了后续叛军。狄彪主力被钉死在东墙外,暂时退后重整了。” 他晃了晃左手滴血的包裹,“抓了条‘大鱼’,狄彪的心腹参将,姓陈。还有两个活口。” 他将那沉重的包裹随意地扔在脚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包裹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一颗须发戟张、双目圆睁、凝固着惊骇表情的头颅!那股怪异的皮革生石灰味更加浓郁了。 钟离将两个俘虏推到角落,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向旁边一个尚算完好的小土灶。灶上架着一个被熏得漆黑的瓦罐,罐里翻滚着稀薄的米粥,散发着朱嬷嬷惯有的、浓重的豆豉味。钟离拿起长柄木勺,如同过往无数个清晨在侯府后厨一般,专注地、一丝不苟地开始撇去粥面沸腾时产生的、细密的灰白色浮沫。浮沫被小心地舀出,倒进旁边一个破碗里。空气中,豆豉味、血腥味与那怪异的皮革生石灰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他说要献城投降。” 白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冰冷的讥诮,用刀尖指了指地上那颗头颅,“代价是放他和他麾下三百亲兵带着财帛从西水门离开。哼,骗鬼的把戏!不过是狄彪见强攻损失惨重,想出的诈降缓兵之计,等后续援军抵达罢了。” 他踢了踢脚下的头颅,“这蠢货带着十几个死士,穿着不知从哪个倒霉守军身上剥下来的皮甲,还想混进来做内应,被我堵在瓮城夹道里,连人带火药一起送上了天。就剩这三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角落里的两个俘虏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萧明凰站起身,雪白的狐裘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抹游魂。她走到那头颅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凝固着惊骇的脸,染着丹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耳后那颗微小的红痣——这是她说谎或算计时的习惯动作。“陈参将…狄彪的心腹之一,据说好剥人皮做鼓面。”她声音温软,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他身上的皮甲…是新的?” 白宸顺着她的目光,用刀尖挑开头颅旁散落的包裹布。里面并非甲胄,而是一件被血浸透、边缘粗糙、颜色灰败的“皮衣”!那皮衣质地诡异,纹理不像任何常见的兽皮,在火光下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油腻光泽,正是那股怪异气味的源头! “不是皮甲,”白宸的声音更冷,“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硝制过的人皮!这畜生,穿着它,大概是想装成我方溃兵混进来!” 刀尖在人皮上划过,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萧明凰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冰冷的算计取代。“人皮…硝制过?那便不易腐烂,且…能透光?”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人皮边缘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粘稠的血迹。血迹在她指尖留下一点湿痕。 白宸立刻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你想用它做什么?” “灯。”萧明凰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投向钟离正在熬煮的粥锅,“熬油。人皮硝制后薄韧透光,若内里绘上东西,再浸以油脂,点燃后如同灯笼,可透光影…尤其是要害之处,若以特殊之物标记,在暗夜里便无所遁形。” 白宸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词——人皮灯笼!他强压下内心的不适,现代记忆里关于磷粉、荧光剂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立刻被眼前的现实替代。古代条件下,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皮在暗处显形? “磷火?”他试探性地低声问,用的是古人能理解的“鬼火”概念。 萧明凰微微摇头,目光却转向了钟离:“朱嬷嬷灶台下的前朝食谱里,似乎提过一种…骨粉?需得是陈年骨殖,研磨成粉,混入油脂,遇热则显幽光?” 正在专注撇浮沫的钟离,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浑浊的老眼抬起,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放下木勺,佝偻着身子,走到角落一堆昨夜守城战死者遗骸旁。那些尸体已被简单归拢,覆盖着破席,散发着浓烈的尸臭。钟离枯瘦的手掀开一角,在里面翻检片刻,最终拖出了一具相对完整、但显然死去多日、开始腐败膨胀的叛军尸体。尸体身上的甲胄已被扒走,露出底下灰败的皮肉。 钟离抽出腰间一把磨得发亮、刀柄缠着渗血狼头红布的短刀——正是铁鹰的刽子手佩刀!他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仆,手起刀落,精准地割下尸体小臂上一块相对完好的皮,又用刀尖刮下几块附着在骨头上、颜色暗沉发黄的骨殖。他将骨殖在粗糙的石砖上细细研磨成粉,动作平稳,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活计。研磨好的骨粉带着一种陈腐的腥气,被他小心地收集起来。 然后,他回到粥锅旁,将瓦罐里漂浮在粥面上的那层厚厚油脂小心地舀出大半,倒入旁边一个破铁盆里。油脂滚烫,散发着浓烈的荤腥气。钟离将研磨好的骨粉倒入热油中,用一根木棍缓缓搅拌。油脂翻滚,骨粉逐渐融化其中,一股更加刺鼻的、混合着荤油和陈腐骨头的气息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萧明凰已用短刀割下那块从陈参将身上剥下的、相对完整的人皮。她将人皮浸泡在钟离熬煮的、混了骨粉的滚烫油脂里。油脂迅速渗透了硝制过的人皮纤维,使其变得更加透明、油腻,并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 “需要绘什么?”白宸沉声问,他猜到了萧明凰的意图——利用这“人皮灯笼”,在夜战中标记敌方要害或传递信号! 萧明凰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角落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俘虏,唇边笑意加深:“带一个过来。” 白宸示意,钟离立刻像拎小鸡一样,将一个俘虏拖到萧明凰面前。那俘虏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透,浓重的尿骚味混入本就复杂的气味中。 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抬起俘虏的下巴,如同欣赏一件物品。她指尖微动,快得几乎看不清,几缕细微的、几乎透明的丝线便刺入俘虏颈侧的皮肤——那是能放大恐惧的蛊虫丝。“告诉我,”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低语,却带着致命的寒意,“狄彪下一次主攻的方向,和他帅帐亲卫要害防护最薄弱之处。说得对,或许能活命。” 俘虏在蛊虫的刺激下,精神瞬间崩溃,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他所知的一切倒了出来:主攻方向依旧是东墙豁口,帅帐在后方土丘,亲卫着玄铁胸甲,但腋下与后颈连接处是薄皮甲… 萧明凰满意地松开手,俘虏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她拿起一根削尖的木炭,蘸了蘸旁边瓦罐里残余的、混着磁铁矿粉和鱼胶的暗红“胭脂”膏体,开始在那块浸泡过骨粉油脂、变得半透明的人皮内侧飞快地勾勒起来!她画的是狄彪帅帐的大致方位,并在代表亲卫要害的位置——腋下与后颈,用炭笔狠狠点了两个浓重的红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画毕,她将人皮从油盆中捞出。滚烫的油脂滴落,人皮在寒风中迅速冷却,变得僵硬半透明,内侧绘制的图案和红点透过皮面,在火光下隐约可见。 “给那个活着的‘大鱼’穿上。”萧明凰将人皮递给钟离,指了指角落另一个俘虏——那是陈参将的副手。“然后,放他走。” 钟离接过油腻冰冷的人皮,没有任何疑问,如同最忠实的傀儡,走向那个面如死灰的副手俘虏。 白宸瞬间明白了整个计划!让这穿着“地图皮”的俘虏逃回狄彪大营!黑夜之中,只需一支火箭射中这移动的“人皮灯笼”,骨粉油脂遇火燃烧,幽光便会清晰地照亮皮上绘制的帅帐位置,而那两个要害红点在火光映照下更是如同靶心!这不仅是情报,更是最直接的死亡标记! “好一招‘人皮灯灭’!”白宸眼中寒光闪动,疲惫一扫而空。 很快,那个副手俘虏被剥去外甲,钟离粗暴地将那张冰冷油腻、绘着死亡地图的人皮套在了他中衣之外。人皮紧贴着他的身体,那股恶臭让他几欲呕吐,死亡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他被推搡着走向通往城外的、未被完全封死的坍塌处。 “给他个火折子,”白宸冷冷补充,“告诉他,想活命,就拼尽全力跑回狄彪帅帐方向再点亮。” 俘虏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城墙外的黑暗中。 白宸不再看那俘虏消失的方向,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崔璃身上,落在她紧攥着自己玉佩的右手上。玉佩边缘,似乎被她的指力攥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心中莫名一紧,一股混杂着愧疚与复杂情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走向她,想将玉佩轻轻抽出。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崔璃冰冷的手背时—— “主上!快看!” 叶承云嘶哑的声音带着惊异,指向城外。 只见城外远处,狄彪叛军大营边缘的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光猛地亮起!紧接着,那点火光迅速移动,在漆黑的夜幕下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一个狂奔的人影,以及他身上那件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泛着诡异油腻反光的“皮衣”! 火光迅速接近叛军大营外围的拒马!显然,那俘虏为了活命,在绝望中提前点燃了火折子! 就在火光即将暴露在叛军哨兵视野中的刹那—— 咻! 一支不知从城头何处射出的火箭,如同精准的毒蛇,带着刺耳的尖啸,瞬间贯穿了那狂奔身影的胸膛! 轰! 火箭上浸透的火油瞬间引燃了俘虏身上浸满油脂的人皮! 一团幽绿色的、带着惨白光芒的火焰猛地爆开!将那个奔跑的身影彻底吞噬!那火焰颜色诡异,远非寻常火焰的橘红,而是如同鬼魅般的幽绿,核心处透着森森惨白,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如同一盏来自地狱的灯笼,悬浮在拒马之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幽绿火焰的映照下,那张燃烧的人皮内侧用暗红“胭脂”绘制的图案和两个浓重的红点,竟清晰地透过火焰显现出来!如同烙印在虚空中的死亡地图!狄彪帅帐的方向,以及亲卫要害的标记,在幽绿的火光下无所遁形! “帅帐…在土丘!” “腋下!后颈!是罩门!”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狂喜! 叛军大营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怒吼声、警哨声乱成一团!无数火把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朝着那团幽绿火焰的方向涌去,帅帐方向更是明显出现了调动和混乱! “成了!” 叶承云激动得牵动伤口,龇牙咧嘴却难掩兴奋。 白宸紧握刀柄的手指微微松开,掌心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低头,发现自己方才攥刀太紧,右手掌心那几根被木刺扎入、在盐雪融锋时形成的毛刺,因用力过猛已深深嵌入模糊的旧伤掌纹里,周围皮肉红肿发烫。他下意识地用拇指去抠,却引来更尖锐的痛楚。 “别动!” 一个冷冽低哑的声音响起。 白宸猛地抬头,只见昏迷的崔璃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但那双眸子却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清明,如同寒潭深水。她的目光正死死锁在白宸想要抠刺的右手上。 “刺深了,强拔会带进脏东西,腐肉烂骨。”她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墨家传人特有的、对物性伤情的精准判断。她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探入怀中,摸出那支镶嵌青铜齿轮的乌木发簪,簪尖幽蓝的冷光在黑暗中一闪。“簪尖有倒钩,可勾出。手伸过来。” 白宸看着崔璃虚弱却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染血的左手腕和怀中紧攥的、带着裂痕的玉佩,心头那股复杂情绪再次翻涌。他没有犹豫,将剧痛难忍的右手伸了过去。 崔璃的手因失血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当她握住乌木发簪时,手腕却奇迹般地稳定下来。她冷冽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尺规,审视着白宸掌心的伤口和嵌入的木刺。簪尖的齿轮在簪身轻轻一旋,探出几个细微如发丝的、带着倒钩的青铜尖齿。她屏住呼吸,簪尖如同灵蛇般探入红肿的伤口边缘,精准无比地勾住一根木刺的末端,手腕极其稳定地向外一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呃…” 白宸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一根带着血肉的木刺被倒钩稳稳带出,扔在地上。 崔璃动作不停,簪尖再次探入,勾出第二根、第三根…她专注的神情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每一次勾刺都牵扯着她左腕的伤口,鲜血再次从包扎处渗出,她却浑然不觉。青黛在一旁看得心焦,却又不敢打扰,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当最后一根木刺被勾出时,白宸掌心的剧痛稍缓,但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崔璃似乎耗尽了力气,握着发簪的手颓然垂下,簪尖的倒钩缩回齿轮内。她靠在断壁上急促地喘息,冷汗浸湿了鬓角。 “多谢。”白宸低声道,看着掌心被挑出的几根染血木刺,又看向崔璃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和再次渗血的左腕。 崔璃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右手依旧下意识地护在心口断弦的位置。萧明凰无声地递过一碗清水,青黛连忙小心地喂她喝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噼啪”声从城墙另一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钟离不知何时已离开粥锅,正站在烽火台的残骸边。烽火台内,昨夜残留的灰烬堆中,几粒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磷火,正随着夜风轻轻飘荡、闪烁、熄灭——那是方才人皮燃烧爆炸时,被气浪卷上城头的、混着骨粉的油脂残渣! 钟离佝偻的身影在幽绿的磷火微光中,如同沉默的石像。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又熄灭的磷火,又投向城外叛军大营因帅帐位置暴露而引发的持续骚乱。枯瘦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断指的伤口,那里传来一阵阵陈旧的钝痛。 他转身,默默地走向柴房的方向。那里,还藏着三百只饥饿的老鼠。夜风呜咽,带来远处叛军营地模糊的喧嚣,也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雨水落在泥土上的清新气息。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墨映虹踪 城隍庙残破的殿宇浸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寒风卷着雪沫,从没了窗纸的破洞呜呜灌入,吹得供桌上那半截残烛的火苗疯狂摇曳,忽明忽灭。烛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散落着碎石和朽木的冰冷地面,几尊彩漆剥落、面目模糊的神像残骸在阴影中静默,以及供桌上那几本摊开的、被老鼠啃噬得边缘破损的厚重账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陈年香灰的呛人气味、还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生石灰的刺鼻气息——那是昨夜人皮灯笼燃烧后,磷粉残留的余味。 叶承云坐在冰冷的石墩上,背对着那尊只剩半边身子的城隍泥胎。他左肩的伤口被草草包扎,渗出的血渍染透了青衫,将那缕永不消散的槐花蜜香彻底掩盖,只余浓重的铁锈腥气。他面前摊开着那几本从侯府废墟里扒出的备用账册,指尖因寒冷和失血而微微颤抖,每一次拨动腰间小算盘的第三指(漕帮切口),都显得异常艰难。微弱的烛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瞳里,反射出一点极小的、跳动的光斑。 白宸站在阴影中,竹青袍袖上的暗银云纹被尘土和硝烟覆盖,只余一片灰败。他右手掌心被崔璃挑出木刺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模糊的旧伤掌纹下仿佛还残留着盐卤的灼烧感。他的目光扫过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墨字,脑中飞速运转着现代复式记账法的框架——借贷平衡、科目对应——这些概念在眼前这混乱的流水账中如同雾里看花。狄彪叛军围城日久,城中存粮、军械消耗、甚至昨夜熬制盐卤油脂的开支,都如同一团乱麻,急需理清以支撑残局。但叶承云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主上…” 叶承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米行的老账房…昨夜被流矢…人没了。剩下这些…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痛得弓起了腰。咳嗽间,他右手无意识地揪住衣摆一处磨损的线头,用力一撕!这是谢明远生前的习惯,线头拼图。一小截灰白的线头被他攥在掌心。 咳嗽稍缓,他试图继续解释:“米行惯用的暗语…‘斗’指十石,‘升’指银百两…‘折耗’其实是…”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他不得不俯下身,额头几乎抵在冰冷的账册上,肩膀因剧痛而抽搐。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雪莲香气混着浓烈的草药味悄然靠近。萧明凰裹着雪白的狐裘,无声地出现在摇曳的烛光边缘。狐裘下摆沾满泥泞和暗红血块,几处金线崩断的痕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每断一根,便是一个暗卫的消亡。她身后跟着崔璃。崔璃脸色依旧苍白,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素麻绷带,隐隐透出血渍,行走间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沉静。青黛搀扶着她,绿裙袖口的草药香囊散发出清苦的气息,勉强驱散着周遭的陈腐。 “咳…咳咳…萧姑娘…崔姑娘…” 叶承云挣扎着想站起行礼,被萧明凰温软的手势止住。 “叶先生不必多礼。”萧明凰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目光却已落在摊开的账册上。她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拂过账页上“折耗”二字旁标注的古怪符号,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却暗藏机锋。“‘折耗’…在西秦旧制里,有时指代‘损耗’的银钱,有时…却暗指‘转运’的路线节点。”她似是无意地点了一句,指尖划过账册边缘一处被老鼠啃噬留下的、参差不齐的齿痕。 崔璃的目光则越过账册,落在供桌角落。那里,几粒极其微小的、散发着幽绿磷光的粉末,正粘附在账册边缘的破损处,随着烛火的摇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正是昨夜人皮灯笼燃烧爆炸时,被气浪卷上城头、又随账册一同转移至此的磷粉残渣!她冷冽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缠着绷带的左手几不可察地按了按心口位置——那里,紧贴着那根染血的焦尾断弦。 “米行暗语,交给我。” 崔璃的声音因伤痛而低哑,却字字清晰。她示意青黛扶她在叶承云对面的石墩坐下。青黛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布囊里取出一个粗陶小药瓶,倒出几颗气味刺鼻的黑色药丸,又拿出崔璃专用的三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准备试药。 崔璃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叶承云面前那本摊开的、记录着粮秣消耗的主账册上。“笔。”她言简意赅。 叶承云连忙将一支秃了毛的毛笔和半块干硬的墨锭推过去。青黛取来一点雪水,快速研磨出少许浓黑的墨汁。 崔璃没有立刻动笔。她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拿起那三根银针,依次插入墨汁中。银针迅速被染黑。她冷冽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只是最寻常的步骤。试过墨无毒,她才用右手执起笔,蘸饱浓墨。动作因左腕伤势而略显僵硬,落笔却依旧带着墨家特有的精准与稳定。 她没有理会账册上原有的混乱记录,而是在旁边一本相对空白的副册上,另起炉灶。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首先列出几大项:粮秣(米麦豆)、军械(箭矢刀甲)、杂项(盐卤、油脂、药材)。每一项下,又分出“入”、“出”、“存”三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叶承云看得有些茫然,但当他看到崔璃在“粮秣·出”栏下,不仅记录了昨日豁口守军消耗的“米三石七斗”,还在旁边用小字标注了米行暗语“斗折耗升”时,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崔璃的意图——她是在用某种前所未见的、条理极其清晰的记账方法,将明面的流水与米行的暗语一一对应,重新梳理!这样,每一笔看似寻常的消耗,都能通过暗语揭示其真实的去向或关联! “妙…妙啊!”叶承云激动得声音发颤,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精神却陡然振奋。他顾不上疼痛,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崔璃笔下的账册,口中飞快地解释着那些晦涩的暗语:“‘斗折耗升’…‘斗’指十石米,‘折耗’在此处指代转运至西水门暗仓,‘升’指银百两…意思是从总仓调拨十石米,支付百两银作为转运费,存入了西水门暗仓!这…这原本是米行规避税吏的伎俩!” 崔璃笔尖不停,在副册“粮秣·出”栏旁迅速记下:`西水暗仓,米十石,银百两`。随即,她又指向另一条记录:“甲字库,箭矢五千,折耗三升。” 叶承云立刻解读:“‘甲字库’是东城武库,‘折耗三升’…不对!箭矢消耗怎会用‘升’?等等…‘升’在此处…是‘损毁’之意?还是…” 他眉头紧锁,陷入困惑。昨夜激战,各处消耗巨大,许多暗语的使用已经超出了常规。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猛地从破窗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几乎熄灭!供桌上那本摊开的主账册被风掀起几页,哗啦作响。 就在这光影剧烈晃动的瞬间! “咦?” 一直沉默观察的白宸发出一声极轻的惊疑。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叶承云! 只见摇曳欲灭的烛光,正以某个特定的角度,投射在叶承云因专注而低垂的眼睑上!他睫毛上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昨夜豁口搏杀时飞溅所致),在昏黄的光线下,竟反射出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虹彩光泽!如同蜻蜓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的、转瞬即逝的斑斓!更奇异的是,那点虹彩光斑,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面前那本被风吹开的主账册某一页的边缘! 叶承云本人似乎毫无察觉,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解读暗语中,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因紧张而干裂的下唇——舌尖恰好扫过那根沾着血渍的睫毛! 就在他舌尖触碰睫毛的刹那,那点虹彩光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变得明亮稳定!清晰地映照在账册边缘——那里,正是崔璃刚刚写下“西水暗仓,米十石,银百两”的位置旁边,一片被老鼠啃噬得只剩半边的空白处! 光斑的形状,如同一个极其古怪的、扭曲的符文,又像是一个残缺的标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崔璃握笔的手顿在半空,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点虹彩光斑映照的位置。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悄然按住了耳后那颗微小的红痣——她瞬间意识到这绝非巧合! 白宸的心脏猛地一跳!现代知识告诉他,这是虹膜和特定角度光线形成的反射,但在这死局之中,这由血渍、睫毛、烛光共同构成的奇异光点,指向的会是什么? 叶承云终于感觉到了异样,他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睫毛倒影在账册上的光斑,又舔了舔嘴唇,那点虹彩随着他舌尖的湿润而更加清晰。“这…这是…” “别动!” 白宸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步上前,俯身凑近那本账册,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审视着虹彩光斑覆盖的那片残缺纸页。纸页边缘被老鼠啃得参差不齐,墨迹早已模糊,但在光斑稳定的映照下,那些被啃噬留下的毛糙边缘和纸纤维的细微走向,竟隐约构成了一幅残缺的、类似地图的线条!线条的末端,被光斑的核心稳稳覆盖! “地窖…” 白宸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昨夜钟离熬油撇浮沫时,油面曾短暂映出叛军帅旗移向玄武门的画面!莫非…这虹光所照,是城中某个未被叛军发现的秘密地窖坐标?一个可能存放着最后存粮或军械的所在? 他猛地看向崔璃:“纸!炭笔!” 崔璃立刻会意,将副册空白一页撕下,连同那半截炭笔递给白宸。 白宸屏住呼吸,强压着右手的刺痛,用炭笔小心翼翼地沿着虹彩光斑映照下、纸页被啃噬边缘构成的残缺线条,快速勾勒、拓印!他的动作极其专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模糊的掌纹与粗糙的炭笔摩擦,带来阵阵刺痛,却被他强行忽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很快,一幅极其简陋、由炭笔线条构成的残缺图样出现在白纸上。线条扭曲断续,中心位置被一个炭笔重重圈出的黑点标记——正是虹彩光斑核心覆盖的位置! “城隍庙…东北角…枯井旁…” 叶承云看着那图样,结合自己对侯府辖地的熟悉,喃喃低语,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是…是侯府废弃的冰窖!入口就在枯井石栏下!那里…那里或许还有存冰,或者…老侯爷当年藏下的东西!” 他每月初七偷偷来此上香供奉,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庙宇! “钟离!” 白宸猛地转头,看向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佝偻在庙门阴影处的老仆。 钟离浑浊的老眼抬起,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枯瘦的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断指的伤口,随即转身,无声无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中。方向,正是城隍庙东北角! 白宸攥紧了手中那张简陋的炭笔图样,粗糙的纸面摩擦着掌心的伤口。他看了一眼因失血和激动而脸色潮红、气息不稳的叶承云,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崔璃,最后目光落在萧明凰身上。她雪白的狐裘在昏暗中如同幽魂,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高深莫测。 “叶承云留下,继续理账,务必弄清所有暗仓位置和存粮!” 白宸声音斩钉截铁,“崔璃,萧姑娘,随我去冰窖!” 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庙外凛冽的寒风和深沉的夜色。竹青的袍角翻卷,沾满硝烟尘土,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崔璃在青黛的搀扶下紧随其后,左手腕的绷带在走动间又洇开一小片暗红。萧明凰裹紧了狐裘,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拂过供桌边缘,将那点残存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粉末悄然抹去。 庙内,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个灯花。叶承云重新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账册。他再次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又一次扫过那根沾着干涸血渍的睫毛。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舌尖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铁锈腥咸的结晶颗粒感! 他心头剧震,猛地抬头,望向白宸等人消失的庙门方向,又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舔过的、那根沾血的睫毛。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那点早已干涸的暗红血渍边缘,似乎…凝结出了几颗极其微小的、带着虹彩光泽的暗红结晶! 账册上,虹彩光斑已然消失。但叶承云知道,那由他睫毛血渍、烛光与账册共同揭示的“地窖”坐标,如同一个用血与光铸就的密钥,已经打开了这死局中的第一道生门。而舌尖那结晶的触感,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提醒着他这“密钥”的代价。他咬紧牙关,重新抓起秃笔,蘸满浓墨,在副册上疯狂地书写、对应、破解着那些吞噬着这座孤城生命线的、墨色的谎言。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骨裂途显 城隍庙东北角的枯井,像大地上一道沉默的伤疤。井口青石栏断裂倾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枯败的藤蔓。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钟离佝偻的背上,他枯瘦的手正用力掀开一块半埋在冻土中的厚重石板。石板挪开的刹那,一股混合着陈年冰寒与硝烟余烬的刺骨气息猛地涌出,呛得人肺腑生疼。 白宸蹲在井口,竹青袍袖拂开积雪,露出底下被冰霜覆盖、隐约刻着镇北侯府徽记的暗铜环。他模糊掌纹下的伤口触到冰冷的金属,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昨夜被崔璃挑出木刺的记忆瞬间回闪。他深吸一口那冰窖特有的、带着金属锈蚀和火药残留的寒意,双手用力拉动铜环! 咔啦啦—— 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如巨兽苏醒。石板下的黑暗被彻底撕开,一道向下延伸、结满厚厚白霜的石阶显露出来。寒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包裹了井口的所有人。 “小心。”崔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哑却清晰。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腕被青黛小心搀扶着,冷冽的目光扫过石阶上厚厚的冰霜和边缘锐利的冰棱。玄色披风裹着她单薄的身体,药味混合着冰寒气息,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添几分透明。她右手探入怀中,紧紧攥着那根染血的焦尾断弦,仿佛汲取着某种力量。 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寒气中微微拂动,几根崩断的金线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她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拂过井沿冰凉的青石,指腹下传来细微的凹凸刻痕——那是西秦密文的一种变体,记载着某种冰窖储物的防腐之法。她眸色微深,唇边那抹惯常的浅笑在寒霜映衬下显得有些飘渺。 白宸率先踏上石阶。靴底踩在坚硬的冰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寒气瞬间透过靴底刺入骨髓。石阶狭窄陡峭,两侧石壁凝结着厚厚的、如同獠牙般的冰挂,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越往下,那股混杂着硝烟、冰寒和某种陈旧皮革的气息越发浓烈刺鼻。 冰窖底部远比想象中宽阔。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数个区域,大部分区域空空荡荡,只有厚厚的积灰和残留的木质货架残骸,显示着昔日的储冰功能。但最深处,靠近一面布满细小气孔的石壁下,赫然堆放着十几个被厚厚油布和草席覆盖的粗大木箱!那股浓烈的硝烟和皮革气味正是由此散发! 钟离佝偻的身影无声地走到一个木箱旁,枯手拂去油布上的积灰和冰晶,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箱体。箱盖上,用焦黑的炭笔潦草地画着一个扭曲的八卦符号,中心缺了三珠——正是谢明远遗稿中“算珠泣血”章所载的生门标记!钟离的断指在标记上摩挲了一下,随即用力掀开箱盖! 箱内并非预想中的金银或粮秣,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油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件!油纸边缘渗出暗黄色的油脂,散发出浓烈的硫磺硝石气味!是火药!昨夜炸毁冲车的那种秘制火药!数量远超之前所得! 而在火药包裹之间,还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物件:几卷边缘焦黑的兵书、一个摔裂的桃木义肢(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仇家名字)、还有……一根颜色惨白、约莫三寸长短、一端被打磨成哨口的……骨哨! 那骨哨质地奇特,非金非玉,触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了细密如蛛网般的天然裂纹。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暗沉的、早已干涸的褐色痕迹,像是陈年的血迹。 白宸瞳孔微缩!谢明远!这必然是他生前所留!这冰窖,不仅是储冰之地,更是他隐藏复仇火种和秘密的所在!这骨哨…… 他刚想伸手拿起,一只缠着绷带、却异常稳定的手已抢先一步,稳稳地将那根惨白骨哨抄在手中。 是崔璃。她冷冽的眸子凝视着骨哨表面的裂纹,指尖隔着绷带轻轻拂过哨口边缘一处细微的磨损痕迹。“雷兽腿骨。”她声音低沉,带着墨家传人对物性的笃定,“《机枢录》残页有载,其骨中空,裂纹天成,声极锐,可惊蛰兽。” 雷兽?白宸脑中闪过模糊的传说,一种早已绝迹的、吼声如雷的异兽。谢明远竟能找到它的腿骨制哨?这哨声……能惊蛰兽?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杂乱的巨响伴随着凄厉的嘶鸣,猛地从冰窖上方传来!声音穿透厚厚的土层和石壁,带着令人心悸的恐慌,震得冰窖顶部的冰挂簌簌落下细碎的冰晶! “是马厩!” 白宸脸色一变!叛军的箭雨或者火攻惊扰了战马! 众人立刻循着狭窄的石阶向上奔去!寒气与硝烟味在奔跑中搅动肺腑。冲出冰窖口,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更加清晰、更加狂乱的嘶鸣和撞击声劈面而来! 侯府后方的临时马厩已是一片混乱!昨夜从各处收集、用于守城和运输的几十匹战马,此刻被叛军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浸透了猛火油的火箭惊扰!燃烧的草料、弥漫的浓烟、以及火箭钉入木桩和地面发出的爆裂声,让这些本就因饥饿和寒冷而焦躁的牲畜彻底陷入了疯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马匹惊恐地嘶鸣着,赤红的眼珠在浓烟中反射着火光,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冲撞着摇摇欲坠的围栏!坚固的木栏在狂暴的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粗大的木桩根部已经开裂!负责看守的几个马夫和士兵被发狂的马匹撞倒在地,惨叫着在纷乱的马蹄下翻滚!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马匹汗液的腥臊和浓重的血腥气! “稳住它们!砍断缰绳!别让它们冲出来!” 一个满脸烟灰的校尉嘶吼着,试图用长矛柄去格挡一匹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踏下的黑色战马,却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撞飞! 混乱中,一道赤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陨石,猛地撞开弥漫的浓烟,冲入狂暴的马群!是燕无霜! 她赤红的胡服肩胛处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沾染了肩头狰狞的狼牙。昨夜阿蛮被长矛贯穿钉死的景象在她脑中疯狂燃烧,那双赤红的眸子此刻如同熔岩,翻滚着滔天的暴戾与毁灭的欲望!她没有去安抚马匹,反而如同发泄般,狠狠一拳砸在一匹试图冲撞她的枣红马脖颈上!力道之大,竟让那雄健的马匹一个趔趄,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 “废物!连火都怕!怎么踩碎那些杂种的脑袋!” 她对着惊恐的马群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她反手拔出腰间弯刀,竟不是砍向燃烧的草料或缰绳,而是狠狠劈向一匹因受惊而试图咬她手臂的灰马面门!刀锋在距离马眼寸许处险险停住,带起的劲风削断了马匹几缕鬃毛。那灰马受此死亡威胁,惊得连连后退,暂时被她的凶戾震慑。 但这只能压制一时!更多的马匹在火海浓烟的刺激下更加狂乱,眼看就要冲破最后的围栏,冲入内城,践踏本就脆弱的防线! “燕无霜!接住!” 白宸的厉喝穿透喧嚣! 燕无霜猛地回头,只见一根惨白的骨哨划破浓烟,朝她疾射而来!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骨哨入手冰凉沉重,表面蛛网般的裂纹硌着掌心的血污。 “吹它!用最大的力气!让这些畜生听你的!” 白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燕无霜赤红的眸子扫过骨哨,又扫过眼前这群因恐惧而癫狂的畜生。阿蛮被钉在墙上的惨状、狄彪副将狞笑的嘴脸……所有的仇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她不需要安抚!她需要的是让这些恐惧化为毁灭的力量,冲向敌人! “吼——!!”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母狼!将骨哨狠狠塞入口中,哨口抵在齿间,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吹响! “咴咴咴——!!!” 一声尖锐到极致、穿透力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厉啸,猛地撕裂了马厩所有的喧嚣!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九幽地狱刮起的阴风,带着刺穿耳膜的锐利和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原始而蛮荒的惊惧! 噗通!噗通! 距离燕无霜最近的几匹战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头颅,瞬间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口鼻喷出白沫,巨大的身躯因剧烈的痉挛而不受控制地抽搐!它们赤红的眼中,狂暴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取代! 整个疯狂的马群,如同被瞬间冻结!所有的嘶鸣、冲撞都在那恐怖的哨声中戛然而止!几十双惊恐的马眼齐刷刷地转向哨声的来源——那个浑身浴血、赤眸如鬼、口中衔着惨白骨哨的赤红身影! 燕无霜的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她无视唇齿间因用力过猛而被骨哨边缘割裂流下的鲜血,再次鼓起胸腔,用尽生命般的力量,吹出了第二声! “咻——!!!” 这一次,哨声更加短促、高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的命令!哨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所有战马的神经上! 刚刚被震慑住的马群,在这第二声指向性极强的哨音催逼下,恐惧瞬间转化成了另一种极致的疯狂——逃离!逃离这恐怖的声音源头!逃离这片燃烧的地狱!而哨音所指的方向,正是被炸开的瓮城夹道缺口,缺口之外,是狄彪叛军重整旗鼓、正在集结的营地! 轰隆隆——! 如同积蓄到顶点的山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几十匹被恐惧和哨音驱策的战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力量!它们不再冲撞围栏,而是齐齐掉头,赤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那个缺口,鼻孔喷出滚烫的白气,后蹄疯狂地蹬踏着地面,积蓄着力量! “开门!放它们出去!” 白宸的吼声如同惊雷! 守在夹道缺口的士兵如梦初醒,慌忙合力推开那扇临时堵住缺口的、早已摇摇欲坠的巨大门板! 门板轰然倒地的瞬间—— “嘶聿聿——!!!” 为首那匹最为雄健的黑色战马发出一声震天的长嘶,如同离弦的黑色巨箭,率先冲出了缺口!紧接着,几十匹陷入狂暴冲锋状态的战马,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裹挟着践踏一切的恐怖力量,轰然冲出!马蹄踏碎冻土,卷起漫天雪尘泥浆,带着被压抑到极致、又被彻底点燃的恐惧与毁灭之力,朝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叛军营地,发起了亡命的冲锋!整个大地都在马蹄的轰鸣下颤抖! 燕无霜站在缺口边缘,赤红的胡服在战马卷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口中的骨哨依旧死死抵着牙齿,哨声早已停止,但双唇却因方才的极致吹奏而彻底撕裂翻卷,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下颌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骨哨上,迅速渗入那些蛛网般细密的裂纹深处。剧烈的喘息牵扯着后背深可见骨的刀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她赤红的眸子却死死盯着远方那钢铁洪流冲击的方向,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她感觉到靴底接触地面时,那坚硬靴底上昨夜新刻下的、代表阿蛮的一道深深血痕,正发出无声的悲鸣。 就在这时,被她鲜血浸染的骨哨,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嚓”声! 一道新的裂纹,赫然出现在哨身中部!这道裂纹极其古怪,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笔直锐利,如同刀刻,斜斜贯穿了几道原有的天然裂纹!在燕无霜鲜血的浸润下,这道新裂纹在惨白的骨哨表面,赫然勾勒出了一幅极其微缩、却指向分明的——岔道地形图!一条主道,三条隐秘岔路,其中一条岔路的末端,标记着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水滴般的凹陷! 燕无霜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道新生的、染血的裂纹上,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了悟。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金笼锁厄 冰窖深处,那刺骨的寒意如同凝固的刀锋,切割着每一个踏入者的呼吸。惨白的磷火在角落幽微闪烁,映照着油布覆盖下堆积如山的火药箱,也映照着白宸手中那根惨白骨哨上新生的、染血的裂纹。裂纹如刀刻般锐利,斜贯哨身,在磷光与血渍的浸润下,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岔道地形图,末端的水滴状凹陷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 “瓮城西夹道,第三条岔路,尽头有暗渠。”白宸的声音在冰窖的寂静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指尖拂过骨哨裂纹末端的水滴标记,模糊掌纹下的旧伤传来细微的刺痛。“狄彪的退路,也是他的囚笼。”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几人。崔璃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腕垂在身侧,绷带边缘又洇开一小片暗红,她冷冽的眸子却死死盯着骨哨裂纹图,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紧贴着焦尾断弦。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磷火幽光下如同裹着寒霜,几根崩断的金线无声诉说着暗卫的消亡,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几枚沉甸甸的、边缘滚圆、在幽暗中泛着微弱金芒的瓜子。燕无霜赤红的胡服肩背处撕裂的伤口狰狞外翻,唇瓣因吹奏骨哨而彻底撕裂,鲜血兀自顺着下颌滴落,渗入脚下冰冷的石板缝隙。她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骨哨裂纹图,如同锁定猎物的饿狼,靴底踏地时,能清晰感受到昨夜新刻下的、代表阿蛮的那道深深血痕在无声咆哮。 钟离佝偻的身影如同冰窖里最深的阴影,无声地拖来一架造型古怪的器具。那是利用昨夜炸毁的冲车残骸和缴获的叛军器械,在冰窖这刺骨环境下仓促拼凑出的囚笼核心——一个由巨大铁棘轮、粗大锁链和几片厚重铁板组成的、形似碾盘的恐怖刑具!棘轮边缘布满犬牙交错的铁齿,锁链尽头连着沉重的铁环。整个装置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其核心的棘轮轴承处,几根断裂的木制辐条被临时用冰冷的铁条铆接加固,显得粗糙而狰狞。 “水车驱动,置于夹道暗渠入口。”白宸指向骨哨裂纹图末端的水滴标记,“水冲轮转,棘轮绞索。狄彪若想从那条路走,就得用他的命来填这架‘磨盘’。” “我去。”燕无霜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她一把夺过白宸手中的骨哨,染血的五指死死攥紧,哨身裂纹硌着掌心血痂。不等回应,赤红的身影已如一道燃烧的残影,撞开冰窖口的寒气,冲入外面凛冽的风雪与未散的硝烟中。她要亲手将狄彪赶进那个为他准备的碎骨之地! 瓮城西夹道,如同一条被巨斧劈开的、幽深冰冷的伤口。两侧是高耸残破的城墙,昨夜激战的痕迹——焦黑的火燎、深褐的血渍、碎裂的砖石——在惨淡的天光下触目惊心。寒风在夹道中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灰烬,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第三条岔路入口,暗渠的腐朽木盖早已被掀开,露出底下黑洞洞的、散发着浓烈泥腥和死水恶臭的入口。一架巨大的水车被临时架设在暗渠水流湍急处,粗陋的木制轮叶被浑浊的渠水冲击着,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嘎吱……嘎吱……”转动声。水车的转轴通过一组临时拼凑的木质齿轮和皮带,连接着那架放置在岔路入口的恐怖铁棘轮刑具! 铁棘轮的核心轴承随着水车的转动,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着!那些犬牙交错的铁齿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寒芒,连接其上的粗大锁链如同沉睡的巨蟒,铁环碰撞,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整个装置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岔路口的、以水力为食的钢铁凶兽,正等待着猎物踏入它的利齿之间。 钟离佝偻着背,如同最沉默的工匠,枯瘦的手正用一把沾满油污的刷子,将粘稠的、散发着浓重荤腥味的油脂(昨夜熬煮收集的)涂抹在齿轮和棘轮的咬合处,试图减少那刺耳的摩擦声。油脂在寒冷中迅速凝结,形成一层滑腻的白色薄膜。他脚边,一只被油脂气味吸引来的硕大老鼠,正警惕地嗅探着,绿豆般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惨嚎如同沸腾的潮水,正朝着夹道的方向汹涌而来!其中夹杂着狄彪狂暴如受伤巨熊的咆哮:“顶住!给老子杀出去!从西夹道走!” 白宸、崔璃、萧明凰等人已埋伏在岔路入口上方的残破箭垛后。寒风卷着血腥和硝烟灌入垛口,吹得人脸颊生疼。白宸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通往第三条岔路的方向。 只见燕无霜赤红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罗,在溃退的叛军和追击的守军之间疯狂冲杀!她手中的弯刀早已卷刃,却依旧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每一次挥砍都直奔要害!她锁骨处的赤色纹身在激烈的搏杀和飞溅的鲜血浸润下,正散发出妖异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暗红光泽!她没有刻意驱赶狄彪,只是用最凶悍的搏杀,用刀锋和鲜血,在混乱的战场中硬生生撕开一条通往第三条岔路的血路!任何挡在她和狄彪之间的叛军,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劈开!她的靴底,每一次重重踏在染血的冻土上,都仿佛在阿蛮的血痕上又烙下一层新的印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狄彪被几名死忠亲卫簇拥着,玄铁重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头盔不知丢在何处,乱发披散,脸上混合着血污和狂怒。他看到了那条被燕无霜“清理”出来的、通往第三条岔路的“生路”,也看到了岔路口那架缓慢转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铁棘轮刑具! “滚开!”狄彪一脚踹开一个试图阻拦他前进的受伤亲卫,独眼中爆射出孤注一掷的凶光,“想用这破玩意拦老子?做梦!冲过去!”他挥舞着门板般的巨刃,朝着岔路口亡命冲去!几名悍不畏死的亲卫嚎叫着紧随其后,用身体为他抵挡侧面射来的箭矢。 燕无霜看着狄彪冲向那死亡的陷阱,赤红的眸子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虚无的毁灭火焰。她猛地停下追击的脚步,任由残余的叛军从身边溃散。她反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敌人鲜血的污渍,沾满血污的右手探入怀中,紧紧攥住了那几枚沉甸甸的金瓜子——那是昨夜豁口血战时,萧明凰冷笑掷出、卡停过齿轮的金瓜子!冰冷的金属触感混合着血腥,沉甸甸地坠在掌心。 此刻,狄彪已冲到岔路口!水车在暗渠湍流的驱动下,转速似乎加快了几分!连接的铁棘轮发出更加响亮的“嘎吱”声,那些犬牙交错的铁齿旋转着,如同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利口!沉重的锁链被绷紧、拖动! “给老子破!”狄彪咆哮着,竟不闪不避,抡起手中巨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铁棘轮的核心轴承处狠狠劈下!他想以力破巧,斩断这机关的核心!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炸裂般的巨响! 巨刃狠狠劈在铆接加固的铁条和冰冷的棘轮轴承上!火花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狄彪双臂发麻,虎口崩裂,巨刃险些脱手!那加固的铁条被劈得深深凹陷、扭曲,但棘轮的核心轴承在巨大的水车动力牵引下,竟未被斩断!只是猛地一顿,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呻吟! 然而,这狂暴的一击,却彻底激发了这架“磨盘”凶兽的戾性! 嘎吱——轰!!! 被强行阻滞一瞬的棘轮,在水车持续提供的巨大扭力下,猛地爆发出一股更加狂暴的旋转力量!扭曲的铁条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一根连接水车和棘轮的、绷紧到极限的粗糙皮带,“嘣”地一声断裂开来! 断裂的皮带如同失去束缚的毒蛇,狠狠抽打在旁边一个试图推动棘轮、为狄彪开路的亲卫身上!那亲卫惨叫一声,胸骨瞬间塌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抽飞出去! 更恐怖的是,失去了一侧皮带牵引的棘轮,旋转瞬间失去了平衡!巨大的铁轮带着恐怖的动能,猛地向狄彪所在的方向倾斜、横扫!那些犬牙交错的铁齿,如同失控的绞肉刀,狠狠刮向狄彪的腰腹! “大帅小心!”一名亲卫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用身体挡在狄彪侧面!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肉碎裂声响起! 那亲卫的身体如同脆弱的布偶,瞬间被狂暴倾斜的铁棘轮卷入!铁齿毫无阻碍地撕裂了甲胄和血肉,带起漫天血雨和破碎的脏器!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碾压和撕裂声! 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如同暴雨般喷溅在狄彪的脸上、身上!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瞬间将他淹没!他独眼圆睁,看着那架瞬间吞噬了他亲卫、沾满血肉碎末、依旧在失衡状态下疯狂旋转、如同地狱血磨般的铁棘轮,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铁齿带起的、刮面生疼的腥风! “不——!” 狄彪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了弥漫的血雾,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射向铁棘轮那因倾斜而暴露出来的、最关键的承重轴心——那根被狄彪巨刃劈得凹陷扭曲、又被失衡力量拉扯、已然出现细微裂痕的铁轴连接处! 是燕无霜掷出的金瓜子! 叮——! 一声极其清脆、却又穿透所有喧嚣的金铁交鸣! 那枚边缘滚圆、却蕴含千钧之力的金瓜子,如同最精准的铆钉,狠狠楔入了铁轴连接处的细微裂缝之中!硬生生卡死了铁轴与棘轮轮毂之间那不足发丝宽度的缝隙! 正狂暴旋转、试图将狄彪也卷入齿下的铁棘轮,如同被瞬间扼住了喉咙的巨兽,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骨骼断裂般的“嘎嘣”巨响! 巨大的铁轮猛地一顿!所有狂暴的旋转动能被这枚小小的金瓜子强行锁死!轮毂与铁轴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几粒细小的金属碎屑崩飞出来! 倾斜的势头戛然而止!那沾满血肉的铁齿,就停在距离狄彪腰腹不足半尺之处!冰冷的金属腥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 狄彪甚至能看清铁齿上挂着的、他亲卫破碎的衣料和碎肉!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他僵在原地,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整个混乱的战场似乎都为这惊悚的一幕而停滞了一瞬! 箭垛之上,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腰间悬挂的金瓜子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却又艳若桃李的笑意。那枚救下狄彪性命、又将其彻底钉在死亡边缘的金瓜子,正是她掷出的!她需要狄彪活着,活着走进那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囚笼。 燕无霜看着那枚卡在铁轴裂痕中、在血肉背景中依旧闪着冰冷金芒的瓜子,赤红的眸子里戾气翻涌。她死死攥着手中剩余的几枚金瓜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不是拯救,这是更残忍的锁链! “拿下!”白宸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醒了凝固的战场! 早已埋伏在侧的守军精锐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扑向因铁棘轮骤停而陷入短暂呆滞的狄彪及其残余亲卫!刀光剑影,血花迸溅!失去了最后逃生希望和斗志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狄彪被数把长矛死死压跪在地,冰冷的矛尖抵着他的咽喉和后心。他挣扎着抬起头,独眼怨毒地盯着箭垛上白宸的身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白宸缓缓走下箭垛,竹青的袍角拂过染血的冻土。他来到那架被金瓜子卡停的铁棘轮刑具前。巨大的铁轮上沾满血肉碎末,散发着浓烈的腥臭。那枚金瓜子深深嵌入铁轴的裂缝,只留下一个滚圆的边缘暴露在外,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他蹲下身,伸出右手。掌心模糊的旧伤因寒冷和方才的紧绷而隐隐作痛。他用拇指和食指,极其稳定地捏住那枚金瓜子暴露的边缘,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冷与坚硬。然后,手腕猛地发力一旋一拔! 嗤! 金瓜子带着几缕被绞断的铁屑,被他生生从裂缝中拔出! 失去束缚的铁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但棘轮并未再次转动——水车连接的皮带已断,动力已失。 白宸将染着铁屑和血污的金瓜子举到眼前。瓜子表面,原本光滑的边缘因承受巨大的剪切力而留下了清晰的磨损凹痕。他指尖拂过凹痕,目光锐利如刀。下一刻,他用那枚金瓜子的尖端,在冰冷坚硬的瓜子表面,开始用力刻画! 吱嘎…… 细微却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起。 他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线条——沿着金瓜子边缘的磨损凹痕,精准地勾勒出昨夜豁口血战后,东城墙那段被叛军冲车反复撞击、最脆弱、最易崩塌的墙体轮廓!一个致命的缺口标记! 刻毕,白宸看也未看跪在地上、被死死压制的狄彪,随手将刻好的金瓜子抛给身旁的崔璃。崔璃冷冽的眸子扫过瓜子表面那清晰的缺口刻痕,缠着绷带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用未受伤的右手,将其郑重地收入怀中,紧贴着那根染血的焦尾断弦。 冰冷的金瓜子与温热的断弦紧贴着心口,如同两把形态迥异却同样致命的钥匙。白宸的目光扫过被制服的狄彪,又掠过岔路口那架沉寂的、沾满血肉的铁棘轮,最后投向远方依旧烽火连天的城墙。 金笼已锁心,困兽犹在笼。但这场死局,远未到终章。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紫宸初显 瓮城西夹道的血腥气尚未被凛冽寒风彻底卷走,那架沾满血肉碎末、沉寂下来的铁棘轮如同巨兽的尸骸,横亘在第三条岔路的入口。狄彪被数根冰冷矛杆死死压跪在冻土上,玄铁重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披散的乱发下,那只独眼迸射着怨毒与狂怒,死死盯着白宸——那个正从染血的铁棘轮前缓缓直起身的竹青色身影。 白宸的指尖还残留着金瓜子坚硬的触感与铁屑的冰冷。他随手将那枚刻下城墙致命缺口的金瓜子抛给崔璃,目光却已越过狄彪狰狞扭曲的脸,投向远处依旧杀声震天、烽烟弥漫的主城墙方向。金笼困住了狄彪这头狂兽,但更大的风暴,正以更猛烈的姿态,撞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押下去,钉穿琵琶骨,锁入寒铁瓮。”白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雪与喊杀的冷硬,清晰地落入负责押解的守军校尉耳中。校尉心头一凛,钉穿琵琶骨…那是废掉顶尖武者根基的酷刑!他不敢多言,重重应喏,挥手示意军士将咆哮挣扎的狄彪拖死狗般拽离这片修罗场。 崔璃默然接过那枚刻痕宛然的金瓜子,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那道细微却清晰的缺口轮廓上停顿了一瞬。昨夜豁口血战的惨烈景象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入脑海——焦尾断弦的嗡鸣、同袍濒死的嘶吼、砖石崩塌的巨响…冰冷的金瓜子紧贴着怀中那根染血的断弦,仿佛两枚形态迥异的钥匙,沉沉压在心口。她冷冽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右手无意识地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走!”白宸不再看身后那架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铁棘轮残骸,竹青的袍角掠过地上尚未冻结的暗红血泊,大步流星地朝着主城墙方向而去。每一步踏在染血的冻土上,靴底都传来粘滞的触感,昨夜被冲车反复撞击的东城墙那濒临崩塌的缺口,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深处,与掌心那枚金瓜子上的刻痕严丝合缝。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夹道弥漫的烟尘中依旧纤尘不染,她染着丹蔻的指尖优雅地拂过腰间悬挂的金瓜子囊,目光掠过被拖走的狄彪,又落在白宸决绝的背影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燕无霜赤红的胡服肩背处伤口狰狞外翻,她狠狠抹了一把唇边新涌出的血沫,赤红的眸子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狄彪消失的方向,靴底重重碾过地上那摊属于狄彪亲卫的、尚未冷却的血肉碎末,仿佛要将阿蛮那道血痕彻底烙进骨髓深处。她一言不发,提刀紧随白宸而去,每一步都踏得碎石飞溅。 主城墙豁口处的厮杀已到白热化。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在狄彪被擒的消息尚未扩散前,更加疯狂地冲击着那道被冲车撞开、又被守军血肉之躯反复填补的缺口。断肢残骸、破碎的兵刃、燃烧的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浓稠的血浆将城墙根下的冻土浸透成一片暗红泥泞的沼泽。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焦糊味和内脏破裂的腥甜。 “顶住!顶住!”豁口处,一个满脸血污的守军旅帅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挥舞着卷刃的横刀劈砍,却被数支同时捅来的长矛贯穿了胸腹,他圆瞪着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死死卡在几根断裂的巨木之间,为身后的同袍争取一线喘息。 白宸的身影出现在豁口侧翼的残破箭楼之上。寒风卷着浓烟灌入,吹得他竹青的袍袖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叛军攻势最凶猛的节点——一个挥舞着链锤、身披重甲的虬髯巨汉,正如同人形冲车,每一次链锤挥出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将守军临时堆砌的障碍砸得粉碎! “缺口节点,链锤重甲。”白宸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弩!” 早已在箭楼待命的数名神臂弩手闻令,冰冷的弩机瞬间抬起,淬了毒的沉重弩矢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然而,那虬髯巨汉极其狡猾,身体始终处在晃动之中,且不断利用同伴的尸体和障碍物遮挡要害,强弩一时难以锁定。 崔璃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弩手侧后方。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腕垂在身侧,绷带边缘新洇开的暗红刺目,右手却已闪电般探入腰间的机关暗囊。几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磁针悄无声息地扣在指间。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计算着链锤挥舞的轨迹、巨汉移动的步点以及豁口处呼啸的侧风。冰冷的机关术在她脑中瞬间推演出最致命的切入角度。 就在链锤带着沉闷的呼啸砸向另一处薄弱障碍的刹那! “放!”白宸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嗡——! 数支强弩离弦!与此同时,崔璃右手猛地一甩,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寒芒后发先至! 噗!噗!噗! 细微到几乎被战场喧嚣淹没的入肉声响起! 那虬髯巨汉正欲收回链锤的手臂猛地一僵!腋下、肘关节内侧几处护甲的微小缝隙中,赫然插入了数根细小的磁针!针尾微微震颤,瞬间破坏了他手臂肌肉发力的协调性!链锤回收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变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这致命的破绽! 噗嗤!噗嗤! 两支淬毒的重弩矢如同毒蛇,精准无比地钻入了他因动作变形而暴露出的颈侧甲叶缝隙!另一支则狠狠贯入他因发力而微微抬起的腿甲关节连接处! “呃啊——!”虬髯巨汉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脊梁的巨熊轰然跪倒!链锤脱手飞出,砸翻了一片叛军!守军压力骤减,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趁机将缺口重新堵上! “磁针扰筋,破其发力。”崔璃清冷的声音在箭楼的风声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收回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腕上绷带的暗红又扩大了一圈。 白宸的目光扫过下方暂时稳住却依旧岌岌可危的战线,最后落在那架昨夜被叛军遗弃、如今半埋在尸体堆里的巨大冲车残骸上。那被撞得扭曲变形的沉重撞木,如同巨兽折断的獠牙。一个大胆而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冰水中的火星,骤然在他这个现代金融分析师的心底炸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利用这残骸,以最原始也最暴力的方式,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砸开一条生路,也砸碎他们最后的希望! “钟离!”白宸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同从最深沉的阴影中渗出,钟离佝偻枯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箭楼角落。他浑浊的老眼顺着白宸手指的方向,落在那巨大的冲车残骸上,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嗬嗬”声,枯树皮般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拖着他那条微跛的腿,沉默地转身,如同融入墙角的灰尘般消失。很快,下方豁口后方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重物拖拽声,混杂在震天的喊杀中,并不起眼。 “谢先生!”白宸的目光转向角落阴影里那道青衫身影。 谢明远靠着冰冷的箭楼石壁,脸色在烽火映照下愈发苍白。他手中那副油光水亮的桃木算盘,算珠正发出急促而清脆的碰撞声,如同疾雨敲打玉盘。他青衫的肘部早已磨得发白,却依旧整洁地绣着振翅欲飞的白鹤。听到呼唤,他抬起眼,那双因长期算计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光芒。 “叛军左翼,中段,第三指挥旗下。”谢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几声压抑的轻咳。他修长的手指在一颗颗算珠上跳跃,每一次拨动都精准得如同尺量,“阵型转换时,左肋甲兵与后队弓手有半息脱节。旗手脚下,是昨夜火油泄露点,冻土下三尺,余温未散。”他一边说着,左手习惯性地撕扯着青衫衣摆一根不起眼的线头,那线头在他指尖缠绕,仿佛在勾勒着一条无形的路径。 白宸眼中锐芒暴涨!谢明远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薄弱点,更是一个引燃地狱之火的绝佳火种!他猛地转头看向萧明凰:“明凰,引火!” 萧明凰雪白的狐裘在箭楼弥漫的烟尘中依旧耀眼。她闻言,唇角那抹艳若桃李的冰冷笑意更深了几分。染着丹蔻的指尖优雅地探入狐裘内侧,拈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胭脂玉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馥郁、甚至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指尖沾了一点那艳红如血的胭脂,轻轻一弹! 一点刺目的红芒如同流星,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无比地射向谢明远所指的位置——叛军左翼中段,那面第三指挥旗下,旗手脚下那片颜色略深的冻土! 红点落地的瞬间,无声无息。 然而,仅仅一息之后! 轰——!!! 一声沉闷如地龙翻身的巨响猛地从地下传来!那片冻土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砸中,猛地向上拱起、开裂!橘红色的火焰混合着滚烫的泥土和碎石,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狂暴的气浪将周围数十名叛军连同那面指挥旗瞬间掀飞、吞噬!碎裂的甲片、燃烧的肢体、凄厉的惨嚎在冲天而起的火柱中翻滚! 叛军左翼的阵型瞬间大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时机已至! “就是现在!”白宸厉喝,声震箭楼,“冲出去!” 呜——! 一声苍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撕裂战场! 瓮城那沉重无比、布满刀砍斧凿痕迹的包铁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早已在门后整装待命的守军骑兵,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洪流,在城门开启的瞬间,狂涌而出!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数十匹披挂着重型皮甲的战马!这些战马双目赤红,口鼻喷吐着粗重的白气,显得异常狂躁,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完全无视了前方燃烧的烈焰和混乱的敌阵! 驱策它们的骑士,正是燕无霜! 她伏在为首一匹格外神骏的黑马背上,赤红的胡服在狂奔中如同燃烧的烈焰。锁骨处那道赤色纹身在激烈的搏杀和汗水浸润下,正散发出熔岩流淌般的妖异光泽!她手中没有刀,只有一支惨白的骨哨!哨身那道染血的裂纹,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剧烈的颠簸中闪烁着幽微的光。她将骨哨死死抵在撕裂流血的唇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恨意,吹奏出不成调的、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哨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呜呜呜——! 那尖锐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哨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那些重甲战马的神经上!马群彻底疯狂,赤红的双目完全失去理智,如同数十头发狂的钢铁巨兽,践踏着燃烧的土地,无视飞溅的碎石和流矢,朝着叛军左翼那片被爆炸撕裂的混乱缺口,亡命冲撞过去! 轰!轰!轰! 人仰马翻!骨断筋折! 重甲战马的冲撞力何等恐怖?它们本身就是最狂暴的攻城锤!混乱的叛军步卒在这股毁灭性的洪流面前,如同脆弱的麦草般被轻易撕裂、踏碎!惨叫声被淹没在铁蹄的轰鸣和马匹疯狂的嘶鸣中!燕无霜伏在马背上,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被硬生生撞开的血肉通道,哨音越发凄厉尖锐,唇边的鲜血顺着骨哨的裂纹流淌,如同给这凶器注入了生命的诅咒。 紧随重甲战马之后,更多的守军精锐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这条用血肉和烈焰开辟的道路,汹涌杀出!喊杀声震天动地,士气如虹! 瓮城之围,破! --- 当最后一股顽抗的叛军在城外被分割歼灭,残阳如血,将瓮城内外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寒风卷着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在断壁残垣间呜咽盘旋,仿佛无数亡魂的低泣。 白宸踏着被血浆浸透、踩上去粘腻作响的冻土,缓缓走上瓮城中央那片相对开阔、如今却堆满敌我双方尸骸的校场。竹青的袍角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大片暗褐色的污迹,如同泼墨的山水,却更添几分肃杀。他身后,崔璃、萧明凰、燕无霜沉默跟随。崔璃腕上的素麻绷带早已被血浸透,冷冽的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冰冷。萧明凰雪白的狐裘纤尘不染,染着丹蔻的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金瓜子囊,那枚曾卡停铁棘轮、刻下城墙缺口的金瓜子已不在其中。燕无霜赤红的胡服破损不堪,肩背的伤口在寒风刺激下微微抽搐,她死死抿着破裂流血的唇,赤红的眸子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靴底仿佛能感受到无数道新刻的血痕在灼烧。 残存的将士们,无论是守城的疲惫之师,还是刚刚经历血战、浑身浴血的出击精锐,此刻都默默地汇聚过来。他们脸上混杂着血污、烟灰、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压抑到极致、亟待宣泄的情绪。无数道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聚焦在校场中央那个竹青色的身影上。沉默如同巨大的漩涡,吞噬着一切声响,只有寒风掠过残破旗帜的猎猎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重。 “世子!世子!药粥!您快趁热喝了垫垫!” 朱嬷嬷那矮胖的身影费力地挤过沉默的人群,她身上那件永远沾着豆豉味的粗布围裙在血腥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她手里捧着一个粗陶大碗,碗口还冒着微弱的热气,一股混合着草药和粮食清香的温热气息,在这片浓烈的血腥与硝烟中,突兀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挤到白宸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急切,双手将粗陶碗高高举起,碗里的粥是浓稠的粟米混着碎肉和野菜,上面还飘着几点油星。“从昨儿半夜熬到现在,撇了九道浮沫,加了老参须子和防风草,最是暖胃提气!您这一天一夜水米未进,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浓郁的食物香气钻入鼻腔。白宸的目光落在粗陶碗里那浓稠的粥上,撇得干干净净的粥面映出他沾染血污的脸。舌尖本能地微微颤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捕捉到粥里至少混杂了七种不同的药材气息,其中三味是中和常见战场剧毒的配伍,还有两味提神吊气的猛药,剂量精准得可怕。他抬起眼,朱嬷嬷浑浊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担忧。他沉默地接过粗陶碗,碗壁传来的温热驱散了一丝指尖的寒意。他没有立刻喝,只是用碗里粗糙的木勺搅动了一下,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世子…”朱嬷嬷见他不动,又焦急地唤了一声,围裙上浓重的豆豉味混合着药粥的热气,固执地弥漫在白宸周围。 “嬷嬷辛苦了。”白宸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米粥滑入食道,带着药材特有的微苦回甘,一股暖意缓缓在冰冷的胃里扩散开。他几口便将一碗粥喝尽,将空碗递还给朱嬷嬷。粗粝的碗底在他掌心留下短暂的温热印记。 朱嬷嬷接过空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想说什么,却被眼前骤然变化的氛围惊得咽了回去。 只见钟离佝偻的身影,如同从校场角落最深的阴影里生长出来,拖着一个沉重的、裹着油布的东西,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校场中央。他枯瘦的手背上青筋虬结,将那东西拖到白宸面前时,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他沉默地解开油布。 油布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并非预想中的兵器或珍宝,而是一个结构异常复杂、透着古拙沉重气息的木匣。匣体呈深沉的紫檀色,表面没有任何繁复雕饰,只有无数道纵横交错、如同星辰轨迹般深邃玄奥的榫卯接缝,在残阳的血色余晖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木料本身带着悠远的沉静香气,隐隐压过了血腥。正是那传说中的九转玲珑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在木匣旁边,还有一块被擦拭干净的、形状不甚规则、却透着温润内蕴之光的巨大金印!印纽是古朴的盘龙,印底虽被刻意磨平,但残留的朱砂痕迹和磨损的边角,无声诉说着它曾掌握过的、足以号令天下的威权——前朝的传国金印! 钟离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望向白宸,又缓缓扫过那紫檀木匣和磨平的金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木匣上几处关键的榫卯节点,又点了点那块传国金印。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以这蕴含天地至理的机关奇匣为体,将这象征着天命皇权的金印为核,重铸社稷神器! 一股无形的、足以让人窒息的肃穆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血腥的校场。所有残存将士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了那紫檀木匣和传国金印之上!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崔璃冷冽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九转玲珑匣上那精妙绝伦的榫卯结构,那是墨家机关术失传已久的“星罗密锁”!她缠着绷带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复杂咬合结构中蕴含的冰冷韵律。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空了一粒的金瓜子囊,目光落在传国金印那磨平的印底上,唇角的笑意变得深邃难明。燕无霜赤红的眸子扫过那沉重的木匣和金印,眉头下意识地拧紧,仿佛看到了无形的枷锁,靴底不自觉地碾了碾地面。 白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眼前沉默而压抑的人群。一张张沾满血污、疲惫不堪却燃烧着火焰的脸。他看到了豁口处旅帅临死前圆瞪的双眼,看到了被链锤砸碎的年轻士兵,看到了重甲战马冲阵时踏碎的骸骨,也看到了朱嬷嬷那碗撇了九道浮沫的药粥。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的旧伤在寒风刺激下传来清晰的刺痛,模糊的掌纹下,仿佛还残留着那枚刻下城墙缺口的金瓜子的冰冷触感。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沉雷滚过寂静的校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高坐庙堂者,以万民为薪,烹煮己身权欲,膏腴遍地,白骨成阶。”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刺破残阳的血色。 “今日起,此匣为玺,承此金印。” 他指向那九转玲珑匣与传国金印。 “不为烹煮万民之鼎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与开辟未来的沉重: “当为——镇守生民之基石!” 话音落下的瞬间,钟离动了!他那双枯瘦如同鹰爪的手,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迅捷与稳定!他猛地打开九转玲珑匣顶盖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榫,露出匣内核心一处精密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状,赫然与那块磨平的传国金印严丝合缝!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钟离双手捧起那块象征着无上皇权、却又被磨去印文的金印,如同捧着一块千钧巨石,无比郑重地、稳稳地将其安放进了九转玲珑匣的核心凹槽之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九转玲珑匣表面那些深邃玄奥的榫卯接缝,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无数细微到极致的机括转动声如同密集的春雨,在紫檀木匣内部连绵响起!匣身微微震动,表面流转过一层难以言喻的、内敛而厚重的光华!那块传国金印被完美地容纳、固定,成为了这古老机关奇匣跳动的心脏! 一件前所未有的社稷神器——九转玲珑玺,于此诞生! 校场之上,死寂无声。残阳如血,泼洒在那紫檀色的玺匣之上,为它镀上一层悲壮而神圣的光晕。 白宸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他的掌心带着激战的余温、旧伤的隐痛,以及那碗药粥残留的温热,缓缓地、坚定地按在了九转玲珑玺匣冰冷的顶盖上。榫卯的接缝纹路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掌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 崔璃缠着绷带、血迹未干的左手,萧明凰染着丹蔻、保养得宜的指尖,燕无霜骨节分明、带着握刀老茧的右手,三只截然不同的手,几乎不分先后地,也轻轻按在了玺匣的不同侧面。 冰冷的榫卯纹路触碰着崔璃绷带下渗血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冷冽的眉眼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萧明凰的指尖感受着紫檀木温润下的冰冷坚硬,丹蔻的艳红与深沉的紫檀形成刺目的对比。燕无霜的手掌则带着一种近乎抗拒的僵硬,指腹下的木纹仿佛化作了锁链的纹路。 四只手,代表着不同的意志、不同的过往、不同的伤痛与期望,在这一刻,共同落在了这承载着新生与沉重未来的机关玉玺之上。崔璃玄色的襦裙、萧明凰雪白的狐裘、燕无霜赤红的胡服下摆,在瓮城带着血腥气的寒风中,无声地交叠在一起,如同纠缠的命运丝线。 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白宸的目光穿透眼前沉默如山的人群,越过残破的瓮城城墙,投向更远方的、烽烟尚未散尽的河山。金笼锁住了狄彪,锁住了瓮城之危,但这九转玲珑匣所锁住的,是更庞大、更复杂、更凶险的棋局开端。匣内核心深处,那被重重榫卯机关守护的夹层中,几卷以特殊药水浸泡、水火不侵的薄绢正静静躺着,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关于水利、稼穑、百工的火种。那是文明的种子,亦是风暴的源头。 紫宸初现,玉玺归匣。 困兽犹在笼,而执棋者的棋局,才刚刚铺开。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朱雀焚山 瓮城惨烈的余烬尚未散尽,紫宸殿(原镇北侯府正堂)那新铺的乌金石地砖,在初春犹带寒意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九转玲珑玺匣静置于御案之上,紫檀木深沉的光华与传国金印的温润内敛交织,无声地昭示着权柄的更迭。然而空气里弥漫的,并非新朝初立的祥瑞之气,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硝烟、未散的血腥,以及从四面八方城墙缺口处透进来的、叛军如同潮水拍岸般永不停歇的喊杀与撞击声。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仿佛敲在殿内每个人的心坎上。 白宸并未端坐御座。他一身竹青常服,袖口沾染着几点墨渍,正背对着殿门,负手立于悬挂的巨幅城防图前。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紧绷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在图上山川河流的墨线上划过,留下几不可察的汗迹。他目光的落点,并非瓮城刚刚经历血战的豁口,而是更远处——叛军大营后方,那片连绵起伏、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西山缓坡。那里,是叛军粮草辎重囤积之地,亦是源源不断生出血肉填向城墙缺口的源头。 “瓮城之破,只解燃眉之急。”白宸的声音不高,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与彻夜未眠的疲惫,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清晰地传入侍立阶下的几人耳中。“叛军主力未损,粮秣充足。困守孤城,终是死局。”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阶下众人,“需断其根基,焚其粮草,方能破此僵局。” 崔璃立于阶下左侧,依旧是一身玄色襦裙,左耳悬垂的青铜齿轮在殿内幽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她缠着素麻绷带的左手垂在身侧,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已包扎,但绷带边缘新渗出的暗红血迹,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无声诉说着昨夜调试某种精密器物时的代价。她冷冽的眸子正凝视着白宸身后地图上那片西山缓坡,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几片异常轻薄、坚韧、带着特殊竹香的弧形竹片。 “强攻西山,无异以卵击石。”谢明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压抑的轻咳。他靠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圈椅里,青衫的肘部磨白处绣着的白鹤翅膀略显黯淡。那副油光水亮的桃木算盘搁在他膝上,算珠随着他指尖的拨动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叛军主营环伺,守备森严,更有强弓硬弩封锁坡道。纵有精兵悍将,也难以靠近其粮草重地百步之内。”他一边说着,左手习惯性地撕扯着衣摆一根不起眼的线头,那线头在指尖缠绕,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无形的距离与伤亡。 “强攻不成,便只能…飞过去。” 白宸的目光最终落在崔璃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崔璃冷冽的眉眼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料到。她微微抬起受伤的左手,尽管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绷带下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封。右手探入宽大的袖囊,取出了几片精心削制、弧度完美、散发着清冽竹香的薄翼。翼骨并非普通竹篾,而是选用了十年以上、经过特殊药水浸泡、坚韧异常的老竹青篾,表面用极细的锉刀打磨得光滑如镜,几乎能映出人影。 “神火飞鸦,墨家《天工残卷》所载,本为示警传讯之用。”崔璃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翼展三尺,腹藏桐油硝石,以药线引燃,可飞百步而焚。”她指尖拂过竹翼边缘锋利的弧度,“然其滞空短促,易受风力所扰,且腹囊狭小,所携火油有限,难成焚天之势。”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谢明远指尖算珠的轻响和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若将翼展增至五尺,削薄迎风骨,增大升力?”白宸的声音带着思索,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现代空气动力学模糊的概念,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指向竹翼的关键部位,“此处弧度再增三分,或许可借风力滑翔更远?” 崔璃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冰锥刺向白宸所指之处。她左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亲自去触碰验证,却被伤口的刺痛阻住。她沉默片刻,冷声道:“增大翼展,削薄骨脊,可增浮空。然材质韧性需随之倍增,否则空中易折。”她顿了顿,补充道,“寻常桐油硝石,火势起得慢,落地即散,难引大火。” 就在这时,一阵浓烈到刺鼻的油脂混合着硫磺的焦糊气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铁器拖拽的摩擦声,从殿外廊下传来。只见钟离佝偻的身影拖着一个半人高的粗陶大瓮,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挪进殿内。浓烈的气味正是从瓮口散发出来,熏得人眼睛发涩。他将陶瓮重重放在殿角,瓮底与乌金石地砖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浑浊的瓮内,粘稠黑亮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硫磺块和松脂颗粒,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气泡。 钟离浑浊的老眼望向白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枯树皮般的手指指向陶瓮,又做了个倾倒的手势,最后指向崔璃手中的竹翼模型。意思不言而喻——以此瓮中猛火油替代普通桐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白宸眼中精光一闪!猛火油,遇水不灭,粘稠如胶,沾之即燃!若能以此灌入飞鸦腹囊… 崔璃已走到陶瓮边,不顾那刺鼻的气味,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用一根细长的竹签沾了一点瓮中粘稠的黑油。黑油拉出细长的丝线,滴落时异常缓慢粘滞,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并未立刻燃烧,却散发出更浓的硫磺松脂混合的焦臭。她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此油过于粘稠,恐堵塞引线药孔,且…难以引燃。” 钟离喉咙里又“嗬嗬”两声,枯瘦的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小截颜色暗沉、质地却异常细腻的引线,一端沾了点瓮中猛火油,另一端凑近殿角铜鹤灯盏跳动的火苗。 嗤——! 引线沾油的一端遇火即燃,火苗并非迅猛爆裂,而是呈现出一种稳定的、蓝中透白的奇异光泽,如同附骨之疽,沿着引线不急不缓地向下燃烧,轻易地点燃了沾满猛火油的另一端!那粘稠的黑油遇到这种奇异的火苗,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瞬间爆发出猛烈而持久的橘红色火焰,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松脂硫磺熬油,增其燃性与粘着。”白宸瞬间明白了钟离的改良,“此引线…” “硝粉混以磷粉,外包鱼肠衣防潮。”崔璃接口道,她看着那稳定燃烧的蓝白火焰,冷冽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仿佛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火起稳定,耐风,且能引燃猛火油。”她转向白宸,“翼展可增至五尺,腹囊扩容,灌满此油。以改良引线延时…或可一试。” “试!”白宸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殿内,“需多少时日?” “三日。”崔璃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但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绷带上那圈暗红仿佛更深了些。 接下来的三日,紫宸殿侧翼一间临时辟出的工坊成了风暴的中心。浓烈刺鼻的硫磺松脂味、竹篾的清冽气息、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日夜不息。殿外是震天的厮杀,殿内是无声的搏命。 崔璃几乎是住在了工坊里。她玄色的襦裙袖口沾满了竹屑和黑色的油污,左耳悬垂的青铜齿轮随着她专注的动作微微晃动。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改良五尺翼展的飞鸦,对竹骨的弧度、厚度、韧性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每一根主脊竹篾的削制,都需要她右手持特制的薄刃小刀,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如磐石,以近乎微雕的精度切削打磨。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滴在绷紧的竹篾上,她恍若未觉。 “嗤啦!” 一声细微的裂帛声。崔璃右手小刀在调整一片关键的翼梢竹骨时,因心神高度集中而忽略了左手的伤痛,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固定那片颤动的竹片。剧痛瞬间从掌心伤口炸开,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骨髓!她身体猛地一颤,右手小刀失控地在竹骨边缘划出一道深痕!那片耗费半个时辰精心削制的翼梢竹骨,应声而裂! 冷汗瞬间浸透了崔璃的内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将一声痛呼咽了回去。左手的绷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更深的血色浸透,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废掉的竹片丢开,重新拿起一根新的青篾。这一次,她只用右手,手背因用力而青筋微凸,动作更加缓慢,也更加专注。每一次下刀,都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着生死较量。 工坊角落里,钟离沉默地守着一口咕嘟冒泡的大锅,锅里翻滚着粘稠黑亮的猛火油,浓烈的硫磺松脂气味是这里的主调。他枯瘦的手持着一柄长柄木勺,一遍又一遍,极其耐心地撇去油面上浮起的杂质泡沫,动作精准得如同某种仪式。浑浊的油面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老脸,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偶尔瞥向崔璃渗血的左手时,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燕无霜也曾短暂地踏入过这片弥漫着怪味的工坊。她是被派来试验引线燃烧速度的。她赤红的胡服在弥漫的油烟中显得有些黯淡,锁骨处的纹身也收敛了光泽。她皱着眉,显然极不喜欢这封闭刺鼻的环境,尤其那猛火油的气味让她想起西域战场上焚烧尸体的焦臭。她拿起一截裹着鱼肠衣的改良引线,凑到火盆边点燃。 嗤——! 蓝白色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速度不快不慢。燕无霜赤红的眸子盯着那跳跃的火苗,默默计算着时间。火焰顺着引线稳定下移,直到燃尽。她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那股萦绕不去的味道,目光扫过崔璃苍白如纸的侧脸和那不断渗血的左手绷带,眉头拧得更紧,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靴底踏在沾满油污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第三日黄昏,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飞檐染成一片凄艳的赤金。工坊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浓烈的混合气味涌出。崔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襦裙上沾满竹屑油污,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如同寒夜星辰。她身后,钟离佝偻着背,拖着一个盖着厚布的沉重木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殿内,白宸、谢明远、萧明凰等人早已等候。 崔璃没有言语,只是示意钟离揭开厚布。 十架形态奇异的造物显露出来! 它们比寻常的飞鸟模型大了许多,翼展足有五尺,以坚韧轻薄的竹篾为骨,蒙着特制的、近乎透明的薄韧桑皮纸。竹骨的结构异常精巧,弧度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在暮色中泛着青玉般的光泽。每一架的腹部都鼓胀着,显然塞满了东西,散发着浓烈的硫磺松脂气味。尾部则拖着一截颜色暗沉的引线。 这便是改良后的神火飞鸦! “翼骨削薄,弧度依世子所言增改,可借西南风势滑翔。”崔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异常清晰,“腹囊灌满猛火油,引线延时…约莫百息。”她顿了顿,补充道,“需借西南风起之时,自北城最高箭楼放飞,顺风而下,直扑西山粮囤。” 白宸的目光扫过那十架沉默的杀器,最后落在崔璃几乎被血染透的左手绷带上。他沉默地点点头:“何时风起?” 一直沉默拨动算珠的谢明远抬起头,青衫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单薄:“子时前后,西南风起,风力…三级。”他咳了两声,指尖捻着算珠,“风向角度,正对西山缓坡中段粮囤。” “子时动手。”白宸的声音斩钉截铁。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北城最高的“望烽”箭楼,如同孤悬于黑暗中的狰狞兽首。寒风呼啸,带着城墙下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味,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箭楼顶端的垛口后,人影绰绰。 十架改良的神火飞鸦被小心翼翼地抬上垛口,一字排开。每一架的尾引线都被小心地理顺。浓烈的硫磺松脂气味在呼啸的风中弥漫开来,刺激着守卫在此的士兵的鼻腔。 崔璃站在最前方,玄色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只有左耳悬垂的青铜齿轮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她缠着厚厚绷带的左手垂在身侧,掌心的剧痛在寒风的刺激下如同无数冰针攒刺,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紧抿着苍白的唇,右手手指却异常稳定地抚过每一架飞鸦的翼梢,感受着竹骨的弧度与韧性,进行着最后的检查。每一次触碰,都牵扯着左手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她指尖微微颤抖,却强迫自己保持精准。 白宸立在她身侧,竹青的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穿透沉沉夜幕,死死锁定着远处叛军大营后方,那片在稀疏火把映照下显出模糊轮廓的西山缓坡。坡上连绵的营帐和隐约可见的巨大粮草垛,是今夜必须摧毁的目标。他身后,燕无霜按刀而立,赤红胡服在暗夜中如同一簇压抑的火焰,她赤红的眸子扫过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飞鸦,又警惕地环视着周围黑暗,肩背处昨夜新添的刀伤在寒风刺激下隐隐作痛。 箭楼下,是震耳欲聋的战场交响。叛军夜攻的号角声、战鼓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惨嚎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心悸的死亡乐章。每一次撞击城墙的巨响,都让脚下的箭楼微微震颤。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寒风越来越烈,风向悄然转变,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远方山林的味道——西南风起了! “风至!”负责观测风向的老兵哑声低吼,声音在风中几乎被撕碎。 崔璃眼中寒光骤盛!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了左手的剧痛。右手闪电般探出,抓起垛口边火盆里一支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 “点火!”白宸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几乎是命令发出的同时,崔璃手中的火把已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点向第一架神火飞鸦的尾引线! 嗤——! 蓝白色的火苗瞬间腾起,贪婪地吞噬着暗沉的引线,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燃烧声! “放!”崔璃厉喝,声音因剧痛和用力而撕裂。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猛地将点燃引线的飞鸦推出垛口!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崔璃的动作快如鬼魅,火把在十架飞鸦的尾引线上跳跃!每一次挥臂,每一次点落,都牵扯着左手的伤口,绷带下渗出的温热液体已经浸透了她的袖口。她恍若未觉,眼中只有那跳跃的蓝白火焰和呼啸而出的飞鸦! 十道黑影如同挣脱束缚的夜枭,乘着骤然加强的西南风,猛地窜入漆黑的夜空!它们轻盈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借着风势,朝着远处那片灯火稀疏却至关重要的西山缓坡,无声而迅疾地滑翔而去!尾后拖曳着十点蓝白色的火星,在墨黑的夜幕下划出死亡的轨迹,如同坠落的星辰! 箭楼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风声、喊杀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十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火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白宸死死盯着那十点微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成败在此一举!若失败,不仅前功尽弃,更会打草惊蛇,再无第二次机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崔璃扶着冰冷的垛口,身体微微颤抖,冷汗已浸透后背。左手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她眼前发黑。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追随着那些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光点。 突然! 远处西山缓坡上,一点橘红色的光芒猛地炸开!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如同黑暗中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轰!轰!轰! 沉闷而遥远的爆炸声,被风声裹挟着,隐隐传来! 成功了!十点蓝白火星,最终化作了十朵骤然盛开的橘红烈焰!它们精准地落在了那片连绵的粮草垛上! 下一刻,更猛烈的景象出现了! 那橘红的火焰如同遇到了最肥美的薪柴,瞬间膨胀、升腾、蔓延!粘稠猛烈的猛火油赋予了火焰恐怖的生命力,它们不再是散落的火点,而是迅速连成一片,化作一道咆哮的火墙!火墙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干燥的粮草、木质的营帐、甚至来不及逃窜的牲口!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西南风如同最忠实的仆从,将这片焚天之火疯狂地向缓坡深处推去! 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形成巨大的、扭曲的黑色烟柱,直冲云霄!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箭楼上的人们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风声中隐隐传来的、被烈焰吞噬的叛军绝望的哭喊与嘶嚎! 西山粮囤,焚天! “成了!”箭楼上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欢呼!士兵们激动得捶打着垛口,眼中映照着远处的冲天火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白宸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他看向身边的崔璃。 崔璃依旧扶着垛口,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左手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终于击垮了她。她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发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脸颊。在身体软倒前的最后一瞬,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撑住垛口,掌心却重重按在了方才放置飞鸦时沾染的一片竹屑上。那竹屑异常锋利,瞬间刺破了她因连日劳作而变得脆弱的掌心肌肤!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唇间逸出。 鲜血,殷红的鲜血,瞬间从她新添的伤口涌出,滴落在脚下冰冷的箭楼石砖上。更有一滴,恰好落在她右手刚刚扶过的一截废弃的翼梢竹片上。那清冽的竹青色表面,瞬间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血珠沿着竹片天然的纤维纹路,迅速晕染开来,勾勒出一道蜿蜒的、如同溪流又似文字的奇特痕迹——赫然是一个清晰的“川”字纹! “崔姑娘!”旁边的士兵惊呼。 白宸一步上前,扶住崔璃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他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渗血的左手,以及右手掌心那被竹屑刺破、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最后落在那截染血的竹片上,那血染的“川”字纹在跳动的火光下异常刺目。 “带下去!青黛!速传青黛!”白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目光却死死锁住那片染血的竹纹。卷四的暗语…这血染的“川”字,指向何方?新的风暴,已在烈焰之后悄然酝酿。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狐裘挡矢 西山焚天的烈焰烧了整整一夜,将叛军营盘后方的天空映成一片狰狞的橘红,浓烟如垂死的巨蟒,扭曲着升腾,遮蔽了初升的晨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谷物味、松脂硫磺的刺鼻余烬,还有一种……皮肉烧灼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膻。这气味乘着风,无孔不入地钻入瓮城残破的城墙,钻入刚刚经历了短暂喘息的新朝心脏——紫宸殿。 殿内,乌金石地砖冰冷依旧,九转玲珑玺匣静置御案,紫檀的沉静光泽在几盏跳跃的牛油灯下显得愈发厚重。然而,那份象征权柄的沉重,此刻却被另一种更压抑的氛围所取代。西山粮囤虽焚,却未能彻底击垮叛军的脊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狼群,他们在失去粮草后的反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从四面八方更加凶猛地撞击着瓮城伤痕累累的城墙。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让殿宇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细微的灰尘。 白宸站在巨大的城防沙盘前,竹青的袍袖卷至肘部,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上面沾染着几道沙盘上代表山峦的赭石泥痕。他手中捏着一枚代表叛军主力的黑铁小旗,旗尖无意识地在沙盘上西山的位置反复戳刺,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坑。眉头紧锁,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焦灼。焚粮是断其一臂,但叛军主帅周厉显然不是庸才,他收缩兵力,将中军大帐如同铁桶般护在核心,依托西山余烬未熄的复杂地形,摆出了龟缩死守、等待援军或伺机反扑的架势。强攻?瓮城残存的兵力,经不起再一次惨烈的消耗。 “周厉此人,阴鸷多疑,用兵诡谲,尤擅伏击。” 谢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咳嗽,从殿角阴影里传来。他靠坐在圈椅中,膝上依旧搁着那副油亮的桃木算盘,算珠随着他指尖的拨动发出细碎而规律的轻响,如同某种秘语。青衫肘部磨白处的白鹤翅膀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他此刻固守西山残垒,看似被动,实则如同盘踞洞穴的毒蛇,暗藏杀机。我军若贸然进山清剿,恐遭埋伏,伤亡必重。” 他顿了顿,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左手习惯性地撕扯着衣摆一根不起眼的线头,那线头在他枯瘦的指尖缠绕,仿佛在勾勒着西山复杂的地形。“需引蛇出洞。然此蛇…谨慎异常,寻常诱饵,难动其心。” 他抬起眼,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御案旁那道雪白的身影。 萧明凰正端坐于御案侧首的锦墩上,雪白的狐裘纤尘不染,衬得她容色愈发清艳,如同冰雕玉琢。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正优雅地捻起案上青玉碟中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殿外震天的喊杀、殿内压抑的谋划,似乎都未能扰动她分毫。她将葡萄送入口中,贝齿轻合,汁水染红饱满的唇瓣,更添几分妖娆。听到谢明远的话,她动作未停,只是眼波流转,那流转的眸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深潭。 “寻常诱饵不行…”白宸的目光也从沙盘上抬起,落在了萧明凰身上,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与一种近乎冷酷的权衡。“那便用…他求之不得的饵。” 萧明凰拈起第二颗葡萄的指尖,在空中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缓缓抬起眼帘,迎上白宸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艳若桃李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暖意:“陛下是说…妾身这颗…曾被他悬赏万金、恨不能生啖其肉的…西秦余孽的头颅?”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远处城墙传来的撞击声似乎都远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突兀地冲散了殿内凝重的硝烟与焦糊味。朱嬷嬷矮胖的身影端着个红漆托盘,费力地绕过巨大的沙盘,走了进来。她身上那件永远沾着豆豉味的粗布围裙此刻还带着灶房的烟火气,托盘里放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玉小碗,碗中是熬得粘稠软糯、点缀着几粒枸杞的红枣莲子羹。 “陛下,娘娘,谢先生,”朱嬷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眼角细密的皱纹里似乎还藏着未擦净的灶灰,“一夜劳神,用些羹汤垫垫吧?老奴熬了大半个时辰,撇了七道浮沫,最是安神养心。”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御案一角,浓郁香甜的气息固执地弥漫开来,与殿内的肃杀格格不入。 白宸的目光从萧明凰脸上移开,落在白玉碗中那温润的羹汤上。舌尖本能地微微一动,瞬间捕捉到莲子、红枣、冰糖的甘润气息,还有一丝极淡、被甜味掩盖的药材清香——茯苓?安神倒是没错。他微微颔首:“有劳嬷嬷。” 朱嬷嬷脸上笑开了花,连声应着,又殷切地看向萧明凰:“娘娘,您也尝尝?老奴特意多放了冰糖,知道您喜甜。” 萧明凰的目光落在白玉碗上,那艳若桃李的笑容淡了几分,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抚过碗沿,指尖的艳红与温润的白玉形成鲜明对比。“嬷嬷有心了。”她的声音依旧柔媚,听不出情绪,却并未去碰那碗羹。 朱嬷嬷有些讪讪,目光扫过殿内压抑的气氛,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到角落垂手侍立。那碗羹汤的甜香,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沉寂和暗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白宸重新看向萧明凰,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周厉恨你入骨。当年西秦宫变,他胞弟死于你父王之手,此仇他刻骨铭心。若知你身陷西山,且…重伤濒死,他必按捺不住,亲率精锐前来‘了结’。” 他目光锐利如刀,剖析着人心最阴暗的角落,“此计凶险,九死一生。需用龟息之药,假死诱敌。龟息丸药性猛烈,服之气息断绝,形同真死,非心智坚毅者不可承受,且醒来后元气大伤。” 萧明凰静静地听着,指尖那颗晶莹的葡萄不知何时已被她无意识捻破,紫色的汁水沾染了她丹蔻的指尖,如同凝固的血珠。她雪白的狐裘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侧脸线条优美而脆弱。半晌,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如银铃,却带着冰棱碰撞的脆响:“陛下好算计。以妾身为饵,引那周厉老贼出洞,再伏精锐,一举击之…确是一步险棋,却也可能是破此僵局唯一之机。”她抬起染着葡萄汁液的手,轻轻拂过自己光洁如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怜的妖娆,“只是这龟息之苦…妾身这身子骨,不知吃不吃得消呢。” “龟息丸极苦,且气味冲鼻,易被察觉。”谢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思索,“需寻一物,既能掩盖其味,又需…自然。”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御案上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红枣莲子羹上。香甜的气息,是最好的伪装。 朱嬷嬷在角落里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紧张地在围裙上搓了搓:“这…这羹汤…老奴熬得仔细,撇了七道浮沫,最是干净…” 白宸的目光也落在那白玉碗上,又转向朱嬷嬷那张布满皱纹、带着灶房烟火气的脸,最后定格在萧明凰身上。 萧明凰却已站起身。雪白的狐裘随着她的动作如水般滑落,勾勒出纤细却挺直的腰身。她径直走到御案前,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羹汤。染着葡萄汁液和丹蔻的指尖,轻轻搅动着碗中粘稠的甜羹,目光却越过碗沿,看向白宸,唇角那抹艳丽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近乎凄绝的魅惑:“陛下,这碗羹汤,若真能换那周厉老贼的项上人头,妾身便是饮鸩…也甘之如饴呢。”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端起玉碗,作势欲饮。 “等等!”白宸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一步上前,竹青的衣袖带起微风,伸手似乎想阻拦,却又停在半空,最终只是紧握成拳。 萧明凰动作顿住,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询问看向他。 白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沉声道:“此计需万全。龟息丸药力需精准控制,何时服下,何时发作,何时‘身死’,何时引敌,需分毫不差。且…需在你‘濒死’之地,留下足够引动周厉的‘信物’。” 他的目光落在萧明凰雪白的狐裘上,那上面用金线暗绣的西秦密文在灯火下流转着微光。“此裘,乃你身份象征,周厉必识得。” 萧明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指尖拂过狐裘光滑的皮毛,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面颊。她忽然嫣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一件狐裘而已,若能取周厉性命,何惜之有?”话音未落,她抓住狐裘一侧的襟口,猛地用力向下一扯! “刺啦——!” 一声裂帛之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雪白蓬松的狐裘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几缕洁白的狐毛飘落,如同零落的雪花。撕裂处,金线绣成的繁复西秦密文被粗暴地扯断,扭曲着垂落下来。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她这决绝的一扯,袖口处几根原本就绷紧的金线应声而断!那细微的崩断声,如同心弦断裂的哀鸣。 萧明凰却恍若未觉,她脸上依旧带着那艳绝的笑容,仿佛撕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雪狐裘,而只是一块寻常的破布。她将撕裂的半幅狐裘攥在手中,雪白的皮毛衬得她掌心那抹葡萄汁液的紫红和丹蔻的艳红愈发刺目。她抬眼看向白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柔媚:“以此半幅残裘为‘殓衣’,够不够让那老贼…深信不疑?” 白宸看着那半幅撕裂的、犹自带着她体温的狐裘,看着那断裂的金线,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伸出手,并非去接那狐裘,而是猛地抓住了萧明凰那只攥着残裘的手腕!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 他只吐出一个字,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殿角的朱嬷嬷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谢明远拨动算珠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萧明凰任由他抓着,抬眸与他对视。那双总是盈满媚意与算计的眸子深处,此刻却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灯火,映着他紧绷的脸,映着一片深不见底的荒凉与…孤注一掷。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从白宸紧握的手掌中抽了出来,也将那半幅残裘留在了他的掌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狐裘残片带着她肌肤的微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体香,沉甸甸地落在白宸手中。撕裂的边缘粗糙,断裂的金线刮擦着他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陛下,” 萧明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空灵,“该给妾身…那‘上路’的药了。” 谢明远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玉色瓷瓶,瓶身冰凉。他并未直接递给萧明凰,而是走向御案上那碗红枣莲子羹。他拔开瓶塞,一股极其苦涩、甚至带着淡淡腥气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迅速压过了羹汤的甜香。 “龟息丸,遇热则融,药性更烈。需混入羹汤,趁热服下。”谢明远的声音低沉沙哑,他将瓶中一颗龙眼大小、颜色深褐、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药丸倒入温热的羹汤中。药丸入汤即沉,并未立刻融化,只在粘稠的羹汤表面留下一个深色的漩涡,那苦涩腥气更浓了。 萧明凰看着碗中那深褐色的药丸,如同看着一颗通往幽冥的钥匙。她脸上再无笑意,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她端起玉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碗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就在她端起碗,准备一饮而尽的瞬间! 殿外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凄厉、穿透云霄的鹰唳!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和士兵的厉声呵斥! “有刺客!护驾!” “是西秦的猎鹰!放箭!” 变故陡生! 一支淬着幽蓝寒芒的短弩矢,如同毒蛇吐信,穿透未关严的殿门缝隙,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射殿内!目标,赫然是端着药碗的萧明凰! “小心!”燕无霜的厉喝声几乎与弩矢同时响起!她赤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殿外掠入,显然一直在暗中警戒!但距离太远,弩矢太快! 千钧一发! 白宸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维,猛地将手中那半幅残裘向萧明凰身前一甩!同时整个人侧身扑去! “噗!” 弩矢并未射中萧明凰,却狠狠钉入了白宸甩出的那半幅雪白狐裘之中!强大的力道带着狐裘向后荡去!幽蓝的淬毒箭簇,距离萧明凰的心口,仅有三寸之遥! 萧明凰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手一抖! “当啷!” 盛着龟息丸和羹汤的白玉碗脱手坠落,狠狠砸在乌金石地砖上,瞬间碎裂!粘稠的甜羹混合着那颗深褐色的龟息丸药丸,以及锋利的碎瓷片,四溅开来! “娘娘!” 朱嬷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燕无霜已如旋风般冲到殿门口,弯刀出鞘,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殿外混乱的夜色和盘旋的黑影。几名侍卫也持刀冲入。 白宸一把将惊魂未定的萧明凰护在身后,目光森冷如冰,看向地上狼藉的碎片和那颗滚落在甜羹残汁中的龟息丸。药丸沾满了粘稠的羹汤,深褐的颜色在白色的甜羹中格外刺眼。 刺杀?还是…警告?周厉的耳目,竟已渗透至此? 萧明凰靠在白宸身后,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竹青的衣袖,指节用力到发白。她脸色苍白如雪,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惊悸,让她精心维持的镇定瞬间瓦解。她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耳后——那里,一颗细小的、颜色鲜红的痣,在散落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龟息丸坠地,计策暴露? 她染着葡萄汁液和甜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方才那一瞬间,是真正的死亡阴影擦身而过。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骨线代珠 西山的风,裹挟着草木灰烬与未散尽的焦糊味,刮过紫宸殿高耸的飞檐,发出呜咽般的哨响。殿内,空气却凝滞得如同沉水。萧明凰安静地躺在锦榻上,雪白的狐裘已被撕裂的残片覆盖在她心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透明,唇色淡得近乎消失。她呼吸微弱到了极致,胸膛的起伏几不可察,若非指尖尚存一丝冰凉的温度,几乎与玉雕无异。龟息丸的药力,已将她拖入了生与死的模糊边界。 白宸立于榻前,竹青的袍袖上还沾着几滴方才溅落的羹汤残渍,那甜腻的气息混杂着殿内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膏味,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芬芳。他目光沉沉地落在萧明凰毫无生气的脸上,又移向她心口那片残裘——撕裂的边缘粗糙,断裂的金线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刺目。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捻动,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她撕裘时传递过来的那股决绝的颤抖。 “娘娘…” 角落里的朱嬷嬷用围裙角抹着通红的眼睛,浓重的豆豉味也压不住她声音里的哽咽,“这…这要多久才能醒啊?老奴去熬点参汤备着?撇九道浮沫,最是吊气…” “不必。”谢明远的声音沙哑地打断,他坐在榻尾的圈椅里,青衫的下摆沾了些许地上的羹汤污迹,那肘部磨白处绣着的白鹤翅膀也染了尘。他膝上摊着一卷边缘磨损、颜色泛黄的古旧竹简,正是方才在混乱中被崔璃从工坊深处寻出的、谢明远临终前反复推演修订的遗稿。他枯瘦的手指在竹简上缓慢移动,眉头紧锁,伴随着压抑的咳嗽。“龟息丸药力霸道,外力滋补反是催命。静待…便是。” 他说着,左手习惯性地撕扯着衣摆一根被羹汤粘住的线头,那线头在指尖缠绕,仿佛在计算着药力消退的时辰。 殿门无声开启,带进一股清冽的风和淡淡的竹屑气息。崔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襦裙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左耳悬垂的青铜齿轮反射着一点冷硬的光泽。她缠着厚厚绷带的左手垂在身侧,血迹似乎被重新处理过,不再那么刺目,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重的倦意,无声诉说着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她手中捧着一个半旧的紫檀木匣,匣身布满细密的划痕,透着岁月沉淀的沉郁。 “谢先生遗稿的核心阵图,”崔璃的声音清冷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她将木匣放在谢明远身侧的矮几上,目光扫过榻上无声无息的萧明凰,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阵图以墨家‘璇玑九锁’为基,叠加了…某种八卦阵的变式。生门隐遁,缺三珠之位。” 她打开木匣。匣内并非纸张,而是数十枚大小均匀、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黑色石质算珠!每一颗都乌沉沉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内敛的幽光,触手冰凉坚硬,质地非金非玉。算珠之间以极细的、近乎透明的天蚕丝串联,固定在匣底一块同样材质的黑色石板上。石板上阴刻着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令人目眩的立体几何图形。而在图形的几个关键节点上,赫然有三个圆形的凹槽,空无一物。 “璇玑九锁…” 谢明远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异样的光芒,他挣扎着想从圈椅中站起,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青衫下的肩膀剧烈耸动。他死死盯着匣中那由冰冷算珠构成的、充满玄奥韵律的阵图,呼吸变得粗重。“生门…缺三珠…天、地、人三才之位?不对…是休、生、开三门遁甲之变…” 他喃喃自语,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那些算珠,却又停在半空,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阵灵。 白宸的目光也被那匣中的算珠阵图牢牢吸住。那冰冷的黑色算珠,那精密的几何结构,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金融分析师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数学模型和空间拓扑概念。然而,所有的现代思维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这阵图的核心,是融合了墨家机关术与古老奇门遁甲的智慧结晶,其推演逻辑与生门定位,绝非简单的几何计算可以破解。缺的三颗算珠,如同锁死生机的三把密钥。 “如何定位?”白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凝重。他看向崔璃,“此阵图所示方位,与西山周厉中军大帐外围布防暗合。若不能解其生门,强攻便是送死。” 他想起了沙盘上那片被标注为死亡陷阱的区域,想起了谢明远临终前呕心沥血推演此阵的呕血场景。 崔璃的指尖轻轻拂过匣中一颗冰冷的算珠,感受着那坚硬光滑的触感,冷声道:“遗稿所载,需以‘重力投壶’之法,测算生门偏移。然…”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三个空置的凹槽上,“需三枚特制算珠为引,珠重、大小、材质需与匣中珠别无二致,方可感应阵图气机,显化生门轨迹。谢先生…未能制成这三枚引珠便已…” 她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引珠是关键,却已随谢明远的离世成了未竟之憾。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谢明远压抑的咳嗽声和朱嬷嬷低低的啜泣。西山焚粮的胜利喜悦早已被眼前的困局冲散,而萧明凰以命为饵换来的“狐殒”之局,也因这缺珠之阵蒙上了浓重的阴影。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龟息丸的药效不会等人,周厉的耐心更不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这时,一阵清脆却略显滞涩的银铃声由远及近。燕无霜赤红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肩背处昨夜为萧明凰挡箭时撕裂的伤口只用粗麻布简单捆扎,渗出的血迹在赤红胡服上洇开更深的暗红。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带进一股战场硝烟与血腥的凛冽气息,靴底踏在乌金石地砖上发出沉重的回响。她目光扫过榻上无声无息的萧明凰,赤红的眸子里戾气翻涌,随即落在矮几上那打开的紫檀木匣上,眉头紧锁。 “这劳什子破珠子,便是绊脚石?”她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伸手就想去抓匣中的算珠,“管它生门死门!给姑奶奶一队死士,豁出命去,总能撕开一道口子!周厉老贼的头,我亲自去取!” “不可!”崔璃和谢明远几乎同时出声。 崔璃的手更快一步,闪电般按在木匣边缘,冰冷的玄色衣袖拂过燕无霜伸出的手腕。她冷冽的目光如同冰锥:“此阵暗合天地气机,强闯者,十死无生。谢先生遗稿有载,曾以活物试阵,入者…顷刻间骨肉为齑粉。” 燕无霜的手僵在半空,赤红的眸子死死瞪着那匣中冰冷的算珠阵图,仿佛要将其烧穿。她肩背的伤口因这激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猛地收回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包铜殿柱上! “咚!” 一声闷响!铜皮微微凹陷,簌簌落下灰尘。她指骨瞬间破皮,鲜血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锁骨处那道赤色纹身,在鲜血的浸润下骤然散发出熔岩流淌般的妖异光泽,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皮肤下燃烧! “引珠…引珠…”谢明远无视了燕无霜的暴怒,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匣中阵图,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枯瘦的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地抓挠着,青衫被他抓出深深的褶皱。“材质…乌金磁石…需以地心磁脉滋养十年以上…打磨需…需…”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白宸,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此珠…世间难寻!谢氏祖地…或有一二库存…然远水难救近火!” 乌金磁石?地心磁脉? 白宸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现代关于磁力、重力和空间定位的模糊概念。这“重力投壶”之法,是否就是利用特制磁珠在特定磁场(阵图)中的重力感应变化,来定位空间坐标?缺的三颗引珠,便是校准的关键传感器!没有传感器,再精密的仪器也无法工作! 他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扫过那匣中冰冷幽邃的算珠,扫过那三个空置的凹槽。时间…没有时间了!萧明凰在龟息中每多待一刻,便多一分真正的危险!周厉随时可能察觉异常! “没有引珠…”白宸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殿内令人窒息的绝望,“便用替代之物!” “替代?”崔璃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此珠材质特殊,感应气机…” “感应的是‘力’与‘位’!”白宸打断她,目光灼灼,他无法解释重力、磁力这些概念,只能指向核心,“遗稿言‘重力投壶’,其根本,在于物之重、投之径、落之位!引珠特殊,在于其质密均一,能精准感应阵图气机牵引。若无此珠,能否寻得他物,质密相近,大小相仿,同样可承载‘力’之变化?”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崔璃眼中冰封的思维仿佛被撬开一道缝隙,她猛地低头,再次审视那匣中阵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算珠。谢明远浑浊的眼睛也亮起一丝微光,枯瘦的手指停止了抓挠。 “质密均一…大小相仿…”崔璃喃喃重复,冷冽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扫过殿内每一处角落,搜寻着可能的替代品。金瓜子?太小。铁弹丸?质不纯,密度不均。玉珠?大小难寻… “用这个!”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 燕无霜猛地扯下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串银铃!那七颗用仇人头骨打磨而成的铃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惨白阴森的光泽,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白宸:“够不够沉?够不够硬?姑奶奶亲手磨的,大小差不离!” 崔璃的目光落在那惨白的骨铃上,眉头紧蹙:“骨铃质地虽坚,却非均质,内里中空,且…蕴含怨煞之气,恐扰阵图气机,反噬自身!” “那你说用什么?!”燕无霜暴躁地低吼,肩背伤口因激动而渗血更快,赤红的纹身光芒愈盛。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阵浓郁的药香混合着食物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朱嬷嬷端着一个更大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托盘上除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盅,还有一碗热气腾腾、雪白晶莹的鱼片粥,几碟清爽小菜。浓烈的豆豉味依旧固执地附着在她围裙上。 “陛下,崔姑娘,燕姑娘,谢先生…”朱嬷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脸上堆着疲惫的笑,“折腾大半天了,好歹用些吃食。老奴熬了安神汤,给娘娘备着。这鱼是今早刚送进城的活水鲈鱼,片得薄如蝉翼,粥熬得稀烂,最是养人…”她将托盘放在稍远的另一张几案上,浓郁的食物香气顽强地冲击着殿内紧绷的神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白宸的目光扫过那碗雪白的鱼片粥。粥面上漂浮着几片近乎透明的嫩白鱼片,几缕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他心中焦灼如火,正欲挥手让朱嬷嬷退下,视线却猛地定格在粥碗旁——那里放着一双乌木镶银的筷子。 几乎是本能地,他走过去,拿起筷子。并非为了吃,而是鬼使神差般,用筷尖极其精准地,从粥里夹起一根细长、尖锐、闪着寒光的鱼刺!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他的动作快而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强迫症般的专注,将粥中所有的鱼刺一根根挑拣出来,整齐地排列在托盘空白的边缘。那细长的鱼刺,在乌木托盘的深色底衬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崔璃、燕无霜、谢明远的目光都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吸引。 白宸浑然不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上。鱼刺…细长、尖锐、质地均匀致密…大小…他脑中飞速计算着匣中算珠的直径。不够!单根鱼刺太细!但若是… 他猛地抬眼,眼中精光爆射!看向朱嬷嬷:“嬷嬷!取糯米粉!要最细最粘的!再拿些干净的细麻线!快!” 朱嬷嬷被他眼中慑人的光芒吓了一跳,连声应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朱嬷嬷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小袋细白如雪的糯米粉和一束柔韧的细麻线跑了回来。 白宸再不迟疑。他抓过一把糯米粉,倒入一个空碟,加入少量清水,快速揉捏成一个粘稠有弹性的糯米团。接着,他极其小心地拈起一根根冰冷的鱼刺,用指尖那粘稠雪白的糯米糊,如同最精密的粘合剂,将三根鱼刺并排、紧密地粘合在一起!他动作飞快而稳定,指尖沾染着雪白的米糊,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手术。粘合处被他反复揉捏按压,确保牢固无缝。 很快,三根鱼刺被牢牢粘合成了一根略粗、但长度与匣中算珠直径相仿的“骨针”。质地坚硬,通体冰冷。 但这还不够!白宸拿起那束细麻线,抽出最细的一缕,蘸取糯米糊,开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这根粘合好的“骨针”表面进行缠绕!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麻线被糯米糊牢牢粘附在骨针表面,不断加粗,不断塑形…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编织一个微缩的牢笼,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古老的祭祀。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崔璃冷冽的眼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燕无霜忘了伤口的疼痛,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白宸手中那不断成型的奇异造物。谢明远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圈椅扶手,青筋毕露。 终于,当最后一缕麻线被糯米糊固定,白宸停下了动作。他掌心托着三枚刚刚完成的“算珠”。它们大小几乎一致,表面因缠绕的麻线和干涸的米糊而显得粗糙不平,通体散发着生糯米和鱼腥混合的、奇异而微弱的寒气。形状虽略显怪异,但那份沉甸甸的质感,竟与匣中那些乌沉的磁石算珠有了几分神似! “以此代珠!”白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将三枚还带着湿气的麻线鱼刺珠递到崔璃面前,“质虽非金玉,然其重、其形已近!以‘重力投壶’之法试之!成败…在此一举!” 崔璃看着掌心这三枚尚带着白宸指尖温度和湿气的、粗糙冰冷的“算珠”,又看向匣中那精密玄奥的阵图。冰封的眸子里掀起滔天巨浪。这简直是儿戏!以鱼刺麻线之物,妄图替代蕴天地磁煞的乌金磁石?然而,白宸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绝,榻上萧明凰无声无息的苍白,还有谢明远遗稿上那缺珠的空槽…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理智。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一咬牙,冷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左手因用力而牵扯到掌心的伤口,剧痛传来,她却恍若未觉。右手闪电般拈起一枚粗糙的麻线鱼刺珠! “取投壶!”崔璃的声音如同冰珠迸裂。 很快,一个青铜铸造、造型古朴、壶口仅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投壶被侍卫迅速取来,置于殿中空地。 崔璃手持那枚粗糙的算珠替代品,立于距离投壶七步之外(依遗稿所载“七杀”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心神沉入那冰冷匣中的阵图轨迹。阵图上的线条、算珠的位置、三个空缺生门的方位…在她脑中急速推演、重构。 她目光如电,锁定青铜投壶那幽深的壶口。手腕猛地一抖,指尖发力! 那枚粗糙的、带着鱼腥和糯米气息的麻线鱼刺珠,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精准地朝着壶口落去! 就在珠子脱手的刹那! “嗡——!” 燕无霜腰间那串惨白的骨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清脆的铃声,而是发出一种沉闷压抑、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咔咔”异响!尤其是其中一枚靠近她左侧腰肋的骨铃,震颤得最为剧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 “呃!”燕无霜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她只觉左腰肋处一阵剧烈的、难以形容的酸麻抽搐感猛地炸开!那感觉并非直接的疼痛,却如同千万只蚂蚁瞬间钻进了骨头缝里噬咬,又像是整条左臂的筋脉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拧绞!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她半边身体瞬间失控,脚下一个趔趄,竟朝着崔璃的方向猛地撞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此刻,崔璃掷出的那枚算珠替代品,正飞至半途! 燕无霜失控撞来的身影,带着一股大力,狠狠撞在崔璃持匣的左臂上! 崔璃全副心神都系于投壶与阵图推演,对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毫无防备!左臂被猛地一撞,剧痛瞬间从掌心伤口蔓延至整条手臂,让她眼前一黑!手中捧着的、装着谢明远遗稿阵图的紫檀木匣,脱手飞出! “不——!”崔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那匣中,是谢明远毕生心血,是破阵的唯一希望! 匣子在空中翻滚,黑色的算珠在匣内疯狂跳动、碰撞!眼看就要狠狠砸在坚硬的乌金石地砖上,粉身碎骨! 电光石火间! 一道青影如风掠过! 是白宸!他在燕无霜异动之初便已警觉!此刻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竹青的袍袖在空气中带出锐利的呼啸!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下坠的木匣飞扑过去,右手五指箕张,不顾一切地抓向匣身! 嗤啦! 他的指尖险之又险地勾住了匣子边缘!下坠的巨大冲力带着他向前踉跄扑倒!为了稳住身形,他左掌本能地狠狠撑向地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白宸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剧痛从左腕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是右手小指!那根在现代车祸中留下旧伤、始终无法完全恢复的小指,在巨大的冲击下,再次骨折! 但他终究是护住了木匣! 沉重的紫檀木匣被他死死抱在怀中,匣身完好,内部的算珠因天蚕丝的固定,虽剧烈晃动,却并未散落。他单膝跪倒在地,额角瞬间布满冷汗,左手紧紧捂住扭曲变形的右手小指,指缝间已有鲜血渗出。 “陛下!” 朱嬷嬷发出惊恐的尖叫。 崔璃踉跄着站稳,顾不得左臂剧痛,扑到白宸身边,冷冽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慌乱。燕无霜也终于从那股诡异的抽搐中缓过气,赤红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怒与后怕,死死按住自己依旧酸麻的左腰肋,那里,那枚震颤的骨铃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余悸。 谢明远挣扎着从圈椅中站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宸怀中护住的木匣,又看向地上——那枚由崔璃掷出的、粗糙的麻线鱼刺珠,并未落入投壶。它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偏离了轨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距离投壶三步远的地面上,沾满了灰尘。 失败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 崔璃的目光,却猛地凝固在那枚跌落尘埃的粗糙珠子上!紧接着,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燕无霜腰间——钉在那串惨白的骨铃上!尤其是那枚刚才震颤得最剧烈、此刻仿佛还散发着微弱寒气的骨铃! 她脑中如同有惊雷炸响! 阵图缺珠…骨铃异动…方位感应…气机牵引…难道…?!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却又在绝境中撕开一线光明的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攫住了崔璃冰封的思维!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骨哨唤归 晨雾裹着羊粪的腥膻漫过田埂,燕无霜赤足陷进霜结的泥洼,脚底旧疤被冰碴刺得生疼。昨夜春雨冲垮的沟渠里,半截刻着狼头的胫骨卡在改良水车齿轮间,骨管空洞处凝着暗红血渍——正是三年前天狼教覆灭时,大祭司咽喉被利箭贯穿的位置。她扯断发辫末梢的银铃,三粒头骨坠子精准嵌入骨管孔洞,西域梵文在晨光中泛起幽蓝。这是天狼教超度亡魂的旧俗,每粒头骨都取自护教长老的眉心骨,刻着《往生咒》的笔锋如刀。 "圣女姐姐的铃铛会招狼哩!" 放羊孩童缩在草垛后偷看,蓑衣下露出半截草编蚱蜢——正是钟离喂肉时孩童回赠的物件。燕无霜锦靴碾碎脚边的芥菜籽,碎屑溅在孩童额间朱砂痣上,惊得他怀中小羊羔咩叫逃窜。她俯身抓起把湿泥,指腹摩挲到混在其中的铁砂,砂粒棱角割破掌纹,渗出的血珠与三日前漕帮货船底舱刮下的锈迹同色。锁骨处的狼图腾突然灼痛,暗红纹路顺脊骨爬上后颈,那是嗅到仇敌气息时血脉的震颤。 白宸的九连环擦着田垄飞来,铜片惊起啄食的麻雀,翅羽扫落忍冬藤上的晨露。他竹青袍角沾着新翻的泥土,指尖残留药堂的槐花蜜香:"这曲辕犁的辕木,该用柞木还是榉木?"话音未落,骨哨冰凉的孔洞已抵住他喉结,哨口渗出的血珠正与她靴底新刻的第三十七道血痕同色——昨夜暗桩喉骨被天蚕丝绞碎时,靴尖曾划过青石砖的裂痕。 "柞木纹路似狼毫。"燕无霜突然旋身,骨哨吹出的颤音惊散羊群。头羊犄角撞开田垄碎石,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链,锁扣形制正是三年前白宸亲卫佩剑的剑穗装饰。她靴尖勾起铁链,足铃水银倾泻而出,遇锈蚀处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天狼教祭坛的残影。烟雾中忽现半张焦黑的面孔——正是当年被她亲手斩杀的叛徒,如今眉眼却与漕帮账房叶承云重叠。 崔璃的玄色裙裾扫过水车,磁石粉从袖口漏进齿轮,惊起藏在轱辘间的夜枭。青铜机关镯转动的咔嗒声里,嵌在骨管中的银铃突然嗡鸣,震得悬壶倾泻的泉水凝成星象图。"戌时三刻,狼星入舆鬼。"她冷声提醒,腕间铁尺已量出水车轴承三厘偏差——正是昨夜叶承云假账中漕粮改道的时辰。尺端铜钩忽地勾住半片飘落的羊皮,遇水显形的矿脉图竟与改良农具的锻铁坊位置重合。 羊群忽然骚动,萧明凰的雪狐裘自坡顶席卷而下,裘毛细雪般扫过惊惶的羔羊。十七种蛊虫从丹蔻指甲跃出,在泥地拼出"漕粮改道"的焦痕,虫足爬过的轨迹渗出孔雀石绿的毒液。狐裘扫过燕无霜后背时,金线暗纹绞住半截铁链:"这链子浸过漠北沙棘汁..."她尾音被天际突来的秃鹫嘶鸣截断,抬眼望见鹞鹰爪间银光闪烁——正是燕无霜昨夜射入敌首眼眶的柳叶镖。 燕无霜的骨哨骤然破空,凄厉音调惊飞二十里寒鸦。赤足碾碎铁链,碎屑混着血珠渗入泥土,竟催得忍冬藤蔓暴长三尺,棘刺勾破她脚踝旧伤。白宸解下九连环投入井中,铜片碰撞声引来暗流,血藤遇水疯长成天然篱笆,缠住正欲展翅的鹞鹰。他望着藤蔓间挣扎的飞禽,忽然想起现代滴灌技术,指尖无意识地在泥地划出分流示意图,沟痕深浅恰似叶承云账册上的暗码。 "该喂盐了!" 朱嬷嬷提着豆豉罐踉跄而来,掰碎的馍屑落进羊群。头羊突然跪舔她围裙沾染的硝石粉——昨夜修缮连弩残留的火药痕迹,在羊舌舔舐下腾起淡淡白烟。燕无霜眯眼看向盘旋的鹞鹰,靴尖勾起带齿痕的陶片:与白宸屠教那夜劈碎的祭坛陶瓮如出一辙。她突然将陶片掷向水车,碎裂声惊得磁石轨道偏移半寸,水流顿时改道淹了暗桩标记的谷仓。混浊泥浆中浮起半块腰牌,鎏金的"漕"字正被磁粉吸附,显形为西秦皇陵的暗道图。 暮色浸透骨哨时,燕无霜将银铃埋入新犁的沟壑。染血的忍冬藤突然缠住铃铛,在月下暴长成荆棘围篱,棘刺间渗出青黛调制的解毒黏液。她抚过靴底未干的血痕,耳边忽然响起三年前的骨哨回声——那夜教众垂死的哨音,正与此刻风中铃音渐渐重合。锁骨狼纹遇月光泛红,映出荆棘丛里半块带"漕"字的腰牌,牌面细小裂痕拼出"天下粮仓"的篆文。 (五更梆子敲碎夜色,阿蛮的马鬃缰绳在草料棚崩断。浸血鬃毛沿田垄蔓延,每根都指向西秦暗桩的谷仓。钟离熬粥的陶瓮渗出暗红水渍,浮沫里沉着的黍米粒,正拼出燕无霜下一个复仇目标的名字——那正是三年前将天狼教布防图卖给敌国的叛徒,现下却顶着漕帮三当家的名头)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玲珑锁心 晨雾裹着炊饼香漫过窗棂时,崔璃正用银簪挑开机关匣的暗扣。巷口传来挑夫扁担的吱呀声,混着"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惊飞檐下避雨的麻雀。白宸斜倚在酸枝木圈椅上,指尖转着半块冷掉的胡麻饼——那是朱嬷嬷硬塞来的早膳,饼皮上还沾着灶灰与豆豉味。 "世子若解不开,明日厨下该熬头七的豆腐羹了。" 崔璃的玄色裙裾扫过青砖地,沾着院角新摘的艾草露水。她拭簪的棉帕是从药柜顺的裹药布,边缘还粘着干枯的益母草叶。窗外忽有货郎敲响拨浪鼓,鼓点间隙里,柴房传来钟离喂鼠的窸窣声,三百只老鼠啃食馊饼的响动竟暗合九宫格数理。 九宫杀局 白宸就着隔夜冷茶咽下胡麻饼,碎渣落在《九章算术》的方田模型里。青黛蹲在炭炉前煎药,陶罐咕嘟声里混着二十四节气香囊的苦香。小丫鬟残缺的左手拢着火折子,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极了缺珠的算盘档。 "咔嗒"一声,机关匣第三格弹出半寸。白宸忽然抓起药碾里的冻蜂尸,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虹彩,正映在崔璃的青铜齿轮上。巷尾豆腐坊的石磨声骤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醉月阁歌女试弦的琵琶音——错弹的《阳关三叠》,倒成了破解河图数的密码。 "墨家的机关,倒比西市铁匠铺的锁头精巧。"白宸折断胡麻饼里的麻丝,蘸着青黛新挤的解毒血,在案几勾画斐波那契螺旋。血珠滚过桐油擦亮的桌面,留下道道荧蓝尾迹,惊得梁上家燕振翅扑棱,撞落几片陈年蛛网。 冰刃噬心 午后的雷雨来得急,瓦当滴水在青石板上凿出小坑。崔璃立在檐下接雨水洗簪,铜盆里浮着打落的石榴花。白宸嗅到东厨飘来的炙羊肉香——定是朱嬷嬷在试验前朝食谱,孜然混着茱萸的气息,掩住了机关匣里硝石的硫磺味。 "世子爷仔细烫着。"青黛捧着药盅挪进来,绿裙下摆沾着院角的苍耳子。她试毒时总要先吹三口热气,残缺的小指翘起,像一截被虫蛀的玉簪花梗。窗纸突然被雨滴击穿,漏进的凉风掀动《金刚经》残页,尸油墨迹在潮气里显形,勾勒出西市腊肉铺的幌子图案。 暗河方向传来船工号子,混着燕无霜足链铃铛的碎响。白宸推开雕花槅扇,瞥见对街茶摊伞阵如菇——谢明远正蜷在漏雨的棚角,用瘸腿义肢接檐水,桃木刻痕泡胀后浮出仇家生辰。茶博士铜壶嘴腾起白雾,在雨中绘出短暂的质数序列。 金经谜底 暮色染红炊烟时,醉月阁的灯笼逐次亮起。白宸就着最后一口冷茶吞下解毒丸,舌尖品出青黛血里的当归余韵。崔璃的银簪第三次划过烛台,爆开的灯花惊飞扑火的夜蛾,翅粉在磁石粉里拼出半幅皇陵地图。 "劳驾姑娘递个火折子。"白宸忽然轻笑,"这《金刚经》当柴烧,怕是能熬锅好鱼汤。"崔璃冷着脸甩过火镰,青铜齿轮擦出的火星溅在冻蜂尸上,冰晶融化的水迹蜿蜒成暗河支流图。朱嬷嬷的腌菜坛子在此刻炸裂,霉豆气息裹着玉玺残片的铜锈味,惊得巡夜更夫连敲错更。 三更梆子响透街巷时,云岫的银铃在醉月阁顶楼摇曳。小丫鬟裙摆毒蛾吞吃着胭脂残粉,荷包漏出的蛊虫卵滚进赌徒酒碗,遇烧刀子泛起荧蓝光晕。白宸倚在斑竹帘后,听着楼下骰子碰撞的脆响——那正是解开九连环最后一道扣的节奏。 夜雨骰声 醉月阁的灯笼在檐角摇晃,映得楼下赌坊的骰盅忽明忽暗。白宸指尖摩挲着九连环,铜环相击声竟与骰子脆响同频。云岫拎着食盒掀帘而入,荷叶包的炙鹿脯还烫着,油渍在《金刚经》残页上洇出玉玺纹的缺口。 "公主说夜里寒,给世子添个手炉。"小丫鬟腕上银铃轻晃,炉灰里埋着的蛊虫卵遇热膨胀,在青砖缝里爬出西秦密文。楼下突然爆出喝彩声——原是赌徒掷出三个六,骰子在檀木案上旋转的轨迹,恰似机关匣九宫格里冻蜂尸的排列。 崔璃的银簪突然刺穿窗纸,钉住一只偷听的壁虎。毒液顺着楹柱淌下,与朱嬷嬷泼在街角的涮锅水混作一处,腾起的白雾里浮着霉豆与当归的气味。更夫提着灯笼转过街角,昏黄光晕扫过谢明远湿透的青衫,他瘸腿义肢接满的檐水正往陶罐里滴落,每声"叮咚"都对应着质数序列的节点。 百戏暗局 五更天的梆子惊醒了东市的早市,馄饨挑子的热气漫过醉月阁的台阶。白宸捏着半枚铜钱敲开胡辣汤摊的陶碗,汤底沉着的面鱼儿突然浮起,拼出漕帮货船的吃水线。摊主老汉的擀面杖在案板敲出三长两短,面屑纷飞间竟露出半截磁石粉绘制的河道图。 "客官加勺茱萸?"老汉舀起红油的手背刺着狼头纹,与铁鹰刀柄渗血的红布如出一辙。白宸忽然将汤碗倾在《九章算术》上,辣油沿着方田模型的沟壑流淌,在"衰分"篇凝成血珠。对街打铁铺骤然响起锻打声,四溅的火星中,燕无霜的足链铃铛晃过巷口,赤红衣角扫落的晨露正巧熄了页角的辣油火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青黛挎着药篮挤过人群,惊蛰香囊的穗子勾住了卦摊的签筒。瞎眼相士突然高唱:"天狼犯紫薇,玉玺现东南!"竹签落地成卦,恰是崔璃昨夜在窗棂无意识刻下的星象。白宸抛了枚碎银,铜钱落卦盘的脆响惊飞卦旗上的乌鸦——那畜生爪间抓着从钟离柴房偷来的馊饼,金丝蜜枣的碎渣正落在谢明远的仇人画像上。 炊烟密码 正午的日头晒化了瓦当的残雪,西市酒旗在风中卷出奇怪的褶痕。白宸倚在茶楼栏杆上,看楼下杂耍艺人吞吐火焰——那火油分明混了猛火柜的硝石粉,爆燃时的靛蓝色与青黛解毒血如出一辙。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喝彩中,《百战奇谋》的唱词暗藏前朝玉玺的押运路线。 "客官续茶么?"茶博士铜壶高抛,滚水在空中拉出银线。白宸突然掷出九连环,铜环卡住壶嘴的刹那,谢明远在对面当铺典当的桃木义肢"咔嗒"弹开——夹层里的人皮地图遇水汽舒展,竟是醉月裙摆上缺失的地形纹。街角忽有孩童追逐打闹,毽子上插着的孔雀翎毛掠过机关匣,磁石粉吸附铁屑显出的,正是柯尔特撞针的锻造流程。 崔璃的玄色身影掠过屋脊,惊起一片野鸽。她袖中漏出的毒针钉在肉铺的猪骨上,切割出的断面竟与冻蜂尸翅膜的冰晶纹完全吻合。朱嬷嬷挎着菜篮挤进人群,新腌的梅子洒了一地,滚动的青果在青石板缝里拼出"三更"二字。 暮鼓归鸿 夕阳将货郎担子上的琉璃盏染成血色时,白宸正用鱼刺挑开灶膛里的烤红薯。蜜汁滴在《金刚经》上,尸油墨迹遇糖浆显出一串质数。醉月的琵琶声穿透暮色,最后一根琴弦崩断的刹那,三百只老鼠从暗沟涌出,尾缠金线在街心织就传国玉玺的微雕。 打更人敲错时辰的梆子声里,云岫的荷包被扒手划破。荧蓝蛊虫卵滚进酒肆的屠苏酒坛,醉汉们泛红的面庞上渐渐浮出西秦密文。白宸咬碎最后一口红薯,将焦皮甩进谢明远的陶罐——泡发的桃木义肢突然浮起一串坐标,正是终章瘟疫爆发的源头。 崔璃的银簪在暮色中划出冷光,挑落的灯笼罩纱飘向钟离的柴房。三百只老鼠齐声嘶叫,啃穿了藏着前朝食谱的灶台。在朱嬷嬷的惊呼声里,白宸轻笑出声——这场始于市井烟火的杀局,终要在人间烟火中落幕。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牡丹染血 暮春的雨丝裹着牡丹香渗进窗棂时,白宸正用鱼刺在宣纸上勾画洛书九宫格。晨起朱嬷嬷送来的新衣熏着龙涎香,袖口暗银云纹里却缠着几根雪狐绒毛——昨夜萧明凰的婢女云岫,定是又来探过密室。那绒毛泛着荧蓝微光,分明是吞食过冻蜂尸的蛊虫排泄物。 世子爷,该赴牡丹宴了。 青黛捧着铜盆立在帘外,残缺的左手托着鎏金香炉。白宸嗅到炉中沉水香混着断肠草的气息,这是原着里宠妾柳氏惯用的催情香。小丫鬟袖口惊蛰香囊的穗子突然断裂,落地的玉珠滚出孔雀胆的靛蓝色,在青砖缝里拼出半枚西秦图腾。 这香炉的纹路倒别致。白宸突然扣住青黛手腕,炉身阴刻的牡丹图在晨光下泛着铁锈红。指腹抚过花瓣凸起处,竟触到微型齿轮的咬合感——是墨家用机关术复刻的赝品,真迹该藏在柳氏寝殿的暗道里。青黛残缺的小指突然抽搐,二十四节气香囊中飞出毒蛾,正撞上窗外谢明远咳嗽撕落的衣摆线头。 花宴杀机 侯府后园的牡丹开得正艳,却隐隐浮着血腥气。白宸竹青袍角扫过石阶时,惊起几只吸食花蜜的蓝翅毒蛾——这该是云岫裙摆上逃出来的蛊虫。柳氏的金步摇在亭台深处晃出碎光,鬓边牡丹沾着晨露,细看竟是水银凝成的珠串,每颗珠内都蜷着冻僵的蜂尸。 世子尝尝这新酿的牡丹醉。柳氏葱指抚过琉璃盏,丹蔻在杯沿留下蛛网状裂痕。白宸舌尖刚触到酒液,便尝出氰化物特有的苦杏仁味——混着黑咖啡的余韵,倒让他想起华尔街那场未完成的并购案。腕间刺青突然发烫,朱砂痕遇毒液显现出复式记账的贷方栏。 崔璃的机关匣破空声救了他的命。玄色裙裾扫落花瓣时,磁石粉正吸附酒液中的铁屑,在青石板上显出一行血字:漕帮三更至。白宸突然捏碎琉璃盏,锋利的碎片割破柳氏袖口——金线牡丹的绣纹里,果然藏着半张盐引密函。残破的丝帛遇血膨胀,竟显出燕无霜足链铃铛的铸造图纸。 墨香现形 暴雨突至时,白宸正用烛火炙烤密函。柳氏的尖叫声混着雷声传来:这牡丹图可是前朝真迹!他盯着被火舌舔舐的画卷,鱼胶铁屑墨遇热显出的,竟是现代才有的复式记账表格。水珠顺着崔璃的青铜齿轮耳坠滴落,在账表空白处蚀出做空二字。 夫人可知氧化反应?白宸将画卷浸入雨帘,铁屑遇水锈蚀的纹路,恰好拼出城南十二座私盐仓的方位。柳氏鬓边水银珠突然爆裂,毒液溅在崔璃的机关匣上,竟腐蚀出柯尔特手枪零件的轮廓。一枚撞针从匣底弹出,带着华尔街车祸那夜的汽油味。 崔璃的齿轮耳坠骤停。她抽出银簪连试三次毒,簪头朱砂粉遇水银凝成血珠,正滚入谢明远遗落的茶碗——碗底仇人画像的眼眶突然淌出黑血。白宸趁机扯断柳氏腰间玉带,夹层掉落的硝石粉正与牡丹图轴心的火药量相符。青黛突然跪地呕血,惊蛰香囊里爬出的蛊虫正啃食她残缺的指节。 金蝉脱壳 更鼓敲响三声时,漕帮的船歌已逼近暗河。白宸将牡丹图碎片抛入火盆,鱼胶燃烧的焦香里混着叶承云袖口的槐花蜜。他忽然抓起青黛的残手按在算盘上——二十四节气香囊的草药味,恰好中和了硝石的硫磺气。缺了三珠的算盘突然自动演算,檀木珠在火盆灰烬里排成质数序列。 世子好狠的心。柳氏瘫在碎瓷堆里笑,金步摇突然射出天蚕丝。白宸侧头避让的刹那,看到丝线末端系着的狼牙——与燕无霜赤红胡服上的饰物一模一样。崔璃的机关匣绞断天蚕丝时,齿轮转动的铜腥味里混入了雪狐裘的冷香。萧明凰的丹蔻划过梁柱,十七种蛊虫从柱础裂缝涌出,正沿着硝石粉的轨迹构筑爆炸阵。 云岫从雨幕中浮现,双丫髻银铃震碎最后一片琉璃瓦。她裙摆毒蛾吞吃着冻蜂尸,荧蓝蛊虫卵落在柳氏伤口上,竟将氰化物毒素吸食殆尽。公主问世子,可要加杠杆?小丫鬟指尖弹出一枚玉玺残片,其上的螭龙纹正与醉月焦尾琴的断弦咬合。 局中局 爆炸震碎琉璃瓦时,白宸正用鱼刺在掌心演算爆破范围。气浪掀翻的账本在空中燃烧,阿拉伯数字扭曲成西秦密文。谢明远的桃木义肢卡在机关匣齿轮间,刻着灭门日的木纹渗出黑血——那血竟沿着牡丹图焦痕,绘出整条暗河走私路线。铁鹰的鬼头刀突然劈开浓烟,刀柄狼头红布渗出的血珠,正滴入青黛呕出的毒血。 这才是真正的鱼鳞册。白宸将染血账本掷入火海,复式记账的表格在烈焰中化作双螺旋结构。醉月的焦尾琴声穿透雨幕,断弦在废墟上拼出半幅皇陵地图——恰好能与玉玺残片严丝合扣。云岫突然尖啸,裙摆毒蛾扑向燃烧的牡丹灰烬,翅粉在夜空画出期权交易的K线图。 崔璃的银簪第三次试毒时,挑出了柳氏后颈的蛊虫。那虫尸翅膜的纹路,竟与白宸车祸那日收到的期权合约条形码相似。墨家的账,该用墨家的解法。她突然将机关匣抵住白宸心口,底层暗格弹出的柯尔特撞针,正对准他现代记忆里最脆弱的神经。匣内《金刚经》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的毒方,竟是青黛血液的提纯公式。 残局余韵 雨停时,满园牡丹皆成灰烬。白宸拾起焦土中的冻蜂尸,看着冰翅折射的七彩光晕轻笑。这冰晶的布拉格衍射图案,正是他在现代实验室未完成的X射线模型。朱嬷嬷的豆豉坛突然炸裂,霉豆渣里爬出的蛊虫正啃食冻蜂尸,每吞食一只,翅膜上的质数就减少一位。 该收网了。白宸碾碎最后一片牡丹花瓣,看着谢明远咳出的黑血线头在积水里游动。那些线头正拼出卷终字样,而云岫荷包里的蛊虫卵已孵出荧蓝飞蛾,朝着漕帮货船的方向振翅。崔璃的机关匣再次锁住他咽喉时,九连环的铜锈味里混入了雪狐裘的冷香——这场古代金融战的做空信号,终于到位了。 喜欢穿书之谋凰请大家收藏:()穿书之谋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