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失控,清冷前夫夜夜红温》 第1章 重逢 “安宁,妈得癌症了,可能活不长了。家里就剩你弟弟宇灿一个人,你回来吧,姐弟俩还有个伴儿。” 李春芳的一通电话,从京海打到了遥远边城吉宁市。 消失了四年了无音信的安宁,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海,却因为这通电话再次踏上了京海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京海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干燥。 哪怕是阴天,空气中都是透过不气的厚重感。 回到京海的第一件事,她去了医院。 “你妈妈患的是乳腺癌,已经到了中晚期。”医生告诉她,“现在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手术。” 李春芳从知道自己病情以后,一直只是在用普通药物缓解疼痛,并没有做手术的打算,所以她才给安宁打了那通电话,当做遗言。 医生办公室里,安宁低头看了一眼李春芳的病历,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原本冷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能治愈吗?”她问。 “完全治愈的难度较大,但能延长生存期,改善生活质量。”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安宁听得明白。 安宁的睫毛颤了颤,“那麻烦您尽快安排手术。” “手术费加上医疗费,大约需要三十万。”医生开了几个单子给她,“你先去缴费吧。” 安宁紧紧捏着缴费单走出办公室,转角处靠在墙上用力地深呼吸。 三十万对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李春芳尽管不是她亲妈,就凭她养了她二十几年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致死。 这四年在吉宁市她过得也不算富裕,期间一直都给李春芳打了钱回去,现在她卡里的存款加起来大约也就八万左右。 她下楼去缴费,顺便给李春芳办理住院手续。 刚走到一楼大厅,一道清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安宁?” 卢曼妮的声音很大,在嘈杂的大厅很清晰。 闻声,安宁呼吸一窒,脚步一顿。 没法当做没听见,缓缓回头。 “真的是你!” 卢曼妮快步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满是惊讶,“你真的是安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曼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安宁这张清水芙蓉漂亮到过分的脸蛋实在太过显眼,在医院拥挤的人潮里,她也能一眼看见她。 看见卢曼妮,四年前的很多张熟悉的面孔和事情都在安宁的脑子里放电影似的一一闪过。 她以为她会忘记。 也侥幸地以为,再次回到京海,不会跟他们再有交集。 没想到,回京海的第一天,就碰见了“熟人”。 安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跟她打招呼,“曼妮——” “哟,这不是我们安宁吗?” 没说完的话被一道尖锐且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是谭晓敏,富家千金,也是安宁曾经的“熟人”之一。 她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安宁。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一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衣服,但是穿在她身上却不显廉价,在医院大厅匆匆的人群里,似乎比她身上精心打扮过的衣服更吸引人的视线,这让谭晓敏更气了。 “当初我们贫民窟小公主安宁拿了西宴哥那么多钱跑了,以为自己摇身一变就能变土凤凰了,现在也没见过得多好啊?还是这副穷酸样!” 西宴...... 陆西宴...... 尘封在心底整整四年的名字,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人重新提起。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安宁手一紧,缴费单的一角被紧紧捏出褶痕。 她脸上的血色褪下去几分,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起来,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翻涌的情绪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几秒后白皙的面庞归于平静。 谭晓敏的声音太大,周围不少眼神都看了过来。 安宁知道谭晓敏是故意在挖苦她。 因为谭晓敏喜欢陆西宴。 以前安宁被陆西宴带进他们圈子的时候,谭晓敏就不喜欢她。 后来发生了那些事...... 她自然更不待见她。 安宁不想跟她多纠缠,她还要去办住院手续,还要去筹手术钱。 她没空跟她“叙旧”。 她跟卢曼妮以前关系还不错,眉眼浅笑地看向对方,“曼妮,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她转身,手臂忽然被人一把紧紧拽住,接着狠狠的一巴掌用力摔甩在她脸上。 这巴掌来得猝不及防,打得安宁左脸火辣辣的疼,很快就泛上了指印。 她不想多纠缠,但也不是软柿子。 她刚想把这巴掌还给谭晓敏,就听见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这巴掌我是替西宴哥打的!我为他对你的付出感到不值!” 陆西宴的名字一出来,安宁这巴掌就还不回去了。 她偏着头,听着谭晓敏继续冲她喊, “安宁!你都已经滚了四年了,为什么还要滚回来!” “你是看西宴哥现在继承家业摇身一变成为欧腾集团的总裁了,又可以吊着他了是吗!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他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凭什么回来纠缠他!” 她紧紧拽拽安宁的手臂,眼底迸着怒火。 “晓敏,别这样。”卢曼妮上前制止,“这里是医院,别闹得太难看。” “曼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安小姐的手段多高。”谭晓敏嗤笑,“一个贫民窟出来的穷酸女,又是卖血又是装清纯,把西宴哥哄得团团转,目的还不是为了钱。穷人嘛,骨子里都是嗜钱如命的细胞!” 她扬着讥讽的笑,看向一言不发的安宁,“人间蒸发了四年,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刚问出口,她的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大厅门口进来,一身矜贵挺括的休闲西装,气质低调又高贵。 他双手插兜往前走了几步,眼神落在这边,停在那里顿住了脚步。 站在安宁背后几步远的地方。 英俊的面容冷淡,淡漠的目光地盯着女人纤瘦单薄的背影偏下的头,眼底波澜不惊。 这个角度,安宁看不见背后的人。 她把手臂从谭晓敏手里抽出,抬起脸不咸不淡地开口,“回不回来,跟你没关系。” 谭晓敏讥笑,瞥了一眼男人的身影故意大声问,“你不会还想从西宴哥身上捞钱吧,还是说,你又钓上了新的金主?” 谭晓敏的话一出,那双揣在口袋里的手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紧攥成拳,骨节发白,英俊的面容却依旧无悲无喜,淡漠的眼底染上了三分鄙夷。 “是又怎么样?”安宁无所谓地耸肩,大方承认,“我就是为了钱。” 只不过,不是为了陆西宴的钱。 是李春芳的救命钱。 窗外天色阴沉,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凉风。 安宁无力跟她再纠缠,整理着手里快捏皱得不成样子的缴费单欲转身就走。 忽然一阵风吹来,缴费单从她指尖被风吹走,打了几个转飘落在地上。 她连忙蹲下去捡。 刚伸手过去,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毫不客气地踩上了那张缴费单。 鼻尖传来一阵清冷的气味。 淡淡的冷调香水味,在周围的空气中飘散。 “抱歉,你踩到我——” 安宁抬头提醒,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煞白。 第2章 相见,他看狗的眼神 她半蹲在地上,仰头时,男人鲜艳夺目的面容落入她原本平静的眸子里。 瞳孔瞬间紧缩,胸腔翻涌,针扎似的疼。 男人低头睥睨着她,居高临下的姿态。 下颌线流畅清晰,鼻梁高挺笔直。眉眼既好看又疏离,眼神清冽淡漠。 他眉间高挺山根的那颗小小的痣,淡色,性感如初。 耳鬓厮磨的时候,她温柔地亲吻过那颗痣。 双目交错间,安宁心头猛地一抽,下意识地又收回眼神低下了头。 眼眶酸胀,视线也模糊了。 安宁拼命忍着的胸腔翻腾的酸意,恨不得把头埋在地缝里。 此刻的她素颜朝天,身上穿着打折的廉价衣服,脸上还挂着被打的红痕,模样一定狼狈极了。 他的眼神刺痛了她。 依旧深邃,却又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凉薄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看...... 一条匍匐在他脚边的流浪狗。 没错,就是看狗的眼神。 嫌弃极了。 当年她放话说她会过得更好,四年了,过得更好的人是他,依旧贵气,依旧高不可攀的样子。 而她这四年,是在无尽的黑暗里越陷越深,看不见一丝光亮...... 二人此时的姿态,忽然让她想起分开的那天晚上,她坐在立在装满了衣服的行李箱上,垂眼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陆西宴。 他的双手牢牢握着她的手腕,抬头看她时眼尾泛红,眸底波光盈盈,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可怜极了。 那时候的她目色平静,在他看来,也是像今天这样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他的吧。 决定回京海的时候,安宁不是没想过会再次遇到陆西宴。 她想过很多场景的相逢,甚至想过再见面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但她从未想过,是现在这样。 他冰冷坚硬的皮鞋踩在她妈妈的缴费单上,如同碾碎她不堪一击的自尊。 提醒的话到嘴边说了一半,像是哽住了喉,无法再开口。 那只皮鞋很快挪开,没有停留,修长的腿从安宁身边跨过,大步离开。 安宁木讷地蹲在原地。 听着身后谭晓敏喊了一声“西宴哥”,紧接着一行人的脚步远去。 捡起的缴费单上还有淡淡的鞋底印,空气中残留着冷调的香水气。 安宁手指泛白,眼眶潮湿,没有流下的眼泪又被她抬眼逼了进去。 ...... 医院电梯里。 男人身高颀长,脊背挺拔,双手插兜往那一站,不言不语的,气质清冷。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口袋里的双手攥得多紧。 手背的青筋迸得多厉害。 卢曼妮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西宴和安宁当初的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当时他们都开玩笑说,顶级富豪陆家的陆二少爱上一朵平民小白花,对她死心塌地的,去哪儿都带着她。 他们都以为陆二少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尝尝小白菜的滋味儿,没想到他却来真的,把人给宠上了天。 当时圈子里几个好友都在猜想陆二少会怎么把这朵小白花带进陆家,却没想前一天还在秀恩爱的陆西宴,第二天就被甩了。 听说是这朵小白花出卖陆氏集团的商业机密,拿了一笔不小的钱出国了。 从此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陆二少因为这事把自己关起来半个月,一条命去了半条。 卢曼妮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安宁。 她的男朋友白毅,也是陆西宴以前跑车俱乐部的好友,前几天出事故擦伤了,所以陆西宴过来看看他。 她本以为陆西宴和安宁再次遇见,两人高低也会发生点什么恩怨情仇。 却没想...... 卢曼妮也不知道陆西宴究竟有没有认出来,刚刚那可是安宁啊。 电梯里只有三人,气氛怪异。 谭晓敏先挑起了话头,“真是没想到安宁又回来了,她不会又要故技重施,骗婚骗钱吧?” 说完,眼神看向陆西宴。 故意说给他听的。 陆西宴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接她的话,但周身气场如寒潭,压得让人心惊。 谭晓敏悻悻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陆西宴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 下午,天色阴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最后一抹光彩。 安宁在医院跑上跑下里里外外忙了一天,终于把李春芳手术和住院的手续全都办妥当。 八万块钱,足够暂时的手术费。 但后续的医疗费和住院费,以及回京海的生活费...... 还要想办法。 她准备去接李春芳来医院。 打车过去要一百五十块钱。 公交车只要六块钱,转三趟车。 安宁决定坐公交。 她坐在医院外路边的公交站下,垂眸打开自己的手机。 点开一个聊天框,转了仅剩的五千块钱过去。 打下几行字:【赵姐,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白天安弦就交给你了,这个月的工资我先付给你。】 赵丽是她回京海前提前找的保姆阿姨,四五十岁的年纪,干活麻利细致,收费也不算太高。起码在首都京海,这个工资算很便宜了。 昨天安弦跟赵丽玩了一天,还算喜欢这位阿姨。 没多会儿就收到了对方的语音,“安小姐,这工资不用这么急,月末给也没事。还有,你跟安弦小朋友就打算一直住宾馆吗?这边饮食起居都不太方便,我建议您还是先租个房子吧。” 安宁前两天刚回京海,还没想好找房子落脚的事,找了个便宜的宾馆就开始往医院跑了。 她回了个“好”字,又问,【弦弦今天乖吗?】 “挺乖的,还说想妈妈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了,”赵姐又说,“弦弦是不是不爱吃蛋黄,只爱吃蛋清。” 时间仓促,安宁没来得及交代清楚。 她回复:【忘了跟你说了,弦弦从小就不爱吃鸡蛋黄,对虾过敏,你注意点这方面。】 赵姐乐呵地发了语音过来问,“这体质是随爸爸还是随妈妈?” 安宁手一抖,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几秒,没有再回复。 收起手机刚准备看公交车什么时候过来,四肢忽然一阵发麻。 糟糕! 安宁秀眉轻蹙,这低血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今天忙了一天,又忘了吃口饭了。 视线忽然失焦,紧接着心慌,拿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安宁本就白皙的脸唰地又白了几分,身体虚得厉害,冒着冷汗。 她快速打开包翻找。 手越来越抖,内心疯狂渴求食物,哪怕是一颗糖...... 没有。 包里什么都没有。 不远处有个小便利店。 她撑着座椅站起来,腿脚发软地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晕倒前,走到便利店,买个面包吃下去。 快要下雨了,如果晕倒在路边,又淋成落汤鸡。 那该多狼狈啊。 刚迈出一步,腿脚一软,再次跌倒在座椅上。 冷汗落下,呼吸沉重。 下一刻,一辆黑色豪车停在她脚边。 飞天女神车标璀璨夺目,象征着财富和权利,与她坐着的公交站格格不入。 第3章 她有孩子了? 天色阴沉,大雨将至。 此时的公交车站除了安宁,别无他人。 这辆黑色豪车停在她脚边,很明显是冲她来的。 副驾的车窗降下半截。 安宁探头,模糊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一双淡漠疏离又凉薄的双眼。 她心悸得更厉害了。 陆西宴坐在车里,冷眼看着她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他把车停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冷眼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要如何自救。 安宁的指甲掐进掌心,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知道,陆西宴在看她的笑话。 看她如何狼狈的倒下。 四下无人,能求救的只有他。 她虚弱地坐在车站的长椅上,面色冷白,长睫垂下,似乎在做挣扎。 车里的人也极有耐心,深邃的眼底依旧毫无波澜,英俊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一点情绪。 他的眼神,好像看一只脚底的蝼蚁艰难求生。 一分钟后。 “咚咚咚——” 车窗被敲响,又下降了一截,足以露出那巴掌大的惨白的脸。 “可以......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安宁撑着漆黑车窗口,艰难发声,声音颤抖。 她不确定车里的人是否会答应。 但就算是陌生人求助,他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上来。” 清冷的两个字,低沉暗哑。 安宁颤抖的手伏在车门的把手,没有力气拉开。 下一秒,男人长腿一伸,踢开了副驾的门。 车里凉气很足,但对于冒着冷汗的安宁来说,是雪上加霜。 她坐在副驾,看见男人丢了一个金色的盒子过来。 是盒裹着金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安宁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其他,求生本能让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去撕开那金色的包装纸。 如同一个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的两口就吃完了一颗巧克力,接着拆第二颗...... 在陆西宴面前,她已经很狼狈了。 再狼狈,也要先活下去。 李春芳还要手术,安弦也在等她回家...... 糖分进入身体,混沌的大脑得到了短暂的清晰。 颤抖的手也逐渐平稳下来。 只是那慌乱的心跳,还在乱了节奏地跳着。 她人生中第一个给她巧克力的人,就是陆西宴。 同样的金色包装纸,同样的巧克力。 六年前的那颗巧克力,很甜很香浓。 这次的巧克力,明显要苦涩很多。 陆西宴的车一直在往前开,不知道开往哪里。 安宁不敢抬头,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盯着腿上的那盒巧克力,假装很忙地拆着金色的包装纸。 余光却瞥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街道两边的路灯亮起,豪车在路边停下。 陆西宴靠在椅背侧眸看她,很简单的白色T恤,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 很瘦,一只手就能牢牢抓住她两只手臂的那种瘦。 脸蛋白皙清瘦,几道红痕清晰可见,长睫垂下,一颤一颤的。 左手手腕上绑了个绿色的丝巾带,系着蝴蝶结,随着她拆包装纸的动作,拂动的丝带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车内寂静无声,安静得可怕。 “咔哒“一声,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安宁诧异地转头,看见男人白皙修长的指尖燃着一根烟,随着吸烟的动作,指尖猩红的一点忽明忽暗。 烟雾轻吐,淡青色的烟圈笼罩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吸烟的动作娴熟又性感。 四年前的陆西宴,不抽烟的。 安宁的咽喉中一阵酸涩,什么都没说,再次垂下了头。 “吃完了?” 旁边的男人在安静的车厢里出声,刚被烟泡过的嗓音磁性低沉,咬字不轻不重,听不出任何情绪。 安宁低头看着手中的巧克力,一共六颗,还剩一颗。 “你......吃吗?”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后一颗巧克力,递给旁边的男人。 男人掐着烟的手骨节分明,搭在窗口,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甩到她面前。 “二百八一盒,扫码。” 手机上是他的收款码。 安宁诧异,这盒巧克力这么贵! 她为了省下一百五的车费选择坐六块钱的公交。 没想到这六颗巧克力就要二百八! 但是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也没有不给钱的道理。 想想也是,他陆西宴的口袋里,哪有她能消费得起的东西。 二百八的巧克力,在他以前的日子里,是他不会看一眼的东西。 安宁张了张嘴,吞下了嘴边的砍价,收回手中递过去的那颗巧克力。 男人平静地吸着烟,又掸了掸烟灰,等着她付款。 安宁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去扫码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二维码中间的头像。 换了,不是以前那个了。 以前他的社交头像,是他和她亲昵的合照。 接着眸色上移,轻轻一颤。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L.XY。 二百八,付款。 安宁手一抖,余额不足。 换张卡支付,余额不足。 她眉头微微蹙起,捏着付款的手机有些局促。 她忘了,今天刚交完手术的钱,又把最后的五千块都给赵姐提前发了工资。 现在的她,余额里不剩百来块钱。 她已经窘迫到,连陆西宴的一盒巧克力都付不起。 “我......那个......” 像是怕被他再次戳破这不堪一击的自尊心,她鼓起勇气询问,“改天再给你,可以吗?” 一只烟抽完,陆西宴掐灭,浅薄的目色看向她发红的耳根,勾唇嗤笑。 说谎就会脸红耳根红,这么多年不见,还是没长进。 还以为她过得多好,四年了,还是穷光蛋一个。 “改天是哪天?两百八都付不起?”陆西宴的话毫不留情地扎在安宁心上,“要给你办个分期吗?” 他太了解安宁,知道针往哪儿扎最疼。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刀人的话。 纤细的手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边,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在眼眶流转。 安宁心里发酸,又极力忍着。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打破了车里让人窒息的气氛。 安宁接起,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从声筒里传来,“妈妈!下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手机没有开免提,但在极度安静的车厢里尤为清晰。 男人深邃的瞳孔一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蓦地一紧,手背上青筋迸起。 她有孩子了?! 第4章 好久不见 安宁是被陆西宴从车上赶下来的。 此时的天空已经被乌云席卷,大雨倾盆,落在地上溅起半米高的水滴子,晕染在她白皙晶莹的腿边。 大雨劈头浇下,将她浑身淋透。 宽阔的马路上,湍湍的水流磨过她白色的鞋面,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定定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豪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飞驰的雨水溅洒在她身上,在她朦胧的视野里越来越远,直到红色的尾灯全部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安宁冒雨走到路边已经关门的店面门口,半米宽的屋檐勉强遮挡了她头上的大雨。 她盯着黑车消失的方向,缓缓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大口大口地呼吸,压制着心中翻腾的情绪。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从她苍白的面庞滑落,热热的,又凉凉的,流个不停。 包里仅剩的那颗巧克力,被她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雨水淋湿似的。 ...... 这场大雨,跟四年前她离开的那天一样,瓢泼似的。 黑色豪车隐匿在不远的路边,没有亮灯的车身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驾驶座的男人高眉深眸,轮廓英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眸色翻腾如暗涌的深海,眼尾却带着无人察觉的暗红。 他的视线牢牢盯着远处那抹纤瘦的身影。 店面前昏暗的路灯打在她蜷缩的身影上,她紧紧环抱着自己,单薄的脊背弯出一条弧度,像一只蜷缩的虾。 被大雨淋湿的缘故,单薄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又是这幅可怜的样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绷起,指尖颤抖。 如果没有见过她四年前绝情的样子,陆西宴又会被她这幅可怜样骗过去! 四年前的那场雨,比这场雨大多了,淋得他骨头都疼。 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雨夜,她冰冷透骨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陆西宴,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富家公子谈恋爱的时候,跟我们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陆西宴,这游戏我玩够了,我们分手吧。” 他放下所有尊严卑微祈求她,“安宁,我可以去争,去夺,只要你不走,我拿下整个陆氏集团给你看!” 她嗤笑,“陆西宴,你还不懂吗?我一直都是为了你的钱,仅此而已,别无其他。现在我玩腻了,连你的钱我都不想要了。” 她推开他,像推开一条粘人的哈巴狗。 争吵的最后,她还是决然离开。 他颓然地跪在地上,用最软的姿态放着狠话,“安宁,你要是走了,有种再也别回来!” 她恍若未闻,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四年了。 男人猩红的眸盯着那抹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身影,“四年了,安宁,真是好久不见。” ...... 大雨如注,没有停下的迹象。 安宁从地上站起,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她该回去了。 安弦有个习惯,睡觉之前一定要看见她,否则就会大哭。 她站在路边张望,从这里回去打车需要更多的钱,前面几百米有公交车站,这个时间还有公交车。 身上反正已经淋湿了,她不在乎多淋一截路。 刚准备冲进雨里,忽然响起一阵踏着雨水奔过来的脚步声。 接着一把崭新的雨伞递到她面前。 安宁抬眼,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手撑着伞一手给她递伞,笑眯眯地说,“还好赶上了,差点以为你走了。” 安宁不明所以,女人又说,“姑娘,这雨太大了,一时半会不会停,这雨伞给你,你撑着走吧。” 原来是借伞给她。 这个时候的善意之举确实让安宁心头一暖,她看向女人和善的面容,以及还没有拆掉标签的新伞,想要付钱。 女人大方摆手,“不用不用,你拿着用吧。” 安宁只当是遇到了一个热心的大姐姐,道了谢等对方走后,她也撑伞离开。 远处车里,驾驶座的男人暗红的眼眶已经恢复清明,眼看着那抹撑着伞的身影在雨中模糊,又在雨刮器划过之后变得清晰,眸色无悲无喜。 响亮的手机铃声截断了潮湿的回忆。 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两秒接起。 “西宴,你怎么还没到?”电话那边传来女人清丽温柔的声音,“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吃晚饭吗?你现在到哪儿了?” 男人握着手机,发动车辆缓慢行驶,盯着前方那抹撑伞的身影收了伞上了公交车,“有事在忙,耽误了时间。” “没关系。”女人的语气没有半分责怪,“你几点过来,我等你。” “一会儿到。” 黑色的豪车跟着前方的公交车行驶了一段距离,看了一眼时间调转方向盘,背道而驰。 ...... 富丽堂皇的饭店包厢,年轻漂亮的女人看着挂断的电话,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梁序,你跟西宴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吗?什么时候下班啊?” 女人嫣红的唇弯起,笑意盈盈。 “西宴下午开了个会就走了,说是去医院看白毅了。”对方打趣笑说,“我说程大小姐,你想知道陆公子在干什么,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你们都是要订婚的人了,还这么客套呢?” “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嘛。”程晚晚低眉一笑,“我知道了,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女人的笑意瞬间敛起。 接着修长的手指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曼妮,西宴下午去医院看白毅了,现在还跟你们在一起吗?” “西宴哥早就走了。”对方说完,又问了一句,“晚晚,安宁回来了,你知道吗?” 女人的手一抖,娇媚的面容上神色瞬间凝固。 “你是说,安宁?” “对,就是西宴哥的前妻,安宁。我今天在医院看见她了,我差点以为认错了......” 第5章 他要订婚了 对方后面的话程晚晚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耳朵里一直充斥着“安宁回来了”这几个字。 “啪嗒!”一声。 手边的高脚杯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女人紧紧攥着手里挂掉的手机,眼底迸发着难掩的恨意。 安宁回来了! 她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 安宁浑身湿哒哒地回到暂住的宾馆时,赵丽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搞的!” 赵丽连忙拿了一条干毛巾过来给她擦头发,语气里满是担忧,“安小姐,你怎么淋雨回来了?这样会感冒的!” 安宁半长齐肩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丸子头,这会儿索性拆开了擦拭正淌水的发梢。她的发量不算多,好在发质还不错。 赵丽拿着毛巾给她擦身上的雨水,随口说,“安小姐,我看你以前的头发可好看了,齐腰的长发跟海藻似的,怎么剪掉了?” 安宁擦拭头发的手一顿,脊背有些僵硬。 赵丽察觉不对,忙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看你照片的,是弦弦不小心翻了出来,我收照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那几张照片里,赵丽一眼就看出是以前的安宁。 巴掌大的瓜子脸跟现在一样,清秀漂亮,不施粉黛。 长发如海藻般披散下来,衬出几丝清冷感。 照片里的安小姐跟现在的安小姐还是一样的漂亮,只不过,照片的她,好像要快乐一些,双眼晶莹,泛着温柔的光。 而现在的安小姐,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哀伤。 “没关系。”安宁擦着头发,垂眼淡声说,“带弦弦不方便,就剪了。” “妈妈!” 稚嫩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房间跑了过来,白嫩又圆嘟嘟的小手拉住安宁的手,“妈妈回来了!” “妈妈回来了。”看见白白糯糯的小孩,安宁的眼底才有了些许光彩,她蹲下,笑问,“弦弦今天乖不乖啊?” “好乖的!”三岁的安弦五官漂亮稚嫩,白白圆圆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刚想去抱安宁,被对方制止。 “妈妈身上湿湿的,洗完澡再抱抱好不好?” 小朋友非常懂事,在她两边脸颊各亲一口,点点头,声音软糯,“好的!” ......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在浴室小而模糊的四方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水雾。 狭小的镜子上氤氲着水雾,聚积饱满,缓慢下滴下,留下一道道蜿蜒水痕,模糊映出女人白皙又玲珑有致的身体。 温水冲刷着左手腕上浅绿色的丝带,丝带边缘结出晶莹的水珠。 指尖轻扯丝带,从手腕滑落,几条深浅不一又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 安宁盯着那一道道疤痕,每一道,都是这四年里她想念陆西宴的证据。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轻闭双眼时,脑海里满是他清冷又凉薄的眼神。 四年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她真的,好想他。 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热吻。 想他磨着她的耳畔一遍遍低语她的名字,“安宁......宁宁......” 那些被她收起来的照片,是他曾经珍藏的。 她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他曾经爱极了她的长发,总是喜欢一遍一遍抚摸,低头轻嗅她发间的香气。 其实她那头如海藻般的长发不是剪掉的。 是掉光的。 在离开他的第四个月,她开始疯狂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安宁仰起头,任凭浇下的热水冲刷掉了脸上的泪水。 晚上,她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盯着他好看的眉眼,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弦弦。 西宴,西宴。 ...... 翌日。 在太阳升起之际,安宁回到了林阳区西苑村。 繁华的京海有一片太阳照不到的贫困区,便是位于林阳区西苑村的城中村。 这里的人贫困,生活水平低,却又安于现状坐享其成,总盼望着能靠拆迁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这便是安宁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 准确来说,应该是十七年。 矮小的屋门口,李春芳见到她的第一眼,苍老又疲惫的眼神怔愣了几秒,而后失声痛哭。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 “这四年你去哪儿了!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李春芳嚎啕大哭,接着又紧紧抱着安宁,“我好歹也养你一场,我就算不是你亲妈,你也是我养大的,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这四年硬是不回来一次!硬是要等到我快死了才回来是不是!” 安宁环顾着这一片太阳照不到的一亩三分地,跟四年前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昏暗,窄小,老旧,充满着窒息感。 只是堂屋里,多了一张黑白遗像。 是她养父,安天华的。 “你爸前两年过世了。”李春芳抹着眼泪,“酗酒引起的,醉了一场,就醉过去了。” 安宁看了一眼男人的遗像,转头看向李春芳,“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住院手续我办好了。” 她的声音平静,双眼平静无波,李春芳问,“你爸死了,你不给他上柱香吗?” 安宁当做没听见,又交代,“医生说可以尽快安排手术,这几天会做一些检查,你配合点医生。“ “安宁!”李春芳不可置信地看她,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妈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你四年都没回来了,看到你爸的遗像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不说要你磕个头,连根香你都不上吗,你有没有良心啊!” 李春芳的劲儿不大,但安宁就是觉得疼。 她忽地就红了眼,“那我要谢谢他吗?谢谢他欠下几十万赌债让我喘不过气?谢谢他为了十几万彩礼逼我嫁人?还是谢谢他背着我收了陆家的钱让我在陆家抬不起头!” 安宁眼眶通红,神色倔强又不让眼泪落下,“不,我还要谢谢你们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李春芳哑然,张了张嘴,泪眼婆娑。 一滴泪从眼眶掉落,安宁立即抬手抹去,转身进了李春芳的房间。 “收拾东西去医院。”她拉开简易衣柜,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我给你收衣服,你把你的日用品都带上。” 母女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会儿后,李春芳用布袋子拎着一袋日用品站在门口,看着正在收衣服的安宁,她垂着眼,面容白皙又倔强。 “安宁......” 李春芳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在新闻上看到小陆了。” 闻言,安宁拿着衣服的手一顿,又听见她继续说,“他好像要跟什么程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就在下个月。” 第6章 不是男朋友 安宁弯着腰,脊背绷得笔直,手里紧紧攥着几乎洗到褪色的衣服。 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 像是某根紧绷的神经忽然断裂了,疼得她背过身捂着嘴。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手背缝隙里钻了出来。 逼仄昏暗的屋子里,只听见一阵细小又破碎的呜咽声。 持续了一两分钟,逐渐平息下来。 李春芳从门口往里走了两步,看着安宁一直颤抖的肩膀,试探地问,“安宁......你跟小陆——” “没有可能了。”安宁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李春芳未说完的话,转过身时,白皙的脸庞又恢复了之前的倔强清冷。 只是那双刚哭过的眼神还红红的。 李春芳还想问什么,安宁没有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换了个话题跟她说,“手术费我暂时交了一点,还差一些,我之前给你打过来的钱你应该能攒下来一点,带去医院缴费。” 三十万左右的费用,还差二十来万。 李春芳平时比较节俭,估摸着能攒下来五六万块钱。 这样算起来,还剩十几万,她再想办法。 闻言,李春芳没动,神色有些局促。 安宁停下收拾衣物的手,转过头看她,只一眼就了然。 她直起身子,眉头微蹙,“你不会一分钱都没攒下来吧?” 被她这样一责问,李春芳面色有些难堪,支支吾吾解释着,“这钱也不是我自己花了,是你爸他......“ 她话没说全安宁就懂了,是被安天华拿去赌了。 安天华好赌,这么多年总是做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白日梦,幻想自己有一天能靠赌博成为千万富翁。 结果直到他死了,还是一穷二白。 留下的,只有数不清的债务。 以前李春芳总是嘴上劝说要他别赌了,但压根管不住。 其实安宁明白,李春芳心里总是对安天华还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他有一天能醒悟,能做个好丈夫。 所以李春芳发现自己得病了却不治疗,不是因为她不想治,是因为付不起高昂的手术费。 说起来,落到没钱治疗的地步,也是李春芳自己造成的。 而她给安宁打电话,也不是真的交代遗言。 不过是想从安宁这里得到一丝还能被救助的希望。 她想活下去。 她知道安宁不会真的不管她。 安宁也知道李春芳是怎么想的。 安宁什么都没说,提着收拾好的衣物就走了出去。 ...... 京海是首都,什么都发达,交通更不用说。 哪怕是像蜘蛛网一样攀附在耸立高楼角落的村落,无论巷子多深多窄,只要宽度足够小车通过,也有不少出租车穿流而过。 李春芳的身体经不住公交转地铁又转公交的路程,安宁叫了个车去医院。 出租车从小巷开出,汇入车流,开进宽广的柏油马路。 路过一处地铁口,安宁往外瞟了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年女人在地铁口摆摊,一块四四方方的蓝白格子布上摆了许多小物品。 安宁认得她,是昨天晚上给她送伞的那位大姐。 那把伞昨晚上晾干之后就被她整整齐齐地收好放进了包里,就是想着哪天能见到这个大姐把伞还给她。 她叫司机在路边停下,下车去还雨伞。 走近才发现,女人的摊前除了许多卡通的公交卡套,还有几把崭新的雨伞。 “大姐,你在这卖伞?” 闻声,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抬头,忽地好像认出了她,“是你啊姑娘。” 她长得实在是很好看,脸蛋身材都出挑,尤其是昨晚那个情形,中年女人很难不记住。 安宁浅浅一笑,双眸轻弯,“大姐,昨天谢谢你送我伞,既然你是做这个生意的,我得把钱给你。” 她说着就要拿钱包,女人连忙笑着摆手,“不用了姑娘,这伞不是我送的,是有人买下的,已经付过钱了。” “有人买的?”安宁问。 “是,是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开着个黑车,停在我边上,买了一把伞让我给你送过去。” 中年女人说起昨晚的事还特别高兴,年轻男人长得俊俏帅气,出手还特别大方,一把伞的价钱加上跑腿费,够她摆摊挣一个星期的。 安宁眸色猛地一颤。 模样俊俏,男人,开着黑车...... 是陆西宴吗? “姑娘,是不是小情侣之间闹别扭了,又不好意思给对方服软?” 中年女人像是见惯了这种小情侣别扭的相处模式,笑呵呵道,“我看你男朋友其实挺关心你的,那车停在那儿看了你好久。” 说着,她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路边。 “情侣之间闹别扭太正常了,可千万别怄气,这一怄气啊,感情就容易淡。“中年女人给她出主意,“你这么漂亮,撒撒娇,说说软话,你男朋友肯定就粘过来了。”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攥,就连泛白的指尖掐进了肉里也没觉得疼。 安宁垂着眸,是啊,每次闹小别扭的时候,只要她撒撒娇说个软话,陆西宴就立马过来抱她,像个大金毛一样蹭她的脖子。 可是,那是四年前。 不是现在。 现在的她,哪还有什么资格跟他撒娇呢。 何况,他已经要订婚了。 “滴——” 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传来催促的鸣笛声,打断了安宁的思绪。 她回过神,微微一笑,“大姐谢谢你,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卖伞的大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纳闷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眼眶都红了,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是什么? 难不成是前夫前妻? ...... 到了医院,李春芳住进了病房,医生安排了下午的检查。 安宁出去买点水果。 水果店前,老板在卖力吆喝着,“新鲜的柑橘,清甜好吃!” 见有人过来,老板热情地问,“姑娘,柑橘尝尝,不甜不要钱。” 他塞了半个柑橘在安宁手里,淡淡的橘香沁入鼻尖。 安宁盯着手里的柑橘,耳边忽然回荡着男人清浅好听的声音。 “哇,这个橘子好酸!” “这哪是橘子,这是柠檬。” “柠檬吗?怎么跟橘子长得一样?” “陆西宴,你不会分不清橘子和柠檬吧?” “怎么可能!” 事实是,他是真的分不清。 衣食无忧的大少爷,成长的过程里,根本就没有区分橘子和柠檬、香菜跟芹菜区别的时间。 更准确地说,是不需要。 沉甸甸的柑橘拿在手里。 安宁眼眶酸涩。 陆西宴,你现在能区分橘子和柠檬了吗? 第7章 打通他电话,号码未变 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坛边,空气中是太阳蒸发雨气的潮湿感。 长椅上,女人身形单薄,从袖口和裙摆处裸露出来的肌肤雪白如脂。 她随意地挽着一个低马尾,低头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偶尔一阵夏风拂过,吹起几缕她垂落在两颊的碎发。 葱白的手指在拨号键上轻点几下,一串手机号跃于屏幕。 这串电话号码,像是刻进了安宁的骨子里。 随手一按,就能按出这11个数字。 但整整四年,她没敢拨通过一次。 也不知道,他换了号码没有。 犹豫了许久,颤抖的指尖终于点了拨号。 “嘟——” 一声,像是一记猛锤锤进了安宁的心脏,胸腔发疼。 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电话能打通! ...... 欧腾集团。 总裁办公室。 “我说陆总,你今天撞鬼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不对劲啊你!” 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梁序西装革履,姿态松散,嬉笑着打趣办公桌前正翻阅文件的男人。 男人一身挺括的高定手制黑色西装,剪裁得体,无论是面料上的暗纹还是纽扣,都矜贵得恰到好处,又低调不张扬。 黑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五官轮廓深邃分明,气质极其清冷。 不言不语的,却极具压迫感。 他无视对方的调侃,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金属钢笔,在文件右下角的空白处,遒劲有力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陆西宴不说话,梁序就更来劲了,“啧,还别说,咱陆总这身型这模样,还挺像一尊艺术品的。” 听到这话,冷清的男人这才掀起眼皮,薄唇轻启,不轻不重地吐出一个字。 “滚。” 得,总算理他了。 梁序嘿嘿笑两声,“昨儿晚上,晚晚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去哪儿了。” 忽地,陆西宴签字的手一顿,钢笔尖落在纸上,落下一个被墨水晕染的黑点。 昨晚...... 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又转瞬不见。 梁序没察觉,打趣地问,“你就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晚晚是你未婚妻,你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她想知道你的动向不亲自问你,老是找我打探,这算什么?”梁序嘀嘀咕咕着,“奇奇怪怪的,感情我是你们夫妻play中的一环呗?” 陆西宴眼皮没抬,“说不定她喜欢你。”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差点把梁序噎死,他跳起来,“你这话跟我开玩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被晚晚听到了。你知道她身体不好,万一把她气出个毛病,别说程家了,你爷爷都饶不了你。” 陆西宴置若罔闻,说话间,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瞟了一眼,是一串陌生号码。 位置显示是吉宁市。 梁序以为是程晚晚的电话,八卦地凑了过来,“咦,这么偏远的地方?我们公司没有业务拓展到吉宁吧?这卖广告的也挺会打,居然打到你这来了。” 陆西宴刚准备按掉电话,忽然怔了一下。 他的手机号码,广告推销是打不进来的。 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接听。 ......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走动。 安宁呼吸一滞,心跳声震破了鼓膜。 对方没有说话,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他。 就这样静止了十秒后,她先开了口,“喂......” ...... “喂......” 那道轻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耳朵,陆西宴几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原本平静清冷的眼眸里,瞬间暗潮汹涌。 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呼之欲出,他听见对方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陆西宴吗?” ......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安宁全身的力气。 尤其是念出那三个字时,她的声音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对方一直沉默,就在她以为这个电话号码是不是被别人用了的时候,她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低沉的,清冷的,“嗯。” 这一刻,就连时间都好像静止了。 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她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喉头干涩,“我是......安宁。” “有事吗?”对方语气冷淡。 安宁垂眸,手心里攥着一颗裹着金色包装的巧克力。 “没有特别的事情。”她理了理唇边的话,轻声说,“我不是欠你一盒巧克力的钱吗,要怎么还给你?” 对方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很不耐烦她突然的打扰。 安宁攥紧了掌心,“要不,你把收款码发给我一下,我扫给你。” “我手机没电了。”对方冷冷道,“下午三点,金环街道的咖啡店。” “啊?”安宁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人掐断了。 ...... 断了通话的手机被一双骨节分明指节硬朗的手攥在掌心。 吉宁市。 她的电话为什么是吉宁市。 她不是出国了吗? 不是在国外消失了四年吗? 办公室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十几度。 冷,冷得令人发指。 梁序看见他俊俏的脸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比冰窖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啊?”他好奇发问,“什么下午三点咖啡店的?你约了客户?” 这表情,这语气,也不像客户啊。 而且什么大客户,需要陆大总裁亲自去谈。 陆西宴将手机随意地丢在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不是客户。” 梁序蹙眉,“那是谁?” “咔哒”一声,打火机点燃香烟。 陆西宴用力吸了一口,徐徐吐着烟圈,“安宁。” “谁?”梁序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顿时拔高了声音,“谁?你说谁?” 陆西宴抬眼看他,嗓音低沉,“安宁。” “我靠!她回来京海了!” 梁序爆了粗,整个人差点炸了,“你TM有病吧陆西宴!她当初怎么甩的你你忘了?你TM怎么还跟她约上见面了?” 梁序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你TM真是,不死一回你不甘心!” “呵!” 陆西宴轻笑一声,挑起的眼尾带着丝丝凉意,“不可能。“ 他可以蠢一次。 绝不会蠢第二次。 第8章 被她甩后的七天 梁序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有原因的。 四年前的情形还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 四年前,陆西宴被安宁甩了之后,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又发疯似的还去查她的行踪和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那天之后,陆西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七天,不出门,不见人。 梁序按开密码推门进去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面愣是一点光亮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烟酒味道和刺鼻的灰尘味,像是个荒废了半年的酒窖一般。 他打开屋内的灯,顿时白光照亮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漫天的灰尘在灯光下飞舞,周遭的环境一清二楚地映入眼帘。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酒瓶,都是陆家酒窖里最烈的酒。 吸完的烟头丢了满地,地毯上、沙发上都是随处可见的烟灰,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明明是白天,房间里却显得格外阴郁,才待了几分钟他就感觉到明显的氧气不足,要不是瘫坐在沙发的那个人看上去一副要死的样子,他恨不得马上就从这儿跑出去。 梁序走过去看着面前的人,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浑身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满身的酒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以为陆西宴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他这么一个洒脱的人过几天肯定就能自己走出来。 没想到他把自己关了整整七天也没有走出去的意思,要不是有他家密码,他真觉得再晚一点过来就要给他收尸了。 梁序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从来没有见过有个人能把那个肆意不羁的陆二少折磨成这个样子。 地上没有落脚的地方,梁序从成堆的酒瓶上跨过去,走到窗边“哗”地一声一把拉开窗帘,“我给你找了钟点工过来收拾。” 阳光透过玻璃大片大片地洒进来,刺痛了陆西宴的眼。 他眯起眼睛抬手去挡,开口,声音却是又低沉又沙哑,“她走了......” 梁序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说,“如果不想住这儿就搬回陆宅,或者去大观那个别墅,我提前给你安排管家。” “她走了......”陆西宴说到这里,眼泪落下来,“在离婚书上签了字,就走了......” 梁序“呵”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她不回来了......”陆西宴抬眼看他,眼底乌青,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所以呢?”梁序反问道,“地球不转了吗?你陆西宴就不活了吗?” “这儿......”陆西宴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子,哽咽道,“她把这儿掏空了......这儿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他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梁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指着他厉声说道,“陆西宴!你别忘了你是陆氏集团的二少爷!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丢你们陆家的脸,也不怕外人看笑话!” 陆西宴头疼欲裂,轻笑一声,满脸无所谓,“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等着你们陆家倒下来?外人觊觎也就算了,你们陆家也是暗潮涌动!” 梁序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道,“陆氏继承人一直都没有定下来,你大哥,你大伯,哪个不想把这滔天的权势握在自己手里!” “你父亲陆伯伯更是煞费苦心在陆老爷子身边斡旋,而你呢!你在做什么陆西宴?你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这副鬼样子如何坐稳陆氏继承人的位置!” 听了这番话,陆西宴轻笑一声,“权势和地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得到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虚无的身外之物那么多人都费尽心思想拥有,就连那个曾经说喜欢他不是因为他身份和地位的人,也在离婚的时候无情地告诉他,她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对,很重要!”梁序蹲下来,对上他颓靡的目光,平静地说,“只有拥有这些,你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以及拒绝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所有的选择权都凌驾于权利之上。”他拍了拍陆西宴的肩膀,“这点你比我清楚,西宴。”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希望在陆氏集团看到一个全新的陆西宴,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掌管陆氏的陆西宴。” 三天之后,陆西宴真的如他所说出现在了陆氏集团。 他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眼神淡漠如霜,浑身散发着矜贵高傲、生人勿扰的气场。 陆氏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率真自由、洒脱不羁的陆二少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有梁序心里清楚。 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叫安宁的女人。 ...... 下午三点,金环街边的咖啡店。 安宁要了一杯白水,坐在店内靠窗的位置等候。 期间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下意识以为是陆西宴的,接起是她投简历的公司打来的。 回京海之后的这几天,她就在看工作。 李春芳要治病,她和安弦要生活。 赵丽说得对,一直住在宾馆不是长久之计,她还需要找房子,到时候弦弦还要上学...... 都需要钱。 她必须马不停蹄地找工作赚钱。 电话里的HR告诉她很满意她的简历,让她明早去参加复试。 这份工作不错,薪资待遇也高。 如果能应聘上,那是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安宁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安宁垂下黯淡的眸子,盯着桌上透明水杯里的水。 窗外一阵机车轰鸣声呼啸而过,她下意识看过去。 一道骑着黑色机车的影子疾驰而过,越来越远。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肆意洒脱的笑脸,脱下头上的头盔随意地甩了甩黑色的短发,本是又酷又帅的脸笑起来发甜,嘴角扬成小括号的样子,对她笑,“安宁,我的机车后座,只有你能坐。” “我车速快,抱好了。” “宁宁,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宁宁,我好爱你啊......” 心脏猛地一抽,安宁从恍惚中回过神,端起水杯猛喝了两口。 第9章 让她体会漫长而无尽的等待 金色的阳光逐渐染上了橙色,从西边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后缓缓落下。 太阳落山,华灯初上,街道两边灯火璀璨。 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女人安静地坐着,杯中还有半杯水。 期间有服务员过来问她需不需要续水,她轻轻摇头。 直到窗外的天色如墨,她对面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 ...... 陆西宴的车在路边停了三个小时。 他坐在车里咬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透过窗户盯着咖啡店窗边那抹身影。 他定下的这个咖啡店,位于市中心,单价极高。 他想看看,一个二百八都付不起的人,能不能消费得起远高于这个价格的咖啡,甚至是价格更高的甜点。 果然,整整一个下午,她没有点任何东西,一杯白水都只喝了半杯。 呵! 安宁,你过得是有多可悲。 他冷眼看着她一分一秒的等待。 没有人喜欢漫长而无尽的等待,他也是。 那么安宁,你也该好好体会一次。 ...... 墙上极具设计感的挂钟已经显示晚上九点。 服务员过来礼貌地问,“抱歉小姐,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就要打烊了,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收银台的店员已经在清点今天的营业额,安宁礼貌道谢,“不用了,谢谢。” 她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见门口一声“欢迎光临”。 她忙转头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深邃凉薄,异常冷淡的双眼。 男人身型高大,面容俊美如斯却神色冷漠。 一身黑色西装更显矜贵深沉。 他单手插兜往那随意一站,实在是太过惹眼。 安宁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直跳。 他好像变了好多。 以前陆西宴,身上总是散发着蓬勃的少年气。 拽拽的,劲劲儿的。 他喜欢在赛场上肆意的赛车,迎着风口,奔向自由,像一头无拘无束的小狮子。 以前的他,眼底是熠熠的星辉。 她很喜欢看他笑,明明五官生得酷酷的,笑起来却甜甜的。 他笑着的时候,连带着他眉间那颗小小的痣都生动了起来。 而现在的他,冷淡,沉郁,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连好看的五官都覆上了一层冷硬的冰霜。 安宁喉间一阵干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在她对面落座。 他的目光寒凉,冷若冰霜又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安宁忍下了想要打招呼的话,咬了咬唇,“手机有电吗?你把收款码调出来,我把钱付给你。” “呵!”陆西宴盯着她垂下的眼眸,嘲笑,“安女士,今天付得起了?” 犹如一根刺,扎进了安宁的心里。 不是因为他的嘲笑,而是因为这个称呼。 女士......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叫吗? 也是,现在的她对陆西宴来说,不过是众多异性中的甲乙丙丁而已。 尽管他们曾经热烈的相爱过。 尽管他们肆意地拥抱过,亲吻过,有过铭心刻苦的肌肤之亲。 尽管他们在日出前许过诺言,在烟花下交换过戒指。 尽管他们领过一张结婚证...... 可是那又怎样呢? 是啊,又怎么样呢。 “收款码给我吧。”安宁没计较他的嘲笑,拿出手机提醒他。 “我想我应该是记错了。”陆西宴自然地从皮夹中拿出一张购物小票放在桌面,两根修长硬朗的指尖推向安宁面前,“这盒巧克力不止两百八,不知道安女士能否接受这个价格。” 他的声音一贯好听,强调却带着谈判的从容和自信。 安宁猛然看见购物小票上的数字,诧异地抬高了音量,“两千八?” 再看到巧克力品牌时,安宁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么贵。 高奢品牌的联名款。 六颗巧克力,两千八! 早知如此,她就是晕倒在路边也不会上陆西宴车! 哪怕是被哪个好心人送去医院输个液也用不到两千八! 她白皙秀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窘迫,正好全部落入对面男人的眼里。 “付不起吗安女士?”他的语气玩味,“付不起也没关系,这盒巧克力本就是我用来日行一善,随手送给路边需要的乞丐的。” 他盯着她发颤的长睫,幽幽道,“你要是付不起,我就当做善事了。” 安宁脸色发白,他的话无疑是在告诉她,于他而言,她跟路边的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指尖嵌入掌心半晌后松开,她将那张购物小票工工整整地叠起来,轻声道,“陆先生,我今天确实付不起两千八,但我不是路边的乞丐。” 她抬眼,对上陆西宴那双淡漠深邃的眼,“小票我收下了,算我从你这买的,我改天一定把钱还给你。” 她眼睑微微泛红,语气和面容却依旧倔强得不行。 陆西宴胸口一阵刺麻,听见她道谢,“陆先生,不管怎样,昨天的伞,谢谢你。” “不必。”陆西宴没否认昨天那把伞是他买的,淡薄又轻佻地开口,“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这些一贫如洗的人,是如何在困境下艰难求生的。” 他深邃凉薄的眼神直视安宁,“像蝼蚁一样,没意思。” 安宁的肩膀颤抖微颤了一下,像是被人抽了骨似的,四肢百骸都空荡荡的。 是啊。 她这些年一直都是像蝼蚁一样。 蜷在陌生的小地方,慢慢地活。 她垂下眸子,苍白的唇动了动,“那......不打扰了。” 她慌忙地拿起包准备离开。 刚起身,被男人叫住,“等下。” “不是我信不过安女士,毕竟有前科的人很难让人再相信。如果安女士哪天一声不吭地跑了,那我这两千八找谁要?” 陆西宴拿出手机往桌上随意一丢,“加上,哪天还钱联系我。” 安宁看向桌面上的手机,是他的二维码。 心脏像是被人捏碎的疼。 安宁听出,他是在阴阳她。 打击她不堪一击的自尊。 “陆先生放心,我不至于为了这个钱跑路。” “谁知道呢。”陆西宴抬眼,眼尾上挑,语气戏谑,“毕竟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不是吗?” 第10章 她是他的污点 安宁不再说什么,打开手机扫了二维码添加,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盯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座椅上的人瞬间用力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发来的好友申请,头像是黑夜上悬挂的月亮。 名字倒是直白,安宁。 陆西宴胸腔剧烈起伏着,鼓胀的太阳穴刺得他眼眶暗红。 难怪! 四年前他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无数个电话,都石沉大海。 原来她早就换了联系方式。 就连微信,都换得干干净净。 朋友圈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好似那过去的几年,任何人都不曾参与她的世界。 他放大头像的照片,盯着那轮圆月,眼尾泛红。 呵! 月亮。 安宁,你见过真正的天黑吗。 ...... 转角的黑暗处,安宁再也支撑不住被抽空的身体,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呼吸着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差一点点,她就要崩溃。 她靠在墙壁上,浑身颤抖,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陆西宴,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富家公子谈恋爱的时候,跟我们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安女士,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这些一贫如洗的人,是如何在困境下艰难求生的。像蝼蚁一样,没意思。” 安宁捂着发疼的胸口,眼泪滑落面颊。 他清楚地记得她说过的话,甚至带了加倍的恨意奉还给她。 她知道,他恨她。 比恨更伤人的,是他看向她时,始终嫌弃厌恶又淡漠的眼神。 像是嫌弃他矜贵白衫上的一处洗不掉的污点一样。 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安宁靠在坚硬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不对,她颤抖着手指胡乱地翻着自己的包,摸出一片舍曲林仰头吞了进去。 她苦涩地笑了笑。 他们说得没错。 无论是她这个人,还是她跟陆西宴两年的婚姻。 都是他人生履历上,抹不去的污点。 ...... 夜幕沉甸甸地压下来,繁华街道边的无数霓虹灯像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夜晚的风吹干了安宁脸上的泪痕,将她左手腕上的绿色丝带吹得微微扬起。 赵丽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说安弦该睡觉了,但妈妈不在他就闹着不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安宁说她马上就回去了,刚准备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一辆黑色的宾利突然停在她脚边。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秀美妆容精致的脸庞。 她柳眉弯弯,看过来时眼底有一瞬间的诧异,继而笑意盈盈地打招呼,“安宁?真的是你?” 安宁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就见到程晚晚——陆西宴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即将要订婚的对象。 她热情又熟络地跟安宁打招呼,让安宁没法当做没看见,回道,“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程晚晚含笑问,”有空吗?方便一起坐坐吗?” ...... 清净又凉爽的茶室二楼包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味。 隔着袅袅上升的雾气,程晚晚抬起笑眼,眼神里却是对安宁面容的打量。 时隔四年,她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那漂亮的脸蛋,还是让人看了心里生厌。 “安宁,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请你喝茶。”程晚晚笑语里带着歉意,“你知道我身体不太好,西宴特地叮嘱过我少喝咖啡,多喝点茶对身体好。” 说到那两个字,程晚晚特意注意了一下安宁的表情。 只见她眸色平静,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 安宁盯着瓷白杯中的红茶,抬眼轻问,“程小姐找我有事吗?” “只是好久不见,想跟你叙叙旧。”程晚晚佯装关心地往前凑了半分,看向她清瘦的脸,“安宁,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还不错吧?” “挺好的。”安宁问,“我不在京海的这段时间,程小姐的身体应该也好了不少吧?” 说起来,程晚晚还是她跟陆西宴的媒人。 六年前,因为程晚晚住院急需稀有血源,而安宁正好是熊猫血,被李春芳骗去卖了血,从而认识了程晚晚的青梅竹马陆西宴。 “确实好了很多。”程晚晚笑着,面容秀美,“多亏了西宴的照顾。” “对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程晚晚说着打开了手包,“本来想着我跟西宴的订婚礼,怎么都要邀请你过来参加一下。现在你回来了,我刚好把请柬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丝绒镶金的请柬,递给安宁。 请柬封面最大的金色logo,是两个设计感组合的字母——L&C 陆,程。 两个字母缠绕在一起,般配得好像天生就在一起一样。 只有她们知道,六年前因为安宁,陆西宴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陆程两家的联姻。 现在他们终于要订婚了。 程晚晚当然是要来炫耀一把的。 安宁没有接请柬,“抱歉,订婚礼我应该没时间去。” 她没接请柬,程晚晚也没觉得尴尬,只是关切地询问,“是因为你母亲生病的事吗?” 意识到问得唐突,程晚晚笑着解释,“我是听曼妮和晓敏说的,说你母亲生病了,所以你回了京海。” “安宁,现在京海的医疗资源太紧张了,很多没资源没背景的普通人都约不上专家排不上手术。”她说完看向安宁,浅浅一笑,“我认识国外很权威的医疗团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和你母亲去国外治疗。” “不必了——” 安宁婉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程晚晚打断,“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谢谢程小姐的好意。”安宁再次拒绝,“我母亲一辈子都在京海,她也只想留在京海,而且我相信京海的医院和医疗技术。” 程晚晚的笑意在嘴角缓缓凝固,点了点头,“也好。” 她端起一杯热茶轻抿一口,佯装不经意地问,“那等你母亲手术结束,你还会离开京海吗?” “再说吧。”安宁没有说“会”,也没有说“不会”。 也许她自己都不确定,到那个时候,是否还有必要留在京海。 时间不早了,她们的“叙旧”也告一段落。 安宁起身道别,离开。 看着她下楼消失在转角的背影,程晚晚维持了半个小时的微笑渐渐收起,眼底的笑意悉数褪去,只剩下一阵浓烈的轻蔑。 “安宁,既然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带你母亲出国的,你自己不走,那就别怪我了。” 第11章 辜负真心的人,该吞一千根针 凌晨一点,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南阳区某个平价的宾馆卫生间半掩的门缝里洒出来。 洗手池边,女人穿着单薄舒展的睡裙,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单薄的骨骼撑起肩胛凸出。 她黑发垂下,隐约掩住了半张清瘦白皙的脸庞,大颗大颗晶莹的水珠从她面颊上滑落。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是那张粉红色的订婚请柬。 是陆西宴和程晚晚盛大的婚礼。 尽管面上装作不在意,但不可否认,程晚晚递给她的那张订婚请柬就是扎进了她心里,像根刺一样,光是想一想,就疼得她全身发麻。 安宁又捧起一把冷水洗了脸,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皮肤白皙,瓜子脸大眼睛,眼里却一片黯淡没有一丝神采。 她对着镜子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这个动作这么累,累到让她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妈妈......”糯声糯气的声音响起。 半掩的门被一只白嫩的小手轻轻推开。 安宁转过头,不知何时安弦已经起床,光着两只小脚丫,扬着白嫩肉乎的小脸,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安宁立马整理好表情,擦了一把脸,蹲在安弦面前亲了一口他软嫩的脸颊,声音温柔,“弦弦,怎么醒了?” 安弦抬起小手摸了摸安宁的脸颊,糯声开口,“妈妈是不是哭了?” “妈妈没哭,妈妈是刚刚洗了个脸。”安宁把他一把抱起走去卧室,“妈妈是坚强的女超人,怎么会哭呢。” “妈妈骗人。”安弦两只小手搂着安宁纤细的脖子,软嫩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间,“妈妈眼睛红红的,而且妈妈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 安宁心头一颤,在安弦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弦弦听错了,妈妈只是鼻子不舒服。” 回到床上,安弦依旧不肯松开安宁,一双黑黝黝的清澈大眼睛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问,“妈妈......弦弦是不是让妈妈受累了?” 三岁的小朋友问出这样一句话,安宁心头猛地一震,被震得四分五裂,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没有宝贝......”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妈妈没有累,弦弦也没有让妈妈受累,弦弦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妈妈喜欢得要命!” 别说受累,她甚至要感谢命运赐给她这么好的儿子。 她谢谢安弦,能在她最撑不下去的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她也谢谢那个人,送给她这份无比珍贵的礼物。 ...... 御河公府。 二楼的书房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男人一袭黑色浴袍坐在书桌前宽大的真皮椅上,洗过的黑发隐约遮住了些眉眼,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愈发深邃,沉郁。 白皙修长的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指尖在同一个页面重复刷了许久。 那个显示空白的朋友圈,被他刷新一遍又一遍。 又返回聊天框,淡漠的眼神盯着那空白的聊天界面,似乎又在隐忍着什么。 思绪恍若又飘到了那段被他尘封的记忆里。 “宁宁,过来亲一下。” 他坐在沙发对她招手。 哪怕已经接过很多次吻,听到他这句话时,安宁还是会耳尖泛红,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又害羞的光。 但她依然很听话地朝他走过去,弯腰在他俊俏的脸上轻啄一下,小鸡啄米似的。 他似乎很受用,眼尾上扬,嘴角翘起,弯成了个小括号。 她亲完就走,又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带到了沙发上。 他倾身而下,将她裹在自己的身体和沙发之间,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抚摸着她白皙的脖颈,笑盈盈地盯着她清秀漂亮的脸庞。 白皙的脸瞬间升温变得粉红,他爱极了她这羞涩又听话的样子。 他的吻压下去,掠夺她胸腔里稀薄的氧气。 就在安宁几乎要沉溺在他温柔的亲吻时,他坏心地拿起手机抬手拍了个照。 “陆西宴!” 安宁像只受惊的兔子,又惊又羞,脸颊瞬间红透了。 陆西宴却满意极了,照片的角度看不见二人的正面,但氛围极其暧昧,一看就是接吻的姿势。 而且只要是他们二人的朋友,一眼就能认出来照片里的人是谁。 他将照片发给她,然后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改头像。” “啊?”安宁诧异,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笑得极甜的笑容。 “我俩的情侣头像。”陆西宴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眼底闪着小狮子划分自己领土的狡黠。 “噢......”安宁压下很想往上翘的嘴角,心里激动得不行。 她先打开自己的手机,将社交头像换上了氛围感强烈的照片。又拿着陆西宴的手机,熟练地指纹开锁,点开他的微信,修改头像。 陆西宴满意地看着她的操作,盯着她垂下的长睫,“你要告诉所有人,你安宁,有人疼了。” “当然,我也名草有主。”他撑着下巴笑盈盈地凑到她面前,“安宁,我们的恋爱,就该光明正大。” 将换好头像的手机重新递给他,安宁眉眼弯弯,笑起来两颗小虎牙,“那说好,不分手,不换头像?” 他抬手捏她的脸,眼底的幸福快要溢出来,“求之不得。“ 从回忆中剥离。 陆西宴将手机“啪”地一声重重扣在桌面,仰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眸色里情绪翻涌。 安宁,辜负真心的人,就该吞一千根针! 他点了根烟,打了个电话出去。 “查一个人,安宁。” 深吸一口烟,陆西宴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她接的电话里有人喊她妈妈,眸色一顿,“什么时候回的京海,跟谁,之前在哪儿,全部查清楚。” 第12章 跟她之间,有旧情吗? 翌日上午九点,欧腾集团会议室。 “欧腾集团的食品板块,上半年的营业额相较满意,但比预期还是下降了0.2个点。前段时间豪未食品公司也开发了一条新的产业链,专门做营养膳食,屡次向欧腾集团抛来了橄榄枝,想跟欧腾达成项目合作,在这个项目板块上实现双赢......” 专业人士汇报完相关信息,梁序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人,结束了会议。 男人的面色冷清,梁序细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开会不专心,想什么呢?” 陆西宴没回他的话,将手边的资料抬手扔到一边,眼眸微抬,“豪未这样的小公司在欧腾面前不值一提,他们想合作是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而欧腾跟这样的小公司合作,跟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说得毫不留情,但梁序却意见不同,“豪未也不算小公司了,而且他们在食品行业深耕很多年了,现在又有新创意,我倒是觉得可以交流一下。” 陆西宴看向他,淡漠的眼神里带了一丝鄙夷,“你去年觉得可以交流一下的公司,让欧腾亏损了一千七百多万。“ “那是小亏而已,此一时彼一时嘛。”梁序嘿嘿笑着,打开电脑点开几个文件夹,“而且他们现在的动作可不小,到处招兵买马,招聘优秀的高级营养师参与项目。” “耍耍花架式罢了,欧腾可没时间精力跟这样的小公司小打小闹。”陆西宴的话,是对对方公司毫不留情的嫌弃。 “但他们公司的项目主管孙靓颖,已经带着几个高级营养师和几份项目企划书在来欧腾的路上了。” 梁序实在受不了孙靓颖那边非常诚挚的软磨硬泡,试探性地问陆西宴,“要不先看看人家的企划书再决定?而且她带过来的人,听说都是国内非常优秀专业的人才,你看看。” 说完,他随意地点击了几下鼠标,准备将电脑递给陆西宴。 下一秒,眉头一皱,定睛往电脑屏幕凑了几分,而后关掉了电脑,“算了,你说得对,豪未这公司小打小闹先别合作了,我让人通知孙靓颖他们回去。” 刚刚还极力推荐豪未的人,这会儿突然否决了合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西宴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过来。” “没什么好看的,哪是什么人才,都是一些新人。” 陆西宴没有说话,眼神看向梁序,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给你给你。”梁序无奈,将电脑一推,推到陆西宴面前,“看看看看看!” 资料点开,一张白底证件照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陆西宴顿时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照片上的女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眼睛又大又圆,嘴角恰到好处的弯起,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陆西宴曾经爱死了她这个笑容。 为了逗她一笑,他甚至愿意把心都掏给她。 可如今,他只觉得讽刺。 资料上,清楚地写着她的个人信息。 【安宁,28岁,高级营养师】 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婚姻状况那栏。 【离异——未婚】 深邃的瞳孔猛地一缩。 离异未婚?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看吧?”梁序一把合上了电脑,“看见她,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西宴,”梁序面色严肃,“我非常认真地问你,安宁回来了,你不会还想跟她旧情复燃吧?” 闻言,陆西宴胸腔里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冰冷的眼神盯着被合上的电脑。 “你觉得我跟她之间,”他抬眼看向梁序,眼尾的笑意凉薄,“有旧情吗?” 梁序也被他这眼神震了一下,回过神松了一口,“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 他抬手拍了拍陆西宴的肩膀,“西宴,别忘了,你快订婚了。” 陆西宴起身,随意地问,“豪未的人什么时候来?” “你要见孙靓颖他们?” “投资合作嘛,看看他们够不够格。”陆西宴说完,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 “我跟你们说,今天的企划交流很重要。” 身着一身干练职业装的孙靓颖在空荡的会客室里对着她带过来的几个人交代,“昨天让你们做的项目企划书就是敲开豪未公司的敲门砖。” 她齐耳的短发打理得精致,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谁的企划书能获得欧腾集团负责人的青睐,谁就能通过这次复试,正式留在豪未。” 安宁坐在下方,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带过来的资料。 在来之前,她并不知道豪未要跟欧腾集团合作。 更不知道项目主管会带着他们五六个人一起来欧腾集团。 昨天才被他狠狠羞辱过,今天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呢? 就凭陆西宴那么厌恶她,她的项目企划也不一定能过关。 难道刚找到的工作,就要泡汤了吗? 孙靓颖扫了一眼下方坐着的五六个人,“在来之前我略有耳闻,欧腾的陆总对工作要求特别高,你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最满意的项目书,听明白了吗?” “是!”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下方的女人一直垂着眸,她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头发低挽,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女同事小声提醒她,“安宁姐,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女同事叫李慧,是个刚毕业一年的年轻姑娘。 是跟安宁早上一起坐车过来的时候认识的。 “没事。”安宁轻轻摇头,收回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别太紧张了,你肯定没问题的。”李慧安慰她,“我早上看你的简历上,在吉宁市获得过不少含金量较高的奖项,这次的项目企划汇报我最看好你。” “谢谢。”安宁轻轻一笑,“你也很棒。” “你笑起来好漂亮,应该多笑。”李慧看着她浅浅的笑颜,注意到她的唇,“不过就是你唇色太浅了,看起来气色有点不太好。这样,我口红借你,你去洗手间补一下吧。” 李慧大方地拿出自己的口红给安宁,“还有点时间,快去快去。” “谢谢你,那我很快回来。”安宁道了谢,快步去了洗手间。 ...... 安宁的皮肤白,早上过来的时候只化了个淡妆,这会儿浅唇上的颜色没那么显了,显得她更苍白了一些。 她拧出李慧借给她的口红,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用手指点了点口红,再涂抹在自己唇上。 唇上上了色,她的脸色瞬间就好看了不少,倒是显得明艳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就算是来到了欧腾,也不一定会见到陆西宴。 他那么忙,哪有空来参加他们的小会议。 她心里祈祷,不要见到陆西宴。 起码,不要是这个时候。 她不能因为陆西宴丢了这份工作。 刚出洗手间,正准备往会客室走去。 “叮——”一声,走廊里响起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从电梯出来,往这边走来。 安宁倏地钉在原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怕什么来什么。 第13章 难道她是刻意为他而来? 一众人从电梯出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黑色暗纹西装,身后跟着助理和几位负责人。 在人群中,他总是最显眼的存在,安宁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落在他身上。 身高腿长,单手插兜,矜贵又冷傲的气场与生俱来。 黑色薄底皮鞋落在地面的声音,正好跟安宁的心跳声重合。 看着男人径直朝她这边走来,安宁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给他们让路。 男人俊脸冷峭,眼神依旧淡漠如初,擦身而过时,安宁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檀香木雪松味。 他高傲,冷酷,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 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反倒是走在他身后的梁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打量的意味,微微蹙了蹙眉,又移开了视线。 安宁跟着进去,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孙靓颖一改刚才严肃的态度,非常殷勤地跟陆西宴和梁序打招呼,左一句陆总右一句梁总,把漂亮的场面话都说了一遍,接着说豪未这次的诚意多足,项目多完美。 主位上的男人实在听多了这些拍马屁的话,眉眼清淡地示意她拿出可行的项目企划。 他的视线往下方扫了一眼,落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浅唇上添了一丝红艳,更衬得肤色白里透红。 她究竟是不知道欧腾是他的,还是明明知道刻意而来的? 她的专业明明是外语翻译,什么时候做了高级营养师? 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台讲述自己的项目方案,陆西宴只是冷着脸,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孙靓颖坐在一旁也揣度不清这尊大神心里的想法,但却看见他眼里似是挂着一丝不耐。 而另一位梁副总,也只是时不时地拿着钢笔写下几个字,也没表态。 眼看着只剩两个方案没有展示了,孙靓颖本来还挺有信心的,这会儿心里也打起了鼓。 孙靓颖本来想让安宁上,她看过她的简历挺丰富的。 就在这时,李慧突然站起来,“我来吧。” 她自告奋勇展示自己的项目企划,孙靓颖也没多说什么,让她上了台。 李慧先是将自己的项目书呈给陆西宴身后的助理,然后将u盘插进电脑,荧幕上出现项目企划书的PPT。 她自信地上台,开始讲解她的企划方案。 谁先谁后,对安宁来说并没有区别。她垂着头还在想着会不会自己的方案一出来,就被陆西宴毫不留情地否决。 听到李慧的讲解时,她忽地猛然抬起了头,看向翻动的ppt时,眼眸懵地一缩。 李慧的项目书跟她的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地翻开自己手边的项目企划书,忽然全身僵住,血液猛地往头顶窜。 她手里的项目书不是她自己的! 被调包了! 她的目光猛然看向台上从容不迫的李慧,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对方的眼神看过来,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更多的是得意,而后依旧自信地讲说着自己的方案。 放在桌面的双手蓦地捏紧,安宁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一路对她热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偷她的项目书! 陆西宴随手翻了几页项目书,眼神淡淡地扫向坐在下方的女人身上,只见她薄唇紧抿,秀眉微蹙。 是生气的样子。 陆西宴再熟悉不过。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项目书,若有所思。 看到李慧准备的ppt后,孙靓颖惴惴不安的脸上顿时舒展了一些,她立马看向欧腾的两位大人物,只见一位依旧神色冷淡,而另一位似乎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靓颖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这次合作有希望。 李慧结束自己的发言时,看见孙靓颖的眼底多了许多赞许。 随着李慧的一声“谢谢”,室内响起了一阵满意的掌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这个项目做得挺不错,是目前为止最满意的。” 梁序看向孙靓颖,“孙主管招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说罢,他又转向陆西宴,“你觉得呢,陆总?” 陆西宴轻轻点头,“为了节约双方的时间,下面的方案就不用看了,暂定这个。” 说罢,他站起来,准备提前结束这个会议。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安宁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没有看陆西宴,而是看向孙靓颖,语气笃定,“孙主管,刚刚李慧的项目企划书是我的,ppt也是我的。” 这话一出,室内一阵哗然,在座的几位都满脸的不可思议,视线都纷纷向她看过来。 眼看就要达成的合作被搅了,孙靓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耐烦,“你的意思是李慧偷你的方案?” “是。”安宁将自己手中的方案往前一推,“我手里的这个方案不是我的,被人调包了。” “安宁姐,你不要乱讲!”李慧年轻的脸上满是无辜,“这个方案是我熬了通宵做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你的呢?” 她又看向孙靓颖,激动地辩驳道,“再说了,方案是孙主管昨天晚上才定下的,我们各自的方案都在自己手上不曾离手,我怎么可能调包?怎么可能用你的方案,我还能讲述得这么详细?” 安宁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她说得不错,各自的方案不曾离手。 但她离手了! 她去了一趟卫生间! 那时候李慧就坐在她旁边。 她敢肯定项目书是那个时候被调包的。 如此想来,对李慧一早上对她格外的热情熟络,就是在打她项目书的主意。 所以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这方案的细节这么了解。 第14章 她的眼泪最让他招架不住 “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熟悉我的项目书。” 安宁拿出一只口红,看向李慧,“但我肯定,你借口红给我,让我去卫生间补妆,就是为了制造调包的机会。” 李慧忽地变了脸色,眼神无比惊讶,“口红?” 她连忙从安宁手里夺过口红,“这是我的口红,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恍若明白过来一般,嘲笑起来,“我知道了安宁姐,你故意偷了我的口红,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倒打一耙,我一口一句安宁姐的叫你,没想到你城府这么深。” 李慧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我知道你需要工作,你怕我抢走你的工作机会,但是安宁姐,工作丢了可以再找。这种污蔑人的事,你干了良心过得安吗?” 安宁没想到李慧能狡辩到这种程度。 “这个项目书本来就是我的!你这是在剽窃我的东西!” 李慧的话讲得毫无漏洞,孙靓颖只觉得在欧腾两位大总裁面前丢了脸,脸色也难看起来,“安宁!你一个人丢脸就算了,还要豪未跟着你丢脸吗!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认为李慧会偷你的项目书!” 听着他们的争论,梁序翻了一下李慧的项目书,这些项目书上都没有署名,确实很难证明究竟谁偷谁的。 主位上一直神色淡漠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孙主管,我想我们欧腾的时间不是用来看贵公司唱戏的。” 陆西宴站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项目合作的事改天再议,我建议贵公司还是先把内部矛盾解决完比较好。” 他拒绝合作意思显而易见,但本来就快要达成的合作这会儿要泡汤,让孙靓颖怎么甘心,不能因为一个还没入职的新人,就把这项目吹了。 见陆西宴准备抬脚准备离开,孙靓颖连忙争取,“陆总,安宁还没入职豪未,不是豪未的员工,这种品行也不会进入我们豪未,所以她刚刚的话不代表豪未员工。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谈的。” 安宁面色一白,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她不敢相信孙靓颖居然会在还没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就把她否决了。 她看到了李慧眼里的那抹得意。 盗用她的工作成果获得了高薪工作,让她背上污蔑者的名号,安宁不甘心! 欧腾集团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准备出去。 安宁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几乎快要走到门口,就在他的步伐快要迈出去时,她双手紧紧握拳,大声说,“陆总!我可以证明项目书是我的!” 喊出这句话时,安宁几乎身上都在发抖。 门口的男人闻言身型一顿,两秒后转过身,冰霜似的眼神看过来,对上她泛红的眼眶。 他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问,“怎么证明?” 没有署名,没有证据,她该怎么证明? 李慧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安宁没有自证清白的证据! 安宁刚对上他的视线一秒,就迅速移开了眼神。 她垂眸,深吸一口气,“我的项目书上,在重要的部分用黑笔划了线。” 李慧闻言,嘴角往上翘了翘,这算什么证明? 但男人的眼神却在等着她往下说。 安宁的心脏跳得发痛,“我用的笔是特别定制的,笔印里会有细碎的荧光,如果用放大镜看,能看到两个字母——A.N,我的名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的笔迹里居然这么精深奥妙。 助理江耀连忙出去拿放大镜。 梁序眉头微蹙,看了一眼陆西宴,离得近,他身上的冷意更深了。 陆西宴揣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握紧,眉头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笔迹里怎么可能还能有名字?”孙靓颖权当她是在胡诌,“安宁,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李慧也不信,“安宁姐,你不能为了搅黄我的工作就胡编乱造啊。” “这支笔是意大利特别定制的。”安宁看向李慧,“我是不是胡编,看了不就知道了。” 这时,欧腾集团有位高层说话了,“这种极具创意的笔,我确实听过,不过听说定制下来价格昂贵。” 对方打量了一下安宁,似乎从她的穿着打扮可以肯定她的条件是定制不起的,问道,“不知道安小姐,是怎么拥有这支笔的?” 听着是寻常的问话,但是有了李慧刚刚污蔑她偷口红的事在先,这话在安宁听来也好似在说她这支笔来路不明。 “笔的来历似乎跟今天这件事没关系吧?” 安宁的声音不大,不卑不亢,“现在最主要的,应该是证实我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会也是偷的吧?”门口的男人丢出一句话,带着轻嘲。 安宁蓦地看过去,对上男人那抹轻佻的眼神。 他眼里,有嫌弃,有讥讽。 安宁的面色白了一瞬,连嫣红的唇都失了几分颜色。 她忽地轻轻一笑,“陆总多虑了,是我前夫送的。” 四目交错,陆西宴深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藏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骨戒泛白,冷峻的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这时,助理江耀拿了放大镜过来,立马翻开项目书去看划线的地方。 “陆总!梁总!真的有荧光,还有字母!” 江耀惊讶地大喊,许多人纷纷都去看。 梁序转过头看了一眼安宁,又看向陆西宴。 他当然知道有荧光还是字母。 因为那支特殊的笔,是当年陆西宴送给安宁的。 是他参加赛车差点摔断了腿,用拿来的奖金给她特别定制的。 他深呼一口气,这俩人,真是冤家路窄。 隔着嘈杂和议论纷纷的人群,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安宁看不懂的情绪,撞得她心脏疼。她率先移开了眼神,偏向一边,红了眼眶。 李慧还在极力辩解,孙靓颖的脸都黑了。 最后结果出来,那被欧腾集团定下的项目书确实是安宁的。 听到真相宣布的那一刻,就像是含冤上刑场的罪犯得到了真相大白的机会,安宁满腹委屈,扭头跑了出去。 ...... 昏暗的楼道里,安宁深深呼吸着,纤细脖颈后仰,将快要流下来的眼泪悉数逼了进去,不让它们掉落。 曾经有人告诉她,眼泪是没用的东西。 但也有人跟她说,她的眼泪是最让他招架不住的武器。 安宁靠在楼梯扶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房大口呼吸着。 忽然,半掩的楼道门被人推开,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安宁蓦地顿住了呼吸。 第15章 将她抵在墙上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深邃冷峻的轮廓在暗沉沉的光线里忽明忽暗。 他一步步走近,安宁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檀香木雪松的味道。 逼仄的楼道里,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安宁刚想逃走,手腕忽地被人一把扣住,被人用力地抵在墙上。 陆西宴的力道极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逼视她晶莹的双眼。 他明明恨极了她! 但看到她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他却没有获得想象中的满足感。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倔强又可怜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他很想问她:安宁,你甩了我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 话到嘴边,吐出来时变成了,“我送你的东西,你不是都不屑带走吗,为什么要留着那只笔?” 他往前一分,逼问,“嗯?前妻?” 听到“前妻”二字,安宁脑子里嗡嗡的。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整个人被他固定在他和墙壁之间,想逃逃不了。 周遭的空气中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冰冷,高傲,又摄人心魄。 安宁喉间干涩,原来他都记得,只不过之前选择了漠视而已。 她迎上他逼问的眼神,盯着他漆黑的眸,“舍不得。” 捏着她下巴和手腕的手蓦地颤了一下,而后力道不减。 “舍不得什么?” 安宁唇角微扬,“因为贵,难得买到,所以舍不得。” 她话音刚落,瞧见男人深邃的眼底冷了好几分,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么?”陆西宴冷哼一声,“还给我。” 安宁一惊,没想到他会找她把笔要回去。 “陆先生,那笔是我的!” 陆西宴嘲讽一笑,“安女士,那只笔是我买的,我有权利收回我送出去的东西。“ 安宁急了,“婚内赠送的东西,陆先生没有权利收回!” “有没有权利,我的律师会告诉你。”陆西宴的声音冷傲,又带着几分不屑的轻佻,“当然,如果安女士执意要留着那只笔,也可以原价购买。” 他眉眼低沉,唇角勾起弧度,“意大利特别定制,不贵,三百万。” 被他紧握的手腕忽地紧紧捏起,安宁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明明知道她现在连两千八都拿不出来,开口就是三百万。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逼她。 让她求饶?道歉? 还是应该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对不起,我当初不该甩了你。 安宁紧握的拳忽地松开,卸力一般。 “好,我还给你。” 陆西宴盯着她冷白倔强的脸,眼神如冰锥。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保洁工的声音。 “诶?这楼道门怎么开了?” 声音逐渐清晰,眼看就要进来。 安宁心脏狂跳。 这里可是欧腾,没有人不认识陆西宴。 如果让人撞见他们二人这样的姿势在楼道,将会掀起多少流言蜚语。 但陆西宴显然没有退开的意思。 就在楼道门被人从外推开之时,安宁紧张到全身紧绷,男人高大的身影突然将她笼罩。 安宁被他抵在墙上,接着他的俊脸放大在眼前,停在她的脸侧。 安宁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们的姿势看起来......像接吻。 很是暧昧。 保洁工推开门看了一眼,就吓得说了声“打扰打扰”赶紧退了出去关了门。 依稀还能听见她边走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谈恋爱真是太疯狂了......”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安宁脸色一白。 她听见男人用最暧昧的姿势,说着最剜心的话。 “安女士,请你记住,凡是属于我陆西宴的东西,都不要试图跟我争论所有权,我全都会拿回来。” 安宁肩膀发颤,颤声问,“全部吗?” 陆西宴从她身上离开,后退一步,又恢复了之前矜贵得高不可攀的样子。 他睨着她失了血色的脸,“全部。” 安宁的指尖掐着掌心,看着男人转身一步步往外走。 他高大冷漠的背影,像不可一世的神明。 而她,像是被踩在脚底下的蝼蚁。 安宁的眼泪滑落下来。 全部? 也会包括......弦弦吗? ...... 欧腾集团一楼。 黑色的宾利在大门口停下。 后座车门拉开,尖细的高跟鞋落地,年轻女孩一身高定白裙从车内出来。 进入大堂,工作人员纷纷鞠躬问好,“程小姐好!” 欧腾集团上下员工都知道程两家的联姻的新闻,而这位程氏集团的千金,再过不久就会成为他们的老板娘。 普通人都知道,商业联姻就是强强联手,锦上添花,也意味着集团商业将会更上一层楼。 程晚晚轻轻点头颔首,娇美的面容始终带笑,丝毫没有富家千金的架子。 见她往电梯处走去,大堂里有人开始小声八卦。 “这位程氏集团的千金真是人美心善脾气好,还经常带着东西过来看我们陆总,跟我们陆总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是吧,现在看着是挺幸福般配的,但其实这豪门里啊,水深着呢。”一位工龄较长的老员工低声说,“我听说啊,咱们陆总以前是不想跟程氏联姻的,好像有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 嗅到八卦的味道,几个人都加入了聊天。 “啊?还有这事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传闻陆氏集团的二少爷,就是咱们陆总曾经有段非常高调且轰动了整个京海的恋情。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恋情突然就终止了。并且一夜之间,网上关于‘陆家二少女朋友’的新闻全都撤下,从此互联网上查无此人。” “真的假的啊?这么劲爆?” “不仅如此,甚至关于女方的任何信息和照片都不准传播,那女孩仿佛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似的。” “天呐!这女孩是什么来头?明星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网上众说纷纭,大家都猜测能让陆家如此大动干戈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八卦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渐渐小去。 程晚晚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冷下去,直到走进电梯,那像是戴在脸上的笑容面具瞬间摘去,面上尽显怒意。 第16章 耿耿于怀,还是余情未了 电梯直接上到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总裁办的江耀看见她过来,连忙站起来,“程小姐!” 程晚晚笑盈盈地问,“江助理,西宴在办公室吗?” “陆总在梁副总办公室谈公事。” 江耀不敢怠慢她,更不敢得罪自家祖宗,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询问,“您要去找陆总吗?或者您给他打个电话?” “不了。”程晚晚笑意不减,西宴不喜欢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突然打断,她不想做让西宴反感的事情。 “我去他办公室等他,江助理先忙着。” 程晚晚轻车熟路地进了陆西宴的办公室,江耀送了咖啡进去,就退了出来。 没多会儿,办公室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程晚晚径直走过去接起。 电话接通,对方开门见山地直说,“陆总,您让我调查那位叫安宁的信息,已经查到了。” 程晚晚握着电话的手猛然一紧,脸上客气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安宁! 西宴在找人查安宁! 他究竟是对她这几年的离开耿耿于怀,还是跟她余情未了! ...... “要我说,你就是自己找虐。” 副总裁办公室里,梁序连喝了两杯茶,没好气地说,“这种项目交流哪犯得着你这个大总裁参加,你是听说那安宁来了你才去吧?” 陆西宴坐在沙发没吭声,点了一根烟。 梁序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又说,“明明知道她那笔是怎么来的,还偏要问人家是不是偷的。人家一说前夫送的,你又不淡定了。” 梁序往沙发上一坐,瞅着他,“你要是真的还跟四年前的事过不去,趁着她回来了,找她说清楚。” 陆西宴转头睨他,“说清楚什么?” “她为什么甩了你,为什么离婚。”梁序问,“不想问清楚吗?” 陆西宴深吸一口烟,凤眼深沉的眸光在青烟下晦明不清。 原因? 她离开那天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她把他变成了全京海的笑话。 还有什么可问的。 恰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 陆西宴看了一眼,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按下接听。 “陆总?” “嗯。” 对方忙说,“您让我查的信息查出来一部分。” 陆西宴眉头一皱,声音冷了下去,“什么叫一部分?” 对方先汇报了比较准确的信息,“那位叫安宁的女人是一个星期前回的京海,带着个三岁的小孩。” 陆西宴面色一凝,指尖的烟灰抖落下来,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 她真有孩子了? 三岁? 他眉心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眸色转动。 对方又说,“回京海之前,她在吉宁市待过一段时间,再往前就查不到了。” “待了多久?” “三个月。” 陆西宴的胸膛起伏着,刚想问那个孩子,就听见对方说,“她在吉宁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经常来往。” 对方顿了一下,想到刚才程小姐说安宁应该是跟那个男人结婚了生了孩子,他不敢断定,委婉地说,“可能那就是小孩的父亲。” 陆西宴全身的血液冷了下来。 “那男人也来京海了?” “没有。”对方说,“只有她们母子。” 指尖的烟燃到了头,烫而不自知。 陆西宴眼底盛着怒火,将通话狠狠地掐断了。 这么说来,她是再婚离异? 又或者是,跟别的男人未婚先孕? 当了单亲妈妈,这才回了京海? 无论是哪种猜想,都足够让陆西宴攥的拳头更紧了几分。 ...... “安宁!” 欧腾集团大门口,安宁被红着眼的李慧一把拉住,“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你开心了是吗!” “安宁,你明明资历那么好,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为什么不肯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还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我比你更需要这个工作机会!” 明明是她先调包了项目书,此刻却气急败坏地缠上了安宁。 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安宁眉眼冷淡,“李慧,你方才的那句话,我也送给你——工作丢了可以再找,这种污蔑人的事,你干了良心过得安吗?” 李慧的脸上红白交错,几秒后憋出一句话,“安宁,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不会跟我争抢这份工作的。” “不。”安宁轻笑,眉眼浅淡,“应该说,你以为我是个懦弱的人,不会有勇气当众拆穿你。又或者说,你以为我是个倒霉的人,被你诬陷,也无法自证清白。” 很可惜,她都错了。 她的话让李慧错愕在原地,脸色难看。 安宁说完转身就走。 李慧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带着不甘的嘲讽,“你傲什么?你的前夫能送你那么昂贵的笔不也跟你离了婚!” 她以为她这句话能扎安宁的心。 安宁仿若没听到,这也许就是李慧能想到的最有攻击力伤害她的话了吧。 但她不在意。 她走到公交站等车,抬手挡住眼睛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 已经到中午了,还要去医院给李春芳送饭。 李春芳节俭,在医院不肯自己点餐吃,嫌医院的饭菜又贵又不好吃还分量少。 每次只有安宁从外面买了过去,她才会吃点。 她也不挑食,嘱咐着安宁买两个馒头一个凉菜就够了。 但安宁总是会给她带肉菜,还带汤。 刚准备找个遮阴的地方等车,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 是豪未集团通知她入职的信息。 安宁盯着短信看了几秒,回复了一条拒绝入职。 不到两分钟,孙靓颖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诧异地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宁拿着手机,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语气淡淡,“孙主管,被人诬陷的感觉,真的很糟。” 过去的几年里,她体验过太多太多回了。 但那时候,总有个男人站在她身边,无条件地相信她。 但现在,就连他也把她推入了被人诬陷的漩涡。 电话刚挂断,手机又震响了。 李春芳焦急的声音从里传来。 “安宁!医院说我没床位了,来了个病人把我的床位占了,护士要我去走廊住着!” 第17章 掐掉她们在医院求生的机会 安宁心里一紧,听见李春芳继续说,“我刚刚去走廊看,就连走廊都住满了!” “怎么会没床位呢?”安宁急的声音都拔高了一些,“我住院费都交了!” “不知道啊!”李春芳在那边都快哭了,又生气又焦急,“我东西都被那家人丢出来了,护士说电脑登记里那床位就是人家的,是我们占用别人的床位。” “占床位也就算了,医院刚刚还通知我,我的手术排到了一个月后。”电话那边,李春芳又气又急,声音也尖锐起来,“这可怎么办啊安宁?” 安宁听得血气上涌,头皮发麻。 明明手术就安排在下个星期,怎么会无缘无故拖一个月? 这不是要李春芳的命吗! 安宁也顾不上等公交,连忙拦了辆车就去了医院。 刚到医院,就看见李春芳一手输着液一手举着吊瓶,无措地坐在住院部走廊的休息椅上。 这几天她乳腺疼得厉害,一直在打止疼针,晚上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不是很好。 明明交了住院费,也有床位,却把一个快要做手术的人赶到医院走廊坐着,这是哪门子道理! 李春芳见到安宁来了,连忙站起来走向她,又气又恼又无奈,“安宁啊,怎么会这样呢?这医院怎么这么办事呢!” 安宁举着她的吊瓶,带她直接去找了护士长。 而护士长只是很敷衍地告诉她们,对方确实是提前办了住院手续,只是一直没来医院,是医院的实习护士搞错了,才会以为床位是空余的,让她们住了进去。 安宁还想追责,让医院解决这个问题,护士长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实习医生已经被医院开除了,还要怎么样呢?” 安宁攥紧了手,辩驳,“那医院就不需要为病人负责了吗?不需要承担责任吗?” 护士长抬头扫了一眼李春芳身上的穿着,然后低头写着手里的资料,“楼上VIP还有空余的病床,医院的意思是为表达歉意,会给你们减免一部分。” 她抬头,眼底却是不耐,“要住吗?” VIP病床的费用,一天能抵过普通病房一个月还多。 不是她们能负担得起的。 见她们犹豫,护士长低下头不屑地轻轻一笑。 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上,亮着她不久前收到的信息:【办好了,给你升到管理层。】 ...... “是这样安小姐,本来你母亲的手术是安排到下个星期的,但是主刀医生赵主任临时接到一个特别重要的医疗任务,这两天就要出差,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医生办公室里,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将赵主任的安排表调出来给安宁看。 安宁眉头深深皱起,“临时的医疗任务?” “是ZF单位安排的,具体就不方便说。”医生看了一下李春芳的病历资料,“您母亲目前状态良好,下个月手术是可以的。” 拖一个月,李春芳就要疼一个月。 安宁抿了抿苍白的唇,“那换主刀医生呢?” “现在医生手术都安排得比较满。”医生点了几下电脑,像是发现什么似的,语气惊讶地说,“噢,下星期陶主任可以安排手术,不过......” 他欲言又止,看向面前的年轻女人,“陶主任是我们医院比较权威的医生,手术特别难预约,费用也相对较高一些,不知道你们——” “高多少?”安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直接问。 对方伸出一根手指,“十万。“ 安宁喉头哽了一下,指尖掐入掌心。 她刚拒绝了豪未的工作,又要面临多出十万的手术费。 十万。 好庞大的数字。 医生看出她的为难,非常理解地说,“这样吧,你考虑一下,明天早上之前给我答复,毕竟陶主任的时间真的很宝贵。” 安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们原本就是京海这座城市最渺小的人。 程晚晚的那句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在京海这个寸土寸金医疗资源紧张的地方,没有背景没有资源的人,连看病都很困难。 她拿出手机,点开支付软件。 视线从一排银行卡中划过,扫向一张黑金暗纹交错的卡面。 卡里的余额数字庞大到让她呼吸一颤。 在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动过这张卡。 但李春芳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癌细胞扩散的几率更大。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手机再次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刚才那位男医生讨好的声音从半掩的门内飘出。 “您放心吧,陆总怎么交代我就怎么办,一定办得妥妥的。她们母女现在,手术推迟了,床位也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钱来做手术......” 刚准备敲门的手忽然僵在半空。 安宁脸色一片煞白。 医生口中的母女,是她们! 那,那位陆总呢? 她差点忘了,这个医院,原本就是陆氏集团投资的。 安宁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连呼吸都发疼。 耳边又响起男人将她逼在墙角,丝丝森冷的话。 “凡是属于我陆西宴的东西,我全都会拿回来。” 他一句话,就能掐掉她们在医院求生的机会。 神明想捏死一只蚂蚁,不费吹灰之力。 ...... 欧腾集团总裁办的电话响起。 “江助理,楼下有位安小姐要见陆总。” “安小姐?”江耀在脑海里搜索一圈,突然想到上午的事情,难道是那个安小姐?看陆总对她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想见她吧? 他刚想回绝,总裁办公室的女人笑盈盈地看他,“江助理,让她上来,我应该认识。” 电梯在顶楼停下。 江耀见来人像是带着怒气来的,刚想上去问她找陆总有什么事,就被对方直接略过,径直去了总裁办公室。 安宁走进门户大开的办公室,嘴边满是质问的话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时,都停在了嘴边。 “安宁?”程晚晚放下手里的杂志,从沙发上起身,眼神带了一丝诧异,“我刚刚听江助理说你要找西宴,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说罢,她示意江耀去准备茶水。 虽然还没订婚,但俨然已经是总裁夫人的作风。 安宁往极其宽敞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陆西宴呢?” 第18章 程晚晚失血过多,安宁输血 听到她直呼陆西宴的名字,程晚晚嘴角的笑容凝了凝,又笑起来,“西宴还在开会,安宁,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达给他。” “那程小姐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散会?”安宁眉眼疏离地看向程晚晚,“有些事,我要当面问他。” “安宁。”程晚晚走到她面前,笑意不减,“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你跟西宴以前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清楚。但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希望你能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程晚晚微微一笑,“有些话,让我这个未婚妻转达,会比较妥帖。” 安宁能听出程晚晚的话外之意。 无论是从关系,身份还是地位的悬殊。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当面站在陆西宴面前占用他时间的资格。 江耀送茶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放了茶水就赶忙退了出去。 “好,既然程小姐这么说了,那麻烦程小姐帮我转告他。” 安宁的指尖在掌心掐出红印,试图麻木心里的疼痛,“陆总记恨我,我毫无怨言。但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对付我妈妈。” “安宁,你妈妈怎么了?”程晚晚佯装疑惑,端起一杯水给她,“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妈妈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还请程小姐帮我把话带到。” 安宁说完就准备离开。 忽然外面隐约响起一道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程晚晚眼眸一转,拉住安宁的手臂,“安宁,你真的不考虑带你妈妈出国治疗吗?国外的条件要比国内好——” “谢谢程小姐的好意!”不等她说完,安宁冷声拒绝,“我妈妈的病,就不劳程小姐费心了。” 她干脆地从程晚晚手里抽出手臂,刚准备离开。 “啊——” 对方一阵惊呼,似是没有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 安宁余光瞥见,下意识抬手去扶。 刚伸手过去,程晚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一声清脆地炸响,她手里的端着的茶杯掉落在地,茶水四溅,杯身摔得粉碎。 程晚晚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手掌躲避不及,撑在了碎片上,掌心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她原本精致的脸一下就惨白了下去,眉头紧拧。 安宁错愕地站在原地,她刚刚抽手臂的力度......并不大。 她刚想去喊人,门口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涌入了好几个人。 “晚晚!” “程小姐!” 安宁转头,一眼就看见了西装笔挺的男人,他第一个进来,直接冲到了程晚晚的身边,单膝跪地查看她的伤口。 “西宴......”程晚晚脸色苍白地靠在陆西宴怀里,“我好痛......” “我的天呐!”江耀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连忙喊道,“快叫医生!” 安宁站在原地,刚想上去看程晚晚的伤,忽地被男人冷冽的声音冻住。 “你不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有凝血障碍吗!”陆西宴看过来的眼神冷如冰锥,没有丝毫温度。 安宁身形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他以为是她推的程晚晚? 她张嘴解释,“不是我——” “西宴......”程晚晚惨白着脸,声音虚弱,“别怪安宁......是我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跟安宁没关系......” 陆西宴一把将程晚晚抱起,大步去了办公室楼上的套间。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安宁。 安宁眼睫微颤,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片,暗红的血液跟洒掉的茶水混合在一起。 她知道程晚晚很金贵。 程氏集团的独女,自小身体不好,熊猫血,还有凝血障碍。 一旦她出半点意外,这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她。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就匆忙赶到了,径直去了楼上套间。 地上狼藉的碎片也被保洁清理干净。 梁序等人都闻声过来了,一起进去查看程晚晚的情况。 安宁靠站在办公室外面的墙壁,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陆西宴那道犀利如冰霜的眼神。 厌恶极了她。 越想,那道眼神就越清晰。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江耀。 安宁回神,忙问,“江助理,程小姐怎么样?” “医生说伤口比较深,血流不止,要去医院处理。”江耀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睛,面色为难,“安小姐,陆总现在气压很低,我觉着你还是别待在这添乱了。” 江耀在陆西宴身边干了三四年,自家老板皱一皱眉头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所以他隐约能觉察出,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太待见这位安小姐。 这个时候让她离开,一定错不了。 安宁点了点头,她确实没必要待在这了。 刚走到楼下,她就看见陆氏旗下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动静不小。 还没走到公交车站,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母——A。 她在通讯录置顶却不敢备注他全名的那个人。 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他低沉冷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在哪儿?” 安宁垂眸,“公交站。” “晚晚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对方言简意赅,“你过来。” 安宁心头一颤,不自觉抓紧了手机,“有偿的吗?” 对方顿了一秒,声音更冷了几分,“要多少?” “六年前是十万,现在涨价了。”安宁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念在旧情,给你打个折,二十万。” 对方笑了,笑得嘲讽,“安宁,你觉得你的血值这么多吗?” “我的血当然不值钱。”安宁轻笑,“但陆总的未婚妻值钱。” 安宁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医院血库缺血,陆西宴不会找她。 毕竟,她曾经是程晚晚的移动血库。 陆西宴嗓音冷冽,“马上过来。” 安宁挂了电话,抬手捂住跳得生疼的心脏。 曾经那个跟她说“安宁,你的血不是用钱可以买的,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的人,现在跟她说,“你觉得你的血值这么多吗?” 安宁忽地轻笑,眼眶潮湿。 二十万够了。 高出的手术钱和VIP住院费都有了。 第19章 晕倒在他怀里 偌大的京海,最不缺人的地方就是医院。 消毒水和碘伏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漂浮在半空,刺激着安宁的感官。 她坐在抽血台前,伸出自己白皙纤瘦的右臂。 细长的枕头扎入右手血管,暗红的血液随细管流进血袋。 安宁垂着眸,左手白皙腕骨上,系着跟今天白色衬衫相衬的同色丝带。 一袋血抽完,护士问她,需不需要换只手。 她轻轻摇头,安静地看着那系着蝴蝶结的丝带微微飘动,表示不用。 两袋血很快就抽完了。 好在程晚晚需要的不多。 她站起来,按压着被吸满碘伏的医用棉签,离开抽血室。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抽血室门口,双手插兜,眸色疏离淡漠,冷峻又精致的五官像是镀了一层寒霜,散发着阵阵骇人的寒意。 安宁侧身站在他面前,没有看他,“二十万,陆先生不会言而无信吧?” “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当个骗子。”男人的音色沉沉,低眸睨着她,从钱夹里滑出一张卡伸到她面前。 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骨硬朗。 指甲修整得干净,打磨圆润。 这双如玉雕的手指,曾经游走过她肌肤的每一处。 如今捏着一张银行卡,冷得令人发指。 “谢了。” 安宁收了卡,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安宁。” 陆西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宁脚步一顿。 “四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嗜钱如命。”陆西宴盯着她的背影,两条细白的手臂,深邃的眼眸蕴着深意,”怎么,那么多钱,就花完了?” 安宁没有回头,眼眶泛红。 “这就不劳陆先生操心了。” 她将手里的银行卡紧紧攥在手里,卡的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 白皙的脸上,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她脚步发软,一步一步往医院的大门口走去。 奔波了一天,没来得及喝水吃饭,又抽了两袋血。 又引发了低血糖。 安宁眼眶潮湿,呼吸都费力。 意识逐渐混沌时,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陆西宴,如果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会不会后悔这么对我?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 手里按着的棉签脱力掉在了地上。 安宁眼前一黑,跌落在一抹清冷的怀抱里。 她闻见淡淡的檀香木和雪松的味道。 清冽,好闻,让人想沉睡...... 男人几乎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 搂着她单薄到硌人的肩膀,陆西宴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滚烫。 紧紧盯着她苍白如纸的面颊,那双深邃的凤眼一片暗红。 ...... 干净明亮的VIP单人套房里,冷气温度适宜。 女人薄薄的身体深陷在白色的薄被里,双眼轻闭,呼吸均匀,精致白皙的面容上恢复了淡淡的血色。 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正输着液。 身姿笔挺的男人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一侧,黑色衬衫的领口松了两颗。 他安静地坐着,眉眼深邃,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女人。 “应该是空腹抽血引起的低血糖。”护士做完检查,礼貌地告诉男人,“一般来说,是不建议空腹抽血的,尤其是像这位小姐这样体质不太好的人群,更不能空腹献血。” 陆西宴眸色一黯,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她什么时候醒?” “可能这两瓶水输完就能醒了。”护士说,“等她醒来最好吃点东西,需要我让人准备一点吗?” “虾仁鸡丝粥。” 护士闻言一怔,两秒后反应过来,他是在报菜名,连忙记下。 刚准备出去,男人又说,“输液速度慢一点。” 护士连忙调了一下,这才关门出去。 病房里,安静到只有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心跳声,一下,一下...... 陆西宴的平静的视线落在女人俏丽的五官上。 从她清淡的眉眼,划过她挺翘的鼻梁,停在她浅粉的唇瓣上。 深冷的眸里升起百般种情绪,晦涩不明。 安宁,你知不知道,销声匿迹,是所有离开里最狠的一种。 ...... 病床上的人在沉睡,呼吸轻盈。 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好像被一只滚烫的大手包裹住,手背被柔软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会儿,很快又被人松开了。 安宁仿佛做了一个绵长而久远的梦。 梦到了六年前。 她和陆西宴刚认识的那一天。 也是一个阳光艳丽的夏天。 ...... “您好,请问是住在京海林阳区西苑村的安宁安小姐吗?” 电话打来的时候,安宁刚结束便利店的通宵晚班,到租房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混沌不清。 桌上还放着一桶刚泡好,还没来得及吃的泡面。 “我是......” 那头立马接话,语气急迫。 “您好,我是市医院的王主任,有位紧急患者需要您的血源,请您立即来一趟市医院!” “我的血源?”安宁还有些发懵。 “是的!市医院血库现在RH阴性血不足,有位患者需要紧急输血,请您立即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安宁昏沉的脑袋才稍微清醒过来。 虽然她不知道医院的电话怎么打到自己这里,不过救人要紧,也容不得她多想。 刚准备迈开步子,电话又响起。 她看向来电,迟疑了几秒接起。 李春芳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位王主任更急迫,“安宁,你接到医院电话没有?快去医院卖个血!” 卖血? 安宁心头一颤,眉头微拧,“妈,电话是你给医院的?”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快去抽个血!” 安宁的联系方式确实是李春芳给医院的。 她上医院替儿子拿药的时候,刚好碰到医院送来以为紧急患者,听说是什么集团的千金正需要输血,又恰好听到别人说患者家属重金酬谢给这位千金输血的人。 于是她一打听,人家需要罕见的RH阴性血。 她眼睛一亮,她家安宁不正好是吗! 她将安宁的档案给了人家,这又迫不及待地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催促之余,她还不忘提醒,“安宁,抽完血别忘了拿钱,人家说好了给10万块钱,10万块到手离你弟弟的手术费就又近了一步!” 第20章 六年前初遇,他笑得极好看 挂了电话,安宁微微垂眸。 十万,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 哪怕她白天晚上没日没夜地打工,再省吃俭用,也要将近两年才能挣到这笔钱。 而宇灿的手术,等不了太久...... ...... 随着一阵机车的轰鸣以及轮胎摩擦地面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红相间的炫酷摩托车停在刚下楼的安宁脚边。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机车上,男人身着黑色皮夹克,里面搭了一件同色系T恤,一双逆天长腿包裹在黑色休闲裤下,裤脚扎在黑色短靴里。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机车头盔,相貌隐藏在头盔里,安宁看不见他的样子。 头盔下,男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透过黑色的护镜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孩。 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身上是简单的白T仔裤,单肩背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 再往上,是她白净秀气不施粉黛的脸,眼睛很大,却没什么波澜,看起来有些许拒人之外的淡漠。 黑色及腰的长发海藻般随意地披散下来,显得她倒有几分清纯好看。 眼前这个人的模样,跟他十分钟前在档案资料上看到的照片重合。 就是有点瘦。 身高不低,却很单薄。 他开口,声音清冽好听。 “安宁?” 安宁没有回答,好看疏离的眸子染上些许疑惑和警惕。 男人递给她一个同色的头盔,“医院让我来接你,上车。” 安宁迟疑了两秒,而后接过来戴上,上了他的机车后座。 刚坐稳,男人油门一拧,机车立即飞了出去。 安宁还没做好准备,本能地往后一仰,由于惯性又猛地往前一冲,单薄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男人宽阔的背上。 “不......不好意思。”她略微尴尬地道歉。 男人这才听清她的声音,有些清冷,但好听,像夏日的无糖冰糕似的。 清亮,剔透,晶莹。 宽阔的背脊一怔,微微侧头,“扶好。” “噢。” 安宁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腰侧的衣角。 她隐约闻见,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浓烈不张扬,很清爽的香。 男人的车速极快,车身像一头疾驰的猎豹,在马路上的四轮车之间快速穿行。 不到十分钟,机车停在市医院门口。 此时的门口站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到了。”男人依旧言语简短。 安宁下车,将头盔还给他,刚想道谢,就被那几个医护人员拉走。 “快快快!安小姐来了!”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办公室。 王主任跟她核对信息。 “安宁?” “我是。” “22岁,家住林阳区西苑村,RH阴性血,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 安宁茫然点头,“嗯。” “好。”王主任立即吩咐护士,“带安小姐去查个血,然后准备输血。” 他的话刚落,安宁又被两个护士带了出去。 抽血,填资料,签字,又抽血。 暗红的鲜血从她细弱的血管里抽进透明的血袋里。 安宁脸色泛白,嘴唇也白了。 “医生,我头晕。” 抽血的护士头也没抬,“抽血都头晕。” 安宁不再说什么。 抽完一袋,来了个黑衣男人,在护士耳边交代了几句,接着又抽了一袋。 最后抽了整整1500ml的血。 安宁坐在休息区,头晕得厉害。 本来连轴转了24小时,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又抽了这么多血,腿脚发软得像抽了骨头似的站不起来。 “是安小姐吗?” 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宁抬头,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打着花领带的中年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应该是个什么成功人士。 安宁点头,声音极浅,“我是。” 男人礼貌一笑,“我是程氏集团程总的秘书,我叫徐磊,请跟我来一趟。” 安宁勉强起身,随他来到一个房间,刚坐下,徐磊将一张卡和一张资料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安小姐,谢谢您救了我们程氏集团的大小姐,这是答应您母亲给您的报酬,您签个字。” 安宁低头看向桌上的白纸黑字,拿起笔在签字那栏犹豫起来。 徐磊见她犹豫不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似笑非笑,“安小姐,您放心,这卡里的钱整整十万一分不少。” 这种穷酸人家为了几块钱讨价还价的他见得多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本来程总准备了一百万的酬劳,结果那位李女士用极其势利的态度喊了十万,还一副怕程总给不起的嘴脸。 也是,这种穷人家,怕是见过最大的钱也就是这十万八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宁咬唇,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抬头,眼睛里没什么波澜,语气却很轻,“徐秘书......下次,如果贵千金还需要血源......可以再找我吗?” ...... 一张卡本身没什么重量,放在安宁的布包里,她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宇灿的救命钱。 她捏紧了肩上的帆布包,朝医院门口走去。 抽一次血就能挣十万,如果抽五次,宇灿就能立马做手术。 她回想起刚刚徐秘书的话,“我们会考虑的。” 虽然有些不太道德,但她忍不住想想,如果过几天那位程氏千金又需要输血,该多好。 头很晕,脚也有些发软。 翻开帆布包时的手有些发抖,她在包里找了几下,一颗糖都没有。 这时,一个不明物体呈抛物线朝她丢过来。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东西落在她脚边。 是一颗裹着金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抬头往前看去,是他。 大门口,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随意地斜倚在车身,姿态慵懒散漫。 他脱下了头盔,凌乱的黑色短发下一张白皙的脸俊美无暇,轮廓线条流畅,深邃分明。 他看向安宁时,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轻轻上挑,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21章 巧克力递到她嘴边 男人本身就好看极了,加上炫酷机车的加持,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走了来来往往不少男女的目光。 在安宁的二十多年的记忆里,她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但......好不好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巧克力,走到男人面前,递给他,“你的。” 陆西宴深邃的眼神从巧克力转移到安宁身上,她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抽完血面色更白,身形单薄到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但她的眼神依旧淡漠疏离。 “给你的。” 陆西宴指节分明的手从安宁手里抽走巧克力,拆开,递到她嘴边。 “抽完血会低血糖,吃点巧克力可以缓解。” 安宁此刻心悸得厉害,细白的额头渗出些许冷汗。 她犹豫了两秒后,结果巧克力咬进了嘴,浓烈的甜份一下肚,眩晕心悸确实缓了许多。 “谢谢。” 她声音清浅,也很礼貌,从包里翻出一个小零钱袋,又从小袋里拿出五块钱人民币放在陆西宴手里。 陆西宴打量着手里从未见过的“纸”,问道,“这是?” “谢谢你的巧克力,五块钱......应该够吧?” 安宁在打工的便利店见过这种包装的巧克力,大约四五十一盒,一盒十颗。 陆西宴将手里的纸币看了正面看反面,再抬头,安宁已经走了。 她骑了一辆路边的电车,车子启动时,风吹起了她柔顺的黑发。 烈日下,她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仿佛一颗倔强顽强的小草。 “喂!” 肩膀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陆西宴回头,是梁序。 “发什么呆?晚晚怎么样了,进去看了吗?” 梁序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然后视线落在陆西宴的手上,又问,“这是什么?” 陆西宴一只手将纸币举到头顶上方,抬起头看了又看,“钱。” “钱?”梁序语调上扬,凑过去跟他一块儿看,“什么钱?钱不都是红色的吗??这什么钱?” “五块钱。” “五块钱是什么钱?”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陆西宴撇了他一眼,将纸币装进了口袋。 虽然他也不知道“五块钱”是什么钱。 从机车下来,陆西宴往医院里走,“去看晚晚。” ...... 也许是巧克力起了作用,心悸发抖缓解了很多。 安宁骑着小电车刚走不远,包里的电话就响了。 李春芳接通便问,“安宁,血抽了没?钱给没给?” “给了。” “真的是十万吗?” 李春芳拔高了音量,听起来很激动,“你赶紧给我转过来!” 安宁垂眸,视线落在地面被风吹下的树叶。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遮住她略微湿润的眼眶。 嘴里还有淡淡的巧克力味,那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关心。 她平稳呼吸,轻声说,“对方给的银行卡,我拿回去给你。” 挂了电话,安宁缓缓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叠得四四方方的纸,上面残留着包裹巧克力的残渣,还有巧克力的香味。 她将金色的纸紧紧攥在掌心,打开手机聊天框,按住语音,“妈,我想吃猪肝。” 不一会儿,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回了过来。 接着又是一条32秒的语音。 “你怎么突然想吃猪肝啊.......猪肝那么贵吃它干啥......一斤猪肝的钱可以给你弟弟生下来买点别的......再说了你弟弟最近胃口不好,不喜欢吃荤腥的东西,那些肉啊肝啊心啊他都吃不下......这猪肝就不吃了啊,等过了段时间你弟弟胃口好些了妈再给你们买了做,你快点回来啊,我等会要赶在银行中午下班之前把钱拿了去存起来。” “哎安宁......刚刚宇灿说他也想吃猪肝了,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居然有胃口了,我这就去给你们买,妈给你们中午炒猪肝吃。” 语音听完,安宁的手又开始抖。 心脏的某个地方很沉很重,似有一双手牢牢抓着透不过气,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想,可能低血糖又犯了,连眼睛都模糊了。 一滴泪“啪嗒”砸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手心一片潮湿。 ...... “程小姐今天紧急住院了......是割腕,听说是因为跟陆氏财团陆二少的婚事......还能是什么事,一个想嫁一个不想娶呗......” 市医院VIP住院部十楼,最右边的楼道里传来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来给程小姐卖血的也是个奇葩,为了十万块钱抽了整整1500ml毫升的血啊......那女的脸都抽白了,再多抽点都快抽死了......她居然走之前还跟我说下次需要抽血还找她,给我都听笑了......” 楼道很黑,男人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依稀只看到他胸前的领带花花绿绿,彰显着他不凡的品味。 “你还被说,那女的长得真不错,才22岁,皮肤白嫩白嫩的,尤其是那双腿又细又长......” 男人说到这,脸上遐想的笑意止不住,“卖血我不一定会找她,要是卖身嘛......我还真想试试哈哈哈......” 男人还没“哈”完,一道清冽的嗓音在楼道门口突兀地响起,在狭暗的空间回荡。 “徐秘书,巧啊。” 徐磊惊愕,连忙收起手机看向门口。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道,长腿交叠倚在门口。 黑暗中,狭长的眸染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陆......陆少,您怎么在这?” “砰”地一脚! 徐磊跟篮球似的从楼上滚了下去,摔到墙边。 第22章 陆西宴拒婚 徐磊被踹得一脸懵。 眼前这个人正是亚洲顶级财团陆氏财团的二少爷,陆西宴。 虽然这位陆二少无心商界,基本不在自家公司露面,但商场上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陆老爷子指定的未来家族继承人。 徐磊就算有九条命,也得罪不起眼前这个人。 徐磊不知道陆西宴究竟听了多久,听到了哪些。 他慌乱地捡起掉在一旁的眼镜,手抖着戴在脸上,不敢站起来。 “陆少......我就是一时嘴欠,您别跟我计较......” 陆西宴修长的身姿站在楼梯台阶,双手抄兜居高临下睨着半跪在地上的人,“徐秘书,我看你这份工作做得挺闲。” 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在空旷的楼道无比清晰。 徐磊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楼道碰到这尊大佛,冷汗都下来了。 “陆少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乱讲话,我一定牢牢闭上我这张臭嘴,多为程总做事!陆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 陆西宴轻哼一声,转身走出了楼道。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嚼舌根,但程家的事他不想多管,警告一下就算是徐磊今天的事提个醒。 见他什么都没说,徐磊连忙抬手擦了擦滴下来的冷汗。 ...... 病房里。 坐在病床旁边的韩芸,看着还没醒过来的女儿,偷偷抹着眼泪。 梁序削了个苹果递给她,“韩阿姨,您吃点水果吧。” 韩芸摇头,哭过的眼睛跟核桃似的,“晚晚还没醒来,我吃不下。” 梁序安慰她,“医生说晚晚的手术很顺利,您别太担心。” 正说着话,病房门被人推开。 韩芸转头瞧了一眼推门进来的人,又立马别过头,面上有几分生气。 梁序注意到她的神色,看向来人,“西宴,你刚去哪儿了?” “接个电话。”陆西宴随口回他。 韩芸开口,“梁序,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西宴说。” 梁序出去之后,病房里长达两分钟的寂静。 终将是韩芸先开了口,“西宴,我们家晚晚虽然从小身体不大好,但她知书达理乖巧懂事,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告诉阿姨,你究竟是哪点不满意她,非要拒了跟她的婚事?” 陆西宴站在床尾,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韩阿姨,晚晚很好,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 病床上女孩的长睫微微颤抖,轻闭着双眼没有睁开。 “但你知道晚晚并没有把你当哥哥。” 韩芸语气稍显激动,泪眼婆娑,“她从小就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拒绝跟她的婚事让她很伤心,她差一点就死了......我差一点记忆见不到我女儿了......” 说到这里,韩芸哽咽地哭了出来。 就是因为程晚晚在电话里听到了陆西宴拒绝跟她订婚,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割了腕,要不是发现及时,她就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韩阿姨,晚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对晚晚只是兄妹之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想法。” 陆西宴的态度诚挚,语气却是坚定不容拒绝。 女儿受了这种委屈,韩芸哪里能忍。 她站起来看向陆西宴,眼底是微微的怒气,“西宴,如果阿姨和你程叔叔,非要让你爷爷给你定下和晚晚的这门婚事呢?” 陆西宴淡然一笑,毫不在意,“韩阿姨,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叛逆得很,我不想做的事,谁的话我都不会听。” 他说完,丢下一句,“等晚晚醒了我再来看她。” 而后大步出了病房。 韩芸气得不轻,红着眼睛看向床上的女孩,“晚晚,你也看到了,陆西宴的心里没有你,你这傻孩子这么做值得吗?” 床上的女孩轻轻睁开双眼,面色有些苍白,但眼里一片清明。 她扯了扯嘴唇,小声道,“西宴哥哥是觉得我身体不好,所以不愿意跟我订婚。等我身体好了,我就能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 西苑村。 小电车骑进巷口的时候,已经闻到了飘来的饭菜香。 巷口小卖部的陈姨叫住她,“安宁啊,你爸这个月赊的酒钱还没给,你回去问问你爸什么时候清一下账。” 安宁抬眸,轻声开口,“他欠多少?” 陈玉梅翻开记账本,飞快地按动着计算机,“一共一千六百八。” 安宁轻轻“嗯”了一声,骑着电车往巷子里走。 陈玉梅看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叨念,“一家四口就靠个女儿上班挣钱,喝不起就别喝啊!” 到家的时候,李春芳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桌上摆了一碗刚炒好还散着热气的猪肝。 见她到家,李春芳连忙从昏暗矮小的厨房里走出来,沾满油烟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脸上笑开了花。 “安宁,卡呢卡呢?快拿给我看看。” 安宁呼吸一窒,心脏的某个地方有些酸。 李春芳的笑,从来都不是对她。 安宁将包里的卡拿出来递给李春芳,后者笑得合不拢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收进了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 “吃饭吃饭,叫宇灿吃饭!” 昏暗的卧室门口,消瘦的少年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眼神直直地落在安宁身上。 安宁一转身,便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宁上前,蹲在他面前,浅浅一笑,“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药?” 少年开口,青春期的嗓音有些低哑,“我听妈说,你去卖血了?” 安宁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不是卖血,就是救了个大人物,得到了一笔不少的报酬。” 她尽量说得委婉,生怕对方有负担。 安宇灿盯着她苍白的脸,年少俊毅的脸上是难以隐藏的生气。 “我不准你再干这种事!你也是稀有血型,你要是出事了谁来救你?” 这句话,恰好被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李春芳听到。 她脸上一变,赶紧说到,“宇灿,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姐身体耗着呢,况且就是抽点血,过几天就补回来了。抽这点血能拿到十万块钱,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想想这是天大的好事!” 安宇灿红着眼睛,冲李春芳大喊,“我就算死了我也不让我姐挣这个钱!” 第23章 他那样好看的男人 夏日炎炎,屋外的光却丝毫照不进这矮小的一亩三分地。 一顿午饭,吃得异常沉默。 安宇灿一直往安宁的碗里夹猪肝,自己倒没吃两口。 安宁心中了然,他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哪是什么想吃猪肝,不过是为了让她吃上而已。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想吃。 她只是......想向李春芳提个要求,就像别人家的女儿对自己妈妈撒个娇一样。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馈。 安天华提着酒瓶醉气熏天进屋的时候,饭桌上的三人都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吃着饭。 似乎都早已习惯了他这副醉醺醺的模样。 安天华瞥了他们一眼,踹了一脚脚边的椅子,咒骂道,“妈的!一天天死气沉沉的,这家里是不是要死人了!” 李春芳根本不想搭理他,但这句话刚好触到了她的逆鳞。 安宇灿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死”这个字。 “啪!”地筷子往桌上一掷,李春芳铁青着脸,“要死你去死!你现在就去死!” 安天华的酒劲上头,把酒瓶往地上猛地一摔,“老子不会死!要死你们去死!” 李春芳一拍桌子,指着安天华骂,“是,我们去死,我们娘仨死了你就高兴了!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酒了就找事,这人不像人,家不像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安宁和安宇灿兀自吃着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十年如一日的日子,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只是不由自主地,夹菜的手还是会抖。 “过不下去就别过!” 安天华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就往地上摔,“都他妈给我滚出去就安静了!” 李春芳站起来,指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边哭边骂。 嘴里的饭菜早已吃不出什么味道,安宁抬眸,对面的少年也悄然湿了眼眶。 她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推着安宇灿的轮椅走了出去。 身后是李春芳和安天华声嘶力竭的互骂声,她不想再听。 她觉得那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家”像一只无形的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喘不过气。 走出那条巷口,一缕太阳照在身上。 安宇灿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姐,我不想治了。” 九岁那年,他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一系列的治疗费和高昂的手术费,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而他,在本该青春肆意的年纪,却坐上了轮椅。 一坐就是八年。 也就是那一年,安天华开始酗酒,脾气暴躁不堪。 “别说傻话。” 安宁扯了扯苍白的嘴角,推着他继续往前走,走进繁华的街道。 “你还没有上大学,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宇灿,你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安宁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死气沉沉的生活,总能看到光的。 繁华的街道异常热闹,说话间,一阵此起彼伏的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行炫酷的摩托车队从她身边飞驰而过,一辆接着一辆。 安宁忽然停住脚步,往车队看去,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张极其好看的男人的脸。 随后,又猛地甩了甩头。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匆匆一面。 这辈子可能都很难再遇到。 何况像他那样好看的男人,又怎么会再次走进自己死水一般的生活。 另一边。 疾驰的摩托车忽然在转角处停下。 黑色的头盔从头上拿下,露出一张帅气到令人眩目的脸。 陆西宴随手拨了拨凌乱的短发,更添了几分肆意的少年气。 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不远处那抹身影。 身形单薄的女孩,推着一辆沉重的轮椅,步履艰难,一步一步往上坡走。 他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 “陆少,看什么呢?” 一辆摩托车追了上来,停在陆西宴的车旁,梁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以为看到了熟人。 陆西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问他,“梁序,你见过有人因为缺钱就卖血吗?” 梁序一愣,笑着打趣,“我说陆少,您没事多看些社会新闻,这世界上的穷人太多了,吃不起饭的人也不少。世界上的贫富差距太大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出生既是巅峰。” 陆西宴垂眸思忖了一瞬,视线又落到方才的不远处,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 “你问这个干嘛?”梁序疑惑地问,“开始关心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了?” “没什么。” 陆西宴重新戴上头盔,拧紧油门就走了。 ...... 安宁推着安宇灿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李春芳收拾干净了。 干净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安宁知道,破败的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安天华拿来砸了。 以前他喝了酒就砸电视,砸冰箱......砸一切值点钱的东西。 后来李春芳也不买了,砸了就砸了,大不了就不用了。 这些年,安天华能砸的也就只有一些凳子椅子杯子盘子了。 破碎的瓷片一收拾就干净了,这样也好。 这是李春芳说的。 安天华和李春芳坐在堂屋,屋内还坐着一个人,是巷口小卖部的陈玉梅。 三个人在商量着什么。 安宁以为陈玉梅是为了安天华欠的酒钱而来。 “安宁宇灿回来了?” 见他们回来,陈玉梅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安宇灿,对李春芳说,“春芳啊,我刚刚说的这事你考虑考虑,对你们家没什么坏处。” 李春芳应了一声,目光在安宁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招呼着陈玉梅走了。 “妈,欠陈姨的酒钱给了吗?”安宁问。 “哪有钱给啊?” 李春芳白了安天华一眼,大声说,“谁欠的谁给,反正我是没钱给!” 安天华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下午安宁还要打工就先走了,走到巷口的时候,又碰到了陈玉梅。 这回陈玉梅没有跟她提钱的事,只是笑眯眯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圈。 从上到下,从头到尾。 让安宁觉得,她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第24章 多少钱一晚上? 晚上八点,市中心豪宅大平层——盘古公馆。 “西宴,我听说晚晚因为你住院了?” 陆岭打来电话的时候,陆西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观看机车比赛。 身穿一套得体又休闲的灰色居家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既清爽又矜贵。 “是。” 陆西宴承认得干脆,视线不离电视。 陆岭道,“晚晚是你程叔叔的独生女,现在因为你住院了,你程叔叔和你韩阿姨都很生气,你看你把这事弄的。” 陆西宴不耐烦地走到落地窗边,居高临下看着窗外万家灯火。 语气散漫,“我是不会娶晚晚的。” “那你想娶谁?”陆岭问,“齐氏集团的千金,还是韩氏集团的二小姐?或者又是哪个明星,名模?” 问完他又补充,“你爷爷说了,他可以放任你现在不接手公司,但是成家和立业,你得选一个。” 说来说去又是这些,没点别的。 陆西宴听得没兴致。 单手插进口袋,摸出里面一张铺贴整齐的纸币。 他低眸,五块钱......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白皙素净清纯的脸蛋,不加修饰,干净得像张白纸。 还有那双,无比淡漠又疏离的眼神。 让人有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见对方没有回答,陆岭又问,“西宴,爸爸在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爸。”陆西宴盯着手里的纸币,笑着问,“五块钱是什么钱?” “五块钱?” 陆岭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思索了几秒给出答案,“五块钱就是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的钱。”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梁序的短信:【新到了一批机车,来看看。】 “爸,我有事先挂了。” 陆西宴说着就准备挂电话。 陆岭在那边赶紧问,“西宴,爸爸刚刚问你的话你听到没?你想娶谁啊?” “我娶雅马哈。” 陆西宴丢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陆岭听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看向旁边的管家李泉,“雅马哈是谁?哪家的千金?” “这......”李泉在脑海里思索一圈,面色为难,“我去查查......” ...... 夜晚,灯火璀璨。 街道边的大排档炊烟袅绕、 老板娘一边翻着点菜单,一边喊着,“安宁,九号桌上四瓶啤酒。” “好。” 安宁应了一声,然后拿了酒赶紧送过去。 晚上的大排档是她的工作之一。 白天便利店晚上大排档,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连轴转的日子。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可以用来换钱。 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都可以。 安宁穿着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细白的腿。 上菜时穿梭在几个小矮桌之间,尤其晃眼。 九号桌的男人盯了她许久,一边喝酒一边跟朋友使眼色,“那女的,腿不错,长得也不错,要不要玩玩?” 旁边的男人笑得猥琐,露出一口被烟熏过的黄牙,调侃,“龙哥,拿得下不?” 李龙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这种假装清纯的女的我见得多了,给几百块钱就跟你走了,还能包夜,等会儿你看着。” 安宁拿了啤酒放在桌上,“您的啤酒。” 正准备转身去别桌上菜,忽然一道粗粝感在她大腿根部划过。 那是来自一双男人的手。 安宁忽然愣在原地。 她被人摸了! 她转过身,正对上李龙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手感不错,妹子,多少钱一晚上?” 李龙一说这话,旁边另外两个男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安宁冷着脸,质问,“你干什么?” “哟,还装起正经了。” 李龙色眯眯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她扫了一边,“看起来挺嫩,五百块钱,跟哥玩一晚上?” 他的话肮脏难听,安宁瞪着他,“你这是性骚扰!给我道歉!” “我性骚扰?”李龙对着他的兄弟伙一阵嘲笑,“她说我性骚扰哈哈哈哈!” 动静过大,旁桌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你刚刚摸我了!” 安宁声音不大,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纷纷议论起来。 有些人对李龙开始指指点点,李龙脸上挂不住,站起来拿起酒瓶往地上猛地一摔。 “艹!你他妈装什么装啊!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自己穿这么短勾引男人,不知道卖过多少次了,老子稀罕摸你?” 摔瓶子的动作过大,把安宁吓了一跳。 她本来不惧面前的男人,要为自己讨个道歉。 但是男人摔酒瓶的动作连同咆哮的语气像极了安天华,童年生活在争吵下的阴影此刻席卷而来。 她忽然心脏狂跳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怎么了这是?” 店老板娘赶紧上来拉着安宁的手臂询问情况。 老板娘触上她手臂的那刻,安宁像是找到了靠山,委屈一股脑往上涌,声音不由地有些哽咽,“他刚刚摸我大腿。” “你他妈说什么瞎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摸你了?” 李龙又是一声咆哮,然后问桌上另几个男人,“哥几个看见我摸她了吗?” 几个男人皆是摇头,“没有!” “你们是一起的,你就是摸我了!”安宁红着眼睛,“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报警!” 这句报警惹怒了李龙,他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猝不及防,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安宁脸上。 她的脸偏向一边,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耳朵一阵嗡嗡声,连着脑袋都开始发蒙。 老板娘惊叫,“诶!你怎么打人啊!” 周围的人瞬间聚集在一起,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 此时街边一辆黑色的摩托车疾驰而过。 机车上,陆西宴只是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抹纤瘦的身影。 长发挽起扎了个丸子头,手白腿白的,像棵小白杨似的站在那里。 仔细看,她咬着唇,别着脸,面前的男人像只恶狗在朝她咆哮。 几秒后,机车轰鸣而来,停在路边。 陆西宴眸色深邃,好看的眉头一皱,长腿一迈下了车。 第25章 给她撑腰 大排档动静已经不小。 怕李龙喝多了再闹出什么事,同桌的几个男人赶紧拉住他,准备将他带走。 李龙指着安宁骂骂咧咧,又摔掉一个酒瓶,准备离开。 “你还没道歉!” 安宁拦下他,白皙的脸上五指分明。 李龙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喝了酒更是要面子,他指着安宁吼,“你他妈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说着又冲安宁扬起手。 安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意料之外,这巴掌没有落在她脸上。 “属什么品种,叫这么厉害?” 一道清冽好听,又似曾听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安宁心下一颤,睁眼抬眸。 一张虽然只见过一次,却惊艳到过目不忘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男人身材颀长,身姿挺拔如松,穿着清爽的白T黑裤站在她面前。 宽阔的背犹如一道结实的保护墙,抬手抓住了李龙甩向她脸颊的手,此时那张原本好看的脸异常冷峻。 他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李龙的手腕掰折。 “给她道歉!” 李龙本就不高,此刻在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面前更是矮了一截,被他擒着一只手动弹不得。 方才在安宁面前的威风一下就被压下去了。 “你他妈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陆西宴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声音极冷,“我让你跟她道歉,听见了吗?” 李龙疼得龇牙咧嘴,手腕都要被掰折了,挣扎一下,对方的力度就重一分。 “道道道道道!我道歉!” 李龙对这安宁没好气地大声喊,“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陆西宴冷眼,“什么态度?” 李龙不得已,又换了个好点的语气,“这位小姐,我跟你道歉,行吗?”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严重影响了大排档的生意。 安宁怕老板宁为难,咬着唇抬手拉上陆西宴的衣角,轻声道,“算了吧......” 陆西宴松了手,李龙立马后退两步,又换了一副嘴脸指向陆西宴,“你小子!给我等着!” 接着他又指向安宁,“还有你,早晚给你好看!” 陆西宴轻笑一声,“我等着。” 李龙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陆西宴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而后收起了手机。 转过身,正好对上身后人红肿的脸颊。 他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这是第二次近距离看她,她身上清冷的气质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安宁眼眶微红,却没有哭。 抬头看向陆西宴,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谢谢你。” “好巧。”陆西宴嗓音低沉好听,“又见面了。” 安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还记得她? “安宁。” 老板娘过来打量了一番陆西宴,又瞧了瞧安宁脸上的伤,略带歉意道,“今天的事不好意思了,让你受委屈了。男朋友来接你了,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男朋友? 安宁忽地一怔,刚想解释。 手腕被人拉住,一片温热。 她仰头,对上陆西宴清澈好看的眸子。 “走吧。”他说。 安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着离开了。 路边,停着他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安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骑着摩托的样子很酷,跟他的气质很符合。 陆西宴递给她一个头盔,见她不说话乖乖戴好之后,轻轻在她头盔上拍了拍,“上车。” ...... 机车轰鸣,穿梭在斑斓黑夜的街道上。 安宁小心翼翼地攥着男人的腰侧的衣角。 迎面而来的下风将她衬衫的衣摆吹得扬了起来。 隔着头盔,她的眼神落在骑机车的男人挺拔的脊背上。 没想到短短的一天时间内,遇见他两次。 一次给了她巧克力,一次又帮她撑了腰。 她抿了抿唇,往前凑了一些,“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音随着风落入男人的耳中。 他牵起嘴角,将头后侧了几分,提高音量,“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安宁不免又往前凑近了些,头盔抵着他的头盔,声音也大了几分,“我说今天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陆西宴笑,“那你请我吃个饭呗。” 安宁一怔,没反应过来。 怕她有负担,陆西宴笑道,“前面有家关东煮不错,刚好想吃两口。” “好啊。”安宁轻轻弯了弯嘴角。 机车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 安宁抬头,正巧是她白天打工的那家便利店。 推门进去,晚上值班的是她同事李圆圆。 “欢迎光临‘每一天’便利店。” 李圆圆一边在收银台整理,一边抬起头,看见来人惊讶道,“安宁?” “圆圆。”安宁打了个招呼,说,“我来买点东西。” 说罢,她又对一同进来的男人介绍,“我在这里打工,这是我同事。” 李圆圆的眼神顺着安宁抬头转移到跟她一起进来的男人身上,蓦地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开口,“雾草!好帅啊!” 这种惊叹对陆西宴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见,他闻言笑了一下,而后去店内拿东西。 李圆圆赶紧凑近安宁,八卦之心燃起,“安宁,这谁?你朋友?” 安宁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冰柜挑东西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去可以啊!你哪里认识的这么帅的朋友?” 李圆圆放低声音问,“不是男朋友吗?” “不是。”安宁摇头。 李圆圆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真不是啊?那你能不能给我要个微信?不介意吧?” 不知为何,安宁听到这话,心底有个地方好像泛着酸味。 “我......跟他不熟。” “哎呀,没关系,要个微信而已。” 李圆圆冲她使了个眼色,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安宁犹豫地接过手机,转身正好碰到拿了一块冰袋走过来的陆西宴。 “那个......”安宁不敢看他的眼神,“我同事想跟你加个微信,认识一下,你......方便吗?” 陆西宴扫了一眼她手中已经打开扫码模式的手机,“抱歉啊,我今天出门急,没带手机。” 第26章 加个微信? “噢。”安宁点点头,将手机还给李圆圆。 人都这么说了,李圆圆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她这才注意安宁的脸颊有些红肿,“安宁,你这脸怎么了?” “没什么。”安宁轻声说,“蹭了一下。” “唉哟。”李圆圆拧着眉头,“你长得这么漂亮,可别蹭破相了,要不然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啊。” “没关系。” 找男朋友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只想好好赚钱给宇灿治病。 她拿了一个打包盒给陆西宴,“你看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陆西宴只在手机里见过关东煮这东西,偶尔听车队里的队友提过,他自己从来没有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这是你上班的地方,你比我了解,你来挑。” “好。” 安宁点头,挑了一些她觉得味道还不错的,怕陆西宴吃不饱,把每个荤类的都拿了一遍。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忽然脸上一阵冰凉让安宁骤然一激灵。 抬眸,陆西宴拿着冰袋往她红肿的半边脸上贴。 “冰袋可以消肿。” 他的眼睛清澈深邃,五官精致如画,皮肤更是白皙细腻,仿佛是被艺术家精心雕刻而成,没有一丝瑕疵。 一个男人长得唇红齿白的,离得近了,他眉间高挺山根处一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也清晰了起来。 画龙点睛,更添心动。 安宁看得呼吸一窒,心脏狂跳,差点沉迷。 原来他刚刚去冰柜拿冰袋是因为她。 忽然觉得本来火辣辣的脸上更热了一些。 “我......自己来。” 她刚想接过冰袋,却不经意触碰到对方还未从冰袋离开的指尖。 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她垂着眸不敢看对方。 将桌上的关东煮推到他面前,“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陆西宴见她白嫩的耳垂逐渐泛红,唇角微微勾起,“一起吃。” ...... 女人没弄到,面子也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驳了一地,李龙越想越气。 一伙人又重新找了个大排档喝起了酒。 正吹着牛皮,两辆锃光瓦亮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车内走出阿里七八个黑衣男人,为首的男人西装笔挺,直接冲着李龙那桌走去。 李龙毫不知情,举着酒瓶吹嘘,“我跟你们说,刚才要不是那碍事的男的插手,那女的她跑不了!” 他口气狂妄,“就那小白脸他还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我——” 黑衣男人将他们围在中间,个个高大威猛面色严峻。 一看形势不对,李龙没说完的话吞进肚里,声音都结巴了起来,“怎、怎、怎么了这是?” 为首的男人和善一笑,“李龙是吗?” 李龙舌头开始打结,“是、是我。” 男人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男人立马进店内搬了十箱啤酒,置于李龙的桌上。 震得一桌人吓了一大跳。 “李龙,赌债欠了二十万。” 男人从容地报出他的钱款,“高利贷十万。” 李龙脸都吓白了,打量着这个自己并未见过,也不是自己债主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想要钱吗?”男人问。 “什、什么意思?”李龙不确定地问。 男人抬手,一黑衣人提过来一个保险箱。 打开,满箱崭新的红票子。 酒桌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李龙更是押金都看直了。 男人指着桌上未拆的啤酒,“一瓶酒一千块。”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 一瓶酒一千块,这里十箱酒,一共十二万! 李龙略显激动,又半信半疑,“我喝一瓶酒,你真给我一千块?” 男人轻笑,“不是喝。” 他伸手一指,在头上轻点两下,“是砸。” ...... 纯黑色的机车停在一栋破旧的单元楼下。 陆西宴抬眸扫了一眼,很老旧的楼梯房,没有电梯。 楼道的玻璃窗也是破的。 早上过来的时候,他费了不少时间导航才导到这个地方。 在他对首都京海二十四年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么破败的地方。 下车,将头盔接下来递给他,安宁轻声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陆西宴掀开头盔上的护镜,露出一双好看而深邃的眼睛。 “小事。” 安宁轻抿薄唇,“我怕那几个人会找你麻烦。” 本来这件事就是因她而起,她担心会连累其他人。 尤其那群人走的时候还气势汹汹地放了狠话。 “无所谓。”陆西宴丝毫不放在心上,眼神快速地扫了一眼她微微褪下红肿的脸颊。 他掏出手机递给安宁,“加个微信?” “嗯?” 看着他手里黑色的手机,安宁微微一愣,“你,不是忘了带吗?” 隔着头盔,安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挑了一些。 “又找到了。” “噢。” 安宁不疑有他,拿出手机,扫了他的微信。 他的微信头像很特别。 特别到......就是一个黑色的框框,什么都没有。 微信名是三个英文首字母——L.XY。 安宁默默拼读,流星雨?还是李逍遥? “陆西宴。” 他清冽的声音响起。 “嗯?”安宁没反应过来。 陆西宴将自己的名字给她发了过去,“我叫陆西宴。” 陆西宴......好好听的名字。 “我叫安宁。” 陆西宴轻轻一笑,“我知道。” 手机响起,一条短信提示音。 陆西宴瞥了一眼,【陆少,解决了。】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走了。” 他收起手机,而后打下护镜,发动摩托车潇洒地掉头离开。 他俯身双手握着机车头,脊背笔直,宛如穿梭黑夜的雄鹰。 安宁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而后上了楼。 ...... FAF机车俱乐部。 里头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年轻男人正说说笑笑。 工业风的俱乐部内部齐刷刷地摆放了十几台崭新炫酷的重型机车。 陆西宴一下车,梁序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打趣,“陆少,今儿迟到了,不像你啊。” “是啊陆少,往常只要有新车过来,你可是第一个到的。” 说这话的是车队的白毅,外号小白,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另一个染了黄头发,额头戴着发带的年轻男人叫陈炎,也跟着附和,“今天居然迟到了四十分钟,也是稀奇。” “火火,说不定咱陆少是有比看车更重要的事呢?”沈明威朝他挤了个“你懂”的眼色。 陆西宴轻笑着没有理会他们的调侃,抬步走进去,心情极好。 笑起来眼尾上挑,嘴角弯成了一个小小的括弧。 第27章 他的目光像磁铁一样吸在她身上 明亮的眼神停留在一辆蓝黑相间的BMW上。 “宝马HP4Race。” 陆西宴骨节分明的手停在车身,对梁序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啊梁序,赛道限定款都搞到了。” 梁序将一串钥匙抛给他,陆西宴抬手轻松接住。 “世界上第一款拥有全碳纤维底盘和轮毂的量产赛道摩托车,限量发布750台,早就已经停售了。但是陆二公子喜欢,我怎么着也要弄到不是?” 沈明威笑着接话,“这可是梁少废了老大周章花了七位数走私人渠道买到的。” 白毅调侃,“咱梁氏集团的少爷还在乎这点钱?” 梁序给他肩膀一捶,“那也是花的我老爹的钱不是?” 陆西宴听着他们的斗嘴,眼眸带笑,“报销。” “还是咱陆少大气!” ...... 安宁上楼开门时,屋内已经亮起了灯。 客厅的桌上放着外卖箱和一件脱下来沾了许多泥灰的外套。 沙发上的人卷起了一截裤脚,正低着头处理着膝盖的伤口。 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甜美的娃娃脸笑意盈盈。 “我的小宁宁你回来了?” 安宁急忙走过去,皱起眉头看向她被磨破的膝盖,“小鱼,这是怎么了?” “送外卖不小心摔倒了。” 宋小鱼叹了一口气,眉眼惆怅,“伤口倒是没啥事,就是这单要超时了,我得赶紧处理好伤口送过去。” 安宁拧起眉头,“都这样了还送啊?” “就剩这一单了。” 宋小鱼将裤脚拉下来,准备起身,“不送会罚钱的。” 安宁拉住她,“我替你去送吧。” 宋小鱼忙说,“这怎么行?” “这个月的房租都是你给我付的,我帮你送个外卖怎么了?” 为了打工方便,她和宋小鱼合租了这老旧的一亩三分地。 这段时间她的钱都给了李春芳拿去凑宇灿的医药费,刚好到了要交房租的时候,宋小鱼知道她身上没钱了,二话不说就先帮她垫付了。 安宁不容她拒绝,将外卖箱挎在肩上。 不轻,看来点的东西不少。 “那好吧。” 宋小鱼将送外卖的手机拿给她,又嘱咐道,“这单东西多,还有酒水,你送的时候小心点别洒了。” 安宁小心翼翼地下楼,将外卖箱放在电车上,点开地址。 “FAF机车俱乐部。” ...... FAF全称Fast And Furious。 此时的机车俱乐部二楼。 灯光琉璃的包厢内,巨大的落地荧幕上播放着赛车视频。 宽敞舒适的座椅坐着年轻的男人们,随着解说员慷慨激昂的播报,传来一阵又一阵鼓掌欢跃。 角落里,身材颀长的男人长腿随意交叠,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时不时点开屏幕看上一眼又关掉。 忽明又忽暗的光打在他峻挺的五官,更显深邃。 梁序看他心不在焉,移到他身边坐下,“陆少,等信息呢?” 陆西宴瞥了他一眼,弯起嘴角。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梁序一眼明了,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追问,“哪个女孩?” 脑海里浮现一抹清瘦的身影,淡漠而倔强的眼神里,仿佛承载着千万种故事,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那张白皙素净的脸,又会在距离拉近的时候,悄悄染上一抹红。 连同白嫩的耳垂都泛着粉红。 陆西宴对上梁序十分好奇的眼神,一下就不想说了,将手机收进口袋,“你点的外卖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梁序的手机响了。 “你看,说来就来,我下楼去开门。” ...... 安宁拧着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站在门口,隔着巨大的玻璃门能清楚地看见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摩托车,炫酷无比,扔人挪不开眼球。 等待开门的短暂时间里,她脑海里居然下意识地想起那抹骑着摩托车的帅气身影。 玻璃门打开,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开门的男人身材高挑,文质彬彬。 “您好,您的外卖。” 梁序瞧了一眼她清秀的眉眼,又看向她手中的七八个袋子,“跟我来。” 安宁跟着他进门,上了二楼。 二楼的环境与一楼浓厚的工业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灯光炫目,幻彩迷离,球桌,电竞厅以及KTV一应俱全。 安宁小心谨慎地跟着进了包间。 推开门,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酒气熏天杯觥交错。 陈炎一见外卖送到,赶紧上前接过安宁手里的袋子。 “外卖终于来了,饿死我了!” 安宁站在一旁,“您清点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角落里正垂眸把玩着手机的人蓦地抬起头。 是她? “哎呀,这汤洒了。” 陈炎打开袋子,皱眉,“洒的还不少。” “是吗,我看看。”沈明威凑上前看了一眼,而后看向安宁,“这汤洒了,没法喝了,给我们退了吧?” “啊?” 安宁抬头,一时无措。 这汤可能是小鱼不小心摔倒的时候弄撒的,商家也不可能承担。 她咬了咬唇,“多少钱?我退给你们,你们可以别给差评吗?” “行了,几盒汤而已。” 角落里的人突然开口。 安宁循声看去,视线触及对方好看的眉眼,呼吸猛地一窒。 原来......他也在这里。 陆西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脸上,“送外卖?” 安宁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轻轻点头,“嗯。” 他的目光深邃,像磁铁一般牢牢吸在安宁身上。 梁序一眼发现端倪,肩头轻轻撞了一下陆西宴的肩膀,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认识?” 陆西宴没有说话,一个眼神梁序就已经领会。 他故意拉高声音对其他人说,“这不就洒了点汤吗,怎么就不能喝了,看你们一个个矫情的。” 沈明威刚准备开口,看见梁序冲他挤了挤眉眼,瞬间明白过来,“噢噢噢,能喝能喝!不用退不用退!” “跟我来。” 陆西宴一把拽上安宁的手腕往外走。 第28章 你喜欢她?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稍一用力将她拉出了包间。 安宁来不及思考太多,跟上他的步伐。 被带到一处无人的走廊,男人停下脚步松开她。 转身,双手插兜,深不见底的目光瞧着她还略微红肿的脸颊。 早上卖血,晚上去大排档打工,半夜还送外卖。 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他不说话,安宁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虚,不敢抬头看他。 她垂眸,盯着他笔直修长双腿下,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鞋面。 走廊太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轻盈的呼吸声。 他明明没有说话,安宁却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包围。 僵在她忍不住准备开口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时。 “你很缺钱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听上去有些生气。 虽然安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但她还是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抠着指尖。 低着头道,“我帮朋友送的。” 瞧着她垂眸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陆西宴忽地有些心软。 他不自觉放低了语气,“送完了吗?” “这是最后一单。”安宁垂着眸,视线盯着他的鞋面,老实回答。 陆西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她柔顺的发丝。 站在自己面前低眉垂眼的,像被训的学生。 他忽地觉得有些好笑,语气里也带了些笑意,“送完就回去休息。” 闻言,安宁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带着浅浅笑意。 他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到仿佛不是自己的世界里该出现的人。 陆西宴浅浅一笑,唇红齿白,“到家给我发信息。” “噢。” 安宁听话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盯着她仓皇跑走的背影,陆西宴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明亮深邃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 回到包间,落座不久,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 梁序抢先一步瞟了一眼,“安宁?” 陆西宴快速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打开聊天框,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安宁:【我到家了。】 梁序狐疑地瞧着他,“刚刚送外卖的那女孩叫安宁?” 陆西宴随口“嗯”了一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轻点。 【好。】 “你刚刚一直要等的信息,不会就是这个女孩的吧?”梁序问。 陆西宴瞥他一眼,“怎么了?” 梁序惊讶地问,“你喜欢人家?” 屏幕上按动的手指停住,陆西宴转头看向梁序,“我是好奇。” 梁序不解,“一个送外卖的有什么好奇的?豪门权贵少爷好奇平民小白花的艰苦生活?” 陆西宴收起嘴角的笑意,“还想不想报销了?” 一言不合就拿钱威胁? “得得得!” 梁序无奈摊手,“我是提醒你陆二公子,好奇归好奇,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要是玩玩还行,要是来真的你想都别想,你可是陆氏财团的二少爷,你的婚姻还得经过你爷爷这关呢。” 陆西宴扫他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们家管家?” 手机再次响起,又一条短信发来。 【今天的外卖很抱歉,影响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 ...... 安宁发完信息,眼神久久地盯着聊天框。 好奇心驱使,她顺着对方的头像点开朋友圈......一条横线。 什么都没有? 界面弹出一条回复:【没关系。】 安宁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想了想,回复:【今天谢谢你,又欠你一个人情。】 对方的消息立马回了过来,是一条简短的语音。 安宁看着白色的聊天框,心脏猛地跳了两下。 “那你改天请我吃饭。” 声音清冽,好听,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温柔。 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她又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将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将他每个字句,每个语气都记在了心里。 明明语音不长,怎么都听不够。 安宁从不相信谁能成为谁的救赎,但她听着那钻进她心脏的语音,仿佛生出一丝期待,所以才能自渡。 她不自觉地扬起了弯弯的笑容。 手机再次传来一条语音。 安宁满怀欣喜地准备点开,忽地下一秒,跳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盘算了一下身上仅剩的存款,迟疑了许久才点开语音。 李春芳的语音简短,语气平静到近乎没有温度。 “安宁,明天上午回来一趟。” ...... 翌日上午,安宁走到巷口时没有碰见陈玉梅,她想把安天华欠下的酒钱还给她。 小卖部也少见地关着门。 “哟,这不是安宁吗?” 一道细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安宁回头,是陈玉梅的女儿徐娇娇。 她身边站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牵着她的手,问,“娇娇,这谁啊?” 徐娇娇不屑地瞥了安宁一眼,“我高中同学,就是那个家里又穷又喜欢博得男人同情的死装女。” 刘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安宁身上打量,“长得是还不错啊,是招男人喜欢的那款。” “你什么意思啊刘军?” 徐娇娇生气地甩掉刘军的手,“你也看上她那副贱样了是不是?” “我哪能看上她啊?”刘军赶紧哄她,将她一把揽住,“我只爱你啊娇娇。” 徐娇娇佯装挣扎了几下,最后才满意的任凭刘军搂着自己。 安宁不想搭理徐娇娇,高中三年她们在一个班上学,徐娇娇学习比不过自己,处处跟自己较劲,干过的恶心事她都不想提。 毕业这么久了,只要二人见面,她还是会不痛快地阴阳几句。 安宁也不想理会二人的打情骂俏,刚准备离开,便听到徐娇娇又在身后阴阳。 “亲爱的,我告诉你,她家穷得很,你不知道她妈要彩礼张口就是二十万,就是为了补贴她那穷家。” 安宁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淡漠,“什么彩礼?” 徐娇娇一听,轻蔑地笑,“你看看,又开始装。” 她不屑地看着安宁,“你别说你不知道,你妈让你嫁给我表哥,彩礼要了二十万,这会儿正在你家谈婚事呢。” 第29章 逼婚!她是安家买回来的! 安宁来不及听完,急忙骑着小电车往家赶。 距离家门口不到两米的距离,安宁便听到屋内传来热闹的聊天声。 陈玉梅也在她家,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安宁。 她连忙朝安宁招手,“安宁回来了?快来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安宁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走进堂屋,安天华和李春芳都在,除了他俩,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短衣短裤,踩着一双塑料拖鞋。 身材不高不瘦,头发微卷,戴着一副眼镜,圆短的脸上一圈络腮胡被挂掉的青茬。 他看向安宁,眼底甚是满意。 “安宁,这是我外甥,陈大俊,长得高大帅气,人也踏实,现在在一个科技公司当程序员,每个月能挣七八千。” 陈玉梅热情地一口气将陈大俊的信息报了出来,专捡好的讲。 她把安宁拉到陈大俊旁边,“大俊,这是安宁,你俩认识认识。” 陈大俊看见安宁眼睛就挪不开,站起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我是陈大俊,咱俩要是结婚,你就不用上班了,只要在家照顾好我父母,带好孩子就行。” “是啊安宁,这可是好日啊。” 陈玉梅赶紧促成这桩好事,“多少女人巴不得在家做全职主妇,不用出去风吹日晒的。” 安宁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直直地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李春芳和安天华,“爸,妈,这是什么意思?” 安天华猛吸了几口烟,眼神看着地面,“你也不小了,这门亲事我跟你妈给你看好了,改天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李春芳接话道,“安宁,大俊是个老实人,又是你陈姨的亲外甥,嫁过去不会错。你放心,爸妈也是为你好。” 安宁不可思议地看着二人,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眨眼之间,她的婚事,就这么被安排了? “可是我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还小吗?” 安天华瞪着她,“别人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孩子了,隔壁家小柔十九岁就嫁给了包工头,现在她娘家都在郊区建房子了,你呢,二十多岁了要家庭没家庭,要工作没工作,你不趁着年轻嫁人,以后还想在家吃一辈子闲饭吗?” 陈玉梅知道安天华的脾气,见他们父女意见不合,就打了个招呼带着陈大俊先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那个......春芳,如果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咱们就是亲家了,安宁就是我外甥媳妇,那老安欠的酒钱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这个做阿姨的随的份子钱。” 陈玉梅走后,狭小逼仄的堂屋只剩下三人。 安宁红着眼眶,“是为了二十万彩礼是吗?” 安天华抽着烟,不说话。 李春芳叹气,“安宁,嫁人是为了你好,彩礼是锦上添花,刚好又可以给你弟弟凑一笔钱做手术。” “妈!如果是为了宇灿的手术钱,我可以打工赚钱的,我不需要靠嫁人!” 安宁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希望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可以一辈子都不结婚不嫁人,但是她不能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她不想重蹈她爸妈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互相埋怨争吵的过一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窒息。 安天华也怒了,将手里的烟猛地摔在地上,“你打工赚钱赚到什么时候才能凑到二十万!你要是现在能给我拿出二十万,我就推了这门婚事!” 他的话说得明白。 安宁的心终于沉于一片死寂。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飘来的乌云几乎快要将太阳吞噬进去。 她双眼含着泪,死死地看了一眼安天华和李春芳,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走了。 她骑上那辆电车回了租房,双手颤抖地把她大大小小的银行卡都翻了出来。 末了又将所有的零钱都凑到一起。 她向打工的老板预支了这个月工资,又打了好几个借钱的电话,把能借的人都借了一遍。 她不想嫁人! 一点也不想! 手忙脚乱之时,一张卡出现在眼前。 她回头,是宋小鱼。 宋小鱼面色担忧地看着她,抿抿唇,“我今天上午正好休息在家......刚刚听到你在打电话借钱......” “宁宁,我这里有三万多块钱,虽然不多,你先拿着用。” 安宁双眼模糊,久久地盯着宋小鱼。 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撇着嘴,嘴角一点一点不禁地往下,哽咽抽泣着连话都说不清。 “小、小鱼......我不想、不想嫁人......” ...... 下午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电闪雷鸣。 连同街道两边的树叶被狂风刮得哗哗作响。 不一会儿,便落下倾盆大雨。 小巷里,那个低矮的房子还亮着灯。 安宁冒着雨回来,浑身湿透。 怀里揣着一个白色帆布包,她站在门口,刚准备推门而入,里面响起安天华和李春芳的谈话声。 “老安啊,为了这彩礼,就这么把她嫁了,我心里也不好过。但是宇灿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安天华抽着烟,“十七年前,我们花了三千块钱买她回来,算是救了她一命。如果不是我们,她或许早就被人贩子卖到深山里,不死也残,又或许被打断了手脚丢在街上乞讨,生不如死。” 她的脚步忽地就跟灌了铅似的,无法向前。 李春芳叹了一口气,“我心里真不好受,养了她十七年,跟自己亲闺女一样,她也听话懂事。” “现在也只是要她嫁个人,就当是回报我们安家十七年的养育之恩。”安天华说,“何况对方经济条件也不差,邻里邻居的知根知底,也不算把她往火坑里推。” 李春芳接话说,“早知道把她买回来那年我们就能怀上宇灿,我们也不至于——” “不至于把我买回来是吗?” 门被推开,安宁浑身淌水地站在门外,面色煞白,满脸潮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30章 可以跟我结婚吗? 屋内的二人皆是一愣。 明显没想到她会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 “安宁......”李春芳赶紧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安宁立马伸出一只手阻止她上前,双眼通红。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所以......我是你们买来的......不是你们生的,是吗?” 李春芳不说话,只是别过头,无言沉默。 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她这次反倒不否认了。 安宁瞬间就明白了。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忽然扯起嘴角笑。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难怪从小到大,安天华和李春芳给她的爱和给宇灿的完全不一样。 她只当是宇灿从小生病,所以父母才会多爱她一些。 她也并没有计较过这些。 她早熟,懂事,默默咽下所有委屈。 可如今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原来他们从小到大的偏心......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亲生的! 她只是他们买来的! 甚至她连自己从哪儿来的,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她眼底升起一丝绝望,泪眼朦胧,“因为我是买来的,所以我对这个家的付出就是理所当然的,不被感激的,是吗?” 一场隐藏了十七年的谎言被拆穿,堂屋里的二人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 “因为我是买来的,所以你们现在也为了二十万把我卖出去?” 安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心如绞痛。 多可笑,她安宁这个人,就是一个商品。 可以被人定价,交易,买来卖去...... 就连“安宁”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不是这样的安宁......” 李春芳想解释,安宁不想听。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冲李春芳咆哮道,“因为我是买来的,所以你们从小到大没有心疼过我一点点!” 心痛到无法呼吸,像是一只被人折断了根脚的野草。 “说真的,比起为了钱让我嫁人......” 她盯着李春芳,泪流不止,“我更在乎的是,你们为什么......不多爱我一点......” 这些年来,她唯一在乎的,只是这对父母对自己的爱啊...... 她将怀里紧紧捂着的布袋梦地丢在他们脚边,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暴雨里。 白色的布袋里,散落的票子落了出来。 红色的、绿色的......连同着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后停下的硬币。 昏暗的屋内,紧闭的房间里,传来少年声嘶力竭的低吼声——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姐!你们非要逼死她吗!” “我姐要是出了半点意外,我就死给你们看!!” ...... 窗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FAF机车俱乐部里,三五个年轻男人围在一起玩纸牌。 梁序站在窗边打电话,回话间注意到坐在一角并未参与游戏而是把玩着手里手机的男人。 陆西宴垂着眸,黑色的手机在他修长的指间旋转,落到他掌心时又摁亮屏幕,接着又摁熄。 一副明明等人信息又矜持着不主动找人家的样子。 他挂了电话刚想过去调侃几句,目光移到窗外不由得停住脚步。 “陆少!” 他指尖点着窗外马路上那抹在滂沱大雨中行走的身影,“那是不是那位叫安宁的外卖员?” 听到“安宁”二字,陆熄宴蓦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 看清楼下那行走在倾盆大雨下浑身湿透的人时,英俊的眉宇不由得皱了起来。 ...... 夜色如墨,白色的路灯倒映在雨水湍流的马路上。 大雨如注,疾驰而过的车辆溅起一片雨水打在安宁单薄的身子上。 她像是毫无察觉似的,木讷地往前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好像哪里都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像一颗没有扎根的浮萍。 哪里都不属于她。 偌大的京海,竟没有一块属于她安宁的地方。 眼前是黑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前方的路。 忽然,一把黑色的大伞落在自己头顶上空,替她挡住了这一刻所有的滂沱大雨。 她缓缓回头,是一把胡桃木伞柄,干净清爽的香气混入雨水的潮湿攀至她的鼻腔。 她抬眼,在对方撑起的这方没有雨水的四方天地里,在这个漆黑一片寒意阵阵的雨夜,她与藏在内心深处的悸动撞了满怀。 隔着朦胧的雨水,男人一袭清爽的灰色休闲服,衬得身姿愈发高挑挺拔。 再往上,是那张精致俊朗到让人一眼难忘的面容。 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举着伞。 面无表情,眉头微皱地看着她。 干净,清冽,犹如一柱光亮洒在她身上。 安宁眼睛发酸。 又是他,陆西宴...... 她怔怔地不说话,陆西宴眉头锁得更深。 她衣着单薄,被大雨淋湿透彻,紧紧贴在身。 大雨天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白色路灯下,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更是冷白无比。 沾满雨水的长睫在眼睑下方落下一道阴影,整个人似摇摇欲坠一般一碰就倒。 安宁抬眸看向他,声音沙哑,“你结婚了吗?” 她问得突兀,他却回答得干脆。 “没有。”嗓音干净清冽。 她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陆西宴的视线落在她清冷的面颊,“没有。” “那我......”安宁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攥紧,抿了抿唇,“长得丑吗?” “不丑。” 甚至还有点小漂亮。 像是鼓起勇气,指尖掐进掌心,安宁晶莹透亮的双眼看向他。 “那你可以跟我结婚吗?” 眼底带着一丝恳求。 “......” 陆西宴没有说话,只是凝眉看着她。 安宁垂眸,一滴泪落下。 她声音哽咽,恳请道,“我不要彩礼,也不需要你买车买房,只要领个证结个婚,可以吗?” “可以。” 陆西宴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弯起,回答得干脆利落。 女孩闻声抬眸,含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还未等她确认男人的话是否当真,单薄的身子忽地一软坠了下去。 手里黑伞瞬间落地,陆西宴立马伸手,接住了她冰凉的身体。 落入一抹清冽又温暖的怀抱,安宁轻闭双眼,下意识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好像在黑暗里,抓住了一抹温润的月亮。 第31章 你对安宁还放不下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答的声音。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病床上的女人深陷在薄被里,本是苍白的面容已经恢复了淡淡的血色。 似乎是睡得不安稳,她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放在身侧的双手牢牢攥着被单,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忽地,紧闭的双眼睁开,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抬眼是冷白的天花板,朦胧的双眼在片刻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 “安小姐,你醒了?”护士进来,看了一眼刚好输完的吊瓶,走过去给她拔针。 十分钟前,陆总从病房里出去,告知她十分钟后输液结束。 没想到时间被他掐得挺准的。 安宁脑子还有些混沌,看向自己右手一个小小的针孔,周围一片青紫。 是抽血的痕迹。 她记得她给程晚晚抽了血,拿了陆西宴二十万。 然后,晕倒前落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她环视一眼病房,除了她和进来的护士,没有其他人。 “请问,谁送我来的?” 安宁从床上坐起来,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涸,声音沙哑。 护士低头往病历本上写着什么,随口道,“你低血糖在医院晕倒了,正好被咱们陆总碰到了。” 安宁指尖蓦地一紧。 是陆西宴? 她记得那抹淡淡的香气。 不等她细问,对方又说,“还好是在医院,要是在外面,这突然晕倒的后果,就可大可小了,你平时要注意一点。” 护士知道这位年轻的女人可能跟他们陆总有什么认识的交情在,否则陆总也不会在这病房里待了那么久才走。 她又细心地多叮嘱了几句,“安小姐,你要是容易犯低血糖,可以经常在身上备点甜食。” “好的,谢谢。”安宁往门口方向张望,并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 送她过来,又走了吗? “不用客气。”护士收拾着器具,告诉她,“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闻言,安宁这才陡然想起,她现在住的病房—— 是VIP单人套间!!! 她猛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她就输个液而已,这陆西宴给她弄VIP来了??? 她刚到手的二十万还没焐热,就要扣几千块钱的住院费! 她连忙下床,问护士,“这......这病房住院费贵吗?” 护士说,“一千六一天,你这就算一天。” 安宁差点背过气,耳朵嗡嗡的。 刚准备离开病房,护士又连忙喊她,“安小姐,你刚输完液,吃点东西再走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的吃食,“这是十分钟前刚送上来的,你趁热吃了。” 安宁看向茶几,看着像是一份粥,还有几碟小菜。 VIP服务就是不错,抛开房间条件不说,还能给病人送餐上楼,这服务真是周到。 安宁想着,反正住院费要交,免费的餐不吃就是浪费。 她走到茶几处,刚准备坐下,看见那瓷白的碗里盛着的粥时,蓦地定在了原地。 虾仁鸡丝粥...... 她转头看向护士,“这粥是?” “今天医院食堂做的。”护士收拾好了东西,拿起病历本,“安小姐,你等会儿直接去这层楼的导台处办理出院就可以了。” 安宁点头道谢,垂眸视线再次落在点缀着虾仁和鸡丝的粥碗里。 是......巧合吗? 隔着雾蒙蒙的视线,她仿佛看见了一家卖粥的老店里,角落处坐着的一对年轻情侣。 男人舀着碗里的粥,挑起笑眼看向对面的女孩,“你看起来很喜欢这家的粥?” “这家的虾仁鸡丝粥很好吃的,我打工累了的时候就过来吃一碗,吃饱了就浑身都是力气。”女孩将碗里的虾仁和鸡丝都挑到男人碗里,白净的脸笑盈盈的。 “那你多吃点。”男人将她挑过来的肉又还回去,还将自己碟子里的煎鸡蛋也一并给了她。 女孩作势又要将虾仁和鸡丝挑回去,被男人挡住了粥碗,弯着嘴角笑道,“我虾肉过敏,你吃。” 女孩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眸里都是担心,“那这碗粥你不能喝了,我给你换一碗。” “不用,只要不吃虾肉就行。”男人一勺一勺地将自己碗里的虾仁都放进她碗里,眼底都是爱意,“我想陪你吃任何你喜欢吃的东西。” 女孩面上一阵羞涩,心中又很欢喜甜蜜。 见他把鸡蛋也推了过来,忙问,“你对鸡蛋也过敏吗?” 男人摇摇头,“从小就不爱吃蛋黄。” 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语气。 “挑食啊?”女孩笑问。 男人温柔一笑,没有否认,夹起一块煎鸡蛋递到她嘴边,“以后的蛋黄你都帮我吃掉。” 忽然溢出的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聚集在一起,滴落碗中。 安宁手指发颤地拿着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 也不知怎地,以前那么鲜香可口的粥,此时却再也尝不出当初的滋味。 安宁擦掉眼泪,放下了勺子。 一定是这医院食堂做得不好吃! ...... 顶楼贵宾住院套房。 面容俏丽的女人靠坐在病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女人右手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里渗染着丝丝血迹。 伤口五六公分,但特别深。 缝了十几针。 坐在床边的男人,正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汤递到她嘴边。 程晚晚看着男人精致的眉眼,眼中含着笑意,说出的话又带了些许歉疚之意。 “西宴,怪我的手不方便,喝个汤都要麻烦你喂我。” “没关系。” 男人三个字平静,动作不减,程晚晚心里却不吃味。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喂吃的,本应该是亲密的行为。 但在陆西宴这里,没有丝毫其他情感。 他就像一把撬不开的锁,礼貌,绅士,却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程晚晚喝下他递过来的汤,瞧着他冷峻精致的面容,说道,“你别生气了,安宁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 话落,她看见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男人抬眸,眸色深邃,“提她干什么?” 程晚晚抿了一口汤,试探地问,“西宴,如果你对安宁还放不下,我可以——” “放不下什么?”陆西宴抬眸问,“让人生厌的人有什么好提的?” 清冽的嗓音不算大,刚好透过半掩的门传到了门口。 病房外,向前的脚步一顿,驻足在原地。 第32章 跟你离婚,是有原因的! 安宁来的不是时候。 她本是想来看看程晚晚怎么样了,毕竟自己是她出事时候的当事人,有理由过来探望一下。 但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浅浅的谈话声。 那道熟悉清冷的声音一开口,直击她的心房。 安宁垂眸,缓缓牵起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 生厌的人。 是啊,他对她的厌恶都不用掩饰,已经从他的表情和眼神表现得一清二楚。 隔着半个巴掌宽的门缝,她依稀能看见,男人背身而坐,脊背笔挺,正一勺一勺地给病床上的女人喂汤。 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以前陆西宴的温柔,宝贵得仅安宁一人独有。 如今,她早就失去了独享他温柔的身份。 就连眼眶发酸的资格都没有。 她紧紧攥着掌心,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迹。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安宁,他们已经要订婚了。你跟陆西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在他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就别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生厌了。 她微微抬头,长睫轻眨,逼回眼眶的那抹潮湿。 收回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开。 ...... 病房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修长的手指摸出手机,划开手机。 安宁:【转账¥2800】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男人轻哼一声,带着嘲意。 这是拿到钱了,底气足了? 只是好奇地往他屏幕上瞟了一眼,程晚晚一眼就看见了聊天框“安宁”二字。 藏在被子下的手狠狠捏着被角,眼底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如果真像西宴说的,安宁只是个让他生厌的人,他何必再去查她的信息。 再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时,她面上的恨意瞬间消逝,眼神温柔。 “晚晚,我还有会议要开,先回公司了。” 陆西宴将手中的汤碗放在旁边的桌上,起身道,“晚点再来看你。” “西宴。”程晚晚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这周末的家宴别忘了,陆爷爷特意嘱咐我,要我带你一起回去吃饭。” 提到家宴,陆西宴眸色沉沉,语气冰冷,“你告诉他我没空。” “西宴,虽然我们要订婚的事是假的,但长辈们都不知道实情,以为我们是情投意合在一起的。” 程晚晚抬眼看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而且订婚宴就在下个月,你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陆西宴没说回不回,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 下行的电梯在十二楼停下。 电梯门打开,男人轻抬眼皮,淡淡地看向站在电梯门口的人,正好撞上对方万分惊讶的眼神。 “小......小陆?” 李春芳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电梯里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身形高挑颀长,漆黑的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矜贵冷傲的气息。 浅淡地抬起眼皮看向她时,是摄人的压迫感。 跟她印象中那个爱笑又礼貌的小陆,完全不一样。 李春芳被他冷淡的眼神吓了一跳,要不是他这张脸跟四年前一样英俊得让人过目不忘,她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陆西宴没有应声,轻轻颔首已经是他最大的礼貌和教养。 李春芳进了电梯,忙问,“小陆,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里人生病了吗?” 陆西宴不言不语,冷漠至极。 李春芳以为他还在为当年的事怪她,当年安宁离开了京海,小陆来家里找过她几次,问她能不能告诉他安宁去了哪里,有没有联系方式。 当时的李春芳确实不知道安宁去了哪里,但是她心虚,所以很敷衍地打发了他。 几次上门询问,都没有得到结果。 那时候他可怜的呀,她都有点于心不忍。 后来,离开了一年的安宁给她打了一次钱回来,她原本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小陆,或许能找到安宁的地址。 但在那之后,小陆再也没有来过家里。 再后来,李春芳见到陆西宴,就是在电视里面了。 摇身一变,他已经成为京海赫赫有名的欧腾集团总裁了。 她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小陆啊,当年的事你别怪妈......阿姨。” 意识到称呼不妥,李春芳赶紧改了口,面带歉意说,“那时候你来找安宁,我确实不知道安宁去哪儿了。那丫头她说走就走了,也没给家里来个信儿。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你俩见过面没有?”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到这两个字,陆西宴身上的冷意就加剧了几分。 李春芳没发现他冷下去的面色,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拿手机,“要不我把安宁的电话号码给你,你俩这么几年没见了,也该见个面好好聊一聊,毕竟夫妻一场嘛。” 夫妻? 陆西宴闻言只觉得这两个字可笑。 李春芳翻出一个电话号码递到男人面前,此时电梯在一楼停下。 男人的眼神没有瞥过来一分,电梯门打开,大步迈了出去。 “小陆,电话号码你还没记!”李春芳赶紧追了出去,非要把号码给他。 陆西宴恍若未闻,李春芳追不上他,急得在后面喊,“小陆,其实当年我们家安宁跟你离婚,是有原因的!” 大步流星的步伐忽然顿住。 男人笔直的脊背一僵,攥在口袋里的手紧了几分。 他转身看向李春芳那张布满皱纹还有些蜡黄的脸,勾唇冷笑,“什么原因?难道不是为了钱?” 李春芳愕然,诧异之色都写在脸上,“你......你都知道?” “呵!”陆西宴轻蔑一笑,他还以为他会听到什么不一样的陈词,来解释她过去的种种。 冷峻的脸上满是嘲讽,他嗤笑道,“你们安家,从上到下,不都是嗜钱如命的吸血鬼吗?怎么,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又想来捞一笔?真当我是散财童子?” 李春芳站在原地,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种难听的话,会从小陆的嘴里说出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安宁呢?”李春芳红着脸辩驳,“我女儿她——” “难道不是吗?”男人反问。 第33章 你跟陆西宴有儿子了? “她当初——” 李春芳刚想说什么,被男人的手机铃声打断。 陆西宴看向来电,扫了李春芳一眼,接起电话转身离开。 李春芳站在原地,没说完的话,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西宴,我突然想吃你公司对面的那家甜品了。”电话里,程晚晚的声音温柔,“你晚会儿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过来?” “嗯,要什么?” 高楼上,玻璃护栏内。 程晚晚站在窗边,盯着下方那抹转身往大门口走去的身影,弯唇笑道,“我最爱的慕斯蛋糕,蓝莓味的。“ 男人轻声应道,“知道了。” 程晚晚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西宴,为什么从小到大,你总是记不住我的喜好? 她的视线缓缓转向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身上。 母女俩,都一样让人讨厌! ...... 安宁办好了转床手续,又去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李春芳的具体手术时间。 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比她想的更快,手术迫在眉睫。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空荡的房间一个人影也没有。 安宁下意识就慌了,刚想出去找,正好看见李春芳出了电梯往这边走。 “你去哪儿了?” 安静的病房走廊,传来她略显大声的质问,“我不是让你上楼进病房休息,你乱跑什么?” 李春芳明显被她的语气吓懵了一下。 见她生气,心虚地解释道,“之前住普通房的时候,还能跟隔壁床的大姐唠几句。这不我自己住这么大的房间一时半会儿太安静了,就想着下楼去透透气。” 意识到自己语气是有些重了,安宁缓声道,“手术的事我已经跟医生沟通好了,这几天你就在病房休息,配合医生做检查。VIP套房跟普通病房不一样,需要做检查的时候护士会上来,不用你到处跑。” 安宁走到床头,指着一块平板大的显示屏告诉她,“你需要什么,按一下这里,护士就会给你送过来。” 李春芳看着偌大的病房,光是一个客厅就比她家都要大,还有沙发电视冰箱洗衣机等电器一应俱全。 “这......这多少钱一天啊安宁?”她忙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安宁不说话,自顾自地帮她带上来的日用品放回洗手间。 李春芳忽地语气诧异,“你不会是去找小陆要钱了吧?难怪他说什么又找他捞一笔钱,我还纳闷他现在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安宁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 那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见到陆西宴了?” 不等李春芳回答,安宁又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李春芳一愣,“我在电梯碰到他了,我想给他你的电话——”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他不可能了!” 安宁几乎是红着眼眶喊出这句话,“我跟他已经离婚了,而且他也要订婚了,你能不能别掺和我们的事了?” 李春芳被她这么一说,也气上了,“我这不是想跟他解释一下四年前那事儿——” “都四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解释有用吗!”安宁盯着她,眼眶发酸,“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他本来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她这话一出,李春芳哑然,张了张嘴不再吭声。 眼泪掉下来又被她抬手抹去,“是我们欠他的,你能别打扰他了吗?” 李春芳扶着床边坐下,喃喃道,“知道了......知道了......” 安宁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你只管安心治病,其他的都别管了,尤其不要找他。” 许久,李春芳抬眼看她,满脸愧疚,“安宁,辛苦你了。” 安宁别过脸,安安静静地继续收拾东西,手却抖得不行。 “你回来这些天,有件事妈一直没问你......也不敢问。” 李春芳动了动嘴唇,瘦到嶙峋的手指互相扣在一起,“你怨妈吗?” 安宁看过去,跟她带着歉意的眼神交汇。 “怨过。” 说不怨是假的。 但人总不能一直带着怨过日子。 “那你......”李春芳犹犹豫豫地问,“为什么还要给妈治病?” 安宁指尖一颤,垂眸轻声开口,“你要是死了,宇灿和我,就成了孤儿了,我不想跟他都成为孤儿。” 有个妈在,起码还算有个家,有个归途在。 闻言,李春芳凹陷的眼眶泛了泪花。 “四年前,我给了你陈老四的信息,你没有找到他吗?没有找到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没有。” 安宁轻轻吐出两个字,从卫生间走出来。 四年之间,关于她的身世,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找到。 就连那个把她卖给安天华和李春芳夫妇的陈老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话,李春芳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奶呼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妈妈!” 房间里的二人立即转头看过去。 门口小小的身影立马飞奔进来,“妈妈!弦弦找到妈妈了!” 安宁清冷的面容忽地就变得温柔,立马蹲下来接住小小的人儿,弯弯着唇角笑,“我的宝贝过来了?” 二十分钟前,赵丽就给她打电话,说安弦不知道怎么的,在游乐园玩得好好的,突然非要找妈妈,怎么安慰都不行。 安宁没办法,只能给了医院的地址,让赵丽带他过来。 赵丽跟着进来,笑呵呵道,“安小姐,弦弦啊,一听要来找妈妈,一路上都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安宁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儿,对着他白嫩的小脸颊亲了又亲。 然后摸着他柔软的黑发,指着病床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春芳,温柔地说,“弦弦,这是妈妈的妈妈,也是你的外婆。” “外婆?” “外婆?” 一大一小,两道疑惑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乎乎的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打量着面前上了年纪的女人——瘦瘦的,皮肤黄黄的,跟妈妈一点都不像,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李春芳跟他大眼对小眼,小孩子约莫三岁左右,皮肤白得跟雪糕似的,大眼睛高鼻梁,红红的小嘴唇,五官长得十分精致。 咋地一看,好像又有些眼熟。 她错愕地看向安宁,“你有孩子了?!” 安宁温柔地捏着安弦软乎乎的小手,“他叫安弦,我的儿子,今年三岁了。” 李春芳一听,立马从病床上弹起来,“你跟小陆有儿子了? 第34章 我有爸爸! “不是!” 安宁立即否认,温柔地看向安弦,“他是我的儿子,跟陆西宴没关系。” “不是小陆的?”李春芳看看眉眼精致的小男孩,又看向安宁,“那孩子爹呢?你在外面嫁人了?” 安宁语气平静无波,“我没嫁人。” 没嫁人?有孩子了? 这下李春芳的声音都拔高了,“安宁,你未婚先孕,当单亲妈妈啊?” 安宁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安弦,眼底都是爱意。 一旁的赵丽听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也觉得信息量太大。 虽然她被安小姐雇过去当育儿保姆已经有段时间,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孩子爸爸,也没有听安小姐提过。 她以为孩子爸爸是在外地工作,没有一起回来,也没有多问人家的私事。 这么听来,安小姐还真是单亲妈妈? 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那真是太辛苦了。 就在气氛有些怪异时,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有爸爸!” 他仰起头看向李春芳,一脸骄傲,“妈妈说,我爸爸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我有爸爸的!” “那你爸呢?”李春芳忙问。 她要看看是哪个男人害她女儿怀了孕又不负责! 要是让她知道,非要打断他的腿! 小安弦眨巴着大眼睛,嘟了嘟嘴,“我没见过。”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妈妈说的话,是不会错的。 妈妈说,他有爸爸,他就一定有。 妈妈说,他爸爸是很好很好的人,那就肯定很好很好。 听着小家伙这笃定的话,李春芳刚得到控制的癌细胞差点都扩散了。 虽然嘴上责怪安宁未婚先孕当了单亲妈妈,但她对小安弦也是真心喜欢。 小家伙长得好看又懂事,让人稀罕得不行。 隔辈亲的情感确实很奇妙。 不到一会儿,安弦对李春芳就熟络了,一口一句“外婆外婆”的叫,把李春芳叫得开心得合不拢嘴,“乖孙儿乖孙儿”地喊他。 ...... “晚晚!这是怎么了?” 韩芸带着保姆曹涵进病房的时候,自己女儿正泪流满面地坐在病床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被子上。 “妈!” 程晚晚看见她,哽咽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抽抽噎噎地一直哭。 “哎呀!”曹涵看见她缠着纱布的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手怎么受伤了?” 韩芸也看见了她受伤的手,心疼得心都揪了起来。 她一听见自己女儿受伤进医院的消息就连忙赶过来了,这会儿又看见宝贝女儿哭成了泪人儿,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更加心疼了。 “怎么了晚晚,你告诉妈妈。”韩芸抱着她,安抚道,“我听说你是在西宴的公司受伤的,到底怎么回事?他人呢,怎么不在这里守着?” “是啊!西宴少爷怎么能让小姐在他的公司受这么严重的伤,小姐这手是要弹钢琴的,真是太过分了!” 曹涵小心翼翼地端起程晚晚受伤的右手,心疼得眼眶泛红。 韩芸说着就要打电话算账的架势,“我非要问问西宴是怎么回事!” “妈!” 程晚晚连忙制止住她要拨出号码的手,委屈地掉眼泪,“跟西宴没关系。” “那是谁弄的?”韩芸眉头皱起,“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伤害我韩芸的女儿!” 程晚晚低头咬唇,泪水不停地滑落,“是安宁!安宁她回京海了!” “安宁?!” 一听到这个名字,韩芸的气愤都冲上了头顶,一向保持体面的态度荡然无存。 “你是说西宴以前那个身份低微的前妻?” 程晚晚点头,双眼含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回来,我跟西宴都快订婚了,她还要回来干什么?” “妈!”她紧紧拉着韩芸的手,“她不会又要跟我抢西宴吧?” “不可能!”曹涵厉声开口。 忽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她忙说,“我们小姐跟陆二少爷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那个女人没资格抢!” “那四年前她还不是抢了?”程晚晚委屈得直哭,双眼通红,“有没有资格,就看西宴还爱不爱她了。要是西宴还对她有感情,照他的性格,哪怕是个乞丐,他都娶定了。” 程晚晚说的确实是事实。 四年前,陆西宴和安宁隐婚的消息被陆家知道了,陆西宴不惜违背整个陆家,都要跟安宁在一起。 只要他想做,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只要他爱,他死都不会放手。 所以程晚晚嫉妒安宁嫉妒到发疯。 她在陆西宴身边二十几年的陪伴,都不及安宁出现的几天。 她恨!恨透了! “晚晚。”韩芸替女儿擦去泪水,“你放心,这一次,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再抢走西宴。西宴是你的未婚夫,你自己把握好。”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程晚晚用力点了点头。 她知道,只要妈妈愿意帮她,安宁就能再次离开西宴的世界。 ...... “弦弦,说好了,只能吃一个小小的,好不好?” 安宁牵着安弦的小手走到医院大门口的冰淇淋自动贩卖机,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冰淇淋,温柔地笑,“你自己挑一个。” “好耶!”小朋友高兴得手舞足蹈,笑起来一双琉璃似的瞳眸亮晶晶的,“妈妈给弦弦买冰淇淋咯!” 看着他快乐的样子,安宁心里暖暖的。 小安弦提过很多次想吃冰淇淋,但安宁怕他闹肚子,所以很少让他吃。 今天正好天气炎热,少吃一点没关系,于是她就带着他下来挑个小的,解个馋。 小安弦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五彩缤纷的冰淇淋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一个蓝色的奶糕上,白乎乎的小手指隔着玻璃门点了点,“妈妈!我要这个!” “好,那就买这个咯。”安宁笑着付钱,然后推开玻璃门拿出一个湖蓝色的小甜筒递给安弦,“吃吧。” 小家伙两眼放光,但没有舔一口,而是伸手递到她嘴边,笑眯眯地说,“妈妈吃第一口。” 弦弦才三岁,但尤其懂事。 安宁心里溢出蜜来,弯腰笑,“谢谢宝贝。” “安小姐!” 还没凑上去咬一口冰淇淋,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母子二人的温馨时刻。 安宁转头看向来人,还未看清,“啪”地一声脆响! 对方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第35章 动我儿子,跟你拼命 不等她反应,对方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警告,“我们家小姐因为你受伤住院了,这巴掌还给你算轻的!” 安宁的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地就把安弦护在自己身后。 对方继续疾言厉色恶语相加,“四年不见,我以为安小姐羞愧得不敢回来了,没想到安小姐不要脸的本事越来越高,一回京海,就跑到别人家的未婚夫跟前晃悠!” “我警告你,你最好离西宴少爷远一点!不要试图玩什么勾引别人未婚夫的把戏,像你这种身份背景的女人,更不要妄想做豪门少奶奶!以前不行,以后更不行!” 这边动静太大,说的话也难听,不到一会儿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围上来十来个人看热闹。 安宁白皙的脸上很快就泛起了红色的指印,她看向面前的女人,语气淡漠,“我以为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会是程氏集团的夫人,没想到只是个保姆啊。” 对方抱着手臂不屑地看她,“保姆又怎么样,我看安小姐的分量,连程家保姆的门槛都够不上吧?” 这时,刚刚被吓愣的小孩子忽地反应过来,从安宁身后钻出来猛地推了一把曹涵,“你不准打我妈妈!” 小安弦的手里还拿着蓝色的甜筒,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天气炎热,甜筒都化了。 他这一推,甜筒刚好蹭到了曹涵身上。 曹涵气恼,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甜筒,“你这死孩子干什么呢!” 甜筒滚落在地,沾满泥土。 小孩气急了,抓起曹涵的手一口就咬了上去。 “唉哟!” 曹涵大喊一声,作势就要推安弦。 “弦弦!”安宁见状立马拉开安弦,将他护在身后。 小孩的牙尖,用力又狠。 曹涵的手背被咬了很深的印子,见了血。 她气得牙痒痒,抬手要去打安弦。 安宁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推了她一把,瞪着她的眼里都是狠厉,“你刚刚这巴掌我给你记着,你要是再敢动我的儿子,我跟你拼命!” 曹涵被她这一推,往后踉跄几下,还想撸起袖子还手,对上安宁的眼神又掷住了。 安宁的眼神太吓人,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曹涵被她的眼神震到,气焰弱了下去,看了一眼她身后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狐疑地问,“你说,这是你儿子?” “对,这是我儿子。”安宁冷眼看她,紧紧护着身后的安弦,一字一句道,“你打他一下试试。” “曹妈!”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道气质出众的身影。 定制长裙剪裁得体,长发盘的精致。 身上的首饰低调奢华又显富贵。 “闹什么呢?”韩芸走过来,在安宁身上打量一眼,又看向曹涵,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丢人现眼。” 曹妈自知不对,收起刚刚嚣张的气焰,忙低头道,“是,太太,我是替小姐生气。” “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韩芸站在人群中,声音不大,气场却不小。 看热闹的人见她气质打扮都不是普通人,怕惹上什么麻烦,都纷纷散开。 韩芸上前,眼神落在安宁身上。 “安宁?好久不见。” 安宁不卑不亢地回应,“好久不见,程太太。” “你有儿子了?”韩芸打量的眼神又落在安弦身上。 安宁将安弦往身后藏了藏,“是。” 她没打算隐瞒,身处京海这片天,程家的人想要查什么,也自然能查得出。 “几岁了?”韩芸问。 “三岁。” 韩芸眉头轻轻一拧,“不会是?” “您多虑了程太太。”安宁轻扯嘴角,声音平静,“我的孩子,是我跟我前夫的。” 她抬眼,对上对方狐疑的双眸,“当然,不是您认识的那位。” 韩芸打量着她沉着的面色,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小男孩。 想来,这孩子也不可能是陆西宴的。 谁都知道当初这个安宁是因为什么搭上西宴的,又是因为什么离开京海的。 这种攀权富贵的女人,不都是为了钱吗。 如果她真有了陆西宴的血脉,怎么可能不会利用这孩子再去陆家要一笔钱。 “这么说,安小姐是再婚离异了?” 安宁没有说话,对韩芸来说就是默认。 她轻叹一口气,“安小姐的私事我不想多问,但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些话不得不提醒安小姐。” 韩芸语气温温,却满是警告之意,“安小姐既然有孩子了,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你不可能嫁进陆家,现在你离了婚又带着个孩子,就更不可能嫁进陆家。” “我希望安小姐,能有自知之明,不要试图摘取自己够不到的果实,陆家的门槛有多高,我想你是知道的。” “程太太,我只想给我母亲治好病。”安宁抬眼,对上她锐利的视线,“希望程太太管教好您的下人,不要逢人就咬。” 她的视线掠过韩芸看向曹涵满是怒意的脸,“毕竟事情闹大了,没有脸面的,是你们程家。” 她说完,将身后的小人儿一把抱起,“宝贝,我们走。” 看着她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韩芸问曹涵,“听到了?在医院闹这么大动静,要是让先生知道了,非要说你几句。” 曹涵忙说,“太太,我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帮小姐出口气嘛。这安宁牙尖嘴利的,不给她教训,她又会在小姐面前作妖。” “她已经再婚生育了,就算她想再跟西宴有什么关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韩芸轻声说,“陆家的大门,她是进不了了。” “就怕万一。”曹涵悄声在她耳边说,“太太,陆二少爷以前对这个女人有多着迷您不是不知道,现在留着她在陆二少爷眼皮子跟前就是个祸害,难免不会旧情复燃。” 闻言,韩芸转头看向曹涵,后者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看,最好让她像四年前一样,从京海消失,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陆二少爷和小姐的跟前。” 韩芸思忖片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女儿伤心难过了。” 说罢,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 电话接通。 她立马扬起一抹客气的笑容,“我的院长老同学,最近忙什么呢?” 对方说了几句什么,她笑呵呵道,“有件事还真要麻烦老同学帮个忙......行,你看着办,改天我和老程请你吃饭。” 第36章 除了他,她还有一个前夫! 清冷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犹如零下几十度的冰窖。 办公桌上正处理工作的男人气质矜贵沉稳,明明生得极好看,但始终面色沉沉,像覆盖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江耀战战兢兢地送了文件进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又战战兢兢地出去。 在他的印象里,陆总一向清冷寡言,但又极度克制情绪,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挂脸的时候。 似乎从今天一早上开始,陆总浑身散发的压迫感就能吓死人。 尤其送了程小姐去医院回来以后,整个人更是像千年寒冰一样。 江耀转动着他年轻的小脑袋想了想,一定是因为那个叫安宁的女人! 从她出现开始,陆总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江耀。” 男人清冷的声线从办公室传出。 江耀立马推门进去,“在,陆总。” 男人未抬眼皮,“豪未那边怎么说?” “啊?”江耀有些惊讶,他们陆总一向天比天高,居然会主动询问豪未这种小公司的合作。照他看来,陆总参加他们的项目会,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男人签字的手一顿,掀起眼皮,视线冷冽,“这是听不懂中文了?” “啊,不是!”江耀吓得一激灵,连忙说,“豪未那边下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符合这个项目的营养师还没定下来,希望我们欧腾一定给他们一个合作的机会。” 男人闻言冷哼一声,唇角挂着轻蔑的笑,“没定下来?” “是的,陆总。”江耀立马说,“好像是......是那位安小姐拒绝了豪未的任职。” 果不其然,提到这位安小姐,陆总的脸色就沉了几分,像暴雨前的天空。 江耀心底暗想,一定是她跟我们陆总的气场不和,以后还是少提为好。 陆西宴深邃的眼神犹如寒潭,心底轻笑。 拒绝豪未,是不敢见他? 呵!当年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的人,当然没脸再出现在他面前! 桌面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 江耀见是陆西宴的私人电话,连忙退了出去。 男人接起,声音低沉,“有事?” “还真有事要告诉你一声。”电话那边,梁序说,“我今儿在医院吃了个大瓜。” 陆西宴将手机丢在一边,边批改文件边听那边说,“关于你前妻的。” 笔尖一顿,最后一笔划出遒劲锋利的笔痕。 “有话就说。” 听他语气不爽,梁序也不绕弯子,直说,“安宁在医院被程家的保姆教训了一顿,打了一巴掌,闹得不太好看。” 陆西宴的眼神冷了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梁序说,“你跟晚晚要订婚的消息圈里人都知道了,要是有什么谣言传出去,你爷爷会饶了你?” “而且,还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梁序犹犹豫豫半天,这才开口,“安宁有孩子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手里的钢笔被人紧紧攥在手里,骨节泛白,用力到几乎要将金属钢笔折断。 陆西宴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知道。” “我靠!”电话那边梁序的声音拔高,“那你知道她这孩子是她跟他前夫生的?” “前夫?”陆西宴胸膛剧烈起伏。 “是,她亲口承认的,人家口中那前夫可不是你陆西宴啊。”梁序直白地说,“人家那是再婚又离了,孩子都三岁了!” “西宴,你们彻底是过去式了。”梁序语重心长地劝,“你也别惦记着当年那些事了。” 再婚又离,孩子三岁! 她果然除了他,还有一个前夫! 陆西宴一张俊脸沉得难看。 这么算来,她甩了他出国,就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手里的钢笔几乎要被人捏得粉碎,男人眸中迸发着极深的寒意。 安宁,你真是好样的! “我惦记她?”陆西宴的语气森冷,“她配吗?” 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哪里值得让他惦记! ...... “妈妈,你疼吗?” 医院走廊里,小安弦白乎乎小手小心翼翼地触及女人泛着红印的脸颊。 他一张白嫩的小脸皱到一起,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了,连忙凑过去帮她轻轻呼呼。 “妈妈不疼。” 就算再疼,面对弦弦的温暖举动,安宁也不觉得疼了。 “打妈妈的都是坏人!”小安弦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我会保护妈妈,不让坏人欺负妈妈!” 安宁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妈妈也会保护你的。” 小男孩歪着头,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问,“那爸爸也会在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妈妈吗?” 安宁心房处忽地一酸,弯着嘴角轻轻点头,“嗯,他会的。在弦弦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爸爸一直保护着妈妈,不让妈妈受一点欺负。” 听到这话,小孩子的心里又对自己的爸爸多了几分憧憬和崇拜,奶声奶气地问,“那爸爸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妈妈身边呢?” 安宁眼眶发酸,连呼吸都有些痛。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告诉小安弦,“爸爸一直在妈妈心里,也在弦弦心里,对不对?” 三岁的小安弦虽然听不太懂,但妈妈说的话肯定没错,他用力点头,“嗯!弦弦爸爸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那弦弦还想吃冰淇淋吗?” 刚刚那个冰淇淋都没吃一口,太可惜了。 她拉着安弦的小手准备再去买一个,小男孩没动,仰起头问,“妈妈,你找到工作了吗?” 没想到小安弦会问这个问题,安宁心里有些堵得慌。 就在十分钟前,她投出去的简历全都被拒绝了。 无论是高薪的,还是低薪的,哪怕是退而求其次做个营养师助理,都被各大公司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的简历。 她看着小安弦,扬起一抹笑,“妈妈很快就会找到的,等找到工作了,妈妈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咱们把外婆也接过去一起住好不好?” “好!”小朋友开心地笑起来,“那等妈妈找到工作,弦弦再吃冰淇淋!” 安弦懂事得让安宁鼻尖发酸,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许诺道,“妈妈一定会找到工作,给弦弦很好很好的生活,相信妈妈。” 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第37章 她耳垂红色的痣,他咬过 晚上七点,住院部灯火通明。 通往VIP楼层的电梯干净明亮,安静到连男人按下电梯时衣服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电梯口,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头顶上的灯打在他英挺的五官,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修长的剪影落在明亮的走廊上。 “叮——” 电梯门打开。 男人目色淡淡,双手插兜走进去。 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等下——” 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电梯口响起。 男人忽地抬眼,清冷的眸色一黯,透过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看过去。 一道白色身影提着打包盒快步冲到电梯口,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通过快要合上的电梯门伸了进来—— 安宁刚从外面回来,晚上李春芳说没什么食欲,想喝点粥。 于是她就去医院外面的粥铺买了两份粥。 眼看电梯就要上行,她下意识就跑过去赶电梯。 就在她伸手去挡电梯门时,隔着巴掌宽的缝隙,她看见了那张异常好看又夺目的脸。 安宁呼吸猛地一滞,对上那道深邃逼人的视线,一时愣在原地。 陆西宴几乎是本能驱使,抬手去按开门键。 手还没离开口袋,电梯门受到感应缓缓打开。 藏在口袋的手紧握成拳,这让人讨厌的习惯,还真是一时改不了! 电梯门大开,男人高挑的身形和冷冽的五官完整地落入安宁的眼底。 她错愕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不进?” 男人低眸睨着她,声音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就别耽误别人的时间。” 安宁收回手,走进电梯。 电梯很宽敞,两人各站一边。 电梯门合上,缓缓上行。 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封闭的空间里,他身上清冽的香气又萦绕在安宁的鼻尖。 她垂眸,换香水了。 这几次遇见,他身上都是这款香味,跟以前的不一样。 “安女士。” 男人忽然开口,“你不会以为转了个账过来,就不欠我什么东西了吧?” 男人睨向她白皙的侧脸,上面挂着淡淡的红痕,眼神微微一黯。 视线下移,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连衣裙,掐腰的设计刚好勾勒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鼓起的胸脯,流畅的腰线线条,身型纤细修长,素得跟当年一样。 他当年就是爱死了她这清水芙蓉的样子,像是一尘不染的栀子花。 四年了,这脸倒是没什么变化。 就是这心嘛,黑得透彻。 安宁感受到那股逼人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她侧了侧脸,似乎想掩饰被打的窘迫。 她的小动作悉数落入陆西宴的眼底,他冷笑,“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 他冰冷的话语就在耳边,安宁紧紧攥着手里的打包袋,他是在找她讨要那只笔。 安宁不敢抬眼看他,稳了稳心绪,“陆先生,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她只想再多留几天。 对她来说,那只笔的心意比昂贵的价格更弥足珍贵。 她还想再留两天,几天就行。 逼仄的空间里,她听见男人轻笑一声。 嘲讽,轻蔑。 黑色的薄底皮鞋往前一步,朝着她的方向。 安宁垂眸看见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停在她身边,黑色的皮鞋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一直都记得,他以前不爱穿皮鞋,都是穿白色运动鞋,明明没有洁癖,却特别爱干净。陪她打工回家之后,总是会把鞋面擦得白白净净的。 男人冷冽的气息逐渐将她包围,她蓦地回神,一抬眼就对上男人那双毫无感情可言的双眸。 陆西宴微微俯身,歪着头看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尽早给我。” 他的深入寒潭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一颗红色的小痣,很小很小。 他曾经着迷般地含咬过,亲吻过。 他盯着那红色的痣缓缓靠近,眸色晦暗。 感受到他的靠近,安宁身体一僵,每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边,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心跳声震耳欲聋,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那么好的东西......”他嗓音低沉,寒意阵阵,“你这样的女人,没资格有。” 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就停止了跳动。 身体里翻涌的血液几乎是随着他这句话冷了下去。 安宁怔在原地,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耳边传来男人的冷笑。 “抖什么?”男人盯着她发红的耳垂,微颤的身体,嗓音低沉蛊惑,“这么敏感?我一靠近你就受不了了?” 上次把她逼在墙角,她也是这幅样子。 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安宁死死掐着掌心,每寸肌肤都在发麻。 男人故意往她耳后吹了一口气,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也是他们肌肤相亲时,他最爱撩拨她的动作。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像小兔子一样缩在他怀里,红着脸连声求饶。 “你前夫是不是也很爱你这装纯的样子?你用这个招数骗过多少个男人?” “嗯?安宁?” 男人一句话,几乎将安宁打入冷库,手里的包装盒滑落在地。 她蓦地抬眼,眼眶泛红,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她无辜泛红的眸刺痛着男人的双眼,下一秒,男人紧紧扣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到跟前,高大的身型将她笼罩,逼视着她泛红的双眼。 “说话啊!” 他低吼着质问,完全没有往日那份清冷矜贵的模样。 安宁的心脏像是被他亲手挖了一块,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她忽然想起那些曾经威胁过她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她耳边炸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太卑微了,斗不过的。 她仰头对上他泛着恨意的双眸,“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算骗过一百个男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陆先生?” 这句话像是彻底挑起了陆西宴压制许久的怒火,手掌的力道加重,安宁疼得蹙眉。 “没关系?”陆西宴冷笑,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才用几分力,她下巴就红了。 “我被你当个玩物一样玩了两年!你转头就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安宁,你要不要脸!” 第38章 盯着他的背影想抱上去 安宁心里疼得喘不上气,质问他,“那也是你自愿的,不是吗?你自愿跟我结婚,自愿讨好我!陆西宴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跟你在一起的!” 陆西宴手中的力度几乎要将她捏碎,暗红的眼底迸发着极大的恨意。 他真想掐死她! “嘭”的一声,他松开安宁,拳头重重地落在她身后的电梯厢壁上。 安宁脚步不稳往后踉跄几步靠在电梯上,紧紧贴着电梯,她的身体才不至于无力地滑落下去。 缓缓上升的电梯微微晃动几下又逐渐平稳。 “有骨气!” 陆西宴后退两步,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袖口,又恢复了往日高不可攀的模样。 “安宁,我等着看你的骨气值几个钱,你会有求我的一天。” ...... 电梯缓缓上升到最高层,陆西宴双手插兜站在电梯里,依旧清冷,淡漠,仿佛刚刚逼红眼的人不是他。 安宁站在他身后,盯着他宽阔的肩背,泪流满面。 她是多么想抱上去。 像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一样,亲密地圈着他的腰身,贴着他宽阔的后背,温柔地喊他,“西宴。” 他能替她扛起风雨,他能在她至暗的生活里给她一束救赎的光。 可是如今已经不能了。 他们之间只有莫大的恨意,恨得入骨。 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电梯门打开,一道纤细靓丽的身影正等在电梯外。 “西宴!” 程晚晚看向电梯里的男人,一瞬间的惊喜。 不等男人出来,她立马上前亲密地挽住男人的手臂,笑眯眯地看向他手里提着的甜品盒,“你真给我带蛋糕了?是我喜欢的口味!” 她说着,垫脚在男人左脸颊落下一个吻。 男人并没有推开,似乎默认了这种亲密的举动。 安宁指尖一颤,连忙移开视线。 程晚晚似乎这才注意到她,语气惊讶,“安宁?” 听到程晚晚的声音,安宁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电梯。 她进来忘了按楼层,电梯直接到程晚晚住的顶层了。 她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藏好脸上的情绪,“我按错楼层了。” “你是来看你妈妈的吗?”程晚晚关切地问,“你妈妈也在这个医院?” “嗯。”安宁轻轻点头,眼底还有没有褪去的红,她看向程晚晚缠着纱布的手,“你的手,没事吧?” “问题不大,就是吃饭什么的不太方便。不过还好,有西宴在。” 她说着,笑盈盈地挽着男人的手臂,仰头看男人优越的侧脸,“我吃饭喝水都是他喂我,照顾得很周到。” 安宁点头微笑,“那不打扰了。” 她说着准备按电梯下去。 “等一下!” 程晚晚忙叫住她,走进电梯将掉在脚边的打包袋拾起来,“安宁,这是你打包的东西吗,都掉地上了。” 安宁接过,“谢谢。” “吃的什么啊?”程晚晚又问,“这打包的东西看起来挺有食欲的,正好我晚上也不知道吃什么。” 陆西宴站在门口,冷冽的视线盯着安宁手中的打包袋,心底嗤笑。 “鸡丝粥。”安宁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程小姐应该不会喜欢的。” “鸡丝粥?听起来挺不错的。”程晚晚又挽着陆西宴的手臂,撒娇道,“西宴,要不我们晚上也吃这个吧?” 男人冷笑一声,视线牢牢地盯着安宁清浅的脸庞,“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听着就没食欲。” 听着他嫌弃的话语,安宁睫毛轻颤。 “真的吗?”程晚晚又说,“可是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喜欢吃吧?” “不喜欢。”男人干脆地否认,“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 盯着她一寸一寸白下去的脸庞,陆西宴一字一句道,“恶心,油腻,让人反胃。” 程晚晚余光瞥了一眼安宁,继续对着男人撒娇,“那好吧,那我们吃别的。” 她说着笑眯眯地看向安宁,“那安宁你去给你妈妈送粥吧,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安宁轻轻一笑,按下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之际,她看着程晚晚亲密地挽着陆西宴的手往病房走去。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被所有人接纳和祝福的婚姻。 确实般配。 ...... 刚到病房,男人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方才的亲密不复存在。 程晚晚一瞬间的错愕,又立即恢复浅浅笑意。 她接过男人手中提过来的蛋糕,温柔地笑,“西宴,刚刚是我第一次亲你,你没有躲开。” 陆西宴声音平静,“以后不要这样了。” 程晚晚拆开蛋糕盒,布丁蛋糕,原味。 嘴角的笑容凝固。 为什么,就是记不住? 程晚晚转身看他,轻轻一笑,“我们是要订婚的关系,总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嘛。” 陆西宴没有接话,环视一眼病房内,“韩阿姨今天过来了?” “嗯。”程晚晚舀了一口蛋糕递到他嘴边,“我妈和曹妈过来了,刚刚晚上我让她们回去了。” “我不吃甜。”陆西宴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你家保姆在医院打人?” 程晚晚看着手中的蛋糕,心里酸涩。 他不吃甜,可他明明以前就吃。 “我也听说了。”程晚晚放下蛋糕,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面色,“好像是闹出点误会,曹妈一时生气就打了安宁,我已经说过她了。” 陆西宴转眸看她,眼神深邃清冽,“不论是打谁,这种事都不应该在医院出现。这是陆氏集团的医院,我现在在做什么项目你应该清楚,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 他严肃的样子,压迫感太强。 程晚晚不想让他不高兴,忙说,“我知道了西宴,我会好好说曹妈的,以后不让她在医院闹事。” 陆西宴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有需要叫护工。” “西宴。”程晚晚拉住他,“你刚来看我,就要走吗?” “我是给你送蛋糕的。”陆西宴扬起下巴点了点放在桌上的蛋糕,“你喜欢的口味。” 程晚晚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比哭还难看。 第39章 你们还能和好吗? 午夜。 窗外的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宾馆卫生间窄小的窗户洒进来,在瓷白的地面上映出浅浅的倒影,落下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黑暗的墙角,女人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你前夫是不是也很爱你这装纯的样子?你用这个招数骗过多少个男人?” “安宁,你要不要脸!” “恶心,油腻,让人反胃。” 男人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飘过。 嫌弃的眼神,亲密的举动,落下来的吻...... 一帧一帧剜在她心上。 安宁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膝,指尖嵌入双臂,她苍白的小脸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地哭泣。 “安宁,我求求你,离开陆西宴。” “我给你跪下了!” “安宁,你要是想救你弟弟的命,你就从他身边消失!” “安小姐,你弟弟和西宴,你只能选一个。是要你们口中可笑的爱情,还是要血浓于水的亲情,你自己选。” “你看到了,他差点因为你丢了命!跟他在一起,你就是毁了他!” 挖心绞肺般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安宁痛苦又压抑的哭声从唇边溢出。 她哭得不可抑制,又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捂着抽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伸手,想抓住那抹淡淡的月光,却什么都抓不住。 月光洒在她道道疤痕的左手腕,一条条细长的伤疤蜿蜒曲折,触目惊心。 当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折断她仅剩的理智,她下意识就想去找东西割破这薄弱的血管。 自残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忽地浴室架上一条小小的毛巾唤回她一丝理智。 四四方方,小小的,湖蓝色,绣着一辆炫酷的卡通小摩托。 她心如刀绞,低声痛哭。 不能死啊安宁。 弦弦还需要你。 你得活。 像四年前那样,蜷在那儿,慢慢地,慢慢地活。 她大汗淋漓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从抽屉里翻出两片舍曲林,仰头吞下。 会好的安宁,一切都会好的。 ...... 周末这天,是京海难得的凉爽天。 夏风阵阵,没有太阳,空气中漂浮着植物的清香。 京海医科大学校外的甜品店里,小安弦穿着映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和同色小短裤,正坐在靠窗的沙发座上,津津有味地吸溜着杯中的果汁。 安宁看着微微鼓起的圆嘟嘟脸颊,笑道,“弦弦,等会儿舅舅就来了,你见到他要礼貌地打招呼哦。” 小安弦吸了一大口果汁,乖乖点头,“好!” 安宁看向窗外,对面的学校大门口,一道穿着白衣黑裤的修长身影往这边跑来。 她蓦地站起来,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 安宇灿快步跑进店内,一眼就认出了安宁。 他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她,眼泪一下就滑落了下来。 安宁的视线落在少年修长的双腿,当年那个坐轮椅的少年如今站起来了,能跑能跳了。 长高了,身型稍稍硬朗了一点,不过还是有点瘦。 安宁看向他俊朗的面容,视线瞬间就模糊了眼眶。 下一刻,少年跑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 “姐......”他颤抖着声音问,“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几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整整四年了,当初安宁没有任何预兆地就离开了京海,连个告别都没有。 安宇灿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刚刚在学校听到有人告诉他,他姐姐在校外等他,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他姐姐真的回来了! “我只是出去散了散心,在外面待了几年。”安宁轻轻摸他的后脑勺,“姐姐知道你手术很顺利,健健康康地考了一个好大学。” “姐,你走的那年,我做了换心手术。”安宇灿松开她,擦掉眼泪问,”哪来的资源,哪来的钱?” 安宇灿不傻,他病了那么多年,安家都没有凑够手术费。 哪怕是手术费足够了,换心手术也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匹配到合适的心脏,要花费极大的财力和物力,远不是他们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 “是西宴哥帮忙的吗?”安宇灿急切地问,”姐,你告诉我,你当初跟西宴哥分手跟你离开京海有关系吗?” 他的问题太多,安宁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刚见面,你都没看一眼你亲外甥,一口气就问这么多问题?” 安宇灿怔住,视线下移,这才发现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白白糯糯的小孩儿。 “舅舅?”小安弦仰起头,“妈妈,这是舅舅吗?” “这是舅舅。”安宁笑道,“宇灿,这是我儿子,安弦。” 少年震惊,“你结婚了?” “离了。”安宁说得轻描淡写。 安宇灿皱着眉头盯着小安弦,下意识就捏起了拳头,“他爸爸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离了?” “那都不重要。”安宁说,“只要儿子是我的就够了。” 她不想说太多有关她的话题,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大学选了学医?” 安宇灿将自己面前的那份点心推给安弦,一双清澈的眸里闪着光,“可能是自己生过病,就想救人吧。而且我要是当了医生,那以后咱们家的人生病了看病就方便了。” 看着他的憧憬,安宁的眼底露着欣慰。 李春芳生病的事她瞒着不让说,加上安宇灿一个月才放假回去一次,所以他不知道李春芳已经住院要手术的事。 安宁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免得让他担心影响学习。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些日子。”安宁找了个借口,“刚回来有点事没忙完,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了。” 安宇灿想了想,抬眸看向安宁,“姐,你回来跟西宴哥见过面了吗?” 提到陆西宴,安宁心里就疼了一下。 她轻轻点头,“见了。” “那你们还能和好吗?”少年忙问,“姐,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我看得出来西宴哥很喜欢你的。” 第40章 她欠他的,怎么还 安宁扯了扯嘴唇,笑道,“以前的事不提了。” 安宇灿见她神伤,又问,“姐,那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问完,他又急切地抓住她手,“不走了好不好?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毕业以后,我跟你一起养弦弦。” 他看向安安静静吃甜品的小安弦,有些气愤地说,“他爸要是对你不好,咱们就不靠他,等我工作以后,我能养得起你们。” 安宁被他的话逗笑,“好啊,那我等你毕业找份好工作。” 安宇灿满眼欣喜,“真不走了?” “不走了。”安宁笑道,“看见你好好的,姐姐很高兴,咱们宇灿一定会有精彩的未来的。” “好!”安宇灿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说定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安宁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等李春芳的手术成功,等宇灿毕业。 他们就离开京海,找个适合李春芳养老的地方,一家人安安宁宁地过日子,让安弦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想到这,她垂下眸,眼神黯黯。 那个时候,陆西宴也要结婚了吧。 也好,到那时,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本就是云泥之别的身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安宇灿对安宁的回来很激动,非要抱着安弦拉着她,在他的大学转了一圈,带她看看他上学的地方。 到了中午,又留在学校的食堂吃了午饭,这才依依不舍地送他们上了车。 安宁带着安弦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 是医院的电话。 李春芳的手术安排在明天,她估摸着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刚接起,她倏地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转院?” ...... 陆家庄园。 精致典雅的中式餐厅内,佣人们正在摆放餐具。 豪华气派的客厅里,年过八旬精神健硕的陆立霄已经在主位坐下。 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中山装,极具威严。 每个月的家宴,是陆立霄定下的规矩。 无论陆家的人多忙,都要在家宴这天回来吃饭。 首先破坏这个规矩的,就是陆西宴。 陆立霄生气归生气,但又拿他没办法。 此时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为首的便是陆氏财团旗下子公司——正弘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陆立霄的大儿子,陆晋。 陆晋身板挺阔,姿态矫健,除了两鬓已经染上的白发,英俊的面容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五十有六的年纪。 他一身深色西装,走到陆立霄面前鞠躬行礼,“爸。” “爷爷。” 说话的是陆晋的儿子,正弘集团的首席CEO——陆维安。 陆立霄“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向来就没那么喜欢陆维安,唯独疼爱陆西宴。 因为陆家上下都知道,陆维安虽然是陆家的大少爷,但却是陆晋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十几年前,陆家大先生的原配夫人过世以后,大先生就将陆维安母子从外面接回了陆家,这才给了母子二人名分。 虽然陆维安也是陆家的血脉,但陆老爷子这么多年对他们母子还是心有芥蒂,唯有对二先生陆岭的独子陆西宴,才是真心疼爱。 只是大家都无法理解,这份偏心陆维安无法计较就算了,却连他生母——如今的大夫人江晓莲,居然也能处处宽容,毫不计较。 江晓莲长得温婉端庄,一身青绿色定制旗袍,轻言细语地喊了一声“爸”,便默默跟陆晋坐到一起。 陆晋看了一眼大厅,询问道,“爸,西宴今天又没来吗?” “都是我惯的,越来越不成样子了!”陆立霄面色有些严肃,“这几年,他是压根都没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 “爸,您别生气。”江晓莲连忙帮着陆西宴解释,“西宴从小就无拘无束的,这几年刚接管事业肯定一时无法习惯,加上前几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对他的打击也挺大的,他不常回来,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陆立霄虽然一直不太接受江晓莲的身份,但她进陆家这些年以来说话做事确实有身为大夫人的样子,刚刚这番话就说得让他很舒坦。 他点了点头,面色和悦下来,“是啊,西宴这几年也不容易,就由着他吧。”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客厅入门处传来—— “爷爷果然最疼西宴,我看您的心啊,都偏到西宴一个人身上了。” 来人一袭高级定制修身红裙,身姿婀娜,步步生莲。 陆清禾迈着趾高气昂的步伐走到江晓莲身边,高傲地睨了她一眼,无视陆晋和陆维安,笑盈盈地坐在陆立霄旁边,“爷爷,我今天来得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陆立霄慈爱地笑,“小禾来了,爷爷就高兴。” “我看啊,要是西宴来了,您才高兴得合不拢嘴呢。”陆清禾挽着陆立霄的手臂,“而且就算西宴没来,他也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少爷,反正爷爷最疼他是不是?” 陆清禾一边说着,眼神看向江晓莲,明艳的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 她向来就不喜欢她这个继母,连同她带进来的这个儿子,她都不喜欢! 她轻轻嗤笑,“不像有些人天天装着一副宽容和善不争不抢的样子,讨好着陆家上上下下,哪怕是坐上高位,也不过是费力站在枝头上的一只小麻雀。” “陆清禾!”陆晋面色严肃,“怎么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 “行了!”陆立霄看他一眼,语气威严,“冲小禾发什么火。” “没关系。”江晓莲拉着陆晋的手臂,笑意温温劝解,“清禾从小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让她说几句不碍事,别破坏了今天家宴的气氛。” 陆清禾讨厌死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白眼翻上了天。 就在这时,佣人脚步匆匆地进来,打破了这不太和睦的气氛,“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陆老爷子一扫方才的威严,面色转阴为晴,连忙站起来,“西宴回来了?” “是的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陆立霄高兴地抬手示意,“准备开饭。” “可是......”佣人欲言又止,“二少爷一回来没回主宅,直接去祠堂了。” ...... 陆家祠堂,是供奉陆家历代先祖牌位的地方。 祠堂内,燃着香火,香烛袅袅。 陆西宴一身黑色矜贵的新中式西装,身姿挺拔卓越。 他走进祠堂,双腿弯曲,对着面前的新立的牌位跪了下来。 祠堂内昏暗的光线打在他下颚线流畅锋利的侧脸,鼻梁高挺笔直,一向淡漠疏离的眉眼在看向牌位上的名字时,翻涌着难捱的情绪。 “爸,她回京海了。” 陆西宴声音低沉,腰背笔直。 说话的时候,眼尾泛红,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得紧握成拳。 “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盯着牌位上“陆岭”二字,黑色的身影在缕缕烟雾中影影绰绰。 “您说,她欠我的,该怎么一一还回来。” 第41章 你会有求我的一天 “不是明天就要手术了吗,为什么要突然转院?” 医生办公室,安宁激动地质问,“哪个医院有让病人手术前一天转院的道理?” “安小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医生解释说,“转院这件事,是我们院长跟你母亲的主刀医生了解了情况才做的决定,我们院长是为您母亲的病情考虑,建议您转到淮海医院去,那边对乳腺癌治疗更权威。” “淮海医院?” 安宁知道那个医院,也是京海很有名的医院。但这个市医院医疗水平更高,是京海最好的医院。 “是的,淮海医院相对来说手术成功率更大。”医生说,“我建议你尽快为你母亲办理转院手续,我可以帮你联系淮海医院马上安排手术。” 医生说得十分诚挚,而且李春芳的手术确实迫在眉睫,多拖几天,就多几分致命的危险。 而且成功率更大,是安宁最在乎的一点。 “那麻烦您马上联系那边医院。”安宁焦急地恳求他,“我妈妈的病真的不能拖了。” “你放心,我这就打电话。”医生说,“你快去办手续。” 安宁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连忙就去办了转院手续,李春芳刚住进来没两天就要转院,以为自己病情恶化了,脸都吓白了,连忙问她怎么了。 安宁边收拾东西边安慰她,“别多想,医生说淮海医院更权威,手术成功率更大,医院已经帮我们联系那边了。我们今天过去,明天就能手术。” 李春芳一听,这才放心地笑了,连忙跟她一起收拾东西。 办好了手续,安宁带着李春芳辗转准备去淮海医院。 刚到半路,却被告知医院暂时没有床位,更没有手术时间,让她们先回去等消息。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刚从市医院出来,淮海医院又不收,安宁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出租车停在半路,此时艳阳高照,格外炎热。 安宁带着李春芳下车,在路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安置她坐下,就避开去打电话。 她先打了市医院那个主治医生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而后又打了医院前台电话,却同样告知她医院目前也没有床位,就连VIP病房都没有,更无法进行手术。 安宁站在路边,顶着烈日,犹如一盆从头浇下,将她从里到外浇得透彻。 她讷讷地站在路边,转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路边的李春芳。 这段日子,她状态虽然还算可以,但已经瘦到皮包骨。 此时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微凹陷的双眼平静地看过来,跟安宁的双眼对视,犹如一根刺扎进了安宁的心里。 没有床位,不能手术,这对一位癌症患者来说意味着......等死。 安宁慌忙地别开视线,蹲在地上又拿起手机查其他医院,一一打电话联系,但几个医院就像是约好了似的,给出的回复都几乎一样。 安宁不死心,打了五六家医院。她的心无限下沉,手越来越颤抖,越来越冰冷。 就在她继续拨打第七家医院时,一瓶水递过来。 视线往上,是一只蜡黄的泛着几个褐色老年斑的手。 安宁抬眼,对上李春芳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神。 “闺女,我们回家吧。” 眼眶忽地一酸,安宁鼻尖发堵,拿着手机的手都不禁地微微颤抖起来,莫大的无力感席卷着她。 “妈知道,这病治不好。”李春芳笑笑说,“治不好就不治了,咱们回家,我还能陪我乖孙儿玩个一年半载的。” 安宁的眼泪滑落,嘴上责怪,“瞎说什么呢,京海那么多医院,总有能治的。” 她说着就要继续打电话,泪水却已经模糊视线。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回家吧,安宁,其实妈,也没那么想治了。” 安宁红着眼眶看她,听见她说,“一开始妈是有私心,想活下来看你和宇灿都成家。但我看见弦弦以后,我发现我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愿了。而且,妈不能再拖累你了。” “闺女啊,你为我们安家做得够多了,是我们亏欠你太多。” 李春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温柔地将她垂落在鬓边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妈不治了,妈就想回自己家待着。” 安宁泪流满面,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 “您放心吧程太太,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这工作上的事儿还麻烦您在院长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市医院门口,主治医生蒋伟一脸讪笑地打着电话,朝自己的车位走去。 “蒋医生!” 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他,蒋伟看清来人连忙挂了电话。 安宁从出租车上冲下来,拦在蒋伟面前,“蒋医生,您不是说让我妈妈立即转去淮海医院就能立马安排手术吗?为什么淮海医院现在进不去?” 蒋伟完全一改之前诚挚的面色,鄙夷地看向面前的女人,“我只是个医生,又不是医院的负责人,淮海那边收不收你要去问那边医院,问我有什么用?” 安宁难以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位医生嘴里说出来的,她质问道,“可是是您建议转院的?是您说帮忙对接那边的!” “对啊,我也只是说帮忙,这忙帮不忙得上,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蒋伟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安宁纤细的身材,语气意味深长,“让人帮忙那不得拿出点诚意,你们家什么表示都没有,我怎么帮?” 安宁愣在原地,眼看蒋伟一脸轻笑着要走,她忙问,“蒋医生,我妈现在疼得厉害,能不能先帮她开点止痛暂缓的药?” “处方药私自开不了。”蒋伟丢下这么一句话,拉开车门上车。 “蒋医生!”安宁扒在蒋伟的车窗边,“这么大的医院,究竟是不是有意在为难我妈妈?” 蒋伟看了她一眼,女人面容白皙秀丽,长得很漂亮。但穿着打扮看上去,都跟顶级豪门程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也不知道她们一家是怎么得罪了那位程太太,让他们医院院长都开了口。 事情办完了,蒋伟也不介意把话说得明白点,“你应该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话说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安宁怔在原地。 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她蓦地回头看向这栋高耸入云的医院大楼。 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陆氏投资的医院。 上次换床位的事,这次转院的事...... 耳边又响起一道冷冽入骨的声音,“你会有求我的一天。” 第42章 居然还存着她的电话! 明明六月末的夏季,是京海最不缺阳光的季节。 安宁茫然地坐在医院外的石凳上,任凭阳光打在她身上,却觉得身上很凉。 门口经过两条脏兮兮的流浪狗,一大一小。 原本的毛发看得出来是白色,却已经在流浪的日子里变得灰不溜秋。 大的应该是母狗,嘴里衔了半根火腿,丢到旁边的小狗面前时,它一口没咬,吐着舌头看着小狗吃。 那半根火腿三两下就进小狗的肚子里。 见小狗吃完,大狗又带着小狗走了。 安宁盯着一大一小两条狗慢慢走远的身影,眼眶有些酸。 小时候家里很穷,她经常跟着李春芳去机场附近捡矿泉水瓶子。 捡了瓶子就拿去卖钱,一天能挣个几十块钱。回家的时候,李春芳会给她买一瓶牛奶,偶尔还会买本童话书。 那时候,她很喜欢跟着李春芳到处跑。 尽管穷,但很快乐。 后来,李春芳生了宇灿,她有了个弟弟。 李春芳虽然偏心,但在宇灿生病之前,她在这种小事儿上从不偏心。 牛奶还是她的,宇灿也有。 童话书是她的,她看完了再给宇灿看。 其实想想,她也有过快乐的童年的。 这短暂的快乐,是李春芳给她的。 天上的太阳逐渐被缓缓靠近的云朵遮住,安宁的眼泪无声地掉在手机屏幕上。 如果李春芳死了,她就连一个可以喊“妈妈”的人都没了。 划开屏幕,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置顶的那个电话号码。 那边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 安宁呼吸停滞了一秒,轻声开口,“喂......” 她刚理好嘴边的话,对方听到她声音的下一秒,掐断了通话。 安宁看着被挂断的通话,心里一哽。 他讨厌她讨厌到,连多一句话都不肯听她说吗? 安宁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刚响起的铃声就被人掐断了。 安宁的心逐渐冷了下去。 她颤抖着手指,再次点上那串号码。 这次没有被掐掉,而是意料之外的被接通了。 安宁握紧了手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陆......陆先生......” “安宁?” 手机里传来程晚晚的声音,安宁刚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裤腿边,程晚晚接了他的电话。 以前他的手机不让任何人碰的,除了她。 也是,人家都要订婚了嘛。 “是你吗?安宁?”程晚晚继续问,“你找西宴有事吗?” 安宁张了张嘴,“嗯,方便吗?” “这会儿可能不太方便。”程晚晚声音温柔,带着甜蜜的笑意,“我们现在在老宅,西宴在跟爷爷商量我们订婚的事情。安宁,你找西宴有什么事?” 找他什么事? 安宁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难道要跟程晚晚说,找他请求他放她妈妈一条生路吗? “那等他忙完吧。” 安宁刚想挂电话,医院门口的救护车呼啸而过,正好被程晚晚听见。 “安宁,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病啊?”程晚晚大方地说,“你找西宴和找我是一样的,如果需要帮忙不要跟我客气。” “还有,”程晚晚继续说,“你妈妈如果想要出国治疗,你随时告诉我,我帮你安排。” 安宁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 陆氏祠堂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程晚晚坐在车里,指尖用力地捏着手里的手机。 刚刚的通话记录上,显示着一个“7”字。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7”字,嫉妒得几乎要把手机砸碎。 西宴居然还存着安宁的电话! 两人都这样了,那安宁还能不要脸地给她未婚夫打电话! 安宁这女人,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不愿意带着她妈妈出国治病,这是想死皮赖皮地赖上西宴吗? 程晚晚眼底冒着怒火,干脆地删除了刚才的通话记录。 ...... 祠堂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跪在牌位前的男人闻声未动,清冷的眸子盯着面前点燃的香火慢慢燃烬,烟灰落在香炉中。 “回来了?” 陆立霄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笔挺的背影,“给你爸上炷香,就带着晚晚去吃饭吧,你大伯他们都在等着你。” 香烟燃到了头,猩红的火星熄灭。 陆西宴这才慢慢起身,“不吃了,我回来看一眼我爸妈就走。” 他对着陆岭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路过陆立霄身边,脚步未停。 “西宴!” 陆立霄叫住他,“难得回来一趟,就不陪爷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陆西宴语气淡然,“公司还有事要忙。” 他冷淡疏离态度让陆立霄心里不是滋味。 看向他垂在身侧的左手,陆立霄关切地问道,“手最近怎么样?自己开车没问题吧?” “谢谢爷爷关心。”陆西宴将左手收进裤兜,语气淡然,“挺好的。” 陆立霄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西宴,这几年,你究竟是跟爷爷怄气,还是跟你自己怄气?” 自从四年前的事情发生,他这个向来脾气好性格好爱笑爱闹的孙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是冷冰冰到一丝人情味都没有了。 陆西宴藏在口袋的左手用力握紧,一脸执拗,没有说话。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把自己陷在那方寸之地。”陆立霄走到他面前,盯着他冷峻的脸,“西宴,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不快乐。” “快乐?”陆西宴看向陆立霄,眼神淡漠,“从始至终,爷爷要的不就是一个听话顺从的接班人吗,‘快乐’二字对我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 他轻轻勾着嘴角,反问,“爷爷觉得,一个失去了父亲、母亲又昏迷不醒、还连左手都废了的人,要怎么快乐?” 第43章 求我 晚上,昏暗的亮光透过西苑村矮小的堂屋大门洒了出来,随之还有女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喊叫。 “安宁,你让我去死吧,妈求你了,让我死了吧!” 李春芳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大汗浸透了她身上单薄的绵绸衣,她弓着身体扬着脖子,喊声撕心裂肺,脖子上的筋脉都凸了起来。 “疼啊!疼死我了!” “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 身下的床单褶成了一团,昏暗的光下,安宁在手忙脚乱地给她拿止痛药。 普通的止痛药对李春芳来说没有用,吃了几颗还是疼痛不止。 这是安宁第一次看李春芳发病,疼痛几乎抽走了她大半条命,让她痛不欲生,胡言乱语。 安宁紧紧攥着李春芳的手,没有药物控制,没有医生在场,她都不敢想象李春芳能不能撑过这个晚上。 “我知道我这辈子没做几件好事,老天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收了我,别这么折磨我!” “就跟你收了安天华一样,把我的命收走!” 李春芳疼得眼泪直掉,枯瘦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安宁浑身颤抖着,紧紧握着李春芳的手,带着哭腔跟她说,“妈,你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马上就有办法了。” 她刚刚已经找人问了,看可以买到什么药物缓解李春芳的病痛。 只是对方还没有回复她。 他一向回复她信息都很准时,一定是在忙。 一定很快就有办法的。 李春芳大汗淋漓,疼得已经失去理智,全当安宁这话是在安慰她。 安宁看了一眼还没有回复的手机,连忙拿起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电话却提示无人接通。 也许他现在是在治疗病人? 安宁默默祈祷着对方早点回电话过来,她好抓紧时间去买药。 就在她转身进屋的时候,双眼蓦地睁大,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妈——” 李春芳不知道什么丝毫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了,费力地伸手够到了床头抽屉里剪刀。 她作势就要拿剪刀去割掉自己胸前这两坨肉。 痛得要命,不如自己割了算了! 安宁几乎是跪着扑过去,红着眼睛抢走了她手里的剪刀,“妈!不要这样,会有办法的!” “安宁啊!” 李春芳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没了点血色,她紧紧抓着安宁的手,泪流满面看着她,眼底带着恳求。 “好闺女啊,妈真的要疼死了!你要不......要不去找找小陆吧......” 安宁怔怔地看着李春芳,眼泪从眼眶滑落。 “妈知道,当年是妈的错......已经没有脸再去求小陆......但是小陆他家大业大,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春芳痛哭流涕,握着安宁的手紧了又紧,“妈真是宁愿直接死了,也受不了钻心的痛啊......” 安宁低下头,脸色苍白,泪如雨下。 “好......”安宁含泪点头,“你坚持一下。” ...... 御河公府。 偌大的客厅灯火明亮,空无一人。 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随意地扔着一部显示着来电通话的手机。 手机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二楼书房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窗边男人颀长的身影上。 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熨烫平整,系着一条外套同色领带,周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 男人站在窗前,左手插兜,右手捏着一只透明玻璃酒杯,宽肩窄腰长腿比例完美。 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精致深邃的五官,淡漠疏离的眼神眺望着悬挂在天上月亮。 “陆西宴,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别像狗一样赖着我赶不走。” “儿子,爸爸这次正好要去M国谈生意,顺便去给她带个消息,让她回来见你。” “西宴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如果不是你的这份执念,你爸就不会出事!你爸爸死了,让妈妈怎么活啊!” “二少爷,您的手......怕是再也不能赛车了。” 四年前的无数张面孔,无数句话语在寂静的夜晚钻进男人的耳朵。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被他抬手抹去。 用力地捏着手里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书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少爷。” 管家李泉站在门外,轻声提醒,“您的手机落在楼下了,刚刚有个电话一直在响。” ...... 昏暗矮小的房间里,几个打出去的电话成了李春芳的救命电话。 却一次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安宁浑身冰冷,无力地滑落在床边。 陆西宴那么恨她,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怎么可能会接她的电话,怎么可能会帮她。 李春芳靠在床头,已经疼到奄奄一息。 “算了......”她看向安宁,认命了,“算了......” 李春芳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刺进了安宁的心里。 她的眼泪落在屏幕上那串号码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再试一次安宁,为了妈妈的命,再试一次。” 她擦干眼泪,拿着手机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外,颤抖着手再次拨出了那个号码。 陆西宴,我求求你接电话! 我求求你接电话! 陆西宴! 求你了! 嘟声之后,电话突然被接通。 安宁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抓住,低头用力咬着自己的指关节,“陆西宴......” 电话里男人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安宁知道他在听,她忍着喉间的哽咽,“我妈妈真的需要送医院,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以前的事你冲我来,可不可以请你高抬贵手,给我妈妈一条活路?” 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嘲笑,“安宁,我凭什么要帮你?” 安宁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咬穿,“背叛你的人是我,玩弄你感情的人是我,跟我妈妈无关。” 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念在她以前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可不可以救救她?” 李春芳无力的哀嚎从屋内传出来,安宁握着手里的手机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话语中满是急切。 “我知道市医院是你家投资的,只要你一句话,让医院收我妈妈入院安排手术就可以,费用我们极力承担,可不可以陆西宴?” 对方没有说话,安宁的心一点一点跌入谷底。 就在她以为对方挂了电话的时候,她听见手机里传来男人沉沉的两个字。 “求我。” 第44章 安宁,你后悔吗? 眼泪一瞬间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安宁死死捂着绞痛的心口,张了张嘴,“西宴......” 曾经亲昵的称呼一出口,安宁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声音,带着难忍的哭腔,“我求求你......帮帮我......” “安宁。” 男人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语气,“这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安宁微微一怔,下一秒听见他干脆又清晰地报出一个地址。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多足。” ...... 酒瓶里的酒喝了半瓶,陆西宴捏着酒杯坐在沙发上,仰头轻笑一声。 西宴? 呵! 她安宁果然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手段。 以前,只要她撒撒娇,亲昵地喊他一声“西宴”,他就无力招架,什么都会答应她。 他忽地用力握紧了酒杯,骨节泛白。 可是安宁,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吃你这套! 墙上的壁钟缓缓走了半个小时。 管家李泉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少爷,安......安小姐在大门外,说要见您。” 陆西宴冷声说道,“让她等着。” ...... 豪华的别墅公馆大门外,站着一抹清瘦的身影。 女人一身素白的长裙,一件淡蓝色的薄针织外搭,耳边垂落的几缕碎发勾勒出她白皙漂亮的脸庞。 隔着一扇大门,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是陆西宴爸爸身边的管家,李泉。 她以前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对方人很和蔼。 “泉叔。” 她轻声开口打招呼。 “安小姐。”李泉站在门内,“好久不见。” 安宁轻轻垂眸,“西......陆先生在吗?” 少爷没说见她,或是不见,李泉只能委婉地转达,“少爷说,请您稍等一会儿。” 安宁轻轻点头。 李泉看向她消瘦的面庞,唇红齿白,肤如凝脂,跟四年前一样年轻漂亮,气质也是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倒不像是从贫苦人家走出来的。 如果当年她要是不那么贪心,或许已经跟少爷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他们家少爷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只可惜,万事都没如果。 李泉轻叹一口气,转身进了别墅。 安宁抬头看向偌大的别墅,面积大到已经超出她视线可及的范围。 原来,他已经搬离了曾经住的地方。 也是,他现在已经接手了家业,想必之前的私宅也不会住了。 现在应该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安宁站在大门外,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不确定陆西宴什么时候会见他,还是说他口中的诚意,是看她愿不愿等。 她按开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陆西宴还没有出来。 ...... 二楼的露天阳台,男人高大的身影隐匿在夜色里。 他高高在上,矜贵得不可一世,淡漠的眼神睥睨着楼下大门处那道白色的身影。 淡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的,美得突出。 她一会儿按亮手机,看一眼又按熄,细小的动作落入男人的眼底,男人轻牵起嘴角。 这么快,就没耐心等了? 比起他等的时间,这才哪到哪! ...... 四十分钟了。 安宁终于等不了了,准备再次按响门铃。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别墅的二楼忽然灯火通明。 她倏地抬头看过去,男人颀长的身影落入她眼眸。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冷眼看她。 露台的灯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冷隽秀的脸。 安宁攥紧了身侧的手,压住胸腔的酸涩,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陆先生,可不可以请您开个金口,让医院收我妈妈入院治疗?”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 男人看着她那张倔强的脸,音色冷冽,“安小姐凭什么觉得,你让我帮,我就会帮?” 安宁看着他冷冽的面容,仿佛一条人命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说没床位把病人撵出去,她忍了。 换个主刀医生加了十万块钱的手术费,她也忍了。 可是如今,偌大的京海竟然没有一个医院收她妈妈入院。 陆西宴是要眼睁睁让她妈妈等死! “那陆先生怎么样才能放我妈妈一条活路?她不仅是我妈妈,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安宁双手握住大门的栅栏,隔着紧闭的大门,双眼含泪,“我妈妈现在病情很严重,癌细胞扩散很快,如果没有医院收她,她扛不过几天的!我请求陆先生救救她!” “命?” 陆西宴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声冷笑,“是啊,你妈妈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安宁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她看着男人从露台的旋转楼梯一步一步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他的身影朝她走来,越来越近,直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 隔着一道紧闭的大门,男人看向她的眼底尽是不屑,“安宁,你也该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刀刃扎进安宁心里。 安宁拼命忍住心房的绞痛,恳求他,“陆西宴,我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求你让我妈妈进医院。” “陆西宴......”安宁抓着铁栅门看向一门之隔的男人,泪如雨下,“我求你......” 她不得不承认,陆西宴只要一句话的事,却是她一辈子都办不了的事。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如此之大。 一个天上,一个泥里。 她哭得满脸是泪,那双他曾经亲吻过的眸子含满了泪水,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骨节用力到近乎颤抖,深邃的双眸里染上一抹暗红。 “安宁。”他睨着她,冷声问,“求人的感觉如何?” 安宁诧异地看向他。 “是不是不好受?” 陆西宴的双眸猩红,“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也是这么求你的!” “可是你呢!”他忽然大声质问,抬手指着安宁,“你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也会有求我的一天!”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安宁含泪的双眼,问她,“安宁,你后悔吗?” 后悔抛弃他,后悔那么干脆地跟他离婚吗? 安宁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垂下眼不敢对视他的眼神,眼泪掉落在地。 后悔吗? 安宁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怎么不后悔呢。 离开他的四年里,每日每夜都在后悔。 可是,又能怎样呢? “陆西宴。”她艰难开口,“只要你肯开口救我妈,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她的眼神移开,男人心里针扎似的疼。 他撇开头,隐忍的眼泪落下被他立即抹去。 下一秒,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男人一把扣住,大步拽了进去。 第45章 脱! 偌大的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安宁还来不及反应,被人猛地拽到客厅沙发边。 “陆西宴......” 她惊愕地抬眼,高大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猩红着双眼睨着她,精致的五官仿佛覆上一层冰霜。 安宁这才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喝酒了,喝得还不少。 她看见他反手脱了外套随意地扔在一边,紧接着单手扯领带。 突然意识到陆西宴的举动,安宁慌忙地后退,“陆西宴,你干什么?” 陆西宴将领带甩在一边,修长灵活的手指滑过衬衫衣襟,他一步一步走向她,“不是过来求我吗?不是说怎么对你都行吗?” 他步步往前,压迫感十足。 安宁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贴着沙发踉跄几步跌坐下来。 陆西宴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酒精味一股脑席卷而来。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毫无温度的语气,命令她,“脱。” 一个字,像是一巴掌甩在安宁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怎么?”陆西宴眼神轻佻,“要我帮你?” 安宁的眼底浮现一抹雾气,“陆西宴,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陆西宴俯身,挑起她的下巴,“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当什么?” 安宁对上他寒若冰霜的双眼,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安小姐以前说的话,我一天都不敢忘。”陆西宴盯着她含泪的眸殷红的唇,轻笑,“玩了我两年,该轮到我玩了吧。” 他好看的面容,说出的话字字剜心。 安宁浑身冰冷,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 男人突然吻上来,唇瓣炙热,带着掠地攻城的霸道,一只手紧紧掐着她纤细的腰,将她牢牢带到身前。 清冽的气息,熟悉的接吻方式,让安宁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心跳加速到几乎快要冲破胸膜。 她才发现,她的身体是如此地渴望他的接近和包围。 但她能清晰地从这个霸道的吻里感受到男人的恨意。 陆西宴是恨她的,恨她的狠心,恨她把无情做到了极致。 他恨她,强烈到每一丝恨意从他接触她的力道都能感受得到。 就在男人用力扣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时,安宁猛地挣扎起来。 “陆西宴!不可以!” 她挣扎得剧烈,但怎么也推不开身上的男人。 陆西宴灼热的气息从她唇瓣滑到她的耳边,“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说不!” 暧昧的气氛,冰冷的话语。 安宁挣扎的手松了力道。 灯火通明的客厅,毫无隐私的空间范围,陆西宴毫不客气地拽开了她身上的针织外套,露出挂着两根细吊带的薄肩。 以前的陆西宴,从来不会对她说这种难听的话,更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对她。 陆西宴的唇刚触及她白皙脖颈,身下的人不再挣扎。 他微微侧脸,一行清泪从她脸庞滑落下来。 晶莹,剔透。 陆西宴心下一沉,酒意散了大半。 起身看见她一张倔强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衣服半掉不掉地滑落在手臂上。 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 胸口的那抹悸动莫名地退了下去,陆西宴从她身上起来,后退两步靠坐在茶几上。 他单手叉腰,一手理了理散乱的衣领口,微微侧身时衬衣下的线条崩出宽阔的直角肩,束在腰间的衣摆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轮廓。 抬眼看向沙发上的人时,又恢复了那抹冷冽又矜贵的气质。 “这就受不了了?”他冷声问,“你当初甩了我,不也是这样跟别的男人上床的吗?连孩子都生了!” 安宁撑着沙发坐起,将薄薄的针织衫拢好,平静地低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陆先生。” 她抬眸看向男人,“你要羞辱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救救我妈了吗?” 男人盯着她平静白净的脸,眸色发沉。 还没等到他开口,安宁的手机响了。 陆西宴的目光先一步移向她的手机屏幕,下一刻,眉头紧皱。 至君? 男人的名字。 安宁拿起手机,心下一喜。 回电话了! 是不是可以买到缓解李春芳的病痛的药物了! 殊不知,她这抹眉间的欣喜落入男人的眼底尤其刺眼。 安宁刚想站起来接电话,忽地手上一空,手机被人夺走。 “陆西宴!手机还给我!” 安宁伸手去抢,陆西宴将手机高高举起,眼睛里的妒火燃起,“谁啊?前夫?” “跟你没关系,手机给我!” 手机一直在响,陆西宴太高,安宁抓着他的手臂跳起来去够都够不到。 她着急的样子更加证实了他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一想法彻底惹怒了陆西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将她压在一旁的沙发背上。 接着他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次的吻跟方才很不一样,带着啃咬,撕扯。 像是要将她当成猎物一样吞进肚里。 安宁挣扎,却推不开他半分。 陆西宴太熟悉她的敏感点在哪。 那两年里,他们做了无数次,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他比她自己更了解。 他松开她的唇,一口咬上她的耳垂。 温柔,又带了点力度。 酥酥麻麻,痛痒交加。 安宁顿时浑身战栗,双眼通红。 “接啊。” 陆西宴一边舔舐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一边将手机放在她面前,“让你前夫听听,他的前妻在干什么。” 安宁被他压在身下颤抖不止,看着手机的来电,泪水又涌了上来。 “怕了?” 陆西宴盯着她泛红的耳垂和侧脸,低声问,“都离婚了怕什么,一离婚就跟别的男人上床这件事,你不是很拿手吗?” 对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安宁在他的逼迫下颤抖着手猛地按下了挂断。 “啪”地一下,男人将被挂掉的手机重重地扣在茶几上,气极了。 “你就这么怕他知道!这么在乎他!” 难不成她还想跟那个男人复婚! 陆西宴像疯了一样,怒火中烧,低头一口咬在安宁的锁骨。 “呃——” 安宁吃痛,忍不住低吟一声,单薄的身子又是一阵战栗。 她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了男人怀里,男人脊背一怔,眼眸发红瞬间上了头。 安宁拼命他,大喊,“陆西宴,你别忘了你快订婚了,你这是偷情!” “那不更刺激吗?” 男人毫不在乎,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压在上方,另一只手熟练地去撩她的裙摆,“你不也是在背着你的前夫偷情吗?” “陆西宴!” 安宁眼眶都被逼红,挣扎无果,像一个无力反抗的布偶娃娃任凭陆西宴欺负。 忽然,左手腕上绑着的丝带在她的挣扎下松了。 安宁立即变了脸色。 陆西宴嫌它碍事,抬手就要扯掉。 安宁顿时惊恐,“不要!” 第46章 心甘情愿爬上他的床 趁他的手稍一卸力,安宁慌忙将手腕挣脱出来,扬手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 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室内异常清晰。 陆西宴的脸被打偏,彻底冷静下来。 转眸看她,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惧怕。 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陆西宴的胸腔又疼又气,似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翻涌中千万种情绪,想发泄又找不到出口。 他突然轻笑一声。 气笑了。 看见她这副样子,他终归是用不了强的。 安宁慌乱地背过身整理好衣服,快速地将手腕上的丝带系紧,遮住了那几道难看的疤痕。 再转过身时,陆西宴已经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在压制胸膛里的情绪。 她的唇瓣殷红,是被他啃咬过的痕迹。 白皙的脖颈也有几片深浅不一的红痕。 陆西宴盯着她纯白的脸蛋,缓缓吐了一口烟,“安宁,会打人了,你好样的。” 安宁刚刚那巴掌用的力度不小,到现在掌心还麻麻的。 他俊俏的侧脸上也泛起红印。 安宁心里有点难受。 “对不起。”她道歉,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四个未接电话,“打扰了。” 她转身就要走,陆西宴又叫住她。 “安宁,你不是想救你妈的命吗?” 陆西宴吸了一口烟,坐在沙发上看向她,眼眸清冷,“跟你前夫断了,心甘情愿爬到我的床上,取悦我。你妈的手术,治疗费用,你的工作,还有你跟你那个儿子的生活保障,我都可以满足你。” 安宁几乎是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他。 “我工作的简历被拒,是因为你?” 陆西晏没有否认,只是挑着眉看她。 他清冷隽秀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那双深邃的眼底,是安宁看不透的深意。 安宁气得发笑,他为了报复她,做的真不少。 “陆西宴,你给程晚晚戴绿帽子,她知道吗?” 陆西宴薄唇勾笑,“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抱歉陆先生。”安宁轻轻一笑,“我不喜欢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她拒绝得干脆,陆西宴冷冷嘲道,“你以为你的道德品质很高吗?蝼蚁为了生存连同伴都能吃,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是知道怎么剜她的心的。 安宁红着眼睛,“陆西宴,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陆西宴将指间燃了大半的香烟捻熄,轻笑,“我想知道,一个四年前为了钱可以背叛一切的女人,四年后会不会再次为了钱丢弃自己的尊严。”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玩弄的游戏。 安宁了然点头,转头时泪水掉了下来。 他让她过来求他,不过就是为了一点一点磨掉她的尊严吗。 安宁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陆西宴眉头一拧,盯着她的背影,她不愿意答应? 想替她前夫守身如玉,连她妈妈的命都放弃了? 快步走到门口的人忽然脚步一顿,转身。 陆西宴眼眸一挑,这是想好了? 他等着她说出“我答应你”这四个字。 下一秒,他看见安宁对着他直直地跪了下来。 陆西宴的拳头下意识握紧,骨头都几乎要捏碎。 她在给他下跪! 她宁愿下跪也不愿上他的床跟他睡! 安宁跪着,抬眼时,眼底盛着破碎又带着丝倔强。 “陆总,我知道您家世显赫有权有势,您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们这种蝼蚁一样的平民求医无门孤立无援。” “我错了,我这种小门小户自不量力,当初就不该招惹您。我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家人一条活路。我知道您厌恶我,只要您开口让我妈妈进医院,我保证以后不再出现在您面前,您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陆总,求您了!” 安宁平静地说完,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疼,比四年前离开他的时候还疼。 他想要看她的尊严扫地,她已经亲手碾碎了自己的尊严给他看。 她已经没有任何尊严了。 半晌,她听见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在偌大的客厅里回响。 “滚!” “谢谢您。” 安宁礼貌道谢,站起来快步跑出了门。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御河公府,再多留一分钟,她都能溃不成军。 直到跑出很远,她的身影隐匿在夜色里才停下脚步。 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走,安宁跌坐在地上,紧紧捂着左手腕的丝带处放声大哭。 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安宁呼吸急促到像是随时要窒息。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本就雪白的皮肤一片苍白,颤抖的手指慌乱地从随身的包里翻找。 随后翻出一瓶舍曲林,猛地倒了几颗仰头丢进嘴里。 半晌,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抬头看向悬挂在天上的月亮。 四年的时间真的好漫长。 不仅改变了他,就连月亮都不如四年前皎洁了。 包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安宁接起。 “宁宁?怎么才接电话?是不是阿姨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温柔清朗,带着稍显急迫的关切。 “抱歉至君,刚刚有事在忙。” “没事就好。”对方松了一口气,忙说,“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在给病人做心理疏导,时间有点长耽误你的事了。关于阿姨的情况,我问了我师兄,他是乳腺科的医生,我把一些可以买到的药物清单都发给你,买不到的我就寄给你。” “许医生,真的有药物可以控制吗?”安宁翻开聊天框,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清单,“我现在就去药店买。” “宁宁,阿姨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快手术。”许至君温柔地说,“如果京海不行,我去接你和阿姨上湘市医院做手术,我师兄就在那里。” 这几年,许至君替她操了不少心,安宁心里万分感激。 “许医生谢谢你,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我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我再麻烦你。” “宁宁,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知道我——”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电话插了进来。 第47章 父子相见 是隔壁王婶的电话。 安宁心里一咯噔,难道是李春芳在家出事了? 她来不及听许至君说完,连忙接起了电话。 “安宁啊,你现在在哪呢?你妈妈被救护车带医院来了!” 安宁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一连串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炸响。 “我妈怎么了王婶?” “你先别着急。”对方忙说,“刚刚市医院来了救护车接你妈妈进医院了,我看就她自己在家,我就跟着过来照应一下。” 王婶继续说,“这一来医院就立马进手术室做手术了,这都做了两个多小时了,刚刚那个负责手术的医生出来了,说你妈妈的手术很成功,我这才放心下来给你打个电话。” “做、做手术了?”安宁听得云里雾里,不确定地问,“手术成功了?” “是啊,不过现在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听护士说快了。”王婶松了一口气,笑说,“你妈妈还好有你这个好女儿,一回来就帮她把手术安排上了。” 说到这,她又笑说,“安宁啊,你快过来吧,我家孙女儿万一等会儿醒了就该闹了,我该回去了。” 安宁连忙道谢,立马跑到路边打了车赶往医院。 ...... 安宁赶到医院的时候,李春芳已经从手术室出来转入病房。 麻药没退,她还没醒。 VIP套房,最权威的主刀医生,最有疗效的医疗方案。 手术的效率远比她想象的更高。 是陆西宴帮了她? 她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不知不觉地就翻开了他微信的聊天框。 那句“谢谢”她反复打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发出去。 她答应过陆西宴,只要救她妈妈,她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她揉了揉发堵的胸口,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请问是患者李春芳的家属吗?” 一位穿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 安宁连忙站起来,“我是她女儿。” 医生向她交代了一些手术后的事宜,态度尤其礼貌客气,然后又给了她一沓检查单,“安小姐,您可以去缴费了。” 安宁连忙结果,鞠躬道谢,“好的,谢谢您。” 她刚拿起缴费单,双眼猛地睁大! 手术费二十万,住院费三千一晚,靶向药......五十万!!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震惊,解释道,“安小姐,靶向药是术后控制癌细胞扩散的有效药物,经过我们专家讨论,给您母亲用的是进口药物,一个疗程是五十万,注射14-18次。” 安宁在心里默默的算过,手里的钱刚好可以勉强应对手术费和住院费,但药物的钱...... 她没想到这么贵。 “医生,靶向药的钱,可以按注射次数付吗?” 对方很快理解她的难处,笑说,“当然可以。” 安宁去缴了费,卡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李春芳下一次用药是下个月初,需要两三万块钱。 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才行。 ...... 翌日早上。 市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寒意阵阵。 明明室外是酷暑,但室内的空气低得可怕。 “赵院长,医院有医疗条件却不收病人入院,你身为院长,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办公室的会客桌主位,年轻的男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妥帖到没有一丝褶皱。 布料上精致的暗纹体现着衣服主人极高的品味和地位。 男人五官俊美,气质矜贵,修长的双腿交叠,脊背笔挺,举手投足尽显贵公子的风范气度。 询问时,声音清冷,不轻不重,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赵博达年纪五十出头,坐到院长这个位置更是阅人无数,无数官场和商场上的人都打过交道。 但在这位年轻男人面前,他却不由自主地发怵。 医院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是京海的爷。 他们拿的每一分工资,医院里的每一台医疗机械,都是从陆氏财团的指头缝里划出来的。 而这位陆氏财团的二少爷,不仅是陆氏旗下子公司的首席CEO,更是陆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 惹谁都不能惹了他。 赵博达更是没想到,这位陆二公子一早上来他办公室,竟是为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连忙解释,“陆总,咱们市医院是绝对不可能拒收病人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么大的市医院居然能发生这种误会,究竟是赵院长管理不当,还是,”陆西晏睨他一眼,笑说,“想提前退休了?” 他向来说到做到,他身旁的秘书江耀听到这话,不免为赵博达捏了把冷汗。 “陆总,医院发生这种事,不仅伤害患者民心,更影响了医院声誉。我身为院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博达说得一脸愤慨,“您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严惩相关医护人员!” 陆西宴弯起唇角轻笑,拢了拢西装站起来,“那就有劳赵院长了。” 赵博达见他要走,连忙殷勤地跟上去,“陆总,我送您。” 将人送下电梯,赵博达这才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这韩芸说是帮个小忙,怎么还惹上陆家二少了。 害他差点院长位置都不保了! ...... 出了电梯,江耀跟在身后问,“陆总,拒收病人这种事,您真认为是医护人员的命令吗?” 陆西宴步态从容,眼神清冽,“谁有这个胆子担责?” 江耀顿时明白过来,继而又好奇地问,“那陆总,医院拒收病人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身为助理都没有听说,陆总日理万机的,怎么会知道这种小事? 忽然走在前面的男人转头睨他一眼,“你问题真多。” 江耀连忙闭嘴。 他还年轻,还不想退休。 刚到医院门口,突然一道跌跌撞撞的影子从门外飞奔而来。 小孩笑声清脆,两条小腿跑得很快,面前有人也浑然不知。 眼看就要撞上,江耀连忙提醒,“陆总,小心——” 话音未落,他看见那小不点儿硬生生地撞上了男人的腿。 嘴边的口水在男人一尘不染的西装裤上,流下了一抹显眼的水渍。 江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看向那个撞人的小倒霉蛋。 由于惯性,小男孩撞上男人的腿猝不及防地踉跄两步,差点跌倒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他。 陆西宴几乎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就伸了手。 面前的小男孩白白嫩嫩,眉眼稚嫩却颜值很高。 “小心点。” 他轻声提醒。 小男孩被扶稳,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仰起头看他。 好漂亮的叔叔! “谢谢叔叔!” 奶声奶气,又有礼貌。 小男孩说完又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这时,门口一位中年女人追上来,大喊着,“弦弦!弦弦你慢点!” “弦弦——” 陆西宴闻声下意识回头,看向那抹跌跌撞撞跑走的小背影。 第48章 他们已经有孩子了(高潮) 突然脑海里响起一道雪糕似的声音,“西宴西宴!”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总是喜欢连着喊两声,西宴西宴。 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西宴轻笑一声收回眼神。 他真是疯了,居然以为那小孩的名字跟他一样。 江耀也没想到男人居然这么好脾气,不仅没有责怪那小倒霉蛋的口水沾湿了他的裤子,还温柔地注视着对方跑远的身影。 一定是因为刚刚那小孩长得太好看,人都对高颜值的东西充满了包容性,他们陆总也不例外。 不过...... 江耀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男人又转过头,接着又悄咪咪地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男人,又迅速收回眼神。 就在他第三次透过后视镜看过去时,猝不及防地就对上男人那双深邃冷冽的眸子。 那眼神压迫感太强,江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陆总,我就是看看您。” “看什么?” 江耀发动车子,忙说,“看您的衣服是不是被那小孩弄脏了,需不需要回去换一套?” 男人瞥了一眼裤腿上淡淡的印记,“让人送一套来公司。” 江耀连忙打了电话,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男人的眉眼,心里嘀咕着,“怎么会像呢?” 车辆驶出医院,后座的男人却反常地又想起刚刚那个撞到他的小男孩。 他点了一根烟,深邃的眸色在烟雾中黯了黯。 四年前的某个晚上。 那躺在他臂弯里的人在激烈的情事过后小脸红扑扑的,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西宴西宴,如果我们要孩子的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捏着她的下巴深吻,“男孩。” 她突然就不高兴了,别开了脸。 他笑得好看,在她白皙的脖颈亲吻,弄得她痒痒的。 “我不是偏心男孩。”他解释着,嗓音低沉带着浓浓的蛊惑,“想要男孩,是因为我会从小就教他,该如何保护你。” 她转过脸,细白的手指滑过他山根处的痣,“那要是女孩呢?” 他笑,“我保护你们俩。” 她柔软无骨地窝在他怀里,笑靥如花。 从回忆中抽离,男人的眼神恢复冷冽之色,精致的面容也逐渐变得冷峻。 如果四年前她没有那么绝情地离开,他们或许真的已经有孩子了。 也许......跟刚刚那小男孩一样,活泼,可爱,懂礼貌。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曾经,多么可笑的曾经。 ...... 咖啡店里。 安宁礼貌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董总,我很感激您对我的赏识,但入职的事,我已经跟孙主管说过了,不考虑加入豪未。” 面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是豪未集团的老板董成海,也是他上午给安宁打电话,希望可以跟她当面聊聊入职豪未的事。 对方态度十分诚恳,安宁不好拒绝便过来了。 “安小姐,上次的事我已经听孙主管说过了,发生那样的闹剧我感到很抱歉,这也是她身为主管的失职,我已经强烈批评过她了。” 董成海十分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女人,“你的项目企划书我看过了,十分优秀,完美对标了豪未新项目的定位。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身为豪未的总负责人,我愿意高薪聘请你进入豪未。” 董成海直接拿出了一份聘请合同,“在原先的工资上,加三倍。” 安宁看着桌上的白纸黑字,有些吃惊,又有些犹豫。 如果加入豪未,可能以后免不了跟欧腾有往来。 但加了三倍的工资,确实很可观。 她现在的确很需要工作,需要赚钱。 陆西宴把她应聘的路都堵死了,别说是找到这么高工资的工作,就连四分之一薪资的工作都难说。 无论怎么样,现在钱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董总。”安宁抬眸看向男人,“您是真的认可我的能力吗?” “当然。”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对于安小姐这样的人才,我很珍惜。” “好,我愿意入职豪未。” 听到女人的回答,董成海脸上满是欣喜的笑意。 直到看着女人离开,他这才皱起眉头。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豪未的人才那么多,那欧腾的陆总偏偏就看上了这位叫安宁的做的项目书,并且提出如若合作,只能全权让她负责。 但偏偏孙靓颖前几天带人过去又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这安宁拒绝入职豪未。 这下好了,把豪未卡在这不尴不尬的地方,董成海为了这合作,只能放下老脸亲自来邀请对方入职,甚至不惜用了重金聘请。 不过好在对方答应入职了,想必跟欧腾的合作能成。 那这钱花得也值了。 ...... 晚上八点。 日料店内的一角,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视线。 年轻男人一件白衫黑领带,身姿挺拔,仪态优雅,由内而外散发着矜贵的气质,帅得实在是太突出。 他单手拿着手机接电话,顶灯暖色的光线打在男人流畅的五官线条,倒映的剪影都轮廓分明。 简单地应了几句后,他轻轻一笑,客套道,“期待贵公司拿着更优秀的方案来欧腾。” 一只白皙的手往他餐盘中放了一块新鲜的刺身,陆西宴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满是客人的大厅,“怎么不找个包厢?” 程晚晚腼腆一笑,“这里人多热闹,吃饭有意思。” 她的余光看见那些落在陆西宴身上的眼神,大多都是女人羡慕的目光,这让她心情很好。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情侣。 这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西宴。”她故意声音稍大一些,“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礼服还没定,等你有空陪我去看礼服吧?” 陆西宴清冷的眸色黯了黯,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还没开口,一个熟悉的名字从隔帘那边传来—— “弦弦,这个你不能吃,会闹肚子的。” 男人眉头一挑,拉开了旁边的隔帘。 旁桌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小男孩立马就认出了他,高兴地喊,“漂亮叔叔!” 陆西宴轻轻颔首,看向他旁边的女人。 不年轻,说是妈妈年纪有些大,说是奶奶又年轻了一些。 程晚晚看着他突然的举动,问道,“西宴,你认识啊?” 陆西宴轻轻一笑,不算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这个小男孩心情就不错,就想送给他点什么。 他觉得,可能是这个小孩嘴甜,也长得招人喜欢。 他看了一眼对方桌上,点的都是一些比较平价的菜品。 他端起桌上的一盘比较昂贵的虾递过去,“尝尝这个。” 赵丽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小安弦礼貌地对男人说,“谢谢叔叔,但是我妈妈说了,我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不算随便。”陆西宴笑,“我对虾过敏,请你帮个忙吃掉。” 小男孩一听,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叔叔你也不能吃虾吗?好巧诶,我也不能吃虾肉的。” “你过敏?” 小安弦连连点头。 还真巧。 陆西宴放下手里的虾,看向小孩的餐盘里有片蛋黄被他扒在一边,挑眉问,“你不吃蛋黄?” 小孩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陆西宴只觉得更有趣了,转头看向中年女人,“他这么小就挑食?” 赵丽见男人长得好看又极有气质,不像是什么坏人,说道,“他妈妈说好像是遗传,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吃蛋黄。” 他妈妈? 陆西宴看了看女人,又看向小男孩,原来不是母子,难怪不太像。 就在这时,小男孩看向入门地方,琉璃般的眼睛忽地亮晶晶的,高兴地拍手,“我妈妈来了!” 陆西宴循着目光看过去,捏着水晶杯的指尖蓦地一颤。 是她! 第49章 那位漂亮叔叔,是爸爸吗?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安弦的位置看过来。 同一时间,也注意到了旁桌的男人。 安宁的脚步蓦地一顿。 她诧异的目光和男人凛冽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心脏砰砰跳动。 “妈妈!” 安弦立马从座位上下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四周仿佛陷入了寂静。 陆西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这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 小安弦并没有察觉出安宁的不对劲,兴奋地抱着她告诉她,“妈妈!漂亮叔叔在那边。” 他白嫩的小手指着陆西宴的方向。 安宁握着安弦的手都在发抖。 她白天听安弦说过,在医院他碰到了一个漂亮的叔叔,她当时还觉得是小孩子乱用形容词,哪有叔叔是漂亮的。 原来......是他! 她因为找到了工作,想带安弦出来吃顿饭。 小家伙看动画片里的日料很精美,也想尝尝日料,她这才让赵丽带着安弦来了日料店。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又碰到了他。 怎么就这么巧。 安宁还在怔神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步步向前,朝她走来。 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那双一向高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安宁看不懂的情绪。 而他周身的气息,依旧清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你儿子?”他问。 安宁喉间堵得厉害,用力握紧了安弦的小手,“是。” 此刻周遭的声音都像隐匿起来,安宁听见他一字一句地问,“叫什么?” 安宁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慌忙移开眼神。 不等她回答,旁边的小人儿做起了自我介绍,“叔叔,我安弦,你可以叫我弦——唔。” 话音未完,安宁连忙捂住了那张小嘴。 “他叫安弦。” “安弦?”陆西宴那双清冽的眸子打量着安宁每一丝表情,“弦?” 安宁心里一紧,连忙说,“弦月的意思,我喜欢月亮。” 闻言,男人冷笑一声。 他盯着安宁白皙精致的面庞,试图从她眼神里打探着什么,“他对虾——” “西宴!” 程晚晚突然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打断了他的问话,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边,像是刚看见安宁似的打招呼,“安宁也在?” 安宁看向程晚晚,高定的小礼服,精致的妆容,站在陆西宴身边很是登对。 看样子,他们二人是在约会。 她心里酸得厉害,又听程晚晚笑盈盈地说,“好巧啊,我刚刚在跟西宴说选订婚礼服的事情,安宁你有空吗?要不我们一起吃饭,你审美好,帮我参考参考。” “不了。”安小姐牵着安弦的手,“小朋友太调皮了又想吃别的,我们就先走了。” “安宁。”程晚晚叫住她,伸手逗了逗安弦白嫩的脸蛋,“原来这是你的孩子啊?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想必你老公应该对你很好吧?” 程晚晚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陆西宴眸色沉沉。 但安宁却感受到了那股蚀骨的冰冷。 她笑了笑,只说了一句,“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而后带着安弦和赵丽快步离开了日料店。 赵丽不明白,明明弦弦很喜欢吃这家的日料,为什么安小姐要突然离开。 “安小姐,弦弦他——” “赵姐。”安宁叮嘱她,“以后在外面,尽量别叫弦弦,叫他安弦。” 赵丽不懂这有什么区别,但还是点头答应,“好的,安小姐。” 回去的路上,小安弦靠在安宁怀里,手里拿着一个儿童套餐送的玩具。 是个小乐高拼成的摩托车。 红黑相间,很酷。 他很喜欢这个小玩具,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妈妈。”他仰起头,“那位漂亮叔叔,是爸爸吗?” 安宁正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一跳,看向他漆黑带着疑惑的瞳仁,“为什么这么问?” 小安弦把玩着手里的玩具,奶声奶气地说,“有点像。” 安宁微微一怔,她从来没有给安弦看过陆西宴的照片。 温柔地摸着他细软的头发,她问,“哪里像?” “妈妈说,爸爸长得很好看,高高的,白白的,帅帅的......”安弦抬眸看向安宁,“那位漂亮叔叔就跟妈妈说的一样,而且他还给东西我吃,弦弦有点喜欢他。” 安宁的心脏猛地针刺一般的疼,她看着小安弦天真的眼神,和那人很相似的眉眼,闷得说不出话。 血缘关系,真的这么强大,这么神奇吗? “弦弦。”安宁低眸,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不是爸爸,他只是一个......很好的叔叔。” 闻言,小安弦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有些失落。 妈妈总说爸爸很好,说他有爸爸。 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也好想好想爸爸。 “妈妈。”他又抬眸问,“我以后可以找那位叔叔玩吗?我很喜欢他。” 安宁的眼眶发酸,轻言细语地告诉他,“弦弦,我们不能跟他走太近了,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不是一个世界?”小安弦很不解,“我们又不是外星人,我们明明就在一个世界啊。” 安宁忽地一怔,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细碎的片段。 “陆西宴,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人闻言,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靠近她细细打量着她俏丽的五官。 而后,他故作惊讶的语气又带着宠溺,“哇,我居然没看出来,我家宝宝是外星人!” 她被他突然的举动和话语逗笑,她的患得患失总能被他轻松地化解,再赠与她满满的安全感。 “宝。”他轻啄她的长睫,笑起来暖化人心,“就算真不是一个世界,我也会义无反顾,闯进你的世界。” “妈妈?” 白嫩的小手轻拽她的手指,“你怎么哭了。” 第50章 你还爱她 不知何时,安宁已经泪流满面。 小安弦立马伸着手给她擦眼泪,大大的眼睛也红了一圈,“妈妈不哭,妈妈不让弦弦找漂亮叔叔玩,弦弦就不找......妈妈不哭......” 安宁胡乱地将眼泪擦干,“妈妈没哭,妈妈只是眼睛不舒服。” 她看着小孩委屈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只觉得亏欠他诸多。 他从小就没有爸爸在身边,现在也只不过是想亲近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什么错都没有,而她却要剥夺他靠近陆西宴的权利。 安宁哽咽着,她赌不起。 她怕极了。 她怕陆西宴,怕陆家会把弦弦从她身边抢走。 她宁愿自私地让弦弦离他远一点。 “对不起宝贝......” ...... 日料店内。 本就没什么食欲的男人,这会儿更加无心吃饭。 程晚晚抬眸看了一眼男人,自从见过安宁,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就毫无温度可言,只剩下冷冰冰。 哪怕是表面上的温柔都荡然无存。 安宁的出现,就能决定陆西宴的心情。 程晚晚心中又气又妒,她明明讨厌死了安宁,但因为陆西宴曾经一句“喜欢善良的女孩”,让她不得不面对安宁那张让人厌恶的脸还要假装熟络。 “西宴。”程晚晚笑笑,佯装不经意地说,“真没想到安宁都有孩子了,而且这孩子一看就像他爸爸。” “你怎么知道像他爸爸?”陆西宴抬眼,声音清冽无波,“你见过?” “我当然没见过。”程晚晚笑,“这孩除了嘴巴像安宁,其他地方都不太像,那就肯定是像他爸爸了。” “而且,”程晚晚看向陆西宴,“这孩子我看着也就三岁大小,安宁一出国就结婚生孩子了,可见她挺爱她老公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西宴的眼睛里几乎能迸出冰锥,又带着些嘲意。 “是吗?” “当然了。”程晚晚假装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放下筷子温柔地解释,“怀孕生孩子多辛苦啊,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忍受这份辛苦,那一定是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安宁一定很爱她的老公。” 她每说一个字,陆西宴冷冽的眸子就越阴沉一分。 很爱? 所以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守身如玉? 爱到宁愿下跪也不愿意跟他有半分扯不清的关系? 男人冷峻的脸上牵出一抹轻笑,她的爱,究竟有多爱? ...... 翌日上午。 欧腾集团总裁办公室。 “西宴,我听说正弘集团那边又在医疗方面取得了新的进展,并且马上就要申请专利了。” 梁序点开电脑上的资料,看向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咱们进度是不是慢了点?照这个情况下去,要是国内的医疗板块先让你大伯和堂哥那边拿下了,那你这对赌协议马上就要输了。” 男人看了一眼电脑,语气淡然,“他们这个专利还不足以领先全国,更别说是全球了。” “那也是人家的进展。”梁序推了一把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说,“再看咱们这边,今年还没个大突破大创新。” “你说你爷爷直接定个接班人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和你堂哥弄什么对赌协议,明明正弘和欧腾都是你们陆家的,非要让你们竞争干什么?” 梁序也搞不明白陆老爷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西宴不到二十七岁正式接管欧腾集团,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拓展板块、垄断同行业的里程碑,带领欧腾进入了新高度。 欧腾集团本是囊括了金融和地产两个最权威的板块,并且在国内是遥遥领先的龙头企业。 尤其是陆西宴接手的两年里,他主攻金融,带领欧腾闯入了欧洲金融界。 他不仅脑子好,更对市场行业算法精准。短短两年就成为华尔街之狼,被各大财经杂志评为最优秀的青年总裁,也是最具话题和热度的年度企业家。 他明明在金融界是不可撼动的天才级企业家,但陆老爷子偏偏让陆西宴带着欧腾转攻医疗,并且跟正弘集团的董事长陆晋签下对赌协议——两年内,谁能拿下医疗板块,拥有领先全球的医疗专利,谁就能拿下老爷子手里10%的股权,成为陆氏财团最高掌权人。 “你这大伯也挺有意思的。”梁序吐槽,“明面上说你是他侄儿,是陆叔叔唯一的儿子,不愿跟你竞争,背地里可没少做努力啊。” 陆西宴冷笑一声,陆氏上下那么多人,一人一百个心眼子。 他以前傻呵呵地不懂,这几年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陆大总裁。”梁序合上电脑,收起刚刚不着调的样子,“我听说你打算跟豪未合作了,并且指定安宁参与这个项目?” 听见那个名字,陆西宴指尖微微一颤,眼底一片清冽,“是。” “你是不是疯了陆西宴?”梁序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你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工作,你什么心情?” 陆西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我是疯了,我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想从他生活里消失?想当做从来没认识过? 想否定那些背叛,抹去对他的伤害? 不可能! 他就是要看她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挣扎求生。 梁序听他这话气笑了,“不让她好过?我看是不让你自己好过吧?” 他叉着腰,没好气地说,“要我说你就是谈恋爱太少,就谈了这么一段恋爱还被伤害了,所以她一回来你就揪着这事过不去。要我说,你要是多谈几段恋爱,习惯了这些辜负被辜负,你也就当过眼云烟了。” “像你这样?”陆西宴抬眼看他,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梁序明显不想让他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正经地说,“西宴,这人啊,没有爱就没有恨。” 他问,“你是不是明明就放不下,你还爱她?” 闻言,陆西宴指间的烟灰一抖,掉落在黑色漆面桌上。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爱这东西,山高路远,全凭良心,她安宁没有心。” 将烟蒂捻熄在水晶烟灰缸,他站起来理了理矜贵的西装,转过身,“那些事永远都过不去,更无法原谅。” 第51章 那野种,长得那么像西宴 程公馆。 二楼的衣帽间,程晚晚坐在镜前看向镜中的人,眼底挂着淡淡的乌青。 她昨晚一夜无眠。 脑子里满是安宁那个儿子。 曹涵敲响房门,担心询问,“小姐,您早上没有吃早餐,我给您炖了燕窝,您快出来吃点吧。” 程晚晚打开房门,忽然问她,“曹妈,你教训安宁那天是不是也看见她儿子了?” 曹涵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忙说,“是啊,带了个三岁的小野种。” “曹妈!”程晚晚连忙抓着曹涵的手臂,激动地问,“你觉得那个小孩,长得像西宴吗?” “西宴少爷?”曹涵诧异,忽地反应过来,“小姐,你是怀疑安宁那个贱人偷偷在外面生了西宴少爷的孩子?” 曹涵这句话一出口,程晚晚脸都吓白了,她捂着惴惴不安的心口,“我不确定......”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那小孩儿的眉眼很像西宴! 昨天晚上看见那个小孩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像,尤其知道那是安宁的儿子,她更加不安。 那小孩不吃虾...... 西宴对虾过敏...... 种种巧合让她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小姐,那小孩儿肯定不是西宴少爷的。”曹涵肯定地说,“如果那小孩儿真是陆家的血脉,那安宁早就借这个机会找陆家敲诈一大笔钱了,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穷,我看她连给她妈看病都看不起。” 曹涵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程晚晚了解到安宁现在确实好像挺缺钱的,如果她真的生了西晏的孩子,完全可以找西晏要一笔高额的抚养费。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很担心,“可如果不是西宴的,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呢?” “也许是您太在意西宴少爷,所以太过担心了。” 曹涵不禁想,安宁那小贱人以前为了破坏晚晚跟西宴少爷青梅竹马的感情,硬生生勾引了西宴少爷。这次她回来,说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她思忖片刻,“如果小姐实在怀疑,我有个办法。” 她附在程晚晚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程晚晚一听,眸色微动。 而后又立马挤出了几滴眼泪,“曹妈,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紧紧拉着曹涵的手,“我和西晏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这期间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变故了。” 她哭得楚楚可怜,曹涵格外心疼,“你放心小姐,谁也不能抢走我们小姐的幸福,这事交给曹妈来办。” 听到这话,程晚晚这才破涕为笑,连忙抱住了曹涵,“我就知道曹妈对我最好!” 曹涵满脸动容,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 "啪!" 一叠厚厚的资料甩在光洁的办公桌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和不满。 安宁刚入职,项目主管孙靓颖就当着部门同事的面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安宁,好伎俩啊,我通知你入职豪未被你干脆地拒绝了,没想到你不是真想拒绝,而是欲擒故纵,等着我们董总亲自邀请你呢?” 孙靓颖高傲地抱着手臂,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一身简单的白衫黑裙细高跟,是普通的通勤装,黑发低挽,化着淡妆。 上次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姿色。 并且还很有手段,一来就成了项目负责人,全权负责豪未定下的新项目。 “看来是我地位不高,请不动你这尊大佛?” 孙靓颖声音不小,阴阳的话让周围的同事都听了个真切,纷纷打量起这个新入职的新同事。 安宁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工位,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为所动,孙靓颖更是觉得一个新入职的员工,事儿还没做出来,就先给她这个上司摆上脸色了,面色愈发难看。 不等她开口,一道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 “安宁!你以为你是董总亲自招来的,就蹬鼻子上脸了是吗?你搞清楚,孙主管是我们的项目负责人,是你的上司!你哪来的胆子给我们主管脸色看?” 安宁停下整理资料的手,眸色平静地转头看向插话的李慧,“剽窃别人项目书的人居然都能被孙主管留在公司。” 说罢她又看向孙靓颖,“我拒绝孙主管的原因还不够明显吗?但我之所以答应董总进入豪未,是因为董总明是非,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诬陷我,给我定下莫须有的罪名。” 被当着部门同事的面说剽窃,李慧脸都气红了,孙靓颖更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淡淡柔柔的女人,居然还挺牙尖嘴利。 “安宁,既然你的底气这么足,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能力有多大!”孙靓颖轻蔑地看她一眼,“豪未从来不留没用的人,我们这个新项目更是如此。” “既然董总让你全力负责这个新项目,那我就给你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你不能搞定欧腾集团的高层,拿不下跟他们的合作。”孙靓颖冷眼看着安宁,语气带着愤怒,“就算你是董总亲自招来的,你也得给我从豪未滚出去!” 孙靓颖说完就踩着高跟鞋高傲地走了,其他几个同事都回到各自工位,表面上在工作,实际都在讨论这个新来的同事究竟跟孙主管有什么过节。 李慧对着安宁的背影瞪了一眼,扭头就去了主管办公室。 安宁坐下来,翻开手上厚厚的资料,是豪未的创业历程和企业文化,这是新人入职必须要了解的东西。 不过这些信息她早就了解过了。 突然侧后方响起一道滚轮的声音,有个同事滑着座椅凑过来,好奇地问,“你叫安宁?” 安宁侧头,是个年轻的女孩,脸蛋圆圆的,微胖,有点可爱。 她轻轻点头。 “好听的名字诶。”女孩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叫黄圆圆。” “圆圆?”安宁浅浅一笑,确实名如其人,很可爱,看着就心情很好。 看见她笑,女孩又解释,“我本来是叫媛媛,名媛的媛。但我妈说那名字不好听,非要给我改成了圆溜溜的圆。” 她吐槽道,“结果好了,真变成圆溜溜了。” “你这样很可爱。”安宁轻轻一笑,声音柔柔的,“而且你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 黄圆圆觉得她长得好看,还温温柔柔的,淡淡的气质也让人很舒服。 她想不通这样的人,是怎么得罪了孙主管,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安宁,你刚来我们部门可能不知道,孙主管是豪未的老部将,以前是可以升职的,但她自愿留在项目部帮豪未开发新项目,所以她在董总面前的份量挺重的,你平时最好别得罪她。” 安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还有李慧,她跟我一样刚毕业不久,但我是靠自己的实力进来的。”黄圆圆说这话时,有些不服气,“她是孙主管带进来的,听说,她是孙主管的表妹,所以在公司大家也都让着她。” 这下安宁就明白了,难怪当时在欧腾的时候,孙靓颖要替李慧说话。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安宁笑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吃饭,但我估计吃不成了。”黄圆圆手机里工作群的消息翻出来给安宁看。 安宁瞧了一眼,眼神落在“欧腾”两个字时,眉头就微微拧了起来。 第52章 亲近他,喜欢他 出租车停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大门口。 后座的女人面容漂亮秀丽,缓缓侧头,清冷疏离的眼神在看向写字楼顶端巨大的logo——“欧腾集团”四个大字时,眸色沉了沉。 长密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项目书。 她早就知道入职豪未,就意味着要跟欧腾来往。 只是没想到会在入职一天就要来欧腾谈项目。 上午时,黄圆圆的手机里,就是孙靓颖发的工作消息,要安宁带着最新的项目书来欧腾给欧腾的高层过目,听取对方的意见,并做出修改。 车辆停下,安宁准备付钱,在包里找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没带。 她拿出手机付款,刚下车,手机就响了。 “赵姐,怎么了?” “安小姐,你的钱包落在家里了。”赵丽在电话那边笑呵呵地说,“弦弦一看妈妈的钱包在家里,非要给你送过去,你看你方便吗,我带弦弦给你送过去。” 安宁看了一眼时间还早,距离约定会议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那麻烦你了赵姐,你带着弦弦打车过来。”安宁说,“直接来欧腾集团,我在楼下等你们。” 此时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宁早上出门没来得及买早餐,这会儿正有点饿了。 怕等会跟对方高层开会的时候状态不佳,她挂了电话就去了旁边的咖啡店,买了一份三明治垫垫肚子。 ...... “江耀。” 总裁办公室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大门被立即推开,江耀进来忙问,“陆总,有什么吩咐?” 陆西晏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我下午有什么行程?” 江耀快速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圈,“您下午四点有个跨国会议,除此之外,今天没有别的安排。” “知道了。” 江耀刚准备离开,忽地想起什么,又说,“陆总,豪未那边的人待会儿会过来,项目部的李总会去对接。李总的意思是想问您,对豪未的合作有什么看法?” 毕竟豪未的项目书陆总以前过目过,这合作成或不成,还要看总裁的意思。 闻言,陆西晏正签字的笔一顿,他抬眼,“过来的负责人是谁?” 江耀连忙拿起手机翻看,忽地倒吸一口凉气。 “是......安、安宁......安小姐。” 看见这个名字,江耀就觉得大事不好。 每次这位安小姐一出现,他们陆总就没什么顺心的事。 “让她直接上来,以后豪未的项目书我直接过目。” 男人突然的话让江耀愣了。 “啊?”江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本以为陆总会让对方公司换个负责人过来,没想到居然要亲自对接。 豪未这个小公司的项目哪里犯得着让他们CEO对接? 这豪未最近是走什么狗屎运了? 抬眼对上男人冷冽的眼神,江耀连忙答应,“好的,陆总。” 陆西晏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下去吃饭。” ...... 欧腾集团一楼。 男人从电梯出来,刚走到大堂。 “叔叔!”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偌大的大厅里响起。 陆西晏只觉得声音熟悉,循声看去,只见一道跌跌撞撞的小身影正朝他跑过来。 “叔叔!你也在这里!” 安弦跑到陆西晏跟前,笑容天真,一双琉璃珠子亮晶晶的。 江耀立马就认出来,这不是那天那个在医院撞到陆总还往陆总裤子上擦了口水的小倒霉蛋吗? 陆西晏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男孩儿,白白的,穿着一套酷酷的短衣短裤。 笑着看他时,眼底像是盛满了星河。 陆西晏看见他,脑子里就会冒出一句话:这小鬼是安宁跟她前夫生的! 他理因是讨厌这小鬼的。 但,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神和天真的笑容,他居然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想逗逗他。 “抱歉啊先生!”赵丽连忙跟上来道歉,“孩子可能就是觉得你亲近,喜欢你,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吧?” 亲近,喜欢他? 陆西晏忽然觉得心情有点好。 他蹲下来,看着安弦亮晶晶的双眸,温柔问,“又见面了,小鬼。” “我叫安弦,不叫小鬼。”小安弦认真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伸手拉他的手,一只小手掌勉强握住他一根手指,“叔叔,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陆西晏看了一眼他白嫩的小手,没有抽开自己的手指,面上是难得的温柔,“嗯,叔叔在这里工作,你呢,你怎么过来了?” 江耀看见男人面上的温柔,比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还惊讶。 听着男人的话,他不禁腹诽,何止是在这里工作,这里都是您的好吧! 果然是骗三岁小孩。 “我妈妈的钱包丢家里了,我给妈妈送钱包。” 说起妈妈,小安弦想到了妈妈叮嘱的话,突然松开了陆西晏的手指,语气有些低落,“妈妈让我在这里等她。” 手上温温软软的触感离开,陆西晏轻轻一笑,“你妈妈应该很快就来了。” 听到这话,赵丽忙说,“先生,您是安弦妈妈的同事是吗?安弦妈妈让我们在这等她,我寻思着她是不是工作在忙。”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钱包,“我还得带着安弦去医院看她外婆,这钱包能不能麻烦您转交给安弦妈妈?” 陆西晏站起来,盯着那粉红色的钱包,嘴上想拒绝,手指却下意识地先接住了。 “谢谢您了先生。” 赵丽道着谢,牵起安弦的小手,“走吧安弦。” “叔叔再见。” 小安弦看向陆西晏跟他礼貌道别,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舍不得,眼眶鼻头有些红红的。 赵丽拉着他往门口走,小安弦刚走几步,就回头看。 陆西晏看见他依依不舍的眼神,抬手给他做了个再见。 直到看见他的身影出了大门口,他才轻轻弯了弯唇角。 这小鬼还挺有意思。 比他妈妈有良心。 ...... 粉色的钱包也就巴掌大,摆在黑色宽大的办公桌上很是显眼。 陆西晏觉得自己有病,明明看着文件,却总是有意无意地会被这个破钱包吸引视线。 钱包的主人还没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他伸手将那钱包拿起,打开抽屉,丢进去,关上,一气呵成。 眼不见心不烦。 一个破钱包有什么好看的,跟她那人一样,碍眼。 粉色的钱包被关进黑漆漆的抽屉里,看文件的人更加心思紊乱了。 陆西晏合上文件,打开抽屉。 小钱包放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他打开钱包看一眼。 果然,没多少钱,就几张红票子和一些零钱,连张银行卡都没有。 干瘪的钱包比饿了几天的狗肚子还瘪。 陆西晏轻笑一声,刚准备合上钱包,忽然瞧见钱包夹层里露出白色的一角。 看起来像是照片。 他深邃的眸染上一抹好奇,修长的手指捏起那白色的边缘一角。 轻轻一抽,一张照片映入眼眸。 第53章 又纯又欲 安宁从旁边的咖啡店出来,刚进大堂,就被通知要她带着项目书直接去总裁办公室。 恰时,赵丽又打电话过来,说她过来送钱包没看见她,以为她在工作怕打扰她,正好碰到了在日料店遇见的那位先生,得知他也在那里工作,便将钱包转交给了他。 安宁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嗡的,只觉得祸不单行,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本以为今天过来只需要跟欧腾项目负责人碰个面,没想到要直接去见陆西晏。 不仅如此,自己的钱包还在他手上。 出了电梯,明明从电梯口到总裁办公室不过短短数米。 安宁却沉重得迈不开腿。 江耀先看见了她,见她在电梯口犹犹豫豫地,连忙告诉她,“安小姐,陆总在办公室等您。” “我知道了,谢谢你。” 安宁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办公室。 江耀看着她进门的背影,再次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只要安小姐在,陆总心情就不好! 明明中午还对那小倒霉蛋满脸温柔的男人,进了办公室以后就寒气阵阵。 他前几分钟去送资料,那室内的寒意差点把他冻死。 这安小姐,可能是陆总的克星。 想到这,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 偌大的办公室里,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光线和视野极好。 安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 她进门往里走,还没走到他的办公区域就先见到了那抹高挑颀长的背影。 他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逆着光,似乎是在眺望远方。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株覆着薄霜的青竹,冷冽而挺拔。 无论见过多少次,安宁总是能在看见他背影的瞬间,就怦然心动。 六年前如此,六年后还是如此。 只是如今这份心动,只能在他看不见的背后。 “陆总,我是豪未这次做医食同源膳食项目的负责人,安宁。”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故作从容淡定地谈论工作,“新一版的项目书已经做好,请您过目一下,看是否符合贵公司的需求。” 男人转过身,黑发如墨,冷峻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却高傲而冷冽。 轻睨着她时,那眼神里的深度,看得让人害怕。 安宁心里一紧,怔怔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的气场太强,冷脸不说话的时候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他一点点靠近,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安宁呼吸都不由地放轻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一步...... 四周寂静到只有她的细高跟鞋一步一步后退,轻叩地板的声音。 男人的黑色薄底皮鞋步步逼近,像是划分领土的猛兽,一步步侵占对方的领地。 直到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她,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 “陆总!” 安宁连忙将手里的项目书递给他,“项目书请您看一下!” 陆西晏眼神都没移半分,她盯着安宁白皙的面颊,殷红的唇瓣,眼神里晦暗翻滚。 “为什么要留着那张照片?” 他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质问,又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安宁微微一愣,接着看他修长的指尖赫然地捏着一张照片,直逼她眼前,“不是都烧了吗?” 他盯着安宁那双漂亮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安宁下意识地往照片看了一眼,心跳就停止了跳动。 ...... 四年前。 年轻男人一身柔软舒适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短发是刚洗过的清爽蓬松,根根分明,头肩比极其完美,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好看。 他随意地坐着,低头正翻阅着最新的赛车杂志,垂眸时,鼻梁高挺,短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出一片阴影,眨眼时像蝴蝶的翅膀。 忽然察觉有道炙热的视线在盯着他,蓦地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双明亮晶莹的大眼睛。 他忽地笑了,笑起来甜丝丝儿的,像草莓味的奶油。 “干什么呢?”他开口,声音低沉又蛊惑。 安宁正趴在不远处的导台上,她本来在摆弄着陆西宴给她新买的拍立得,前些日子兴致上来了,硬是把家里每处地方每个角落都拍了个遍。 刚刚这会儿正思索着拍什么的时候,忽地就从镜头里看见了那抹帅得太突出的身影。 她想拍下来来着,却被他美色迷惑看得着迷了,一时忘了拍照,反倒被他发现了。 听到陆西宴这么一问,她连忙拿起相机对着他就咔嚓咔嚓拍了四五张。 她笑眯眯道,“把你最帅的样子拍下来。” 陆西宴一听,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撑着下巴问,“原来我就刚刚帅,其他时候都不帅?” 他的表情有些天真无辜,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撩人。 安宁本来就脸皮薄,被他直勾勾地看着,脸立马就红了。 “都帅,每天都很帅,每时每刻都帅。” 她连忙避开他火热的眼神,将拍下的照片晾干,做成了冰箱贴贴在冰箱上。 陆西宴喜欢逗她,见她转过身就知道她是害羞了,故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安宁转头看他,见他笑着挑眉又说了一句,“过来,宝宝。” 磁性的声线里夹着丝丝蛊惑。 安宁一向不能拒绝陆西宴的要求,何况他用这种撩人的声音叫着亲昵的称呼。 她贴好了冰箱贴就听话地往沙发走。 她洗过澡,身上套着陆西宴的白色T恤,版型太大,穿在她身上完全可以当短裙,刚好遮住了白皙的大腿根,露出两条又细又直的双腿。 走路的时候,若隐若现。 陆西宴喉头翻滚。 刚走到他面前,他勾着笑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带到身前。 安宁立即跌坐在他有力的大腿上,双手猝不及防地撑着他的双肩。 陆西宴微微仰头,盯着她娇俏又清纯的脸庞。 她五官好看,长得精致又清纯,一向清冷的眸子里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羞涩的样子。 陆西宴微微挑眉,想起一个词。 又纯又欲。 第54章 安宁,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看着她的眼神都在拉丝,一只手牢牢箍着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落在她白皙的大腿。 温度滚烫。 安宁一激灵,耳根都红透了。 早就不是初夜了,她的初次和之后的每一天每一次,都给了这个男人,二人的身体早就有了强烈的默契。 他勾一勾手指,安宁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就在他的手想往里探时,安宁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耳尖红得滴血,声音细小,“不行。” 陆西宴那双眼睛勾着他,勾着唇角坏笑,“怎么了?” “提、提前了。” 安宁红着脸,身上都滚烫了起来。 陆西宴懂了,他算着她的月事还有三天,原来提前了,他该重新记录一下。 落在她大腿的那只手移开,扣上她的脖颈。 他仰起头,在她殷红的唇边轻啄一下,“那今天放过你。” 安宁轻轻捏着他的耳垂,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落在他刚刚看过的杂志上,杂志上都是新款赛车。 安宁不太懂机车,但跟陆西宴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也大致能了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拿起杂志问他,“有感兴趣的新车了吗?” 陆西宴摇头,“不喜欢。” 安宁看见每一款机车的价格,心里微微一紧。 他哪里是不喜欢,而是太贵了。 每一款机车都是七位数以上。 这放在以前,就算把杂志上的每一款机车都买下来,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自从...... 他现在哪怕再喜欢,也只能看一看。 还要跟她在一起吃苦,过着为柴米油盐奔波的日子。 见她的眼神黯淡下去,陆西宴像是察觉什么,将杂志合上扔到一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些款式都看腻了。” “西宴——” “宝宝!” 安宁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那双手牢牢箍着她的腰身,看向她的眼神无比清澈真诚,“别说什么我不喜欢听的话,我就是个恋爱脑,我只想要你的爱,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安宁忽地一笑,浅浅弯着嘴角,笑得很好看。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摸他山根那颗小小的痣,温柔又缱绻。 “你都为我付出这么多了,我怎么舍得让你满盘皆输呢?” 她温柔地笑,“我是想说,我会好好挣钱,升职加薪,然后给你买所有你喜欢的东西。” “只要我买得起,只要你想要,我通通都给你。” 她说得坚定,像誓言般虔诚又真诚。 陆西宴眼圈都红了,深深地看着她,一颗心被她焐得滚烫。 “咔嚓”一声。 导台上的拍立得突然被按下快门,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陆西宴扬起手里的遥控,唇角完成好看的弧度,“宁宁,这张照片就是你对我的许诺,我要你一直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只要我想要的,你通通都给我。” ...... 从回忆里剥离,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到只有二人呼吸的声音。 一张被岁月洗礼了几年的拍立得照片横亘在二人之间。 照片里的女孩只有一张侧脸,她微微抬手触摸着男孩高挺的鼻梁山根,挡住了男孩大半张脸,只依稀露出那双好看的眉眼。 照片里的主人公明明没有亲吻,却有着比亲吻更暧昧更亲密的姿势。 尤其那四目相对的眼神,含情脉脉。 是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爱意。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年,那些记忆却好像发生在昨天。 深刻地映在了当事人的脑海里。 安宁指尖颤抖不已,心里疼得发紧。 这张照片一直被她珍贵地存在钱包的夹层里, 就像那段被封存的记忆,弥足宝贵。 “你看我钱包了?”安宁声音发颤,质问他,“陆西晏,你怎么可以动我的钱包?” “现在是我在问你!” 男人眸色冷冽,步步紧逼,直到将她逼得无路可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安宁,为什么要留着这张照片,你告诉我?” 男人忽地单手扣住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泛红的双眸,低声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他只要一个理由。 只要她说一句舍不得,或者说她怀念以前,都可以。 只要她承认那两年他们相爱过的日子,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安宁紧紧靠在墙壁,指尖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保持一丝清醒。 陆西宴的眼神太过炙热,灼得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生疼。 理由? 说爱他吗? 说每时每刻都在想他吗? 说什么,该怎么说,能怎么说? 他们已经走到这步了,他也快要订婚了。 “说话!” 陆西宴像是只低吼的狮子,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因为它帮我赚钱了。” 安宁深深呼吸,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我在国外用这张照片参加了一个情侣合照大赛,拿了一等奖,奖金五万块钱。” 陆西宴眼底的热度逐渐褪去,“这么蹩脚的理由?” “我没有骗你。” 安宁打开手机翻出一个网页给他看。 陆西宴瞥向手机屏幕时,眼眸猛地一缩。 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好像哐当一声碎掉了。 扣着那纤薄肩膀的力度忽地紧了几分,之后有又慢慢卸了力度。 他忽地发笑,松开她后退几步转过身。 巨大的愤怒席卷而来,他紧紧握拳的手背迸着青筋,片刻后又松开。 安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起伏剧烈的背影,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下一秒,他将手里的照片撕得粉碎,毫不留情地撒进了垃圾桶。 那碎掉的照片,就像碎了一地的诺言。 是她还没有对他兑现的诺言。 “安宁!” 他转身,眉眼冷冽如冰锥,“就连分手了你都还要利用那段感情!你这个女人就没有心!” 安宁垂下眼眸,任凭他的话语扎进心里,鲜血淋漓。 忽地下颌被人用力掐住,陆西宴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喉间翻滚。 “安宁。” 他很想问问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但话到嘴边,看见她那双淡漠到一丝愧疚的没有的眸子,改了口。 “把那段感情利用得淋漓尽致,你怎么敢的?”他指尖用力,在她脸上掐出了红印,“你怎么配!” 安宁的脸被他掐得生疼,但也抵不过心里的疼。 眼泪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看向他的视线。 “对不起。” 她道歉。 这让陆西宴心里更烦躁。 她的每一次道歉,不过都是有求于他,而并非为了当年她的抛弃和背叛而道歉。 “想合作?那得等我满意为止。”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一直拿着的项目书,冷笑着抽走,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扔在地上。 “重做。” 第55章 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算了 纸张散落一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漫天飞舞,而后落在各处。 安宁弯腰蹲下,将地上的资料一张一张捡起来。 余光里,是男人黑色锃亮的皮鞋。 她眼眶发酸,快速地拾起纸张。 经过那个垃圾桶时,那撕得粉碎的碎片刺痛了她的双眼。 眼泪瞬间低落在她手背。 最后一张纸张捡起,安宁平静地站起来,对着男人微微颔首,“陆总,项目书我会重做,打扰您了。” 男人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安静静地捡起地上的资料,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 就像一潭死水,无论他怎么样都激不起她的波澜。 双手藏在口袋紧握成拳,面色更加轻蔑和不屑。 “安宁。” 他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算了,背叛我,利用我的代价,你会一一尝到!” 安宁脚步微顿,捏着项目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而后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江耀看见她离开时的表情,心中便顿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下一秒—— “江耀!” 一声低吼从总裁办公室传来,差点把江耀的魂都吓掉。 ...... 公交站,烈日当头。 只有一个小角留有一片被遮挡的阴影。 女人坐在这片角落的阴影里,轻轻地靠在旁边的绿漆柱上。 手里握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香囊。 白粉色的心型香囊,缝着一圈米色蕾丝边儿。 香囊身上是手工绣的红色小玫瑰,带枝带叶,栩栩如生。 香囊下边是一串绑着金丝的粉色穗子。 香囊的另一面,绣着六个字——“祝福你们的爱”。 忽地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香囊上,顿时晕染开来。 安宁确实上传了她和陆西宴的那张合照参加了一次情侣合照比赛。 她还记得那次网络比赛的主题——“高调秀出你们的爱,让全世界为你们祝福。” 她从带走的合照里,挑挑拣拣许多张。 有正面照的不行,会被别人发现。 没有正面照的也不行,不符合参赛资格。 挑挑拣拣许久,她才终于选出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只有他们的侧面,又刚好不会轻易被人认出。 只要上传照片,就会得到官方寄送的祝福香囊。 香囊本身就有“香囊寄相思,心有所属”的意思,并且香囊里还能定制专属于每一对情侣的心愿条。 那时候的她,一个人穿梭在异地他乡,看见那枚绣着“祝福你们的爱”这六个字的香囊时,她如枯井的心为之一颤,满脑子都是,她想要这个被祝福的香囊。 她跟陆西宴相爱两年,两年的恋爱和婚姻,是被人反对的,质疑的,甚至充满巨多流言蜚语的。 这段感情从来没有被人祝福过。 她唯一的,小小的心愿,只是想被人祝福而已。 哪怕是偷偷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参加了比赛,收到了官方寄的香囊,并且香囊里有她定制的心愿条——“愿他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只是后来她没想到,那张照片被评为“冲破镜头的爱意”,获得网民高票评选,拿下了第一名。 意料之外地,她获得了五万块钱奖金。 而现在,那唯一被祝福的照片,都没有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过她挺直的鼻梁,掉在香囊上,浸湿了一大片。 鸣着笛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她这才平静地擦掉眼泪,收起香囊,上了车。 ...... 项目书被否定,安宁刚到公司向孙靓颖汇报结果,就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说这个项目企划做得挺好的,一定是安宁没有发挥好,才让对方否定了这次的项目创意。 她的一通发火,又让同事们吃了个大瓜。 其实项目被否定的结果在安宁的预料之内。 不仅仅是因为陆西宴讨厌她的缘故,而是这个项目书本身就存在问题。 这个项目书是李慧做的,大致内容就是在安宁上次项目书的基础上进行了小幅度的修改,改成了标署她名字的项目书。 而安宁上次做的项目内容主要核心是做传统的药膳同源。 孙靓颖这么急着让她拿着项目书来欧腾,就是想着一旦这个项目书被采用,那项目负责人就能从安宁变更为李慧。 那安宁在豪未就会毫无存在的价值。 而安宁在来欧腾之前大致了解了一下,欧腾的食品板块项目是要跟医疗挂钩,并且会跟医院合作的,主攻的便是疑难杂症。 而这份项目书明显没有对欧腾集团做项目调查,别说陆西宴没有看一眼。 就算他好脾气地看了,也绝对是不合格的。 “这个项目书不符合欧腾目前的定位,被对方否决是情理之中的。” 安宁看向孙靓颖,“欧腾需要的是高级营养师具备的硬技能,例如临床生化解读,分析肿瘤标志物与营养指标关联。又或者是精准的营养计算,比如制定肝肾功能异常患者的蛋白质限量方案。” 她打开项目书,“这个企划书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些的标注。” 孙靓颖面色不悦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企划书,一拍桌子,“现在说得头头是道,这个项目书可是——” “可是我做的,也被欧腾的高层认可过,孙主管是想说这个吗?”安宁轻轻一笑,“之前被认可的东西现在被否决,所以你才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我之前是对欧腾了解不深,没有做出符合他们定位的企划书,而欧腾当时也并非有跟我们合作的意愿,否则,孙主管也不会跟欧腾打交道一年都没有拿下合作。”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孙靓颖却被气得不轻,“安宁,我真是小看你了。” “孙主管,我进豪未只是为了工作,无意跟你争什么。我们都为豪未做事,也都希望跟欧腾达成合作,所以说起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安宁说得平静,不卑不亢,“我们的共同目的是优化项目,而不是针锋相对。” 她说完收拾好项目书,转身就走了出去。 孙靓颖盯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东西!” ...... 安宁回到工位上坐下,脑子还浑浑噩噩的。 打开电脑重新点开欧腾集团的网页,想再细化一下对方的项目需求。 握着鼠标的手却不知觉地点了欧腾高层公开信息页。 网页下划,一张瞩目惊艳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西宴,30岁,毕业于M国STF学府。】 【27岁继任欧腾集团董事长兼首席CEO】 “董事长......”安宁盯着上面的信息,从他继任的时间算,是在他们分开的半年后。 可欧腾集团的董事长不是他爸爸吗? 第56章 安弦不见了! “你也喜欢他!” 黄圆圆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冷不丁的一声,吓了安宁一跳,连忙关掉了网页。 她这举动在黄圆圆看来就是春心荡漾后的心虚,她激动地问,“这位欧腾的总裁是不是帅得很权威!简直就是极品!仙品!连背影都帅翻了!” 黄圆圆闭着眼睛感慨,“简直是女性同胞都想睡到的存在,要是能跟他谈个小恋爱,亲亲小嘴儿,这辈子都值了!” 说罢,她睁开眼,又恢复正经,“所以安宁,你喜欢他也正常,不用害羞,别说我们公司很多女的都喜欢这位陆总,只要见过他照片或者本人的女人,都会忍不住喜欢他的!” “圆圆。”安宁转头,问道,“你很关注他吗?” “当然了!”黄圆圆毫不夸张地说,“我从进豪未的一天开始,就知道我们公司铁了心地要跟欧腾合作,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欧腾的信息,然后你猜怎么着?” 安宁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突然睁着圆圆的眼睛,笑得一脸窃喜,“当然是爱上他了!” 她愤愤地说,“我每次被孙主管压榨加班想罢工的时候,我就像你一样打开欧腾集团的网页,看看这位陆总的帅颜,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干劲满满!” 说着她将手放在安宁身上,一脸同情,“所以你刚刚被孙主管骂了,一定也是想看看陆总缓解一下心情吧?我很理解你。” 安宁若有所思,又问她,“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任职的董事长?” “上任就是了。”黄圆圆睁着圆圆的眼睛说,“像他们这种继承家业的富N代,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 ”咱们国内赫赫有名陆氏财团你知不知道,那可是顶级富豪,欧腾集团就是陆氏财团旗下的。”说罢,她又悄声对安宁说,“我听说这位陆总就是陆氏财团的准接班人。” 安宁疑惑地问,“陆氏财团不是应该先由他父亲接手吗?” “他父亲啊,前几年的公开消息是已经退休出国度假了。”说到这里,黄圆圆神神秘秘地凑到安宁耳边,“但据小道消息,他父母可能已经不在——” “叮铃——” 黄圆圆的话还没说完,被安宁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 电话来得急促。 安宁看了一眼来电人,连忙接起,“赵姐,怎么了?” 下一秒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 出租车在街边停下。 安宁手指颤抖地打开车门,慌忙下车。 赵丽正满头大汗地站在街边,看见她时,顿时手足无措。 “安小姐,弦弦不见了!” 赵丽吓得都快哭了,“我带着弦弦从医院回来,就在这个路口买菜,我还叮嘱弦弦就在门口玩,我付完钱一转身就没看见他了......” 弦弦不见了! 弦弦不见了!!! 安宁满脑子都被这句话充斥着,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全身发麻。 她跟赵丽分头去找,身影来回穿梭在各个街道小巷。 “弦弦!” “安弦!” 喊出来的名字却没有得到那声稚嫩的回复。 安宁心里堵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部轮廓往下滴。 直到最后一条分岔路口找完,她茫然地站在街口,脸色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 看着宽阔的大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来人往的人群,一瞬间就像是耳鸣了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什么都不听见,脑子一片空白。 “安小姐!”赵丽满头大汗,脸上更是布满了愧疚和担心,“弦弦从来就不是一个爱乱跑的孩子,你说弦弦会不会——” “不会的!” 安宁下意识反驳,汗水浸湿了她鬓边的碎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安慰着自己,“他不会被人贩子拐走的......不会的......” 可“人贩子”这三个字一旦出现在脑海,就在啃噬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全身冰冷,颤抖不停。 脑海里最后一根神经都彻底崩断。 她慌忙拿起手机,手抖到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拨出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安宁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眼泪立即倾泻而出,“我要报警......我儿子......我儿子失踪了......我找不到他......” 她蹲在地上,哽咽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求求、求求你们帮、帮我找到他......他才三岁......” 电话那边,接线员还在照例问一些常规问题。 安宁泪流满面,捂着自己绞痛的心口艰难开口,“他平时、平时很乖的,不会乱跑的......他就是不见了......我请你们快点帮我找他......求求你们了......” 对方了解了情况,给出一句“24小时才能立案”,安宁差点崩溃。 每分每秒都能发生想象不到的意外,更别说是24小时! 弦弦等不了的! 他要是真被拐走了怎么办! 安宁心如刀绞,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安小姐......”一旁的赵丽也愧疚地哭了,“弦弦的爸爸能不能想想办法呢?或者有没有认识警方的亲戚?” 闻言,安宁忽地抬眸,露出一双哭红的双眼。 ...... 欧腾集团会议室。 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会议。 主位上的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中冷笑一声。 一定又是为了合作的事。 合作哪有那么容易。 他毫不犹豫按下挂断,修长的手指轻敲两下桌面,示意会议继续。 紧接着,电话再次震动起来。 继续挂断。 下一秒,电话又来了。 陆西宴瞥向来电显示的那个“7”字,手指停在挂断键上,犹豫一秒又滑到接听键。 他沉着脸接起,语气淡然,“有事?” 电话里传来一道慌乱无措的哭声,隐忍呜咽着,“西宴......安弦不见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第57章 你前夫就这么见不得人? 窗外的夕阳已经下山,天色渐暗。 女人坐在警局的休息室里,侧后方的顶灯光线洒在她身上,在洁白的地面上落下她轮廓分明的剪影。 男人坐在另一旁,跟她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 深邃的眼神盯着地面上的影子,连她睫毛颤动的幅度都看得格外清晰。 从接到她的电话来警局报案已经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魂不守舍地坐着。 陆西宴看向她白皙的手背上,满是被她自己掐出的一道道指痕印子。 红白交错,很是醒目。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掐自己手背的习惯。 陆西宴目色沉沉,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你就算把手掐肿了,也还是要等警方的消息。” 安宁微微一怔,瞧了一眼自己被掐得惨不忍睹的手背,将手收回放在桌下。 她抬眸看向陆西宴,像是要找到某种支撑似的,“陆西宴,一定要找到安弦,他不能出事......” 安宁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从出生起,弦弦就是她一手带大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他很听话,交代他的话都会听,不会乱跑,不会乱吃别人的东西。 安宁不敢想,要是真的呗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 这个时间过程,足以离开京海。 她怕极了。 就连看向陆西宴的瞳孔都在颤抖,含满了眼泪。 陆西宴看见她这副无助惶恐的样子,胸腔里某个角落泛着酸涩的滋味。 他明明见不得她好过。 怎么还会心疼。 “会找到的。”陆西宴安慰的话刚出口,又补了一句,“那小鬼,挺有礼貌。” 安宁点了点头,眼泪啪嗒落下来,又被她转头擦去。 江耀提着一份打包好的吃食进来,只觉得安静的室内气氛怪异。 室内的两人各坐一端,不言不语。 看起来不太熟。 江耀不禁好奇起来,这位安小姐是不是抓住了他们陆总什么把柄。 明明他们陆总不待见她,怎么一接到她的电话就取消了会议过来帮她找孩子。 那可是重要的跨国会议啊! 并且丢的又不是他们陆总的孩子! 不仅如此,陆总更是给警局的周局长打了电话,让局长本人亲自去跑这趟案子。 还吩咐他这个私人助理去给安小姐买份晚餐! 难不成...... 江耀转着镜片下的两颗眼珠子,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将打包的吃食放在桌上,江耀礼貌地对女人说,“安小姐,您吃点东西吧。” 安宁看见桌上的打包盒,抬眸看向陆西宴,轻声开口,“谢谢。” 陆西宴依旧眼眸清冽,毫无波澜,“一份饭不值钱,你要是晕倒在这儿,更麻烦。” 安宁呼吸轻轻一滞,原来他还记得她要是不按时吃饭,就会低血糖。 “我吃不下,没有看到安弦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什么都吃不下。”她将那份吃食推到陆西宴面前,“你吃点吧。” 陆西宴看见她推过来的打包盒没有说话,而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点燃,吸了一口。 他问,“安弦的爸爸知道吗?” 安宁闻言一颤,看着那双在烟雾中愈发深邃的双眸,摇头,“......不知道。” 陆西宴盯着她由于紧张有些过白的脸庞,“我觉得你有必要告诉他,他是安弦的亲生父亲,现在安弦不见了,他有必要知道,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不,他不用知道。”安宁急忙打断他的话,不敢直视陆西宴眼神,“我是说......他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在京海?”陆西宴微微挑眉,语气讽刺,“孩子丢了都不让他出现,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安宁垂眸,“只是跟他无关,不想让他担心......” 陆西宴轻笑,“都离婚了,你还挺关心他。” 看来,还真是想旧情复燃,重归于好? 他脸色忽地就沉了下去,捻熄了手里的烟。 他真是疯了! 人家都怕前夫担心忍着瞒着,他这前前夫居然还上赶着帮她找孩子! 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他刚想起身离开,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打开,一身制服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妈妈!” 小男孩儿一进门,哇地一声就哭了。 安宁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眼泪忽地就涌了上来,接着被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抱了满怀。 摸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小人儿,安宁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把小安弦身上来回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衣服整洁干净,身上也没有皮外伤什么的,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手抹去小安弦脸上的眼泪,这才又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抬头看向领他进来的中年男人。 “辛苦了,周局。”陆西宴绅士地跟对方握手,脸上是温润的笑意。 “客气,陆总。”周局长笑说,“借一步说话。” 安宁看着二人走到门外,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安弦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在安宁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不到一会儿,江耀走进来。 “安小姐,陆总让我送您回去。” 安宁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是被谁带走了?” “安小姐,周局长说是误会一场,您孩子没受外伤也没受内伤,陆总只交代让我送您回去,别的没说。”江耀想了一下,又说,“要不您改天再问陆总?” 安宁想着这会儿也不好问那个周局长发生了什么,况且弦弦又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点了点头,刚准备抱着安弦起来,江耀连忙伸手,“我来吧,安小姐。” ...... 陆西宴跟着周越彬走进另一间办公室。 门刚打开,陆西宴看见办公室里坐着的女人时,眉头就蹙了起来。 “是你?” 第58章 谢谢你,找回我们的孩子 谭晓敏看见陆西宴,连忙站起来,“西宴哥......” 周局长见陆西宴冷脸,连忙说,“陆总,都是误会一场,” 谭晓敏是谭氏集团的千金小姐,谭氏集团在京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这绑架孩子的名头周越彬不敢乱安在她身上,更不敢声张这件事闹出什么负面新闻。 加上那小孩确实毫发无伤,并且这位谭小姐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周越彬就只能私下调解,称是误会,希望那位安小姐也不会追究。 陆西宴三两步上前,面若冰霜,“你带走安宁的儿子干什么!” 谭晓敏见他发火,连忙解释,“我又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不惯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敢回来出现在你面前!她害得你连赛车都开不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陆西宴眼神冷冽打断她的话,“你知不知道,要是今天周局长秉公办事,你早就被抓进去了!” “有那么严重吗?”谭晓敏看着他凛冽的眼神,声音也矮了下去,“我不就是想逗逗他们,吓一吓安宁......” “逗逗?”陆西宴冷笑,“你这是绑架儿童,是犯法的!” 谭晓敏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大气都不敢出。 “谭晓敏,你记住了,”陆西宴冷眼看她,“你下次要是再敢做这种蠢事,别说是你表哥白毅,就算你爸来求情,你也得被拘留!” ...... 陆西宴从警局出来,江耀的车刚好停在他脚边。 上了车,他睨了驾驶座一眼,“送回去了?” 江耀连忙回答,“是的陆总。” 陆西宴“嗯”了一声,转眸看向窗外的夜色。 脑海里却又满是她那双哭红的眼睛。 双手不自觉收紧,他不禁心里有些烦闷。 “江耀。” 他声音沉冷,江耀连忙应道,“陆总,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她前夫。” 陆夕阳看着如墨的窗外,他真想看看她前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这么在乎,连孩子丢了都怕对方担心。 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江耀愣了一下,瞬间反映过来,“陆总,您是说......安小姐?” 后视镜里对上男人冷冽的眼神,江耀忙说,“好的陆总。” 车厢里一片冷寂。 江耀缩了缩脖子,“陆总,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 “好吧......”江耀闭嘴前,嘟囔一句,“关于安小姐的......” 后座的男人掀眸,声音冷清,“要你别说就真不说了?” 江耀哑然。 他做陆总的私人助理几年,到现在都还摸不透他上司的秉性。 不过好在他还算听话,让他闭嘴就立马乖乖闭嘴,让他说话,他就马上说话。 “陆总,我是想说,安小姐母子现在住的地方......条件好像不是很好。” 后视镜里,江耀对上那双看过来的眼神,急忙补充,“住的是个临近郊区的小宾馆,黑灯瞎火的,连个警卫保安都没有。安小姐在宾馆住,看起来也不像是要长住的样子,而且我听说那块地方上个月还有偷孩子的新闻,很不太平。” “你打听的还挺多。” 男人语气温温,那双平静的眸里毫无波澜。 江耀看不透,陆总到底是担心,还是不担心呢? 恰时,手机忽地响了一声。 锁屏上方划过一条新消息通知。 修长的指尖划开屏幕,是一条微信。 【安宁:陆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宾馆小小的卧室里,床头亮着一盏暖色的小台灯。 安宁将怀里已经熟睡的小安弦轻轻放在床上,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眼睛,再到脸蛋。 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感在胸腔里愈发强烈。 她将小安弦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攥在掌心,声音哽咽,“以后妈妈不会再弄丢你。” “你要是离开了妈妈,那妈妈的世界,真的一点光都没有了......” 床头柜上,放着刚发出去信息的手机。 亮着屏幕,没有得到回复。 许久过后,她以为对方不会回信息了。 刚想按熄手机,突然一条停息弹了过来。 【L.XY:没什么好谢的,就当我做慈善。】 安宁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眼眶湿润,唇角微扬。 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你,陆西宴。 谢谢你,找回了我们的孩子。 ...... 车上。 男人盯着自己发出去的那行字,眉头蹙起。 他思考那么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结果就发出去这么一行不痛不痒的字。 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陆西宴,出息呢! 连句狠话都不会说? 半晌,他又打开手机,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 安宁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忽地又亮起。 她打开,眉头轻轻一拧。 【L.XY:你是不是挺恨你前夫的?】 接着又一条信息过来。 【L.XY:住那种破地方,是巴不得你前夫的儿子被人贩子偷走吧?】 安宁秀眉微蹙,轻声嘀咕,“我可从来没有恨过你啊。” 细长的手指在屏幕轻点,【我已经在找房子搬家了。】 收起手机,安宁环视一眼这窄小昏暗的小房间,是该换个地方了。 ...... 江耀瞟了一眼后座的男人,打个信息都在删删减减,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在公司里的作风。 冷面阎王呢?人设呢? 他悄然想,手机那头,一定是安小姐。 见男人收了手机,江耀好奇地问,“陆总......您这么关心安小姐母子,是不是因为您喜欢安小姐?” 倏然,男人的抬眸看向他,声音冷冷,“你觉得可能吗?” “也确实不可能,安小姐虽然长得漂亮,但毕竟离婚了还有个孩子。您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江耀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他们陆总这些年几乎是不近女色,并且零绯闻。就连跟程小姐订婚的消息都是前阵子才传出来的。 他转动着镜片下的眼珠子,又补充,“那您一定是觉得安小姐的那个小孩长得像您,跟您比较有缘,所以您才会这么关注他们。” 他话音刚落,后座的男人沉着眸子看他。 “你说谁像我?” 江耀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吓得连忙解释,“不是陆总,那小孩就是乍得一看跟您有点像,当然了我不是说那是您的私生子,您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呢——” 越解释越乱,江耀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笨嘴,又赶紧找补,“可能长得好看的人都有想相似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可能——” “可能什么?”男人低声问。 “可能我眼睛不好使。”江耀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小孩怎么可能会像您呢,安小姐跟您八竿子打不着,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跟您长得像呢。” 听着江耀胡乱的解释,陆西宴的眸色越来越沉。 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半晌,他沉声开口,“调头。” 第59章 安弦是不是我跟你的孩子? 浴室里的水流停止,晕染着水珠的玻璃门被人从里打开。 安宁拿着洁白干毛巾正在擦头发,看见桌上的手机屏幕正亮着。 拿起手机,一个未接电话,一条微信,都是来自同一人。 【下来。】 简短的两个字。 安宁住的宾馆是私人老板的,一共三层。 站在窗口,正好可以看见一楼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亮着车灯。 安宁怕人等急了,头发都来不及吹就下了楼。 刚到楼下,就看见大门外,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靠在车身。 修长的指间一点猩红的火星子忽明忽暗。 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却连朦胧隐约的身影都好看得过分。 她连忙上前,对方的轮廓一点一点在她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男人瞧向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间,安宁心跳漏了半拍。 她慌忙移开眼神,轻声问,“是关于安弦的事吗?” 这么晚了过来,她想着应该是警局里还没有交代完的事情。 “是。” 男人吸完最后一口烟,在地上碾熄。 安宁一听忙问,“是怎么回事?” 安弦从回来就已经睡了,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况且他还太小,也不一定说得清。 安宁看向陆西宴,“周局长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误会?是谁把安弦带走了?” 陆西宴瞧着她,一身白色吊带长裙,丝质的,没有褶皱,包裹着她薄薄的一片身体,瘦得没看见几两肉。 露在外面的两条纤细的手臂,在黑夜里白得显眼。 左手腕一如既往地系了根丝带,经常换着不同的颜色,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爱好。 披肩的黑发还在往下淌水,看样子都没擦几下。 白皙素净的脸像一块透白的玉脂,未施粉黛,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是谭晓敏,她就是想捉弄一下你,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见到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陆夕阳盯着她的眼眸,“她带着安弦去吃了一顿饭,说那小鬼挺爱吃海鲜,吃了不少虾仁。” 安宁忽地眼眸睁大变了脸色,全身都紧绷起来。 下一秒,她拔腿就要往楼上跑,手臂却忽然被人一把紧紧抓住。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安宁心跳加速,脸色煞白,“陆西宴,我现在没空听你说,你先放开我。”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陆西宴抓着她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你不是要了解情况吗?” 安宁急得快哭了,慌乱地要挣脱他的手,“陆西宴我现在真的没空跟你说这些,你放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要带着弦弦去医院,立刻,马上! 陆西宴不仅没放,反而力道更重,“为什么来不及?” 安宁眼泪都被逼了出来,“陆西宴,安弦他......” 话到嘴边,她嘴唇颤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陆西宴胸膛剧烈起伏,一向冷冽的眸子里热烈翻滚。 “因为他对虾过敏!” 他用力一把将安宁拉到身前,用力扣着她单薄的肩膀,逼视她那双含着泪又布满震惊的眼神,“轻则全身起红疹,重则休克甚至有生命危险,是不是?” 安宁被他紧紧扣在,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骗你的,他没吃。” 陆西宴的双眼不知道何时染上一丝暗红,“我问过医生了,这种过敏很大几率会遗传。” 他呼吸颤抖,握着安宁肩膀的手指也不禁微颤。 看着安宁的眼泪滑过脸颊,他喉头上下滚动,沙哑着声音问她,“安弦,是不是我的儿子?” 几乎是呼吸都停止了,安宁盯着他泛红的双眼,胸腔里被什么堵得死死的,一句话都哽不出来,眼泪不停滑落。 男人高大的身躯慢慢靠近她,她听见陆西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沙哑,温柔,带着一丝祈求。 “安宁......你告诉我,安弦是不是我跟你的孩子?” 他多希望,他能跟她有个孩子! 他甚至想过,如果四年前他们有个孩子,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情地抛弃他。 安宁无声地落泪,手指紧紧攥着他昂贵的西装下摆。 “陆西宴......” 她哽咽地开口,泣不成声,“弦弦,是——” 电话铃声在这个夜晚响得尤其突兀,截断了安宁还没说出口的话。 陆西宴看向她手机上亮起的来电名字——“宇灿”。 他松开手,转身点了根烟,等她接电话。 安宁擦干眼泪,弯起唇角,“宇灿,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的少年语气里带着笑意,“姐,我这会儿刚下课忙完,我给你手机里转了五千块钱过去,你收着。” 安宁蹙眉,“你转钱给我干什么?” “你跟我小外甥回来不得用钱么,而且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没空回去,你拿着给自己买个小礼物,就当是我送你的。” 安宇灿的声音里带着欢喜和自豪,“姐,这钱是我帮同学补习赚的,等我毕业上班了,赚的钱会更多。我说过,我们一起把弦弦养大。弦弦的爸爸既然对你们不好,那就别想把弦弦从咱们安家抢走!” “好了姐,不早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跟弦弦吃顿好的。” 少年的电话挂了,却在这个夜晚把安宁混沌的思绪唤醒了几分。 如果陆西宴知道安弦是他的儿子,他是怎么样都不会放弃这个抚养权的。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争不过。 而且他就要订婚了,然后就是结婚。 她无法接受安弦进入他的家庭,喊程晚晚做妈妈。 男人见她挂了电话,熄了烟。 上前两步,声音是难得的温柔,“打完了?” “嗯。”安宁垂眸。 他微微俯身,盯着她好看的眉眼,“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安宁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再次抬眸看他时,眼底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搞错了,安弦不是你的。” 男人忽地一怔,眉头沉了下去,随后又笑了,“不是?他跟我一样对同一种食物过敏,跟我一样从小不喜欢蛋黄。” “还有,”男人似乎要将她看穿,“他长得像我!” 第60章 我跟你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那又怎么样?” 安宁抬眸,轻笑,“陆先生,只是巧合而已。” 男人拧眉看她,似是不信。 安宁紧紧掐着掌心,笑道,“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刚好安弦他爸爸跟你一样对虾过敏,不爱吃蛋黄,他还很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喜欢吃,安弦几乎跟他一模一样。” “一切就是这么巧合而已。”安宁看向他,笑问,“难道他爸爸跟你,也是父子关系吗?” “至于像你,我不知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她的语气疏离客套,“陆先生,以后这样让人误会的话,还是别说了。您都要订婚了,这只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陆西宴气得发笑,面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双手用力收紧。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想带着答案问问题。 结果知道真相又受不了。 陆西宴冷笑一声,一把拉过安宁,将她抵在车身。 安宁瞬间被一股凛冽又夹杂着雪松香的气息包围,男人俊脸近在咫尺。 “安宁,我竟然还在幻想我跟你真的有个孩子!” 陆西宴一掌重重地拍在安宁身侧的车门上,“你说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就是你的欺骗,我甚至想你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为什么不能骗我一辈子!” “如果你一直骗下去,或许我跟你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陆西宴忽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嫣红的唇。 就在距离近到足够接吻时,他轻嗤一声,“但是现在,你真让我恶心。” 最亲密的姿势,最锥心的话语。 安宁四肢冰冷,从他深邃的眼里看到了快要溢出来的嫌弃。 他一把松开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安宁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逐渐驶离。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她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告诫自己,既然已经不可能了,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 ...... 车里寒意阵阵,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江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经此一事,他大概明白了。 陆总跟安小姐,以前认识。 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一段说不清的过去。 难怪陆总一看见安小姐就心情不好,难不成...... 他眼睛忽地瞪大,难不成陆总以前跟安小姐谈过恋爱,还被甩了! 难不成,安小姐就是传闻中的陆家二少的女朋友!!! “江耀!” 车厢里一声低吼,江耀吓得一哆嗦,“在、在在,陆总。” 陆西宴将一叠资料扔到前座,语气不耐,“把这卖了。” 江耀开着车只是瞥了一眼,语气拔高,“您要卖房???” ...... 夜晚,程公馆。 一抹高挑靓丽的身影在卧室的窗边焦灼地走来走去。 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这才快步上前,“曹妈,事办得怎么样了?” 曹涵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小姐,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事不会让西宴知道吧?”程晚晚一脸紧张,“曹妈,不能让西宴知道这件事跟我们有关系。” “这事扯不到我们身上的小姐。”曹涵悄声在她耳边说,“我给了谭家小姐一张高奢美容院的VIP金卡,让她把那小野种带走了几个小时,她头脑简单又骄横,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而且谭家在警方有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那小野种没有受伤,警局也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曹涵说完,又得意地笑,“刚刚谭小姐已经回话了,她已经从警局出来了,除了被西宴少爷凶了一顿,没什么大事。” “西宴?”程晚晚一听就变了脸色,“西宴居然去帮安宁找孩子了?” 她忽地就流下眼泪,“西宴就那么在乎安宁吗?” “一定是安宁那个女人耍了什么好手段。”曹涵咬牙切齿,面上泛着怒意,“居然还能攀上西宴少爷。” 她默默地看向程晚晚,暗自发誓,一定不能再让小姐受委屈,不能再让安宁那女人抢走小姐的幸福! ...... 深夜,一居室的宾馆房间里,只有客厅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安宁身陷在沙发里,橘色的光映在她精致的脸庞,显得温柔而恬静。 她双眼微睁,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白墙。 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妈妈......” 小安弦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看见妈妈,轻车熟路地来到客厅。 看见沙发上的人,他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女人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安静地坐着,盯着面前的白色的墙面。 小安弦揉了揉眼睛,看见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瓶子。 是妈妈经常吃的药。 小安弦光着脚走到安宁身边,挨着她坐下,拉着她的手靠在她怀里。 妈妈吃了药之后,半夜总是会醒来,他怎么喊都喊不应,妈妈像是听不见一样。 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习惯了。 第二天再跟妈妈说起的时候,妈妈总说是弦弦在做梦,不是真的。 小安弦抬起头看了一眼女人温柔的侧脸,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可是弦弦没有在做梦啊。” 他这一亲,女人似乎有所察觉。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唇角微微弯起,“西宴,这电影真好看。” 小安弦转头看向面前的白墙,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没有电影。” “妈妈说的‘西宴’,是谁啊?” 他搂着女人的脖子,趴在她肩上,小心翼翼地问,“妈妈......‘西宴’是爸爸的名字吗?我好想爸爸呀......” “我真的有爸爸吗?” “如果弦弦没有爸爸,可以让漂亮叔叔做弦弦的爸爸吗?”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啊?” 童言童语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响起,最后抵不过困意,又靠着女人沉沉睡了过去。 第61章 亲子鉴定!真是他儿子! 工作日的咖啡店里,上班族总是行色匆匆。 只有卡座位置的两人,正悠闲地搅动着面前杯中褐色的液体。 “久仰孙主管的大名,一直听说豪未集团的孙主管能力过人,是董总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今天见到,居然还这么年轻漂亮。” 程晚晚弯起唇角,一番好听的话把面前的女人说得心花怒放。 孙靓颖知道她程氏集团的千金,而且程氏跟陆氏要联姻的消息圈里人都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份量多重,她心里当然清楚。 “程小姐过奖了,程小姐知书达理又漂亮过人,不愧是我们京海第一名媛。”她夸赞道,“您跟欧腾集团的陆总,简直就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程晚晚轻轻一笑,两人对对方一番夸赞,也该进入正题。 她面色有些忧思,“孙主管不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身体不好,所以我爸妈不让我操心商业上的事,但是我的未婚夫又身居高位责任重大,我却不能跟他分担什么。” 她看向孙靓颖,“最近我总听见一些闲言碎语,说豪未集团新来了一位高级营养师,专门对接跟欧腾集团的合作。这个女人吧,总是三天两头出现在我未婚夫面前,表面上是谈工作,背地里却传出不少留言。” 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我知道我未婚夫是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有些没有底线的人,可就说不定了。” 孙靓颖一听,眉头蹙起,“程小姐是说我们公司的,安宁?”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程晚晚微微一笑,“工作上的事我不懂,我也不太好因为这事儿经常问我未婚夫,所以这不今天想找孙主管了解一下情况。” “安宁确实是我们公司的,还是董总亲自招进来的,重点负责跟陆总集团的合作。”孙靓颖说起安宁就来气,“那女人挺心高气傲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真本事。” “孙主管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有些事可能不知道。”程晚晚笑说,“有些女人的本事不是在工作上,而是在勾搭男人上。” “果然,我就知道那个安宁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孙靓颖满脸怒气,“长得倒是挺清高的样子,没想到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这么一说,孙靓颖不禁想,她进豪未说不定也是勾搭了董总! 只要女人一主动,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 尤其还是安宁这种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程晚晚抿一口咖啡,抬眼看向一脸怒气的女人,知道对方被她已经点燃了,继续说,“孙主管,我听说贵公司一直想跟欧腾合作,并且之前是由你来亲自对接的。” “是。”孙靓颖说着有些尴尬,“只可惜,陆总一直没有合作的意向。” “不,你想错了。”程晚晚说,“我听西宴说过,他觉得豪未不错,是可以考虑合作的,尤其提到你工作认真细心负责。” 看见对方欣喜的表情,她又说,“只不过之前他还想要考察一下,现在这阶段,估计也考察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孙靓颖连忙问,“陆总真的考虑跟我们合作吗?” 程晚晚点点头,“只不过很可惜啊孙主管,现在合作对接由安宁负责了,就算豪未跟欧腾合作了,这份功劳也只会是安宁的。” 听到这话,孙靓颖脸都气绿了。 是啊,这个合作意向她跟了一年了,眼看就要达成合租了,这安宁突然插进来抢功劳!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一进来就做了项目负责人。 要是合作的功劳落在她身上,那她岂不是直接把自己的位置顶了。 那她在豪未奋斗这些年算什么! 她怎么能让一个半路杀进来的人,抢了她的饭碗! “而且,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人留在我未婚夫身边工作。”程晚晚笑,“孙主管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孙靓颖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她们二人都不想安宁出现在豪未和欧腾,算起来她们还是一条战线上的。 “程小姐,我当然明白,您放心,安宁在豪未待不了几天的。” “那就好。”程晚晚端起手里的咖啡,轻轻碰了一下孙靓颖的咖啡杯,“只要安宁不负责这个项目了,我会跟西宴说说合作的事,给你们牵个线。毕竟我这个未婚妻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孙靓颖面容激动,“那就谢谢程小姐了!” “嘘——”程晚晚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孙主管,我们今天应该没有见过吧?” 孙靓颖立即反应过来,“当然没有,我今天是出来拜访客户的。” 说罢,她笑着起身离开。 孙靓颖刚走,程晚晚脸上的笑容就收了回来,眼底尽是不甘和愤怒。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 白纸黑字,那高到离谱的确认率刺得她眼睛疼。 手指紧紧扣着桌边,她眼底的怒气抑制不住。 将纸张撕了粉碎重重地砸进了垃圾桶。 她没想到,安宁的那个野种,居然真的是西宴的! 那小野种居然真的是西宴的儿子! 怎么可能! 安宁她怎么敢生下来的! 难怪她这次回来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西宴面前,她要的不是钱,是陆家少夫人的位置! “安宁,我真的容不下你了,你跟那个小野种,都必须离西宴远远的!” ...... 豪未集团。 安宁正在办公,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被推送了几条信息。 她瞟了一眼,是房源信息。 她这几天正在网上看房子,准备带着安弦搬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宽敞明亮一点,方便下半年弦弦上学。 正好过几天李春芳也该出院了,也可以接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去掉李春芳靶向药的钱、赵姐的工资以及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余下的钱是可以找个不错的房子。 董总工资给得高,自然工作压力也大。 她必须尽快拿出更好的方案,争取到跟欧腾的合作。 要不然连工作都会保不住。 她打开手机看推送,是一条卖房信息。 买房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更何况上面显示的是豪宅。 刚准备关掉手机,忽然看向房源名字时,她眼眸一缩,手抖得手机都差点掉了下来。 第62章 卖掉他们相爱过的房子 欧腾集团总裁办公室。 大门被人轻轻敲响,里头传来低低的一声,“进。” 江耀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陆总,这是查到的有关安小姐前夫的信息。” 闻言,坐在办公桌的男人合上了笔记本,接过江耀递过来的文件袋。 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和一张照片。 “陆总,只能查到这些。”江耀面色为难,”就好像所有的信息都被人抹去了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陆西宴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一男一女,女人坐在花坛边,面容白皙秀丽,哪怕是素颜也能看出五官的精致。 她一身素白色的连衣裙,肚子微微隆起,拍照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恬淡而温柔。 陆西宴眉头深皱,看向一旁蹲在女人边上的男人,一只手亲密又暧昧地抚摸着女人的孕肚。他偏着头,看不清面容,只看见穿着一身白大褂。 看背景,像是在医院。 另一张纸上,就是这个男人简短的信息。 许至君? 眸色下移,吉宁市中心医院心理医生? “陆总,有关安小姐前几年的信息都查不到,只能查到安小姐回京海的前几个月,她在吉宁市跟这个许医生走得很近。” 江耀看了一眼男人沉着的脸色,继续说,“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还会带安小姐的孩子一起出去玩。所以,很可能,这位许医生就是安小姐的前夫。” “查不到?”陆西宴盯着手里的照片,“那这张照片呢?” 江耀忙说,“这是在吉宁市中心医院找到的,只找到这一张照片。” 陆西宴深邃的眸紧紧盯着照片里的女人。 照片是她孕期的时候,那就是她刚离开京海的几个月。 所以她甩了他之后并没有立马出国,而是在吉宁市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 “许至君?” 陆西宴轻呵一声,捏着照片的那只手微微收紧,男人的眉眼更是凛冽了几分。 就是他! 那天晚上给安宁打电话,她手机上的备注就是这个名字! 门外,刚准备推门而入的手忽地顿住。 程晚晚睁大眼睛,西宴在查安宁的前夫? 他是怀疑那个野种的身世,还是想跟安宁重归于好? 程晚晚紧紧攥着手里的包,不,一定不能让西宴知道这件事!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眼眸一转。 “吉宁市中心医院,许至君?” 她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 茶几上,男人跟女人的照片撕成了两半。 电话响起的时候,男人的那半张照片在烟灰缸里烧得只剩下白大褂的一角。 桌上徒留了那半张女人的照片。 陆西宴看向来电,眸色沉沉。 接起,是女人质问的声音,“陆西宴,盘古公馆的房子,是你卖的吗? 一开口就是气冲冲的质问,男人冷言道,“是,又怎样?” 安宁站在办公室外面的露台,握着手机问他,“为什么要卖掉?你以前说——” “以前说什么?”男人轻嘲笑的反问从电话里传来,“我的房子,我想卖就卖,安小姐有什么资格过问?” 安宁咬着唇,心里隐隐发疼。 盘古公馆是陆西宴以前的私宅,是她跟他快速闪婚又隐婚,彼此确认爱意后,搬进去同居的房子。 在那个房子里,他们曾度过最亲密最温馨也最铭心刻骨的一段日子。 大到软装电器,小到餐碟碗筷,甚至屋内所有的小摆件,都是他们两人曾经一起去挑选的。 他曾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把这里卖掉。 因为这里,承载着他们相爱的回忆。 如今,安宁自然是没有资格干涉他卖不卖,她轻轻开口,“陆先生,可以别卖吗?” 话落,她又继续说,“我知道您不缺房产,您名下的房子都住不过来,盘古公馆的房子可以留着吗?” 电话那边的男人顿了两秒,“不可以。” “那地方对我来说不过是多余的。”男人嗓音低沉,轻轻嘲笑,“再说,我卖不卖,跟安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那地方的地理位置很好,现在京海房价在上涨,陆先生留着一定是可以升值的。”安宁似乎是找到一个让他留下房子的合理借口,“您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一声冷笑,“我不缺钱,况且,我在安小姐身上亏的本,还少吗?” “那你也不应该贱卖啊!”安宁刷到房源信息的时候,震惊于他卖房子之余,更多的是售房价格。 原先六千多万的大平层,不说如今升值多少,他居然不到五百万就出售! 那个承载了他们那么多回忆的房子,被他像个垃圾一样甩卖掉。 她突然而来的脾气,让男人轻笑一声,“怎么,安小姐舍不得?你要是舍不得,可以把它买下来,反正我卖给谁都一样,不介意买主是你。” “哦,我忘了,安小姐不一定买得起。”男人语调上扬,“不过如果安小姐喜欢,可以考虑贷款。” 安宁抓着栏杆的手不由得攥紧,她睫毛轻颤,问,“真的要卖吗?” “当然。”男人说得斩钉截铁,清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那地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它的存在只会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五百万出手我都嫌脏!” 安宁指尖颤抖,声音很轻,“我知道了......打扰了,陆先生。” 她挂了电话,心口难受得要命。 “宁宁,原生家庭不幸福不是你的错,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只有宠爱,没有争吵。” “宝宝,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你的家。” “无论外面风雨多大,这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你放心,这是我陆西宴的房子,也是你安宁的,跟陆家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男人昔日的话语一遍遍从脑海里钻出来,越甜蜜的话语越像是一把利剑,将她刺得鲜血淋漓。 眼泪倏地就掉下来,落在栏杆上。 噼里啪啦的,像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家...... 她从来就没有家。 ...... “安小姐,这是购房合同,您看一下。” 售楼处的贵宾室里,销售人员态度十分殷勤。 安宁看了一眼,表示合同没问题。 对方又问,“那您是打算分期购房还是全款呢?” 安宁眸色淡淡,浅浅一笑,“全款。” “好的,安小姐。”销售人员送上合同,“要是没问题,咱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安宁拔下笔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 这张黑卡,她四年未动,没曾想第一次用,是用来买陆西宴的房子。 ...... 陆家庄园。 陆立霄正在后花园下棋,管家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陆老爷子捏棋的手微微一顿,问道,“在哪儿?” “京海。”管家说,“买了房,是二少爷出售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