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仙娘娘》 第1章 拜娘娘,请蛇君 三千里苗域的九黎大山上,有座有求必应的娘娘庙。 传闻娘娘神庙下,镇压着一条祸世的青蛇大妖。 每年三月三,族人们都会大肆准备贡品,祭拜神娘娘…… 可今年祭拜娘娘庙,娘娘庙里的娘娘神像却突然双目溢出血泪—— 自那以后,娘娘庙里每晚都会飘出只有男子才能闻见的香甜异香。 异香勾的族内男子纷纷争相前往,而进过娘娘庙的男人,都在三日内离奇暴毙。 族里人人都知进了娘娘庙凶多吉少,但还是有无数男子对娘娘庙控制不住的心神向往。 于是,进娘娘庙的男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都说族内有人犯了忌讳,才引得神娘娘震怒,降下神罚。 为了赎罪,他们日夜跪拜与娘娘神像长相相似的圣女姐姐,甚至不惜用乳汁做成贡品供养姐姐—— 但,族里依旧每天清晨鸡叫三声,准时死去一个青壮男子。 我外婆是三千里苗域唯一的鬼师。 族内每死一个人,外婆就会动用巫术绘制一张鬼符,替逝者安魂引路。 外婆年轻时曾发过誓,画完三千张鬼符就封手不干。 只因绘制鬼符乃是逆天改命之事,过多干涉他人因果,则会被天道反噬,不得善终…… 今天,是外婆最后一次用黑鹰血绘制鬼符。 鸡叫三声后,村头响起了锣鼓声。 听村里人说,今天死的是村南头姜家的老二。 外婆照例带着绘好的鬼符前去给逝者安魂引路。 临走前,外婆将一盏莲花灯交给我。 叮嘱我要将灯放在娘娘庙的供台上,等到莲花灯的烛光变成青色才能离开。 我听从外婆的吩咐,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捧着莲花灯上山进了娘娘庙。 自从娘娘庙出事后,族里人日日诚惶诚恐,来拜娘娘的女人们也日益增多。 我来得早,迈进神庙时,庙里还烛火通明。 神幡被清晨的凉风吹得来回摇晃,满殿弥漫着刺鼻的香火味。 我昂头看大殿正中端立的娘娘神像,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容颜上—— 大殿里的娘娘身披彩衣,手拿莲花,青丝高挽,头戴凤冠。 脚踩祥凤,慈眉善目。 面容与我那位双生姐姐有八分相似。 我心怀敬畏地将莲花灯放在娘娘脚边供桌上,随后诚恳地跪下朝娘娘神像磕了三个头。 再直起脊背,等着莲花灯烛光变色。 但我孤身在娘娘庙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莲花灯有任何异象—— 庙里反而气温越来越低,阵阵寒意从大门外袭进来,吹得我毛骨悚然。 更怪的是,明明已经早上七点了,外面的天竟还不见亮光。 也没有人来娘娘庙烧香拜神! 偌大的娘娘庙,像是与尘世彻底隔绝了。 我坐立不安地想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又想起外婆早上再三嘱咐我,莲花灯的烛火没有变成青色之前,我不能迈出娘娘庙一步…… 于是我只能跪坐在娘娘神像前,耐着性子咬牙等下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实在无聊得慌,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娘娘庙两侧的壁画上—— 传闻娘娘庙二十二年前重建后,原本坍塌的那座神庙里的壁画,竟一夜之间于新庙墙壁上复原如初。 也是因为娘娘庙屡现神迹,所以族人们才更加确信娘娘庙有灵性,有求必应。 我慢步走到色彩鲜艳的壁画前,从头细看至尾。 墙壁上绘着大雨倾盆,青蛇祸世,娘娘庙从天而降,将青蛇压在庙底下的画面…… 壁画上的那条蛇,身躯庞大,通体披着幽光熠熠的青色鳞甲。 一双金灿灿的竖状蛇瞳,额前还长着一对鹿角。 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蛇,都要漂亮、英姿飒爽…… 外婆说过,蛇百年生鳞,万年长角,头上有角的灵蛇是半龙,算仙。 我被壁画上那条腾云驾雾的青蛇给吸引得挪不开眼,情不自禁就抬起手,想要抚摸那条大青蛇。 但指腹刚触碰到墙壁,墙面上的蛇鳞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 锋利的蛇鳞一张一翕,瞬间割破了我的手指! 一滴血渗出指尖,被那片蛇鳞顷刻吞噬。 我惊叫一声缩回手,吓得心跳如雷,慌张跑回娘娘神像前! 食指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可壁画上的血迹却荡然无存!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吃痛含住破皮的指腹,心底越来越不安。 而我无意低眸,才猛地发现,冰凉的地砖上,竟渗出了薄薄几层烟雾! 遍地白雾衬得整座娘娘庙像个鬼庙—— 头顶有寒风拂过,我下意识昂头,却见正前方的娘娘神像突然闭目,眼角还溢出了一滴血泪! 与此同时,供台上的莲花灯灯芯,也变成了诡异的青色…… 莲花灯变色了,我终于可以走了! 我毛骨悚然地一路狂奔出娘娘庙。 刚迈出娘娘庙的山门,外面的天就骤然亮了起来。 我来不及考虑太多,只满头冷汗地着急往家里跑—— 本以为回到家就安全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傍晚太阳刚下山,我就发起了高烧。 指腹的伤口处,还长出了一片幽青色的蛇鳞。 我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烧得意识不清。 只听外婆苍老慈爱的声音在头顶沉沉响起: “三百年之约已到,他该回来了。” “可怜的孩子,都怪外婆没本事,解不了你身上的绝命蛊。” “今天是最后一天,只能请他来帮你了。” 外婆说完,往我手里塞了张符纸…… 离开我房间后,从外锁上了我的房门。 夜半,一阵阴风吹开了窗户—— 我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却朦胧看见一名身穿青色古代衣袍,衣袖上绣着金线龙纹的银发俊美男人伏在我身上—— 金瞳熠熠,勾魂摄魄。 剑眉星目,额心一抹朱红印记,妖冶诱人…… 没给我看清他容颜的机会,他就按着我的腰,急切吻住我的唇,将我压在床上,宽衣解带—— 我不舒服地哼唧两声,反而引得他加快手上速度。 很快,我就感觉到身体一凉,肩膀裸露在外。 他生涩的吻技霸道侵蚀着我,修长玉指顺着我的腰线往下…… 我疼得闷哼一声,想要阻止。 他却一手揉捏着我的腰肢,放开我的唇,温柔附在我耳畔,软语轻哄:“乖,先放松……” 我被他撩拨得满身大汗,心神飘浮不定,不适地想要推开他。 但他却强势封住了我的唇,之后的动作愈发孟浪…… 我还想反抗,奈何身体滚烫,四肢软绵绵的。 加上心跳过快,被他折磨得神魂颠倒,根本没有力气与他抗衡。 在他怀中失了分寸的羞耻感令我委屈得想哭。 可后来,他压着我双臂,温柔深情地在我耳畔轻轻唤了一声:“阿鸾……” 第2章 勾蛇异香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金瞳银发的男人耐心哄着我:“很快就好,阿鸾……” 他一声声阿鸾唤得我莫名心弦悸动。 入耳的清澈嗓音恍若天外仙乐,勾得我不自觉就放下紧绷着的戒备心…… 下意识忍着疼,配合他。 被他彻底占为己有的那一瞬,我的脑子里似瞬间炸开了无数朵绚丽烟花。 剧烈的愉悦感抵上心头,男人滚烫的吐息染红了我的耳鬓,撩得我心尖酥痒。 “阿鸾,你身子,真软。” 再后来,他食骨知髓,扣着我的手,与我纠缠了大半夜…… 等一切结束后,我方要陷入沉睡,却突然感觉到有条粗壮冰凉的湿尾,一圈圈缠上了我的身体—— 他还来?! —— 我叫宋鸾镜。 生活在三千里苗域最深处的阴苗族,月阴村。 阴苗共有八寨十三村,月阴村便是阴苗的头寨头村。 世人只知苗疆多蛊,却不知苗分阴阳,蛊分生死。 阳苗信奉上古战神蚩尤,善用生蛊,制灵蛊可操控活人意识,常混迹于山外人群,可自由出入苗域。 而阴苗则世代居于深山之内,不与外族人接触。 阴苗信奉西王母,善用死蛊,能通鬼神,可制鬼符。 死蛊可医人,也可杀人。 我外婆是阴苗族第一千三百任大祭司,外婆年迈卸任后,祭司之位便由我母亲继承。 我刚出生就被外婆抱了过去,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今年我二十二岁。 这二十年间,我与亲生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因为,我还有个双生姐姐——宋花枝。 外婆这一脉世代承袭大祭司之位,且每一代的大祭司婚后都只能孕育一胎。 这一胎,无疑是女儿。 毕竟只有女儿才能女承母业,成为圣女。 长大后继任大祭司,守护整个阴苗八寨十三村。 巧的是,二十二年前,我亲生母亲那一胎,却是一胎双女。 我和姐姐出生那天正是农历三月三。 彼时还是阴苗族圣女的母亲刚在九黎山上给娘娘庙上完香就觉得腹痛不止,血流了娘娘庙满地。 村里的年轻人见状忙用担架把将要生产的母亲抬下山送回家,并请了本地有名的王稳婆去给母亲接生。 母亲从中午痛到了夜晚,明明羊水都破了,可腹中孩子就是迟迟生不下来。 急得向来对自己手艺极为自信的王稳婆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在产房内外来回打转。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家们说,这是孩子在等时辰。 她们说,大祭司一脉的女婴本就非同寻常,天生就有与神明沟通的能力,小圣女肯定是想挑个吉时再出生。 更诡异的是,当天明明是个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好天,傍晚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且夜越深,雨势越猛—— 还有人亲眼看见,方圆数十里的毒蛇全都沿着母亲家墙头爬进了母亲的院子里…… 密密麻麻的扎堆守在母亲产房外,任族里人如何驱赶都不走。 那晚,光是母亲院里的毒蛇都被族人们打死了上百条。 大片蛇血将母亲院子浸得腥臭。 临近子时,母亲才从奄奄一息的状态里缓过神,叫得更凄惨。 外婆为了保母亲平安,穿着蓑衣冒雨爬上九黎山,去娘娘庙里给神娘娘烧香。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母亲刚开始生产,雨夜就连降九道天雷,道道直劈山上的娘娘庙房顶—— 神像落血泪,神庙顷刻轰然坍塌! 就在族人们都因娘娘庙塌了的事而惶恐不安时,姐姐出生了—— 传闻姐姐一出生,下了半夜的大暴雨就停歇了。 姐姐刚被稳婆抱出产房,夜空里就突然飞来一只金灿灿的凤凰…… 有人认出那只凤凰与神庙中娘娘神像脚下踩着那只一模一样。 于是村民们都开始怀疑,姐姐是神娘娘转世。 只是众人来不及欢喜,稳婆就发现母亲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我。 相比于姐姐出生时凤凰接引的盛大排场,我出生那会子显得平静太多。 仅有一条小青蛇偷溜进产房,盯着襁褓中的我眼放幽光。 我和姐姐虽是双生姐妹,但姐姐生下来就身体健康、四肢有力,哭闹起来嘶叫声能传三里地。 而我,却天生体弱,不爱哭叫,总是喜欢独自窝在摇篮里睡觉,成天病殃殃的。 大祭司一脉极少出现诞下双生圣女的情况。 可能是有凤凰接引的祥瑞之兆加持,母亲从我们姐妹俩一出生,就更喜欢姐姐。 母亲说,我生下来就是为夺姐姐气运的。 为了保证姐姐的圣女力量不被我分走,我满月那天,母亲把我放在门口的石磨上,去屋里拿了镰刀,准备为姐姐除掉我这个后患…… 危急关头是外婆及时出现,拦下了母亲,把我抱回了自己家。 后来这些年,我只有在族中一些盛大庆典上才能看见神情冷肃、容颜冷艳的母亲…… 以及我那位光彩夺目、娇媚可人的双生姐姐。 姐姐越长大,面容与山上娘娘庙里的娘娘神像越像…… 因此,族人们就更加笃定,姐姐是庙里神娘娘转世。 而姐姐也十分享受这种被族人们奉为神明的感觉。 为了向族人们证明自己神娘娘转世的身份,不惜在庙里起誓一生不嫁,以纯洁之身供养族内那片可保族人延年益寿的长生泉…… 她们都说姐姐和神娘娘长得像,我却觉得,姐姐不像神娘娘。 神娘娘眉眼温柔,目光慈爱。 可姐姐的眼神,会勾魂。 我每次看见,都觉得心底发怵。 两天后,姜家老二下葬之日,村里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是沈家小儿子。 给死者安魂引路的符纸换成了李大叔画的朱砂符。 朱砂黄符被李大叔并指贴在满脸乌青、嘴唇发黑的沈三眉心。 年轻的沈三死不瞑目地躺在两条长椅支起的木板上,紫黑的脚底板前亮着一盏引魂白烛—— 李大叔拿起桌上一支红香,点燃,对着沈三的尸体闭目念了几句咒。 我头皮发麻地站在外婆身后,眼睁睁看见,沈三脚底的皮肉里,似乎有虫子在蠕动。 密密麻麻,像农忙时节稻田水坑里的吸血水蛭—— 族里会画符的只有两位,一位是我外婆,善画鬼符。 另一位就是李大叔,善画神符。 只是李大叔这人脾气古怪,轻易不愿出手。 加上从前有外婆坐镇族内,李大叔就懒得浪费自己的手艺。 咒语念完,沈三陡然闭上了瞪大的双眼。 沈家父母在沈三的尸体前哭得撕心裂肺,满屋雪白冥纸翻飞。 李大叔把香插进沈三头顶的香炉,为沈三做完安魂仪式后,趁沈家父母不注意,强行掰开沈三紧攥的右手。 然后,从沈三的手里拿出一枚…… 女孩的桃花形银发饰?! 离开沈家的路上,外婆刻意避着我,和李大叔交流族内的情况。 我老实地跟在她们身后三米开外处,只隐约听李大叔说: “上上次是缕头发,上次是片裙角,这次又是头饰,看来娘娘庙的事,不简单。” “您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不对劲,才……” 说着,还怪异地扭头瞄了我一眼,眼神冰冷: “你把符,给了这孩子?办法虽好,但代价太大……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我安静地拿着一根树枝跟在外婆身后,无意抬眼,却发现路边的草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 我好奇用树枝拨开草丛,竟见到两条正在交配的蛇…… 柔软的蛇身交叠缠绕在一起,正舒爽得忘乎所以—— 我面红耳赤地忙把树枝收回来,尴尬地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但,回过头,顿时却有无数疑点浮上心头! 阴苗族与外面的阳苗族不一样,阴苗不用活物炼蛊,用死物…… 阴苗地界煞气重,加上族人们一见到毒蛇与蝎子蟾蜍这类生物,就立马会将它们打死带回家里尝试着炼制各种灵蛊仙丹。 所以即便阴苗族临山而居,部落里也极少会出现蛇类。 外婆说过,蛇类的感官很敏锐,反应很敏捷,警惕心又高…… 是不太可能见人不逃的。 可我今天不但在路边一次看见了两条蛇,这两条蛇还当着我的面交配,被我发现了也不逃! 我低头走神,李大叔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望着草丛里的东西闷声开口: “看来那香,已经影响到附近的蛇类了,连公蛇都抵抗不住这香味的引诱。” “香?” 我恍然大悟:“李大叔说的是娘娘庙里每晚飘出的异香?听说那香只有男人才能闻得到!” 李大叔双手背后板正严肃道:“什么异香,那是妖香,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脏东西?” 李大叔没有再和我细说那香的事,只是催促我赶紧跟上,提醒我现在外面不安全,一个女孩落单很容易出事。 我乖乖跟着外婆回了家,像往常一样先拿扫帚清扫院子。 但,才扫了一半,我就感觉到小腹一阵坠疼…… 忽然想起来早上起床时,我看到了床单上有血。 原以为是生理期到了,可算算时间又发觉日子根本对不上。 而且那血可以清理干净,基本能确定与生理期无关…… 更怪的是,我的腰间也莫名其妙出现了大片诡异的红紫,像是被人掐了! 这情况……难道我生病了?! 我揉揉不适的小腹,刚想坐下歇歇,谁知腿边倏然一阵冰凉。 似有一泓渗着寒气的井水,顺着我的小腿蜿蜒逆流而上—— 我好奇地皱眉,隔着轻薄裙摆按下去。 谁知,手心竟按到了一条软乎乎的长物! 腿上冰凉触感也在这一刹更加清晰,激得我瞬间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3章 帮她解双生蛊的男人 我慌忙撩开绣着兰花的裙琚,这才看见是条赤色毒蛇缠在我的右腿上,缓缓蠕动着蛇身,正一寸一寸艰难往我的大腿上攀! 我耳中嗡地一声,头皮酥紧。 害怕地立马徒手抓住蛇脑袋,将缠在我腿上的半米长大红蛇用力拽下来,狠狠扔摔在远处的青石地面上。 太可怕了,这些蛇现在都嚣张成这样了吗,一点也不避人! 好在我生于苗域,打小就见惯了这些毒物,会点控制毒蛇的手法。 赤蛇被我扔出去后就迅速逃出了院门,可能是怕我将它抓起来挖心掏胆炼蛊丹。 我猛喘了几口气,坐在木凳子上半晌才平复下心情。 然而,上一桩怪事刚结束,下一桩就接踵而至—— 院门口处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动物呻吟。 我用袖子狠狠蹭了蹭毒蛇盘踞过的右腿,听见动静后就放下裙摆站起身。 壮着胆子,放轻脚步,一步一步朝门外迈去…… 出了院门,我觅声望过去。 却见到,东边的蒿草丛里,有好几只公黄鼠狼按着一条母黄鼠狼在光天化日之下轮流干那种事! 母黄鼠狼身下一滩血迹,都奄奄一息了,那些公黄鼠狼还是不愿意放过它…… 我震惊地捂住嘴,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脏砰砰乱跳,躁动不安。 村子里越来越奇怪了,这种动物拼了命交配的事发生得愈发频繁了…… 直觉告诉我,这些异样,肯定都是娘娘庙的异香导致的! 我六神无主地迅速关上院门,想去找外婆问一问村子里究竟遇上什么事了。 外婆是阴苗族前任大祭司,又是族内唯一的鬼师,她肯定知道娘娘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跑进堂屋,撩开外婆修炼的内室门帘。 一进门,就闻见一股刺鼻的篾香味。 以及一丝浓香压不住的、腐臭味…… 家里是有死老鼠了吗? 内室是外婆闭关修炼的清静地,面积不大,仅有十五六平方。 常年不见阳光,没有窗子,连门都用藏蓝色的粗麻布给遮住了,确保平时不会有一丝阳气渗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供桌,一条香案,还有一只旧跪垫。 条案上摆着一座神龛,龛里似乎供着一尊牌位…… 龛上被外婆罩了一层黑纱,二十多年来,外婆从不让我触碰神龛,更不让我直视里面的东西。 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与贡水,正中央端放着一只褐色陶土香炉,炉子里香火常年不断。 桌上两只红烛摇曳着昏暗的黄光,屋里烟雾缭绕,四下渗着不知从哪透进来的寒气,冷飕飕的…… 可能是没听见我进屋的脚步声,外婆指尖捻着檀香珠盘腿在跪垫上打坐。 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 “坏了,都坏了!自作孽,不可活,淑贞啊……你真是糊涂!” 我脚步一顿,诧异昂头。 淑贞…… 是我母亲的名字! 片刻,外婆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和蔼地招呼我一声:“镜镜,过来。” 我听话走过去。 外婆睁开苍老浑浊的眼眸,一贯的慈祥温和:“跪下。” 我啊了声,虽然不明白外婆的用意,但还是听话地在外婆身边冲着神龛跪了下去。 外婆接着说:“给这位大人磕三个头。” ‘大人’应该就是神龛里供着的那位了。 奇怪,外婆以前从不让我跟着拜它,今天怎么主动让我拜神像…… 我一头雾水,温顺照做。 给神龛磕完三个头后,外婆拉住我的手,开口说话,有气无力:“以后,这位大人就交给你来侍奉了。” 我怔了怔,没忍住地问外婆:“外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我侍奉他?” 外婆伸出粗糙的大手,满眼不舍地抚着我脸颊,心疼道: “他是谁,以后你就知道了。你是代外婆侍奉他的,外婆老了,供不动了。” 外婆的确岁数大了,她今年都八十岁了,听说太外婆当年也只活了六十岁。 阴苗族信奉西王母,世代追求长生之术,可阴苗族族民的平均阳寿却很短。 在母亲没有弄出长生泉之前,族里很少有老人能活到七十岁。 外婆这个岁数在族内已经算高寿了。 至于外婆的阳寿为何比普通人稍长,大概是因为外婆还有鬼师这重身份。 鬼师是阴间放在阳界的使者,能通阴阳,可预知未来,与神鬼沟通。 鬼师与大祭司不同,大祭司的身份一脉相承,鬼师命格却是随机降临在苗域某个族民身上。 苗域百年才会出一个鬼师,而传闻每每有新任鬼师出现,就意味着苗域将要面临一场大劫…… 想到这,我担心地抓住外婆手追问:“外婆,娘娘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外面的动物们好像都发了疯!” 外婆的手好凉,指关节也比往日僵硬很多。 可外婆一听我提起娘娘庙,顿时就变了脸色。 甩开我的手,拿起槐木拐杖站起身,冷冷道:“娘娘庙的事你别管,这几天你不许孤身出门,更不许上山!” “啊?为什么?”我不理解低喃。 外婆惆怅地转身看我,苍老的眼眸中蕴满了对我的疼爱: “孩子啊,娘娘庙的事很复杂,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无忧无虑,真相……你承受不住的。” 什么样的真相,会让我承受不住? 我心中疑团更多了。 然而不等我追问,外婆就转身面向神龛,诚恳地朝神龛弯腰礼拜: “大人,求您看在我供奉你二十多年的份上,保佑我这个孩子余生顺遂。” 听见外婆至今还满心牵挂着我,我心头一酸,默默打消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 离开内室时,我忽然发觉…… 腐臭味好像是从外婆身上传来的!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似在梦里又来到了娘娘庙前—— 娘娘庙内香火鼎盛,灯火通明。 可庙宇上空却萦绕着一团团粉雾。 有狐狸的叫声从庙里传出来,还有女子的舒适闷哼与婉转低吟—— 不久,女孩的笑声散进清冷夜幕里,嗓音里仿佛携着能乱人心智的魔力。 勾得人心尖又麻又痒,浑身燥热。 我浑噩躺在床上,被那笑声引得额间热汗滚烫…… 奇怪的欲火在灵魂深处点燃,我控制不住地攥紧手下床单。 指尖隔着布料掐进掌心血肉里,仍觉得那股欲望只增不减—— 不过片刻,我就浑身汗如水洗,煎熬得快要发了疯。 直到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我的腰肢,我才稍感好受。 透着冷意的手臂像一泓救火的清水,缠住我的腰身。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温存回荡,如三月微寒的春风,拂开我心头待放的桃花花苞—— “双生蛊?呵,她们下手挺狠。” 骨节分明的长指扣住了我五指,男人抱着我滚进床内侧,软语轻哄:“阿鸾,乖些,睁眼,看看本尊。” 话音落,我就意识朦胧地不自觉睁开沉重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俊美若天人的清隽男人容颜…… 飞扬的剑眉,神秘幽暗的青眸,凤目斜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五官精致如画,美得有点不像人类…… 尤其是那双似浩浩深海,泛着粼粼青色波光,寥落星辰的眼眸,更是拥有勾魂摄魄之力,诱得人挪不开目光…… 男人眉心,还有一抹朱红流云的印记。 那印记瞧着……有些妖异。 还有几分眼熟。 衬得他原本清隽冷俊的容颜,平添了三分妖冶。 这颜值,外面的人一般称之为什么来着…… 哦对,建模脸! 男人身上穿着一袭古代墨青云纹长袍,本来就长得俊美,还一头皑皑如月华的银发…… 更让人喜欢了! 身上的烫意似乎只有在与他肌肤相亲时,才能消退一二。 我被心底那股燥热给折磨得生不如死,看清男人的长相后,索性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本能地主动吻上男人的唇…… 软着嗓音,低低祈求:“难受……救我。” 男人闻言,满意勾唇。 幽冷的眼眸凝出丝丝缕缕灼热的占有欲,扼住我的双腕,压在枕边。 细碎的吻雨密密麻麻落在我的唇畔、鼻尖、额头。 欲火在心头疯狂发酵,满室弥漫着他衣袍间的清冷莲花香…… 似水的银发温柔倾泄于我肩头,他灵活的指尖在我腰侧肆意描绘、勾勒。 晓得我急切,便一把掀开我身上缀满银饰的衣裙—— 握紧我的腰杆,不疾不徐地拉我共赴沉沦。 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冰凉的身躯贴上我燥热的心口时,我总算开始好受起来了—— 只是过程里,我总不受控地主动纠缠他。 不知为什么,今晚的我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支配着,疯狂地想要与人耳鬓厮磨,寻求解脱。 幸好,身边的人是他…… 无数次疯狂云雨后,我心底那股焦躁不安总算是逐渐消散了。 破晓时分,我疲倦地蜷在床上,困得意识不清。 半梦半醒间,隐约见到一抹颀长背影立在床头,正慢条斯理地穿着深色衣袍—— 昏暗天光透窗洒进屋,落在他肩后柔软的皑皑华发上。 银发青袍,丰神俊朗,天人之姿…… 我这是在做梦吗? 再次有意识,我是被腿间的一大片凉意给惊醒的! 刚醒过来,我的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 那缕凉意差点钻进我体内。 是外婆及时出现,迅速撩开我的裙摆,将那东西掐着脑袋抓起来,厌恶地拧紧眉,冷脸丢了出去。 凉物摩擦大腿内侧的异样感觉激得我浑身一抖,瞬间脑颅清明,弹坐起身! 等看见地上那条蠕动的东西后,我更是脊上发凉,被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啊!蛇、怎么又是蛇!” 我抓紧被子罩住自己,害怕地缩进床内侧。 外婆不耐烦地黑着脸叹气,喉中发出沙哑的气泡音。 余光扫了眼那条仓皇逃离、身上还沾染着晶莹水光的黑蛇,沉下嗓音喃喃自语:“真是个祸害!这种腌臜手段也能想出来。” 我不晓得外婆是在骂谁,没给我开口多问的机会,外婆就拄着槐木拐杖转身先走一步。 出门前又吩咐了我一句:“换好衣服后,来我屋里,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心慌意乱地听话点头,答了个好。 按开屋里的电灯,我下床去柜子里翻干净衣物。 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我身上竟平白无故多出了好几处奇怪的红紫痕迹! 脖子、肩膀、心口、甚至腰腹…… 连腿内侧的肌肤都隐隐泛着暧昧的樱红。 难道是那条黑蛇?! 我越想越恶心,头皮发麻地用湿毛巾将自己浑身上下擦拭了好几遍才换上干净衣物。 看来这几天我得往床边多撒点雄黄粉了,避避那些发疯的毒蛇! 洗漱完,外面的天也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我去外婆屋里找她,推开房间大门,外婆正坐在罗汉床上闭目诵经。 见我过去,外婆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样藏蓝花布包裹着的东西。 外婆当着我的面,把蓝花布层层掀开。 不多时,我就看见蓝花布里端放着一枚造型诡异的银戒指。 戒圈是用老银打造的,戒面则是一块晶莹清透,水亮圆润的青色宝石。 只不过宝石正中出现了一条金色竖瞳…… 看着,像极了一只瘆人的蛇眼! 外婆把戒指戴在了我的右手无名指上,叮嘱道: “戴上这枚蛇瞳戒指,就不能摘下了。镜镜,你要听话,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你性命!” 第4章 娘娘庙里的女人 蛇瞳戒指? 我不解地盯着手上戒指,心头发毛:“外婆,你怎么突然给我这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好吓人。” “看习惯就不吓人了。” 外婆把蓝花布塞回抽屉里,拿起倚在床边的槐木拐杖拄着下床, “近来村子里不太平,有这只蛇瞳戒指在,那些蛇就不敢再冒犯你了。” 这戒指,以前我从未见外婆拿出来过,想来是件挺紧要的宝物吧。 “外婆,村子里这几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多蛇,真是受娘娘庙异香的影响吗?” 我搀扶住外婆的胳膊,企图从外婆这里得到一丝线索。 外婆拍拍我的手背,状态不大好地沉声告诉我:“镜镜,娘娘庙这一劫,不是天灾,是人祸。” “人祸?”我错愕惊呼。 外婆抓住我的指尖,又从宽大袖袍里掏出一本泛黄老旧的古书,塞进我手里,严肃叮嘱: “这本书,三天后才正式属于你,你才能翻看!记住,必须要再等三天才能看,不然,你会遭报应的。” 我谨慎地把书拿好,听话点头:“知道了外婆。” 外婆依旧不肯和我多说娘娘庙的事,而自从我戴上蛇瞳戒指后,果然没有蛇再敢往我身上爬了。 家里那股子腐臭味也愈发严重,我总觉得臭味是从外婆房间里传出来的。 可每次我想进外婆房间寻找臭味的来源,都被外婆给强势撵了出来…… 外婆从前也炼过蛊丹,我以为是这几天村里毒蛇多,外婆也抓了东西回来炼蛊,就没有多想。 傍晚时分,我坐在院子门口的水泥台阶上逗村里的小野猫玩。 村南头李大叔家的银杏突然神神秘秘跑过来找我。 神色略带几分慌张的揽住裙摆坐到我身边: “镜镜,娘娘庙的事,宋婆婆有告诉你具体原因吗?” 我摇摇头:“外婆说这事不该我管,我每次问外婆,外婆都会生气。” 银杏挽住我的胳膊小声和我分享情报: “村里又出事了,听说最近两天去过娘娘庙还没死的男人,身上突然长满了血红色的狐狸毛! 我爸下午两点就被请过去看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听我家邻居阿远哥说,那两个男人今天中午像发了疯似的,变态的把自家鸡与狗,全都咬死了! 那两个人身上还贴着我爸画的符,原以为他俩能躲过这一劫,没想到那东西这么厉害!” “啊?”我听得背上一阵凉飕飕,“血红色的狐狸毛?该不会是山里的仙家吧?!” 银杏撇嘴:“我也不晓得,我爸从前只说那是脏东西,没说到底是什么。” “那,我母亲那边是怎么说的?” 母亲是族里的大祭司,娘娘庙的怪事一直都是她在查。 银杏耸耸肩: “你母亲只是下令日落之后,族内任何人不得私自上山,旁地好像也没怎么管。 倒是你那个姐姐比较浮夸,你们族的人都说你姐姐是神娘娘转世,为了祈求神娘娘保佑,早日解除族里的灾厄,那些族人每天都会换着法做贡品进献给你姐姐。 前几天是人乳做的馒头,这几天是人血做的糖糕。 你姐姐说了,上天给过她感应,说是你们族业障太重才会遭此报应,等再过七七四十九天,上苍就会收了神罚。” 我不自在地担忧道:“那岂不是族里还要死四十九个人才能结束!” 银杏嗤之以鼻: “谁知道呢!你姐姐是不是神娘娘转世还难说呢。 你们族的人仅凭她长得像娘娘神像就笃定她是神娘娘转世,也是够离谱的…… 不过,说起面容长相,我怎么觉得,你比你姐姐还像神娘娘呢?” 我当即被惊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你可别吓唬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和庙里的娘娘才没关系呢。 你觉得我也像神娘娘,是因为我和姐姐是双生胎。 双生胎容貌相似不是很正常吗?” 银杏挽着我执着道:“不,你比你姐姐好看!你姐姐,妖里妖气的。” 我抱起小野猫放在怀里给它顺毛: “你别这么说,姐姐现在是族里的圣女,是族内最纯洁的女子。你这么形容她,当心族里人和你急眼。” 银杏傲娇哼了声: “我才不怕呢,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在外人面前装得单纯善良,私下里却不止一次欺负你这个双生妹妹。 你忘记前年族里搞祭神大典,她是怎么当众羞辱你的了?还故意踩你的手! 如果不是宋婆婆及时赶到,我感觉她和大祭司都想活吞了你!” 往事被银杏重提,我本以为我不在乎了,可想起那时母亲冷漠的眼神,姐姐嘴角的揶揄,心头还是不由一阵刺痛。 “我从小不在母亲身边,她对我没有感情很正常。”我撸着小猫压下心头的酸涩。 银杏晓得她戳中我痛处了,拍拍我的后背歉意安抚:“对不起镜镜,我不是故意提这些扎你心的……” 我抱起小猫塞她怀里,轻松一笑:“没事,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性格我能不清楚吗。” 银杏这才松口气,欣喜的抱住我:“我就知道镜镜你最好了!” 小猫从银杏怀里跳出去。 银杏缓了缓,突然道:“镜镜,你想不想,去娘娘庙看看?” “娘娘庙?”我想起外婆之前的嘱咐,强压下心底的好奇:“不了吧,外婆说最近村里不太平,不许我上山。” 银杏挎着我软磨硬泡: “哎呀镜镜,你就是太听话了,从小到大,宋婆婆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一点也不刺激! 而且,你不想知道,娘娘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吗?” 娘娘庙里的秘密…… 我当然想知道! 银杏接着说: “我下午午休,做梦梦见了沈家小哥哥。 他浑身血淋淋的,穿着一件白大褂子,不停和我说他死得冤,要我给他报仇。 我都快吓死了,我和他说我一个弱女孩怎么帮他向神明报仇。 可他却和我说,要我今晚去娘娘庙……去了娘娘庙,就一切都明白了。” “今晚就去娘娘庙?”我狐疑问银杏:“真是刚下葬的沈家小哥哥托梦告诉你的?” 我晓得银杏性子活泼爱开玩笑,但银杏现在的坚定眼神,又不像在诓我。 银杏重重点头,举手伸出三根手指: “我发誓,真没骗你。他还在梦中说,要我把你也带上。 他说他来找过你,但你身上有东西,他靠近不了你,所以只能去我的梦里喊我。” 我的身上有东西…… 我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蛇瞳戒指。 这戒指是我今早刚戴上的…… 他下午来入我的梦,的确靠近不了我。 银杏没有说谎! 我不放心地犹豫道: “可是母亲不是下令不许族人在太阳落山后进娘娘庙吗?如果被发现,是要族规处置,受鞭刑的!” 银杏胆大地拍拍胸脯: “怕什么,我和我爸不是你们阴苗族人,你们的族规管不住我,而你,还有宋婆婆给你撑腰呢! 就算被发现,咱们俩也不会受鞭刑,顶多被家长带回去骂一顿。” 她说得也对啊! 况且,如果我们谨慎些,不被别人发现我们偷偷上山了,就没人会知道我们去过娘娘庙…… 我没有犹豫太久。 半分钟后,抓住银杏的手腕就果断应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这会子,太阳正好刚落山,月阴村里家家户户思想都紧绷着呢。 往常这个时辰外面连一个人影都撞不见,现在抄小道上山最安全,而且我们应该能在八点钟前到达娘娘庙! 银杏被我这么强的执行力给惊住了,踉跄站起身,紧张提醒我: “镜、镜镜!先别跑啊,你外婆、外婆那边还没打招呼呢。” 外婆这几日每天傍晚都会在堂屋后的内室打坐,一坐就是一整夜,我就算整晚都不回来,她应该也不会发现。 我伸手拉上院门,冲院子里大喊了一声:“外婆,我和银杏去她家玩了!” 不等外婆回应,我就拽着银杏快步跑开了。 “这样能行吗?你外婆会不会怀疑啊?”银杏小跑着跟上我,裙琚边的蝴蝶银铃铛叮叮作响。 我淡定道:“我打小就常往你家跑,动不动就去你家找你一起睡,蹭你家的电扇暖炉,我外婆早就习以为常了。” 银杏呛住:“那倒是……” 我俩趁着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昏黄天光勉强能照亮上山的路,特意挑了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走的陡峭近道上去—— 拎着沉重的裙摆,爬了一个多小时,才顺利摸到娘娘庙的山门前。 此时的娘娘庙里,千盏灯火摇曳,万条许愿红绸在清冷夜风中肆意翻飞。 高大庄严的山门牌楼下挂着两只瘆人的血红灯笼。 灯笼里,烛光忽明忽灭,晃得厉害,宛若蛇鬼的犀利眼眸…… 娘娘庙外的香炉鼎内还插着许多未燃尽的长香,白烟袅袅腾空冉起,氤氲了殿内明光。 放眼望去,娘娘庙八扇落地朱门整齐地敞开着。 庙堂正中,神娘娘身披彩衣,头戴凤冠,脚踩金凰,手中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莲花…… 慈眉垂眸,亭亭肃立,神圣威仪。 一点也不像会害人的恶神。 银杏扶腰气喘吁吁地拍胸脯,隔着萦萦烟雾看见庙中神像,立即敬畏地弯腰礼拜:“既然来了就拜拜吧!” 我也紧跟着朝神像拜了三拜。 拜完,银杏牵住我的手与我说: “听我爸讲,那些男人都是被异香引进了娘娘庙后边的慈善堂,我们去慈善堂看看!” “好。” 我和银杏手拉手绕到了神殿后方,穿过一片花草茂盛的园林。 刚来到系满信众祈福红带的紫藤花架下,我就嗅到了一股、怪异的腥臭味…… 像是鱼身上的腥味,又夹杂着一丝丝,类似于石楠花的臭味! 那刺鼻的气味沿着鼻腔进入肺腑,直冲天灵盖。 熏得我双眼酸涩,差点当场吐出来。 “镜镜,你怎么了?”银杏担忧停下来,一脸迷茫地问我。 我捂住鼻息,同样诧异地问她:“你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吗?” 银杏不明所以地摇头:“没有啊……” 用力耸了耸鼻尖,努嘴道: “还是没闻到,附近只有香火味与树木绿叶的气息,哪来的臭味啊?” 为什么银杏闻不到? 难不成是我嗅觉出问题了? 我尝试着把手放下来…… 可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还是游荡于鼻前,熏得我全身不适,胃里翻江倒海。 我还想再找银杏确认一遍,谁知银杏这不靠谱的姑娘却被草丛里的一条花蛇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极品大花蛇!这可是炼蛊的好原料!” 不等我出声阻拦,银杏就拎着缀满银蝶的裙摆,抬腿迈出了紫藤花廊,跳进草丛追那条大花蛇去了。 我惴惴不安地张了张嘴,想把她喊回来,又怕惊扰了庙里的东西…… 我拿银杏没办法,只好打算跟上银杏。 可,我一条腿刚迈出紫藤花廊,就耳力极好地听见,右侧的一处神殿里,传出了一道酥骨暧昧的女子呻吟声—— 和昨晚我梦里的声音,好像。 不对! 大晚上的,娘娘庙里怎么会有女人。 而且听这动静,里面的人不像在干好事…… 一晃神,银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我顾不上去找银杏了,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传出怪声的右侧偏殿。 殿内烛火明亮,怪影印在灰墙上,快速起伏抖动—— 殿门口笼罩着朦胧的粉红烟雾,越靠近那座偏殿,空气中的腥臭味就越浓烈。 我强忍住要作呕的冲动,捂住口鼻,心跳如鼓地步步逼近…… 阴风扫得殿外灯笼咯吱咯吱摇曳,斑驳烛影在青石花砖上来回晃动。 神殿两侧盛放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妖异桃花—— 我屏气凝神地走到殿门口,里面女人的风骚浅吟声声入耳,时而急促娇嗔,时而舒适喟叹…… 第5章 圣女床上的长蛇 我不敢直接进殿,拎起裙摆,拨开横斜桃花,小心翼翼地扒上雕花镂空的木窗。 放眼看进去—— 却见到偏殿的右配屋里安放着一张老木月洞床,月洞床边垂落着妖艳的大红床幔。 红纱起伏间,隐约能见到,床上跨坐着一名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 屋里粉雾氤氲,妖气冲天。 就在我捂着口鼻被惊得脸颊滚烫,心跳极快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忽有妖风掀起床边一片红纱帐,床幔扬起的那一瞬,我恰好看清了伏在妖物身上低喘娇吟的年轻女子真容…… 柳叶长眉,妩媚的上挑狐狸眼,粉腮红唇,眉心绘着一抹象征身份的朱红凤凰花钿…… 这张脸,这抹花钿,分明就是我的双生姐姐宋花枝! 我呼吸一窒,顿感寒意从脊梁骨窜上了后脑勺。 不可思议地看着里面这一幕,我脑子空白了半晌。 娘娘庙里的异香,难不成就是从姐姐身上传出来的?! 屋里的娇艳女子身上未着寸缕,松散的发髻上插着一枚银蝶花簪。 有东西缠绕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卷着她翻云覆雨。 红纱帐缓缓垂落,可不多时,姐姐突然仰头倒在了床边,伸出一条雪臂。 媚眼如丝地挽起床边一片火红纱幔,细语嘤咛:“慢些,急什么,长夜漫漫,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说罢,染了蔻丹的纤长红指甲轻轻刮弄那东西的腰腹。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彻底崩乱了! 这声音,也是姐姐…… 我呆呆看着仰躺在床上的姐姐兰花指捏起红纱,以纱幔遮面,轻摆柳腰,一脸享受地与那条妖物翻云覆雨,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不敢再看下去,我魂不守舍地着急从神殿窗边跑开。 姐姐不是在娘娘庙发过誓,要终生不嫁,以纯洁之身供奉长生泉吗? 她不是整个苗域最纯洁的女子吗! 她怎么能、和妖物苟合…… 她是疯了吗? 我失魂落魄地刚跑回紫藤花架下,银杏就突然拎着一条红花蛇从漆黑夜幕里冒出来,猛地跳到我跟前:“镜镜,看我抓到了……” 我不等她说完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紧张提醒:“嘘,别说话!” 红花蛇在银杏手里拼命挣扎着,银杏徒手捏着花蛇脑袋,皱了皱眉,安静下来,轻呜两声。 我这才慢慢将手从她嘴边拿下来。 “怎么了?”银杏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我。 我拉住银杏的手腕,把银杏扯去红雾氤氲的偏殿附近,带她躲进偏殿左侧光线昏暗的竹林里,猫在巨石后。 谨慎地提醒她:“不管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声!” 银杏乖乖点头,解下腰间装了符纸的布袋,把花蛇灌进去—— 不多时,神殿内再次传来女人亢奋的叫声。 银杏顿时激动起来,想开口说话,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条碗口粗五六米长的大黑蛇才心满意足地从神殿里爬出来,尔后踏雾乘风离开了娘娘庙…… 银杏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瞪大双眼。 不久后,姐姐披着薄纱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更是吓得银杏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着急晃我胳膊! 我拍拍银杏的手背,头皮发麻地无声安抚她。 姐姐衣衫单薄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又一抹人影出现在小道另一头—— 木讷的人影渐行渐近,等殿门外的灯笼照清男人的面容时,我和银杏才认出来,那是村里老刘家的大儿子! 此时的刘家老大像是被灌了迷魂汤,目光浑浊,神志不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见到姐姐后,刘家老大眼里流露出贪婪的光芒,二话没说走到姐姐身边,抱住姐姐,一手往姐姐胸前抚了把。 像做春梦一般,对姐姐馋得流口水,迫不及待就低头吻住了姐姐的红唇。 一番啃咬后,直接将姐姐打横抱起来带进了神殿…… 紧接着,就是男人的急促喘息声,与女人的娇软媚笑声—— “哥哥,瞧你这猴急样,别咬,痒……” “阿枝,你好美啊……人美,身子更美。” “那哥哥,你喜欢阿枝吗?” “喜欢,我想把阿枝娶回家……” “呵,那可不行呢……” 后面的话,听得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心烦气躁。 弄明白娘娘庙里秘密后,我拉着已经被吓傻的银杏着急逃离娘娘庙。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今晚要出事的预感…… “镜镜!”临出娘娘庙山门时,银杏突然拉了我一把。 我惴惴不安地停下,蓦然抬头,竟猛地看见有道高大身影挡在我眼前! 那身影穿着一袭宽大的墨色青云纹祭司袍,手里拄着象征大祭司身份的乌灵木权杖。 黑发高高盘起,髻上簪着鸾鸟蝴蝶银饰。 眉眼冷漠,一派威严,面无表情地垂眼睥睨着我。 像之前那几次一样,见到我这个小女儿……眼里没有母爱的慈光,只有不屑与嫌恶。 母亲冷肃质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银杏壮着胆子挡在我身前,仗义道:“是我拉着镜镜上山拜神娘娘的!有什么冲我来!” 我清楚母亲整治人的手段,赶紧将银杏拽回来,低头装窝囊: “妈,外婆让我来娘娘庙取香灰。我一个人不敢上来,就让银杏陪我一起上山了。” 母亲狐疑挑眉:“是么?那香灰呢?” 银杏一僵,被我握住的那只手,掌心顿时一片潮湿。 我胆怯地把腰间那枚绣了莲花的金黄香囊拽下来,送给母亲检验。 母亲接过东西,半信半疑地瞟我。 拉开香囊,倒出里面的一点香灰在掌心,送到鼻前嗅了嗅…… 确认香囊里的确是娘娘庙的香灰后,母亲才把香囊送还给我。 我双手接了香囊,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妈,我和银杏先走了。”我拽上银杏仓皇要逃。 可刚走几步,母亲突然开口又问:“我娘,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母亲和外婆关系不好。 她们母女之间有个心结在,心结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我只晓得,外婆和母亲的感情很奇怪。 外婆心疼母亲,但似乎又在责怪母亲些什么…… 母亲也怨恨外婆,可母亲,好像也会期待得到外婆的关心。 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犟,谁都不愿意先低头。 所以这些年,母亲很少主动来我家看望外婆。 外婆平时无事,也绝不去找母亲。 “外婆身体很好,妈,你不用担心。”我认真回答。 然而,母亲听完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是么?她老人家还真是身体硬朗!这么大岁数了,也该解脱了!” 母亲的话让我觉得无比刺耳。 毕竟,她可以不要外婆,我却只有外婆这一个亲人! 我拉上银杏没有再搭理她,趁着夜还不深,急匆匆下了山。 回家路上,银杏没忍住地好奇问我:“你什么时候装的香灰?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慌意乱道:“我腰间这个香囊里装的一直都是娘娘庙的香灰,都戴好几年了。” 说起香灰,记得我十二岁生辰那天,外婆特意赶早上山去娘娘庙求了一把香灰。 回来后就将香灰装进了亲手所绣的香囊里,帮我系在了腰间。 外婆说,娘娘庙的香灰能保佑我无病无灾,在二十二岁之前不会见血光。 外婆叮嘱我一定要把香灰日日随身携带,除了沐浴下水之外,绝不能离身。 这些年我一直听外婆的话,每天腰上都挂着这枚香囊。 也的确,从十二岁到现在,我从未遇见过什么大灾大难。 就连感冒发烧的次数都极少。 可今年我就二十二岁了,上个月我刚过完生日。 不晓得这个香囊还管不管用了,回去有时间得再问问外婆。 银杏恍然大悟:“原来你这香囊里装的是香灰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香料呢!” 银杏家离得远,我特意先把银杏送回去,之后才一个人匆匆赶回自己家。 凌晨一点,我悄悄推开自家院门,进去后,再蹑手蹑脚地把门从里闩上。 本以为外婆在这个时辰都已经睡熟了…… 谁知我转身的那一瞬,院子里的电灯顿时全都亮了起来! 外婆则披着那身多年未见她再穿的藏青凤纹祭司礼袍,拄着槐木拐杖,面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等我。 “外婆……” 我胸膛内的心脏狠狠一跳,看着盛装打扮的外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我刚从李大叔家……” 我结结巴巴地撒谎。 不等我说完,外婆就拄着拐杖,手里捻着檀木珠,幽幽叹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罢了,外婆只能帮你到这了。” 外婆她都知道了? 她老人家如果这会子臭骂我一顿,我反而会觉得心里踏实些。 可她,竟不怪我。 “外婆,对不起,是我没听你的话。”我内疚地走到外婆身边,乖乖抱住外婆。 不过,这一抱,我又闻见了外婆身上的腐臭味…… 外婆如往常一般,慈爱地抚摸我脑袋,只是今晚的嗓音略带沙哑哽咽:“镜镜,外婆放心不下你啊。” “外婆……” “以后遇见难事,就去找你李叔,他会帮你的。” “李大叔?” 心底那股不祥预感愈发强烈,外婆今晚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越想心越乱,闷头埋在外婆的肩上,眼眶一热,害怕道: “外婆你今晚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外婆,你别吓我!” 外婆拍拍我的后背,慈祥轻笑: “傻孩子,外婆能有什么事。外婆是说,既然你都看见了,那以后,你的日子肯定不太平。 外婆老了,难免会有护不住你的时候,外婆都和你李叔说好了,以后他会帮忙照应你的。 外婆是心疼镜镜,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她怎就、舍得不要你。” “没事的,外婆。” 我抱紧外婆,企图从外婆身上汲取到一丝安全感,“只要有外婆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什么也不缺。” “乖孩子。” 外婆今晚对我格外温柔。 非但没有因为我不听话私自上山进娘娘庙怪罪我,还破天荒地来我屋,拍着我的肩哄我睡觉。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我小时候,外婆每晚都会给我唱儿歌哄我入眠的那段时光。 次日,我是在一阵喧哗中被惊醒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才早上五六点,我家院子里就聚满了村民。 窗外还时不时传来女人与幼童的啼哭声。 我猜想可能是村里又出什么大事了,就着急忙慌地起床穿衣服。 可怪的是,我从被子里爬出来,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绣花里衣不见了! 我不记得前一晚睡前我脱过内衣…… 而且翻遍整张床,也没找到我的衣服。 外面的哭嚷声愈发洪亮,我来不及纠结里衣到底被我扔哪去了,在柜子里随便找了件新内衣换上。 随后披上外衣,用银花簪挽好长发,整理好身上衣物才打开门跑出去。 家里院子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但堂屋门口,却被村民们有序让出了一块圆形空间。 堂屋里只有憔悴的赵村长与冷着脸的李大叔坐在门边长吁短叹。 “让一让!” 我拨开人群艰难挤进去,不明状况地站在门口问村长和李大叔:“赵叔李叔,发生什么事了?” 李大叔见到我,眉头不由紧蹙:“镜镜,你家出事了。” 第6章 灰狐仙要宋家的女儿 “什么?”我愣了下,还没弄明白他说的出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身后村民们纷纷哭着跪下来哀嚎:“老祭司一路走好!” “老祭司走好——” 老祭司三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炸在我的灵台。 我瞬间湿了眼眶,心脏似被无数条丝线密密麻麻地包裹勒紧,疼得我双腿发软,不敢呼吸。 “外婆!” 我情绪激动地要往里屋闯,赵村长与李大叔却无情拦住了我,不许我去见外婆:“镜镜!你冷静点!你外婆现在的样子不大好,你别去看!” “镜镜,你外婆已经走了,你就别去惊着她的魂了!” 我接受不了的崩溃大哭,拼了命的挣扎,执意要去见外婆最后一面:“你们让开,我外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赵村长于心不忍:“镜镜,你外婆上了岁数,人老了,都有这一遭。” “可昨晚外婆还在我床前哄我睡觉!” 我无助的痛哭哽咽: “外婆不可能突然就没了!赵叔,你让我进去看看外婆吧,我外婆没死,她肯定没死……” 赵村长为难坚持道:“镜镜啊,这是你外婆的遗愿!你外婆嘱咐过我和你李叔,不让你看见她死后的样子。” “但她是我外婆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她走了,你们难道还要剥夺我见她最后一面的权利吗!”我撕心裂肺的哭着祈求。 趁老村长心软动容,扑通朝他跪下,不停的给他重重磕头:“赵叔,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再见外婆一面吧,我求你了……” 我悲痛欲绝砰砰用脑袋砸地,不消片刻,地上便一滩黑迹。 赵村长见状不知所措的焦急道: “哎呀镜镜,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老祭司的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向来疼爱我的外婆会在这种时候不允许我再去送她最后一程,我接受不了至亲一夜之间突然殒命。 哪怕,这一切都早有征兆…… 后来,李大叔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皱着眉头冷冷道:“你想去见,就去吧!只是,看了别后悔。” 我憋住哭腔意外地看了眼李大叔那张饱经沧桑的严肃老脸,得到他的允许后,又害怕他反悔,二话没说就直奔外婆平日打坐修炼的里屋去—— 赵村长没料到李大叔会松口,来不及再拦我,纠结道: “哎呀老李,你怎么能把她放进去了呢,老祭司临终前的交代,你都忘了么!” 李大叔冷淡平静道:“人都走了,何必还要给活着的人留个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赵村长顿时语塞:“你……” 我掀开蓝布门帘,甫一冲进去,就被里屋燃着的几十支蜡烛给晃花了眼。 外婆的尸体就平躺在铺满鲜花的木板上。 “外婆!”我瞬间泪流满面,大步跑到外婆的尸体旁,泪眼朦胧地去抓外婆手…… 可,我隔着外婆的衣袖,抓起外婆的手,却感觉到……外婆的手指,好像比从前细了些。 手腕上,也完全没有了皮肉的松软感。 外婆身上,依旧笼罩着那股子熟悉的腐臭味。 想起这几天,外婆身上愈发强烈的臭味,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头缓缓滋生…… 我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拨开外婆脸上的银色珠帘面罩。 银珠面帘随指尖拨到一边,露出外婆那张皮肉收缩,双眼下凹,颧骨凸起,乌口半张的尸容—— 外婆的脖子上,尸斑已经长满了颈部。 此刻的外婆,像极了电视鬼片里的……干尸。 尸体已经干成了这个程度,外婆,恐怕死了不止一两天…… 我难以接受地捂住嘴,腿上一软,跌坐在地,呜咽着闷声痛哭。 门口有光透进来,李大叔的高大身影站在蓝布门帘后。 我跪爬到李大叔腿边,拽着李大叔的袖子泣不成声地问:“我外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大叔扶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搀起来,面无表情道: “你猜出来了。你外婆的确早就死了,死于反噬。她身为鬼师,却为你破了规矩。她救了你一命,自然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换。” “外婆是为了救我死的?”我错愕地愣愣盯着李大叔。 李大叔镇定提醒: “三天前,四月十四那晚,你外婆又画了一张鬼符,那是第三千零一张。 多出来这张鬼符,是续命符。宋鸾镜,你真的忘记了吗? 你外婆生前画的最后一道符,就在你身上!” “鬼符,三千零一张……最后一道,在我身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四月十四那天,外婆让我去娘娘庙供一盏莲花灯,从娘娘庙回来后我就浑浑噩噩全身不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那晚外婆回来后,家里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身上又怎么会有外婆画的鬼符!这些天我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符纸! 我不相信地着急翻自己衣服口袋:“外婆的最后一道符怎么可能在我身上,没有啊,我身上……” 话没说完,我伸进上衣口袋的手指就触碰到了一张表面粗糙的纸条…… 心头骤然一窒,我慌促地把东西掏出来。 下一秒映入视线的,正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黑鹰血黄符! “怎么会这样……”我颤声哽咽,迷茫大哭。 李大叔深叹道: “如果没有你外婆,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 你是你外婆用性命护下来的孩子,以后的路,该你自己走下去了。” 李大叔说完,意味深长地拍拍我肩膀,转身离开。 徒留我一个人跪在外婆的屋里捧着那张鬼符泪流不止。 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是外婆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该死的人明明是我啊! —— 外婆的后事因为有李大叔与村长的帮衬办得还算隆重风光。 但,我给外婆守灵的这两天,村里又发生了桩怪事—— 那些进过娘娘庙的男人突然一个个都清醒了! 李大叔去给他们把过脉,也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体有任何异常…… 只是他们都一致忘记了自己进入娘娘庙后,发生过的事。 族人们都以为娘娘庙的神罚要结束了,纷纷松了口气。 我也因为沉浸在外婆骤然离世的悲痛中,没顾得上将前两天在娘娘庙的所见所闻告诉李大叔…… 不过,那晚银杏也在。 银杏是李大叔的闺女,回去后肯定会把这个秘密说给李大叔听。 说来,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银杏了。 肯定是因为银杏偷偷和我上娘娘庙惹李大叔生气了,所以李大叔又把银杏关起来了。 而就在族人们放松警惕,纷纷跪拜神娘娘,感恩神娘娘大发慈悲放族中男人们一马时…… 当天傍晚,天上忽然下起了血雨! 雨水噼里啪啦从傍晚四五点砸到深夜十来点。 有族人不小心被雨水淋到,不久就发现,身上但凡沾染过雨水的地方,都长出了血淋淋的烂疮。 疮里,还生出了血红色的狐狸毛! 下血雨那会子,我正一个人跪在外婆棺前烧纸。 外面狂风骤雨,族人们的惨叫声刺耳瘆人。 我缩在火盆前,默默往外婆棺边跪了跪,避免被飘进屋的雨水淋到…… 雪白的铜钱状冥纸被我丢进火舌汹涌的铁盆里。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余光突然瞥见自己雪白的手腕上……空荡荡的。 外婆给我的莲花镯怎么没有了? 奇怪,莲花镯我从小戴到大,从没取下过。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难道是今天出门给外婆报庙,不小心弄掉了…… 好在,外婆给我的蛇瞳戒指还戴在手指上,没有被我粗心遗失。 我害怕自己粗枝大叶,明天外婆还要出殡,又不小心把戒指也搞没了,就打算先将蛇瞳戒指摘下,收起来,等忙完这一阵再戴。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拔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戒指都像焊在我指尖似的,分毫不动。 拔得我指侧的皮都要被扯掉了,也没能将它成功取下来。 我疼得实在受不住,赶紧往戒指勒疼的手指上吹吹,打消了将戒指取下来的念头。 反正它戴的紧……我拔都拔不下来,应该也不会不小心弄丢。 我低头,继续边小声啜泣,边给外婆烧纸…… 堂屋里的大摆钟铛铛敲响十下。 沉闷的钟声在耳边荡漾开,再缓缓消散。 没过几秒,我突然感觉到心口猛一阵刺痛—— 一股灼热自胸腔迅速逆流而上,抵至喉头! 下一刹,我痛苦绷紧太阳穴,瞪大双眼,忍不住的一口猩红喷进火舌抖动的烧纸盆—— 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摔倒在地。 恍惚中,我仿佛还能听见外面的雨打青石地砖声…… 能听见,年轻女子拖着哭腔焦急询问: “妈,这样能行吗,真的能让那只畜生把宋鸾镜认成我吗?” 还隐约能感受到,两片冰凉的薄唇,轻轻覆在我的唇上。 软舌撬开我的唇齿,将一泓冰凉渡进我的口中…… 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温柔紧扣。 “鸾鸾……本尊的、爱妻……” 次日。 隔壁的张婶子一大早就来给外婆烧纸,顺便还给我另一个骇人消息。 “昨晚那血雨下了大半夜,到子时才停! 大家好不容易松口气,谁知道子时过三刻,娘娘庙那头竟响起了惊雷霹雳。 哎呦,一时间外面飞沙走砾,全是黄雾! 狂风吹了接近半个小时,村子上空,竟又飘起了晦气的雪白冥钱。 村长害怕要出什么事,就带咱们去找你母亲大祭司,想让大祭司帮忙占卜吉凶。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们刚推开大祭司家的院门,就看见大祭司家里,竟凭空出现了一顶花轿! 那花轿,红彤彤的,轿杆与轿顶,都是用动物骨头制成的,轿顶还开满了像血一样的怪花! 我们进去的时候,一堆叼着死鸡的黄鼠狼正规规矩矩排着队像模像样地给你母亲家下聘呢…… 哦对了,有只黄鼠狼还送给你妈一张婚书,当着我们的面啊,就口吐人言。 说山里的灰狐大仙看上宋家闺女了,让你母亲在三天内老实把闺女送上花轿,嫁给灰狐大仙。 啧啧,还说,宋家的闺女天生媚骨会勾引人,是宋家姑娘主动引诱的灰狐大仙。 灰狐大仙遵守诺言,特地让手下叼了九十九只死鸡来宋家下聘。 如果三天后宋家闺女没有上灰狐大仙的花轿,灰狐大仙就让咱们整个月阴村不得安生!” 张婶子抓了把冥钱扔进火盆里,皱着眉头和我倾诉: “昨晚村里人当场就恼了,要知道宋家姑娘那可是咱们整个阴苗族的圣女。 族里谁不晓得,圣女是咱们族最纯洁的女子。 圣女早就在娘娘庙发过誓,要终生不嫁,用纯洁之身供养族中的长生泉! 如果真如那些仙家所说,宋花枝背地里与山里的野仙苟合,那她以后还怎么供养长生泉,怎么让我们延年益寿! 我们就逼问圣女和大祭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大祭司与圣女都一口咬定是那些仙家弄错了,圣女还在雷霆之下发了誓,说与野仙苟合的绝不是她,身有媚骨的也不是她。 我们瞧圣女那义正言辞的样子,的确不像撒谎,所以赵族长就从中调和,让我们稍安勿躁。 大祭司也许下承诺,说三日内必给族人们一个交代,找出藏在族里引诱野仙,身怀媚骨的妖女。 哎,你说老祭司才刚走,村里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在娘娘庙引诱野仙的人的确就是姐姐,看来姐姐这次是碰到硬茬了。 招惹了野狐仙,野狐仙只是来求娶已经算对月阴村很仁慈了。 张婶子说着,又好奇地呢喃道: “那些仙家口口声声要宋家的姑娘,宋家不就只有两个姑娘吗,一个是圣女,一个是你。” 我低头烧着棺前纸,今天外婆出殡,我实在没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况且,外婆都过世两天了,我母亲和姐姐竟然连来送外婆最后一程都不肯。 她们到底有多恨外婆! 外面天渐大亮,来给外婆抬棺出殡的族人们也都相继到位了。 清晨六点,我抱着一只腿上系着红绳的大公鸡,跪在外婆棺前给外婆磕了三个头…… 随着村长一声嘹亮的:“起棺——” 八名青壮年抬起外婆的棺木,准备送外婆出门。 可就在我抱着为外婆引魂的公鸡,泪眼朦胧地打算送外婆入土为安时,院子里突然涌进一群穿黑衣、手拿木棍的陌生男人! 我认得那些人身上的服饰,他们是长老会的……打手! 一般只有在族里出了叛徒或者有人严重违反族规的情况下,大祭司才会下令出动长老会的打手。 今天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家,直觉告诉我,绝不是来送外婆出殡的! 送棺队伍停了下来,赵村长最先发觉不对劲,走上前问一名黑衣打手:“你们怎么来了?今天老祭司出殡,你们怎么还穿成这样!” 然而赵村长话音刚落,我那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母亲就拄着乌神木权杖大步迈进了院门,威严斥责:“是我让他们来的。” 赵村长为难的有意阻止:“大祭司,今天是老祭司出殡的日子,您有什么事,先缓一缓,别让老祭司走得不安。” 可母亲却不容置喙的严肃反驳:“再缓,咱们整个月阴村都要不得安生了!” 第7章 让她嫁阴尸! 来为外婆送行的族人们听见这话俱是惶恐地交头议论起来。 张婶子不明所以地请教:“大祭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紧紧抱住怀里的大公鸡,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出现了,我却最是焦躁不安。 母亲冰凉如刀刃的眼神忽然移到我身上…… 一时间,仿佛万千汹涌寒浪扑面袭来,将我骤然包裹住,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本祭司已经查出这段时间,在娘娘庙祸害族人,与野仙淫乱苟合的人是谁了!” 母亲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就是……宋、鸾、镜!” 我陡然怔住,脑子里轰的一声,震得双耳嗡鸣! 院子里的族人们一时也傻了眼,看我的眼神渐渐从悲悯转变为憎恨厌恶—— “什么?和野仙苟合的人是宋鸾镜?不可能吧!” “宋鸾镜是老祭司带大的女孩,怎么可能那么不自爱,下贱的和妖物苟合?” “大祭司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抱着大公鸡赶紧为自己辩解: “不是我!我从没见过山里的野仙家,怎么可能和它们……有那种关系!” 母亲冷冰冰地凝视我,“是不是你,验一验就知道了!” 随后一招手,直接命身后两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走上来,强行按住我……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害怕地紧抓着公鸡,本能的挣扎反抗。 大公鸡也被此刻这一幕惊住,吓得在我怀里疯狂扑扇翅膀,咯咯狂叫。 而根本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身上的麻裙就被中年女人粗鲁撕开—— 随即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将手送进了我的裙摆下! 我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衣裙被撕裂那一刹身上虽没走光,可陌生人的手指却让我深感羞耻的同时,痛到窒息!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二丫头,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你挣扎得越厉害,痛的越厉害,到时别怪婶子们下手没轻没重!” 短短几秒钟,却好似让我承受了数百年的身心羞辱! 中年女人故意下手极重,我咬牙忍着剧痛,含泪抱着公鸡,随后被两名中年女人用力推倒在地。 两名中年女人检查完,郑重向众人宣布结果:“宋鸾镜,不是处子身!” 不是处子身几个字,炸得我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和男人在一起过,为什么会不是处子身…… 我人还浑噩着,身旁的村民们就已经开始鄙夷怒骂我了—— “原来不要脸的人是宋鸾镜啊!” “该死的荡妇,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谁不行,勾搭山里的野仙家!” “这下好了,害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和你一起担惊受怕!” “贱人,淫妇!” 还有人骂到激动处,随手抓了把喂鸡的烂菜叶子朝我扔过来—— “我没有,不是我……妈!” 我哭着伸手想去抓母亲的衣摆,祈求母亲给我做主…… 可直到我的手被母亲狠狠碾在脚下,我才知道我想向她求救的念头有多荒唐。 “别叫我妈!” 母亲冷漠垂眸看着颤抖落泪的我,无情宣判我的罪名: “宋鸾镜,你在娘娘庙装神弄鬼,和野仙苟合,还害死了村里那么多人,我真为有你这个女儿,感到耻辱、恶心! 你玷污了娘娘庙那等神圣之地,按族规,当处死!” 处死? 我昂头,闷声抽泣着对上母亲那阴狠的目光,突然觉得好笑。 外婆刚过世,她就迫不及待想铲除我了。 既然她们不顾及母女姐妹之情,那我也没必要给她们遮羞了! 我用力将被她踩在脚下的那只手抽回来,憋住眼泪,跪坐起身,盯着她大声说: “在娘娘庙里勾引人的不是我,明明是宋花枝!是你另一个宝贝女儿!” 只是这回,没给族人们反应的机会,母亲就扬手猛地抽了我一巴掌。 我没防着她突然来这一招,顿时就被扇得喷出鼻血左耳短暂失聪…… 头昏脑最厉害那半分钟,我听见母亲震怒控诉: “你自己干了丢人的事还敢污蔑你姐姐,你姐姐是圣女,而你,就是个抢圣女气运的孽种!你这种肮脏东西,也配和你姐姐比!” 我狼狈地坐起身,搂着给外婆引魂的公鸡,抬手擦了把鼻血,苦笑道: “打小,你就说我是抢姐姐气运的孽种,我不明白,我只是想活,怎么就成了,抢姐姐气运! 当年是你怀了双生胎!是你孕育了我,可你又想杀了我! 妈,娘娘庙的事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就因为那个人是宋花枝,所以你为了保她,不惜拿我出去抵债!” “你这个混账东西!”母亲失了稳重握着权杖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灾星祸害,你害死了你外婆,还想害死你姐姐!” 周围村民不知所措地低声嘀咕: “这母女俩一个说,和野仙苟合的是宋鸾镜,一个说是自己的双生姐姐,到底该信谁啊?” “宋鸾镜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却已经不是处子身了,我猜啊,是她狗急跳墙,怕被灰狐大仙折磨死,就想拉圣女下水。” “可宋鸾镜是老祭司养大的,凭老祭司的心性,怎么可能养出个淫乱的荡妇?而且宋鸾镜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也挺乖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宋鸾镜,难不成还是圣女? 圣女可是我们族里最纯洁的女孩,最干净的女神,人家是神娘娘转世,怎么可能身怀媚骨? 宋鸾镜但凡换个女人诬陷,没准我就相信了。” 我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不甘心地大声说出实情: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罚,村里死的人,都进过娘娘庙,去见过宋花枝! 我三天前,还亲眼见到宋花枝在娘娘庙的偏殿里和蛇仙在一起! 而且娘娘庙的异香就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那晚村里老刘家的大儿子也去见过她!” “胡说八道!” 母亲疾言厉色的反驳,打定了主意要将与妖物苟合的脏水泼在我身上,攥紧五指道: “口说无凭,我既然能来揭穿你,就有证据证明你才是那个祸害!” 说罢,给身后中年女人递了个眼神,中年女人意会地点头,转身去门口,带回了五名村民。 而这五名村民,就是近五天进过娘娘庙,有突然神志清醒的男人! 其中,就有那晚的老刘家老大…… 五名男人一见到我就目露贪光,一脸色相。 刘家老大率先伸手指控我: “村长,邻居们,就是宋鸾镜在娘娘庙勾引的我们!我有证据!”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绣了莲花的女子贴身里衣。 我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我前两天丢的里衣! 上面的莲花,还是外婆亲手帮我绣的…… 我的衣服,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紧接着剩下五个男人也都拿出了所谓的证据—— 我的发簪,我的手帕,我的耳坠,还有我凭空消失的莲花镯子。 “族人们,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就是个吸血的淫蛊!是她把我们引进娘娘庙,和我们睡觉的,睡完就吸我们的精气!” “原来在娘娘庙祸害人的真是宋鸾镜,枉我还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真是丢尽了老祭司的脸!” “这种人,怎么配做老祭司的外孙女,大祭司说得对,她就是个多余的孽种!” 从刘家老大拿出我里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斗不过她们了…… “把镯子还给我!”我哭着扑上去将刘老大手里的东西抢回来。 这镯子,是我外婆亲手给我打的! 母亲趁机对长老会的那些打手下令:“把她押走,关进暗牢,明天,送她上野仙的花轿!” 下一秒就有男人粗暴地按住我双肩,逼着我放开怀里公鸡。 “别碰我!”我无助得泪流满面,死死搂着大公鸡不肯放。 不能放…… 苗域一带有老人走后需用公鸡引路的风俗,系在公鸡腿上的红绳另一端连着的就是老人魂魄。 一旦公鸡被惊飞,老人会找不到下去的路! “老实点!”男人为了逼我放手,故意用木棍重击我肩膀。 我忍着身上的剧痛,哭着嘶声祈求: “我可以跟你们走,让我先送外婆入土为安好不好!等外婆下完葬,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母亲听见这话后,却故意把公鸡从我怀里夺走,扔飞出去。 低眸不屑地睥睨我,冷漠启唇,字字诛心:“你,休想。” “外婆——” …… 他们把我关进月阴村宗祠的地下暗牢里,怕我逃跑,还用铁链锁住了我的脚踝。 我安静地蹲在地牢里,花了两个小时总算捋清了这些天村里频频生出怪事的前因后果! 最开始,是娘娘庙的神娘娘在祭神仪式上流血泪。 自那天开始,娘娘庙每晚都会传出能让男子意识不清,神魂颠倒的异香。 进过娘娘庙的男子,全都在三日内暴毙而亡。 可娘娘庙里的异香,是从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 姐姐在娘娘庙里先与野仙苟合,再引诱族中男子过去作陪…… 但姐姐这样做,招惹到了九黎山里的灰狐大仙,灰狐大仙下聘点名要娶姐姐。 姐姐如果承认了是自己勾引的灰狐大仙,那她就违背了当初在娘娘庙里发下的誓言。 而且姐姐自诩是神娘娘转世,若是让人知道她耐不住寂寞夜夜和山里野仙缠绵…… 她不但会失去圣女的身份,这些年她利用自己是神娘娘转世的名头在族里建立起来的圣洁形象也会轰然崩碎。 更何况,我以前曾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九黎山上有条灰狐野仙,好色重欲,被他折磨死的母狐狸不计其数。 姐姐真嫁给灰狐仙,必死无疑。 所以,宋花枝绝不会上灰狐仙的花轿,母亲更舍不得送她去死。 宋花枝不死,死的就该是我这个双生同胞的妹妹…… 母亲辛苦做这个局,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让我给宋花枝背锅,替宋花枝嫁给灰狐野仙! 同样是母亲的孩子,无论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母亲舍弃的,都是我…… 我咬牙咽下喉间的苦涩,抹干眼泪观察四处的环境。 只要还没上野狐仙的花轿,我就还有逃生的机会! 地牢大门被大铁链缠了好几圈,用一把五六斤重的大铁锁锁着。 地牢上头还有长老会的人看管,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再试试。 拔下头上的簪子,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大铁锁,靠在门边撬了将近两个小时…… 手指都被磨破皮了也不肯放弃。 外面天暗下来,我听见头顶传来打手们换班的脚步声。 地牢里烛火昏暗,我抿去手上的鲜血,忍痛接着撬…… 两个小时撬不开,我就撬四个小时,反正我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慢慢尝试! 但,不久后,我耳力极好地又听见头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地牢的入口被人小心掀开了。 我还以为是母亲过来了,慌张把簪子从铁锁里拔出来,瑟瑟缩回墙角装虚弱。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下地牢的人竟然是李大叔和银杏! 他们来救我了…… “镜镜!”银杏压着嗓音,冲过来第一时间先拿钥匙帮我打开了牢门上的大铁锁。 牢门被银杏推开,我见状愣了愣,下一秒不假思索地跑出去,拉住银杏的手和李大叔紧张道:“这里不安全,我们上去说!” 李大叔扔掉铁链,嗯了声。 宗祠的打手都被李大叔用迷香放倒了,我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到跑进三里开外的黑树林,才敢气喘吁吁的稍作停歇。 银杏拍着胸口猛喘粗气,言简意赅地和我说: “你妈那个狠心的老女人舍不得把你姐姐交出去,就用秘术换了你和你姐姐的气运! 现在,那条野狐仙只认你!不认你姐姐了! 还有,那只野狐仙五天前就给你妈传话了,让你妈必须把闺女送给他。 你妈为了保你姐姐,就给你和你姐姐下了双生蛊,你姐姐干那种事的时候,你也会有感觉! 你身上沾染了你姐姐的气息,就会勾来一些没开智的动物对你意图不轨!你的处子身,可能就是在睡梦中,被什么畜生给破了! 你姐姐,才是身怀媚骨的祸害!” 在睡梦中……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早晨,趴在我腿上的黑蛇! 黑蛇是被外婆扔掉的,难道,就是那天?! 我越回想越觉得恶心……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一条蛇! “我外婆呢?” 我着急抓住银杏胳膊问她,银杏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老祭司已经顺利下葬了,一切都好,我爸亲自盯着村长他们给老祭司埋的棺,你尽管放心!” 我愧疚低头,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哽咽道:“都怪我,连外婆最后一程都没送……” 银杏温柔抱住我,拍拍我的后背耐心安慰:“没事的镜镜,老祭司不会计较的!” 我黯然落泪:“既然野狐仙现在只认我,那我肯定逃不掉了……” 李大叔双手背后,皱着眉头沉声说:“还有一个办法,看你敢不敢用。用了,那野狐仙就不敢娶你了。” “什么办法?”我立马擦掉眼泪,慌促追问。 李大叔把银杏从我怀里拉开,稳重冷肃道: “九黎山上,东南方向,埋着你们阴苗族十八位先祖的阴尸! 那些阴尸被你们阴苗族的阴气与九黎山的灵泽滋润数百年,已经成了精,你去选一个,今晚就嫁!” “什么!”我震惊瞪大眼,瞬间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嫁阴尸?! 第8章 扒光俊美蛇王的衣袍! 银杏也激动冲她爹大喊:“你让镜镜嫁给尸体,还是嫁给她们阴苗族的先祖?!这不是乱、乱……” 银杏差点就把‘乱伦’两个字写脸上了! 李大叔没好气地臭着脸道: “什么乱不乱的!那些阴尸都已经死几百年了,更何况也不是鸾镜的直系先祖! 东南面的那几座孤坟主人生前都没娶过媳妇,就算鸾镜想嫁,还得问人家想不想娶。” 说完,李大叔从身后拿出有一个包袱,递给我: “这里有身嫁衣,还有凤冠花钗,原本是我给杏子准备的,现在先给你用。 你如果想好了,就换上嫁衣,挽好头发,把自己收拾齐整,包袱里还有一根阴香,拿着阴香连夜上山,去找具阴尸磕头拜堂。 你做了苗族先祖阴尸的女人,被阴物破了身子,野狐仙就不会再动你了。” 我盯着李大叔手里的包袱脊背发凉,不嫁给先祖的阴尸,就要嫁给野狐仙…… 嫁阴尸虽然可怕……但好过嫁给野狐仙被折磨死! 况且,眼下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我咬牙压下心底的恐惧,硬着头皮抬手,去接装着嫁衣的包袱…… 猛吸一口夜晚的寒气,我抱住包袱,心一横,转身要走,打算找个地方换嫁衣。 但,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李大叔突然又说: “记住,找到那十八座坟茔后,千万不要继续往南走,南边尽头有个山洞,洞里封印着一条沉睡的青蛇王。 那条蛇王,就是传闻中被娘娘庙镇压的大蛇。 整座山的野仙精怪就没有不惧怕他的,就连那条灰狐大仙,在他面前也得蜷起来。 他还没有苏醒,你若是误打误撞嫁给他,得守活寡。” 青蛇王、大蛇?! 传闻娘娘庙是在三百年前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突然出现在九黎大山上的。 当夜曾有村民亲眼见到倾盆大雨里,有条粗壮凶戾、身长百丈的大青蛇在忽明忽灭的雷光下痛苦蠕动。 九黎山的惊雷劈了整整大半夜,也没能将青蛇劈死。 直至破晓时分,天上的大雨突然化成了青灰砖瓦。 噼里啪啦地在九黎山半山腰处拔地建起了一座娘娘庙,这才镇住了那条祸世的大青蛇。 我原以为这个传说可信度不高…… 没想到,娘娘庙下真镇着一条灵蛇! 临近子时。 我换好李大叔给我的大红绣凤凰广袖长裙嫁衣,挽起长发,佩戴好凤冠与凤钗。 红纱盖头半遮在华丽的金色凤冠上。 我左手提着一只贴了朱红双喜的纸糊白灯笼,右手拿着一支冒着荧荧红光的阴香,孤身瑟瑟发抖地上了九黎山。 径直往东南方向去。 天上弯月高悬,我走过的地方,冥钱飘摇如雪…… 黄纸从我的视线里慢悠悠坠落,夜风把头顶的冥钱刮得哗哗响—— 李大叔说过,这叫点阴香,走引路,嫁阴人。 冥钱铺道! 我以前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路上都紧绷着心弦,完全不敢往后看!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面的山路突然多出了两道人影…… 那人影,还在蹦蹦跳跳的,往我跟前迎! 我提着灯笼被吓站在原地,等人影走近,我才猛地发现,那竟然是两只纸人! 一个身穿红色唐装,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红男绿女,身体是纸扎的,五官则是毛笔画的…… 我被吓得后退一步,差点尖叫出声! 纸人在我面前两米距离处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我弯腰鞠了个躬,随后又回头,往来时的方向迈开腿走去—— 似是,在给我引路。 我牙齿打颤地捏紧手里已经燃了一半的阴香,试着跟上那两只纸人。 半个小时后,那两只纸人果真把我带到了半山腰偏僻处的十八座阴坟前…… 眼前坟茔,个个都比山上的其他坟要高大些。 坟前无碑,坟头也无草。 十八座阴坟稀稀零零地分布在眼前这片荒草地里,肉眼可见的比路上其他阴坟阴气更重、威力更强…… 坟头的阴风吹得我衣袖翻飞,全身冷得发抖。 我猛吞了一口口水,毛骨悚然地提着灯,捏着阴香,艰难迈开脚步,朝那十八座阴坟中走去—— 临走前李大叔叮嘱过我,让我拿着香去十八座阴坟前晃一遍。 谁看上了我,阴香的红烟就会飘向谁的坟头…… 到时候我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跪下朝它的坟磕头,磕三下。 磕完,它的坟会自动裂开,随后我得推开它的棺盖,进棺和它同睡一夜,与它洞房。 这样才算是礼成。 李大叔还说,我相貌生得好,这里的阴尸都是老光棍,肯定会有看上我的。 一想到等会我可能还要和阴尸洞房…… 我就不禁更胆颤了! 手里阴香往上空飘着瘆人的红烟,我害怕地抬脚,先走到第一座阴坟前…… 忽有一阵阴风袭面掀过,吹得我手里那只白灯笼胡乱摇晃。 我侧脸躲过了那阵风,再回头,却惊奇地发现,我手中阴香冒出的红烟似被一股力量吸去了眼前这座阴坟的坟头…… 红烟缕缕飘向第一座阴坟,我错愕后退半步,心跳如雷! 怎么可能,才第一座阴坟,我就被看上了?! 阴香燃出的红烟迅速往高大挺立的坟头飘去,仿佛里面的东西等得不耐烦了,在着急催促。 可我,却在这时候怂了,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退堂鼓…… 我真要嫁给阴尸,和阴尸洞房吗? 不…… 我不想! 嫁给阴尸,真的能让野狐仙打消娶我的念头吗…… 尽管这是唯一的生路,可我就是、一想起自己要和这些东西睡上一夜,就本能地恶心排斥。 脑子混乱了很久,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回过神,我突然想起李大叔先前说的—— 山洞、青蛇王。 娘娘庙下镇压的……灵蛇! 下意识昂头看向南边的朦胧山影,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底疯狂滋生、扎根…… 嫁阴尸是嫁,嫁蛇王也是嫁。 嫁鬼夫哪有嫁妖夫稳! 我去给蛇王当新娘,这靠山,可比这些阴尸先祖强多了…… 说干就干,我咬牙下定决心,果断一把扔掉燃过大半的阴香,拎着绣满鎏金桃花的赤红裙摆,转头朝南边迈开步子跑去。 阴香落地,香头萤火顿时呲的一声灭在坟前不生寸草的泥巴地上。 萦起的红烟也霎时被风吹散,只余微弱两缕萦绕在选中我的那座阴坟坟头。 脚下步子不自觉地越迈越快,我提着白灯笼屏气凝神不敢回头,胸膛内心跳声砰砰如擂鼓。 忽有阵阵阴风侵袭着我的后背,宛若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扫得我脊后发麻,毛骨悚然。 旋风卷着枯黄落叶从后迅速追上,要来挡我的路。 我脚下的步子接近小跑,月黑风高,仅靠灯笼光根本瞧不清前面一米开外的路况。 而我跑得急,深山的小道又格外不好走,没逃几步,我就被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给绊摔在了崎岖小路上…… 手掌顿时就被地上的小石子给划出了三道口子,鲜血直流。 但我此刻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因为那道旋风……已经追上来了! 狂风卷着枯黄草叶疯狂往我脸上扑,吹得我睁不开眼,脸皮被风中砂砾给剐得生疼。 我知道,这是那些阴尸先祖在控诉我出尔反尔,挽留惩罚我! 我拼命用宽大的袖摆扫开那道旋风,颤声拒绝:“走开!我不嫁了,走开!” 然,听我这么说,那卷旋风往我身上扑得更厉害了…… 甚至还有意要掀我的嫁衣裙摆。 这群老色鬼! 我攥紧手里的灯笼杆,猛地甩开灯笼,用烛火逼退了旋风。 趁那东西后退,我仓皇踉跄从地上爬起来。 拎起繁琐的裙摆,我提着灯笼就继续往南边跑。 就在此时,我右手上的蛇瞳戒指竟也忽然绽出了青色幽光! 同一时间,背后的阴风骤然停歇,紧追我不放的那道旋风似乎也没了动静…… 我还是不敢回头乱看,满额大汗地喘着粗气,连跑了两里路,才敢稍稍慢下步伐。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提着灯笼双腿发软,上气不接下气地再抬头时,却发现正前方的老槐树下,那两只引路的纸人又出现了! 纸人杵在漆黑夜幕里,周身笼罩着绿莹莹的幽光,像极了刚从地府爬上来的勾魂使者! 我原以为这两个纸人也是来拦我路的,暗暗攥紧手中灯笼杆,做好了与这两个纸人拼命的准备。 谁知,老槐树下的两个纸人瞧见我后,却反常地转身,僵硬迈开纸扎的双腿,齐齐往南边深山方向走去—— 像是,在给我引去蛇王山洞的路! 我虽还不确定这两只纸人是怎么来的,但直觉告诉我,跟着这两只纸人走,准没错! 我壮起胆子,小心谨慎地提灯跟上那两只纸人。 沿着生满荒草的狭窄山路往前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我终于在深夜中,看见了另一种颜色的光。 是花树上方亮起的盏盏红光。 路尽头,竟是一片火红的花树林! 那花,我在植物百科书里见过,是凤凰花。 花开时,如火如荼,花瓣如凤尾。 我从不晓得九黎山深处竟有这么一片美艳如画的凤凰花林子。 盛放的花盏上,笼罩着赤色幽光,像夜晚的云霞,亦像深山燃尽生灵的烈火。 金童玉女纸人还在往林中走,我恍然回神,赶紧追了上去。 十分钟后。 凤凰花林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座山洞。 洞口有光洒出,洞穴似乎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金童玉女纸人在洞外停下步子,一左一右守在洞口。 我猛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提灯往洞里走—— 洞穴石壁上亮着两排油灯,洞口狭窄,甫一踏入,便有阴气扑面,寒意彻骨,激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顺着窄道往前走五百米,尽头是两扇雕刻着飞龙浮云的高大铜门。 门上游龙在天,祥云袅袅,栩栩如生。 我伸手推门,没推开。 屏住呼吸,又试着拿起门环,往铜门上叩了叩。 神奇的是,下一秒,两扇铜门便哐哐当当,自动打开了—— 铜门敞开,门上积了多年的灰尘被震落下来,差点全落我身上。 我挥袖扫开面前空气里的浮灰,望着洞门后更加明亮的烛火,害怕地猛咽了口口水。 李大叔说过,蛇王还在沉睡…… 我私闯他的洞府,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只要过了今夜,我身上沾染了蛇王的气息,灰狐仙就不会再娶我了! 我心惊胆战地提着白灯笼,迈开灌铅般的双腿,头皮发麻往洞里走…… 只是和蛇王睡一夜,我能忍! 更何况,蛇王在沉睡,就算我现在嫁给它,它也不会拿我怎样。 总不至于突然苏醒咬死我。 它这一睡,等它醒来那天,说不准已经是几百年后,我早就死了…… 蛇王即便发现了我趁它沉睡嫁给它,拿它挡灾,想找我算账,到时大不了把我尸骨炸出来鞭尸。 反正我人已经死了,尸骨随它怎么折腾都成。 但,嫁给阴尸就不一样了…… 我今晚若是真和那具阴尸先祖睡了,虽能躲过嫁给灰狐仙的劫难,可我余生,都要被阴尸纠缠! 更重要的是,嫁给阴尸先祖,阴苗族的族人们的确不好再将我嫁给灰狐仙。 但我母亲肯定舍不得真把宋花枝送上灰狐仙的花轿。 她和宋花枝,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要是灰狐仙坚持抢我当新娘,阴尸先祖能不能打得过灰狐仙我不确定,但我确定,蛇王一定能震慑住灰狐仙! 想到这,我挺直脊背,想嫁蛇王的心更加坚定! 山洞里似是很多年没人打扫了,到处都是落尘与蜘蛛网。 还有散落在地的大小石块。 洞内正中摆放着一口石棺,棺身刻着灵蛇化龙,神女驾云接引的图案。 棺头,竟贴着一张红彤彤的双喜字! 我心下一紧,怯怯伸手,指尖轻搭在石棺的棺盖上…… 耳边蓦地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我手上狠狠颤了颤。 鸡鸣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咬住唇角心一横,放下手里的白灯笼,捞起宽大的嫁衣广袖,双手用力推石棺的棺盖—— 石棺比我想象中的好推开许多。 棺盖轰然落地的那一刻,我扒在石棺上,满头冷汗地低眸往棺里瞧…… 本以为会看见一条沉睡的青色巨蛇。 但,事实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棺里躺着的,竟是一名身穿红衣,身形颀长、剑眉薄唇的银发俊美男人! 男人五官精致,墨眉飞斜入鬓,额心一抹赤色流烟印记,凤目轻阖,眼尾上挑。 高鼻薄唇,面若白玉,棱角清晰。 身上穿着与我这身嫁衣同色的赤红长袍,广袖袖口纹满金线流云,衣襟龙纹金光熠熠,腰身被赤红金龙腰带给束得窄细紧实…… 一头皓皓华发如月光落肩头,即便是沉睡着,也美得令人心跳加速…… 我愣愣看着他额心那抹赤色印记,总觉得,这印记似曾相识。 他、就是蛇王! 也对,山里的仙家修炼有成得道成精,就能幻化成人形。 他三百年前就被镇压在娘娘庙下了,道行高,现在是人形不足为奇。 既然是人形……那就更好办了! 和这么俊美的蛇王睡一觉,我不吃亏! 我猛呼两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后,手脚麻利地翻进石棺。 小心翼翼跨坐在沉睡的蛇王腰腹处。 不过,坐进他怀里,我才陡然发现……蛇王身上,竟也有体温。 不是说蛇是冷血动物么? 为什么他的身上,暖暖的,还有点软…… 难道是我找错了? 我不放心地胆大去扒他衣服,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蛇。 “蛇王身上应该有蛇鳞……吧?如果你不是蛇王,那又是谁?” “可不能真找错了,我没时间了……我不想回去嫁给阴尸先祖。” 万幸的是,我话音刚落,就在他脖颈处,看见了两片青蛇鳞! 青蛇大妖…… 我猛地舒口气,背上一松,自言自语地庆幸:“还好,没找错。” 瞧着蛇王那张俊美妖异的容颜,我没有多想,眼一闭,俯身吻住了他的薄唇…… 蛇王大人,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来找你借运躲灾,反正您老在沉睡着,在睡梦中应该没有感觉吧。 就算有……这种事,您也不吃亏。 这次就当我欠您的,以后我一定常来洞里给你上香,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蛇王的唇…… 微凉,很软。 令从没碰过男人的我,克制不住的心弦一颤。 我没有和男人做这事的经验,只能学着电视剧与小说里的流程,先吻,然后边吻边脱衣服。 脱完自己身上的嫁衣,再去脱他身上的赤金衣袍…… 仗着他在沉睡,我脱他衣服脱得毫无顾虑,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扒了个精光。 坦诚相待的那一刻,我偷偷瞟了眼他精壮结实的胸口,立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蛇王大人的身材,还挺好…… 我羞涩得不敢再多看,胸膛内的那颗心慌乱的几欲跳出嗓门眼。 还是得尽快办正事。 我闭紧双目,接着笨拙地搂他脖子,吻他薄唇。 呼吸交缠,他怀中的清澈莲花香,让我有种心情格外舒畅的感觉。 吻了一阵,我试着伸出舌尖,撬开他的唇齿…… 不过,流程好像不大对。 活人这么挑逗有反应,他在沉睡,如今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亲他,真的有用吗? 事实证明,的确没用。 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我等不及的索性伸过手去…… 打算试试别的法子。 片刻后,我撑不住地低头埋进他脖窝里,吮吸着他身上的好闻花香,气喘吁吁。 不行啊,没有经验,越动,心跳越急促。 就在我打算先歇歇,再想别的法子时。 蛇王大人他突然有反应了…… 我震惊昂头,脑子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我不敢放弃这个机会,管他能不能察觉到,低头便吻住了他唇。 与他唇齿相贴,相融以沫。 主动将自己,献给他。 神魂结合的那一刹,我只痛了几秒。 随后竟像是早便熟悉了一般,克制不住地渐入沉沦…… 这种心跳加速极致愉悦的感觉,越发熟悉,像是…… 我之前在梦中感受过的那种! 心脏内像有一束光穿透绽放了出来,我满身大汗的两眼发黑…… 正欲在第一次翻云覆雨尽兴时收工,谁料,洞府里的烛光忽然尽数熄灭。 第9章 你比你姐姐,更像神娘娘 下一秒,一双温暖大手握住我的腰,男人抱着我一个翻身,便将我换在了下面。 我瞬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蛇王,醒了? 动了! 霎时间,我身上又是一层热汗。 这回,是吓的。 我以为,他会吃了我泄气…… 可事实竟是,他将我压在棺中,扣住我的双手,认真取悦我。 薄唇吻了吻我的耳鬓,柔柔附在我耳边说: “阿鸾,别紧张,放松些……” “阿鸾饱了,本尊,还未尽兴呢。” 这清澈磁性的好听嗓音…… 我猛地想起,那个在梦中陪我缠绵数次的男人。 他的声音,就是这般悦耳。 “双生蛊?呵,她们下手挺狠。” “阿鸾,乖些,睁眼,看看本尊。” “鸾鸾……” 是他! 无尽黑暗中,冥纸被阴风扫得漫天飞舞,哗哗作响—— 腰身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无数次握紧…… 我头晕目眩宛在梦中,心涟一次次被击散,汗湿的指尖嵌进身下男人的清凉衣袍。 颤声求饶叫哑了嗓子…… “不、不来了……放过我。” “上次,阿鸾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 “上次,你比今日多坚持了一个时辰。” “今天、不行了……” “为何不行?” “狗命重要!” 男人鼻尖溢出一丝轻佻的嗤笑: “无碍,你就算死在本尊棺里,本尊也有的是法子把你救回来!” 我呼吸一滞,被吻得大脑缺氧晕晕乎乎。 他缓了缓,突然抵着我的唇,恶趣味地又说:“还是说,你想尝尝被鞭尸的滋味?” 我噎住,心惊胆战不敢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在精疲力尽中两眼一黑,解脱地晕死了过去。 这蛇王,体力也忒好了些! —— 一夜寂静,不晓得我睡了多久。 再有意识时,我竟隐约听见,耳畔有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 唢呐的曲调,正是从前常听的嫁娶调子…… 唢呐与敲打声由远及近,在耳边愈发清晰。 直到,近在咫尺! “这宋鸾镜平时看着乖巧听话,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老祭司刚刚入土,她这样做,不是在让老祭司泉下不安吗!” “她为了修炼,和她姐姐圣女争脸面,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真是不害臊丢死人了!” “就是,贴身的小衣和首饰都落在了别的男人那,换做我,宁肯找条白绫吊死。” “亏得村长的儿子还喜欢她,想娶她。你说,老祭司能未卜先知,当初是不是算到宋鸾镜会做出这等腌臜事,才拒绝老村长上门提亲啊?” “有可能,老村长可是咱们月阴村最憨厚老实的男人!怪不得大祭司以前就说,这个闺女是个祸害,长大了必闹得咱们整个阴苗族鸡犬不宁!” 我这是在哪,为什么、摇摇晃晃的…… 浑浑噩噩睁开眼,却发现,入目皆是大片红色。 我好像,被人封在了轿子里! 刺耳的唢呐声萦绕在头顶,我倚靠在轿子后板上,蓦地惊醒,猛坐直身体…… 低头,这才发现,我身上的红嫁衣,不是昨晚那件! 昨晚那身嫁衣,是古代汉族服饰,广袖大袍,刺绣精美,桃花美艳,栩栩如生。 而我现在穿的这身嫁衣,是阴苗族服饰! 虽也是偏古装的广袖长裙,但材质是红罗纱,衣襟袖口与腰带,皆是缀满了银质花蝶。 花蝶之下,还吊着圆润精巧的银色凤凰铃。 抬手摸摸脑袋,果然,触手是冰凉的纯银花冠。 怎么回事,昨晚,我不是已经嫁给蛇王了吗! 为什么今天我还会出现在被嫁给灰狐仙的花轿里?! 况且,我昨夜不是在蛇王的石棺内吗…… 和蛇王那啥到一半,蛇王醒了? 难不成,又是梦?! 我来不及考虑梦不梦了,视线瞥见轿帘被掀起的一角外,山脉连绵的景象…… 还有轿子呈前端高抬的角度,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带我进山了。 我猛地弯腰站起身,想要掀开轿帘逃出去,可,指尖触碰到厚重轿门帘的那一刹,我身上的凤凰铃突然大放银光,光线交织成网,陡然束缚住我的身体,又害我重心不稳跌坐了回去—— 那光网越挣扎收得越紧,束束光线像一条条透明鱼线,不消片刻就将我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腕勒出了血迹。 我吃痛停下身上动作,不敢再乱折腾。 这是我母亲下的咒术,她也在防着我逃跑! 我双手双脚都被光网紧紧捆住了,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着急冲轿外大声呼喊:“停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听见我声音的喜婆子却呵呵阴笑起来: “放你出去?放了你,灰狐大仙可是会找我们算账的!前天的血雨,就是灰狐大仙给月阴村的警告。 宋鸾镜,谁让你不要脸勾引灰狐大仙,现在灰狐大仙点名要你,你自己做的孽,就自己去偿还吧! 以后,你就是灰狐大仙的夫人了,要是过了今夜,你还有命活着,那你以后,就风光无限了!” 紧接着有中年女人鄙夷接话:“惹谁不好,惹灰狐大仙,小浪蹄子,你因一己之私害了族中那么多人的性命,我真是巴不得你被灰狐大仙弄死在床上!” “听说,山里的母狐狸,都是灰狐大仙的小妾,九黎山隔三岔五就会死几条狐狸,都是被灰狐大仙折磨死的……你一个人,嫁给他,必死无疑!” “宋鸾镜,你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还想让我们放过你,你害我儿子死不瞑目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呢!大祭司说得对,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我靠在花轿里无助地摇头辩解:“不是我!在娘娘庙和仙家苟且的人是宋花枝!” 只是不等我多说,轿子外的中年妇人们就怒气冲冲地拾起地上石子从轿子两侧垂了红帘子的小窗口用力朝我掷过来…… 边用棱角锋利的碎石子砸我,边啐道:“呵呸!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还妄图想拉圣女下水!” “圣女可是我们阴苗族最圣洁干净的女子!我们如今每家每户还用着圣女以纯洁之身供养的长生泉水,圣女如果真是那种淫荡女人,我们怎么可能越来越年轻!” “你的衣服都被别的男人拿出来了,你还否认,人证物证俱在,你就是害死我们村那么多年轻男子的罪魁祸首!像你这种不干净的女人,就该送给灰狐大仙,让他为民除害!” 石子锐利的尖端划破我手与脖子,还砸伤了我的脸。 碎石子如雨点般从轿外砸进来,我紧闭双眼咬牙蜷缩在轿子一角,沾血的石子落在我的腿上。 我清楚现在无论怎么解释她们都不会相信,且这群女人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包括……把我掐死在半路! 为了不激怒她们,我只能老实闭嘴,瑟瑟发抖地蜷在轿子里,不再反抗。 难道我真要死在今天了吗…… 还要以这么屈辱的死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果然,外婆走了,没人会保护我了。 我的母亲,只想让我做宋花枝的挡箭牌、替死鬼。 明明惹事上身的是她,凭什么,要我去给她赎罪。 我不服! 二十分钟后,送亲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唢呐声锣鼓声也戛然而止。 花轿重重往地上一放,颠得我本就晕沉的脑袋更难受了。 送亲的村民们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一个个丢下锣鼓灯笼扭头就跑—— “快!快走!” “那边来东西接了!” “快走,别多看,当心倒大霉!” 男女老少落荒而逃,平日里病殃殃的中年男人这会子却是拽着自家老娘健步如飞。 我的心里也猛地咯噔一声,浑身汗毛霎时竖了起来…… 艰难地挪动身子,调整视线角度,目光从轿帘的缝隙中看出去……却见四只黄皮子从山上蹦蹦跳跳赶过来! 黄皮子个个后脚着地,前足似人手一般揣在怀里。 站起来,个头皆有一米四! 我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浑身冒冷汗。 黄皮子跑到花轿附近,顶替原来的轿夫,轿子猛地一轻,被四只黄鼠狼轻而易举地抬在肩上。 随后步伐飘忽地抬着我往山上走。 我害怕地猛吞了口口水,惶恐地试着又挣扎了一下。 但,身上的咒术还是没有解除。 我稍稍动一下,网便收紧好几分。 看来,她在我身上下的咒术得等到我与灰狐仙碰面,才能消散。 可进了灰狐仙的洞府,我还怎么跑啊! 我气喘吁吁地低头,花冠上的银珠面帘在我眼前晃得我心烦。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黄鼠狼的脚程比正常人类快了很多,我还在疯狂思考用什么法子才能侥幸逃命,人骨生红花的喜轿就已经被黄鼠狼们给抬进了一座阴冷潮湿,光线昏暗的山洞。 洞内烛光充盈,隐隐有脚步声杂乱疾速行走。 花轿轻轻落地,我心慌不安地屏住呼吸,缩在花轿左端角落,竖起耳朵听附近的动静…… 片刻后,好似有人稳步迈至花轿前。 呼吸沉重有力,应该是个男人! 停顿了两三秒,一只玉白修长的男人大手突然抓住了轿帘一侧。 我满身大汗的呼吸一窒,害怕的身子猛往后一撞。 咚的一声,后背撞在了厚硬的轿板上—— 只是,男人却并未直接撩开轿帘,僵了少顷…… 又把手收了回去。 难道,他发现我不是宋花枝了? 不对,母亲给我和宋花枝下了双生蛊,双生蛊能令我与宋花枝身上气息对调。 双生蛊是我们阴苗族的高等蛊,蛊有双生,中蛊者三日可在外人跟前对换身份,九日可换气运,十五日则能换命数! 而且中了此蛊,会在某些时候,痛感相连…… 根据我前几日的经历看,我和宋花枝,显然是在干那种事的时候,才会体验感相通。 如果,近七天内,这只野狐仙和宋花枝睡过,那双生蛊对他的影响则更深…… 几十年前,族中也有女人对自己心爱的男人用过此蛊。 结果就是,那个男人至死也没认出,眼前与自己恩爱数十年,白首偕老的女人不是自己原来的挚爱。 母亲给我用这蛊,便是想将勾引灰狐仙这口黑锅焊死在我身上! 我正迷茫不知所措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上我的脖子,下一秒,我就被那股力量给猛地拽出花轿—— 电光火石间,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已经狠狠钳住我的脖子。 尖锐指尖掐破我的脖颈皮肤。 麻木刺痛感自脖间传遍四肢百骸,银珠面帘在眼前晃得叮当聒噪。 捆在身上的咒网也顷刻破碎消散。 我被那只大手掐得喘不上气,脑子空白,胸口仿佛压着巨石,每一次艰难呼吸,都差些撑破心脏。 “放开、放开我!”我痛苦挣扎,嗓音沙哑地反抗。 乱挥舞双手拍打他手背的空隙,我终于看清了掐我脖子的灰狐大仙、究竟是何长相…… 那是张俊俏阴柔的成年男子面容…… 男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穿着一袭柳青色古代广袖长衣,墨发过腰,身形颀长,却颇显消瘦。 长眉狐狸眼,高鼻淡唇。 一双深邃的灰青眸子,上挑的眼尾处,点着一颗妖媚的赤红小痣。 目光阴狠,眼神冷厉,嘴角虽恣意上挑,可那双淬满寒冰的灰青瞳孔里,却充斥着危险的杀气…… 他、好像真的,发现我不是宋花枝了! 男人周身都笼罩着摄人的阴寒气流,双腮紧绷,愤怒咬牙,掐在我脖子上的瘦长五指越发用力。 冷冷启唇,年轻嗓音比腊月裹着冰雪的萧瑟寒风还要森凉彻骨—— “换嫁?宋家,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以为随便送个女人给本王,就能把本王糊弄过去么!” 最后半句话,每个字,都是从他的齿缝里挤出来的! 洞里穿着一样服饰,脖子上皆裹着一条狐毛围脖的狐女们见他发怒,立即齐刷刷跪下向他磕头,瑟瑟求饶:“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而他此刻的手劲,已经将我勒得眼前发黑,大脑频频空白了…… 再这样被他掐下去,我撑不到半分钟,就会被他活活掐断脖子! “放、放开我……”我气息微弱地硬着头皮拼命向他颤声解释:“我、是她妹妹……都是母亲、逼我的!” 我以为告诉他真相他就会放过我,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动物仙的兽性! 他听见我的话,但也仅是长眉一挑,阴恻恻嗤笑一声,紧接着,手上力气更重—— “既然是个冒牌货,碍了本王的眼,那就、去死吧!” 脖子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给攥住,男人尖锐的狐爪往我脖颈里再次深陷一寸,嵌着指甲的那一整节手指,全部插进了我的脖子里—— 我痛到心脏骤停失去所有反抗之力,一道道滚烫血珠顺着伤口迅速下滑,濡湿了我的嫁衣衣领…… 只差一步,他就能徒手抓断我的大动脉及喉咙! 但,紧要关头,洞内陡然卷起一阵森寒阴风。 阴风自他背后,朝我扑面袭来—— 我下意识咬牙忍着极致痛苦闭上双眼,劲风擦脸而过,却猛地掀开我面上罩着的一层薄薄红纱,及串串银珠面帘…… 也是这一刹,灰狐仙瞧清了我的脸,眼底的不悦与杀意顷刻被惊诧及探究取缔。 掐在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 我一时没了支撑,重心不稳的无力朝后倒下。 可,我摔下去的那一秒,腰身突然被男人伸臂环住! 不等我反应过来,灰狐仙就反常地将我打横抱起,大步带我迈向……洞内那张嵌满珠宝、黄金打造、挂着红色纱幔的大床! 他这是、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沙哑反抗,惊恐地在他怀里胡乱挣扎。 他三步并两步就将我送到了铺着虎皮毯的黄金大床上。 我刚从他怀里出来就瑟瑟发抖地往大床里侧躲,但他竟手快的一把钳住我下巴,拇指与食指用力挤捏我双腮,不许我再往后退。 晦暗的青灰眸子死死盯着我,缓缓抬起另一只玉白大手,用指腹,小心翼翼撩开我的面纱与面帘…… 直到我与他之间没有阻碍地四目相对,他才满意勾唇,挑了挑眉峰,像把玩一件瓷器那般,指腹轻轻在我脸颊上游走。 抚得我背上发冷,毛骨悚然! 男人弯腰,上挑的狐狸眼里攒出几分勾人的妖光,垂在肩前的一水儿墨发落在我的肩头,惊得我浑身抖得更狠了…… “本王原以为,你姐姐已经够美、有七分像庙里那尊神娘娘了…… 没想到,你比你姐姐,更像那位神娘娘。你的眼睛,比你姐姐好看。 与你一比较,她,倒更像赝品。” 第10章 他是,青漓蛇尊! 我猛咽了口口水,仓皇恐惧地直接原地在床上跪了下来,害怕地不停给他磕头: “灰狐大仙,放了我吧,都是我母亲做的!她为了保住我姐姐,就给我下了双生蛊,逼迫我嫁给你! 我不是宋花枝,我没有招惹过你,灰狐大仙,你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好不好,求你了!” “双生蛊?”男人的衣袖在我头顶翩然摇晃,不屑冷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不过……” 他忽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粗鲁地将我从床上扯起来,一只大手猛地按住我后腰,将仓皇失措的我紧紧抱入怀中—— 放开我胳膊,大手改为来捏我下颌,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眯了眯勾人的狐狸眼,笑吟吟道: “不过,若你能受得住本王,将你换给本王,本王姑且可以允你做个小,待来日,我将你姐姐娶过来,你们姐妹俩,就在我这仙府中,再续姐妹深情……” 说着,燥热的指腹不停摩挲我的脸,似要蹭掉我颌上一层皮。 我难以接受的惶恐摇头,急切道:“你要的,不是我姐姐吗?!而且,我只是个人类,我和你、人妖殊途!” 他深沉的青灰眼眸倏尔亮起,掐着我的下巴,暧昧的将薄唇附在我耳边,灼热吐息呵得我耳鬓发痒—— “本王要你姐姐,是因她主动招惹了本王。她的脸,与娘娘庙的神娘娘,七分相似。 当然,最重要的是……山里这些没用的母狐,没有一条,能受得住本王一夜。 你姐姐生了一副媚骨,天生就是要靠这种事修炼媚术的,唯有她,能陪本王一夜,而不力竭。” 他说着,故意又将唇再往我耳畔贴近几分,“你比你姐姐更像神娘娘,本王倒是希望,你也有命,享受本王带给你的福泽……” 陪他一夜?! 开什么玩笑,那些母狐狸都经不住他的折腾,更何况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我慌乱摇头拒绝,如果和他睡一夜不死人的话,我可以咬咬牙忍了,可是落进他手里就会被他玩死! 我不是宋花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平淡度过一生。 可惜,我的反抗于他而言就是蝼蚁濒死前的最后挣扎。 “本王看上的人,没资格同本王说不!”他眸色一沉,狠戾的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垂首就要来吻我的唇…… 然,他的鼻尖刚贴近我,就不悦的耸了耸鼻头,长眉骤然拧成一团。 愣了片刻后,冷笑讥讽:“装什么贞洁烈女,一身蛇味,看来,从前背着你的族人,没少偷欢。蛇都能接受,本王堂堂狐王,宠幸你,是你的荣幸!” 蛇味…… 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蛇味! 便在我走神时,他蛮横强势地揽着我腰吻了过来,一手还霸道扯掉我身上的腰带…… “放开我!”我嘶声反抗的厉害。 他却冷哼:“还装什么?都不是第一次了,身子给谁,不是给?那条蛇,有本王体贴么?” 话音刚落,我的衣襟就被他无情扯破了。 “你放开我!”我气恼的一时激动,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抽在了狐仙的脸上…… 狐仙动作僵住,不可思议的猛推开我,狼狈站直身。 抬手抹了把唇角,看见指腹沾染的殷红血色,男人竟怒极反笑,灰沉眸子又亮起来:“呵,有趣。” 居高临下的瞟了眼胆颤发抖,体力不支的我,男人仿佛,对我更感兴趣了。 指尖再度掐住我的下颌,男人眼尾猩红地戏谑道: “打本王?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女人敢一巴掌抽本王脸上……不过,本王就喜欢征服你这种,会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说完,他拂袖一道法力就破开了我的衣衫。 我身上的嫁衣顿时胸口敞开,衣襟滑落至臂弯处。 露出贴身的淡黄色绣花裹胸…… 我惊惧的着急护住胸口,清楚自己不可能从他手里逃掉了。 既然左右都是死路一条,那不如,我自己选条死法! 我手快的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子,朝着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就要捅下去—— 与其被这死狐狸羞辱死,不如自我了断! 男人眼神极好的先一步发现了我的意图,“想死,做梦!” 紧接着一道法力就震落了我手中的银簪。 我咬牙忍着五指骨头碎裂的剧痛,举着颤抖的手,无助的湿了眼眶。 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我自杀的举动成功惹怒了男人,男人恼怒的拽过我衣领,拎起我的身子逼我与他对视,凶残道:“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本王的床上!” 我毅然对上男人怒火熊熊的眼眸,气若游丝的朝他讥讽一笑,“你个、傻哔——” “贱人!”男人忍无可忍的掌心聚起一团黑雾,扬袖就要朝我头顶击过来—— 成功了,他急眼了。 最好,能一掌拍死我! 而就在他的强劲掌风袭向我头顶逼向我天灵盖的那一刻,一缕青烟倏然从我右手指间的蛇瞳戒指里飘了出来—— 紧接着,我的眼前有抹青色一晃而过,不等我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拽着我衣领的狐仙就被一道强悍力量给陡然拍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 我被狐仙松开衣领,腿上一软,一不小心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本就酸痛的身体被这么一摔,更是痛到我眼角潮湿。 我跌坐在床边,揉了揉摔疼的手臂,昂头朝吃痛闷哼的狐仙望过去…… 只见狐仙被洞穴石壁弹撞半跪在地,一头墨发凌乱地垂落于胸前,捂住胸膛就憋不住地猛喷了一口腥血…… 淬了毒的眼神缓缓抬起,目光越过我的身影,死死盯着我身后的东西—— 我一愣,憋住呼吸,僵着脖子顺着他的视线,机械扭头。 目光所及,是一条庞大粗壮、青光熠熠、浑身生满坚硬蛇鳞……泛着冷光的鳞甲随着呼吸,微微一张一翕的——青色、巨蛇! 巨蛇身躯粗长,蛇尾一圈圈盘踞在我的背后…… 我本该扶在地上的手,此刻,正稳稳按在他冰凉坚硬的蛇尾青鳞上! 我呼吸急促的壮着胆子,目光沿着他的蛇身,一寸寸往上挪—— 视线最终定格在,它那双绽着金光的深邃竖瞳……以及,它蛇口两侧的锋利毒牙上。 巨蛇周身笼罩着潮湿的薄雾,蛇身高耸,蛇首微垂,一双冷冽金眸正静静凝望着我。 见我怔在地上,巨蛇将脑袋再低下几分,收了嘴边毒牙,平静朝我吐了两下血红的蛇信子…… 冰冷的眸子也柔和了许多。 它静静立在我的背后,像是,在给我撑腰…… 直至,我留意到大蛇眉心的那抹赤红流烟印记…… 我紧绷的身躯,才不自觉松懈下来。 是他! 昨晚,不是梦! 我惊诧地攥紧双手,不可思议地愣瞧着他,一动不敢动。 原来,他藏身在外婆给我的蛇瞳戒指里! 既然,他醒了,我们睡都睡了,那他应该看不得灰狐仙当他面给他戴绿帽子吧。 他会保护我的对么…… 至少,他不会让我死在别的男人床上! 五米开外的灰狐仙踉跄爬起身,阴恻恻地盯住青蛇王,咬牙切齿地恼火质问道: “你是何方神圣,本王在九黎山从未见过你!你竟敢闯本王的洞府坏本王好事,真是活腻了!” 立在我身后的蛇王闻言挺直身躯,不屑地扫了灰狐仙一眼,高冷启唇:“少废话,打了再说!” 话音落,青色巨蛇一个飞身,风驰电掣地朝灰狐仙冲过去—— 灰狐仙老脸一白,避之不及的着急后退两步,一转眼,也化成一条身躯长满灰狐毛,耳尖与眉心皆余留一抹白,身后蓬松炸开五条青尾的成年大狐狸。 一蛇一狐在三米外的空地里打得不可开交,青尾灰狐妄图用锋利兽爪挠瞎青蛇王双眼,但却被青蛇王蛇尾一扫,二度拍撞在冷硬石壁上。 灰狐仙跌落在地连滚了两圈,四爪麻利的再匆匆爬起,呲牙咧嘴地朝蛇王发出警示的闷哼声。 同一时间,灰狐仙周身迅速聚拢起一团乌黑雾气,再出手,一蛇一狐直接从地面打上了半空。 两东西斗法,强大的灵泽顿时于平地掀起阵阵阴冷飓风—— 洞府里的金银瓷器摆设被飓风卷的叮当作响,石桌上的白瓷茶具更是啪的一声,全被掀下桌,落地碎成瓷渣渣! 趁着蛇王与灰狐仙斗得难舍难分,我艰难地扶床从地上站起来,看准洞口光渗进来的方向,拎起裙摆就要先逃一步…… 但,就在我离内室洞口只差两步之遥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狐狸的哀鸣—— 下一瞬,灰狐狸就被蛇王一蛇尾劈落下来,重伤的身躯正好啪的一声,摔在了我的脚边!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往旁侧跳了一步。 灰狐狸砸在地上,满身是血地痛苦张嘴,又呕出一口黏糊糊的血沫。 只是,灰狐狸都被伤成这样了,竟还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看它东倒西歪地站起身,我胆怯的连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才心有余悸地停顿住。 灰狐狸淬了一口血沫,不死心地哑着嗓音,口吐人言:“你、到底是谁!” 大青蛇淡漠眯眼,漫不经心地用蛇尾扫去鳞甲上残留的几点狐狸血,居高临下地睥睨他:“此地,是本尊的地盘。若非本尊沉睡,九黎山岂容你称王。” 短短几字,语气平淡,却威压极强! 灰狐狸重伤的身躯狠狠一僵,蓦地瞪大充血的狐狸眼,语气恐惧中,又携着几丝不甘:“你是、红云洞的那条青蛇,青漓蛇尊!” 青漓、蛇尊…… 李大叔诚不诓我,娘娘庙下镇压着的这条大青蛇确实是个狠角色。 能镇得住灰狐仙! 大青蛇眼底毫无波澜地淡淡应了句:“正是本尊。” 灰狐狸晓得这次是踢到铁板了,确认完大青蛇的身份,咬紧一口狐狸牙,转头就化作一缕灰烟往洞外仓皇逃了…… 灰狐仙逃跑后,洞里的母狐狸们也纷纷着急逃窜,一窝蜂地往外面的千里连绵大山深处躲—— 我贴着石壁站在狐狸洞内,目送洞里最后一条母狐跑远,这才心跳加速,扭头看向杵在洞里的那条足有十米长的青蛇王…… 青蛇王此刻也在垂眸瞧着我,与他目光相接那一刻,我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收拾完灰狐仙,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收拾我了?! 传闻他这条青蛇王之所以被镇压在娘娘庙下,就是因为他曾在苗域为非作歹,祸乱一方,扰得三千里苗域民不聊生…… 我小时候,还在邻居赵奶奶家听过关于青蛇大妖的故事。 赵奶奶说,娘娘庙下的青蛇大妖狠戾凶恶,动一动蛇尾,就能令天地失色,风云巨变。 闭一闭眼,便可让人间白昼变黑夜! 青蛇大妖刚来苗域那两年,九黎山上,遍地是人骨! 蛇王虽说长得美……但他吃人啊。 完了,谁能算到,他竟然真醒了! 我越想越害怕,今天好不容易才从灰狐仙的手里逃掉,可不能又折在这条蛇王手里啊! 我与他四目相对了将近十分钟…… 他没再说话,而我,则一个劲咽口水。 他这样盯着我,眼睛不涩么? 他怎么都不眨眼啊!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要不然、跑吧? 我双手攥紧繁琐的裙摆,暗暗下定决心。 终于,等洞口一阵凉风袭进来时,我硬着头皮,心一横—— 转身就朝洞外疯跑了出去! 老天爷啊,早知道他会醒,我还不如去嫁阴尸呢…… 昨晚上半场算我强迫他……可下半场他也主动了! 不知道看在我们有过一夜情的份上,他能不能留我一条小命。 我一口气狂跑了三里路,直到踏上下山的那条崎岖小道,我才拖着沉重步伐,按住砰砰乱跳,剧烈起伏的胸口停了下来。 幸好,他没有追上来。 我艰难挪到一棵柳树下,抬手扶树干,大口喘着粗气。 擦面而过的清风里,隐约携着一丝,熟悉的莲花清香…… 今年的荷花,开得这样早吗? 一口气刚缓上来,我的脑子勉强清醒了八九分。 忽然,一道清冷平静的磁性声音从身后传来,儒雅淡漠:“不带本尊一起回家么?” 第11章 早知你会醒,绝不敢睡你! 我霎时脊背一僵,石化在柳树下。 他、还是追来了! 疲倦与恐惧同时在头颅里炸开,我竟突然眼前一黑,窝囊的腿软倒了下去。 “阿鸾!” 一个携着花香的清凉怀抱从后接住了我。 男人心疼抬指,抚了抚我汗湿紧皱的眉心,一条有力手臂托住我的腰肢。 随即,将不争气晕死过去的我,打横抱了起来。 “本尊,有这样可怕么……” —— 再次清醒,我已经躺在自家的大床上了。 银杏守在我的床边,见我浑噩睁开双眼,立即惊喜握住我的手,着急和在我床前徘徊的李大叔喊道:“老爸!镜镜醒了!” 随后又后怕地扑进我怀里,激动抱住我: “呜镜镜,你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我就说,镜镜以前遭了那么多罪都扛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大叔顿住步伐,一脸严肃地走近我两步,关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内伤?” 我躺在床上,揽住银杏,拍拍她的后背猛松一口气,摇头哑声回答:“我没事……” 不解的环顾四周,我嗓中干涩地艰难问李大叔:“李叔,我怎么回来的?” 我记得,自己是在下山的路上,体力不支晕倒的…… 晕倒后,好像被蛇王给抱了起来。 而且,我的喉咙也不疼了。 伸手摸摸,脖子上的伤,竟然消失了! “难道是蛇王把我送回来的?” 李大叔双手背后,眉头微蹙,凝重开口:“你昨夜,还是去了山中禁地,选择嫁给了青蛇王。” 我心虚地低头嗫嚅:“我以为青蛇王不会醒……” 李大叔并没有多追问旁的,听罢只道: “这也算是你们的缘分。是蛇王把你送回来的,傍晚我和银杏在家等消息,蛇王遣了条小黑蛇过来告诉我,说你已经回家了。” “那我早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灰狐仙的花轿内?”我紧张问。 李大叔叹口气,说: “早上五点,你母亲就带人来你家给你换衣梳妆了。我本打算设法阻拦的,但发现你身上已经沾染了蛇王的气息,便没有再插手。 你已经嫁给了蛇王,蛇王不会对你见死不救。从今日起,你就是蛇王的夫人了。” “大清早的,大祭司她们在宗祠地牢中没找到你,就直接来你家搜人了。 你那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昏迷不醒,你母亲就让喜婆子给你换了嫁衣画了妆。 你母亲对你也太狠心了,怕你醒过来后设计逃跑,就在你身上下了好几道法咒!” 银杏义愤填膺的握拳恼怒道:“都是她的女儿,她就算不疼你,也不能把你往死路上推啊!” 我勉强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早就习以为常了: “宋花枝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圣女,她在宋花枝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何况,宋花枝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 宋花枝是神娘娘转世,又是整个阴苗族最圣洁干净的长生泉供养女,是她赋予了宋花枝一身荣光,她怎么舍得看着自己最疼爱最争气的女儿被山里的野狐仙毁掉。” “那你呢!你从小就被她抛弃,她可有对你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宋花枝自己惹出祸事,大难临头,她就强迫你给宋花枝背锅,做宋花枝的替死鬼! 从前老祭司活着,还有人护着你,现在老祭司也没了……如果老祭司还在,大祭司母女俩怎么敢对你下手?” 银杏握住我的手心疼不已,红着眼眶愤愤道:“她们就是欺负你身后没人撑腰!” 是啊,我外婆还在的话,一定见不得她们这般算计我。 可,外婆已经过世了。 我低头湿了眼角,想了想,问李大叔:“那些突然清醒的村民又是怎么回事?” 李大叔冷哼一声,“都死了。” “什么?”我心头一颤,猛地坐直身,不敢相信道:“他们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控诉我的样子,分明就是个逻辑清晰的正常人! 李大叔在床前拉个凳子坐下,闷声道: “他们本来就是你母亲用阴阳巫术强行唤醒的人,你外婆下葬那天,他们身上的阳火已经灭了两盏。 你母亲唤醒他们,为的就是把你姐姐做过的那些孽安在你头上,如今你母亲目的达到了,他们自然就没用了。 你的花轿刚送上山,他们就相继暴毙在家里,下午两点,我才将最后一个死者的魂魄送去阴间。” “那他们的死,岂不是又要算到我头上?”我气极反笑。 李大叔残忍说破现实: “不然呢?现在整个月阴村都以为在娘娘庙与男人淫乱,与野仙家苟且的女孩是你。现在仅剩的三名证人也死了,这口黑锅自然要砸在你头上。” “凭什么!为什么要我替她受报应,我不服。”我抓紧搭在身上的被子,下定决心道:“我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我是清白的!” “你还想再上娘娘庙?”李大叔问。 我咬牙不甘道: “外婆走了,我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如果这次的黑锅我背下了,那就算我从灰狐仙手里逃过一劫,以后我母亲还是会让我给宋花枝背其他骂名! 我不想沦为月阴村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想未来在族人的面前抬不起头,处处低人一等!” “我支持镜镜!” 银杏挽住我的胳膊赞同道: “大祭司她们三言两语就能毁了镜镜的清白名声,镜镜如果不反抗自保,那她们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镜镜! 不是镜镜干的事,凭什么要安在镜镜头上!什么圣洁无暇的神娘娘转世,长生圣女,我们偏要揭穿宋花枝的真面目!” 说着,银杏仗义握住我的手,“你要去娘娘庙,我陪你!不过……爸,宋花枝为什么要在娘娘庙和那些仙家还有青壮年男族人干那种事啊?” 李大叔从腰后掏出白玉烟杆,点火,燃起烟锅里的碎烟草,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修炼。男人的精元,对她有用,野仙家的精元更能助她增长修为。挑在娘娘庙干这种污秽事,是因为娘娘庙是整个三千里苗域,灵气最纯粹充沛的地方。” “娘娘庙里,真的有神明吗?”我向李大叔问出了心底困惑已久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外婆,外婆告诉我,娘娘庙里供奉着一尊心善的神。 没人知道这神是什么来历,只知道自从娘娘庙落在九黎山上,降于苗域后,九黎山里的野仙家们就再也不敢为非作歹,骚扰三千里苗域的生灵了。 可如果娘娘庙里真有神明,宋花枝又怎么敢在娘娘庙干这些污秽事。 还是,宋花枝真是神娘娘转世…… 李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只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从前有,现在没有了。” 从前有现在没有,那岂不是只剩个空庙了?! 怪不得野仙家们敢在娘娘庙作祟。 “宋花枝,真的是神娘娘转世吗?”我不死心地企图从李大叔这得到答案。 李大叔拿起烟杆,朝床腿处磕了磕,“神不会害人,只有妖魔,才会损人性命。” 是啊,如果宋花枝真是神娘娘转世…… 神娘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淫乱无度的事! 李大叔瞟了眼我豁然开朗的脸色,平静问道:“你见过蛇王了?” 银杏闻言也立即八卦贴上来:“蛇王长得怎么样?!像人吗?” 我呛住,回忆起蛇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心虚地红了双颊…… “他、修炼得道,当然像人……长的、咳,勉强还能看吧!” “啊?勉强、还能看?” 银杏立马对蛇王失去了兴趣,嫌弃地往边上窜了窜: “那就是一般般了,算了,我对平平无奇的男人无感。只是可怜了我们镜镜,嫁了个非人类也就算了,还长得一般!” 银杏越说越难受,抱着我就要哀嚎。 我赶紧抢先一步打断她的鬼哭狼嚎:“目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蛇王,会吃人的!我的小命暂时都难保,你还管什么长相!” 银杏憋住声,恍然大悟:“也是哦!” 趁着李大叔还在,我赶忙向他求助: “李大叔,我现在该怎么办啊!那条蛇是不是从今往后就缠上我了!我当时只是为了找他挡灾,我没想过他会苏醒…… 我利用了他,他会不会吃了我啊!李叔,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放过我?” 李大叔平静地抽着大烟,从容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么,你与蛇王,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况且,是你先不懂事招惹了他,他不会吃了你,但也不会放过你。” “那、我和他岂不是,真要相处一辈子?”我心惊胆战地呢喃。 李大叔掏出干净手帕擦拭烟杆,“你穿嫁衣去嫁他,和他做了夫妻,以后他就是你的丈夫。你放心,他不会要你的命,相反,他还会在暗中护着你。” 言罢,深深瞧着我,别有深意道:“凡事耳听为虚,眼见也为虚,用心感受,才是真。试着去与他相处,和他接触,他不是坏东西,你会喜欢上他的。” 我会喜欢上他…… 喜欢上一条蛇?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可,我相信李大叔不会害我。 何况,我嫁给青蛇王本来就是李大叔牵的线。 他那晚故意提起南头的山洞,就是在有心将我往九黎山禁地里引…… 不过,即便如此,在我还没有弄清那条蛇是好是坏期间,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紧张伸手拽住李大叔的袖子,我猛吞了口口水,“那个,李大叔,你有没有什么驱蛇控蛇的符咒,给我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蛇王哪天想不开真要一口咬死我,我也好拿出来自救。 李大叔望着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驱邪的黄符塞给我。 李大叔与银杏离开后,我惴惴不安地下床,跑去外婆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 半个小时后总算把外婆生前收藏的几本苗域巫蛊术古籍都给翻了出来。 外婆生前是阴苗族的前任大祭司及现任鬼师,阴苗善死蛊,听村里的老人们说,外婆年轻时炼的蛊丹乃是整个苗域最灵的秘药。 而且,外婆不但会炼死蛊,控生蛊的技术也是一流! 阴苗族祖先最开始也是会操纵生蛊的,只是苗域各族从远古时期血脉绵延至今,苗域蛊术皆是口耳相传,留下的记载甚少,世代相传过程中难免会有遗漏。 加之各族俱是经历过严重的天灾人患,是以苗域的秘术至今已失传了泰半。 阴苗族当初为了保住本族炼阴蛊的秘术,便选择放弃传承控生蛊的能力。 可是即便这样做了,阴苗族的秘术也没有保存下来太多。 现在的阴苗族,也就只有祭司一脉才可以修炼更高乘的蛊术。 普通族人,连炼个退烧治感冒的蛊丹都有困难。 至于外婆为何会控生蛊,是因为外婆年轻时有个青梅竹马的阳苗玩伴。 那个阳苗人刚满二十岁就得了绝症,外婆为救他性命炼了无数颗蛊丹,可到头来仍没能治好他。 而他也在临终前,把自己会的控生蛊秘术都传给了外婆。 外婆生前珍藏的基本苗域巫蛊术古籍中,就有一大半是那个阳苗族人送给她的。 阳苗族控蛊术中就有控蛇之法! 我着急忙慌地翻开那些古籍目录,将九本古籍摊在桌上一字排开,仔细查找…… 都怪我从前太过懒怠放纵,外婆活着的时候曾将这九本书塞进我手里,要我挑想学的蛊术修炼,她给我做指导。 但我总想着,外婆身体还那么硬朗,我就算学蛊术,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外婆走了,我又招惹了娘娘庙下镇压着的那条青蛇,只能临时抱佛脚照着古籍学一点了! 翻到第五本古籍,我终于在书里翻出了对付有灵性的蛇类大妖的办法! 书上说,用犀牛角、朱砂、雄黄、苍术、磷粉研磨混合,能驱蛇百丈,将此物随身佩戴,蛇蝎精怪则不敢近身。 这个好! 我认真拿本子把这些内容摘抄记下来,准备等会混点试试。 第六本古籍里,有收录避蛇的灵符。 记下来! 第八本古籍里,记载了控蛇的口诀。 记下来! 第九本,上说,被仙家缠身,可以给自己烧个替身,糊弄仙家…… 这个也记下来! 晚上七点半,天色总算黯沉了下来。 我拿上准备好的香包、符纸、口诀小抄、以及做工粗糙,胸前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红色纸扎人去门口池塘边的十字路口给自己烧替身…… 犀牛角与朱砂雄黄等用料我家里就有,空白灵符我家也不缺。 而我扛过来的纸扎替身,我自己就会做。 从前外婆给村里人招魂还阴债常会用到纸扎人,由于随用随买不大方便,而且村里的扎纸匠又是位身体不大好的六十多岁老人家,冥钱纸扎的生意平时并不好做,隔个一两天才会有一位买家上门。 因此老纸扎匠开门做生意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傍晚四五点就关门休息了。 可外婆每次接手的麻烦事都发生在深更半夜,阴苗族人敬重外婆,若非家里实在无计可施,找族里懂门道的人也解决不了,绝不会轻易惊动外婆。 事情闹到外婆跟前,十回有九回都是到了最后期限,外婆半夜三更需要纸扎与冥器,又不能次次都将上了岁数的老纸扎匠大半夜喊起来。 是以,为了便捷期间,外婆有时会在家里,自己动手做一些纸扎人囤着。 如果赶上纸扎人不够用的时候,就喊我临时粗糙地扎上几只。 故而,我打小就会做纸扎,只是我的手艺没有外婆精细,外婆每次都能将纸扎做得栩栩如生,纸人面部描绘的更是与生人一般无二。 我做的纸扎……粗略看,还凑合。 至少有鼻子有眼。 脸与生人不像,就贴张照片上去! 我蹲在池塘南头的老槐树下,把纸扎人放在外婆从前常用的烧纸盆里。 纸扎人的胸口,被我用毛笔蘸朱砂,歪歪扭扭地写上戊辰、丙辰、壬寅、辛亥八个红字。 烧之前,我特意用针扎破了自己的食指,滴了点血在纸人眉心。 这样,替身就万无一失了! 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我将纸扎人点燃。 纸糊的小人遇火瞬间燃起凶猛烈焰,被池塘头的夜风一刮,火烧得更凶了! 不到五分钟,滚烫的火舌就将纸扎小人给彻底焚成了灰烬。 我看着火盆里残留下的片片黑色纸烬,猛松一口气,瘫坐在草地上。 缓了缓,又赶紧跪下身冲火盆磕了三个头: “蛇王老爷,收了替身可就不能收我了!老天爷保佑,西王母保佑,神娘娘保佑,保佑蛇王老爷分不出它是个假货! 蛇王老爷,你有什么怨尽管冲我的替身撒,你如果实在生气,一口吃掉她也行!只要别要我的小命就成! 和你成婚实属误会,我要是早知道你会醒,绝不敢去睡你啊!” 我胆颤心惊地祈祷完,又朝烧纸盆里丢了几张黄纸,小半筐金元宝。 等一切做完,我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裳准备原路返回。 只是,我刚迈出去两步,一阵寒风就猛地袭向我后背,吹得我脊上一阵发麻—— 而我,也有所感应的倏然停步。 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僵硬扭头……转身…… 目光落回老槐树下,果然见到一条遍体生满青色鳞甲的十米长巨蛇,盘着蛇尾,昂头挺胸,目光清冷的平静睥睨着我…… 是、蛇王! 第12章 宋鸾镜,你想抛夫弃子? 他竟然,又现身了! 我心跳加速的瞪大双眼石化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疯狂设想着等会他扑上来咬我,我是该先洒雄黄粉还是该先烧灵符…… 但,槐树前的青蛇大妖只用余光扫了眼铁盆里的纸人灰烬,沉默片刻,淡淡启唇:“本尊的眼神,有这么不好?” 他的意思是…… 他能分清纸人和真人?! 呸,这不废话吗,我现在人就杵他眼皮子底下,眼神再差,也能分清真假啊! 想了想,青蛇大妖又说:“这个纸人……丑的、别具一格。” 我:“……” 他还挑上了! 就这个丑人……我还扎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呢! 手指头都给我扎进倒刺了。 不过,我并不敢当面吐槽他。 它这次现身,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可他这会子的情绪,好像稳定的又不像是来杀人…… “本尊……”他突然探头接近我,我脑中轰的一声,警惕心刹那提到了嗓门眼! 来了,他果然是来杀我的! 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仿着古籍示例图画出的灵符,掏出打火机就点: “你别过来!你、你别吃我,我不好吃!我有符!” 点燃的黄符被我胡乱扔向它。 但……效果微末、个屁。 根本毫无效果! 那些符别说避蛇了,我扔过去那一刻,他甚至连眼都没眨…… 火焰落在他尾边,他低眸淡淡一扫,清冷评价:“此符,一般。” 我自尊受创的又从口袋里掏出荷包,扯开布袋,直接将里面的粉末全朝他洒了过去—— “别怪我心狠,我也不想害你的!” 我心虚别过脑袋,原以为他会被这些避蛇的药粉伤到…… 可谁知,药粉扬向他,却在半空中炸出一朵朵蓝色磷花。 看着,像是夜空里纷纷坠落的人间烟火…… 莫名,有几分浪漫。 青色巨蛇挺身立在烟花深处,绽放的磷光映亮他身上的锋利蛇甲,居高临下地垂首看着我…… 眸光愈渐温柔。 完了,我要完了。 大招都放完了! 神思慌乱间,我猛地又想起,口袋里还揣着李大叔给我的辟邪符。 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心惊肉跳地朝上衣口袋伸手,打算把符拿出来,再试一次。 但,下一秒,青蛇大妖却预判了我的行为,平静提醒了我一句:“你身上的那些符,对本尊来说,没一张有用的,还是别费力气了。” 我掏符纸的动作一顿,额上冷汗又添了一层。 见我总算老实下来,蛇王才轻叹一声,身上银光一晃,庞大的蛇身便在眨眼间化成了一抹玉树临风、茕茕而立、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身形…… 化成人形的蛇王,肉眼看起来最多二十七八岁。 一袭青金丝线密绣祥云暗纹的古代深青广袖衣袍,腰封嵌着银龙佩饰,腰带下坠了一枚青凤玉佩。 月华般的皑皑银发散在肩后,长发未束,却一丝不乱。 长身玉立,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 脚踏墨色云纹锦靴,风入广袖,掀得他墨青衣角晃动。 倏有朦胧月光寥寥洒落在男人一身沉沉青衣上,衬得男人衣上暗金光泽宛若一池零碎的夕阳,浮光跃金…… 男人肩宽腰窄,不但身材好,脸也是世间少有的清隽俊美。 剑眉上扬,丹凤双目,高鼻薄唇,棱角清晰。 眉心一抹朱红流烟状印记,似云,似火…… 尤其是那双幽青色的眸子,深沉时如万丈寒潭,温暖时,如揉碎一池熠熠月光的古井。 青眸银发,俊容古袍。 似仙,似妖。 我怔怔看着他的脸,突然记起来,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前两次……都是在梦中! 现实中的俊美男人与记忆里的模糊轮廓重合,我总算想起,原来早在七天前,我去娘娘庙送莲花灯那一晚,我们就已经……见过了! 只是第一回我没瞧清他的脸,第二回,是在我被宋花枝的双生蛊所影响那晚。 他特意在梦中,让我睁开眼,看清他。 “是你……”我不可思议地后退两步,震惊瞪大眼睛盯着他。 “想起来了?” 他满意挑眉,抬脚走近我两步,看我没躲,方继续说道:“本尊不会吃你,你可是本尊的新娘,蛇类,没有吃伴侣的癖好。” “你就是蛇王……那,我去娘娘庙送灯那天,你难道,跟我一起回家了?”我错愕问他。 他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我,说: “那天你在娘娘庙,与本尊结了血契,准确说,你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是本尊的女人了。” “结血契?”我迷茫追问:“我什么时候和你结血契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平静提醒我:“你还记得,那天你在娘娘庙,被壁画上的青蛇鳞甲划破了手么?你的血,滴在了本尊身上。” “壁画……”我顿时想起来,那日,我的确摸了壁画上的大青蛇,还被蛇鳞割破了手指! 我的确看见自己的血染在了壁画上,可一转眼,壁画上的血迹就消失了。 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那、我昨晚嫁给你……” 他岂不是,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好像真的被我猜中了。 男人凝视我的目光突然柔和,从容启唇:“本尊,昨晚在等你。” 在等我…… 难怪,他昨晚会突然苏醒,按着我折腾个没完没了。 难怪,我在棺中看见他时,他身上也穿了件红色衣袍。 那衣裳,原来真是喜袍! 他昨晚,在等我嫁给他……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低头颤颤向他道: “蛇王老爷,我、我嫁给你就是想借你的气运帮我消灾,我实在不想死在灰狐仙的手里,我嫁你就是一场意外,那个、血契能解吗?我不是故意要把血弄你身上的……” 他闻言,温柔的眸色霎时冷硬,不悦审问:“你不愿嫁给本尊?” 我听见他陡然阴沉的语气,吓得呼吸一滞,赶忙摆手,口是心非的忽悠: “不、不是,蛇王老爷你英明神武,高大帅气,我怎么会、不愿意嫁给你。我就是、清楚我配不上您,我是人,您是蛇、蛇王……我、” 不等我把话说完,我的腰就被男人猛地伸手箍住,之后手臂捞过我的身体,重重将我揽撞在他宽硬的胸膛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动作给吓得头皮发麻,一动不敢动,心跳乱的差点跃上了嗓门眼! 男人微微低头,薄唇贴近我耳畔,呵出的清凉吐息扫红了我的耳尖。 抬手按住我的脑袋,威胁的语气里,却掺满了丝丝暧昧。 “你既已嫁给本尊,这辈子,就是本尊的人,死了尸体也是!” “……” “昨晚,还同本尊如胶似漆,今天就想抛夫弃子?” 我老脸一烫,被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什么时候抛夫……” 他鼻音上扬,略表质疑:“嗯?” 我噎住。 虽然、我的确是抛夫了…… 但我是为了自保,情有可原!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弃子了?!”我气急,但不敢胡乱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他,他就低头咬我一口! 青色的蛇,应该是毒蛇吧。 他骨若修竹的大手,忽温柔抚至我的小腹。 我敏感的腹部一紧,大气都不敢出…… “你我在一起,也有几回了,本尊贡献了那么多力气,说不准,你的腹中已经有了本尊的子嗣……所以,阿鸾,别想逃。” 他指尖轻柔地抚摸,摸得我头皮都麻了。 我猛咽了口口水,欲哭无泪道:“蛇王老爷,我配不上你,我……” 他恢复清冷口吻:“本尊与你的婚事,是你外婆生前替你求来的。” “外婆?”我不禁挺直脊背,壮着胆子着急问下去:“我外婆知道你在我身边?” 他捉住我的右腕,幽冷眸光落在我无名指处那枚蛇瞳戒指上: “这枚戒指,是本尊的眼睛所化,亦可做本尊的藏身之处。你外婆把戒指交给你,就是希望本尊能替她保护你。” 我手上的蛇瞳戒指,是他的蛇瞳! 我惊讶地盯着戒指,半晌没说出话。 外婆竟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甚至为我,求他庇护…… 我打小就陪在外婆身边,她老人家护了我一辈子,就连死后,也放心不下我。 “外婆……”我不觉湿了眼眶,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 他见状,怔了怔,竟抬手按在了我的脑袋上,将我抱在了怀里,温柔抚慰。 “本尊不会吃了你……毕竟本尊留着你,还有用。” 缓了缓,又道:“别怕。” 他抱着我,在池塘头的风口无声陪伴了我好一会。 直到银杏打着手电筒抄近道往我家门口跑,他才放开我,沉声交代了几句: “本尊刚刚苏醒,神魂还未安稳,需要找个清静地打坐修养。” “本尊就栖身在你手上的蛇瞳戒指内,你有危险,本尊能感知到。” “需要本尊时,可以唤本尊出来相见,本尊听得到。” 我木讷地点头,红着眼眶:“好。” 他叮嘱完,最后摸了摸我的脑袋,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我的戒指里。 他走后,我才感受着头顶他掌中余留的几分暖意,陷入怔愣。 这位蛇王老爷,好像……也不是那么凶残。 再回神,我赶紧叫住一头闯进我家院子的银杏:“银杏!我在这!” 我冲亮着门灯的孤院子招手。 过了两秒钟,银杏打着手电筒又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镜镜!” 年轻小姑娘穿着一身藏蓝镶银花片的阴苗族服饰,窄袖长裙,一头乌发挽成两个小包子,发髻上系着暗蓝发带、簪着两簇银花蝴蝶发钗。 几股细长的麻花辫垂落胸前,腕上挂着两只素银镯子,两枚青玉叮当镯。 女孩样貌姣好,细眉大眼,高鼻朱唇,粉腮桃花面,琥珀色的眸子炯炯有神。 眼尾点缀着几枚拉长眼线的白珍珠、绘着一朵绯红五瓣桃花。 阴苗族的姑娘都擅装扮,银杏也爱美,但银杏却不用靠化妆提升颜值。 只需简单的素雅淡妆,便能将女孩修饰的肤如凝脂,面似芙蓉。 “镜镜,你怎么在外面,我还以为你在家呢!”银杏大步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 我尴尬得垂头丧气:“我刚才在烧替身,但是没成,还把蛇王给引出来了。” “啊?”银杏惊叫一声,赶紧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头到尾检查一遍:“那蛇王有没有伤害你?你有没有事!胳膊腿都还好吗?” 我不好意思的咳了咳,窝囊回答:“我没事,蛇王没有伤害我……蛇王说,他不会吃我,而且,他还让我有需要就喊他,他会保护我。” 银杏皱眉沉默片刻,揣摩道: “那条蛇王,对你这么好吗?看来我爸说得对,那蛇王和你有缘分,只会护着你,不会伤害你。但,他可是整个阴苗族闻风丧胆的青蛇大妖啊! 听说,他当年刚来苗域不到两个月,整个阴苗族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后来是从天而降了一座娘娘庙,才将他镇在了神庙下的禁地里,连你母亲与外婆,都得每隔十年去检查一遍禁地的封印。 这次他出来,不会又要给阴苗族带来灭顶之灾吧?” 银杏这么一说,我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万一我真不小心放出了一个祸患……那我岂不是害了整个阴苗族! “蛇王说,他刚苏醒,神魂不稳还需要静修,暂时应该不会出来……杀人。” 我闷声说完,暗暗开始盘算还是得想个法子对付他,早做打算,如果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旦出事,我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银杏拧着细长柳叶眉安静一阵,烦躁挥手: “哎呀还是先不想这么多了,既然我爸都放心留他在你身边,短期内,他肯定不会给咱们带来麻烦。 当务之急,还是先对付你那个不知羞耻淫乱娘娘庙的姐姐吧!镜镜,你有没有想好,接下来咱们具体该怎么做?” 我回过神,问银杏:“宋花枝今晚上山了吗?” 银杏重重点头:“我和爸回家后,我就跑去你母亲家附近留心盯着你姐姐了,你姐姐半个小时前就出门往上山方向去了!” 我凝声喃喃:“她还真是贪得无厌。” 拉住银杏的手,我慎重道:“走,去找村长。” 第13章 把她榨死在床上 “村长?” 我颔首: “对,村长是村子里最憨厚正直的人,如果让村长亲眼目睹在娘娘庙里为非作歹的人到底是谁,那我就不用再多费口舌自证了。” 银杏听罢豁然开朗,激动赞同: “是啊!村里除了大祭司,就属老村长威望最高,让老村长给你做人证,这回看宋花枝怎么狡辩!” “那我们先去村长家!” “好。” 我与银杏达成共识,立即快步往村长家赶去。 可惜不碰巧,我们过去时,村长刚被亲戚喊去隔壁村喝夜酒。 来开门的是村长小儿子赵二哥。 乍一看见我,赵二哥顿时慌了神,拉着我就将我往他家屋后竹林里带…… 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安全,小路上没人,才紧张兮兮地握住我肩膀,担忧问我: “鸾妹,你怎么回来了?没事吧?那只灰狐仙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说着,懊恼低头,自责不已: “我早上想去拦下大祭司,阻止她们把你送上灰狐仙的花轿,可长老会那群人却把我和爸绑了起来,不许我们去救你! 鸾妹,都怪我无能,没办法救下你……你这是逃出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老天保佑,幸好你还能活着回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赵二哥是我在村里唯一的男玩伴,他比我大三岁,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从前我和银杏,还有赵二哥常在一起玩,他与我,用形影不离来形容都不过分。 只不过,这两年我们生疏了,上次见赵二哥,还是三月三祭娘娘那天。 至于为何会生疏,理由,也挺离谱的。 最开始,是银杏和他因为村里另一个女孩吵红了眼,明明是那个女孩先算计银杏,银杏只是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就惹得赵二哥发了好大一通火。 银杏觉得赵二哥胳膊肘往外拐,没有明辨是非的脑子,别人装一装柔弱在他面前掉两滴眼泪,他就指着和自己有二十来年交情的发小鼻子骂,实在太没底线。 打那以后就和赵二哥进入了冷战状态,至今两人还没和好。 而我和赵二哥疏远,是因为两年前,隔壁村有户人家看上了我,想把我娶回去当媳妇。 对方要来我家提亲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提前传来了月阴村,闹得村里人尽皆知。 赵二哥那会子竟也脑子抽风,一听有人要娶我就拉着老村长抢先一步来我家找外婆说媒。 他说,他想娶我…… 外婆原本就不打算同意外村那户人家的提亲,见赵二哥主动来我家说亲,又想着我和赵二哥从小一起长大,赵家在村里知根知底,赵村长还是个耿直公正之人。 我如果嫁给赵二哥,进了赵家家门,肯定要比在别人家过得自在顺遂。 于是,外婆就应允了赵家的提亲。 但从小到大我都只把赵二哥当成一起玩闹的兄长,对他根本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突然要我嫁给赵二哥,我根本接受不了。 我求外婆别让我嫁人,别赶我走,外婆再三确认我对赵二哥没有男女之情后,为了我的未来着想,就同赵家商量,说要把我的姻缘交给上苍选择。 外婆给赵二哥设下了三关考核,三关考核顺利通过,就证明我和赵二哥有缘,是天定的伴侣。 若是三关考核没通过,就证明,我与赵二哥有缘无分,我们的婚事,上苍并不看好。 赵二哥起初还信心满满地放话,说自己一定会为了我顺利通过外婆与上天的考验。 外婆也对赵二哥颇为欣赏,没有多犹豫,当天就点香开启了三关考验。 前两关赵二哥过得又快又顺,可到了第三关,外婆为了检验他对我的真心,直接将我踹进了毒蛇蛇窝…… 结果是……他被毒蛇咬了一口,外婆吓唬他,说中了蛇毒半个小时内不出来解毒,就会毒发,暴毙而亡。 他看着被困在蛇群深处的我,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犹豫了二十分钟不敢往前…… 然后,哭着扭头跑出了蛇林,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蛇窝里。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不再主动约我出去玩了,我也没去找过他。 虽说再碰面还是会说话,但我们之间,还是有了一层无法溶解的隔阂。 “我没事,赵二哥。” 我认真回答,张嘴还要说点别的,却被银杏没好气地打断: “说得好听,你要是真在意镜镜,镜镜被村民送上山后大祭司她们把你放了,也没见你跑上山追镜镜!现在镜镜安然无恙回来了,你又在这装什么痴情男。” “你!” 赵二哥面红耳赤地生气反驳: “谁说我没上山追镜镜?我是被我妈拦下来了,我妈把我关在家里一整天,威胁我敢迈出家门一步就上吊死给我看!我也是刚刚才重获自由!” 银杏双臂抱胸嗤之以鼻:“嘁,嘴上说得好听!” 眼见银杏和赵二哥又要吵起来,我忙疾声打断:“好了赵二哥,你们先别吵……我今晚来找村长大叔还有正事。” 赵二哥不耐烦地瞪了银杏一眼,随即问我:“着急吗?我爸刚走没多久,六堂叔找他喝夜酒,他最快也要夜里十二点才能回来。” “夜里十二点?”我失望低喃:“那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赵二哥不放心地握着我肩膀追问,目光真挚道: “你今晚突然来找我爸,是不是有什么紧要事?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你是不是想求我爸救你? 这样,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我家,我爸是村长,大祭司平日里还是会给我爸三分薄面的!” “和你说?”我犹豫昂头,与他清澈认真的目光相接。 能信他吗? 银杏嫌弃反呛:“住你家,谁稀罕啊!和你说有用吗?你会相信镜镜吗?” 赵二哥想都没想就一口答道:“我当然相信鸾妹!再怎么说我们三个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银杏趁机又道:“那如果我告诉你,镜镜没有和山里那些野仙家在一起,在娘娘庙干坏事害人的凶手另有其人,你信吗?” 赵二哥依旧不假思索地答复:“我信!” 我惊讶凝视着他,他说他相信? 赵二哥,还是从前的赵二哥吗。 赵二哥握着我的肩膀坚定与我说: “鸾妹你是什么脾气,我一清二楚!你根本不是那种生性浪荡的女孩,这其中肯定有阴谋,到底是谁想害你,鸾妹你自己有怀疑对象吗?” 我沉默片刻,抓紧双手,选择再赌一次! “如果我说,害我的人就是我姐姐宋花枝,你信我吗?” 听见宋花枝的名字,赵二哥也狠狠怔了下。 随即攥紧我的肩呼吸急促道:“有证据吗?我能帮你点什么吗?” 银杏斜眼觑他:“你不怀疑?” 赵二哥仗义道: “只要是鸾妹说的,我都相信。何况,别人不了解宋花枝和鸾妹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吗?宋花枝打小就爱欺负鸾妹,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确更像勾引妖孽的祸害。”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和银杏相视一眼,立马互通心思。 银杏二话没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村长大叔不在家,你去也一样!” 赵二哥被银杏拽得一头雾水,“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娘娘庙,带你看真相!” 入夜的娘娘庙,依旧烛光通明,神殿香火鼎盛。 山里气温低,甫一踏入娘娘庙的高大山门,一股阴寒气息便扑面扫来,凉意钻进人的骨缝里,吹得人全身骨头又酸又疼。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阴的缘故,夜晚的娘娘庙外,阴风阵阵,遍地薄雾袅袅。 娘娘庙建在半山腰,今晚的氛围,却好似不在人间。 檐下红纱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摇晃。 我们刚绕过娘娘庙正殿前方插满香火的通鼎,萧瑟夜风里就卷来了两张瘆人的黄纸。 黄纸落地,哗哗啦啦地被风吹到我们脚尖。 银杏紧张发怵地搓了搓手臂,往旁边跳开一步,避过黄纸,眉心拧成一团抱怨道:“庙里哪来的冥纸,大半夜的真是晦气。” 赵二哥倒是冷静,“过几日,就四月二十六了。族里要挑选长生玉女献祭长生泉,这些冥纸,都是往年的长生玉女家人烧的。” “哦对,四月二十六是族里的大日子,我怎么把这个事忘了。”银杏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不过,前几年也没见那些玉女的家人在这时候来娘娘庙烧纸啊。” 赵二哥淡淡解释: “那是因为,最近半年,长生神殿那边都不大太平。住在长生神殿附近的村民总是会在半夜看见身穿红衣,头戴凤冠的长生玉女亡魂游荡在长生神殿附近。 而且前两天,有不少已故长生玉女的家人都梦见自家女儿七窍流血地哭着站在自己跟前,祈求自己救命。 玉女们的家属去问过大祭司,大祭司说,是玉女的魂魄被束缚在长生神殿中供养长生泉,不得自由,所以才会向家人求救。 那些玉女本就是族中挑给圣女做侍婢的,只需死后帮阴苗族看守长生泉,就能保族人饮用泉水,延年益寿。 大祭司让玉女的家属们为我们整个阴苗族考虑,不要放纵自家女儿使小性子。 这不,最近那些家属都结伴来娘娘庙给自己亡故的女儿烧纸烧元宝,就是希望她们能安分点,老实为我们阴苗族看守长生泉。” 银杏思纣道: “往年的长生玉女,都是从当年亡故的年轻未婚女子中挑选的,还有一些,是犯了族规,被罚入长生神殿做玉女的…… 大祭司说是命那些玉女净化看守长生泉,细算下来,为长生神殿挑选长生玉女的习俗,已经持续十八年了,今年的玉女,是第十八位。 对了,你有从村长大叔那里听说,今年的长生玉女,是哪家亡故的姑娘吗?” “今年的长生玉女,可能是李娟儿。”赵二哥眸中黯了黯,话里有话地又压低声补充了句:“也可能不是。暂时,还没确定。” 银杏疑惑追问:“李娟儿?李瞎子的闺女?前一阵子是听说她生病了,但她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赵二哥面无表情,“现在活着,过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银杏:“啊?” 刚踏足进娘娘庙后院,我就闻见了那股熟悉的腥臭气息。 银杏一如既往地没察觉,直到赵二哥面颊潮红,步伐踉跄,鼻尖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低吟,银杏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迅速解下腰间的小熊水壶,一壶茶水全泼赵二哥脸上了! 得亏她提前准备了水,赵二哥被她勉强泼醒后,她又从斜跨在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普通医用口罩及一张N95口罩,把两张口罩叠戴在赵二哥脸上,这才让赵二哥得以保持清醒。 朦胧月色里,赵二哥在银杏的指引下,走到空殿的雕花窗前,看清殿内那一幕,顿时瞪大双眼。 丝丝血色攀上赵二哥的眼球。 偏殿外依旧绽放着妖异的桃花,笼罩在神殿上方的粉雾比我上一夜过来时,还要浓重! 殿里传出女子妩媚的呻吟声。 女子笑语婉转,喘息连连,偶尔,还伴随着有节奏的闷哼—— “黄大哥,别这么心急嘛……长夜漫漫,咱们有的是时间。” 里面的野仙也发出粗犷男人嗓音,边喘粗气,边尽兴嗔怪: “小妖精,敢在狐王眼皮子底下勾引本仙,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把你千刀万剐?” 女人闻言娇笑,伏在野仙身上撒娇嘟囔:“让我先坐起来,腿麻了,我们换个姿势……” 然后道: “我才不怕呢!母亲给我和那个小贱种下了双生蛊,我身上的气息,已经被转移到那个小贱种身上了。 狐王,会将那个小贱种认成我,再把她、榨死在床上。” 第14章 蛇王大人占有欲真强 “呵,你以为狐王是你之前伺候的那些仙爷吗?这么好糊弄,被你这个小妖精耍得团团转。 他可是有千年道行的野狐仙,你母亲那点雕虫小技,在他眼前,连障眼法都算不上。 你等着吧,那老狐狸好色重欲,等他榨死你那个冤大头妹妹,肯定还会回来收拾你!” “哎呀,你别捏我!没轻没重的痛死了。” 女人娇羞轻怪,笑着显摆道: “回来就回来呗,反正我能伺候他,他可舍不得弄死我,毕竟,我可是他这辈子,尝过的,味道最好的女人。可别小瞧了我的手段,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对我欲罢不能。” “既然你有信心拿捏他,还整这么一出干什么?直接嫁给他,不就成了?耍他的后果,你这个小妖精可承担不起。” “我什么时候耍他了?我想嫁给他啊,是我妹妹听说嫁给他,就能跟着他享受世间极乐,所以才自作主张,代我替嫁。再说,双生蛊又不是我下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里面的人还在酣畅淋漓地喘着粗气,女人颤颤道: “谁让他,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可是圣女,我的身份,不容一丁点污迹…… 人人都知道我和你们睡了,知道那些男人的精气是我吸噬的,本圣女以后,还怎么在族人面前抬得起头。 本圣女可是神娘娘转世,本圣女是做不出这种纵欲之事的,所以,淫乱的人,只能是与我相貌相似,气息相仿的宋鸾镜。” “不错,够坏,爷喜欢!” 殿内咚的一声,两人倒在了床上,战况激烈。 灯影下的赵二哥看得两眼猩红,不自觉喉头滚动,咽了口口水。 额角还挂着一滴汗珠。 银杏瞧着他此刻的反应,嫌恶的一把将他扯进了竹林里。 等他脑子清醒了,银杏才压低声没好气道: “看见了吧,真正吸男人精气,和野仙苟合的人是宋花枝,根本不是镜镜。大祭司是为了保护宋花枝才将镜镜当做替死鬼推出去背锅的!” 赵二哥反应迟钝地昂头,迎上我探究的目光,不自觉绷紧身体,连忙道: “我看见了!鸾妹你放心,回去我就把真相告诉爸,明天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但,想要揭穿真相,光凭他一个人证,还不够。 不过,现在他愿意相信我,还愿意给我作证,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在竹林里没站几分钟,我母亲宋淑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娘娘庙后院的花园里! 我赶紧抓住赵二哥的手腕,扯着他躲进巨石假山后。 殿内的宋花枝还没完事,母亲就站在殿外灯笼光影下,手里捻着檀木珠,静静候着。 银杏惶恐捂住鼻息,用着仅我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紧张问:“她怎么来了?” 我摇摇头。 赵二哥看见母亲的身影,许是太过紧张,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我胆战心惊躲在暗处,唯恐制造出动静被外面的人发现。 赵二哥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手一松,突然掉下一串东西。 好在银杏眼疾手快地及时弯腰,抬掌稳稳接住了他掉下的物件。 这才让我们顺利逃过一劫。 银杏抓着东西往赵二哥怀里一塞,是串钥匙。 不悦的翻了赵二哥一个白眼,用口型朝赵二哥无声道:“废物。” 赵二哥心虚的避开视线,把钥匙重新塞回兜里。 看来赵二哥还是平日太老实了,干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忽有一阵阴风扫面,吹得我一个激灵。 下一秒,却有一道深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 “你真觉得,他可信?” 我一愣,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惊讶转头看向走神的赵二哥。 蛇王老爷突然这么提醒我,是什么意思? “还有,阿鸾……把你、他的脏手撒开!” 这句话不似先前那样平静深沉,竟带着几分不悦吃醋的小情绪…… 我被吓得身子一僵,赶忙松开赵二哥的手腕,把爪子背在身后。 这个蛇王大人…… 占有欲真强!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殿内那偷情苟且的一人一仙才终于完事。 一只一米多高的黄毛动物从殿内大摇大摆的慢悠悠迈出来,像人一般直立行走。 路过母亲跟前,母亲还低头向他无声表示恭敬。 原来是一条黄鼠狼,黄大仙…… 不久,宋花枝也穿着抹胸短裤,身上披着一层淡黄薄纱走了出来。 母亲见到宋花枝,寒着脸责备:“你也太胆大了,灰狐大仙的花轿今天才送上九黎山,你就敢来娘娘庙继续和其他野仙放纵!” 宋花枝闻言,立马凑过去抱住母亲胳膊撒娇: “妈,你怕什么啊,我了解那条狐狸,他没有一夜,是不会放过宋鸾镜的。说不准现在正和宋鸾镜,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呢,才顾不得我呢。” “可你每每与人水乳相交,身上就会散发媚香,就算灰狐仙没闻见这香味,村里那些男人也能闻到! 要不是我在路上拦住了上山的男人,你今晚又要给我惹事! 宋鸾镜才刚送走,村子里就又死人,你这不是在给宋鸾镜洗脱罪名吗? 妈让你忍一段时间,你偏不听话。” 母亲的表情严肃,语气却不自觉柔软下来,一字一句,宠溺怜惜。 我愣愣望着母亲渐渐温和的眉眼,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严肃冷漠的大祭司,也会有温柔耐心的一面。 宋花枝噘嘴卖乖: “哎呀妈,你也知道,我现在这情况,停不下来。 而且妈你不是说了吗,等宋鸾镜死了,圣女气运就会全部回到我体内,我就能控制住身上的香气了。 宋鸾镜撑不到多久的,最多两天,宋鸾镜就会被灰狐仙榨死在床上!” 圣女气运…… 我当真分了她的气运吗? 我暗暗抠住身后凸起的石面。 母亲昂头深吸一口气,“对!只要宋鸾镜死了,圣女气运就会进入你的体内,就再也没有人,能挡我枝儿的路了!” “原本,早在四月十四那天,宋鸾镜就该死了。” “你和宋鸾镜刚出生,妈就给宋鸾镜下了绝命蛊,此蛊是妈的心头血所炼,除了妈,就算你外婆也无法可解。” “妈让宋鸾镜多活这二十二年,为得就是利用她的纯洁圣体给你蕴养圣女气运,如今她体内气运已充盈成熟,她作为帮你蕴养气运的容器,也该功成身退了。” “可惜,是你外婆逆天而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能拿鬼符以命换命,化解掉了她体内的绝命蛊。” “既然绝命蛊弄不死她,妈就只能用双生蛊,借灰狐仙的手除掉她了!” 绝命蛊,以命换命?! 我的脑子里霎时落下一道惊雷轰鸣,意外的绷直身体,十指狠狠扣着粗糙坚硬的石面。 鼻头一酸,双目滚烫! 原来,我阳寿已尽是因为母亲给我下了绝命蛊。 外婆解不了我的蛊,只能用鬼符以命换命…… 如果当初我没有被亲生母亲下蛊,外婆就不会死了。 是我害死了外婆,也是母亲害死了外婆! 我紧绷着身体,越想越觉得心痛如绞,肩膀颤得厉害。 眼泪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盼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呢! 我不求她能将给予宋花枝的母爱分给我一丝丝,只求我们母女这辈子各自安好。 可她,竟为了成就宋花枝,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留给我。 银杏不放心的牵住我手,心疼问道:“镜镜,你没事吧?” 赵二哥也担忧瞧向我。 我抬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摇头假装坚强:“我没事。” 既然她们没把我当成骨肉至亲,那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将她们认作母亲与姐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得自保! 凌晨一点,我们顺利离开娘娘庙,下山回了家。 村长家在村北边,我和银杏家则在村南头。 赵二哥魂不守舍地行至山脚岔路口,笑意勉强的与我们道了别,踏上了回北边的路。 银杏挽着我的胳膊,回头瞧了眼赵二哥渐行渐远的背影,狐疑道:“你说,赵二敢帮我们作证吗?” 我与银杏,甚至赵二哥本人都一清二楚,一旦挑破真相,就是在和大祭司作对,严重点……还可能被全族人唾弃围攻,沦为众矢之的。 赵二哥只是村长的儿子,今晚亲眼见到真相的人终究不是耿直公正的老村长。 我抿了抿唇,心情沉重道:“只能赌了。” 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十年友情赌! 银杏安静片刻,忽从腰带布袋里掏出手机,睿智道:“没关系!就算他认怂反悔也没事,刚才我偷偷留了一手,拍下了黄大仙与宋花枝从神殿里出来,与大祭司碰面的那一幕!” 我震惊看向银杏:“你竟然带手机了!” 第15章 阿鸾,你想过河拆桥? 银杏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嗯哼,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手机平板笔记本这些电子产品都普及了,要善于利用高科技。虽然山里信号不好,可录像拍照功能不需要网络。 你以后也要常把手机带在身边,这样方便我随时联系你,而且万一遇见什么事,你也能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 我点点头,无奈道: “山里网络实在太差了,只有晴天才能刷视频不卡顿,近来都是阴雨天,网络信号格外差,我下午连给你发信息都费劲,加上我害怕上山把手机弄丢了,就没有贴身携带。” 银杏一本正经道: “阴苗族不愿与外界接触,又住在深山老林里,电网与信号塔能建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山里仙家精怪多,他们的存在会影响附近的磁场,还会导致网络信号差。 晴天有太阳,阳气重,当然就信号好点。我爸当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选这个地方落脚。” 阴苗族住在三千里苗域最深处,八寨十三村皆依山而居。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将阴苗族的十三个村落严实包裹其中,像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牢笼。 外面的人只知世间有阳苗,不知阴苗的存在。 随着近些年网络信息传播得快,苗族逐渐被外面的人熟知,不少大城市的年轻人都慕名前来苗域探险旅游,却鲜少有人,能走进苗域深处,踏入我们阴苗族。 听村里的老人家说,李大叔是在二十五年前来阴苗族的,那时他才刚满二十岁。 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李大叔却满身是血地摔倒在月阴村村口。 是我母亲、曾经的阴苗族圣女宋淑贞救下了他。 自那以后,李大叔就在月阴村落了户。 只是李大叔被宋淑贞救下一条命,侥幸活下来后,就成天死气沉沉,双目无光,脸上瞧不出半丝笑色。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打击,才变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年轻的大祭司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照顾,方让李大叔重拾活下去的信念。 也是那会子,族人们才知道,李大叔原来是外面的玄门弟子。 据说是年轻气盛在外得罪了人,导致对方趁他不备,一夜之间杀了他全家,而他自己也在极度悲伤中被仇家钻了空子,打成重伤,还没了一身道行。 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这才误打误撞闯进了我们月阴村。 年轻时的李大叔,和我母亲宋淑贞还有过一段孽缘。 当年是宋淑贞陪李大叔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痛苦的那段时光,后来两人日久生情越走越近,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奈何阴苗族有族规,族中女子不可与外族通婚,更何况宋淑贞还是阴苗族的圣女,她要嫁给李大叔,族人们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彼时宋淑贞对李大叔用情至深,为了求外婆答应她们的婚事,在外婆门前跪了整整三天。 而李大叔也舍不得放开宋淑贞的手,为堵住族人们的嘴,李大叔自愿放弃外族身份,承受阴苗族的上刀山下火海挨荆条褪凡骨四关考验,只为能获得阴苗族新族人的身份,与宋淑贞长相厮守。 四关过后,李大叔已经没了半条命,外婆见李大叔对宋淑贞确实情真意切,也松口应允了两人的婚事。 可造化弄人,李大叔最后还是没能和宋淑贞走到一块去。 两人大婚前五天,李大叔收到故人书信暂时离开了阴苗族,回来后,宋淑贞就突然悔婚,取消了他们的婚礼。 没人知道当年李大叔与宋淑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晓得,宋淑贞在一个月后,就嫁给了我老实憨厚的父亲。 又过半年,李大叔从外面抱回了一个会哭会笑的小女娃。 两人因此,彻底反目成仇。 宋淑贞每每见到李大叔就一脸怨气,而李大叔也不肯再多看宋淑贞一眼。 怪的是,李大叔与宋淑贞闹成了一对仇家,却依旧对我外婆敬重有加。 也从没因为我是宋淑贞的女儿就厌恶我。 反而允许银杏和我一起玩……把我看做半个闺女。 记得小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被大祭司抛弃的扫把星,银杏则是李大叔在外面养得相好生的野种。 我们俩在外挨村里长舌妇骂时,是李大叔把我们护在身后,寒着脸一字一句认真道: “小鸾镜不是扫把星,杏子也不是野种,这两个孩子不是没爹没妈,都是我老李的闺女,谁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打那以后,李大叔就常同人讲银杏是他亲闺女,我是他干闺女。 就连上小学那几年,都是李大叔一个人接我和银杏两个孩子回家。 要说李大叔当年为什么选择留在月阴村,大概一开始,是为了一个求不得的人,后来,是习惯了三千苗域最深处的寂静。 回家后,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院门,扯了下院子里的电灯开关。 漆黑的小院一瞬明亮起来。 把院门从里头闩上,我习惯性地张口喊了声:“外婆我回来啦——” 喊完,我才骤然想起,外婆已经没了…… 一时间,强烈的失落感像只无形的大手,迅速包裹住我整颗心脏。 我僵住了手上动作,讷讷转身,院子里还遗留着外婆出殡时洒落的黄白纸钱。 灵魂深处,好像空了一块。 是啊,外婆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以后,家里再也不会有人等我回来了。 我恹恹低头,进堂屋垂头丧气地坐了几分钟,随后又跑到后院,抱了一截香樟木。 把香樟木放在亮着灯的院子里,我从杂物房里翻出一把斧子,随后挥起斧子将香樟木一分为二。 叮叮咣咣的劈完木头,我特意挑了块劈得平整的木心,把板子放在长凳上,再用刨子把木板表面刨光滑。 外婆去得仓促,出殡前的牌位是老村长用自家陈年的柳树板凑合做的。 外婆下葬后,那牌位也跟着送外婆入土的花圈黄纸一道被投进火里烧了。 供在家里的牌位,还要另做。 我要亲手给外婆做尊牌位……或许,阳间有人念着外婆,外婆还会回来看看呢。 我专心致志地低头刨着香樟木木板,抬手擦汗,一阵微凉的阴风扫面而过,拂起我肩上垂落的一缕长发—— “在做什么呢?”清澈悦耳的男人嗓音在耳侧响起。 我顺嘴答了句:“做牌位。” 话说完,我才脊背一凉,猛地意识到和我说话的,不是人! 我惊恐扭头,只见熟悉的颀长身影此刻就站在我的右侧。 青衣银发,深眸灿若星辰。 眉心赤色流烟印记灼灼妖异。 朦胧月华淡淡笼罩在男人芝兰玉树的高大轮廓上,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目看我手里东西,意外道:“你还会做木工?该不会,也同你扎纸人的手艺一样……” 一样如何,他并没有说,可能是怕打击到我的自尊心。 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伤我自尊好不好! “蛇、蛇王老爷!”我停下手上动作,一时紧张,想要站起身却被凳腿绊了下,直接重心不稳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啊!” 完了! 要摔死了! 身子重重摔下那一秒,男人利落出手,一掌托住我的后背,再将我往前一推,成功把我推站起身,稳住了我的重心。 我站住脚跟,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抬眼撞上他熠熠生辉的诡丽青眸,我陡地心跳漏了一拍,手忙脚乱的抬腿从长凳上迈过去。 “你、怎么又出来了?你不是在戒指里休养吗?”我警惕地怯怯看着他。 他瞟了眼我与他之间隔着的这条长凳,不悦蹙眉,一甩宽大古袍轻描淡写道:“本尊偶尔,也想出来透口气。” 我噎住,这话,没毛病。 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我吞了口口水,找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你、晚上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他闻言,平静无澜的眸子里掀起一层涟漪,“本尊修行多年,早已辟谷,可不食一日三餐……你还没吃晚饭?” 我努力放平心态和他交流:“我、这不刚从娘娘庙回来么,还没来得及做晚饭,不过我不饿,本来打算做完外婆牌位的素坯就去睡觉来着。” 话刚说完,他就伸手递了个野果子给我。 “已经凌晨了,现在做晚饭太迟,先吃个果子垫垫。” 果子…… 我犹豫着伸手,把野果子拿过来。 他、这么有良心,还给我野果吃? 这果子不会有毒吧! 他见我接了野果,突然抬手,想朝我脸上摸。 我一惊,慌忙抱着果子后退两步,避开他的手。 他眼底失望一闪而过,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怕本尊?” 这不是废话吗,你是蛇我是人…… 更何况你还不是普通的蛇仙,你可是娘娘庙下镇压的那条大青蛇啊! 我头皮发麻地抱着野果睁眼说瞎话:“没、我从小就怕蛇,咳,本能反应!” “是么?” 男人轻轻一挥袖,隔在我们中间的那条长凳瞬间就消失无影了,迈近我两步,故意低头附在我耳边浅浅说:“夫人之前闯本尊洞府,开本尊石棺,脱本尊衣物的时候,怎不怕蛇?” 社死的回忆经他这么一提,突然开始攻击我! 我顿时红了脸,心跳如雷,欲哭无泪地想往后退。 但腰身却被他先出手揽了住。 突然的肢体接触,更让我整个人都吓成了鸵鸟!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颤抖着企图解释。 他存心咄咄逼人,炙热吐息扫过我的耳鬓,莫名暧昧: “怎么,利用本尊解决了那条灰狐狸,就想过河拆桥,不要本尊?” “没、我没这个意思。”我抖得更厉害了,不敢与他四目相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他。 “那阿鸾,你说,你要不要本尊?”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好看玉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来,逼着我直视他的柔软目光。 语气温存,声声如蛊。 第16章 蛇王大人亲一下就开花 我呆呆僵着脖子,望着他幽若古井、点缀繁星的青眸,差点被他这双勾人的丹凤美目给摄去魂魄…… 男人眉眼如画,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张,滚烫的吐息扑在我脸颊上,扫得我心尖酥痒。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如此近距离地欣赏他美貌。 比上回在梦里,更能见识到这张脸的权威。 剑眉星目,五官精致,棱角清晰,清隽中又带着几丝妖异的俊美。 板着脸时,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寒气息。 可温柔下来,却又像个能蛊人心魂的妖…… 建模脸,身材也不错。 那晚我翻进棺材扒他衣服时,好像还摸到他有腹肌…… 原来,我还是有运气好的时候啊…… “阿鸾。” “啊?” “本尊、好看么?” 我神使鬼差地点点头:“嗯。” “那你,要本尊么?”他吐息炙热的软语循循善诱。 要他…… 我猛地清醒,立马就要推他。 “你不愿?”男人好看的青眸倏然化成了凌厉的竖瞳。 我呛住,为了小命着想,欲哭无泪地连连道:“要要要,我要!” 他趁火打劫,勾人摄魂的深眸里划过一丝狡黠:“本尊是蛇,你也要?” 我激动地坚定点头:“要!” 我要的哪里是他啊,分明是我这条悲惨可怜孤苦伶仃的小命! 他老人家满意了,凤目微垂,墨笔勾勒般的密长睫毛微微颤动,唇角勾起,噙了一丝淡笑,这才肯稍稍松开我的腰身。 尔后,奖赏似的往我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心猿意马地抬头,却看见他的眼里,柔情万千。 这位蛇王…… 怕是没谈过恋爱吧! 亲一下,就开花了? 我怔愣住,老实待在他怀里。 他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阵,揉了下我的脑袋,昂头又瞧了眼天上的圆月,眉心又拧,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有两天。” 什么两天…… 不过,我趁他走神,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贴在他的腰上。 竟然、没反应! 他的道行这么高深吗?连李大叔的灵符都对他毫不起作用。 他察觉到我的小动作,低头不解地盯着自己腰间那张辟邪符……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头皮发麻: “咳,我就是想,拿你测一测这符管用吗。” 抱着我的某蛇王:“……” 后来,还是他老人家自个儿慢悠悠地把符扯下来,塞回我手里,配合地一挑墨眉: “此符对其他灵物有用,别浪费了。本尊说过,本尊不吃你,你与本尊结了姻缘,本尊自不会对你下杀手。” 修长玉指握住我的腕,蛇王他老人家凤目微眯,勾了勾唇角,俊美无俦的神颜上,眉心赤红印记灼灼妖异。 青眸泛着熠熠星光,神性中又藏着丝丝缕缕的邪魅。 倏然低头凑近我,清澈莲香扑鼻,男人的隽美容颜离我仅有咫尺之遥。 极美的眉眼看得我心尖一惊,全身血液急速升温,猛地绷直腰背,呼吸沉沉。 “你想报仇,尽管去做,本尊给你兜底。但,做为报答,你须得给本尊,当好本尊的妻子。” 说着,他拿起我的一只手,合上凤目,暧昧地低头往我指尖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手指触及他凉软薄唇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气,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好他的妻子……该不会还要包括尽老婆的义务吧! 想到这一点,我绷紧下颌线咕咚咽口凉气。 硬着头皮疯狂洗脑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长得帅身材好,就算和他睡我也不吃亏……只要不要我小命,一切都好说! 他用余光扫过我难看的脸色,闷笑一声,随后伸手化出一样老物件,力度温柔地套在我腕上。 我好奇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右胳膊上多了条古银镂空缠花镯子。 镯子外层是银丝编织而成的密密缠枝莲,里层则是一圈血红玉髓。 那玉髓,像极了龙蛇充血的骨髓,即便被罩在古银盔壳下,逢光也依旧能绽出诡异的血红光泽。 “这是本尊送你的定情信物,同戒指一样,信物认主,以后它需靠你的精血供养,除了本尊,谁也取不下来它。” 靠我的精血供养…… 那岂不是要吸我的血! 我老脸一白,郑重其事地问他:“那我要是被它吸死了怎么办?” 蛇王眉头一挑:“吸死了算你倒霉。” 我:“……” 瘪嘴想哭:“那我不要了行吗?” 蛇王大人瞧着我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无奈刮了下我的鼻尖。 突如其来的宠溺动作惊得我一怔。 青衣银发的男人拂袖绕到我身后,一只手臂轻车熟路地揽住我紧张绷直的腰腹,故意低头凑到我耳边呵气,语调散漫:“放心,只是需要你的一点点精血与气息供养,你就算戴一辈子,也吸不死你。” 另一只手握住我戴镯子的这条胳膊,言语倏然冷肃:“这只镯子还可以做暗器,有危险的时候,可以用意念驱使它保护你。” “暗器?”我震惊屏住气息。 蛇王大人语气冷冷: “自己的仇,要自己报,本尊暂时不能帮你杀人,你得学会自己解决麻烦。 就算本尊时刻待在你身边,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阿鸾,你要记住,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手里,唯有自己强大,才有随心所欲的底气!” 言罢,他忽举起我的胳膊,一刹间,万千缕红丝自我腕上镯子的古银镂花里迸射出去,丝丝如箭雨,密密麻麻朝檐下的一盏白灯笼刺过去。 仅一眨眼的功夫,红线就穿透了白灯笼,红丝如利刃,割裂了竹篾灯骨。 等我再看清时,原本骨架结实的白灯笼已经哗然落地,成了一滩粉末! 这效果,比五马分尸还恐怖啊,竟然原地粉化…… 红丝解决了白灯笼后便宛若游蛇又瞬间缩回了我的镯子里。 我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暗器太帅了! “这些红丝,可以根据你的意念控制力量强弱,你可以拿它自保,也可以拿它杀人。” 蛇王大人放开我的手,淡淡道:“阿鸾,你从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本尊给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底气!” 他给我遇神杀神与佛杀佛的底气…… 他竟然知道我不是那种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格。 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些话的人,也是除了外婆以外,第一个肯护着我的人。 “蛇王大人,我……”我心底酸涩地要向他道谢。 他眉眼柔和下来,平静纠正我:“本尊,叫青漓,以后你唤本尊的名字就好。” 我心跳加速地哽了哽,怯怯点头答应:“好,青、青漓……” 是了,之前那条野狐仙也称他,青漓蛇尊。 不过,这条被镇在娘娘庙下的大青蛇,真的是无恶不作的大妖吗…… 他教完我怎么使用腕上那只红镯子后,就一缕青烟回到了我的戒指里。 我赶在天亮前把外婆牌位的素坯打磨光滑了才进屋睡觉。 次日早晨八点,我像以往一样,起床先扫了遍院子,再去打理堂屋的桌椅茶具。 外婆过世了,她从前打坐修炼的那间内室里还供着神龛。 给神龛上香换贡果的任务从今天开始,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掀开藏蓝色的门帘,走进漆黑的内室,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用力朝火折子吹了口气,明火瞬间照亮了整间小屋子。 引燃供桌上的两支红烛,我拿起三柱长香放在烛火上焚烧。 直到一缕青烟自香头袅袅飘出,我才恭敬执香,聚精会神地阖目,朝神龛内的神像轮廓虔诚弯腰,拜了三拜—— 外婆先前说过,以后这位神龛里的大人就交给我侍奉了。 她老人家肯定是晓得自己时日无多,害怕自己亡故后,神龛没人守护照看,上香供奉,这才在临走前把侍奉这位大人的重任交代给我…… 只是,至今我也不清楚这副神龛里供奉的究竟是谁,不晓得自己接手的这位正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晓得,打我记事起,家里就供奉着这尊神灵。 我小时候曾因好奇追问过外婆,但外婆仅告诉我,家中堂屋后面内室里供奉着的,是位尊贵威武、庇佑苍生的神帝。 至于神帝的名号,外婆从没在我面前提过。 当初小小的我靠在门边,不明所以地瞪着一双黝黑大眼睛看外婆跪地认真向神龛三叩九拜—— 拜完,外婆起身,扭头看见我,便信步走到我的跟前,伸手摸摸我的脑袋。 “不用好奇他的身份,他现在,是我们家的守护神。等你长大,就能接替外婆,由你来侍奉大人了。 待你接替外婆,为大人上头一炷香那天,你便能揭开这层黑纱,看清神龛里的神明到底是谁了。” 内室里的神龛上常年罩着一层黑纱,以往从外看,只能隐约看清神龛里供奉着的是尊神位。 神位上,写着描金小楷。 可具体是什么字,根本看不清。 今天就是我为这位大人上头炷香的日子,所以,我可以揭开这层黑纱了? 我僵着身子笔直站在供桌正前方,直视不远处的半米高神龛。 神龛底座浮雕着飞龙与祥云,左右两侧各侍奉一名木雕童子。 童子手提帷灯,后方还有玉女举着雀扇,周边祥云环聚。 再往深处看,就看不清了。 不过,可能今天是我头一回能离神龛这么近,竟意外地隐约瞧见神位后……还有一尊神像的影子! 没想到,这尊神龛里面的空间这样大…… 我憋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手,心脏在胸膛内砰砰跳得厉害。 有些激动,又有些恐慌。 毕竟是我好奇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今天终于能揭开他的神秘黑纱了…… 攥住搭在桌面的黑纱一角,我双手并用,动作谨慎地轻轻撩开神龛外的黑纱—— 桌边烛光晃动,神龛内的东西,渐渐地清晰印入我视线。 神龛正中摆放着一尊黑漆神位。 神位两边,是木雕侍奉童子与彩衣飘飘,手提香炉的侍女。 不染一尘的肃穆牌位上,一竖行描金赤底小楷清晰大气地端重写着: 九黎山镇山龙神辅元立极真灵东方华桑大帝之尊神位—— 第17章 外婆供奉的家神 东方华桑大帝这个名号我没有听过,但、镇山龙君我却十分熟悉! 九黎山的镇山龙君乃是整个苗域都信奉的镇山帝君。 亦是三千里苗域唯一的山神,掌管三千里苗域十方山脉的神帝。 原来外婆供奉的家神竟是他…… 我幼时,常听村里的老人家讲起这位神明。 九黎山是整个苗域最高最险,亦是最深的一片山脉。 镇山龙君的主神庙就位于九黎山的曜华峰上,在娘娘庙没有出现在九黎山上之前,苗域一带都是仅信奉这一位神明的。 只是后来娘娘庙一夜之间落建于九黎山,族人们发现拜娘娘庙更灵验,这才导致曜华峰上的镇山龙君庙日渐无人问津,香火稀少。 不过虽然族人们去镇山龙君庙上香的次数少了,可逢上年节,或是赶上什么邪门事,比如哪家有人被山里精怪野仙家缠上了,还是有族人会去龙君庙上香祈求龙君保佑,请龙君消灾解难。 而且,现在只是阴苗族信奉神娘娘的多,外面的阳苗族依旧更信奉镇山龙君。 镇山龙君庙在苗域一带比娘娘庙存在的早多了,严谨说,山上的神娘娘庙只是座不知真实身份的野神庙,可镇山龙君庙,却是正统神庙。 即便龙君庙现在香火不旺盛,镇山龙君在整个苗域的族人心中,也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沉重分量。 我彻底撩起神龛外的黑纱,将薄纱堆放在神龛顶端的祥云木雕上。 镇山龙君的牌位后,伫立着一尊八十公分高的木质神像,神像刷了黑漆,广袖神袍翩翩生动。 墨发过腰,龙冠高束,身形高大,长身玉立。 神像端正挺立于神龛内,一手附在身后,一手于身前持着笏板。 山神神像的脸上罩着一副龙首面具,可能是因为没人见过镇山龙君的真容,所以神像的脸才会被面目遮罩…… 这样雕,不至于有损龙君英勇形象。 我对这位龙君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三岁那年听外婆讲他一夜擒十害的故事上。 现在他成了我家的家神,不知道给他老人家上香,他能不能保佑我外婆早登彼岸,保佑我逢凶化吉,顺利拆穿宋花枝的真面目。 确认了我家神龛里这尊神的身份后,我又把黑纱重新罩在了神龛上。 外婆说过,这位大人喜阴喜静。 临走前,我恭敬跪地,郑重朝神位咳了三个头。 请回家的神明与供养在庙里的神不一样,庙里的神所有人都可以拜,但家神是家主或家里先祖举行过仪式扔圣杯请来的。 供养家神的家族一般都和神明之间有交易在,比如神明如果同意跟人回家,那人就须得在家立神龛,以最虔诚之心供养神明,保神明香火不断。 必要时,还得充当神明在人间的使者,听从神明的吩咐为神明办事。 而作为恩赐,神明也会庇佑那人全家。 有的人是为了活命请家神,有的人则是为了求得神明庇护请家神。 不过神明与人之间也是双向选择,想请神明,还得看神明同不同意。 大多数人请神明,神明是不愿意做回应的。 一旦回应,那不管这家人是谁去请,不管他能活多少年,神明都会在这家待到他愿意离去时才会走。 所以,整个苗域,家里请到家神的,屈指可数。 有家神的,基本都是世代供奉。 据说阳苗族有个分支的圣女,家里那位家神连续供了十八代,至今那家神还没走。 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也不知道我家这位家神什么时候才会和我建立联系。 到时候说不准可以请他帮我驱走那条大青蛇王…… 从地上爬起来,我拍拍衣裳,去院子里继续给外婆的牌位刷油上漆。 我趴在长凳上,捧着定好型的木头牌位,仔细地用刷子将油漆抹匀。 幸好外婆的葬礼有村长和李大叔盯着,外婆才能埋在她生前选定的坟地里。 那里背靠青山,坟前有水,是片生机勃勃的荒草地。 每年春天,荒草地里都会开满五色蒲公英花。 外婆生前,最喜欢蒲公英。 我爸的坟也葬在那里,就在外婆的右后方。 外婆从前总是念叨我那个英年早逝的父亲,现在有我爸陪着她,她应该就不会孤独了。 刷到最后一遍油漆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开门!宋鸾镜,我们知道你回来了,快开门!” “宋鸾镜,你竟然敢私逃回家,还不快把门打开!” “再不开门,我们砸门了!” 我听见动静,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门外的村民们听我一时没回应,心急地直接捡起外面的石头子噼里啪啦砸进来。 院子里晾晒的药材都被他们砸翻了好几盘。 我忍无可忍地放下手里东西,大步迈到门后,抽开门闩猛地拉开院门。 谁知门才刚打开,就有一条麻袋从天而降,兜头将我罩了住! 大祭司今天找来的都是村里那些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我根本没机会挣扎反抗,身上就又被人隔着麻袋捆了条麻绳…… “放开我!”我执拗地反抗。 男人托着我的腰把我像扛稻谷一样扛了起来,用力在我小腿上拧了一把,恶狠狠威胁:“闭嘴!再乱叫,老子把你扔进池塘里,淹死你!” 我喘息急促的紧张憋住声音,顿时不敢再乱挣扎。 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我清楚,惹怒了他们,他们真会把我扔进池塘里! 我早就清楚大祭司和宋花枝不会放过我,但我要想在月阴村过安生日子,就必须要经历这一遭。 中年男人们健步如飞地扛着我快步走了将近四十分钟路,才在进入一处充斥着神庙香火气息的屋子后,粗鲁地把我从肩上卸下来,无情地扔摔在地上。 还好我没有脑袋着地,只是胳膊肘与尾巴骨被摔得一阵钻心裂痛。 有人手快地把我身上麻绳松掉,扯去罩在我头顶的麻袋。 刺眼的明光晃得我视线模糊,我昂头缓了两秒,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之地,是娘娘庙! 庙里香火氤氲,彩色神幡被阴寒过堂风吹得来回晃动,神娘娘手捻莲花,衣袂飘飘地脚踏凤凰,袖挽流云,宝相庄严伫立神堂。 神殿内站满了村里的男女老少,大祭司则手拄乌灵木权杖,面色阴沉地挺直脊背,立在娘娘庙神像下。 看见我,大祭司眯了眯寒光凛冽的美目,未见苍老的容颜上扫过一丝杀意,拄着权杖居高临下地质问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咬牙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直视她的冷眸,故意道:“灰狐大仙说我不是他要的人,就把我放回来了。” “一派胡言!” 大祭司提起乌灵木权杖黑砖地面一敲,着急要把勾引仙家的罪名按在我头上: “灰狐大仙要的就是你,是你在娘娘庙行苟且之事,残杀同族,现在你有私逃回月阴村,你是想让灰狐仙害死我们全村么!” 大祭司话刚说完,就有中年妇人焦急催促: “大祭司你还和她多说什么废话,她逃出狐仙洞府势必会给咱们月阴村带来灭顶之灾!不如咱们再把她送回去,希望灰狐仙看在咱们诚心献出这个小贱种的份上,能放过咱们月阴村!” “就是!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啊,我儿子才二十二岁!” “还说呢,我家儿子才十八!我和我家男人,膝下就这一个独苗……呜,大祭司,你可得为我们这些受害者做主啊。” “既然这个小贱种这么爱跑,那咱们不如先打断她的腿,再把她送上山!” “大祭司,族里祸害不除,咱们整个月阴村,都不得安生啊!”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愤怒控诉我的罪责,我听完却嗤笑出声,直视大祭司那双比腊月天的河水还冰冷的眼眸,不卑不亢地反问: “灰狐仙已经知道你往我和宋花枝身上下双生蛊的事了,他已经认出我不是宋花枝了,你还敢把我送回去吗?” 冷笑一声,我张了张嘴,嗓门眼里却如同堵了团棉花,迟迟才艰难喊她一句:“妈……” 紧攥的十指骨节生痛,指甲嵌进我的掌心,火燎般的疼痛仍盖不住我心底泛起的层层恶心。 喊这种人妈,脏了我的嘴。 可我,就是想膈应死她! 大不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祭司听完我的话,淬了冰的瞳孔狠狠一震,瞪大乌黑的眼眸,紧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果然还是怕了。 但没过多久,她紧抓在权杖上的手就缓缓松了力度。 不急不躁的冷漠下令:“押住她!” 话音刚落,两名中年女人就大步跨过来,反剪我的双臂,死死按住我的肩膀。 大祭司冷眸恢复平静,盯着我的眼神像浸了毒,一字一句,妄图淡漠决定我的命运: “宋鸾镜淫乱娘娘庙惹来祸端,今又私自逃回月阴村,冒犯神娘娘,今,本祭司决定,将宋鸾镜杖杀!” 第18章 本尊早提醒过你,他不可信 “杖杀?” “就是活活打死。” “这种淫荡的女人就该打死!” “打死都是轻的了,她害死我们这么多族人,就应该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可在娘娘庙动杀戒,会不会不太好?” 我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交头接耳议论声,咬牙平下不甘的心绪,挣扎着厉声质问宋淑贞: “你怎么不敢把我送回狐狸洞了?大祭司,你是在怕什么?怕惹毛了狐仙,他再次来找月阴村的麻烦,拆穿你的宝贝大女儿和野仙家苟且的事,你们母女俩干的那些缺德事就彻底瞒不住了是不是!” 原本还在叽喳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素来沉稳持重的大祭司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地发疯给了我一巴掌,双目赤红地疾声吩咐: “死到临头还敢污蔑你姐姐,本祭司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孽种,给我堵住她的嘴!” 她突然劈过来的一巴掌将我打蒙了一瞬,但仅那两秒,我就极快地回过神来,赶在那些婆子拿汗巾塞我嘴之前一口气焦急喊道: “和灰狐仙苟且的人是宋花枝,宋花枝不但和灰狐仙在一起过,还每晚都来娘娘庙和其他野仙苟合,山里的黄仙蛇仙都被她睡过! 大祭司为了让我给她顶罪就给我下了双生蛊,试图让灰狐仙认错人,灰狐仙发现我不是宋花枝,这才把我放回来的……” 押着我的中年妇人要把汗巾往我嘴里塞,我拼命扭头反抗,争分夺秒道: “宋花枝和野仙苟合的事大祭司也知道,我有证人,昨晚村长家的赵二哥也看见宋花枝在娘娘庙招惹仙家了!还有,我外婆的死也与大祭司有关!” 宋淑贞见那两婆子按不住我,索性抢过汗巾亲自动手,钳住我的下颌,指腹用力,咔吧一声,我只觉得牙关扯着太阳穴猛一阵剧痛,下一秒,她就用力把汗巾塞进了我的嘴里,堵实了我的整个口腔! 我痛苦不堪的呼吸沉重,脸颊两边的剧痛疼得我眼前发黑,头颅欲裂。 她真的好狠心……竟生生卸掉了我的下巴。 我疼得两眼潮湿,不服气地瞪着眼眸,胸口起伏猛烈地拼命呜呜控诉她。 殿里围着的族人们大气不敢喘一声地纷纷将目光投向大祭司,一个个皆是欲言又止,想找大祭司要个答案。 大祭司一甩墨色纹青凤的袖袍,端重威严道: “你们别忘了,那些死去的族人拿出来的,是哪个孽种的贴身首饰与小衣物! 何况,枝儿是我阴苗族圣女,更是神娘娘转世,神娘娘转世,怎会做出这等污秽之事。 你们怀疑枝儿,就是在怀疑神娘娘,难道你们想惹神娘娘震怒,降下灾难吗!” “我等不敢!”村民们被吓得纷纷地跪地磕头向神娘娘赔罪:“神娘娘勿怪,勿怪!” 人群中有中年妇人附和: “就是,当初那些进过娘娘庙的男人拿出来的可都是宋鸾镜的贴身衣物,咦,还是件绣莲花的胸衣,如果不是宋鸾镜干出这等肮脏事,她的胸衣怎么会在别的男人手里!” “还有她的首饰,我哥们死前可是清楚地和我讲过……他说宋鸾镜的小腰,又细又软,在床上还时分灵活,扭腰摆胯好不勾人。还说,是宋鸾镜求着他,一夜八次呢!” 一夜八次?! 男人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我瞪大泪湿的双眼,既委屈,又觉得好笑。 大爷的,一夜八次他也不怕死在床上! 大祭司这一招,真是够高明。 想毁掉一个女孩,先用污言秽语毁了她的名声…… 她要用世俗的偏见逼我老实就范,我偏不! 别说我是干干净净一个清白姑娘了,就算真倒霉被谁睡了,毁了名声我也不会自暴自弃。 名声是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而我现在执着于洗清冤屈,是因为我不乐意做任何人的替死鬼。 我的命是外婆救的,外婆没了,那这世上谁也别想要我命! 族人们因那年轻男子的一句话再度义愤填膺地炸开了锅,有骂我不要脸造孽的,有催促大祭司赶紧打死我给阴苗族清理门户的,还有建议把我祭天,一把火烧死,挫骨扬灰的…… 可我却忽然扫见,娘娘神像右侧的落地神幡后,晃过一片鹅黄色衣角。 很好,她自己主动送上门了,也省得我等会儿还要费功夫去找! 在众人的一致请求下,英明公正的大祭司顺应民心,威严发话:“长老会的人何在!按住宋鸾镜,杖杀!” 早就候在门口的打手们拿着扁杖涌进神殿,押着我的两个婆子也一脚把我踹跪在地,按着我的肩,要把我的脸往地上撞…… 我强忍着下颌的裂痛,闭紧双眼,额角青筋紧绷,疼得汗如雨下。 执拗地反抗着把我往地上按的两个老太婆……暗暗用意念操控腕上的镯子…… 然,就在红丝要从镯内飞射出来那一刹,门口忽有人急着喊了声:“村长来了!” 紧接着,按住我双肩的两个婆子被人推开,我也被一双苍老的手从地上扶跪起来…… “孩子!”老村长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的同时,我腕上刚飞射出去的两缕红丝又重新缩回了镯子内。 昂头看见村长那张苍老慈祥的脸,迎上他心疼担忧的目光,我终究还是憋不住的委屈撞进他怀里,呜咽哭出声。 老村长于心不忍地红了眼眶,拍拍我的肩膀,护住我,抬头质问大祭司: “大祭司,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孩子纵有千般错,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怎么舍得,把她往死里整呢!” 宋淑贞提着权杖冷漠转过身,不屑看我半眼,绝情道:“本祭司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儿,留着她只会给月阴村带来灾难!” 放屁,你就是想让我死,想让宋花枝夺走我身上的圣女气运! “你!”村长语塞,无奈摇摇头。 我靠在村长怀里抹了抹眼泪,抬眼看见赵二哥也尾随村长一起来了,立马跪坐起身,急着朝赵二哥呜呜求救。 好在族里还是有脑子正常的人,看我这反应,连忙帮我问赵二哥:“赵二,宋鸾镜说,你昨晚也看见圣女在娘娘庙了?” 大祭司挺立的背影一僵。 众人的目光又唰的一下,全投在了赵二哥身上。 我心跳加速地昂着头,泪眼盈盈地悲伤凝望他。 其实这一刻,我是希望他能帮我证明的。 当然,他不帮……也是情理之中。 老村长闻言,当即像抓住了一缕希望,沉声追问赵二哥:“昨晚,你是大半夜才回来的,你去哪了?还有,你看见圣女在娘娘庙了?都看见什么了,如实说来!” 赵二哥眸中一颤,下意识后退两步,表情极不自然地别过头,支支吾吾:“我、我……” 娘娘神殿里的村民们没耐心地催促:“你到底怎么了?说啊!” “你真看见圣女在娘娘庙了?” “昨晚,你在娘娘庙看见什么了?” “说啊!别磨磨叽叽的了!” 赵二喉结滚了下,被村民们逼得满面通红,眼神心虚地到处瞟,犹豫着说:“昨晚,我……的确去了娘娘庙。” 老村长加重语气:“你在娘娘庙看见什么了?如实说啊!” “你难道真看见圣女了?” “赵二,你把你看见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害死我们村这么多族人的,究竟是宋家的哪个女儿!” 赵二被逼问的脸色发青,怯懦的指尖发颤,心虚瞟了眼跪在地上的我,咬牙绷住下颌…… 半晌,才哑着嗓子没有底气的开口:“我,没有见过圣女。” 此话一出,整个神殿都陷入了寂静。 我心头一震,自嘲地呜咽了声。 赌输了。 老村长为难地哽了哽,本能地抬手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反问:“你真没有见过圣女?那你去娘娘庙干什么!” 赵二面红耳赤地低声撒谎: “昨晚,我本来是相信鸾妹的,我和鸾妹好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现在鸾妹说她有冤,我就、想进娘娘庙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证明鸾妹清白的证据。” 这个理由,听着还真是正当合理。 我黯下眸色,尽管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个可能,但,被相识多年的旧友背叛,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一缕阴风扫过耳廊,男人冷肃鄙夷的好听声音忽在我耳旁回荡开:“本尊早便提醒过你,他不可信。” 我心累闭眼,这位蛇王大人真喜欢凑热闹,听见我吃瘪,还特意跑出来看我笑话。 大祭司早有预料的拄着权杖转身,急迫发话: “既然,赵家老二已经说出了真相,宋鸾镜,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来人,立刻将这个祸害杖杀,祭告神明!” 长老会的打手们听令立马精神抖擞地又要对我下手,不过,这次却被匆匆闯进神殿拨开人群的银杏大吼着阻拦了下来—— “住手!赵二在撒谎,我有证据证明昨晚宋花枝去了娘娘庙和山里的野仙苟合!” 打手们举起木杖的动作一僵。 银杏闯进来,挡在我的身前,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就知道赵二你是棵墙头草,昨晚我特意留了个心眼拍了录像!我手机里有黄皮子仙从娘娘庙里出来的那一幕,还录下了大祭司和宋花枝说的那些话! 老祭司根本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因为大祭司给镜镜下了绝命蛊。 老祭司为了给镜镜续命,才破了鬼师禁忌,画了第三千零一张鬼符,害自己遭受反噬,殒命而亡!” 第19章 娘娘庙里的不是圣女,是宋鸾镜! “绝命蛊?”村民中有人质疑:“这绝命蛊,的确只有大祭司才能炼制出来。” “老祭司在七月十四那天,不是已经画完了最后一张鬼符了么?” “是啊,那张鬼符,就贴在姜家老二的脚底板……” “所以,老祭司是因为破禁多给宋鸾镜画了张鬼符,才不幸寿终的?” “大祭司为什么要给宋鸾镜下绝命蛊,这绝命蛊可是咱们阴苗族最狠毒的灵蛊,一旦中蛊,下蛊者想让她什么时候死,她就得什么时候死……” 赵二脸庞充血的心虚往后退步…… 可就在银杏点开视频的播放键时,那视频封面突然跳转到了一段漆黑的空白内容视频文件上! 视频里的场景与录音,都莫名消失不见了! 银杏俏脸一白,不敢相信地又猛戳了几下手机屏幕,奈何没几秒,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视频文件已损坏的提醒…… “怎么可能突然损坏了,我在娘娘庙门口还检查了一遍,视频明明是正常的!” 不远处的赵二阖目,暗暗松了口气。 蛇王大人冷漠解释:“是你母亲用巫术改变了娘娘庙内的磁场,这才损坏了电子设备里储存的内容。” 竟还能这样? 我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淋漓冷汗,忍着下颌两侧的裂痛,小心翼翼把嘴里的东西拽出来…… 她卸了我的下巴,就算我嘴里没东西了,也说话艰难。 族人们看银杏拿不出证据,逐渐被磨没了耐心—— “收拾个人怎么这么费劲!没有证据就别来拖延时间,大祭司,快动手吧!” “别再替这个小贱人狡辩了,大祭司说得对,她就是个祸害,多留一天,就会多给月阴村带来一天麻烦!” “打死她,为我们月阴村清理门户!” 起先押着我的两个婆子在大祭司眼神示意下,赶忙来拽村长离开:“哎呦村长,知道你心善,你就别护着她了!” “她一条贱命不重要,要是再给我们月阴村招惹来灭顶之灾,我们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们别碰我!” 老村长不肯走,两名婆子便强拉硬拽把老村长架去了一旁。 “不能杖杀啊大祭司!就算是看在这孩子父亲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吧!”村长老眼含泪地嘶声为我求情。 立在娘娘神像下的大祭司脸色阴沉地决绝道: “她生来就是个祸患,活着,只会给亲近之人带来不幸。 如今,她又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本祭司身为她的母亲,同时也是整个阴苗族的大祭司,本祭司向来以守护阴苗族为己任,绝不会放纵任何一个孽障为害阴苗族。 况且,此孽女品性低劣,生性淫荡,满嘴谎言,荒唐不孝,证据确凿还企图攀咬母亲,拉圣女姐姐下水,不知悔改,就算是杖杀,也死不足惜!” “你放屁!” 银杏急着跑到我跟前抬手把我挡在背后,硬气戳穿大祭司的谎言: “你就是想用淫乱娘娘庙这口黑锅逼死镜镜,好成就你那个半吊子大女儿! 苗域大祭司一脉向来世代单传,极少会出现双生圣女的情况。据月阴村村志记载,从前有大祭司诞下双生女,圣女气运都是由两个女儿均分的! 除了第六百九十二代大祭司在察觉圣女气运不在一个女儿体内,由于偏心大女儿,嫌恶小女儿体弱多病,就狠心掐死小女儿,导致圣女气运全部回到大女儿体内之外, 第八百二十一代,与第一千零三代大祭司在诞下双生女后,第八百二十二代及第一千零四代圣女,皆是双生女一起做圣女。 彼时,阴苗族有两位圣女,两位大祭司! 只是为了确保圣女一脉的唯一性,双生圣女之中,会有一个,命中注定没有姻缘没有子嗣! 而且,在阴苗族圣女秘卷中,有对大祭司的明确要求,上面清楚写着,阴苗幸承西王母天恩,得以繁衍生息,上苍有好生之德,后世大祭司若诞双生女,切不可因圣女气运被平分而草菅人命,残害亲生骨血,后世双生女,皆为双生圣女! 所以,镜镜根本不是什么给月阴村带来灾厄的祸患,镜镜也该是阴苗族圣女!大祭司这样急着杀镜镜,不就是想抢镜镜体内那一半圣女气运吗! 从来都不是镜镜分走了宋花枝的圣女气运,而是这一半气运,本就属于镜镜!” 银杏说罢,我与在场的族人们皆是错愕愣住…… 双生圣女? 我也该是阴苗族圣女? “双生圣女?不是说,大祭司一脉极少会有双生女诞生,而且,第二个女儿是来抢圣女气运的讨债鬼吗?” “从前我们只知大祭司一脉双生女不祥,还是头一次听说,双生女应该是双生圣女……” 有人不明所以地议论起来,村长也甩开两婆子的拉扯,稳重作证: “是!月阴村的村志中,的确记载过第一百二十一代与一千零三代大祭司产下了双生女,后,双生女皆为我阴苗族圣女。” “就算村志中有双生祭司的记载,也不能证明,每一代的双生女,都是双生圣女,还要视情况而定。” 大祭司不疾不徐地冷冷道: “如今我阴苗族的圣女,可是神娘娘转世!自古与神明同胞降生,要么,就是神明选中的伴生品,要么就是妖魔! 圣女出生时,暴雨骤晴,凤凰接引,而宋鸾镜出生时,引来万蛇,这些不都是大家亲眼所见?” 村民们闻言当即话锋一转:“就是,哪有圣女出生时,引来一堆蛇的!宋鸾镜一定是妖邪转世!” “怪不得一身媚骨欲求不满,原来天生就是个妖孽!” 大祭司目光如刃地盯住银杏,威压极重的厉声审问: “圣女秘卷只有祭司及族中长老才能阅览,你怎会知道里面的记载?你根本没资格翻看圣女密卷,你在撒谎!” “我……”银杏顿时语塞,而大祭司便抓住银杏突然心虚的这一机会,立即吩咐:“李银杏不是本族人,把她扯开!” “等等!”我忍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药粉,毅然对上大祭司杀意正浓的凌厉眼神,拿出杀手锏: “这是认息蛊,二十四小时内,谁和妖物接触过,此蛊就会附于谁的身上!” 虽然,我也和妖物接触过,这蛊一撒出去,我还是摆脱不了嫌疑,但至少能拉宋花枝下水! 大祭司显然没料到我竟会来这一手,阴暗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没等她出手阻拦,我就迅速将蛊粉一把洒了出去—— 淡蓝色的阴蛊霎时如漫天流萤般,觅着妖息,全部涌向了躲在娘娘神像后的宋花枝…… “啊——” 下一秒,躲在神幡后的宋花枝就尖叫着蹦入所有人的视线中,浑身都附满了蓝盈盈的认息蛊—— “什么死东西,滚开,快给我滚开!” 慌乱跑到大祭司身边,挽住大祭司的胳膊急切告状:“妈,快把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弄开!” 殿内的村民见她也在娘娘庙里,纷纷目露疑惑。 不过,怪的是,那些认息蛊,竟没有附在我身上…… 明明,我昨晚还和蛇王见过。 那家伙还抱我了来着! 村长狐疑蹙眉:“圣女?你也在娘娘庙?既然在庙里,为何躲在内殿不肯出来?” 银杏疾声控告:“大家快看,认息蛊全在宋花枝身上,宋花枝若是没有靠近过山里那些野仙,认息蛊怎么会附在她身上!” 可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大祭司就手提乌灵木权杖往地面重重一敲。 霎时强大的巫术就震散了爬满宋花枝全身的蓝色认息蛊。 “接触过野仙家的人,分明是宋鸾镜,这些认息蛊是被动了手脚才会附在圣女身上。” 大祭司寒潭般的眸底尽是杀意,转头望向躲在人群后的赵二,沉声命令: “赵二,把昨晚你看见的,全都告诉大家!” 赵二一怔,随后磨磨蹭蹭地挤开人群,心虚的瞧了我一眼…… 咬咬牙,张口就编:“昨晚,我的确去了娘娘庙,可庙里的女人,不是圣女,而是……鸾妹。” “鸾妹,我真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和黄大仙在庙里就苟合。” “鸾妹,我要失信了,当着各位乡亲父老的面,我不能帮你污蔑圣女,圣女是整个阴苗族最纯洁的女孩,你就算嫉妒她,也不能毁她名节,她是无辜的。” “我昨晚,亲眼看见是鸾妹、勾着那些妖物缠绵,行为……放纵浪荡。鸾妹和我说,她就是看不得圣女风光,同为一母所生,凭什么她要被扔在外婆家过苦日子,圣女却能受人敬重。” “她还说,她是灰狐大仙放回来报复我们月阴村的,她要让我们月阴村血流成河,尸堆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