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踹渣当军嫂,八零两胎生三宝!》 第1章 惨死重生:她要报复 许淮宁死在2006年,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呼吸机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许淮宁躺在病床上,全身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像一具被扯烂的布偶,随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要是死了,保险金和死亡赔偿金就能让厂子活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是她结婚二十多年的丈夫沈明远。 “别这么说,她毕竟是你妻子,临死也给我们做了贡献,给咱儿子留下了一大笔......远哥,她要是知道你跟她早就离婚了,她一直为我们服务,会不会气死呀?” 一个女声娇笑着回应,是林雯雯,市银行林行长的女儿。 “要不是他爸的抚恤金和人脉,我怎么会娶她......” 直到现在许淮宁才明白,二十多年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渣男渣女什么都不耽误,对她敲骨吸髓,做着夫妻,还生了孩子……她还替人家养着孩子。 她想尖叫,想质问,但插在喉咙里的呼吸管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不甘的眼睛大睁着。 三天后,许淮宁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后—— “这件婚纱您还满意吗?” 许淮宁猛地抬头,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脸庞,那是年轻时候的她,皮肤光洁紧致,眼神清澈,还没有被婚姻磨去光彩。 墙上的日历显示:1982年10月2日,许淮宁结婚前四天。 她重生了! 许淮宁的指尖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上辈子她觉得这件两百块的婚纱太贵,最后选了件八十块的。现在想来,真是傻的没边了,凭什么给畜牲一家省钱? “我不太满意,太粗糙了,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拿出来。” 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店员转身挑了最贵的一款,“这款是进口面料,二百二十元……” “就这件。”许淮宁打断她,“10月6号送到沈安泰家,我是他儿媳妇,货到付款。” 沈安泰,y市第一大服装厂老板,许淮宁未来的公公。 上辈子她处处为沈家省钱,换来的却是背叛,这辈子,短时间内不能让他们血本无归,至少出点血。 走出婚纱店,许淮宁直奔供销社,一口气订了五十斤糖果、一百斤点心、七箱名牌酒、四十条香烟……几乎搬空了半个柜台。 “李主任,我10月6号结婚,明远忙的脚不沾地,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了。结婚那天可以送到吗?” 许淮宁笑得温婉,李主任和沈安泰有点交情,这么一大笔生意,怎么会不同意? 刚出供销社,一辆摩托车急刹在许淮宁面前。雷阵取下头盔,那张痞帅的脸庞上写满焦急,“许淮宁,可算找到你了,快上车!明远出车祸了!” 许淮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来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戏码。 医院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气味瞬间将许淮宁拉回死亡前的那一刻,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病房里,沈明远头上缠着绷带,目光“茫然”地看向许淮宁。 沈母王翠芬一把抓住许淮宁的手,眼泪说来就来,“淮宁啊,明远他……他摔坏了脑袋,不记得你了。”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沈明远皱着眉,那副无辜模样简直能拿奥斯卡金奖。 上辈子许淮宁就是被这拙劣的演技骗了,心疼得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现在只想撕下他的伪装。 但还不是时候。 “我是你未婚妻许淮宁。”许淮宁红着眼圈,声音哽咽,“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沈明远痛苦地摇头,“抱歉,医生说我头部受伤导致记忆缺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淮宁差点笑出声,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许淮宁就傻乎乎地等了他几个月,得到了卖房款,沈明远“奇迹般”恢复记忆。 “不过……”他突然盯着许淮宁的脸,“你长得真好看。”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许淮宁的心里。 前世婚礼当晚,沈明远在她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当时她觉得甜蜜,现在只觉得恶心。 王翠芬趁机哭诉,“淮宁,医生说让去海市大医院治……可厂子不景气,我们哪有钱啊!” 只有几个人知道,沈家的资金链断了,厂子已经一连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王翠芬偷瞄许淮宁的表情,“你不是有套房子吗?能不能卖了……” “翠芬!”沈安泰适时喝止,“那是老许留给淮宁的,你怎么能打这个主意!” 好一对老不要脸的东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前世她就是这样被他们骗了,一步步套走了父亲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和房子。 “我可以卖。”许淮宁应允,肉眼可见他们眼中闪过的狂喜,“我这就去找陆叔帮忙。” 走出病房,许淮宁靠在墙上深呼吸。上辈子的今天,她哭着求陆叔低价急售房子,还觉得自己在为爱情牺牲,值得。 现在?她要让沈家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淮宁。”雷阵追出来,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许淮宁望着这个后来因车祸早逝的男人。前世他是沈明远最好的兄弟,却也是唯一提醒过她沈明远有问题的人。 “雷子,你相信失忆这种事吗?”许淮宁突然问。 雷阵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医生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许淮宁笑了,“对,沈家是好人,不会骗我。” 离开医院,许淮宁没有去找陆叔,而是直奔宿舍。 从床底下箱子里找出一个铁盒,拿上一个本子就去了邮局。 上面记录着父亲生前战友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金日报社的周记者,是父亲战友的儿子。 “周哥,我想请您帮个忙……”她详细说了沈明远“失忆”的事,并暗示这可能是个骗局,“能不能做个专题报道?现在改革开放,这种骗婚案例很有警示意义。” 第二个电话打给工商局的张科长。 “张叔叔,听说最近在查假冒伪劣产品?沈氏服装厂好像有些问题……” 挂掉电话,许淮宁翻开日历,在10月6日这天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前世这是她的婚礼日,今生这将是她开始复仇的日子。 许淮宁攥紧拳头。 沈明远,王翠芬,沈安泰,还有那个林雯雯……她们一个都别想跑。 陆叔也是许淮宁爸爸许西洲的战友,当年都是一个连队的,三个人(陆清平、沈安泰、许西洲)比结拜兄弟不差啦。 许西洲牺牲之后,两个战友就负责照顾许淮宁,往淮宁老家寄钱寄东西。 许淮宁十五岁时,抚养她的爷爷老迈,也是为了让许淮宁有更好的教育环境,已经小有成就的陆清平就把她接到y市读书。 当时说好的,许淮宁由陆沈两家一起抚养,但学校离沈家近,大部分时间回沈家。 后来许淮宁和沈明远谈恋爱,回沈家的次数就更多了。 在许淮宁刚被接出来的时候,爷爷为了让许淮宁一个孤女有底气,把父亲的怃恤金全给了她。 前世的许淮宁是恋爱脑,有一部分资金让沈家花了,作为办厂的初始资金(对外声称是借)。 不知道陆清平是不信任沈家,还是单纯为许淮宁打算,为她在市郊买了七间平房和一个占地一千多平方米的大院子。 权当以后的嫁妆。 买的时候破破烂烂并不值钱,但改革开放之后,形势就不一样了,有购买意向的人有的是,出价也是水涨船高。 沈家人早就打上院子的主意了,只是决策权在陆清平手里,他们干着急没办法。 今天机会来了,许淮宁这个猪脑子,只要摊上沈明远的事,她就会乱了分寸,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 —— 陆清平刚下班,就看见了许淮宁。 “丫头,来了多大会了?” 许淮宁最喜欢陆叔喊她丫头,就像爸爸活着的时候一样。 前世因为沈家人的挑拨,她和陆叔之间有很大的误会,导致关系越走越远。 “陆叔。” 许淮宁的眼圈红了,还能活着见到陆叔,真是太好了。 “走走走,回家说。” 房产局的家属院离单位不远,陆叔的爱人丁姨也是个和蔼的,见到许淮宁,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面走。 “淮宁,这都多久没来了,快半年了吧?” 许淮宁很惭愧,“丁姨,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好啊,我只有一个女儿,可是把你当亲女儿待。” 陆清平,“老丁,赶紧吃饭,边吃边聊。” 丁姨就去盛饭,许淮宁帮忙。 饭桌上,陆清平问道:“丫头,你找我是不是有事情?” 也不怪陆清平这么想,丫头自从和沈家那小子谈恋爱,基本上是在沈家和宿舍两地跑。 “陆叔,我打算把城西的那个院子卖掉。” “啥?”陆清平急了,“你贴补的还不够吗?现在就这点傍身的东西了。” 这些年,沈安泰一家的所作所为,他门清,原以为能替丫头守下点什么,现在看连这点也守不住。 许西洲活着的时候,是个好兵,也是个经商人才,军人不让做生意,他就给别人投资,时间久了,也攒下来了一大笔。 让沈家抠的也差不多了。 “陆叔,别急,您听我慢慢说。我不会和沈明远结婚的,这套房子放在这里我也守不住,我打算卖了,拿着钱走。” 陆清平还是不相信,“你是在骗我,还是说真话?” “真话,沈明远出车祸了,不记得我了,王阿姨催着我卖房子,救救他们儿子。” 第2章 沈家惦记的,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放屁!”陆清平突然拍桌,震得碗筷叮当作响,“我就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你问过医生了吗?” “我没问过,我也知道是假的,沈明远就是不想娶我,还想把我的钱骗到手。” 前世她被蒙在鼓里,直到临死才知道这是个骗局。沈家从接她过来,就存着这样的心思。 “真是无耻至极!我早就看出来了,沈安泰早不是以前的沈安泰了,当初要不是他冒进,你父亲未必会牺牲。” “老陆!”丁姨按住丈夫的手臂,“你别激动,你的心脏不好。” 她转向许淮宁,眼中满是心疼,“淮宁啊,你陆叔是气不过他们这样欺负你。” “我知道陆叔是为了我好。”许淮宁说明了原委,“沈家人都盯着,所以我想尽快处理掉这个房子,现在政策放开,不少港商在找仓库用地,上周有人出价到五万......”(其实是上辈子) “五万?”陆清平很感慨,“当年买那破院子才花了八百块!”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行,现在卖太亏了。我收到风声,明年那片要划进开发区,到时候价格肯定还要翻倍。” 许淮宁心头一震。 前世她直到1994年才知道这个消息,那时房子早已被沈家以一万低价“买”走,转手就卖了四十五万。 “陆叔,我也不想贱卖,房子在我的名下,沈家人就不会罢休,我想请您帮忙找个靠谱的买家,但要快——最好一周内成交。” 陆清平起身去书房,回来时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房本我一直替你收着,明天我就联系省城来的李老板,他对那片区感兴趣。” 许淮宁接过房本,指尖发烫,这或许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不过丫头,”陆清平严肃地看着她,“卖了房子你打算怎么办?真要走?” “我想去深市。”许淮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厂技术科的张工上个月辞职去了那边,听说干的挺好的。我有夜校文凭,去了先从质检员做起......” 丁姨不放心,“一个人去那么远?” “比留在这里强。”许淮宁苦笑,前世她被困在沈家十多年,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有了前车之鉴,这辈子她不能这么过了。 现在她才二十多岁,并没有跳坑,还有重来的机会。 “我那边也有战友,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信,让他照顾着你点。” 许淮宁很是感激。 “我这几天没有时间,让沉舟替你办。” 许淮宁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沉舟哥回来了?” “嗯,他爷爷生了一场病,他回来了。” 陆沉舟是陆清平的侄子,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又另外成家,叔侄之间的感情反而比父子强多了。 “好啊,又要麻烦沉舟哥了。” 许淮宁和陆沉舟不熟,年龄上有差距,玩不到一起。 陆沉舟去参军之后,两人就更不熟了,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系。 大门响动,丁姨起身去开门,“是沉舟来了,果然那边又容不下他了。” 陆沉舟身穿军装,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身形挺拔如松,脸庞棱角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两道剑眉,一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翘,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包。 “吃饭了没有啊?”陆清平问道。 “吃过了,和朋友一起吃的。” 许淮宁起身喊了一声,“沉舟哥。” 陆沉舟点了点头,径直坐在了叔叔身边。 陆清平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陆沉舟,“什么事?” “淮宁要卖城西的院子,我这几天没时间,你帮着跑跑。” “好。” 许淮宁见叔侄俩似乎还有话要说,便起身道:“陆叔叔,沉舟哥,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陆沉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等等。” 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和钢笔,“关于城西的院子,有几个细节需要确认一下。” 许淮宁停下脚步,点点头:“沉舟哥,你说。” “房子的具体位置和面积是多少?”他翻开记事本,笔尖悬在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在城西芙蓉巷17号,占地大约一千二百平,七间正房带一个大院子。” 陆沉舟快速记下,又问道:“你对房价有什么预期?” 许淮宁略一思索,回道:“有人出价出到五万了,我不多要,4一5万就可成交。” 陆沉舟微微蹙眉,和许淮宁商量,“价格偏低了些,芙蓉巷地段不错,最近有开办工厂的,房价可能会涨。我建议挂五万五,留点议价空间。” 许淮宁有些惊讶,随即笑道:“还是沉舟哥了解市场,不过我急于出手,4至5万就符合我的预期。” 陆沉舟不强求:“等我消息……你还在纺织厂?” 许淮宁点头,“嗯,麻烦你了,沉舟哥。” “举手之劳。”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路上小心。” 许淮宁冲他和陆清平笑笑,转身离开了。陆沉舟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淮宁是个孤女,咱就是她的依靠,沉舟,你多费心。” “嗯。” 陆清平见他兴致不高,问道:“怎么啦?” “没怎么,我从家里搬出来了,来跟你和婶子说一声。” 陆沉舟几年了才回来一次,即便这样,那个家也容不下他,陆清平真恨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 女人是后娘,他可是亲爹。 “搬出来也好,省心,你安心在家里住下……” 陆沉舟打断:“叔,我在外面住,已经找好房子了。” 考虑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和圈子,与长辈在一起有诸多的不便,陆清平不强求。 “有事就说话。” 陆沉舟应了一声。 —— 许淮宁在纺织厂上班,她想离开这里就要辞职,在复仇之前,她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y市是个沿海城市,经济相对要发达一些,已经有很多人嗅到了商机,把闲置的房子拾掇出来,租给有需要的人。 许淮宁从墙上的小广告获得的信息,一路找到一个院子。 靠着大街,位置不错,还是二层小楼,院墙都是刚刚粉刷过,看起来挺新的。 许淮宁敲响了院门,她租在了2楼的一个房间,先付了十天的租金,以后要是续租的话,资金另算。 房子租好了,接下来就是辞职。 主任以为她要请婚假,没想到她是直接把工作辞了。 主任也不惊讶,婆家地位高,这是回家当少奶奶去了。 工作辞了,宿舍也要还回去,许淮宁收拾了东西,一个行李包装走了。 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打扫,女人嘛,都爱干净,哪怕是住上几天,许淮宁也不想将就。 门窗、柜子、床,一点也没落下。 把床铺好后,许淮宁肚子也饿了,打算到街上买点吃的。 隔壁房间的门也响了,有人走了出来,许淮宁惊讶:“沉舟哥?” “是我,这么巧,你也在这边住。” 许淮宁嗯了一声,“我辞职了,单位不能待了,不想麻烦别人,还是一个人住踏实,你呢?” “一样。” 陆沉舟也是下楼买饭,两个人进了一家小面馆,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 许淮宁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抬头问道:“沉舟哥,你也是刚搬过来的?” 陆沉舟点头:“嗯,临时住几天。” 他顿了顿,又问:“你辞职后有什么打算?” 许淮宁自然不能说实话,她和陆沉舟不熟,“还没想好,先休息一阵子。”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他吃饭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种干脆利落的劲头。 许淮宁小口吃着面,余光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紫色的疤痕,像是新伤。 “我住你隔壁。”陆沉舟放下筷子,“有事可以敲门。” 许淮宁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两人吃完面,一起往回走。 许淮宁侧头看了眼陆沉舟,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峻。 “沉舟哥,”许淮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房子的事,你多费心。” 陆沉舟问道:“房子正在涨价,为什么急于卖呢?再过两年,价格会更高。” “我和沈明远的婚事没了,沈家人盯着这个院子,我怕守不住,还是卖了好。” 沈家是开厂子的,社会上要是没人,绝对开不起来,重生的许淮宁不会功力大增上天入地,不能硬碰硬。 陆沉舟盯着许淮宁问:“不怕沈家人找你麻烦?” “我不会在这里等着他来找我麻烦,我会换个城市生活。” 已经六点多钟了,暮色蒙蒙。 就在这时,一对男女骑着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驶过,女人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明远,骑快点,我要飞!” “好嘞,扶稳了。” 许淮宁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她盯着那辆远去的自行车,目光冷的像冰。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微皱,“沈明远?” 许淮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是沈明远,医生的医术真好,今天中午刚出了车祸,晚上就活蹦乱跳了。” 陆沉舟神色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旁边那个人是谁?” “是他的新欢,父亲是林行长,沈家的厂子资金链断了,正在抱大腿。” 陆沉舟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要我帮你吗?” “不用。”许淮宁要干的事拿不到桌面上来,不能连累了陆沉舟。 回到院子,两人各自回房。 许淮宁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沉舟,不过,有他在,莫名让人安心。 明明印象中,陆沉舟挺混的,和男孩子干过架,包括沈明远。 许淮宁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朦朦胧胧的夜色,和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第3章 她只管挖坑,自有人跳 当天晚上,许淮宁就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林行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且数额较大。 第二天早上就投进了举报箱。 许淮宁可不是无的放矢,上辈子她嫁给沈明远,多多少少知道林行长的底细,日后可是被又又夫见的。 只要上级重视了,开始查了,林行长即便还在位上,也不敢批沈家的贷款。断了沈家的后路,才能病急乱投医,心甘情愿跳坑。 许淮宁暂时不想让沈家知道她落脚的地方,所以次日清晨,她换上最朴素的衣服,拎着鸡汤就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前,许淮宁用力揉了揉眼睛,让它们看起来红肿不堪。 病房内,除了沈家三口,林雯雯也在,和沈明远离的很近,正一勺勺的给他挖苹果。 这个时候,许淮宁应该不“认识”林雯雯,她假装没看到,径直走向王翠芬,“阿姨……” “淮宁来了!”王翠芬热情地迎上来,眼睛却直往许淮宁身后瞟,“房子卖了吗……” “没有,郊区的房子不好卖,陆叔说会帮着留意,什么时候有买家,再联系我。” 王翠芬待许淮宁并不好,在她眼里,许淮宁一个孤女是配不上她的儿子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要从许淮宁身上掏钱。 “那可怎么办呀?明远的病不能再等了,厂子这一阵子又不好过,拿不出钱来……淮宁,你马上就是沈家的儿媳妇了,你可得想想办法。” 许淮宁皱眉,“阿姨,我一直在想办法,伯父阿姨,咱借一步说话。” 三个人来到了医院外面。 “我爸爸生前有个战友,他有个弟弟现在在省里管贷款的事,听说咱们厂有困难,他说可以帮忙。” 沈安泰眼睛一亮,“淮宁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许淮宁微笑,“不过……他需要一些‘好处费’。” 沈安泰理解,他又不是没贷过款,道理他懂。 “要多少?” “三千。” 沈安泰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沈叔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机会可不等人。”许淮宁循循善诱,“等贷款下来,这点钱算什么?九牛一毛。” 沈安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给,但我得见见这个人,当面和他谈。” 沈安泰生性多疑,人送外号“沈狐狸”,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许淮宁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关系?可从来没听她说过。 许淮宁没有犹豫,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可以,我去联系一下,再通知你。” 许淮宁早做好了准备,她找了一个颜值、气质都不错的人临时充当一下。 宋彦召三十多岁,没有工作,用别人的话说游手好闲的,不受待见。 但许淮宁知道,他从七几年就开始偷偷做小生意,如今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宋彦召偷偷做生意的时候,被人举报了,许淮宁先看见了治安人员,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提前跑了。 算是帮了宋彦召,宋彦召知恩图报,送过许淮宁收音机录音机,她没收。 恰好宋彦召皮囊不错,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世面,挺符合上位者气质的。 许淮宁走到沈明远床前,林雯雯已经离开了。 “明远,喝点鸡汤吧。”许淮宁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沈明远下意识避开,可能觉得太过,勉强喝了一口,“谢谢……淮宁是吧?虽然我不记得你,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许淮宁在心里冷笑,上辈子她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你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许淮宁转向王翠芬。 “搞到了钱就出院,转到大医院去。” “那不耽误结婚,我没成为沈家人之前,韦叔叔不帮我。” 王翠芬保证,“不耽误,一定结。” 看着他们贪婪的眼神,许淮宁知道鱼儿上钩了。 宋彦召给沈安泰的第一印象是靠谱,气质谈吐都符合,他在心里认可了一大半。 “韦同志在银行的哪个部门上班?” 宋彦召敛眉,“你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还是想钳制我?告诉你,想要贷款的人有的是,要不是我看在我哥和淮宁的面子上,我不会帮你。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啊?在我这儿一点也没有,你要是不信任我,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对不拦你。” 沈安泰赶紧道歉,“韦同志别生气别生气,我绝对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大家交个朋友嘛……韦同志,我想贷款十万,可以吗?” 宋彦召装模作样,“我哥让我帮忙,我自然要帮,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层层审批……你懂的。” “我懂,我懂。” 沈安泰规规矩矩地把一沓钱送上。 宋彦召当着两个人的面点了点,揣在了衣兜里。 “一切都好说,我先走了,你们回家等消息。” 沈安泰还是不太放心,“淮宁,这人靠谱吗?” 许淮宁反问道:“沈伯伯,您还有更好的门路吗?有的话我就去跟韦同志打退回,三千块钱我也觉得太多了。” 沈安泰哪有更好的法子?不知道什么人给林行长使绊子,林行长吓的,把正在申批的贷款中止了。 “不多不多,淮宁你盯着点,现在我就指望你了。” 许淮宁在心里冷笑,沈家人骗钱骗感情,她都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她就算做公益,也不能便宜了这些混蛋。 —— 宋彦召把三千块钱都给了许淮宁,并谢绝了她的“感谢费”。 “这些年,你被许家骗的也差不多了,这点钱还是留着傍身吧。” 外人都看的很清楚,只有许淮宁看不透,傻子一般被耍了上辈子。 许淮宁骂自己一句:眼盲心瞎,上辈子死的不冤。 “宋哥,谢谢你。” “跟哥客气啥?忘了你怎么帮我了?” 那一次他搞的是电子产品,要是被抓到了,物品和钱款都要没收,少说损失三五千。 刚创业的五千和现在的五千可不一样,这份恩情宋彦召记得。 “他是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许淮宁耳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沉舟站在她身边。 “我一个朋友。” “朋友?他找你什么事?” 那个男人给钱了,他都看见了。 “有点事,但我不方便跟你说。” 陆沉舟继续追问:“你缺钱?” 陆沉舟这么说摆明了刚才的事他都看见了。 “缺,钱是好东西,估计没几个人不缺的,但你放心,这钱本来就是我的,从别人那里拿回来罢了。” 陆沉舟换了一个话题,“找到买主了,讲到五万块,说个时间你去见见买主。” 许淮宁只想拿钱走人,至于卖给谁,她不关心。 “不用见了,你和陆叔办好了就行,我相信你们。” “也好。” 陆沉舟是一身休闲服装,许淮宁不敢看他,用刚流行过来的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帅。 “听说你要去南方?” 许淮宁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南方刚开放,全国各地的人都去了,鱼龙混杂,你不能只想着好的一面,这些因素也要考虑进去。” 许淮宁又何尝不知道?但沈家不是无能之辈,等他们醒悟过来被许淮宁耍了之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路是人走的,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待着都比这儿强。”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和沈明远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我做了一个梦,认清了一些人,现在梦醒了。” 陆沉舟突然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回部队了,我会申请到一套房子。” 他顿了顿,“两室一厅,有单独厨房,厕所。” 许淮宁猛地抬头,树叶的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晃动。 说实话,她有点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结婚,我能带你走。” 许淮宁觉得,这个提议比南方未知的风险更令她无措。 算起来,她与陆沉舟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但仅限于邻居哥哥的关系,连他什么时候参军、是干什么职位都不清楚。 有限的信息也是从陆叔叔和丁姨那里知道的。 “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培养出来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加急打结婚报告,很快就可以批下来,一切都来得及。” 许淮宁的声音发涩,“你为什么帮我?” 她把这场婚姻定义为帮,不会有别的解释了,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陆沉舟喜欢她。 陆沉舟言简意赅,“你父亲临终托付过二叔,二叔托付过我,而且我也到了结婚的年龄,爷爷奶奶都在催,我和你也比较合适。”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她不知所措缠斗在一起的两根食指,“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尊重你——” “我愿意。”许淮宁打断他。 这个决心下的比她想象中容易,比起沈家以后可能会有的报复,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结婚反而成了更安全的选择。 陆叔叔经常夸赞的人应该差不了。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可是认准了你答应了,等会我就打结婚报告,也会通知爷爷奶奶。” 有些话许淮宁想讲在前头,“我知道你是在帮我,要是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不要有顾虑,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耽误你的。” 第4章 婚姻不是儿戏,我是认真的 陆沉舟很认真,“婚姻不是儿戏,我们又是军婚,我在婚姻存续期间去喜欢别人,那我成什么了?你是让我犯错误吗?” 许淮宁:“……” 许淮宁已经决定跟着陆沉舟一起走了,在走之前,她再给沈家添把火。 沈家资金链不是断了吗,这事除了厂子里的几个人知道,外人是不知道的。对供应商,沈安泰是严防死守,不能对他们透露一点。 因为沈安泰除了欠了人家的一笔货款之外,还怕供应商不供货了,那厂子真就死翘翘了。 许淮宁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得益于她和沈明远的未婚夫妻关系,许淮宁认识供应商。 没事就去沈氏服装那边转转,还真让许淮宁等到了。 她拦住了车牌为X省的轻型货车。 “唉,找死啊?”等供应商老万看清楚是谁之后,换上了一张和气脸,“是小许啊,你这是?” 许淮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万经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万经理看着自己一车的布匹,说道:“很急吗?能不能等我卸完货再说?” “很急。” “那好吧。” 万经理把车辆开到前面一个路口,靠边停下。 “小许,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许淮宁的眼圈红了,还把万经理吓了一跳,“小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是要我帮忙吗?” 许淮宁拭了一下眼角,看起来很纠结,还是开口了,“沈氏服装资金周转不过来,其实我们都在想办法,银行那边不太顺利,一时半会下不来贷款;我对象又出了车祸,大医院才能治,花的不是一个钱。万经理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批货款也先欠着?”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不是人精亏本,万经理一听就明白,沈氏服装这是出问题了,还是大问题。 上一次的货款,还是沈安泰死皮赖脸欠下的,已经卸货了他犟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还会傻傻的跳坑? 他的货不要本钱的吗?他的工人不吃饭的吗?沈家再难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手里有货,还怕找不到买家? 至于许淮宁,万经理有点看不懂了,这孩子不傻啊?要不就是另有目的。 不管了,反正他不会替沈家担风险。 —— 沈安泰气呼呼的来到了医院。 王翠芬连忙凑了上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淮宁那个丫头呢?她说跑贷款,直到现在还没下来。老万今天来送货,人影都不见一个,打电话让把上一批货款结了。 工资两个月没发了,工人又闹着发工资……” 沈明远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也知道现在厂子困难,林行长被调查,许淮宁的房子卖不了,许淮宁那个父亲战友的弟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早就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得知我失忆了也没表现出多伤心。” 许淮宁来到y市,第一个接触的同龄人就是沈明远了,从刚开始的大哥哥,到朦朦胧胧的爱恋,到后来的恋人……沈明远还挺享受这种被追随、被仰视、被争抢的感觉。 就像被宠坏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对方不追了不争了,反而觉得不适应,不自在。 王翠芬迷之自信,“是不是忙着跑贷款卖房子?她那么喜欢明远,好不容易高攀上了咱家,不会有别的心思。” 沈安泰很是烦躁,事都赶到一块了,得马上找到许淮宁,催她麻利点。 实在不行,就说服许淮宁,拿她的房子做抵押贷款。 要不说沈家自私嘛,都这个时候了,都没想着把自己的二层小楼抵押出去。 想的再美,也要付诸于行动,不然就是空谈家,白日做梦。 这才是沈安泰发愁的问题,许淮宁悄悄地把工作辞了,人都找不到。 除非她找你,这就很被动。 “辞职了?”王翠芬嗤之以鼻,“她真是能耐了,这是打算结婚以后就不工作了吗?让咱家养着?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 沈安泰忍不住爆粗口,“你懂个屁,问题不是辞职,是她辞职都没告诉我们,连她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你是说许淮宁给咱儿子戴绿帽子?”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除了关心百货大楼新上了什么镯子,哪家男人又挣了多少钱,还有谁家裤裆里的那点事,你还关心什么?” 王翠芬不乐意了,“你都说了,我头发长见识短,头发长的又不是我一个,见识短的我也不是独一份,少来打击我。” “我是怕淮宁有了别的心思,现在咱家这个样,除了她谁还能救?”沈安泰转身对儿子说:“装就装的像一点,少去外面狼窜,帮不上忙,也别添乱。” 沈明远心虚,晚上林雯雯非拉他出去玩,想着需要她爸爸的关系,他就去了。 结合许淮宁对他的态度,难道许淮宁看见他了? 沈明远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个时间段许淮宁不可能在外面。 既然答应了陆沉舟,彼此之间就要坦诚,也是陆沉舟让许淮宁足够信任,她才决定把自己为什么报复,有什么计划都告诉了陆沉舟。 “要是影响到你,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娶我等于娶了个大麻烦,我不想骗你。” 陆沉舟现在抽身,许淮宁也不怪他。 陆沉舟没说话,就在许淮宁要走的时候,就听见陆沉舟清冷的声音,“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许淮宁有些愣住了,这是陆沉舟说的话? “我想帮你。”陆沉舟再次强调,“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许淮宁身上的担子突然轻了,“那你可以帮我找个可靠的人吗?会拍照的,我还缺台相机。” 陆沉舟点头,他有发小,很可靠。 “沈明远劈腿了,我要找到证据……还有我和沈明远的婚礼不会取消,我自然不会出现,但也不会背悔婚出逃的锅。我要看着沈家的厂子垮掉,看着沈明远和林雯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扯下他们的假面具。 可以这么说吧,婚礼就是我复仇的舞台,我要让沈家丢脸,还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陆沉舟,“要是沈明远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你原谅,你会原谅他吗?” 许淮宁不假思索回答道:“不会,一次不忠,终生不用,我不是捡垃圾的,何况沈家干的事,可不止垃圾这么简单。” 陆沉舟这才外出找人。 正当沈家人到处打听找许淮宁,她主动出现了。 沈安泰憋了一肚子火,也得闷在心里不敢发出来。 “淮宁,听说你辞职了?” “是啊,我辞职了专心准备结婚的事,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看不见的地方,王翠芬撇了撇嘴,就知道她想嫁到沈家当少奶奶。 沈明远现在很矛盾,许淮宁是他第一眼就相中的女孩,人长的漂亮不说,还很单纯,对他是崇拜加无条件追随。 就是人没有情趣,这么久了,都没让他碰过。 林雯雯呢,家世好,身材火辣,人又大胆,睡过一次还想睡第二次,是只会勾人的小狐狸。 选谁都不行,选其中一个惦记着另一个。 “淮宁,我还没有恢复记忆,怎么能结婚呢?” 许淮宁淡淡的一笑,“婚礼早就定好了,你想反悔?失忆就失忆了呗,人没有记忆,什么都干不了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爸爸的战友说了,就是因为你们是我婆家人,他才帮着跑贷款的,既然不是,人家为什么要帮?为人民服务?” 沈安泰瞪了儿子一眼,“婚礼如期举行,淮宁,贷款什么时候批下来?” “10月8号差不多了,我也给韦叔叔送请柬了,那天他也会来,你们多聊聊。” 沈安泰很是高兴,急于求成就会放松警惕,老狐狸也有智商掉线的时候。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城西老房子里,到时候就从那里出嫁。” 沈安泰点点头,表现出来关心的样子,“让你阿姨给你送点东西过去,需要什么就说。” 许淮宁笑着说:“不用,我这两天都出去置办东西,不在家,去了也找不到我。” 反正还有两天是婚期,沈安泰没有多想,“那好吧,明远身体正在恢复,不然就让他陪你了。” 许淮宁蹲在沈明远面前,柔柔地说道:“明远哥,你好好休息,婚礼上一定要精神抖擞的出现。” 许淮宁走后,王翠芬才瞪着丈夫问:“真要让咱儿子娶她啊?” “为什么不娶?又有钱又有关系还没有靠山,嫁过来才死心塌地。”沈安泰看了一眼儿子,“你跟林雯雯的事先放一放,色字当头一把刀,现在咱有求于淮宁,你收敛一点,至少等贷款下来。” “知道了。” 沈明远又不是真糊涂,和林雯雯那是因为新鲜,因为冲动,真要过日子了,还得是许淮宁踏实。 —— 许淮宁也没闲着。 打算嫁陆沉舟了,总得见见双方家长。 许淮宁这边,就是住在乡下的爷爷。 陆沉舟这边,他和父亲继母的关系不好,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感情,没打算通知他们。 “这样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妈走的早,还没出一个月他就领回来一个女人,结婚八个月就生了孩子,对外说不够日子,早产,当别人都眼瞎。” 许淮宁不是外人,陆沉舟没瞒着她。 确实过分了,这代表着媳妇没死,陆沉舟的爸爸在外面就找好了“下家”,还造了个小人出来。 许淮宁有点恶心。 继母也不是个良善之人,良善之人是绝对不会勾引有妇之夫的,那个男人还有病妻幼子。 继母又生了一子一女,处处针对陆沉舟,就像陆沉舟要跟她儿子争家产一样。 所以高中毕业之后,陆沉舟才选了最辛苦的一行:参军,能不回来尽量不回来。 但爷爷奶奶是一定要见的。 第5章 她坦白,结婚的目的并不纯粹 听到陆沉舟和许淮宁要结婚,陆清平两口子都吃了一惊。 “你们俩,什么时候决定在一起的?” 许淮宁能说前两天?这也太儿戏了。 陆沉舟实话实说:“就前两天,二叔二婶同不同意?” “同,同意,只要你们同意,我和你婶没有意见……是吧媳妇?” 丁姨嗔了男人一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许淮宁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陆叔他们居然同意了。 晚上,陆叔和丁姨非要留他们吃晚饭。 许淮宁还想推拒,让陆叔一句话挡了。 “你和沉舟结婚以后,我可就是你亲二叔了,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想回就回,不要拘束。” “好……” 丁姨就开始做晚饭,许淮宁帮忙,陆沉舟也想帮忙,让陆叔拉走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书房里,陆沉舟还想坐着,让陆清平呵斥了一声,“站着说话!” 陆沉舟就笑了笑,“二叔,别这么严肃嘛,我又不是阶级敌人。” “你还不如是阶级敌人,我只管揍你就行了。” “二叔,你到底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陆清平很是生气,“是你自作主张!淮宁的父亲虽然没有啦,不代表她没人管,由不得你胡来。” 陆沉舟很认真的说:“报告二叔,我没有胡来,我是真想娶她,我又不比沈明远差,我自觉比他强多了。” “我是怕你伤害她,这丫头挺苦的,我不能对不起她爸爸。” “我的人品不差,你要相信我。” 这句话不假,沉舟有时候深不可测,但人品没问题。 同样的,厨房里的两个人也正在说着结婚的事。 “沉舟要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不认他,也不会不认你。” 许淮宁抿嘴笑了笑,“我虽然对他不是很了解,你们都夸的人,人品不会差,这一点我不担心。有你们,他也不会欺负我,就是……我们结婚的目的不是很纯粹,他是为了帮我,我是为了离开这里。 但叔叔阿姨放心,只要沉舟不提离婚,我会一辈子对他好,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哪有那么多爱的死去活来,丁姨虽然对这个侄子有一点婉惜,但淮宁的一句话是对的:人品好的人对另一半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句话在淮宁身上也适用。 饭桌上,陆清平问沉舟有没有去见过爷爷奶奶。 陆沉舟说道:“我倒是想去,但我不想看见那家人。” 陆清平懂。 “这样吧,我明天把二老接到家里来,让他们见见孙媳妇。” 陆沉舟是长子长孙,在二老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吃过晚饭,丁姨又留他们在家里住下了。 一夜不表。 第二天一早,陆清平就去把老爷子老太太请了过来,对陆清北和薛菱镜只说二老好久没过去了,去家里吃顿饭。 薛菱镜拐着弯的问道:“老二,沉舟去过你那里了吗?” “去过,我是他亲二叔,有什么问题?” 薛菱镜又继续试探,“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嫂子想问什么尽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薛菱镜避重就轻,“泛舟动了他的一点东西,他把泛舟揍了个半死,就没见过他这么野蛮的……” 陆老爷子往地上杵了杵拐棍,气的花白的胡子直翘,他前不久得了一场病,现在才好点了。 “又开始诋毁我大孙子,分明是你没教育好孩子,他妈留下的东西是可以随便乱动的吗?泛舟就是让你惯坏了,天天不务正业,动了就罢了,还偷出去卖了,要我说揍死也活该,我们老陆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薛菱镜被公公骂到脸上,觉得很没面子,委委屈屈地说道:“爸,沉舟是您孙子,泛舟就不是了吗?您不能厚此薄彼啊。就算是泛舟真做错了,当哥哥的就能把他揍成那样吗?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你还有脸提一家人,你把他当成一家人了吗?他妈的东西全在一个小箱里锁着呢,是谁打开的?你们母子就贪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他的念想都不留。” 陆清北插嘴了,“爸,是我给的钥匙,泛舟说见识见识,没想到他拿出去了。” 老爷子举起拐棍,一下子砸在了陆清北的脑袋上,“你个逆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薛菱镜赶紧检查陆清北的脑袋,让陆清北推一边去了,“我没事,不要管我。” 陆清平拦住了老爷子,不然第二棍也挨上了。 陆清平赶紧带二老走了。 薛菱镜接着检查,脑袋硬没看出异样来。 “你爸太偏心了,你是不是他儿子,都五十多了还挨打?” 陆清北有些生气,不是生二老的气,而是生女人的气。 “还不都是你,一个死人的东西你惦记什么?” 薛菱镜的火气也上来了,“我还说你呢,怎么娶她的时候那么些好东西?娶我了啥都没有。” “那是她娘家的陪嫁,你要的话,找你妈要,找不着我!” 陆清北连饭都没吃,拿上公文包就走了,他是某高中院校的常务副校长,要比校长去的早。 再说陆老爷子,坐在车上时还在生闷气,陆老太太在给他顺气。 “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谁也替不了你,罪还得你受。”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你儿子生的好孙子!” 陆老太太不乐意了,“合着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没有份是吧?” “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教育孩子不是你的责任吗?没教育好就是你的失职。” 眼见二老话赶话要吵起来,陆清平赶紧宣布大喜事,“爸,妈,你们别吵了,沉舟找了个媳妇,你们很快就有孙媳妇了,别把人家吓跑了……别吵架别板着脸,开始笑。” 二老不吵了,一起向陆清平发问:“沉舟有对象了?” “嗯。” “姑娘是谁家的?” “你们认识,不急,等你们见到就知道是谁了。” 二老下车后,就直奔进屋。 “淮宁也在啊。” 许淮宁喊了爷爷奶奶。 二老最着急的是孙媳妇。 “沉舟,你二叔说你有对象了,我孙媳妇在哪?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见……” 丁阿姨笑了出来。 老太太不高兴了,“老二家的,你笑什么?让我们来,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见孙媳妇。” 丁阿姨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妈,你孙媳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胡说,眼前就你和老二,还有沉舟……” 老太太的目光停在了许淮宁脸上,难不成是她? 老爷子碰了碰老太太的胳膊肘,低声说:“别瞎寻思。” 陆沉舟站在许淮宁身边,右手插兜,左手虚虚地揽着许淮宁的肩膀,“爷爷奶奶,这就是你们的孙媳妇。” 老两口愣了一下,等醒悟过来,老爷子的拐棍就打下来了。 “你个混账玩意,我让你不学好,挖人家的墙角。” 老太太和别人家的老太太不一样,她也不拉架,反而在旁边说道:“揍,给我狠狠地揍,让他好的不学坏的学。” 毕竟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老子,真怕大孙子有样学样,更怕的是根本不用学,是基因里带着。 陆沉舟也没躲,生生挨了一下子,虽说落在他身上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挨爷爷的打。 陆清平拦住了老爷子,把他扶到沙发那边坐着。 “爸,您消消气,杀鸡焉用牛刀,我来就行。” 老太太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了。 老爷子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也有责任,就由着他胡来?” 许淮宁很内疚,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她看着陆沉舟,问道:“你疼吗?” 陆沉舟揉了揉肩膀,“不疼,爷爷快八十了,手上的劲小,打不动了。” “你还笑的出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我看我俩就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我决定的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爷爷奶奶是不了解内情,这事交给我,我来说。” 许淮宁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二老和陆家叔侄去书房谈事情,丁姨陪着许淮宁聊天。 “淮宁,你和沉舟的婚礼准备在哪里举办啊?是在这里还是y市?” 许淮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阿姨,爷爷奶奶不同意,我会离开。” 丁阿姨笑道:“不用担心,不管什么时候,他爷爷奶奶都会支持沉舟,你俩的婚事一定成。” 许淮宁还是忐忑,她嫁不嫁人,有没有婚姻都无所谓,连累了陆沉舟就不好了。 真怕他一会顶着一头包走出来。 门终于打开了,老爷子一手拉着孙子率先走了出来。 许淮宁已经规规矩矩站起来了,这场爷孙矛盾怎么说都是她引起来的。 “宁丫头,别拘束,快坐。” 老太太把许淮宁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这是……要摊牌了?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笑眯眯地说:“宁丫头啊,刚才是我们老糊涂了,没搞清状况,沉舟都跟我们解释清楚了,你俩的事我们同意。” 许淮宁还有点没转过神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布包,层层揭开,露出一对沉甸甸的龙凤金镯。镯身刻着缠枝莲纹,搭扣处点缀着两粒珍珠样的饰品,为镯子加分不少。 她拉过许淮宁的手腕比了比,说道:“这镯子还是我出嫁时娘家给的,本来该传给沉舟他妈......”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顿了顿,转而轻轻把镯子套进许淮宁纤细的手腕上,“如今给你正合适。” 第6章 新娘缺席,沈家的婚礼就是笑话 金镯子碰在腕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起来质感很好,许淮宁只觉得一股清凉顺着皮肤往心里渗。 但又很舒服。 “谢谢爷爷奶奶。” 这个时候不能说别的闹心了,只能说好听的。 老太太的手突然攥住她,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可算有人能治住这混世魔王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们说,不揍出他屎来不算完!” 陆沉舟倚在花架边上轻笑,裤子上还留着老爷子的鞋印,这是又打又踹了? “奶奶,讲话文明点,我都这个年纪了,不要面子的吗?” 老爷子瞪他一眼,“你靠边站,你可是保证过的,以后一定要对宁丫头好,要是不好,你是我孙子我们也不认。” “我保证过的,一定能做到。” 接下来,就是商议结婚细节了。 陆沉舟说道:“我们商量好了,等回部队了,就在部队办,也不需要大办,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见证我们结婚就行了。淮宁喜欢安静,我也是,大操大办太累人了,完全没必要。” 许淮宁看了一眼陆沉舟,这人撒谎都头头是道,都不带磕巴的,他什么时候和自己商量过? 不过,陆沉舟就像她的嘴替一样,她也是这么想的。 陆家二老犹豫,“那会不会显得我们太不尊重了?” 丁阿姨笑着插话:“爸妈,现在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简单温馨的,您看现在那些豪华婚礼,一大堆人闹哄哄的,新人都累得半死,哪还有结婚的喜悦?”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那至少得把老宅那套红木家具运过去!当年我陪嫁的拔步床,雕着百子千孙图的——” “奶奶!”陆沉舟耳根微红,轻咳一声打断,“部队的房子放不下那么大的床,再说来回也不方便。” 许淮宁正低头抿茶,闻言差点呛到,百子千孙,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猪,可不会那么高产。 老太太见状哈哈大笑,调侃:“瞧瞧,咱们宁丫头害羞了!”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挪到许淮宁身侧,胳膊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肢体没有接触,但从前面看,就像揽住了许淮宁一样。 “不过我们要先回一趟淮宁老家看他爷爷,结婚这么大的事,得先征得爷爷的同意。” 陆家是知礼数的人家,陆老爷子,“这是当然,我橱柜里还有几瓶茅台,给亲家爷爷带两瓶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直到离开,许淮宁还有点不真实感,陆家人和沈家人不可同日而语。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爷爷?” 许淮宁略加思索,“明天吧,我怕过了明天沈家人会发疯。” 明天也是原定和沈明远结婚的日子。 “好,我去准备……”陆沉舟犹豫了一下,“我朋友拍到沈明远和一个女人了,你要看吗?” 陆沉舟是怕许淮宁看到后会难受,但他想错了,如今她只有恨,对沈明远的感情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不看了,找个可靠的人,明天送到沈家宾客手里,最好是人手一份。” —— 沈家的院子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沈安泰挺着发福的肚子站在门口,满面笑容迎接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沈厂长,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李总,里面请。” 场面上的人谁不是人精啊,沈安泰请了不少的有为人士,既联络关系,也寻找商机。再找不到好法子,服装厂可真就危险了。 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着时间,眉头微蹙,接新娘的队伍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老沈啊,新娘子怎么还没到?”纺织厂的李厂长凑过来,手里端着茶杯,闲来无事也想听八卦。 沈安泰干笑两声:“快了快了,可能有闹婚的。” 他转身对王翠芬低声吼道:“再派个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吉时都到了。”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沈安泰抬头望去,只见接亲的车辆灰溜溜地开了回来,领头的婚车上没有扎花。 “怎么回事?新娘子呢?”沈安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拍了拍车门。 负责接亲的雷阵满头大汗地钻出来,嘴唇哆嗦着,是急的,“沈、沈伯伯,城西那个地址……根本没见许淮宁……那里住着十几个建筑工人!” “什么?”沈安泰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引得宾客纷纷侧目。 他强压怒火,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没找错地方?是芙蓉巷17号?” 雷阵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就是按照这个地址找的,是这里没错。可开门的是群满身水泥灰的工人,说他们工程队租那房子三天了,从来没见过什么许小姐,和他们领导签合同的是个中年男人。” 沈安泰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去给我找,我要问问许淮宁,到底想干什么?” 沈安泰强压怒火,这时几声汽车鸣笛声传来,一辆印有“时尚婚纱”logo的小货车停在院门口,两名工作人员抬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礼盒走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沈安泰沈先生是吧?您订制的婚纱送到了,请签收。”领头的女孩笑容甜美,递过一张单据。 沈安泰连忙推拒,“我们没订婚纱!新娘做了婚服,不需要。” 婚服以后还可以穿,婚后还能穿婚纱吗?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女孩核对了一下订单:“确实是您儿媳妇许淮宁小姐预订的,指定送到沈家,由沈家付款。您看,这里有许小姐的签名。” 沈安泰接过单据一看,差点背过气去,一套婚纱标价217元! “爸,出什么事了?”沈明远终于从人群中挤过来,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今天林雯雯也来了,非要当伴娘,来了又不老实,非拉着沈明远躲在门帘后面亲亲抱抱举高高,差一点没把持住。 沈安泰把单据拍在儿子胸口:“看看你找的好媳妇!” “当时说是租,没说买。” 为了息事宁人,沈安泰喊人过来,把账付了。 婚纱店的车刚走,又一辆货车开过来,这次是供销社的。 “沈先生,许小姐订的婚宴用品到了,七箱白酒,四十条香烟,还有……” 沈安泰眼前一黑,这些他早就从外地低价采购好了,哪里用的着喝名牌酒,抽名牌烟?现在又来一份,岂不是要堆满仓库? 这些都是钱呀,沈家现在没有钱。 更可气的是,供销社的人坚持说订单不能退,因为沈家,主任把库存都挪出来了,还拒了别人,拉回去再卖给谁? “这个败家女人!”沈安泰破口大骂,“要这么多东西是沤肥吗?” 婚礼现场乱作一团,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事不关己,全都是看热闹看笑话的。 沈安泰没办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能允诺用布匹顶。 沈明远不停地派人出去找许淮宁,几波人出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这个时候他真是又慌又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沈安泰如惊弓之鸟了,转头看去,只见宾客们手里都拿着照片,表情各异。 有的惊讶,有的鄙夷,还有的露出暧昧的笑容。 “这是什么?”沈安泰夺过旁边人手中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厥了过去。 照片上赫然是沈明远和一个年轻女子在各种场合的亲密合影,有小吃店十指相扣,有电影院门口拥吻,最可气的是两人一起进入宾馆的背影。 最后一张是一对男女在窗帘后的剪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姿势和女人曼妙的身姿,不让人多想都难。 “这不是林行长的女儿林雯雯吗?”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女子。 “还别说,真是她。” “我就说她今天打扮的就像花孔雀似的,原来是勾引公孔雀啊。” 沈明远的脸成了名副其实的二皮脸,他冲过去想抢照片,“不是这样的!这是采取的摄影新手法,有人想陷害我!" 但为时已晚,照片人手一份,你抢了一张,还有无数张。 被人认出来的林雯雯,就差用狗皮蒙脸了,有的妇女还追着她骂:“不要脸,天天挂着两坨肉勾引男人,狗改不了吃屎。” 沈安泰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许淮宁策划的。 她早就知道儿子出轨,这是在报复! 婚礼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沈家颜面扫地,宾客们或尴尬告辞,或留下来看热闹。 沈家真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 更糟的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许淮宁干的),服装厂几十个被拖欠工资的工人冲进了院子。 “沈厂长,我们的工资呢?” 沈安泰厚着脸皮解释,“这事不用急,我已经收回一笔款子了,明天就给你们发工资。” 工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供货商都断供了,厂子要倒闭了!” “银行来催贷款了,听说再还不上,就收回厂房,你哪里有钱给我们发工资?净骗人!” 工人们情绪激动,不知谁先动手的,开始搬院子里的酒水和礼品。 一人动,百人随,场面很快失控。酒水被哄抢,香烟被瓜分,连装饰用的花篮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的。 沈安泰想阻止,却被推搡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家婚礼变成抢哄抢现场。 “谁是沈明远?” 沈明远十分狼狈,不过看着问话的男人很体面,不像普通人,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金日日报的记者,听说你假装失忆骗婚,这件事情对适龄男女有警示作用,我们想采访你。” 沈明远头都要炸了,“我没有骗婚,休要胡说八道。” “我们已经采访了医院的主治医生,他说你根本没有失忆,就是额头上蹭破了一点皮……” 第7章 怀孕了 开往乡下的长途汽车上,许淮宁靠窗而坐,手里把玩着一张婚纱店和供销社的押金收据。 “不用担心,都会办妥的,这会沈家乱成一锅粥了。”陆沉舟说道。 许淮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当然,沈家以为我好拿捏,就算知道了也会忍气吞声,乖乖当沈明远的遮羞布?他们想错了,有仇不报非我。” 许淮宁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的底片,随手扔出窗外,看着它们随风飘散,被车轮碾压。 “那些工人,就够沈家喝一壶的了。” “我只是透露给生产车间的王姐了,让她知道沈家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许淮宁眨眨眼,“至于她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陆沉舟,“聪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爷爷看到我们回去,一定很高兴。”许淮宁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长舒一口气。 重生回来,许淮宁就下定决心要让这对狗男女和势利的沈家付出代价,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看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许淮宁看着身边的人,会是她的良人吗? “怎么了?” “没怎么,我在想怎么跟爷爷说。” 而此时的沈家大院,沈安泰瘫坐在一片狼藉中,手里攥着一张被踩脏的照片,耳边是儿子歇斯底里的辩解和妻子的哭嚎声。 他望着天空,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婚礼,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场灾难。 里子和面子全没了。 “让你注意点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沈明远,你满意了?” 沈明远也懊悔不已,早知道……有钱难买早知道! 王翠芬一下子停止了哭嚎,“一个孤女有什么好的?要是不丢人,她走了就走了吧,我一直觉得她配不上咱儿子。” 沈安泰生气地吼道:“你懂个屁!她一个孤女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看看她身后站着的是些什么人?许西洲有多少个战友,转业到地方的又有多少人?这都是助力。” 一个孤女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惜,更愿意去帮助,要是许淮宁嫁过来,这个助力沈家就能用的上,可惜让沈明远搞砸了。 大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沈家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了。 林行长拉着哭哭啼啼的林雯雯走了进来。 “是林行长啊,快坐快坐。” 沈安泰给王翠芬使了个眼色,“快泡茶。” 林行长又短又肥的手掌一挥,“免了,你儿子祸祸了我女儿,丢了脸,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行长还在位上,得罪不起,沈安泰小心试探,“我知道明远做错了,林行长和雯雯是什么意见呢?” 林行长瞪了沈明远一眼,说道:“我是真看不上你儿子,跟个二世祖似的,他有什么能力?有未婚妻了,马上要结婚了,还来招惹我女儿,这是什么人品?” 王翠芬可是把儿子当眼珠子,忍不住反驳,“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女儿是我儿子硬拉回来的吗?她一天去明远单位好几趟,别出事了全按在了明远身上。” 这会是硬犟的时候吗? 沈安泰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瞪了王翠芬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王翠芬被丈夫凶得一愣一愣的,悻悻地别过脸去,却仍不甘心地嘟囔着:“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 林行长冷笑一声,肥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好啊,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他转头看向女儿,“雯雯,把医院的检查报告拿出来。” 林雯雯抽抽搭搭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林行长一把抓过来拍在桌上,“看看你们儿子干的好事!” 沈安泰心头一紧,连忙拿起检查单看了起来。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变换。 “这、这……”沈安泰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明远。 沈明远也慌了神,冲过来抢过报告,顿时面如土色,一叠声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翠芬见状,急忙凑了过来,当她看清报告上“妊娠阳性”几个字,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她猛地抓住儿子的胳膊,“明远,你糊涂啊。” 林行长现在是恃子无恐,“我女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被你们儿子搞大了肚子,你们说怎么办吧!” 沈安泰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不仅儿子的前程毁了,沈家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他强压着怒火,赔着笑脸道:“林行长,您消消气,这事确实是明远不对,我们沈家一定会负责到底。” “负责?怎么负责?”林行长眯起小眼睛,“我女儿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儿子吧?” 沈安泰咬了咬牙,“这样,我们马上准备聘礼,尽快把婚事办了,您看如何?” “爸!”沈明远反对,“我不能娶雯雯,我要娶宁宁,我喜欢的也是宁宁……” “你给我住嘴!”沈安泰厉声打断他,“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林行长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聘礼可不能马虎,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可不能委屈了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安泰连连点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明远死死盯着林雯雯,眼中满是怨毒。 他是一个成年男人,淮宁不让碰,林雯雯主动送上门,他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和林雯雯滚到一起了。 林雯雯被看得心里发毛,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林行长见状,拍了拍女儿的手,对沈安泰说道:“具体细节我们改天再谈。今天先这样,你们好好管教管教儿子。” 送走林行长父女后,沈安泰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沈明远。 “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明远梗着脖子辩解:“爸,那孩子不一定是我的!林雯雯跟我就两次,她还不是chu……” “闭嘴!”沈安泰气得浑身发抖,“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现在全完了!许家的助力没了,还得罪了林行长,你知不知道现在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指望他!” 王翠芬心疼儿子,小声劝道:“老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骂也没用,不如想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沈安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公共汽车在一个叫洪山口的地方停下。 陆沉舟带了礼品,拿了两趟才都搬了下来。 面前是一片片的庄稼地,并没有看见村庄。 陆沉舟疑惑,“爷爷家在哪里?” “在这个岭下面,山岰里。” 这时候的公共汽车还进不了村子里面,下车的地方还要走三四里地,才是村子。 来的时候也没电话通知,所以没有人接。 许淮宁说道:“怎么办?我说不要买礼品,你不听我的。” 陆沉舟身上背着一个包,肩膀上扛着一个,“挺好,这点东西难不倒我。” “还有四里地呢。” “跟玩似的。” “你就吹吧。” 许淮宁也有一个小包,是给堂弟堂妹带的零食,三叔一家待她挺好的,她记着。 陆沉舟可真不是吹,四里地他只歇了一次,还是许淮宁硬让他歇的。 村子终于到了,一百来户的小村子,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小河两岸。 土地承包到户了,不用从早到晚待在田地里,大街上的人就多了。 有人打了眼罩看了看,问道:“我怎么看着像淮宁那个丫头?” 许淮宁应道:“二奶奶,是我,您身体还好吧?” “一把老骨头还没散架,你这是回来看你爷爷啊?” “是。” 二奶奶见许淮宁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同志,又问道:“这个后生是?” “我对象,二奶奶,我们先走了。” 早有孩子去跟许爷爷送信了,许爷爷派三叔来接他们。 “三叔。” 许西塘话少,嗯了一声,去接陆沉舟肩上的东西,“光人回来就行了,带什么东西啊?” 陆沉舟,“爷爷年纪大了,带了一点补品,没有多少。” 许西塘的小儿子,也就是许淮宁的堂弟,叫长征的,非要帮着她拿东西。 许淮宁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就让他拿着了,许淮宁帮陆沉舟抬着另一个包。 许爷爷不愿意和大儿子一起住,和小儿子一起住大儿子不让,索性一个人住,住在许淮宁家里。 这会,正拄着拐棍在门外等着她。 “爷爷。”许淮宁松开手跑了过去,把陆沉舟闪了一下。 爷爷花白的胡子乱颤,笑骂道:“都多大了,稳重点。” “我还不稳重啊?”许淮宁扶着爷爷进屋。 烟熏火燎的房间里,有点乱。 三叔把凳子擦了擦,让陆沉舟坐下。 “三叔,您也坐。” 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爷爷没见过沈明远,但见过他的照片,知道是淮宁未婚夫,但面前这个人明不是。 “淮宁,这位同志是……” “爷爷,三叔,这是我对象。” 陆沉舟主动说道:“我叫陆沉舟,是一名军人。” 许爷爷仔细端详,还是摇了摇头,“不像啊,你不是姓沈吗?不是叫沈明,明,我这脑子,忘了。” 沈明远是绕不过去了。 “爷爷,他不是沈明远,他是陆沉舟,要和我结婚的人。那个人以后不要再提了,在我这里,他已经死了。” 第8章 好一朵大白莲 爷爷就不问了。 他孙女心眼好,又不惹是生非,肯定是那个人做了过分的事。 快到饭点了,爷爷就张罗着做饭。 “老三,把你媳妇叫来。” 许西溏尴尬的说道:“她去娘家了,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许淮宁一挽袖子,“不用喊三婶,我做。” 许淮宁从十岁就开始洗衣做饭,这些难不倒她。 这个季节还有坡豆角,就是没有肉,三叔借了自行车去邻村买。 许淮宁打算和一块面,等会做锅贴。 陆沉舟自然不能闲着,许淮宁说:“不用你,你去外面转转吧,我跟爷爷说会话。” 爷爷肯定有无数个疑问,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陆沉舟就去外面了。 房子处在村头,只有东面有人家,另外三个方向都没有,门前种着菜园子,屋后种着红薯、粘玉米之类的。 往前看,视野开阔,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磕出来一支,点燃,吐出来一个烟圈。 长征远远地看着他。 “过来。”陆沉舟勾了勾手指。 长征走了过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跟我姐一起回来?” 陆沉舟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是你姐夫。” “你不许欺负我姐,不然我揍你!”长征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还后退了一步。 “我不动手。” 欺负还是要欺负的,他娶媳妇不能光看着。 房间内,许淮宁把她和沈家的事,她和陆沉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我现在不傻了,不会再和沈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陆沉舟很可靠,爷爷要是同意的话,我会和他结婚,去部队随军。” 毕竟许爷爷对陆沉舟一无所知,他很担忧,“这个人你了解吗?你能肯定他和沈家那小子不一样?” 其他孙子孙女有父母把关,淮宁只有他把关了。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爷爷奶奶他叔叔婶婶为人都不错,他们都夸奖的人肯定也差不了。”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许爷爷掀开炕席,从一个小洞洞里掏出一个布包,倒出来一小堆一块两块五毛的票票。 “丫头,我攒了五十块了,不多,算是爷爷给你的嫁妆。” 爷爷攒这五十块钱都不知道攒了多久,都是口挪肚攒出来的。 “爷,我不要,我有钱。” 许爷爷不信,“你能有多少?听话,拿着。” “真话,我有钱,我把陆叔帮我买的房子卖了,当初花八百,卖了……”许淮宁伸出了一巴掌。 爷爷狠了狠心,多说了数字,“五千?” “不是,五万。” 许爷爷吓了一跳,他活几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 “真的?” “真的。您快收起来吧,我自己置办嫁妆。” 许淮宁在厨房里忙着和面,屋外传来长征叽叽喳喳的声音。 篱笆院墙外,陆沉舟和长征正蹲在菜园边的土埂上逗狗,冷峻的眉眼难得舒展,连裤脚沾了泥也浑然不觉。 许淮宁不由多看了两眼。 三叔割了半斤肉,许淮宁都放进去了,又炒了一盘土豆丝,两棵大葱和一小碟自制大酱。 陆爷爷让带的茅台,陆沉舟打开了,给爷爷和三叔都倒上一盅。 爷爷挼着花白的胡须说道:“没想到,我也喝上茅台了,沾了淮宁和孙女婿的光了……陆同志,对我好不叫好,对宁丫头好才叫好,希望你记住。” “爷爷,我光保证没有诚意,您以后看我行动。” 吃了午饭之后,陆沉舟就去帮着三叔往树上挂玉米。 许淮宁打算帮爷爷洗洗衣裳,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乱糟糟的。 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袋和孙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爷爷,沉舟不是给你带了香烟了吗?你咋不抽嘞?” 爷爷吐着烟圈儿,烟袋包一晃一晃的,“香烟抽起来没劲,不如旱烟有劲。” “旱烟太伤身体了,香烟还好点。” “都一样,我听长征说,上面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许淮宁笑道:“爷爷,你啥都明白,你还不是继续抽?” “我活这么大年纪,死就死呗,死了还能见到你奶奶和你爸,这么想我就不怕了。” 许淮宁脸色变了,嗔道:“爷爷,我刚开始孝敬你,你不许死,至少活一百。” “行,我使劲活,让孙女送好吃的。” 陆家诚意满满,除了酒和烟,麦乳精、庆大奶粉都带了。小件如什锦糖、蜜三刀、桃酥、蜂蜜、罐头也都有。 还有两包咸鱼,水果若干。 给三叔也准备了一份。 爷爷转移了话题。 “丫头,你真要和陆家小子结婚啊?” 许淮宁看着爷爷,询问:“您不同意吗?” 爷爷磕了磕烟袋锅子,“也不是不同意,你要是真和人家好了,就不能再回头找沈家那个小子,这是人品问题。你要是这么做了,我打断你的腿。” 许淮宁认真保证,“爷爷,您考虑多了,我不是一脚踏两只船的那种人。” “那就好。” 许淮宁把爷爷的衣裳都找了出来,满满的一竹筐,背到小河边去洗。 包产到户就是好啊,村民不磨洋工,秋收完毕只有男人在地里拾掇拾掇,女人们就洗洗涮涮,说着话聊着天,嘻嘻哈哈。 许淮宁没想到,她人不在场,却是话题中心。 “你们听说了吗?淮宁带了对象回来,个子又高,长的又好看。” “还用听说?我亲眼看见的,不是我吹,咱庄上的所有男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个。” “你也太看不起咱庄男人了,我不信。” “对,我也不信,真要这么好能看上许淮宁?她一个没爹没妈的,半夜里都有人翻她家墙头,烂成那样,谁会看上她?” “培秋,别乱说话。” “姐,我哪里乱说了?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我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个破烂货!” 这个消息够炸裂,一堆老娘们在伸着耳朵听。 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化成灰许淮宁也认识,她大伯家的两个闺女,小的许培秋打小就跟许淮宁不对付,纯坏;大的许培敏,阴坏,妥妥绿茶。 许淮宁把竹筐往地上一放,衣服散落开来。 “谁家的疯狗乱叫唤?” 说坏话让本主听见了,还是事关清白的大事,一群女人都不叽叽喳喳了,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许淮宁拿着盆子走到许培秋身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培秋挑衅地扬起下巴,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怎么,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你——” 许淮宁没等她说完,直接从河里盛了一盆水,对着许培秋的头顶浇了下去。 “啊!”许培秋尖叫着跳起来,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花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两个硕大的山峰汹涌澎湃。 “许淮宁!你这个疯女人!” 许培秋抹了把脸上的水,叉着腰指着许淮宁的鼻子骂:“许淮宁,你就是个破烂货,敢做不敢当?你觉得丢人了吧,觉得丢人就别做呀。” 许淮宁气血上涌,她上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脚狠狠踹向许培秋的腹部。 “啊——”许培秋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向后退去,扑通一声落入河里,溅起的水花有人高。 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狼狈地站起来,河水只到她的大腿部,但她的头发和衣服全湿透了,活像一只落汤鸡。 “许淮宁你这个疯子!”许培秋站在河里,歇斯底里地尖叫,“果然是没爹没妈欠管教,一点教养也没有,像个泼妇!” 许淮宁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没教养,你有吗?再说一句,我就下去把你按在水里,好好洗一洗你这张臭嘴。” 许培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许淮宁冰冷的眼神下,最终只是愤愤地闭上了嘴,狼狈地爬上岸。 “淮宁,你这是干什么?”许培敏终于站出来了,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培秋说话是难听了点,但她喊你一声姐姐,你也不能动手啊。” 许淮宁冷笑,“难听?她污蔑我的清白,这叫‘难听了点’?许培敏,别在这里当女表子还立牌坊,刚才不是你煽风点火的吗?” 许培敏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好心劝架,你还反咬一口?” “许培秋说看见有人翻墙头,不就是听你说的吗?你在什么时候看见的?说出个时间来,不然你就是信口雌黄,不怀好意!诽谤我,我有权利告你。” “淮宁,我是为你好。” 许淮宁看着堂姐那张故作关切的脸,遮遮掩掩的语气,令人作呕。 “为我好?真可笑,许培敏,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河边的气氛凝固了,许淮宁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许培敏身上。 许培敏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妹妹,有什么话咱回去说,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我这个没有教养的,烂透了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这玉洁冰清、人畜无害的盛世白莲花怕什么?”许淮宁故意提高音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说吧,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是谁爬墙头了?你亲眼看见的,不是吗?” 第9章 偏心就对了,我没病 许培敏的脸色变了变,她瞥了一眼刚从河里爬上来,浑身湿透的妹妹许培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没想到一向忍气吞声的许淮宁今天会如此强硬。 “我……我只是听说……”许培敏支支吾吾着。 “听说?”许淮宁的语气愈发冷了,“刚才你妹妹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亲眼看见’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听说’了?你当别人都耳聋眼瞎?” 河边的妇女们开始窃窃私语。 “对呀,培秋不是刚才说了吗?是你亲眼看见的,我们可都听见了。” “对,我也听见了。” 许淮宁眼角余光看到几个年长的婶子交换着眼神,有人摇头,有人撇嘴。 她知道,舆论的风向有了微妙的变化。 许培秋终于回过神来,她拧着衣角的水,尖声叫道:“许淮宁!你凭什么这么跟我姐说话?自己做下不要脸的事,还怕人说?” “证据,”许淮宁冷静地吐出两个字,“拿证据出来,谁?什么时候?在哪里?不然就是污蔑就是造谣,这是犯法的,你当是你拉屎呀?拉了就不管了?” 许培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我替你们说。”许淮宁环视四周,声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这是许培敏、许培秋两姐妹编造的谣言,目的是毁我名声,因为我大伯想白捡我家宅基地,我没同意。” 这个信息对许多村民来说是新鲜的。 “你胡说!”许培敏终于撕下了温婉的假面具,脸色涨红,“谁稀罕你家的几间破屋!别血口喷人!” “不稀罕?要不要看看你们上个月写的信?说我‘迟早要嫁出去,到时候地就没人管了,房子不归我们归谁?我们是老大’。” 许培敏的脸色很难看,还兀自争辩着,“这……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一家处心积虑要霸占我家的房子和地!造谣污蔑,不就是想逼走我吗?” 河边一片寂静,连许培秋都闭上了嘴,惊恐地看着姐姐。 这场面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期,Hold不住不说,还处于下锋。 “我……我们没……”许培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还说没有?”许淮宁再次冷笑,“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让警察来查查这些谣言的源头,有你这个证人在,查起来不难。” 警察找上门,可就不一样了,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许家姐妹。 “别……别……”许培敏彻底慌了神,“淮宁,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许淮宁的声音有些异样,“我不敢和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会这样往死里毁自己侄女的名声?我爸去世后,你们有一刻把我当过家人吗?” 许培敏哑口无言,许培秋站在一旁,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之内,我要你们一家当着全村人的面,向我公开道歉,澄清所有谣言。不然,我就报官,到时候丢谁的脸我也不管。” 许培秋恶狠狠地瞪着她,“许淮宁,你嚣张什么?不就是有个有本事的人看上你了吗?等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后,我就不信他还能看上你。” “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舟走近,“我看到的是你们姐妹俩狼狈为奸,一没有时间二没有目击证人,凭空捏造污蔑淮宁,怎么?你嫁不到我这样的嫉妒啊?” 许培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位同志,你太偏心了……” “偏心就对了,淮宁是我的未婚妻,你是谁呀?我不偏心她去偏心你,我是有病啊?” 老娘们哈哈笑了出来。 有人就问了,“三嫂,这就是你说的全庄的男人绑在一起都不如的那个?” “是啊,这回信了吧?” “信了,哈哈……” “你都看见了?”许淮宁的声音微微发抖,是气的。 “嗯。”陆沉舟简短地回答,“你做得很好,对这种没有下限的人,就应该还回去。” 许淮宁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就叫有靠山吗? 陆沉舟看着许培敏姐妹俩,警告道:“淮宁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我只给半天,今天晚上之前,等不到你们的道歉,我,公事公办。” 许培秋还想说什么,许培敏拉了拉她,“我们走。” 姐妹俩开始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狼狈,实在是没想到许淮宁不仅不软弱,刚起来了,学会咄咄逼人了。 真是个大误判。 两姐妹走后,许淮宁开始洗衣服,陆沉舟帮着擦肥皂、搓衣服、漂洗,很自然。 “不用你,你先回去吧。” 农村的大老爷们可没有洗衣做饭的,许淮宁怕他被人笑话,经老娘们的嘴一加工,就不好听了。 “两个人洗的快。” 许淮宁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就心疼,可别累坏了。 在场的女人确实很惊讶,陆沉舟解释道:“我是当兵的,什么都要自己做,已经练出来了。” 有一位婶子说:“得分人啊,我家那口子也当过兵,照样不洗衣裳不做饭,就像个大爷似的,等着我伺候。” 不到一个小时,洗好了。 陆沉舟挎起竹筐,许淮宁只拿着一个空盆。 “分我一件呗,我这样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好看。” 许淮宁严重怀疑,两个人说的好看,不是一回事。 许淮宁问三叔家玉米的事。 “人多干的快,三叔家的闺女也帮忙了。” 许淮宁第一次星星眼,“陆沉舟,刚才谢谢你。” “谢什么?你比我厉害,刚才怼那俩个人的时候,多刚啊。” “其实我很害怕,”她小声承认,“怕他们不认账,怕村民不相信我……” “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抵赖。”陆沉舟坚定地说:“而且,你已经让很多村民开始怀疑那些谣言了。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许淮宁点点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很担心陆远舟会相信,她不会伤心,但她会失望。 两人慢慢走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河边呢?” “长征告诉我的。” 陆沉舟和长征商量好了,他帮着弄玉米,长征看着堂姐,一有情况,抓紧来报…… 路上遇到的村民,有的装作没看见他们,有的则投来好奇或友善的目光。 许淮宁知道,今天河边的一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村民怎么看,她已经不在乎了。 回到家,许淮宁拧水,陆沉舟往晾衣绳上晒。 许淮宁正弯腰拧着最后一件衣服,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抬头看见大伯许西国那张阴沉的脸,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来的这么快。 “淮宁,”大伯的声音又粗又硬,“咱爷俩谈谈。”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站到许淮宁身侧,许淮宁深吸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进屋说吧。” 走进堂屋,许淮宁才发现三婶也在。 “今天真是巧了,”三婶笑道:“你们来了,我走娘家去了,你三叔一个劲瞪我,连话都不跟我说。” 许淮宁这才注意到三叔许西塘蹲在门框边,手里夹着半截自卷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她记忆中三叔一直是这样,沉默得像块石头。 许西塘十七八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可以说是二哥许西洲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许淮宁听爷爷说过,那年三叔高烧不退,人都迷糊了,赤脚医生都说没救了,是许西洲连夜打电话找了他战友,拉去市医院治好的。 从那以后,三叔就不太爱讲话了,干起活来略显迟钝,也就没人上门提亲了。 直到快三十岁了,才找了三婶。 三婶也挺苦命的,男人死了,二婚带着一个小闺女。 后来又生了长征。 三婶为人还不错,对爷爷也不错,这是村里公认的。 “三叔,”许淮宁径直走到许西塘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你也不想让我回来吗?我也是走娘家。” 许西塘手里的烟明显抖了一下,看了许淮宁一眼,从喉咙深处含糊地说道:“你不回这里,你去哪?” “你三叔就这样,自打你爸走后,他更不爱说话了。”三婶说道。 提到父亲,许淮宁注意到三叔夹烟的手指触电似的蜷缩起来,这个细微的反应让她心痛。 “淮宁,”大伯不耐烦地打断,“今天河边的事,你太过分了。” 许淮宁站起身,转向大伯:“过分?大伯觉得是往亲妹妹身上泼脏水过分,还是反抗这种污蔑过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关起门来说的?”大伯拍了下桌子,气愤的说道:“非要闹得全村看笑话,非要争个短长,你脸上就有光了?” 许淮宁都要气笑了,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本事,许西国是炉火纯青了。 “是我闹的吗?许培秋当着半个村子女人的面骂我‘破烂货’的时候,怎么不见大伯出来主持公道?” 大伯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你——” 一直沉默的三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大哥,孩子刚回来,非要闹吗?” 这简短的几个字让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三婶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看着自己丈夫,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他什么时候出过头?平日里像个木头一样。 大伯也明显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三弟:“西塘,你……” “我都听长征说了,是你两个闺女先惹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和淮宁有多大的仇。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大哥不知道?” 第10章 我走了,你的深情装给谁看 大伯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许西塘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淮宁,今天这事确实是培秋不对,我回去会说她,但你也太冲动了,怎么能动手打人让别人看笑话?” 许淮宁不想跟他纠缠,“大伯,我要的很简单,停止散布谣言,还我清白。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 “你什么意思?”大伯眯起眼睛。 陆沉舟,“意思是,我们有确凿证据证明谣言是你两个女儿散布出去的。如果今天没有公开道歉,我们会向派出所报案。” 大伯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强硬,“告我?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这是我们许家的事!” “许淮宁是我未婚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屋内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许培秋冲了进来,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爹!不好了!三奶奶带着一群人往村委会去了,说要开什么‘评理会’!” 大伯脸色骤变,“这个老不死的,真是多管闲事。” 许西国狠狠瞪了许淮宁一眼,“你满意了?非要把家丑外扬!” 说完拽着许培秋匆匆离去。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爷爷……”许淮宁刚开口,爷爷却摇摇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我不拦着。” 她又问三婶,“三婶,三奶奶这是……” “你们还没从河边回来,三奶奶就挨家挨户下通知,说要召集村民开大会,还你公道。三奶奶在村里威望高,一呼百应。” 许淮宁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没想到三奶奶行动这么快。 三奶奶以前是妇救会主任、支前模范,还是许淮宁的亲三奶奶,嫉恶如仇,不怕事,爱打抱不平。 三奶奶都出头了,许淮宁可不能躲在家里,“我得去村委会。” “一起去,不是淮宁一个人的事,这是咱大家的事。”三婶说。 村委会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三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身边站着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许西国正在一旁焦躁地踱步,许培敏和许培秋躲在人群边缘,脸色很不好看。 “淮宁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三奶奶向她招手,“孩子,过来。” 许淮宁走到台阶前,扶住了三奶奶,“三奶奶,谢谢你。” “你爸是我半个儿,他不能护着你了,我护着你。” “乡亲们,”三奶奶声音洪亮,“今天把大家叫来,是要说一件关乎咱们村风气的大事!” 人群安静下来,都在等着三奶奶往下说。 “传出来一些关于淮宁的闲话,说她不检点,半夜有人爬墙头。我今天就要问问,谁看见了?谁有证据?” 没人应答。 几个妇女低下头,不敢与三奶奶对视,她们传过,但源头不是她们。 “造谣一张嘴,想辟谣可就难了,都知道女人就图个名声,造谣的还就是女人。”三奶奶把拐杖往地上杵了杵,“淮宁这丫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人品,大伙心里没数吗?” 人群中开始有人点头附和。 淮宁没去城里之前,可是和许老爷子一起住的。 “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三奶奶继续说道:“谁再传这些没影的闲话,就是跟我们许家过不去!” 许淮宁眼眶发热,她没想到三奶奶会这样公开为她撑腰。 许西国忍不住站出来,“三婶,这是我们的家事,让我们自己处理,你别掺和……” “家事?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还是堂姐给堂妹造谣,还是个没出门子的大姑娘造谣……老大,你们可真厉害,这还是亲兄弟,外人都做不出来吧?” 大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等醒悟过来,许西国又开始往外推。 “两个丫头也是听别人说的,她俩都是本分人,所以恨这种水性杨花的。” 这个理由很蹩脚,要真是外面传的,不应该先找到许淮宁,规劝她一下吗? 这时,三叔许西塘挤开人群,极其淡定地走到台阶前。 “西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三奶奶惊讶地看着他。 三叔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笔记本,递给三奶奶。 老人翻开看了几眼,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许西国,”她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西国疑惑地接过笔记本,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这……这……假的,都是假的,老三,你害我。” 许淮宁好奇地凑近,发现是一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和金额,最近的一笔正是上个月。 给王媒坡(婆)10元,三(散)布怀(淮)宁闲话。 “三叔,哪来的?”许淮宁震惊地看向许西塘,别看三叔平时话不多,没想到还找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 人群哗然,这个证据太直接了,直接证明了许大伯家花钱雇人造谣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许培敏突然冲出来,“爹,这不是我们干的。” “闭嘴!”许大伯暴喝一声,额头渗出冷汗,这个时候硬犟吃大亏。 他转向许淮宁,眼神复杂,“淮宁,这事……我们回去再说。” “不必了。”许淮宁挺直腰杆,“就在这里,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清楚,我要你们一家向我公开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散布谣言。” 众目睽睽之下,许西国终于低下了头,“淮宁,对不起,是你大娘她小心眼,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许大娘:“……” 这个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男人是这个家的天,又是亲大伯,他的名声不能坏了;两个闺女还是未嫁女,名声更不能坏,这个锅她背最合适。 “淮宁,大娘对不住你,我再也不敢了。”这句话从许大娘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干涩得像干透了的玉米秆。 人群里传来几声窃笑,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压低声音道:“瞧见没?平时横得很,这会儿倒装起鹌鹑来了。” “淮宁,要接受道歉吗?”陆沉舟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 许淮宁猛地回神,她看见许培秋躲在人堆里翻白眼,许培敏则低着头假装抹眼泪,假的不能再假。 “空口无凭,你要发誓。” 许淮宁知道大伯一家最迷信,一天三顿饭之前都要祭奠的那种。 许大伯脸色一变:“这就不必——” “不敢发誓?” 许大娘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即逝,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赵秀芬今儿当着全村老少的面保证,往后要是再说淮宁半句闲话,就让我……让我烂舌头!” 这赌咒在乡下算重的了。 “还有你女儿呢?” “她们也烂舌头,没有好结果。” 许淮宁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赢了,但心里像塞了把晒干的稻草,扎得慌。 “散了散了!”村长适时出来打圆场,“地里不用去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隐约还能听见议论声: “早该有人治治许老大家了,人事不干。” “那城里小伙挺能耐,许老大不敢硬来,你没看见他一直站在前面。” “淮宁丫头跟她爹一样硬气……” 许大伯拽着许大娘快步离开,许家姐妹灰溜溜跟在后面,许培敏经过许淮宁身边时,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这事没完。”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活腻歪了是吧?你再重新回来说一遍。” 陆沉舟的话一出口,许培敏走的更快了,该死,这男人的耳力怎么这么好? 许淮宁对三奶奶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谢啥?你爹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人,如今他不能护着你了,我护着你。” “三奶奶,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三奶奶拍了许淮宁一下,“快回去吧,这事了了,但你要当心……” …… 沈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沈明远死活不娶林雯雯,把他老子爹气够呛。 “你不娶她,你想娶谁?你不娶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沈明远,“这孩子不一定是我的,那天我有点喝多了,过程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她不是个chu,她跟别人早睡过了。” 沈安泰的一杯茶泼在了儿子身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是不是你的都得认。” “我要娶淮宁!我喜欢的是她。” “放你娘的屁,许淮宁害的咱还不够惨吗?你还要娶她?” 沈明远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淮宁一定是生我的气才报复的,只要我找到她,把她劝回来就好了。她那么喜欢我,肯定会原谅我的。” 沈明远是有这个自信的,许淮宁从十五岁来到他家,就从来没和第二个男性走近过。 别以为他不知道,许淮宁从二十岁就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了,还订制了符合他身高体重的马鞍皮椅。 他二十五岁才提结婚,淮宁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答应了。 这样的许淮宁,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生气了。 “那林雯雯怎么办?” “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不喜欢她,在一起也就是玩玩,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实在不行就赔些钱给林家,反正我不会娶她。” “够了!”沈安泰一把拍掉他的二郎腿,看着烦,“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林家!你马上去给雯雯道歉,明天就下聘!” 沈明远梗着脖子说道:“我要先去找淮宁。” “你找她干什么?还嫌不够乱?” 沈明远压低声音,“爸,我得先哄住她,您放心,我最了解淮宁,给她买条项链再说几句好话,她就会跟我回来。” 沈安泰不是这么想的,找许淮宁需要时间,沈氏服装撑不了那么久。 唯一的,是抓住林家,想方设法让他批贷款。 别说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他亲孙子,就是百分百不是,为了贷款他也认,无非是多双筷子多只碗,等以后休了便是。 第11章 这不是深情,这是神经错乱 “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能去,准备一下,跟我去林家提亲。” “我不要林雯雯,还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睡过的烂女人,我不娶。” 沈安泰气的甩了儿子一个耳瓜子,“嫌她脏还碰她,你真是够贱的,比她更脏。” 王翠芬挡在了儿子面前,“老沈,儿子已经错了,你就别打他了,都二十好几了还挨打,说出去多难听。” “你看他有认错的态度吗?都什么时候了,我在忙着给他擦屁股,他倒好,还想着那个女人。” 王翠芬拍了儿子一巴掌,“赶紧跟你爸认错。” 沈明远起身进屋,把房门甩上,“我不娶林雯雯,谁去求亲谁娶。” 沈安泰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牵着你你不走,打你你倒退,真是没治了。 “把房门给锁上,哪也别让他去,他要是跑出去了,我拿你是问。” 王翠芬也不敢还嘴,这老头子手抚着胸口,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好好好,我上锁,他要是敢出去,我把他的腿打断。” 沈安泰现在焦头烂额的,他得先去厂子里头安抚住工人,再去林家谈婚事,最好把贷款一起谈下来。 沈明远怎么甘心呢?但他出不去,他妈真从外面锁上了。 “妈,你让我出去。” 王翠芬在外面看电视,回头说道:“别闹了行吗,你爸都急上火了。就那个许淮宁,整一个白眼狼,我现在是一点看不上她,你要是把她领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沈明远就像着了魔一样,人啊,没有比较就没有好坏,对林雯雯的新鲜劲过了以后,他想的全是许淮宁。 二楼不算高,从后窗翻下去,就是大街,沈明远自由了。 直到王翠芬喊沈明远吃饭,房间里哪有人?床单七零八落的,一条绳子从后窗一直伸到楼下…… 这个败家子,好好的一床床单子…… 王翠芬觉得天都塌了。 沈明远找到的第一个人是雷阵,这小子玩摩托车,整座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 他还居无定所,除了几个哥们能找的到,别人找不到。 同样的,沈家人也找不到。 “先是许淮宁逃婚,现在是你逃婚,你俩演的是哪出?” 雷阵看不明白了,先是瞒着许淮宁,跟林雯雯混在一块;后又拒绝林雯雯,非要找许淮宁……这不是深情,这是神经错乱吧? 沈明远尴尬的灌了一杯水,“男人嘛,总会犯点小错误。” “你不是失忆了吗?不记得许淮宁这个人了,对她的感情应该也忘了吧?” “我……我记起来了。” 沈家的那些算计,放不到台面上,沈明远只能这么讲了。 果然,许淮宁的怀疑是对的。 “雷阵,你对市里的情况熟悉,你帮我打听打听,淮宁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 “这我打听不到,圈子不同,不过……”雷阵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陆沉舟回来了,你知道吗?” 沈明远愣了愣,“他不是说没有时间吗?” 基于沈陆两家人的交情,沈明远和陆沉舟也算是朋友吧,就是平时不怎么联系,有大事会通知,偶尔会聚在一起吃饭的那种朋友。 “听说是因为陆老爷子病了才回来的。”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让你找许淮宁,无论怎么样,也要把她找回来。” 雷阵却不看好,“许淮宁走的这么绝决,我看你不用找了,找回来也没有用,你和林雯雯都那样了……” “都是林雯雯勾引的我。” “哥,一个巴掌拍不响,林雯雯勾勾手指你就过去了,从这点上看,你对许淮宁的感情也没有多么深。” “不是……”沈明远的辩解很无力。 “哥,我劝你还是别找了,你们两家闹成这样,伯父伯母还能让她进门?” 可沈明远不甘心。 “她会不会回老家了?” —— 陆沉舟和许淮宁在家住了一天,就打算回去了。 爷爷把许淮宁拉到一边,问道:“丫头,你做好决定了,嫁给他?” 许淮宁点点头,“嗯,爷爷不看好他吗?” “也不是不看好,爷爷是想你不要急,好好了解了解他,你已经被人骗过一次了。” “他们两个人不一样。” 许淮宁没拿爷爷准备的嫁妆钱,还给爷爷留下了一百块,作为老人平时的开销。 三叔三婶准备了一些花生,七八个粘玉米,一小兜子野蘑菇,还有半边兔子,非让两个人带上。 乡下人没有什么好东西,陆沉舟可没怠慢了他们,三叔三婶很愧疚。 许淮宁和陆沉舟一起回了城。 —— “她老家地址你有吗?”沈明远攥着电话追问。 雷阵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远哥,你才是她未婚夫,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远哥,我劝你一句,别找了,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伯父伯母能容下她?” 沈明远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抓起车钥匙,决定先去许淮宁工作的厂子要地址,再去她的老家走一趟。 电话又响了,是父亲沈安泰。 “明远,马上到陆家老宅来,才知道陆老爷子生过病,我们得去看望。” 沈明远皱眉,“现在?我有急事,去不了……” “什么事能比陆家重要?”沈安泰的声音陡然提高,“陆家可是y市首屈一指的,或许能靠你陆叔叔的关系借一笔钱,厂子就起死回生了,马上过来!听见没有?” 其实探望是假,病急乱投医是真。 沈明远咬了咬牙,或许去陆家能碰到陆沉舟,他路子广,说不定能帮忙找到许淮宁。 陆家老宅挺大的,运动期间被安排了很多人居住,运动结束才被还回来,但有些地方已经被损坏了。 沈明远跟着父亲步入走廊,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谈话声。 “沉舟啊,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吧。”是陆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 “爷爷,我那边有工作,肯定要回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道:“我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沈明远脚步一顿,这是陆沉舟的声音,但语气中透着一丝少见的喜悦,与他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 “什么好消息?”陆老爷子问。 “我们已经结婚了,领了结婚证。” 沈明远和父亲刚走到客厅门口,闻言沈安泰率先走进去,“恭喜啊沉舟!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 陆沉舟转过身来,穿着便服,嘴角挂着浅笑。 他的目光越过沈安泰,直接与沈明远对视,“许淮宁,你们应该都认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明远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陆沉舟身后站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淮宁头发挽起,清丽动人。 “沈伯伯好。”许淮宁向沈安泰问好,目光也同时看向沈明远。 躲不过去,那就承认呗。 “淮宁?你为什么在这里?”陆明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陆沉舟自然地搂住许淮宁的肩膀,“沈明远,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淮宁结婚了。” “陆沉舟,你搞清楚,她是我未婚妻。” 沈明远冲动地跑了过去,就要去拉许淮宁的手,陆沉舟挡在了他的面前。 “沈明远,国家只认结婚证。”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两本红色的结婚证,“看清楚了吗?我们是合法夫妻,以后离我妻子远一点。” “陆沉舟,你无耻!”沈明远的五官都挪位了。 “我不觉得,一边答应结婚,一边又和别的女人上床,这才叫无耻。” 沈安泰脸色骤变,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沉舟……淮宁和明远的事,你不了解,这当中有误会。” “沈叔叔说错了,我跟淮宁已经结婚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据我所知,他们没有误会。” 沈明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淮宁,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陆沉舟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淮宁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是她丈夫,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沈明远心口,他看着许淮宁,后者默认了陆沉舟的话。 “为什么是他?”沈明远听见自己在问:“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尴尬?” “明远!”沈安泰厉声喝止,“你怎么说话的?注意场合!” 许淮宁冷冷地说:“沈明远,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做过什么?沈家人做过什么?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真失忆了吗?真要去大医院治病吗?真要花一大笔钱吗?自己把坏事做尽了,回头挑我的不是,人可以这么不要脸吗?” 沈明远气短,“我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误,我可以改。” “不是小错误,是恶,没有底线。”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沉舟,带你媳妇回房间吧。安泰,咱们去书房下盘棋。” 几个人很快散开,只剩下沈明远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他看见陆沉舟在许淮宁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独自朝房间走去。 陆沉舟则转身向他走来。 “你早就知道,许淮宁是我的未婚妻。” 陆沉舟的表情没有丝毫愧疚:“我知道。” “为什么?”沈明远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她?” “因为她需要有人真心对她好,她也值得。”陆沉舟平静地说,“而不是像你一样,一边说爱她,一边和林雯雯上床。” 沈明远辩解,“那次是意外!我喝多了……” 第12章 在他的心里扎一根刺 “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呢?”陆沉舟冷嘲,“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二两肉,和外面的猫狗牛马驴有什么区别?淮宁离开前就知道了,她给过你机会解释,而你选择了撒谎。” 怪不得觉得许淮宁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陆沉舟整理了一下袖口,“我们是自愿在一起的,淮宁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祝福?”沈明远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几分不甘心,“陆沉舟,你抢了我的女人,还想要我的祝福?” “她从来就不是你的所有物,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她只属于自己。”陆沉舟眼神转冷,“如果你真在乎她,就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沈明远猛地揪住陆沉舟的衣领,“你他妈知道什么?!我和她的事,我妈不同意,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陆沉舟把沈明远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成年人了,别找借口。现在,请你离开,别让淮宁难堪。” 沈明远的目光越过陆沉舟,看见许淮宁站在房间入口,远远地望着这边。 “淮宁!”他大喊,“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向你解释,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陆沉舟挡在沈明远面前,“够了,别闹得大家都难堪。” 沈明远一把推开他,大步流星就追了过去。 “为什么?”沈明远抓住许淮宁的手腕,“如果你恨我,大可以找别人,为什么偏偏是陆沉舟?” 许淮宁挣脱开来,看着沈明远说道:“因为他从不会让我等,从不会让我猜,更不会背叛我。” “我可以改!”沈明远近乎哀求,“再给我一次机会……” “太晚了,我已经受够了你的背叛欺骗,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相信。”许淮宁轻声说:“我和沉舟已经结婚了,军婚受法律保护,你再纠缠,我可以告到你单位去,到时候不知道谁难看。” 不知道沈明远是真的后悔了,还是单纯的不甘心,他抱着头,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起来!”沈安泰低声呵斥,一边向陆老爷子道歉,“孩子不懂事,老爷子别见怪……” 陆老爷子摆摆手,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对父子,“宁丫头已经是我孙媳妇了,我不希望你们沈家再像今天这样不像话,沉舟,送客吧。” 陆沉舟走过来,递给沈明远一块手帕,“把自己收拾一下,别丢了沈家的脸,就算是混蛋,也做个体面的混蛋。” 沈明远抬头,看见许淮宁站在两米之外的地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就算是回头,也没有人在等着他了。 沈明远凑近,在陆沉舟耳边说:“别得意,陆沉舟,淮宁还是喜欢我的,她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你捡的是我玩剩下的破烂。” 要不说沈明远卑鄙下流嘛,他得不到,也要在陆沉舟的心里锲上根钉子。 陆沉舟没说话,抡起拳头狠狠地擂了他一拳,又跟上了一脚。 回程的车上,沈安泰铁青着脸说道:“你知道今天有多丢人吗?为了个女人……” “爸,”沈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要接手工厂。” 沈安泰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接手工厂,也可以娶林雯雯,我要尽快拿到贷款。” 沈安泰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了,“你受刺激了?” “不,爸,我只是终于清醒了。” 他和陆沉舟的差距太大了,要是家里的厂子再没了,许淮宁会更看不起他了,又怎么肯回头? —— 怎么说陆清北也是父亲,不能不通知到。 客厅里烟雾缭绕,陆清北的烟灰缸堆满烟蒂,儿子结婚了,他才被通知到,这种落差可一点也不好受。 “这么大的事,悄摸摸的就领了结婚证?” 真要如女人所说,这个儿子白养了? 陆老爷子杵了杵拐棍,“我知道,我同意的怎么啦?你平日里什么时候关心过他?连他妈那点东西你都惦记,还有脸提。” 薛菱镜替丈夫解围,“爸,泛舟还小不懂事,要不我们赔钱给沉舟吧。” 都是一家人,赔钱也不会要。 “子不教父母之过,你们愿意替他负担,我接受。” 许淮宁看了一眼陆沉舟,这人是一点也不惯着他这个后妈。 薛菱镜失去了表情管理,“泛舟只收了三十块钱,给,三十块。” 陆沉舟没接。 “那是我妈留给儿媳妇的金戒指,一个至少值二百,三十块你可真敢说。” “泛舟就卖了这么多……” “那是你儿子傻,不识货,不影响戒指的真实价值。” 陆清北从兜里掏出钱包,甩了二百块给了陆沉舟,“差不多得了,他再不成器也是你弟弟,还能打死他不成?” 陆沉舟收起来了,“我可没说打死他,就是给你提个醒,今天敢拿家里的东西,明天就敢偷别人家的东西,到了外面没人惯着,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北。” 薛菱镜是又心疼(心疼钱)又恼火,“沉舟,你在咒你弟弟。”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不说了,希望他好自为之。” 两个人算是新婚,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把出租屋的东西收拾过来,大概再住几天陪陪二老,陆沉舟就要带着许淮宁归队了。 吃了晚饭,两个人陪二老说了会话。 家里是请了保姆的,毕竟是老人的年纪大了,陆清北和薛菱镜都上班,还有陆泛舟这个巨婴。 小女儿陆听舟抱着作业本走进来,发梢别的银杏叶发卡微微晃动,她撒娇时露出的虎牙和沉舟一模一样。 “大嫂,你们会住几天?” 许淮宁,“这个得问你哥。” “哥,你和嫂子就多在家里住几天呗,那天我放学回来才知道你走了,我好伤心啊。” 陆沉舟说道:“会在家住三两天,陪爷爷奶奶,我还有工作。” “就三两天啊?”陆听舟嘟嘴,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陆老爷子拍了拍孙女的手,“去做作业去,别跟你哥一样,高中文凭都够呛。” “我要向大哥学习,才不学二哥。” 陆家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了,可就出了泛舟这一个,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成绩稳如老狗,一直维持在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二,听说倒数第一的天生智力有问题。 陆老爷子也怀疑二孙子智力有问题,可调皮捣蛋欺负小同学一个顶好几个,坏点子多如牛毛,倒也不像智力有问题的。 客厅里只剩老两口小两口。 陆老爷子掏出一张存折,“这是我以沉舟的名义存的,自己过日子的开销大,什么东西都要置办,沉舟你拿着。” “不用,我有。” “你挣的是你的,你妈不在了,你爸心坏了,爷爷奶奶替他们给你置办的,你一定得拿着。” 陆老太太也说道:“拿着吧,就当我们不给宁宁的彩礼,我和你爷爷百年之后,还是要留给你。” 陆沉舟就接着了。 老爷子又对许淮宁说:“孙媳妇,陆家欠你的,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这是许淮宁万万没想到的。 “爷爷,陆家不欠我的,使不得。” “要是沉舟的妈还在,肯定能给你们举行一个热闹的婚礼,可我们老了,办不了了,这还不是陆家欠你的?” “时间上来不及,我也不看重这个。” 陆老太太拧了老伴一下,催促道:“天不早了,咱一把老骨头也不能熬夜,让两个孩子也快去休息吧。” 所有的长辈都一样,孩子小,盼着他长大;长大了,盼着他娶媳妇;娶上媳妇了,盼着赶紧抱上重孙子。 这是在隐晦催生。 活了两辈子的许淮宁怎么会不懂?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那爷爷奶奶也早点睡。” 陆沉舟拉着许淮宁回了房间。 在娘家的时候,两个人是分房睡的,如今领了证了,又是在二老的眼皮子底下,可不能分房睡。 房间是经过布置的,粉色的窗帘,拔步床上也有粉色的帷曼。 床上的被子是大红色的,很喜庆。 “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打水。” “不用,你跟我说在哪里?我去那里洗。” 澡是要洗的,还有刷牙,许淮宁还习惯做做某方面清洁。 “我带你去。” 陆家房子大,穿过黑漆漆的走廊,最西面的澡堂亮着昏黄的灯。 陆沉舟提了两壶热水,把水温兑好了。 “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嗯。” 许淮宁本来想不插门的,想了想还是插上了门。 半个多小时后,许淮宁才搞好个人卫生,陆沉舟把她送回房间,又去洗脚刷牙洗脸了。 许淮宁自觉得去了里面,紧贴着墙。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许淮宁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根本不熟悉的两个人做那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别扭。 但是,真有柳下惠吗?要是陆沉舟想,她怎么办? 拒绝好像不太好。 接受也不太好,显得她不矜持。 就在许淮宁想东想西的时候,床垫微微下沉,她后颈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陆沉舟身上带着肥皂的凛冽气息,混着未散的水汽。 “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许淮宁赶紧闭上了眼睛,她睫毛颤动如受惊的小兔子。 红喜被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界河。 许淮宁的肌肉紧绷。 陆沉舟像是感受到了,突然开口说道:“放心,我不碰你,等你完全接受我了,我们再做夫妻。” 棉被下的空隙足以塞进三个孩子,直到听见这句话,许淮宁绷紧的腰线才像刚解冻一样,一寸寸软了下来。 但还是睡不着。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沈明远。” “过分的是他,你不用道歉,两家本来没什么来往,他父子一起来肯定是想让陆家出资,或者借。” 许淮宁,“会借吗?” “以前还有可能,现在绝对不会,借了就是助纣为虐……我绝对不允许。” 第13章 铁树开花了 许淮宁睁开眼睛的瞬间,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几秒。 淡灰色的吊灯,简约的线条。 她眨了眨眼,记忆瞬间回笼:昨天,她结婚了。 “天啊……”许淮宁呢喃,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不是她常用的薰衣草的味道。 这是陆沉舟的枕头,陆沉舟的床,陆沉舟的……家。 她翻了个身,结果胳膊肘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嗯,劲好大。”身边传来一声闷哼。 许淮宁猛地转头,正对上陆沉舟捂着胸口,眉头微皱的脸。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 他穿着深蓝色的棉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 又纯又欲。 许淮宁的视线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撞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在身边了。”她慌忙道歉,声音因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陆沉舟放下手,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逗你的,不疼。” 他掀开被子下床,许淮宁立刻闭上了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过后,她听到陆沉舟平静的声音:“好了,我去外面,你赶紧起床吃饭。” 直到脚步声远去,房门轻轻合上,许淮宁才敢睁开眼睛。她长舒一口气,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分。 “这也……太晚了!”说罢,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作为新婚第一天,睡到这个点简直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和陆沉舟同床共枕了一整晚,尽管他们心照不宣地在被子中间做了“楚河汉界”。 许淮宁冲进浴室,镜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还有……陌生又有一点熟悉的丈夫。 即使他们认识有几年了,但作为夫妻同处一室还是让她紧张得有些失眠。 洗漱完毕,许淮宁换上提前准备好的深红色小西服,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微笑,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陆家的宅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她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观树。 楼下传来谈话声,她循声走去,发现陆沉舟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餐厅里,正和爷爷奶奶交谈。 “孙媳妇,来这边坐。”陆奶奶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手。老人家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许淮宁乖巧地走过去,在陆奶奶身边坐下。 “爷爷奶奶早上好,对不起我起晚了。” “新婚时期嘛,理解理解。”陆奶奶笑呵呵地说,眼神在许淮宁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意味深长。 许淮宁感觉脸颊发烫,低头假装整理餐具。 她能感觉到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淮宁啊,昨晚睡得好吗?”陆奶奶亲切地问,同时给她夹了一个虾饺。 “很……很好,谢谢奶奶。” 许淮宁差点被口水呛到,她偷偷瞥了陆沉舟一眼,发现他正淡定地喝着稀饭,仿佛这个问题与他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陆奶奶笑眯眯地点头,“你们年轻人现在工作忙,但也要注意身体,特别是……”她压低声音,“早点让我们抱曾孙啊。” “咳咳咳……” 这次许淮宁真的被呛到了,陆沉舟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水,她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像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奶奶,我们有自己的计划,您就别操心了,我还没想这么快当爸爸。”陆沉舟平静地说,把问题揽在了自己身上。 许淮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陆沉舟回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陆沉舟很少笑,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这样。 “你都二十大几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你爸都能打酱油了……” 也不怪老两口心急,二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大儿子倒是有两个孙子,二孙子是一点也不看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大孙子身上。 快点添丁带口,才算是陆家后继有人了。 “沉舟这个想法要不得,淮宁,你可得劝劝他,什么年纪干什么样的事,他早该当爸爸了。” 许淮宁如芒在背。 早餐在陆家长辈的过度关心中艰难结束,许淮宁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 保姆收拾了桌子,陆沉舟又递过来一杯水。 “估计淮宁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我约了几个朋友聚一聚。”陆沉舟问许淮宁,“你要一起去吗?” 说实话,许淮宁是个喜静的,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工作,就是在宿舍呆着。 “你想让我去吗?” “看你自己,就是我的几个朋友,平日里关系不错,也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那就去吧。” 许淮宁想过了,她是陆沉舟的妻子,就应该融入他的圈子里,这才是夫妻一体。 陆沉舟骑着永久牌二八自行车在胡同里穿行,许淮宁侧坐在后座,双手紧张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 许淮宁换下了婚服,穿上了她平时穿的暗红色小西服,黑色的西裤,微风吹乱她的马尾,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 路上并不好走,她不得不贴近陆沉舟的背脊以保持平衡,闻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味道。 很好闻,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味道? “陆沉舟,你朋友……都是什么单位的?”许淮宁提高声音问,街边录音机里邓丽君的《甜蜜蜜》声音太大。 陆沉舟稍稍回头,说道:“周时予是医生,他对象林妍在街道幼儿园,其他几个有在机关工作的,也有做生意的。” 会面地点选在刚开张不久的“迎客松”饭店,新设的雅间,墙上还挂着"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标语。 统一着装的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大厅,掀开印有牡丹花的棉布门帘。 “沉舟!终于来了!”一个穿浅蓝色夹克服的男人站起来,正是周时予。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许淮宁身上,笑容扩大,“沉舟,这位是谁?” 看来千年铁树要开花了。 陆沉舟轻轻揽着许淮宁,“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许淮宁。”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过来,许淮宁感觉脸颊发烫,下意识往陆沉舟身边靠了靠。 “大家好啊,我叫许淮宁。”许淮宁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陆沉舟,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也难怪周时予会惊讶,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这突然就结婚了。 “昨天,有结婚证为证。”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结婚证,许淮宁没有想到,这人还时时刻刻带着一本结婚证。 周时予热情地伸出手,“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时予,沉舟的发小兼同学。” 周时予的手让陆沉舟拍回去了,“去握你对象去。” “小气,我是欢迎弟妹加入。” 许淮宁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听沉舟提起过你。” 提起过也是刚才。 “哦?他说我什么了?”周时予促狭地看向陆沉舟,“该不会又说我们高中时喝多了,在宿舍里讨论怎么追女同学的事吧?” 许淮宁倒不是吃醋,纯属好奇,“高中……你们才多大?” 陆沉舟轻咳一声,“声明一下,我们里面不包括我,我可没参与……先介绍其他人吧。” 一圈介绍下来,许淮宁勉强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和面孔:周时予的妻子林妍,一个笑容甜美的幼儿园老师;在工商局任职的陈默;还有倒腾水果的王峻。 服务员送上饮料,许淮宁要了杯桔子水,小口啜饮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谨。 “新婚生活怎么样?”林妍好奇地问,眼睛在许淮宁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 许淮宁差点被桔子水呛到,陆沉舟适时地接过话题:“和预期差不多。” “预期?”周时予挑眉,“你预期了什么?分房睡?先婚后爱?” 许淮宁的手一抖,几滴桔子水洒在衣服上,陆沉舟递过餐巾,同时给了周时予一个警告的眼神。 “开玩笑的!”周时予举起手做投降状,“不过说真的,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挺神奇的。” “我们不算‘在一起’,”许淮宁下意识纠正,随即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我是说,以前只是认识,不算很熟……” 桌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许淮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淮宁的意思是,”陆沉舟平静地开口,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了解对方。” 这个小小的肢体接触让许淮宁心跳加速,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是什么?不清楚。 “哇哦,”林妍小声感叹,“你们看起来好般配,这就是传说中的郎才女貌嘛?” 周时予,“咱俩不是‘郎才女貌’?” 林妍嘿嘿一笑,“说句不算打击你的话,咱俩还差点意思,主要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第14章 喊陆沉舟哥,喊她姐,这合适吗 周时予看人来齐了,就打算点菜了,“这顿费用算兄弟几个给沉舟和弟妹的结婚庆贺,给每个人都点了个爱吃的,都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陆沉舟说道:“我结婚没通知大家,今天算我的赔礼,等什么时候我们补办婚礼了,一定请你们到。” 就这么说定了。 陆沉舟把菜单递给许淮宁,“有没有想吃的,看着点。” 许淮宁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菜单,好奇地问:“这里还有灌汤包啊?” “这个饭店主要经营北方菜,但也有部分南方菜,两搭界的地方,不奇怪。” 于是许淮宁点了一笼灌汤包。 “我今天还请了一个人,他差不多快到了。” 许淮宁不甚在意,他的朋友她大概率也不认识。 “谁啊?” “雷阵。” “啊?”许淮宁有些抗拒,“为什么请他?你难道不知道他和……” “我知道,他是沈明远的朋友,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们的婚后生活,美满幸福,让他自惭形秽,断了他不必要的心思。雷阵就是这个桥梁。” 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许淮宁该报的仇报了,该拿回来的东西拿回来了,也不想再跟沈明远牵扯到一起。 沈明远属于过去式了,她权当被狗咬了。 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引擎声,一辆漆成鲜红色的125摩托车急刹在饭店门口。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雷阵摘下蛤蟆镜,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哐当作响。他走近时,带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哥几个够早啊!”雷阵把头盔往空座上一扔,露出烫卷的鬓角。 他皮夹克背后用油漆喷着“风驰天下”四个字,引得服务员直皱眉。 “对不起,我来晚了。”雷阵的视线转了一圈,“好家伙,大家都在啊?淮宁也在啊。” 雷阵表情僵住,目光扫过她和陆沉舟几乎相贴的肩膀,从兜里掏出盒良友香烟,金属打火机“啪”地窜出火苗。 陆沉舟不紧不慢地掏出方格手帕擦许淮宁的手,“我爱人当然在。”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右手自然地搭在许淮宁椅背上。这个姿势让许淮宁没感到尴尬,反而莫名安心。 “雷子你丫又不上班?”王峻皱眉,两个人原先在一个厂子上班,算是熟人了,“厂里今年第三次优化组合,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最先辞退。” 雷阵吐了个烟圈,“哥们我现在跑南方,一天挣的顶你半个月工资,那破厂子我早就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转向许淮宁,“沈明远快要结婚了,娶的是林雯雯,到时喝喜酒,你去吗?” “不去,我和沉舟要回部队了,没时间。” “吃饭。”陆沉舟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玻璃转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夹起一个灌汤包放在许淮宁碟子里,“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转头对雷阵说:“把烟掐了,有女同志在,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雷阵就把烟掐了。 包子皮薄得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汤汁,许淮宁连吃了三个,肚子有点胀。 她小声说道:“沉舟,我去洗洗手。” “要一起吗?” “不用了,今天你做东,要陪着大家伙吃好。” 走廊里,雷阵追上来拦住她,“许淮宁,明远让我带话……他说只要你回心转意,他马上不娶林雯雯了,他自始至终喜欢的是你。” “我结婚了。”许淮宁扬了扬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你对一个已婚女士说这种话合适吗?” “我知道你是和远哥赌气……” “错了,我不是跟他赌气,别人做错了,我还能拿这种事惩罚自己?我觉得沉舟这个人很好,我嫁他是心甘情愿。 不要再替他说什么了,假装失忆,骗我卖房,跟林雯雯搞到一起,这桩桩件件没有人逼他,这会就不要说无辜了。” “就陆沉舟那种呆板人?”雷阵嗤笑,“你跟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远哥现在都后悔了……” “雷阵同志,背后说人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陆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脱了外套,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你也不是什么大丈夫,远哥也算是你的朋友,你挖他的墙脚,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陆沉舟直视着雷阵,把雷阵吓的后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你想干嘛?打人啊?” “打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真没说错。沈明远做的那么过分,你作为朋友劝过吗?制止过吗?反而对受害者谈什么原谅,真是倒反天罡!我和淮宁结婚是你情我愿,合理合法,不服你就去告我犯法好了!” 回包厢的路上,陆沉舟的手牵起了许淮宁的手。许淮宁没有拒绝,领证那天,他也是这样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在结婚申请书上按下鲜红指印。 桌上气氛重新热络起来,林妍正给大家看新买的南方丝巾,王竣嚷嚷着要放邓丽君的新磁带,陈默嚷嚷着烦…… 饭桌上多了一个女子,长的一般,但人很干净,很清纯的模样。 “尝尝这个。”陆沉舟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铝饭盒,“张姨(保姆)知道你喜欢甜的,给你带了些。” 打开饭盒,是六块撒着桂花的糯米糕,还冒着热气。 许淮宁鼻子一酸,这是苏市点心,她只在闲聊时提过一次,没想到陆沉舟就记住了。 雷阵的表情更难看了,他猛地站起来,皮夹克蹭倒了北冰汽水瓶,“我摩托还停外面,我先走了……” “急什么。”陆沉舟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手上的汽水,“听说你最近在走私电器?公安局经侦科最近可盯着呢,你好自为之,别替别人背锅。” 雷阵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 “我有朋友在公安局,你要是不识好歹,神仙都救不了你。” 陆沉舟把吸管插进新开的汽水瓶,“不过我们这种守法公民不操心这个,是吧淮宁?” 许淮宁正小口咬着糯米糕,闻言抬头,目光落在陆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男人冲她眨了下左眼。 “嗯,我守法。”她咽下甜糯的米糕,突然伸手在陆沉舟肩上拂了一下,“还想去百货大楼逛逛,你陪我去。” “嗯,可以。” 雷阵走的时候撞翻了椅子,很快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远去了。 想起不久的以后雷阵会连人带车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许淮宁有点心口发堵。 前世,雷阵没有这么冥顽不灵,这么敌对沉舟。 雷阵就是走私物品被抓捕,逃跑过程中连人带车摔倒在大货车下面…… 饭后,一行人也没着急走,难得聚在一起,男人们侃大山,聊着国家大事。 女人们凑在一起闲聊,话题自然绕不开家长里短。 林妍是个爽朗的已婚妇女,拉着许淮宁说起夫妻相处之道:“你和沉舟感情真好,我瞧着都羡慕。” 许淮宁微微恍惚——感情好吗?她和陆沉舟更像是互相试探的合作伙伴,远谈不上亲密无间。 “你和周大哥才是模范夫妻。”她笑着把话题引开。 林妍瞥了眼不远处的丈夫,撇撇嘴,“他啊,粗心得很,一点不懂体贴人!好在脾气不错,怎么数落都不急眼。” 她凑近许淮宁,压低声音笑道:“男人都是要慢慢调教的,我正在帮他改那些臭毛病。” 一直安静旁听的聂小云突然柔声插话:“淮宁姐,我是沉舟哥的发小聂小云,早就想认识你了。” 她伸出手,笑容温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呢。” 许淮宁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好,叫我淮宁或者小许都行。” “那我就不客气叫你淮宁姐啦!”聂小云亲热地挽住许淮宁的手臂,状似无意地说道:“沉舟哥从小就不爱说话,我们都担心他找不到对象呢。没想到他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真是他的福气。” 这就有意思了,喊陆沉舟哥哥,却喊她姐姐。 林妍笑着打趣,“小云这话说的,好像沉舟多差劲似的。” 聂小云连忙摆手,一脸无辜,“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沉舟哥性子冷,以前相亲都把姑娘吓跑过,我是替淮宁姐担心嘛……”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许淮宁,“沉舟哥没欺负你吧?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们帮你教训他!” 许淮宁眸光微闪,这话听着贴心,却处处暗示陆沉舟性格缺陷,更刻意强调她和陆沉舟的“特殊关系”。 “沉舟对我很好。”她淡淡一笑,四两拨千斤,“不过小云这么关心他,看来你们感情确实很好。” 聂小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甜甜笑道:“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嘛!沉舟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淮宁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许淮宁微笑着打断她,眼神却冷了下来,“真把沉舟当哥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聂小云被噎得一愣,随即红了眼眶,委屈道:“我只是想帮你……沉舟哥他其实……” “聂小云。”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聂小云,“你话太多了。” 聂小云脸色煞白,强撑着笑道:“沉舟哥,我就是和淮宁姐聊聊天……” 陆沉舟直接揽过许淮宁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该回家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聂小云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一闪即逝。 陆沉舟还是对她这么冷淡。 林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聂小云,意味深长地说:“小云啊,嫂子劝你一句,别把心思用错地方。” “我也没说什么呀,我想说说沉舟小时候受的苦,让她对沉舟哥好一点,可她不想听……” 第15章 我想和你谈恋爱 林妍摇了摇头,聂小云这一套,有人吃有人不吃,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走出饭店,陆沉舟问道:“不是想去百货大楼吗?走吧。” “对不起,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没想去。” 陆沉舟喜欢淮宁有点小心机,如果太傻白甜……好吧,他就再心机一点。 “那回家去?” “嗯。” 许淮宁坐上自行车后座,街道凹凸不平,陆沉舟骑的很慢,尽量在避坑。 许淮宁就有点前仰后合的。 陆沉舟停下自行车,把许淮宁的两只胳膊环在自己腰上,低声道:“抱紧点,别摔了。” 许淮宁的手指轻轻揪住他的衣角,没敢真的搂上去。陆沉舟察觉到她的犹豫,故意猛地一蹬踏板,自行车颠簸了一下,许淮宁下意识抱紧了他。 阴谋得逞。 许淮宁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无恶意纯吐槽,烂大街的手段,就不能有新意一点? “这才对,我们结婚了,我是你丈夫。”他得逞似的笑了,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点得意。 许淮宁耳根发烫,想松手又怕再被颠一下,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 陆沉舟的后背很稳,带着成年男人特有的温度,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跳的节奏。 远处的糖葫芦摊子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在阳光下像一串串小灯笼。 陆沉舟单脚撑地停下车,问许淮宁,“想不想吃?” 许淮宁的口中疯狂分泌又酸又甜的黏液。 她尊重内心,“想吃。” “等着,我去买。” 许淮宁乖乖点头,扶着车座子站在路边。 糖葫芦摊子在台阶上,陆沉舟走近,从糖葫芦把子上挑了两串。 一串两毛钱,陆沉舟想了想买了四串,淮宁两串,奶奶一串,剩下一串给听舟。 可等陆沉舟举着糖葫芦回来时,原地只剩下歪倒的自行车,许淮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淮宁,淮宁。” “许淮宁,别开玩笑了,赶紧出来。” 陆沉舟拉住一个行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位女同志,扎着马尾辫,穿着暗红色小西服?” 行人一指后面,“好像有一个女同志,往那边走了。” 陆沉舟盯着空荡荡的街角,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陆沉舟!” 他猛地回头,看见许淮宁从街角的副食品店跑出来,阳光在她发梢跳跃,手里举着一包大白兔奶糖。 “你……”陆沉舟嗓子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攥紧了,又突然松开。 许淮宁歪头看他阴沉的脸色,忽然笑出声,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他嘴里:“甜不甜?”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陆沉舟咬住糖块,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乱跑?” “想喝奶茶呀。”许淮宁晃晃手里的糖纸,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女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漂亮吧? “我听别人说用这个煮红茶,再加炼乳就是奶茶——我做给你喝好不好?” 陆沉舟并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但女人想做,他不阻止。 “甜过头了。”他故意皱眉,把歪倒的自行车扶正,“上车,回家煮你的毒奶茶。” 许淮宁跳上后座,纠正,“不是毒奶茶,是奶茶,家里有炼乳红茶牛奶之类的吗?” 陆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冰箱电视机之类的都有,今天早上就喝了一杯鲜牛奶。 “有,没有我也给你找到。”陆沉舟悄悄地把媳妇的手又环在自己腰前。 许淮宁没有拒绝,总要适应的嘛。 回到家,二老也刚刚吃过午饭,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回来了?怎么没带你媳妇到处逛逛?”陆老爷子看着孙子孙媳妇,一个帅气一个漂亮,很般配,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媳妇不想去,说回来给我煮奶茶喝。” 许淮宁都愣住了,她明明是自己想喝才煮的。 陆沉舟握了握许淮宁的手,“不用不好意思,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好话全让陆沉舟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什么叫奶茶?” 陆老太太也是个吃货,以前是资本家大小姐,嫁人了婆家生活也不差,真说吃苦也就是搞革命和运动这几年。 如今政策变了,生活好了,陆老太太吃货的本质显现出来了。 “奶茶就是红茶加牛奶,再放点大白兔糖,炼乳,又香又滑。” 许淮宁一边解释,一边往厨房走,轻车熟路地拉开橱柜找茶叶罐。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剩的鲜牛奶和炼乳,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用我帮忙吗?” “不用,你负责试喝。”她头也不抬,耳尖却悄悄红了。 张阿姨在一边很是局促,“淮宁还是教给我吧,我来吧。” 许淮宁觉得有教会张阿姨的时间,还不如自己做了,她还是第一次给二老做,假手于人诚意不够。 “张阿姨,这个不麻烦,就是火侯的掌握,还是我自己来。” 陆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跟进来围观,见许淮宁把茶叶倒进小奶锅炒出焦香,突然拍手,“这不就是英式下午茶的做法嘛!当年我在海市念书时,和平饭店的洋厨子也这么煮。” “老婆子,你那会儿放的是方糖吧?不一样。”陆老爷子在客厅探头,“现在年轻人兴用炼乳,甜得更醇。” 厨房里蒸汽袅袅,许淮宁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茶汤,陆沉舟忽然从背后探头,下巴搁在她肩上,“糊了。” “啊?”许淮宁手忙脚乱要关火,却听见他低笑:“骗你的。” “你能不能别捣乱?出去。”许淮宁往外推他。 “我要端杯,烫。” 想到陆沉舟等会还有作用,许淮宁忍了。 最终端上桌的奶茶飘着琥珀色的奶皮,陆老太太啜了一口就眼睛发亮,“比麦乳精香多了!宁宁明天教我做,我给老姐妹们显摆去。” 许淮宁捧着杯子偷瞄陆沉舟,发现他也正偷偷看他,被抓包后,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好怀念以前的时候,我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也是这样喝茶的。” 如今,父母早逝,妹妹走散,触景生情,勾起了老太太的伤心事。 回到房间,陆沉舟把上衣脱掉,只着一件衬衣,“媳妇,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这还是陆沉舟第一次喊她媳妇,许淮宁又一次红了脸,“你干什么去?” “一会你就知道了。” 许淮宁还在纳闷,陆沉舟干什么去了,搞的这么神秘。 不多时,陆沉舟回来了,两只手背在后面,一看就知道拿着东西。 “拿什么东西了?” “你猜。” “我不猜,爱是啥是啥,反正我吃不下了,想睡觉。” 陆沉舟,“不是吃的。” 年轻就是好啊,许淮宁的嗅觉灵敏,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花?” “对。” 陆沉舟从背后拿出一束用旧报纸包着的月季花,黄色红色相映成趣,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许淮宁词穷,只能说好看的很。 “去哪里摘的?” “巷子口老奶奶卖的,说是今早刚摘的。”他声音低低的,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你上次说喜欢这个香味。” 许淮宁怔住了。 她确实提过一嘴,去饭店路过纺织厂宿舍楼,被风吹来的月季香味勾得她回头多看了两眼。 原来他记得。 报纸窸窣作响,许淮宁接过花束时,低头闻了闻,浓郁的香气扑在脸上,像捧住了整个秋天的美景。 “现在困不困了?”陆沉舟看着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嘴角翘起一点得意的弧度。 客厅传来陆老太太的咳嗽声,“要腻歪回屋腻歪!老头子,咱们去公园遛弯,我也要月季花。” 许淮宁把脸埋进花里,露出来的耳垂红透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许再买花了,让它长在枝头多好呀?” 陆沉舟找了花瓶,装上水,把月季花下部剪去小部分,然后放入花瓶。 “听说能保持一个星期,被我们发现它的美,也好过它静悄悄地死去。” “歪理。”许淮宁嘴上这么说,还是一次一次低头嗅。 “其实,我想跟你谈恋爱。” 许淮宁捂住嘴,过了好大一会才嗯了一声。 陆沉舟插好花,回来坐在许淮宁身边,“困的话,睡吧。” 许淮宁怔了一下,她还没从谈恋爱这个话题里走出来,陆沉舟就改变话题了。 “好。” 这会真困了。 陆沉舟等许淮宁睡了才出去,转身去隔壁书房。 本来想看书,可今天看不下去。 陆沉舟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好大一会,对方才接起,【喂?谁啊?】 “时予,到家了吗?” 周时予的声音明显有些慵懒,【我正打算睡,你找我干什么?】 “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 “和女孩子怎么谈恋爱?” 几个朋友也就周时予结婚了,其他的单身狗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传授。 【不是,不是兄弟,你已经结婚了,你还要出去拈花惹草吗?】 陆沉舟换了一边耳朵,“少胡说八道,我是和我媳妇谈恋爱。” 【她都成了你媳妇了,还谈什么恋爱呀?】 陆沉舟:“……我们没有感情基础。” 有一句话周时予还是问了出来,“自从你暗恋对象要嫁给别人了,你不是说不会再爱了吗?” 陆沉舟的指节在电话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塑料外壳被攥得微微发烫。 “就是她。”他忽然说。 第16章 朋友送的新婚礼物,陆沉舟脸红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时予呛到的声音,接着是搪瓷缸子重重放下的动静。 【等等……你那个要嫁人的暗恋对象,就是现在睡你屋里的媳妇?】 陆沉舟“嗯”了一声。 周时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难怪你当初听说许家姑娘要订婚,你说不会爱了,沈明远给你送请柬你都不回来!等等!】 周时予突然提高声调,【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告诉小嫂子,你暗恋她很久了吧?】 玻璃窗映出陆沉舟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那还是七年前,在职工子弟中学的颁奖礼上,作为献花童的许淮宁踮着脚给优秀学生戴大红花。 轮到他时,红绸带勾住了许淮宁的纽扣,许淮宁低头解的时候,刘海扫过他的下颌,痒痒的。 他抬手挠了挠,放下手正好按住了许淮宁的发顶。 许淮宁愣了一下,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陆沉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无意之举,陆沉舟立正,昂头挺胸,“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许淮宁掩嘴笑了,这一笑让陆沉舟再也没法忘掉…… “少废话。”陆沉舟扯开领口,“就说怎么谈。” 【简单啊!】周时予的声音带着促狭,【第一,每天给她辫子上绑新头绳,(陆沉舟腹诽,有病吧)第二,带她去学跳舞,学会了你们两个人跳(陆沉舟表示绝对不能学跳舞,他的时间不会和媳妇完全重合,媳妇再跟别人跳怎么办)第三……】 周时予突然压低声音,【你书桌左边抽屉,最里头那盒东西看见没?】 陆沉舟猛地站起来,带动椅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电话线“啪”地绷直,带倒了桌子上茶杯。 隔壁传来许淮宁迷迷糊糊的声音:“沉舟?你在吗?” 陆沉舟一把捂住话筒,却听见周时予在那边狂笑:【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上次给你的侨汇券!带她去华侨商店买喜欢的东西啊!】 “挂了。”陆沉舟咬着后槽牙撂下电话,转身时却看见许淮宁抱着枕头站在书房门口,睡衣第一颗纽扣松开着,头发有一点乱,有一点点懵,却傻傻的很可爱。 “你在干什么?” “周时予那个没有眼力劲的,这个点打什么电话,让我气的挂了。” 许准宁挠了挠头,“有什么急事也不一定,你还是打回去问问吧。” “不问,不惯着他,有事他会再打过来……你还是再去睡一会。” 说实话,许淮宁睡了还不到二十分钟,还不够。 等许淮宁又去睡了,陆沉舟才去打开了抽屉,拆开外面包装带,里面赫然写着男士内裤。 这是周时予这一群损友送他的新婚礼物,他照身上笔划了一下,紧身的,这也太性感了。 “是时候展示你的‘大’了,祝弟妹有一个‘性福’的未来”——一看就是周时予那个缺德货的笔迹。 他反手就要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塞进抽屉里,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陆沉舟轻轻地合上抽屉,轻手轻脚锁了书房门,走到客厅主机拿起电话拨号。 【就知道你得打回来!】周时予的声音活像得逞的老鼠,【看见哥几个的爱心礼物没?合不合身,能不能展示你的身材?不用谢,只要你满意就行,也不枉费哥几个群策群力抢的……】 “等着。”陆沉舟咬着后槽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等有机会,我也送你们件礼物。” 【沉舟,咱休战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都是王峻那小子从南方带来的,报仇你去找他】 “这次放过你,下次再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好好好,服了你了,但哥们也是为了你好】 “谢了,这件事谁也不要再提,要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找你算账。” 【好好好,遵命】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聂小云是谁通知去的?” 【我不知道呀,你问问他两个吧,貌似王峻和她的关系不错,咋了,她惹你了?】 陆沉舟,“她在我媳妇面前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我媳妇没信……她是不是有病啊?我哪里得罪她了?” 那边周时予没说话,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你想没想过,有可能她喜欢你?你悄无声息娶媳妇了,她嫉妒变成了恨?】 “不可能。” 【好了,合不来就少见面,这还不好办?】 挂断电话后,陆沉舟又去倒了一杯水。 肥头大耳的陆泛舟回来了,他是紧着父母的缺点随,随了陆清北的单眼皮皮肤黑,随了薛菱镜的矮,五五分身材。 十八岁了,说小也不小了,做起事绝对没有十八岁的智商。 “饿死了,有吃的吗?” 陆沉舟没说话,继续看书,陆泛舟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去厨房找吃的了。 陆听舟倒是很听话,和陆沉舟打了招呼,就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过了一会,二老遛了一圈回来了,陆清北和薛菱镜下班也回来了。 “孙媳妇呢?”陆奶奶问道。 “乏了,去睡了一觉。” 陆奶奶掐着大孙子的腰间肉,贴着他耳朵说:“你这体格子,体谅一下她。” 陆沉舟总不能说他和媳妇没有那啥吧?根本没有累着了这一说,只有含糊的答应了。 薛菱镜看了看时间,“这都快吃晚饭了,还睡呢?会不会身上有啥毛病啊?” “怎么说话呢?年轻人累点不很正常吗?你有毛病,她都不会有毛病。”陆奶奶是一点不给儿媳妇面子,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用不舒服也比有毛病好听。 “妈,我是担心淮宁呢。” 陆奶奶撇嘴,“没听出来,我听着是骂人。” 许淮宁早醒了,先去冰箱拿了那杯奶茶,还剩一半了。她不太喜欢别人喝剩下的,就没拿。 “宁宁,过来坐。”陆奶奶巴不得孙媳妇赶紧给她生个曾孙,让她活着看到第4辈。 许淮宁就去奶奶身边坐下了。 薛菱镜说道:“淮宁,你现在睡醒了,咱可以吃饭了吗?” 许淮宁可不相信薛菱镜是为了她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一家人都等着她吗? 她是个晚辈,还是个刚刚过门的新媳妇,这个锅她可背不动。 “阿姨,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是打算眯一会,让沉舟过会喊我,没想到他没喊。” 陆沉舟接过话来,“饭还没做好,着什么急?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陆沉舟站起来,“我去把奶茶热一下。” 薛菱镜可是知道冰箱里的奶茶被喝了一半,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故意提高声音,“泛舟啊,奶茶好喝吗?” 陆泛舟舔了舔嘴唇,浑然不觉气氛不对,“还行,就是不够甜,下回多放点糖。” 陆沉舟转身回来了。 许淮宁正低头喝水,忽然觉得桌上安静得诡异。她抬头,看见陆沉舟盯着陆泛舟的眼神冷得像冰,而薛菱镜却一脸“你能拿我们怎么样”的得意表情。 陆沉舟皱眉,“冰箱上不是贴了纸条吗?” 陆泛舟耸肩,“我没看见啊。” 薛菱镜假意训斥,“你这孩子,下回注意点,先问问你哥哥嫂子。” 薛菱镜转头却对陆沉舟笑道:“自家兄弟,喝杯奶茶怎么了?沉舟不会这么小气吧?” 陆沉舟忽然笑了。 他起身去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里面是浓到发黑的奶茶,表面浮着一层诡异的油光。 “既然爱喝,这杯也给你。”他把缸子推到陆泛舟面前,“特意加了‘料’,补脑的。” 陆泛舟狐疑地闻了闻:“……这什么味儿?” “黄连煮的。”陆沉舟慢条斯理地坐下,“专治手贱。” 薛菱镜脸色骤变,“你!沉舟,别太过分了。” “是我过分还是他过分?上面明明写着纸条,是他不识字,还是他是傻蛋?” 薛菱镜转身请靠山,“清北,你看到了吧?就喝了一杯奶茶,至于吗?他究竟有没有把泛舟当弟弟呀?” 陆清北终于开口了,“行了!泛舟,以后不准乱动你哥的东西,有了一次还不长教训,你是猪脑子吗?” 家里除了亲妈,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陆泛舟不敢造次,乖乖答应了。 “吃饭。”陆老爷子发话了。 陆家到底是经济情况优越,每顿都有三菜两汤。 今天还多了一汤。 张阿姨径直放在了许淮宁面前。 “阿姨不用了,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刚进门,哪能搞特殊呢? 陆奶奶按下她的手,小声叮嘱她,“这是补品,补身子的,你也要心里有谱,别太惯着沉舟。” 许淮宁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难道奶奶认为陆沉舟神勇,两个人折腾太过? 陆沉舟被全家用暧昧的眼神打量,有苦说不出。 天鹅肉他还没吃到嘴里,却都以为他吃到嘴里了,咽到肚子里了,真是冤枉。 回房后,许淮宁拉住陆沉舟的袖子问:“那奶茶……真是黄连煮的?” 陆沉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刮,“不是,是红糖水。” 搪瓷缸里的“毒奶茶”,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 许淮宁噗嗤一声笑了,“亏你想的出。” 陆沉舟低头看她笑弯的眼睛,忽然想起那杯没喝到的奶茶。 “赔我。”他说。 “啊?赔你什么?” 下一秒,陆沉舟在许淮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样赔。” 许淮宁觉得额头发烫,赶紧转过身去。 这就是陆沉舟说的谈恋爱吗? 夜深人静,薛菱镜在卧室对陆清北吹枕边风。 “沉舟娶了媳妇,心更野了。今天为了杯奶茶就敢给弟弟下药,明天是不是要喊打喊杀呀?” 陆清北翻身装睡,薛菱镜却盯着天花板,继续说道:“他俩什么时候去部队啊?已经搬走了,为什么还要搬回来?还不是拉拢老爷子老太太,奔着家产来的?” 装什么清高? 第17章 美丽的误会 陆清北在黑暗中幽幽地说:“别忘了,沉舟也是我儿子,老爷子的长子长孙,家产理应有他的一份。” 他长着眼睛,不瞎,沉舟和泛舟放在一起……他俩能放在一起比吗? 薛菱镜踢了他一脚,“你大儿子天天针对你二儿子,你看不见?” “你让泛舟别犯贱,别找打不就行了吗?别忘了,这是我父母的家,我们还是蹭房子住的。” 他们有单位分的房子,一室一厅,薛菱镜嫌小,二老看在孙子孙女的面上,才让他们回来住的。 不能住着住着,就变成主人了。 薛菱镜最大的底气就是男人和儿子,男人不和她一条心了,这可怎么行? “你现在站你大儿子那头,不管我们娘几个了是吧?” 陆清北一扯被子蒙住了头,可薛菱镜哪肯罢休,又把男人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陆清北,你说清楚。” “我谁也不站,谁有本事谁使去吧,我无能为力。” 陆清北趿拉着鞋子,来到陆泛舟那屋,拍了拍他的屁股,“里面靠靠。” 陆泛舟迷迷糊糊的,“爸,这是我的床。” “少废话,挪挪。” 另一个房间里。 同床共枕第二晚。 许淮宁已经习惯了,或许也是相信了陆沉舟,她睡得毫无防备。 呼吸均匀绵长,脸颊因为房间暖和泛着淡淡的粉。 她翻了个身,睡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发丝散在枕头上,像泼开的墨汁。 陆沉舟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影子,喉结滚动。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白天能面不改色地算计人,晚上却连身旁小媳妇的睡颜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是个成年男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是英雄这一关更难过。 许淮宁忽然在梦里咕哝了一句,腿一抬,直接压在了他腰间。 陆沉舟浑身一僵。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度,能感受到自己的某个部位血液贲张。 ……真要命! 陆沉舟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脚踝,试图挪开,许淮宁却不满地哼了一声,反而贴得更紧。 陆沉舟闭了闭眼,心里默背化学元素周期表。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钠镁铝硅磷…… 背到第三遍“钠镁铝硅磷”时,许淮宁突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腿正搭在陆沉舟身上,而对方僵得像块烙铁。 “你……不热吗?”她含糊地问,语气中还带着睡意。 陆沉舟声音沙哑,“……热。” “那你怎么不推开我?” “……” 他总不能说,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推开吧? 许淮宁终于彻底清醒,触电般缩回腿,整个人滚到床里面。 两人的呼吸在黑暗里交错。 “睡吧。”陆沉舟给媳妇盖了盖被子,翻身背对她,“天不早了。” 许淮宁觉得,陆沉舟对她,应该是喜欢的,应该不是一时的冲动。 陆沉舟想跟她谈恋爱,明天应该付诸行动了吧?他会干什么呢?许淮宁有点期待。 临睡之前,许淮宁调好了闹钟,可第二天早上,她又起晚了。 八点钟了。 “闹钟坏了吗?为什么没有响啊?” 许淮宁拿起闹钟拍了拍,又检查了一番,也没看出来哪里有毛病。(确实她也不懂) “是我关了。” 许淮宁看着一旁若无其事的陆沉舟,问道:“你为什么关了?” “又不上班,就应该睡到自然醒。” “你胡说。” 许淮宁也是有脾气的,拿起枕头恶狠狠地砸在他身上,“我不要形象的吗?人家会说陆家娶了个懒媳妇。” “没有人知道。” 许淮宁不跟他浪费口舌,赶紧穿衣服,去澡间刷牙洗脸。 扒着墙根溜了出去,先溜去了厨房。 “张阿姨,爷爷奶奶吃饭了吗?” “没有,只有陆校长一家吃饭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许淮宁松了一口气,“那吃饭了,我来端碗筷。” 张阿姨指着一钵子汤说:“那是给你煲的,你端过去吧。” 许淮宁问:“这是什么?” “银耳红枣莲子汤,补身体的。” “我不用补。” “奶奶吩咐的,长辈的心意你可得领,沉舟年轻气盛,你多担待。” 许淮宁都想扎进钵子里溺死算了,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奇怪,别的新婚夫妻也是这么过的吗? 昨天是黄芪炖鸡,今天又是银耳红枣莲子汤,会不会补的流鼻血啊? 许淮宁端着那钵银耳红枣莲子汤,感觉手里捧着的不是补品,而是压力,烫手得很。 她刚踏进餐厅,就听见陆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 “宁宁啊,是小张炖的汤吧?快趁热喝!银耳我泡了一晚上,胶质都炖出来了!” 陆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看报纸,闻言抬头补了句:“红枣去核了,不燥。” 许淮宁耳朵尖发烫,硬着头皮坐下,勺子搅着汤里浮动的银耳,小声说道:“我真的不用补……” 陆奶奶笑眯眯地凑近,“你看你,睡到这会儿才起,肯定是累着了——” “咳咳咳!”许淮宁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了好一阵子才止住。 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伸手拍她的背。 “慢点喝。”他语气平静,眼神却飘向那钵汤,“……奶奶,以后别炖这些了。” “为啥?”陆奶奶瞪眼。 陆沉舟面不改色,“她花粉过敏,银耳是菌类,怕诱发过敏。” 许淮宁:“……”她什么时候花粉过敏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病从天上来。 陆奶奶将信将疑,陆老爷子突然“啪”地合上报纸:“胡扯!昨天淮宁还帮我整理月季花枝呢!” 陆沉舟编不下去了。 许淮宁溜回厨房找张阿姨求救,“张阿姨,明天能不能炖点普通的汤?再这么补下去,真受不了……” 张阿姨正在剥蒜,闻言笑了笑,“傻孩子,你以为真是给你补的?” 她压低声音,“老太太是着急抱曾孙呢!这汤啊,其实是给沉舟闹你喝的——银耳润肺,莲子清心,红枣补血,专治年轻人……咳,男人火气旺,女人亏空。” 许淮宁:“……” 她要坦白吗?其实和陆沉舟啥都没做。 没做就不亏空。 不亏空不用补。 陆家二老还是希望许淮宁留在老家的。 去了部队,人生地不熟的,许淮宁肯定得不到好的照顾。 再加上一时半会工作也不好安排。 陆沉舟不同意,本来就是试着谈恋爱,两地分居,面都见不上,怎么谈?隔空谈? “爷爷奶奶,你们把我俩分开,是不想抱曾孙子吗?” “当然想了,你爷爷的意思是你转业回来,咱的根基都在这里,你当初去部队我们就不同意。” 去部队是为了离后妈一家远一点。 现在后妈一样存在,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更没必要回来。 许淮宁说道:“爷爷奶奶,我的工作不用担心,我打算自主择业。” 好歹活过了一辈子,别的不说,人生阅历有,不能说有前瞻性,至少做什么生意有市场她都记得,可以少走弯路。 许淮宁没上过正经大学,因为她偏科严重,理科是一塌糊涂,但文科又是出奇的好,尤其是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读,还给报社投过稿。 八十年代,也是文学作品雨后春笋的时代,许淮宁开店之余,也想尝试一下。 “你是想做小生意吗?”陆奶奶问,陆爷爷也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听许淮宁怎么说。 现在,个体户还是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特别是像陆家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有文化有地位,经济条件又好。 “我是有这个想法,自食其力,人活着才有价值。” 搞文学创作的事就先不提了,八字还没一撇,冒然说出去,要是写不出成绩,只剩笑话了。 陆奶奶的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她孙子是可是年轻有为的军官,找了个媳妇是普通女工她忍了;这要是再当个体户……回头怎么见老姐妹? 陆沉舟身边就有做生意的朋友,像王峻他们,见地不比他们差。 陈默同单位有个临时工,被辞退后直接做起了生意,现在是风声水起,让人改观。 “爷爷奶奶,”陆沉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省城那边,个体户已经能光明正大开店铺了,王峻做水果生意风声水起。前几天报纸上还不是说这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吗?” 许淮宁记得上一世1983年,第一批“万元户”已经登上报纸,开始宣传了;而再过两年,价格双轨制将让更多人看到经商的机会。 但此刻,陆家二老脸上明显写着不赞同。 “小许啊,”陆爷爷重新戴上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审视,“你在纺织厂不是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做生意?" 许淮宁想起上辈子下岗时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沈明远的厂子又不争气(骗她的),她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被各种人看不起。 这辈子她好歹是重生者,得为自己早早打算,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经济独立。 第18章 果然耳聋眼瞎 “爷爷,厂里现在已经开始实行承包制了,我算过账,我们车间每月的产量,如果自己接单子做,收入能翻两番。” 陆奶奶,“你这孩子,怎么尽想些投机倒把的事?” “奶奶,”陆沉舟笑了,“您思想落伍了,现在不叫投机倒把,只要手续办妥了,这叫合法经营。” 陆奶奶被噎住,瞪了孙子一眼,处处拖她的后腿。 吃完饭后,许淮宁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两件做工精致的的确良连衣裙。 “这是我照着《海市服饰》最新款改的,袖口加了刺绣,夏天拿去厂里,姐妹们抢着要,这两件是我留给自己和问舟的。” 问舟是陆清平的女儿,自己为她准备也正常。 陆奶奶接过裙子,指尖摩挲过领口的梅花盘扣,表情松动了几分。 许淮宁知道老人退休前是高中语文老师,骨子里藏着对精致物事的喜爱。 “料子倒是好料子……”陆奶奶不由自主赞赏,“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女孩子嘛,打小就喜欢漂亮衣裳。” 许淮宁上一世找工作处处碰壁,痛定思痛去学了裁剪,可那个时候,个人做衣服的很少,都是去商场买,当时就能看到穿衣效果。 拿到现在还有用场。 “沉舟说他能弄到进口缝纫机,比厂里的老式脚踏车快十倍。” 说白了,就是电动缝纫机。 争论持续到中午。 最后陆爷爷摘下老花镜说:“你们年轻人,试试也好。” 这句话说得勉强,但终究是松了口。 午休回房后,许淮宁把枕头横在床中间当“三八线”,板着脸问:“你早上为什么关我闹钟?” 陆沉舟正在解上衣扣子,闻言手一顿,“想让你多睡会儿。” “那为什么骗奶奶我花粉过敏?” “不想让你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补品。” 陆沉舟忽然转身拉开抽屉,掏出一叠侨汇券拍在桌上,“明天带你去华侨商店,买裙子,买雪花膏,买好吃的,去不去?” 许淮宁愣住,“你……这是在收买我?” 陆沉舟耳根发红,咬牙切齿,“我是在求饶。” “再被灌那些汤……”他扯松领口,“我怕忍不住把你‘懒媳妇’的人设坐实了。” 许淮宁瞬间读懂他的潜台词,抓起枕头砸过去,“陆沉舟!你流氓!” “只能证明我是正常人,要是连想都不会想,该哭的是你了,要么和你是姐妹,要么我有隐疾。” 隐疾?许淮宁眼随心动,不受使唤地扫了他那个部位一眼。 “放心吧,两种我都不是,我有想法很正常。” “谁问这个了?别瞎想。” “你就没想过?” 许淮宁赶紧拉开被子躺下睡,也不怪她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家里有保姆,她除了收拾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到处乱动。 爷爷下午才伺弄花,她倒是可以帮忙。 明天高低去邮局买信纸,她要试着写诗了。 午休正常,许淮宁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陆沉舟不在,她在书房看了一会书,看见楼下陆爷爷的身影出现了,才下楼去帮忙。 楼下花园里,爷爷又开始修剪枝条了。 “爷爷,我来帮忙了。” 陆爷爷直起身子,笑眯眯地问:“不怕扎手?” “不怕,我想干点活。” “那就来吧,我剪枝,你给伤口消毒。” “爷爷,我力气大,你教我剪枝,你消毒。” 陆沉舟听见楼下说话的声音,站在窗口往下看。 这女人,和爷爷奶奶说话都很热络也很自然,就是面对他不自在。 他得加把劲了。 今天,陆沉舟约许淮宁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华侨商店购物。 待在家里拘束,许淮宁也想出去走走,再说答应了和陆沉舟谈恋爱,不能是一句空话。 “沉舟,照顾好你媳妇。”这是陆奶奶嘱咐的第二遍了。 “知道了,奶奶,那我们走了。” 陆沉舟去车棚搬二八大杠,结果里面一辆车都没有。 陆家光自行车就有好几辆,一般情况下,陆清北和陆听舟一辆,两所学校不远,顺路;薛菱镜和儿子一辆,她进厂子之后,陆泛舟再骑车去学校(普通高中)。 陆沉舟那辆有时候保姆骑,路近的地方保姆步行,陆沉舟回家,优先他使用。 二老一般不走远路,非要出行时单位有用车。 陆沉舟黑着脸走了出来。 陆奶奶立刻明白了,“小张,今早谁骑自行车走了?” 张阿姨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大姨,薛同志和泛舟一人骑了一辆走了。” “这娘俩太过分了,明知道沉舟他们会出去。” 自行车已经骑走了,说再多也不顶用了,不管怎么说,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陆沉舟和许淮宁就不能小心眼就不能追究。 “沉舟,咱坐公交车去,也不远。”许淮宁扯了扯陆沉舟的袖口。 “好,我们走。” 公交车缓缓驶来,许淮宁被陆沉舟托着手肘挤上车,掌心温度隔着衣裳烙在皮肤上。 车厢里挤满了拎着网兜的家庭主妇,空气中飘着醋和樟脑丸混杂的气味。 许淮宁抓着漆皮剥落的扶手,随着车身摇晃,不时撞到陆沉舟的肩膀。 第三次相撞时,陆沉舟用身体为她隔出方寸空间,胳膊虚虚环在她腰后,像道铁栏杆。 所幸五站就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的水泥台阶上挤满了嗑瓜子的小青年,石灰墙上贴着褪了色的《大众电影》海报。 售票窗口上方的手写告示牌,红粉笔歪歪扭扭写着“今日放映:《庐山恋》,票价两角五分”。 陆沉舟买了两张电影票,还买了两包瓜子和一包爆米花。 “为什么一包?”许淮宁举着爆米花问。 “我吃瓜子就行,要开始了,走吧。” 陆沉舟碰了碰她手肘,许淮宁想起上辈子沈明远带她看电影,开场半小时才晃悠到场,银幕上耿桦都唱完三首歌了。 他们摸黑找到倒数第三排的木头连椅,椅背上的编号“13”“14”已经被人用刀子刮花。 两人仔细辨认才确定是。 灯光骤暗,当张瑜穿着那件洋红色连衣裙在庐山云雾间转身时,整个影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嚯,这也太漂亮了。” “你会穿这种裙子吗?”陆沉舟突然凑到她耳边问,银幕上耿桦正给周筠看自己画的连衣裙设计图,铅笔线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会啊,多漂亮。” 许淮宁往嘴巴里扔了粒爆米花,以后女人越穿越大胆,越穿越时髦,好款式层出不穷。 当张瑜在瀑布下那个惊世骇俗的吻出现时,全场倒抽冷气。 许淮宁突然被陆沉舟握住手腕,不用看这个男人的脸肯定红了。 许淮宁如芒在背,她也脸红啊。 散场时人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有个穿喇叭裤的小年轻吹口哨喊“庐山恋,恋庐山”,被管理员追着跑。 陆沉舟说起张瑜的连衣裙,“华侨商店二楼有类似的,要不要去买……” “我能做出来,不用买,其实,我想找个学校学习一下。” 上一世她学的是大众化,这一世她想走精品。 “我支持你,我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下。” 华侨商店的物品要丰富的多,就是百货大楼也是不能比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许淮宁先看的是化妆品,冬天快到了,皮肤就要保养。 “有雅霜吗?” 售货员取下一瓶,许淮宁决定要了,又要了一瓶蛤蜊油,一盒友谊雪花膏,一盒粉饼,齐了。 “就要这些吗?” “够了。” 陆沉舟去付钱。 “淮宁?” 真是冤家路窄,许淮宁一转身就看见了沈明远和林雯雯,手里还提着脸盆暖瓶之类的。 林雯雯一脸挑衅。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林雯雯伸出手指,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就映入许淮宁的眼帘。 “我说不用不用,我看中的是明远这个人,可伯父伯母非要送给我,说这是看重……是不是啊?明远。” 为了贷款,沈明远捏着鼻子也要认,“是啊,属于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上一辈子,许淮宁嫁进沈家什么都没有,前面差一点结婚了也是没有,看来,沈家两世都没把她当儿媳妇看。 也不对,是她傻。 许淮宁的目光在那枚金戒指上停留了一瞬,金光刺眼,却远不及上辈子王翠芬那句“生不出儿子就别占着窝”来得伤人。 许淮宁嘴角的笑意不减,甚至更明媚了些,“林同志好福气,沈家待你可真大方。” 林雯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手指在肚子上轻轻摩挲,故作娇羞地往沈明远身上靠了靠,“哎呀,明远说了,等孩子出生,还要再给我打一副金镯子呢。” 沈明远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却忍不住往许淮宁身上瞟,她今天穿了件圆领的姜黄毛衣和黑色的卡布直筒裤,衬得皮肤格外白净,比林雯雯那件花里胡哨的呢子大衣清爽多了。 更让他心里发堵的是,她手里拿着的雅霜、雪花膏,全是华侨商店的紧俏货,连他爸妈都舍不得给林雯雯买这么全。 陆沉舟付完钱回来,手里还多了一瓶香水,玻璃瓶上贴着精致的标签,一看就是进口货。 他走到许淮宁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低声问:“还缺什么吗?” 许淮宁摇摇头,嘴角的笑真实了几分,“够了,走吧。” 林雯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瓶香水,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哟,许同志现在用上外国货了?华侨商店的东西可不便宜,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陆沉舟脚步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目光里的压迫感让林雯雯下意识往沈明远身后缩了缩。 “沈明远,你选的就是这样的货色?果然耳聋眼瞎。” 第19章 冤家路窄,又憋什么坏呢? 林雯雯不乐意了,“你又看上了个什么货色?都是明远扔了不要的。” 沈明远把她往身后一扯,“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果事情重来,他绝对不和林雯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得选了,他翻身以后,他也会把林雯雯踹开,重新回去找许淮宁。 林雯雯被沈明远一扯,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柜台。她怒目相向,涂了厚厚雪花膏的脸涨得通红,尖叫,“沈明远!你为了她凶我?!” 周围挑商品的顾客纷纷侧目,售货员也从柜台后探出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能进华侨商店的可不是一般人,沈明远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雯雯哪受过这种气?她家境比沈明远好,当初要不是看他长得精神、嘴巴甜,还有撬墙角的爽感,她才不会跟他处对象。 现在倒好,他居然敢当众给她难堪? 林雯雯一把甩开沈明远的手,丝毫没有收敛,“我丢人?沈明远,你别忘了,你家的贷款还是我爸批的!没有我,你家那个破厂子早倒闭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明远脸上,他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 许淮宁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上辈子,沈明远也是这样,在她面前装好丈夫,背地里却骂她“没用的黄脸婆”“连个蛋都不下”,各种算计她。 她之所以不生孩子,还不是怀孕六个月了,让林雯雯下药小产了,伤了身子生不了孩子? 现在,同样的戏码在林雯雯身上重演,她只觉得讽刺。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走吧。” 许淮宁点头,正要转身,林雯雯却不依不饶地冲过来,伸手就要拽她,“许淮宁!你别得意!你以为攀上个当干部的就能翻身了?我告诉你……” 她话没说完,手腕就被陆沉舟一把扣住。 男人手指如一把铁钳,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他眼神冰冷,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位同志,请注意言行。” 林雯雯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竟不敢再撒泼。 沈明远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 他干笑着看向许淮宁,眼神里带着讨好的意味,“淮宁,雯雯她脾气急,你别往心里去。” 许淮宁连看都没看他,“遛狗要拴好狗绳,再不行戴箍嘴,疯狗咬人人不会惯着。” 林雯雯则直接炸了,她尖声骂道:“许淮宁!你说谁是狗?!” 许淮宁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谁接话,说的就是谁。” “你!”林雯雯猛地扬起手,就朝许淮宁脸上扇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但挨打的不是许淮宁。 是林雯雯。 “果然是狗,一点记性都不长。” 说完,许淮宁挽住陆沉舟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林雯雯的骂声和沈明远的低声呵斥混杂在一起,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走出华侨商店,秋风迎面吹来,许淮宁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多年的闷气,终于散了一些。 陆沉舟侧头看她:“没事?” 她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没事,就是觉得挺痛快的……会不会连累陆家?” 上辈子受的委屈,今天终于舒解了一二。 “她还不够格。”陆沉舟看着许淮宁,犹豫了一下才说:“要是你已经放下他了,就跟我走吧,你待在这里我是真的不放心。” 之前许淮宁还有点犹豫,这个城市她待了七八年,陆爷爷陆奶奶又待她不错……但发生了今天的事,她不犹豫了。 孟母都有三迁,人挪活树挪死,远离渣男一家。 “好。” 有人偷偷碰了一下陆沉舟,“大兄弟,这是你对象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装着白菜,说话间还四处张望。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媳妇。” 妇女一听略有些失望,人嘛,得不到的才珍惜,这都成媳妇了,还舍得给媳妇买东西吗? 不过她还是试探性地问:“大米糖酥,要不要?可甜了。” 陆沉舟用眼神询问许淮宁,因为不太了解她的口味。 许淮宁喜甜食,她抚上小腹(连自己都没注意这个动作),“真饿了……” 林雯雯和沈明远闹的不可开交。 “沈明远,还说你不惦记许淮宁,我挨了打,挨了骂,你屁都没有一个。不为我出头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沈明远的脸上一道道的划痕,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沈明远一边阻挡一边说道:“林雯雯,你发什么疯!你为什么挨打?还不是因为你嘴贱?”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两个人在华侨商店的拐角处就撕打了起来。 当然了,沈明远不能一味地防守,真要开始攻击了,女人不是男人的对手。 三两下,林雯雯就被沈明远双手拑制到了身后。 “沈明远,你个狗娘养的,你敢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 “林雯雯,你能不能别发疯?听我说,你知道许淮宁嫁的人是陆家吗?” 林雯雯梗着脖子,“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是什么人,关我屁事!我就知道那家人捡了个破烂货,他是被许淮宁愚弄了。” “听着,不知道陆家是谁,你回去问问你爸,咱y市当年的一把手就是陆沉舟的爷爷,他爸爸是校长,叔叔是房管局领导,陆沉舟也不是等闲人物。” 林雯雯的手腕被沈明远钳得生疼,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刚才的话。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怒火却渐渐被一丝慌乱取代。 “你……你骗人!”她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却仍强撑着不肯服软,“许淮宁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攀上陆家?” 沈明远见她不再挣扎,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但依然没放开她。 “当然了,我没必要撒谎。”要是许淮宁后台不够硬,他能不报复回去? “陆家现在虽然低调,但在市里的关系网深得很。你爸好歹是行长,难道没跟你提过陆家?” 林雯雯的脸色变了变。 她爸是财神爷,哪怕是个副的,每天来找他办事的人也不少。林雯雯被捧的飘了,眼里再没有别人。 “所以你就怂了?”林雯雯眼里又窜起怒火,“沈明远,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知道许淮宁有靠山,就连屁都不敢放了?” “你懂什么!”沈明远突然一把将她推开,“总有一天,我会让许淮宁跪下来求我。” 林雯雯倒吸一口冷气,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永远游刃有余,哪会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不甘心,“许淮宁当众扇我耳光,骂我是狗。” “谁说要算了?”沈明远突然冷笑一声,眼神阴沉的吓人,"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陆家再厉害,能24小时护着她?” 林雯雯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太熟悉沈明远这个表情了——每次他算计别人时都是这样。 “你有办法?” 沈明远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抓皱的衣领。 “女人最看重名声,就说她和我早就睡过了,我就不信凭陆家的家世会要她。” 林雯雯只听了上半句,气的双眼泛红,追问道:“你真跟她睡过了?” “当然没睡过,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林雯雯嘟嘴,“那也难说,你对我就很随便,在床上如狼似虎的。” “你跟她不一样,我不喜欢没胸没胯的,就喜欢你这种前凸后翘,一只手不能掌握的。要是真睡过,我舍得让你去毁她名声?" 这句话像蜜糖般浇在林雯雯心头。 林雯雯的指尖在沈明远胸口画着圈,方才的怒气已化作黏腻的撒娇,“那你得发誓,这辈子只碰我一个。” 她踮脚在男人下巴咬出个牙印,却没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讥诮。 女人,果然智商低。 沈明远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怎么,现在知道吃醋了?散播谣言这件事,女人出面最合适。陆沉舟的后妈在糖厂工作,你想办法透露给她。” 林雯雯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狰狞的弧度,“我要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就对了。”沈明远拍拍她的肩,突然皱眉“嘶”了一声,捂着刚才被林雯雯抓伤的脸。 “你先跟我去医院,要是让人看见我这脸,我还怎么见人?” 林雯雯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渗出血丝,她突然有些心虚,伸手想碰又缩了回来。 “活该!谁让你拦着我......” —— 陆沉舟把许淮宁送回家,转身又出去了,他托王峻弄点水果来,王峻打过来电话让他去拿。 陆沉舟去邻居家借了辆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个腚大头小的竹篓。 “累了就去躺会,我很快就回来。” 许淮宁在客厅陪着奶奶看了会电视,又去厨房煮了几杯奶茶,奶奶是同道中人,也喜欢喝。 饭后又睡了一个午觉,等睡醒了,陆沉舟也回来了。 驮回来的还不少,没有三十斤也差不多了,有蜜橘、金桔、香蕉还有北方水果苹果和梨子。 见许淮宁喜欢吃蜜橘,陆奶奶说道:“沉舟,你拎去房间一些,让你媳妇晚上吃。” 许淮宁不好意思的摆手,“奶奶,不用,想吃我就过来拿。” “过来拿多不方便啊,沉舟快点,怎么没有眼力劲呢。” 陆沉舟就帮许淮宁拿了,每样都装了几个,送到房间去了。 晚饭陆奶奶想吃饺子,张阿姨剁馅,许淮宁就帮着和面。 陆家也是个大家庭,老少八口人,所以吃饺子是个大工程。 许淮宁刚盛好面,就让陆沉舟接过去了。 “去桌子那边等着,这里不用你了。” 张阿姨就笑,“从来没见沉舟这么说话。” 许淮宁,“他这是有多嫌弃我。” “这哪里是嫌弃啊?分明是心疼,和面可用力气了。” 第20章 信息炸裂,跟干哥哥亲嘴? 薛菱镜下班回来了,今天比前两天要早。 陆奶奶还记着这娘俩骑走两辆自行车的事呢。 “泛舟妈,沉舟的自行车是你骑走的吗?你不知道他俩要出去?” 薛菱镜先喝了半杯白开水,“妈,我不知道啊,是泛舟骑走的,说是有事早走了……妈,都是一家人,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薛菱镜就是这样,背后小动作不断,表面还像笑面虎一样。 陆奶奶的话让她堵回去了。 “妈,沉舟他们呢?” “你看不见啊,在厨房包饺子,赶紧的,洗洗手包饺子去。” 薛菱镜也不着急,低声说:“妈,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奶奶不耐烦了,“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话就在这里说。” 薛菱镜看了眼厨房方向,小声说:“是关于许淮宁的,您不想听啊?咱都让她骗了。” 和大孙子有关的,陆奶奶不能不重视。 她探头看了看厨房,手一挥,“跟我来。” 二老的房间里,两个人刚进屋,陆奶奶就把门关上了。 “快,有话就说,你又打听到什么烂事了?是不是见不得沉舟过的好?” “妈,哪能呢?我虽然是沉舟的后妈,和他在一起也生活了十几年,吵归吵,闹归闹,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我当然向着他呀。” 甭管薛菱镜说的是真话假话,她这番话就挑不出错来。 “废话真多,赶紧的。” “我今天在厂子里头,听到了一些闲话,外面都说许淮宁跟她那个打算结婚的对象,早就有那种关系了。” 这个年代对个人的私生活可一点不宽容,尤其是对女性。谁不希望娶个清清白白的媳妇?陆奶奶也是这样。 薛菱镜的话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种下了、发了芽,到底在陆奶奶的心里扎了根。 陆奶奶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盯着薛菱镜,声音压得极低,“说实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薛菱镜故作犹豫,眼神闪烁,“厂里都传遍了,说许淮宁和沈明远……早就不清不楚了。” 陆奶奶冷笑一声,“沈明远?就是那个和老二关系不错的沈家?” “就是他!”薛菱镜见老太太上钩,立刻添油加醋,“听说两个人都要结婚了,遇见了沉舟火速和沈明远分开了,她是一点不傻,精明地很。” “菱镜啊……”陆奶奶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薛菱镜一愣:“……什么?” “最讨厌有人拿我当枪使。”陆奶奶看着薛菱镜似笑非笑,“尤其是你这种——自己不敢出头,就想借我的手去闹的。” 薛菱镜脸色一僵,讪笑道:“妈,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怕沉舟被骗吗……” “怕?”陆奶奶冷笑,“你是巴不得沉舟过不好吧?” 薛菱镜被戳中心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牙说道:“好,您不信就算了!后妈就不是人了吗?等以后许淮宁真闹出什么丑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她摔门而出,动静大得连厨房里的人都听见了。 陆沉舟正擀着饺子皮,头也不抬,“薛菱镜又作什么妖?” 许淮宁摇摇头,继续包着饺子,不过内心想了很多。 薛菱镜视陆沉舟为眼中钉肉中刺,陆沉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她就是成了软肋。 对于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败坏她的名声。活了两辈子,哪怕不是自己,耳濡目染她见的多了,太清楚这些流言的杀伤力了。 饭桌上,陆爷爷才问陆泛舟,早上为什么骑哥哥的自行车走了? 陆泛舟就是个吃货,忙没帮上一点,饭量一个顶俩,吃饭的动作还很粗鲁,就像没有嗓子眼,又快又急还吧唧嘴。 “我同学找我有事,早早地就在文化路那边等我了,我不能和我妈骑一辆。” 陆清北蹙眉,“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事?” 陆泛舟一口饺子一口大蒜,腮帮子鼓鼓的,“爸,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别问了。” 陆清北有些生气,说话就有点伤人,“你一个书都念不好的废物,能比我懂的多?” 陆清北好歹是建国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学校不是清北那样的名校,但也是省里最好的大学。 薛菱镜最反感别人管她儿子叫废物,废物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等于是在骂她。 何况骂人的还是老子爹。 “清北,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这么说他?” 陆清北正在气头上,分明是废物顶撞他,都是薛菱镜溺爱出来的好儿子。 “我也觉得他不是,沉舟和听舟功课都好,就他一个人是废物。” 陆奶奶奶心烦,用筷子敲了敲碗,“不想吃饭就出去,吵什么吵?烦死了!” 陆清北两囗子这才住嘴。 陆老爷子教育孙子,“泛舟,骑自行车要先问你哥哥用不用,那是他为了方便自己才买的,不是你爸买的,不问自取不行。” 陆泛舟淡淡的噢了一声,明显是敷衍,下次还敢。 晚饭后,听舟和泛舟去做功课,陆清北在书房看书,其他人都在客厅看电视。 “困不困?”陆沉舟在许淮宁身边坐下。 “不困。”许淮宁脸红,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容易让人误会。 陆奶奶起身,“沉舟,宁宁,来我房间一趟。” 薛菱镜赶紧压下上翘的嘴角,还以为老太太要压下事,让大孙子当绿毛龟呢。 “泛舟妈,你也来。” 陆沉舟扫了她一眼,可以肯定薛菱镜在搞事情。 果然,进房间后,陆奶奶往椅子上一坐,问许淮宁,“你和沈家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该来的还是来了,回避不了。 “我和沈明远谈过恋爱,差一点结婚了,这些沉舟都知道,我相信他也告诉过你们。” 二老知道,薛菱镜就没必要通知了。 薛菱镜偏偏一副婆婆妈的做派,“既然都要结婚了,感情肯定很好,为什么不通知沈家就退婚了呢?” 陆沉舟目光一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对我和淮宁的事这么关心吗?” “人家知道我是你后妈,这种事自然会跟我说。” 陆沉舟拉了一下许淮宁,“不想说就不说,过去的事了,某些人是没谈过对象吗?” 结合语境,某些人是特指某个人。 “我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许淮宁对陆奶奶说:“我是被沈明远以及沈家人骗了。沈家开始做生意,就问我借过我爸的抚恤金三千元,说是借没有还过;要结婚了,沈明远假装失忆,让我卖房子给他治病,转头他就和林行长的千金混到一起去了,沉舟也见过。” 陆沉舟佐证,“奶奶,我见过,就在我刚搬出去的第一天。” 陆奶奶是相信孙子的,这种烂人不踢了难不成留着过年? “可外面有了不好的传言,说你和他有过夫妻之实……”陆奶奶的目光在许淮宁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许淮宁身上,“宁宁,这话是真的?” 许淮宁斩钉截铁,“奶奶,我和沈明远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越界。” 薛菱镜忍不住插嘴,“那外头怎么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时间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 许淮宁不急不躁,“薛阿姨,要不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别人会相信吗?” “那谁敢说一定是编的?” “我敢说。”陆沉舟看着奶奶,“我是她丈夫,她的初夜是给了我。” 薛菱镜是不坐实罪名不罢休,“妈,沉舟的话不可信,他自然是向着媳妇的,说出来他也没面子。” 陆沉舟指着薛菱镜的鼻子骂道:“姓薛的,你居心不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跟你那个干哥哥亲嘴?” 薛菱镜像被人扎了一刀,嗷的一下就嚎了起来,“陆沉舟,你为了护你媳妇,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淮宁拉住陆沉舟,言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薛菱镜又“师出有名”。 “奶奶,沉舟没说实话,结婚之前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我们约定好了,现在是谈恋爱,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陆奶奶何其聪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孙子撒谎了,这么一来,许淮宁更证明不了自己了,她是不是傻? 薛菱镜甚是得意。 许淮宁又接着说:“奶奶,我可以去医院检查,要是医院证明了我的清白,我希望奶奶为我做主,问某些人要个说法。” 老太太聪明,许淮宁都愿意去检查了,肯定没问题,她不会真的傻到真让检查。 “薛菱镜!”老太太眼神锐利如刀,“你是巴不得让陆家丢脸是不是?这种脏水也敢往自家媳妇身上泼?” 薛菱镜被吼得一哆嗦,老太太脸变的太快了,但仍不死心,“妈,我也是为了沉舟好,万一许淮宁真有问题,咱们陆家的脸往哪儿搁……” “够了!”陆沉舟冷声打断,眼神阴沉得吓人,“薛姨,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林雯雯给你塞钱,让你故意恶心我们的。” 薛菱镜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相片里,薛菱镜正从林雯雯手里接过一个信封。 “需要我把录音也放出来吗?”他声音冷得像冰。 薛菱镜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陆奶奶盯着照片,气得手直发抖,“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搅和!” 许淮宁安慰陆奶奶,“奶奶,您别气坏了身子,她和沈明远故意设的局,想让你们讨厌我,最好是离婚。” 她抬头看向薛菱镜,眼神平静,“薛姨,林雯雯是不是还告诉你,只要把我赶出陆家,她就能帮你儿子进银行?” 薛菱镜更相信有录音了。 陆沉舟冷笑:“可惜她是骗你的,林行长正在接受调查,他自身都难保。” 薛菱镜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在陆奶奶面前,“妈!我是一时糊涂啊!泛舟找工作太难了,我这才……” “滚出去!”陆奶奶指着门口,声音都在发颤,她真是被气着了,“从今天起,你再敢踏进老宅一步,我就让清北跟你离婚!” 第21章 许淮宁,你阴我? 薛菱镜哭泣着被赶出了房间,走廊上,正准备倒水的陆清北愣住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跑了过来。 “妈,怎么回事啊?” 陆奶奶对薛菱镜的怨怼已久,要不是看在儿子孙女的面子上,她能进家门? “你媳妇处处针对沉舟两口子,现在更过分,帮着外人给宁宁造谣,这样的人我留着她干什么?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从这里搬出去。” 陆清北也是要脸的,薛菱镜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以前是不想掰扯个没完,吵个没完,没想到这个女人越做越过分。 “他爸,我不想搬出去,你快跟咱妈说说。” “我没脸说,沉舟淮宁,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走。” 许淮宁才不会因为公公的两句话去当圣母。 慢走不送。 最终陆清北收拾了两个包,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住招待所,陆泛舟和陆听舟兄妹俩,暂时留下了。 可以说陆奶奶聪明,许淮宁主动提出来去医院检查,她就知道是冤枉许淮宁了,那她肯定要拿出态度来啊。 “宁宁,你受委屈了,沉舟,好好安慰安慰你媳妇。” 夜深人静,陆沉舟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许淮宁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脸。 “怪不得奶奶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原来是薛菱镜又嚼舌根了。” 陆沉舟合上书,起身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轻轻替她梳理长发。 “你信吗?”她低声问。 “信什么?” “信我和沈明远……” 陆沉舟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笑,“我要是信,当初就不会娶你。” 这么说不对,沈明远早就说过这种话,陆沉舟是信了的,但他还是娶了。 原因无它,因为爱,他可以包容。 但有些谎是可以撒的,他也不算错,因为结局如何他都会娶。 许淮宁眼眶一热,攥紧了睡衣的衣角。 “陆沉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沉舟看着镜中的许淮宁,“因为你是我媳妇。” “就因为这个?”许淮宁轻声问,她好像还有所期待,“只是因为我是你媳妇?” “我要护你周全。” 坦白还要过一段时间,陆沉舟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不能给媳妇太多压力。 “沉舟,照片哪来的?” “我不是去拿水果了吗?照片是王峻给的,你别看他是个跑生意的,爱好挺多的,唱歌跳舞,还喜欢拍照,也是巧了。” “看来,薛菱镜和沈明远早就认识。” 陆沉舟声音冷了下来,“沈明远和李雯雯是不会放弃作妖的,真没想到,沈明远会这么恶,明明是他对不起你。” 沈明远的恶还没暴露十分之一。 许淮宁深吸一口气,“所以,沈明远是想借陆家的手逼我走……” “不止。”陆沉舟捏了捏她的肩膀,“他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许淮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我们就偏不如他的意。” 她抓住陆沉舟的手,轻声说道:“明天我要单独出门,卖个破绽给沈明远。” 陆沉舟手臂一紧:“你疯了?” “没疯。”许淮宁抬头,“没有破绽,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我要让他自己跳进坑里。” 陆沉舟也有自己的想法,沈明远现在巴结林雯雯,仰仗的是林行长,看来,得多收集他的不法证据了。 —— 吃过早饭,小夫妻俩就出门了。 陆奶奶再三叮嘱孙子,多给媳妇买东西,多照顾着点……实在对不住,让她受委屈了。 两个人可不是逛街的,是来钓鱼的。 出了门,两个人不能一起走。 许淮宁要去医院。 她去医院干什么呢?还是那句话,钓鱼。 上一世她怀孕六个月去做产检,就是在医院里林雯雯在她水杯里下了药,才导致她小产的。 假如,这一世她也“怀孕”了呢?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陆沉舟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赞同。 许淮宁声音平静,“你知道答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陆沉舟。”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我可以直接处理她,不需要你冒险。” “那不是我要的。”许淮宁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要她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录音机带了吗?别忘了打开。” 他顿了顿,“你确定她会来?” 许淮宁轻笑一声,笃定,“她一定会来,林雯雯那种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尤其是见不得我‘怀了沈明远的孩子’。” “我一直跟着你,别怕。” 许淮宁推了男人一下,“知道了,我走了。” 林雯雯的坏在明处,因为有老子爹撑腰,行事乖张不计后果。 林雯雯对许淮宁“怀孕”会有两种判断。 这个“孩子”是沈明远的,林雯雯绝对不会让它活下来,对她孩子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林雯雯会下手解决掉。 假设“孩子”是陆沉舟的,林雯雯刚在他们手里吃了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那么最直接的报复手段就是孩子。 所以说,只要许淮宁“怀孕”了,当时当日“孩子”是留不下来的。 许淮宁还真就钓上来鱼了。 林雯雯是什么性子?就是个心高气傲,不能吃亏的主。 可她偏偏在许淮宁这里吃过亏,当众吃过亏。 更别说沈明远至今还惦记着许淮宁,这让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许淮宁独自一人走进市妇幼保健院的大门。 她故意选择了与前世相同的医院、相同的科室,甚至连时间都相差无几。 心理学上说,环境会触发人的行为模式,她要确保林雯雯处于最熟悉的情境中。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许淮宁果然注意到不远处柱子后面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向挂号窗口。 “妇产科,许淮宁。”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跟踪许淮宁进了医院,林雯雯又嘀咕上了,要是身上不舒服,就凭那个军官男人护媳妇的劲,不可能不陪着她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淮宁怀孕了,孩子不是那个男人的,许淮宁刻意瞒着他。 怪不得那天在华侨商店,看见她有抚肚的动作,怀孕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孩子是谁的,还用问吗?林雯雯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许淮宁从妇产科出来,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瓶桔子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拧上了。 侯诊区有孕妇在候诊。 “同志,你也是来做检查的吗?”旁边一位年轻孕妇友善地搭话。 许淮宁笑着回应,“我五周了,老是恶心吃不下饭,来问问医生有没有好法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呢?” “我是五个多月了,孩子胎动很少,我来让医生看看。” 许淮宁点点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你别太担心。” 她的余光瞥见林雯雯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探头探脑。 许淮宁又说道:“我想去趟厕所,带着东西不方便,你可以帮我看管一下吗?” 孕妇前面还有几个人,十分钟八分钟轮不到她。 “可以,你要快一些啊。” “嗯。” 许淮宁刚走,林雯雯就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把孕妇手里的包和桔子水撞掉了。 桔子水咕噜咕噜滚了有三米远。 “哎呀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 孕妇是个老实人,林雯雯只撞到她的手,没撞到她。 “包,杯子……” “你别动,我捡。” 林雯雯跑上前捡起来,不动声色地把桔子水换了。 她也怕让许淮宁撞见,到时候怀疑她,匆匆还给孕妇后,林雯雯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她得亲眼见到许淮宁狼狈绝望的样,方能解心头之恨。 要不说好奇害死猫,许雯雯要是现在走了,没有监控,还真有可能拿她没办法。 许淮宁回来,从孕妇手里拿过包和饮料水瓶,大概是口渴,她很自然地拿起瓶子,假装喝了一口,实际上嘴唇根本没有碰到瓶口。 不远处,林雯雯正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中淬着毒。 许淮宁突然捂住肚子,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好痛……肚子好痛。” 她虚弱地呻吟着,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孕妇吓了一跳,“妹子,你这是咋的了?” “快叫医生……”许淮宁小声说。 “好,你等着。” 林雯雯挡住了孕妇,“别去找人了,没用的,许淮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许淮宁悄悄打开录音机开关。 “是怎么……回事?” 林雯雯低下身子,“是我干的,桔子水我换了,你没发现?里面有药物,你死不了,但孩子和你身子就全坏了……别这么看着我,这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跟我处处作对的?活该!” 林雯雯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两个穿制服的jc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雯雯是吧?你涉嫌故意伤害,请跟我们走一趟。” 林雯雯脸色大变,“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许淮宁拿起桔子水瓶,“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瓶饮料里有毒性成分?这种药物会导致孕妇流产,对孕妇的身体也有伤害。” “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林雯雯歇斯底里地尖叫,没证据就拿她没办法。 许淮宁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式录音机,“要听听吗?你刚才说的话?” “你……许淮宁,你阴我?!” 第22章 报应不爽 “还不是你心术不正?不然想抓你都找不到借口。” “jc同志,我根本不认识她!我就是个路过的。”林雯雯声音发抖,但眼中的慌乱出卖了她。 她还想推开人逃走,让jc拦住了。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走。” 林雯雯不甘心地问:“许淮宁,你到底有没有怀沈明远的孩子?” “林雯雯,我要是你,我就不问了,他配吗?” “这么说是你演的戏?” “我只是来医院,做备孕前的检查,是你自己想多了。” 傻子才会承认。 林雯雯趁人不备就要袭击许淮宁,让陆沉舟一脚踢开了,jc上前一步,把林雯雯拿下。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陆沉舟冷声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不仅如此,你父亲林国雄的贪污受贿证据也已提交纪委。你们父女俩,一个都跑不掉。” 林雯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终于明白,自己傻傻地落入了一个别人设计的陷阱里。 许淮宁俯视着她,眼神冰冷,“这才刚刚开始,林雯雯,你和沈明远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就在这时,林雯雯突然摔倒在地,捂着肚子显得十分痛苦。 许淮宁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下眼神,苦肉计? 等林雯雯坐倒的地方,出现了血迹,众人才惊觉不是演戏,是真出现状况了。 林雯雯被送进手术室时还在尖叫着沈明远的名字,声称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许淮宁和陆沉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庆祝一下阶段性胜利。”陆沉舟说。 许淮宁轻轻点头:“沈明远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急着撇清关系,甚至可能主动提供更多林家的罪证。” 到时候狗咬狗,就有热闹看了。 林雯雯是装的吗?不是,她还真流产了,流掉了一个四个月大小的胎儿。 她是怎么流掉的呢?情绪激动?还真不是。 经过搜查,jc在林雯雯的包里还找到一个小杯子,里面装着白开水。据林雯雯交代,这是她随身带的杯子,而从杯子里检查出堕胎药物成分。 这肯定不是自己下的药,她又不傻,也不是神经病。 随身带着的,别人也没有机会下药,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沈明远,因为杯子的水是他帮着灌的。 可沈明远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他当真这么狠心? 沈明远很快就被带到公安局。 公安局外面的走廊里,许淮宁在来回踱步,她想要一个结果,害她的人到底是谁。 “沈明远在里面。”陆沉舟端着一杯水走到她身旁,声音很低,“他不承认,指纹可以解释为之前接触过杯子,药物包装他声称是被人栽赃。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林雯雯喝的水里会有药,而那杯水是他亲手倒的。” 许淮宁的指尖轻轻敲击杯子,低头小啜一口,“他比我印象中的还要狠毒。” 陆沉舟继续说道:“法医报告显示,林雯雯确实流产了,四个月大的男胎。她包里的水杯检测出米非司酮,与她体内药物成分一致。” “有趣的是,杯子外侧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纹,属于沈明远。更精彩的是,搜查他住所时,在床头柜暗格里发现了相同的药物包装。” 许淮宁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发展出乎她的预料,她原以为沈明远只是薄情寡义,没想到竟狠毒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手。 “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个孩子是他儿子呀?”许淮宁轻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林雯雯的父亲林国雄,因为收受贿赂的事正被调查,地位岌岌可危。” 许淮宁懂了,“所以他要甩掉林雯雯这个包袱,又担心孩子会成为绊脚石,索性一起处理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但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跟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也许……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你,单纯就是利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许淮宁深处的记忆。 前世的沈明远在她流产后的诡异表情,他主动提出陪她去医院的殷勤,还有林雯雯卡时间卡的那么好…… 上一世,可能是他利用了林雯雯。 这一世,林雯雯想害许淮宁,但沈明远胃口大一些,想把两个人都带上。 审讯室里。 “我要见许淮宁,不然我什么也不说。” jc告知后,许淮宁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在耍什么花样?”陆沉舟警惕地问。 “不知道,但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点,他可能狗急跳墙。” “我会离他远一点,再说还有jc同志。” 走进审讯室,沈明远的目光立刻锁定在许淮宁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那种柔情曾让她贪恋、深陷。 “淮宁……”沈明远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许淮宁拉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你不配喊我的名字,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能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我?害你的人是林雯雯,我不知情。” 许淮宁冷笑,“我们之间没有情分,你骗我失忆,算计我卖房子,连孩子都有了的时候,哪来的情分?只有算计。”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明远没有装的必要了,桩桩件件都是他干的,沈家干的。 这一世,沈明远羽翼未丰,许淮宁提前觉醒,才没有上辈子那么惨。 绝对不是沈家人善良。 “就是从你失忆的那天起,我总要去问医生,不能你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沈明远没有怀疑,不可能一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买通。 “那……你是不是早就想报复我?” 许淮宁点头,“对,我恨不得让你们去死。沈明远,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我根本没怀孕,那只是个假肚子,一个引你们上钩的诱饵,你们却上当了。” 沈明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没怀孕?没想到你这么心机。” “但林雯雯是真的流产了,”许淮宁继续说道:“是你亲手下的药,这就是报应。”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jc大步走进来,“刚收到消息,林国雄在纪委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沈安泰沈明远通过他牵线,向多位领导行贿的证据。” 沈明远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林国雄不会……” “他为了保女儿,什么都说了。”办案jc冷冷地打断。 沈明远面如死灰。 只要林国雄交代了,他非蹲大狱不可。 走出审讯室,许淮宁的腿突然一软,陆沉舟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了?” “沈家父子翻不了身了。” “做坏事的时候,应该能想到后果,有今天这个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 这边事有了一个了断,陆沉舟也要归队了。 许淮宁和他一起走,一整天,两个人都在收拾东西。 要问谁失落,当数陆家二老了。 “宁宁真不能在家住些日子吗?” 陆沉舟拿起了终极大杀器,“奶奶,曾孙子。” 陆奶奶,“好好好,我不拦着,但你也得争气,今年是指望不上了,明年争取给我抱个曾孙子回来。” 这又开始催生了。 “奶奶,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有这句话就行了,其实不回来也行,小两口好好的过日子,比啥都好。 临行之前,陆沉舟还想请几个发小聚聚,他几年才回来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许淮宁不反对,二老也喜欢热闹。 陆沉舟电话通知了,除了王峻去进水果了,其他人都答应来。 这么算下来,也就周时予两口子和陈默,阿姨也不算太辛苦。 有一件事陆奶奶还惦记着,她偷偷把孙子叫到房间里,问道:“你那天说的,你后妈和她干哥哥亲嘴,确有此事吗?” “奶奶,看不惯归看不惯,这种事我怎么能撒谎?” 老太太心里不是个滋味了,这么说大儿子让人家戴绿帽子了。 “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了,我十一二岁的时候。” 那时候薛菱镜已经嫁进来了,孩子都生了,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个薛菱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也就你爸这个不长心眼的,愿意娶她……这么些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陆沉舟,“我觉得很痛快,他背叛我妈,别人背叛他很公平。” 陆奶奶居然挑不出错来,大儿子太伤沉舟的心了。 “好了,你去忙吧。” 陆奶奶越想越觉得别扭,儿子是不对,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陆奶奶越想越生气,就写在脸上了。 陆爷爷问道:“怎么了?老大两口人搬走了,谁还能惹你生气?” 陆奶奶气呼呼的,“薛菱镜居然给老大戴绿帽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快说说,怎么回事?” 陆奶奶就把大孙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咱要告诉老大吗?” “先等等,就算告诉他,薛菱镜不承认,白搭。” 陆奶奶急了,“难道眼看着老大头上绿油油?” “要我说他是活该,不是他自己看上的吗?” 当时他们都反对,陆清北怎么说来着? “菱镜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 呵,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把别人照顾到床上了。 第23章 发小很茶啊,专门添堵的 “可是,怎么说也是咱儿啊。”陆奶奶总觉得不忍心。 “没什么可是的。”陆爷爷走到窗前,背对着老伴,“沉舟那孩子心里有恨,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他把这事捅出来,你以为只是随便说说?” 陆奶奶突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沉舟是故意的?” 陆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那孩子从小就心思深沉,在部队这些年,更是学会了谋定而后动。他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必然有他的打算。” 陆奶奶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孙子对儿子的恨意,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奶奶无助地问。 “表面上,什么都别做,背地里,先去调查,你这什么证据也没有,老大那个傻蛋,他能信就怪了。” “对对对,抓住薛菱镜的把柄了,才好说话。”陆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说泛舟是咱家的种不?” 陆爷爷的表情凝固了,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到底在湖面上泛起波澜。 “这谁能知道?”陆爷爷最终干巴巴地回答。 人就是不能琢磨,这会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泛舟那孩子,眼睛不像陆家人,鼻子也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难道是基因变异了?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里,许淮宁正跪在床上,将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叠得方方正正的,再收拾进包里。 陆沉舟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包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就这点衣裳?” 许淮宁头也没回,拉上拉链,齐活,“以前工资不高,也没有布票。”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以后就好了,我多买布自己做。” “沈明远真该死。” 许淮宁的手一顿,随即说道:“不说他了,说说你,薛菱镜是那种人,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爷爷奶奶可以替你做主。” “证据,我需要确凿的证据。薛菱镜很聪明,从不在家里留下把柄,收集证据不容易。 许淮宁抬起头,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眼角的细纹,他有多少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刻? “现在有了吗?”她轻声问。 陆沉舟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床上,“这里面有照片、旅馆记录、银行取款记录。她那个‘干哥哥’最近赌博欠了高利贷,很需要钱。”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用我动手,我就放在这张床上……” 许淮宁明白了。 “你恨你爸爸吗?” 陆沉舟的眼神变得幽深,“我母亲去世二十七天,他就带薛菱镜回家了,他那个小崽子进门刚八个月就生了……他出轨在先。” 许淮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沉舟会对她的报复如此理解,甚至提供帮助,他们是被同一种痛苦塑造的人。 “你母亲……婆婆是怎么走的?” “官方说法是心脏病发作。”陆沉舟冷脸说道:“可我妈平日里身体很好,连感冒都很少。 人已经不在了,注定是个谜了。 晚上,陆沉舟又和朋友们小聚了。 让许淮宁没有想到的是,聂小云又来了,还带了一盒糕点。 许淮宁对她第一印象不好,心里很排斥,“陆沉舟,人是你请来的?” 陆沉舟,“当然不是,你讨厌她,我也讨厌,怎么会请她?不是周时予就是陈默,专门给我添堵,这兄弟没法做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挺没眼力劲的。 暖黄的灯光下,陆沉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玻璃杯,目光却一直落在许淮宁身上。 聂小云坐在斜对面,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可眼神却时不时往陆沉舟那儿飘。 “沉舟,今天阿姨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聂小云主动开口,声音轻软,像是刻意放柔了几分。 许淮宁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沉舟“嗯”了一声,没接话,反而侧头问许淮宁:“这个虾不错,要不要让阿姨多做一份咱带着路上吃?” 聂小云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回来,看向许淮宁,“淮宁姐,是不是我话太多,打扰你们了?” 许淮宁这次终于抬眼看她,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聂同志,你要是真觉得打扰,现在走也来得及。”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周时予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哎,都是朋友,别这么严肃嘛……” 让林妍一巴掌拍在手上,闭了嘴。 陈默低头猛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聂小云眼圈微红,声音更轻了,“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毕竟咱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淮宁姐不喜欢,我以后不来了就是了……” 陆沉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手臂搭在许淮宁身后的椅背上,姿态亲昵又随意,“聂小云,淮宁没赶你,我也没赶你,但你非要演这出委屈戏码,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这就没意思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聂小云脸色一白。 许淮宁轻轻“啧”了一声,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沉舟,“你这发小真不错,会挑时候添堵。” 陆沉舟挑眉,带着对媳妇的纵容,“那怎么办?要不以后聚会只带家属,不带兄弟?” 许淮宁轻哼一声,没接话,但眼里的冷意散了几分。 聂小云攥紧了手指,终于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在陆沉舟这儿,连半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饭桌上,聂小云解惑了,“沉舟,我不请自来,是惹淮宁姐不高兴了,我刚好去找陈默办事,你打电话时我在场。” 又来了…… 许淮宁手里拿着橘子,差点捏爆。 没完没了是吧? “聂小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你今天一定要说道说道,别让大家都误会了,以为我不欢迎客人。” 聂小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柔声道,“淮宁姐别误会,我就是顺路……” “误会?”许淮宁轻轻打断她,指尖捻着橘子瓣,“我误会什么了?你解释给我听听?” 空气中有些尴尬,第一次众人达成共识:聂小云真的好烦,确定情商没问题? 陆沉舟伸手揉了揉许淮宁的发顶,动作亲昵又自然,“橘子酸不酸?” 许淮宁斜他一眼,没躲开他的手,只是轻哼,“还行,比某些人的话甜点儿。” 聂小云坐在那儿,屁股都磨尖了。 陆沉舟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带的点心,谢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下次不用特意过来,我们聚会都是临时凑的,突然加一个人,伙食不够。”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聂小云勉强笑了笑,指尖微微发紧,“我去找奶奶说会话。” 没人留她。 门关上后,周时予吹了个口哨,调侃道:“沉舟,你这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 陆沉舟嗤笑一声,语气散漫,“不然呢?让我家这位继续吃酸橘子?” 许淮宁拍开他的手,眼里却带了点笑意,“橘子可一点都不酸。” 陆沉舟挑眉,俯身靠近她耳边,“本来是甜的,揉过来揉过去,就成酸的了。” 周时予立刻捂住眼睛,“哎哟,辣眼睛!” 陈默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甜点,心想:聂小云这点心……还挺好吃的。 许淮宁起身上厕所,林妍跟了上来。 “聂小云就这样,你把她忽视就行了,等你随军走了,不会再见面了。” 许淮宁拧开水龙头洗手,侧头问道:“你也遇到过她这个样子吗?” 林妍苦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和周时予差点因为她分手。” “这么严重吗?” “对,我们谈恋爱,只要我出现在周家,不用半个小时,她也会出现,说一些莫名其妙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合着,这位还有前科啊。 “具体说说,我好防范。” 林妍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聂小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在家里不受重视,在家里得不到的,就想在外面得到。她想让发小重视她,宠她,所以每次看到周时予对我好,她就会故意插进来,要么装柔弱让周时予照顾她,要么就说些‘小时候不是说要一直对我好吗’之类暧昧的话。” 许淮宁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周时予什么反应?” “他一开始还会念着旧情敷衍几句,后来我跟他生气,要跟他分手。他可能自己也琢磨出来聂小云是故意的,就直接冷脸了。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年我生日,她突然说自己胃疼,非要周时予送她去医院。” “然后呢?不会真送了吧?” “周时予当时叫了救护车,转头就带我去切蛋糕了。”林妍忍不住笑出来,“把聂小云气的眼睛都红了,后来才知道她根本没病,在医院待了两小时,让医生赶回来了,说她没事找事,浪费医疗资源。” 许淮宁若有所思,“所以她现在是故技重施?不缠着周时予了,来给我们添堵? “没错,”林妍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不过你家陆沉舟可比周时予狠多了,上次她假装摔倒在他面前,你猜怎么着?陆沉舟直接跨过去,还说了句‘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 两人都笑了,替聂小云尴尬。 “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刚要推门,正好听见聂小云的声音,“沉舟哥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掉进河里,你把我背回家的……” “我没干过这事,你可能记错人了。” 第24章 极品处处有 “怎么可能记错呢?你小时候对我可好了。” 许淮宁在座位上坐下,陆沉舟面无表情地给许淮宁碗里夹了块排骨。 “不想吃了,太油腻。” “不油腻,奶奶特地让阿姨做的。” 聂小云去拜访奶奶,奶奶就一起过来了。 “不吃肉可不行,宁宁,你有点瘦。” 许淮宁觉得还好,身高165,体重按市斤算刚达三位数。 筷子夹不住,许淮宁很优雅地拿着一个角吃。 “刚才说什么呢?” “聂小云认错了人。” 许淮宁看了两个人一眼,“你们不是挺熟的吗?这都能认错?” 聂小云嘴巴一嘟,眼睛发红,说道:“我才没有认错,沉舟哥,你太伤人心啦!” 许淮宁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聂小云,你是沉舟的发小,本来不应该我说,可我还是忍不住。 麻烦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我是他妻子,我们都结婚了,有想法你早干嘛去了?” 聂小云跺脚,“我跟沉舟哥清清白白,你不要乱说。” 许淮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聂小云,语气平静,“既然清清白白,那你现在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是演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沉舟负你了。” 聂小云一噎,眼眶更红了,转向陆沉舟,“沉舟哥,我只是想给你送送行,淮宁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沉舟头都没抬,又给许淮宁盛了碗汤,淡淡说道:“我媳妇脾气直,但从不冤枉人。你要是真想送行,就老老实实的,别总说一些似是而非,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媳妇要是跟我闹,都是你害的,我找到你家里去,让你爸妈评评理。” 聂小云脸色一僵,陆沉舟一直这么不留情面,她究竟还幻想什么? 林妍在旁边憋笑憋得辛苦,假装低头喝汤,肩膀却剧烈抖动。 聂小云咬了咬唇,还想再说什么,陆奶奶突然笑眯眯地开口,“小云啊,我记得你妈妈前几天还说给你安排了相亲?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这一刀补得精准,聂小云瞬间脸色涨红,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定下来……” 许淮宁微微一笑,顺势接话,“那可得抓紧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关心着别人的老公,影响人家夫妻关系和谐,对吧?”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聂小云再也坐不住,抓起包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等她摔门离开,陆奶奶才叹了口气,“这丫头,小时候不这样,越长越不正常了。不是我说话难听,聂家真应该带她去看看医生,别是得了那啥病。” 陆沉舟握住许淮宁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刮,低声问道:“解气了?” 许淮宁轻哼一声,夹了块排骨塞进他嘴里,“吃饭。” 林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淮宁,我敬你一杯,你这战斗力比我当年强多了!” 归根结底,还是人家陆沉舟硬气,周时予前期还给聂小云说过好话。 周时予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沉舟,归队前我建议你先去我那个科室挂个号,详细地做个检查,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弟妹负责。” 这一群损友。 “放心吧,你有病我都不会有病,医者不自医。” 许淮宁小声问林妍,“周时予是什么科室?” 林妍期期艾艾地说:“……男科,不过打算转别的科室……” “周医生,听说你以前相过亲,还跟人家约过会,求过亲?” 周时予:“……弟妹,我错了。” 陈默不敢单独行动了,也不知道陆沉舟把他们的糗事说出去多少。 周时予岂能认输,他深情地说:“沉舟,还记得小时候你打架,我和陈默一个给你包扎,一个帮你写检讨……” 陈默,“现在你娶了嫂子,包扎轮不到我,检讨估计也归嫂子管了。” 许淮宁不会让陆沉舟输,“放心,他写检讨我盖章,流程比你们工商局还要快还要规范。” —— 在家千日,总有一别。 陆沉舟和许淮宁先去了二叔家,陆清平会用单位的车送他们去车站。 丁姨给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还有一个单独的包裹,是给陆问舟带的。 陆问舟是独生女,打小和堂哥亲近,报考的也是那边的大学。 去火车站的路上,陆清平说了沈家的事。 “银行把沈家告了,沈安泰的小二层查封了。工厂入不敷出,欠工人工资,厂子的衣服套别人的品牌,连罚款带欠款,已经宣布倒闭了。” 王翠芬哭鼻子抹眼泪的,求到陆清平这里了,希望说动老爷子能出把力,至少把儿子保出来。 “我直接拒了,老爷子刚正不阿,清廉了一辈子,不能让他们毁了。” 陆沉舟淡淡地说道:“这家人怎么想的,淮宁可是我们家的人,他们有这么大的脸吗?” “跟我谈情分,如今哪有什么情分讲?沈安泰早不是以前的沈安泰了,沈明远干的事,也不是人干的事,他也有份。” 从始至终,许淮宁没参与这个话题,沈明远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沈家也败落了,结果很好。 在她这里,这一页揭过去了。 到了火车站,陆清平反复叮嘱过陆沉舟才离开。 舒适起见,陆沉舟买了两张硬卧,两地有一千多里地,火车不能直达,路上大概要十多个小时。 陆沉舟放好行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葱油饼和鸡蛋,“先吃点东西。” 早上起的早,没胃口,两人简单的吃了点,许淮宁也就吃了两三个饺子。 “不饿,我想先休息。” 两个铺位,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男人体格子大,睡中铺憋屈,许淮宁自觉得去中铺。 陆沉舟一把扣住许淮宁的手腕,眉头微蹙:“中铺窄,你睡不踏实,你睡下铺。” 许淮宁挣了挣,没挣开,“那总不能让你蜷着腿睡吧?” “你先睡一觉,我守着行李。”他言简意赅,顺手把她推到下铺,“快睡吧,看你困的不行。” 许淮宁就躺下了,她确实是困了,不一会儿就睡了。 陆沉舟吃了点东西,就守在外面看书。 六个铺位都住满了,半封闭的空间,气味难闻,出门在外,他忍了。 许淮宁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噪音太大,睡眠质量差。 “饿了吧?”见她醒了,陆沉舟问道。 “嗯,葱油饼还有吗?” “凉了,我去给你买盒饭。” 七八十年代的盒饭还行,越往后越不行。 “我凑合一下也行的。” “等着。” 对面上铺是个带孩子的女人,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同志,我这也走不开,能帮着买份盒饭吗?” 出门在外,要学会互相体谅,陆沉舟点了点头,女人递过来五毛钱。 时间不大,陆沉舟提着三个盒饭回来了。 熘鱼段是一块钱;六毛钱的焖排骨;五毛钱只能是土豆丝了。 陆沉舟让妇女三选一,选贵的就得补钱。 “同志,还是土豆丝吧。” 陆沉舟刚要递上去,七八岁的孩子一巴掌就拍了下来,要不是陆沉舟眼疾手快,早打翻了。 “我不要破土豆丝,我要吃肉。” 陆沉舟的脸黑了下来,这孩子还真没教养。 “五毛钱只能吃这个,不想吃的话,我把钱还给你们。” 妇女赶紧说道:“吃,我们吃,土豆丝挺好。” 接过来盒饭,妇女又把儿子往里面推了推。 陆沉舟把两个盆饭打开,把排骨推给许淮宁,大半的熘鱼段也挑给她了。 “你也吃。” 许淮宁也把排骨挑给他两块。 那个小男孩眼珠子都快黏在排骨上了,突然扯着嗓子嚎,“妈!我也要吃肉!” 妇女尴尬地拽他:“别闹,快吃土豆丝......” “我不!他们都有肉吃,为什么我没有?”小孩下了铺,脏兮兮的手直接往许淮宁饭盒里抓。 陆沉舟筷子“啪”地抽在他手背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伸一次手,送你去乘警那里。” 小孩愣了两秒,突然躺地上打滚,“jfj打人啦!坏蛋抢我肉吃!” 其他几个人都看过来。 妇女慌得去捂孩子的嘴,“别乱说话,咱的饭是土豆丝。” 结果却被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妇女直抽气。 许淮宁突然端起那盒熘鱼段,做了一个要递过去的动作,“想要?” 小孩挂着鼻涕就要抢,却见许淮宁收了回来,“这是我们的饭,记住,没人抢你的肉,因为你根本没肉。” 死寂中,陆沉舟慢条斯理把自己那盒排骨推过去,“还要闹吗?" 小孩吓得直往妇女身后钻。 “同志,你们跟个孩子较什么真?看把他吓的。”妇女不乐意了。” “原来病根在这儿呀,这位妈妈,教育孩子是你们的责任,别人没有义务哄着他。他乱抓乱放乱骂人,你看不见吗?吓着了怪他胆小,自己怂包还能怪别人?” 妇女被许淮宁抢白一顿,悻悻地又带着儿子回了上铺。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进,窗外的物体飞速倒退。 转眼就到了晚上。 许淮宁裹着薄毯侧卧,看到陆沉舟就坐在过道上,高大的身影在昏暗车厢里若隐若现。 半夜许淮宁被吵醒了,发现身上多了件军外套。 “沉舟......几点了?”她迷迷糊糊问。 陆沉舟站了起来,“三点二十,天亮还早,接着睡。” 许淮宁往内侧挪了挪,突然拽住他袖口,“床,分你一半。” 陆沉舟僵住。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她困得口齿不清,“再逞强明天该头疼了......” 狭窄的卧铺上,陆沉舟小心翼翼把她圈进怀里,像守住最珍贵的东西。 第25章 初恋? 早上,那个男孩又嚷嚷着吃肉了。 当妈的教育孩子,“早上没有肉。” “我吃包子,我吃肉包子。” “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先跟你说好,只能买两个。” “我要告诉爸爸,你虐待我,连包子都不给我买……” 许淮宁替女人悲哀,生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 女人决定给孩子买包子,昨天是陆沉舟帮买了,还闹的不愉快,今天怎么说也不能找他买了。 她问她下铺的人,“你去买早饭吗?能不能帮我们带一点?” 一个房间里住着,昨晚的事,几个人都知道了,那小子混呀,老的好像也不怎么明理。 谁愿意没事也一身骚? 那个人拒绝了,“我带着饭,不去。” “你看我还有行李,还有孩子,不方便去买,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女人也很烦人,沾上了就扯不下来了。 其实出门在外,都是互帮互助的,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 还是那句话,这个妈也不怎么明理呀。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走不开?你让他看着行李,你去买不就行了吗?” “你们怎么都……” 妇女有些不满,孩子又嚷嚷着吃包子,只得下了铺,去买包子。 “前进,你不能乱跑,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妈,你好烦啊?” 妇女走后,男孩彻底放飞自我了,在地上床上爬上爬下的。 作的代价就是:脚下一滑,人被摔得结结实实的。 男孩摔的瓷实,疼得龇牙咧嘴,刚要张嘴嚎啕大哭,抬眼就对上陆沉舟冷冽的目光,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 只敢小声哎呦。 许淮宁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喝粥。 没过多久,妇女急匆匆地端着包子回来,见儿子坐在地上揉膝盖,立刻慌了:“前进!怎么了这是?” 男孩一见亲妈回来,立马又有了底气,指着许淮宁和陆沉舟告状,“妈!他们欺负我!我摔倒了他们都不扶我!” 妇女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能低声训斥儿子:“谁让你乱跑的?活该!” 男孩没想到亲妈不帮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抓起一个包子就往许淮宁身上砸…… 陆沉舟抬手一挡,包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任谁都能感受深深的压迫感,“再扔一次,我就让你自己捡起来吃掉。” 妇女吓得赶紧拉住儿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 男孩缩了缩脖子,终于老实了,闷头啃包子,再不敢闹腾。 车厢里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许淮宁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腌萝卜,对陆沉舟说道:“等快到站了,记得提醒我买两斤肉包子。” 陆沉舟挑眉:“饿了?” 她微微一笑,“不,带回去喂狗。” 男孩嘴里塞满包子,突然觉得手里的肉馅包子不香了…… 中午时分,到达省城,下了火车之后,陆沉舟带许淮宁去吃灌汤包。 陆沉舟知道许淮宁爱吃灌汤包,但没想到她这么爱吃。 “你是北方人,为什么这么爱吃灌汤包?” 许淮宁,“我有一半的南方胃,我妈是南方人。” “怪不得你名字里面有个淮字。” “我爸起的,他很爱我妈。” 但,爱不是相互的。 临走的时候,陆沉舟又要了一笼小笼包,带上路上吃。 许淮宁都有一种错觉了,陆沉舟很早之前就喜欢她,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两个人结婚之前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陆沉舟去结账。 一个中年女人从许淮宁的身边走过,又退了回来,“淮宁,真的是你?” 许淮宁抬头,一张和某人极其相似的脸,她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你认错人了。” 女人在许淮宁面前坐下,“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就是淮宁。” 陆沉舟结完账回来,就看见许淮宁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语气很不好的样子。 他赶紧走了过去,站在许淮宁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阿姨认错人了,还非说没认错。” 不知道是不是陆沉舟的错觉,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淮宁有点像。 “请你离开,不要打搅我的妻子。”陆沉舟回身拎起两个行李包,“走吧,还得去赶车。” 那位女同志又拦住了许淮宁,“我没有认错,你叫许淮宁,你爸爸叫许西州,你妈妈叫孙少兰,我是你大姨孙少芳。” 连名字都能叫的出来,明显没有认错人,陆沉舟也不问,就等着许淮宁做决定。 “那么孙少芳同志,你拦住我,有什么事?” 孙少芳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路过。” “方便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工作吗?” 许淮宁干脆利落,“不方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孙少芳能感觉出来许淮宁的疏离,也是,有十多年没见了。 “你妈过得并不好……” “无能为力。”许淮宁帮陆沉舟提着包,从孙少芳身边走过。 出门搭了一辆三轮,转战汽车站。 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坐在车上,陆沉舟一直没说话,许淮宁主动说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她是我大姨。我一直说我无父无母,其实她还活着,在我这里她已经死了,不想再提她。” 陆沉舟握住许淮宁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温和,“不想提就不提,有我在。” 许淮宁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当年为了改嫁,把我扔给了爷爷,是爷爷把我养到了十五岁。” “那年冬天,爷爷咳血咳得厉害,他怕他死了,我没人管,就让我给孙少兰写信。” 许淮宁笑的凄凉,“你猜她回信写的什么?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许家的孩子别来找她。” “后来陆叔知道了来接我时,我正给生产队放羊。你不知道,陆叔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陆沉舟握着许淮宁的手,紧紧的。 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市里,距离营区还有几十里。 陆沉舟拎着行李,拦了辆拖拉机,把行李垫在她的腰后,“天黑前赶到家,让你看看我存的军功章。” 许淮宁怔住,“......看军功章不用这么急,我又跑不了。” “让你数清楚,你男人挣的每一分荣誉,都是你的底气。” 天色已晚,家属院家家灯火,户户炊烟,许淮宁避免了被人围观。 陆沉舟先回宿舍取了钥匙,才打开二楼208房间。 “叭”的一声,灯打开了,入户先是客厅,因为没有任何家具,没有装饰,显得很空旷。 两个卧室向阳,空间也不小。 不像筒子楼,新楼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 “现在什么都没有,要一点点置办了。” 布置房间女同志擅长,既然是自己住,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咱抽出一天去置办,再去看看问舟。” “行。” 陆沉舟先把安置在主卧的双人床铺好被褥,从宿舍搬过来的,有点小。 “得重新做一铺一盖。” 许淮宁点头,“真怕一天置办不完,咱不能总吃食堂,要想自己做饭的话,餐具都得置办。” 陆沉舟问:“你想自己做饭吗?” “当然了,想吃什么做什么,总比吃食堂的大锅饭强。” “嗯,明天去看看再说,不急在一时,先把最主要的生活用品置办了,其他的可以等一等。” 许淮宁也是这么想的。 厨房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两人警觉地对视一眼,陆沉舟按住许淮宁,自己摸向门后。 “喵~”一只橘猫从没关严的窗户跳进来,正扒拉着空荡荡的碗柜。 许淮宁噗嗤笑出声,“家里啥吃的都没有,你可真会挑人家。” 她蹲下身,试探着挠了挠猫下巴,“要留下看家吗?” 橘猫蹭着她的掌心,尾巴高高翘起。陆沉舟无奈地摇头,从行李里找出一个小笼包,放在了地上,“先对付一顿,明天给你买鱼。” 两个人的晚饭还没解决呢,吃了小笼包凑合一顿。 洗漱完毕,许淮宁早早上床休息了,陆沉舟出去了,从宿舍那边搬了两把凳子还有打扫卫生的扫帚和簸箕。 这边的双人床没有陆家的双人床大,许淮宁尽量挨着墙睡,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她又在中间放了衣服当“楚河汉界”。 陆沉舟笑了笑,背过身去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陆沉舟不在身边,找了其他房间也不在。 橘猫趴在窗台上,见到许淮宁,喵了一声~ “你还在呀?” 许淮宁把窗户打开,橘猫先跳下楼檐,又跳下门檐,摇了摇尾巴走远了。 门开了,陆沉舟打了早饭回来。 “只有稀饭和花卷,先凑合一顿,以后自己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教训孩子的声音,做饭的声音,唠家常的声音,孩子打闹的声音。 许淮宁找出来自己的毛衣外套和裤子,坐车的那一身该洗了。 换下来的衣裳,许淮宁习惯性掏兜,万一有重要的东西,洗了麻烦。 然后她在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一看,只有几行字。 许淮宁,陆沉舟没跟你说过吧?他经常往江城寄钱,接济一个女人,你知道吗? 那是他的初恋,你不过是替身罢了。 没留下姓名,许淮宁直觉就是聂小云写的,聚会的那天,聂小云就坐在她身边。 要问许淮宁生气吗?生气谈不上,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陆沉舟可以实话实说的。 第26章 不准占淮宁姐便宜 许淮宁对这段婚姻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 若不是陆沉舟亲口说过想和她谈恋爱,她绝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她暗暗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得亲口问问他,说不定是聂小云在中间挑拨离间,故意搅混水。 早晨七点多,夫妻俩就已穿戴整齐,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家属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邻居们见了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 “陆营长,回来啦?”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笑着问道,她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裳,手里还拎着菜篮子,目光友善地落在许淮宁身上。 “是啊,嫂子吃早饭了吗?”陆沉舟点头回应,语气熟稔。 “吃了吃了。”妇女笑眯眯地打量着许淮宁,语气温和,“陆营长,这是你妹子?” “不是,是我妻子。”陆沉舟侧头看了许淮宁一眼,介绍道,“这是成连长的爱人,喊嫂子就行。” 许淮宁乖巧地喊了一声:“嫂子。” 妇女眼睛一亮,惊讶道:“陆营长,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啊?” “前几天刚领的证。”陆沉舟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妇女叫刘卫红,嗓门洪亮,“哎哟!没听说你有对象,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弟妹长得可真俊!” 陆沉舟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也不差。” 刘卫红哈哈大笑,连连附和,“对对对!陆营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陆沉舟脸皮厚,倒没什么反应,可许淮宁却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微微发热,连忙拉了拉陆沉舟的袖子,低声道:“嫂子,我们先走了。” 刘卫红是真羡慕长得漂亮的人,女人看女人,若是好看,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她目送小两口离开,转身就和其他军嫂们聊开了。 走廊里很快聚集了好几个军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陆营长结婚了?” “可不是嘛!他媳妇儿长得可漂亮了,我刚夸了一句,陆营长还吃醋了呢!”刘卫红乐呵呵地说道。 众人哄笑,“哈哈哈,营长自己长得也不差啊!” 刘卫红一拍大腿:“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把我笑亖了……” 两人出了家属院,去坐公共汽车。 车上人挤人,连过道都站满了乘客,空气闷热,呼吸都不太顺畅。 许淮宁被挤得紧挨着陆沉舟,手臂贴着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她有些不自在,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一个颠簸晃得踉跄了一下。 陆沉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低声道:“站稳。” 许淮宁脸颊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到了市里,两人先去了陆问舟的学校。 今天是星期天,陆问舟这个懒虫昨晚熬夜偷看小说,这会儿还在宿舍里蒙头大睡,睡的披头散发。 室友推了推她,喊道:“陆问舟,快醒醒,你哥来找你了!” “啊?我哥来了?”陆问舟猛地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子,头发堪称爆炸头,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我哥一个人来的?” 室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两个人!还有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你说会不会是你哥的对象啊?” 陆问舟顿时懵了,嘴巴微微张着,“不、不能吧?我哥从来没提过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 室友撇撇嘴,半真半假地抱怨,“陆问舟,你天天嚷嚷着要让我当你嫂子,该不会根本没在你哥面前提过我吧?” “提了提了!”陆问舟一边往头上套毛衣,一边急吼吼地解释,“可我哥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话不好使。” 她好不容易把脑袋从领口钻出来,头发静电炸得更厉害了:“他有个暗恋了好多年的白月光,连我奶奶给他介绍对象都不见。” 说完已经三下五除二穿好裤子,冲到水房胡乱抹了把脸。 然后抓起外套就往校门口冲了,心里直打鼓:该不会真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吧? 校门口确实有两个人,一个是堂哥,另一个是…… “淮宁姐,你也来看我了?这么巧,和我哥碰面了。” “不巧。”陆沉舟揽了揽许淮宁的肩头,“问舟,喊嫂子。” 陆问舟顿时瞪圆了眼睛,像只炸毛的猫,“哥!不准占淮宁姐便宜!” 她下意识就要去扒拉陆沉舟的手,却被对方一个侧身躲开。 “需要看结婚证吗?” 陆问舟目瞪口呆,看着她哥从包里掏出一个红本本,照片上两人穿着白衬衫,她哥居然破天荒地带着笑…… 这简直比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惊悚! 她哥真的铁树开花了。 可淮宁姐不是沈明远的未婚妻吗? 陆沉舟把一包东西递给她,“婶子让我给你带的,里面的喜糖是我放的。” 许淮宁也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除了那套连衣裙,还有条手工编织的毛线围脖,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谢谢嫂子!”陆问舟亲亲热热地挽住许淮宁的胳膊,“你才是我亲嫂子,比我哥好一百倍。”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把方才的震惊抛到了九霄云外。 听说两人要去置办家用,陆问舟立刻嚷嚷着要一起去,她把礼物往宿舍一扔就飞奔回来了。 “陆问舟,你能不能不当电灯泡?” “我哪里是电灯泡了?”陆问舟理直气壮,“嫂子要买床单被套,你知道什么面料舒服吗?要买锅碗瓢盆,你知道多大的碗盛饭最合适吗?” 见陆沉舟被问住,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看吧,离了我不行!我可是要帮嫂子掌眼的~”说着冲许淮宁眨眨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陆沉舟确实不知道。 许淮宁被这对兄妹逗得抿嘴直笑,“走吧,一起去。” 锅碗瓢盆这些,直接去百货大楼挑选。 盘子挑四个,挑的是汤盘,饭碗本来也是四个的,陆听舟非说少了,要买六个或者八个。 “以后,我星期天就去蹭饭,自然少不了我的,还有以后我侄子的饭碗。” 虽说考虑的周到,也太周到了。 许淮宁默默地又挑了两个。 挑好了锅碗瓢盆,陆沉舟全装进袋子里,他背着。 挑被面的时候,姑嫂两个有商有量的。 “这个大红牡丹好,多喜庆。” 许淮宁犹豫,“会不会太艳了点?” “你和我哥是新婚,多艳都不过分。” 在陆问舟的怂恿下,许淮宁扯了一铺一盖。 床单挑的是耐脏又柔软的纯棉布。 枕头也是扯了布自己做,枕巾就免了。 从百货大楼出来时,三个人手里都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 陆沉舟背着一个硕大的军用行李袋,里面锅碗瓢盆偶尔会你碰我我碰你,活像个移动的杂货铺;许淮宁拎着的网兜里,全是床上用品。 陆问舟也没闲着,怕磕碰的碗盘用稻草绳系好,她提着。 还得去买家具。 许淮宁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她手头宽裕,不仅有自己卖房的钱,还有陆家给的彩礼。 但在这个提倡节俭的年代,太惹眼了不好,别人都是粗布衣衫,你穿了个貂,你觉得好吗? 人就是这样,可以一起穷,但不能我穷你富,也不能和我一样富。 她只挑了最普通的款式:一张榉木方桌,四个小马扎子,一个带镜子的衣橱,还有张刷着清漆的书桌。 陆沉舟却在沙发区驻足良久,最后指着套棕色的皮革沙发,“这个。” 见许淮宁挑眉,他低声解释,“你腰不好,这个非买不可的,别心疼钱。” “你怎么知道我腰不好?” “我早就发现了,你宁愿蹲站或者躺着,很少坐着,时不时还会抚一下腰。” 许淮宁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到y市,有几个男同学见我是乡下的,就欺负我,用木棍打过我的腰,疼了七八天。” 等和家具厂谈妥送货事宜,已近晌午。 三人找了家街边小馆子,把午饭对付一下。 陆沉舟点菜时,特意要了红烧鱼段,在火车上他就发现了,许淮宁喜欢吃鱼,像猫一样。 “哥,你这次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陆问舟扒拉着米饭问。 陆沉舟夹了块最肥美的鱼腹肉放进许淮宁碗里,“爷爷前阵子病了。” 陆问舟吓了一跳,“严……严重吗?” 见她筷子都吓掉了,陆沉舟又补充道:“只是重感冒,现在能下棋了。” “哥,你这大喘气喘的,吓死我了。”陆问舟拍了拍胸脯。 吃完饭后,陆问舟回学校,陆沉舟他们要回部队。 “哥,嫂子,我下个星期天去蹭饭,多做点。” “知道了,你个吃货。” 陆问舟不服气,“我要不能吃,你还有妹妹嘛?” “胡说八道。” 等货车到了家属院,来了几个兵帮着抬家具。 都是十几二十郎当岁,许淮宁不能让人白辛苦,从y市带的花生,她搓皮镀上了一层糖,等会分给战士。 门是开着的,有几个军嫂结伴进屋看家具。 “弟妹,你们还买了沙发啊?” 许淮宁点点头,“我腰不好,坐沙发能好点。” “你腰不好啊?年纪轻轻的没个好腰哪行?别怪大娘说话难听,能不能生出来孩子啊?” 说话的女人得有六十岁了,花白的头发下面,三角眼透着精光。 第27章 没人教会你说话,随地大小放 几个军嫂面面相觑,这也太不会说话了。 谢老婆子是孙干事的妈,他儿媳妇前不久刚生了孩子,说是来伺候月子,实际见天张家长李家短的,在家属院里串了东家串西家。 嘴巴又不好,说话跟放屁一样,随地大小放,好多人烦她。 刘卫红,“婶子,陆营长爱人头回来,您这说的什么话?” “实话呗!”谢老婆子伸手提了提裤子,露出半截枯木头似的肚皮,老太太穿的裤子用布条捆着,老是爱掉。 “我邻居就是神婆子,见的多了,这腰要是坏了,将来怀孩子都难。” “大娘。”许淮宁突然笑盈盈地截住话头,“您母亲是不是去世得早?” 谢老婆子一愣,脸上褶子都抻平了,“你咋知道?俺娘走那年我才七岁……” “我猜的。”许淮宁声音轻得像柳絮,却字字扎人,“要是她老人家在,总得教给你会说话,可惜了。不过也不怪你,没人教是这样的。” 几个军嫂都笑了,谢老婆子倚老卖老,嘴又不好,家属院的人都躲着她。 “不识好歹。”谢老婆子扭头走了。 家具安置妥当后,许淮宁将早就准备好的糖花生用牛皮纸袋包好,挨个塞到帮忙的战士们手里。 小伙子们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推辞着不肯接。 “拿着吧,你们营长特意嘱咐的。”许淮宁笑着把纸袋往他们兜里塞,“训练回来当零嘴儿。” 为首的班长挠挠头,偷瞄了眼正在调整沙发位置的陆沉舟,突然挺直腰板:“谢谢嫂子!祝营长嫂子百年好合!” 说完领着人一溜烟跑了,楼道里传来好几声的“百年好合”,跟拉歌似的。 许淮宁耳根发烫,转身开始整理衣物。 她特意把衣橱分成东西两区,手指点着隔板划分领地,“陆沉舟,这边放你的,那边放我的,别搞混了。” “嗯。”男人闷声应着,手里拿着锤子正给书桌腿垫木片。 等她把最后一件连衣裙挂好,却发现自己的格子里混进两件男式衬衣。藏青色的布料上还带着皂角香,一看就是某人的。 许淮宁拎着衬衫转身,“陆沉舟,你怎么又乱放?” 男人直起腰,逆着光的轮廓压迫感十足,他慢悠悠走过来,一本正经强调,“没乱放。” 手指指着她刚整理好的衣裙,“你让我放那个格子,我照做了。” 许淮宁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搞笑了,“我是说……分开放,东面你的,西面我的。” “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他声音很低,像在陈述某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以前就算了,许淮宁也打算和陆沉舟谈恋爱,可出现了白月光的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她心里是堵着的。 许淮宁把两件衬衫挑了出来,放在另一个格子里,“是为了方便,为了穿衣服时好找。” 原本还想把自己的衣裳都搬过去的陆沉舟,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原以为离她很近,却还是很远,沈明远是渣,可能还没忘了他吧? 毕竟是爱过。 两个人各想各的,结果是天差地别。 晚饭是陆沉舟做的,刘卫红拎过来两棵白菜,晚饭切了一点瘦肉,煮的白菜。 陆沉舟的手艺还可以,原以为他这样的家庭应该不会让男人做饭,但不是这样。 饭后,陆沉舟又去搬煤球去了,刚开火过日子,缺的东西太多了。 许淮宁则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尝试写散文、诗歌。 万事开头难。 陆沉舟搬了六十块煤球,放在地下室里,只搬了八块上来,用脚踢门,慢悠悠地放到厨房一侧。 “你在写什么?” 许淮宁,“我想写点东西,向报社投稿。” 陆沉舟翘了大拇指,“厉害。” “刚开始写,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哪来的厉害?” “能写就厉害,我上学时候写作文,老师对我的评语是:这篇作文缺乏连贯性,让人难以理解。” 许淮宁笑了,“真的假的?” 陆沉舟很认真,“不骗你,我上学的时候最羡慕被老师拿来当范文读的同学。” 许淮宁捂着信纸不让他看,陆沉舟只得作罢。 “你猜我在外面遇见谁了?” 许淮宁不猜,“部队上的人太多了,你这是难为人。” “咱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娘俩,儿子挺混账的那个。” 许淮宁对他们印象深刻。 “他们也是军人家属?” “对,秦副营爱人,就住在咱隔壁。” 这真是——缘粪啊。 第二天早上,陆沉舟在走廊上生炉子,因为干草潮湿,生了好几次也没生好。 冒出来的浓烟倒是不少。 房门没关,钻进巨多烟。 “陆沉舟,你把什么点着了?” 陆沉舟赶紧把门关上。 许淮宁还是起床了,男人是不是不会生火啊? 许淮宁穿上外套走到走廊,只见陆沉舟正蹲在煤炉前,军装袖口沾满了煤灰,一张俊脸上还有几道灰。 他手里还攥着一把湿漉漉的干草,眉头紧锁的模样活像在思考作战计划。 “让我试试。”许淮宁接过火钳,试了试草潮的不行。 “哪里拿的草?都潮了。” “从外面,院子里有树。” 夜露严重,潮的不行。 “去别人家借点吧,这些晒晒才能用。” 结婚结的突然,房子还是前两天刚分下来的,什么都没准备,可谓“一穷二白”。 一把干草的事,没什么稀罕的,陆沉舟去借,人家送了一袋子。 许淮宁找出一张旧报纸捏了捏,“农村生火得先引燃这个。” 炉火很快噼里啪啦烧起来,映得两人脸颊发烫。 这时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火车上那个妇女探出头来,“大清早的,熏腊肉呢?” 昨天的小男孩突然指着陆沉舟喊:“妈!就是这个叔叔在火车上凶我!” 陆沉舟站起身,近一米八的个头在走廊投下阴影。 那妇人脸色一变,拽着孩子就往屋里缩,“你想干什么?还想打人啊?” 却听见陆沉舟说道:“腿麻了,站一下都不行啊?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许淮宁,“孩子胡说八道就算了,大人也这么胡说八道,别忘了,男人可是战友,这么制造矛盾不好吧?” 女人的脸色不好看,“谁知道你们有什么样的心思。”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刘卫红的大嗓门,“陆营长!马营长找你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看见满脸煤灰的陆沉舟时愣了愣,忍不住大笑,“哎哟,咱们的战斗英雄怎么变花脸猫啊?” 许淮宁憋着笑掏出手帕,陆沉舟却突然弯腰把脸凑过来,不注意沾上煤灰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许淮宁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男人挺会撩的嘛。 “进屋洗脸去,别让人家笑话。” 陆沉舟进屋洗了脸,就走了。 等到炉子不冒烟了,许淮宁才把炉子提到厨房去,打算做早饭。 “弟妹,早饭吃什么?” “我准备做面条,放点白菜丝。” 许淮宁开始和面。 “弟妹,我回家给你带点东西。” “不用了,嫂子,你已经给的够多了。” 许淮宁刚把面团揉好,刘卫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竹篮子,“弟妹,我给你带东西来啦,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反正我们爱吃。” 篮子里装着一瓶子腌黄瓜和一把小葱,四个茄子,还有韭菜,“别看小葱不大,挺有葱味,韭菜最后一茬了,我今早全扯回来了。” 许淮宁连声道谢,突然发现篮底还有个油纸包。 “这是我自己做的酱菜,你们尝尝味道。” 刘卫红也太热情了。 许淮宁揉的差不多,放在面板上醒个几分钟。 刘卫红帮着择韭菜。 “嫂子,你歇歇吧,我闲着就择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明个让陆营长去要块菜地,别的种不了,种点菠菜也行呀,不然好几个月没有菜吃。” 许谁宁记下了。 女人都爱八卦,刘卫红也不例外。 “弟妹,你和沉舟是相亲认识的吗?” “我爸爸和沉舟叔叔是战友,我十五岁时就认识他了,他参军以后才不怎么见了。” 刘卫红眼睛一亮,“哟,那还是青梅竹马啊!那后来怎么不联系了?” “后来啊——”许淮宁故意拖长声调,抿嘴一笑,把切好的白菜拢进碗里,“我们都长大了,再联系别人笑话。” 那时候她心仪沈明远,心里没有别人。 “嫂子,沉舟养过猪?”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陆沉舟提着一兜子玉米棒子走进来,“是养过两头,后来都养到快两百斤了,才杀了改善生活了。” 刘卫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哎呦喂,沉舟你还有这本事呢!” 许淮宁想起在二叔家里看到的信,确实有张他站在猪圈前的照片,男人穿着不合身的军装,皱着眉头给猪喂食的样子,和现在这个一丝不苟的陆营长还真有点像。 陆沉舟把军帽挂在门后,挽起袖子走到许淮宁身边,“我来擀面。” 他擀面的动作熟练得让许淮宁惊讶。 “你还会这个?” “在炊事班帮过厨。”陆沉舟的力气大,面团在他手下很快变成薄薄的面片。 许淮宁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这样的陆沉舟,真好。 可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他的白月光。 刘卫红嗐了一声,“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我走了。” 许淮宁走到陆沉舟面前问道:“你养过猪,在炊事班帮过厨,你的经历这么多吗?” “还不是爷爷和二叔说要锻炼我?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陆沉舟说着,把切好的面条抖开,没掺增白剂的面条,透着一种自然的面黄。 “马营长找你干什么?” 第28章 后台是硬,你眼红啊 陆沉舟顿了顿,“秦副营的媳妇去找马营长告状了。” 许淮宁指了指隔壁,“她?告我们什么?” “告我们欺负她,穿着军装丢军人的脸。” 许淮宁气愤地说道:“没想到身为军嫂,素质这么差,颠倒黑白还真是在行……要不要和她男人沟通沟通,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不用,你以为他不知道?” “啊?”许淮宁惊讶,“你是说秦副营不但知情还纵容?” 陆沉舟分析给许淮宁听,“她前天刚随军,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她是怎么知道找马营长的?她事先不会和男人沟通吗?我们都是战友,她就不怕影响战友关系吗?” 对啊,谁会傻到来了就干?蛮干? “你是说……她男人不但知道,还默许了,有可能还是背后推手?” 陆沉舟点头,“我比他年轻,他当副连的时候,我还是个新兵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副营我也是副营,他一直不太服气,说我靠的是家里的关系才晋升的。” “那马营长怎么说?” “我告诉他火车上的事,不过空口无凭,堵不住别人的嘴,他建议我和秦副营沟通,不要因为这件事破坏战友关系。 咱心中有数,以后离那家人远一点。” “就是邻居,离的这么近,怎么远?” 也是,许淮宁又没有做错,凭什么离的远一点? 吃完早饭,陆沉舟去部队销假。 刘卫红和许淮宁挺合的来,非拉着她去自家菜园子看看。 九月底,菜园子除了大白菜萝卜,就是茄子了。 刘卫红种的一畦子菠菜刚冒出两个瓣。 她还想种畦子大蒜,四月吃蒜苔,五月收大蒜。 刘卫红指着前面一块空地,“那片还空着,你让陆沉舟赶紧翻一翻,再晚可就什么都种不了了。” “嗯,等他回来了我就跟他说,谢谢嫂子了,你替我们想的这么周到。” “跟我客气什么?咱俩个合的来,不瞒你说,你有几分像我妹妹,看到了你像看到了她一样。” 许淮宁没有多想,“你这么惦记你妹妹,看来感情真好,她多大了?嫁人了吗?” 刘卫红的表情变了,一副悲伤的表情,“她,不在了,下雨天给我爹送蓑衣,过河让水冲走了,死了快十年了。” “嫂子,对不起啊,我不该问。” 临走时,刘卫红非让许淮宁再摘几个茄子。 “不用了,嫂子早上给的还没吃,还有。” “不一样,我准备回家包饺子,你多摘几个回去,也包饺子。” 许淮宁没包过茄子馅饺子,刘卫红又教了她怎么做馅。 家属楼前面的小操场上,秦副营的妻子王丽正和几个军嫂围坐在石桌旁,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笑。 “妹子,你也太客气了,你带的蕨菜我昨晚就做了,可好吃了。” 随军的军嫂,受学历名额的限制,并不是人人都能安排工作。 没有工作,只靠男人一个人的工资,上养老下养小,日子都不宽裕,这就是王丽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人心的原因。 “没事,嫂子,你要是爱吃的话,再让我家里人往这边寄。” 说话的军嫂连连答应,“好啊好啊,妹子可真好……话说你和陆副营家的差不多前后脚来的,我是一次没看见她。” 另一个军嫂附和,“我也没见过。” 王丽一副委屈巴巴表情,“我见过,我们还是坐一趟火车来的。我儿子有点调皮,两个大人凶他,都把我儿子凶哭了。” “太不应该了,大人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见识呢?陆营长也是,护妻护到了这种地步了?” 两个人都不了解,就有人先入为主了。 许淮宁抱着茄子往回走,王丽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许淮宁,故意提高声音:“别说了,别说了,她男人年纪轻轻就是副营长,家世又好,眼睛哪看得上我们,不是我说……人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几个军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是有人见过许淮宁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有人讪讪地笑了笑,没接话,也有人低头嗑瓜子,假装没听见。 许淮宁脚步一顿,心里明白王丽是在指桑骂槐,逃避不是她的风格,得寸进尺是王丽的做派。 许淮宁深走了过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嫂子们聊得开心,我本来没想打扰,不过王丽嫂子不依不饶的,我想不打扰也不行了。” 王丽撇撇嘴,“哪能啊?我们这些人哪比得上你们?听说陆营长家里关系硬得很,连领导都得给面子呢。” 这话一出,几个军嫂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嫂子,听说?你是听谁说的?秦营长?” 王丽可不会承认,“你就说吧,是不是真的?” “陆沉舟岳父也就是我的父亲,为了国家强盛,为了你我吃的饱饭不受欺负,命留在战场上了,这关系够硬吗?陆沉舟的二叔,是我父亲的战友,身上十二处受伤,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一条命,这关系够硬吗? 还有陆沉舟的爷爷,他可是个老革命,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这关系够硬吗?他奶奶,读书时就是进步青年,放弃了大小姐的身份,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支持革命,难道有错吗?” 王丽嘴硬,“是够硬的,我也没说错。” “你是说陆沉舟没本事,都是靠的家里呗?他这些年受了多少次伤,立了多少次功,你来的晚不知道,秦营长也不知道吗?你意思是上级营私舞弊是吧?队伍里怎么能出现这样的事呢?我要向上级反映,要求彻查。” 王丽说不慌张是假的,她就是不服气,男人同是副营长,孩子爹老是觉得被压一头。用手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等晋升正营了,陆沉舟仍然是最有竞争力的。 有野心没有错,有点小心思也没有错,秦副营错的是,他不应该和女人瞎BB。 女人这缺脑子的,因为恨着火车上的事,全BB了出来。 许淮宁的话就是让在场的军嫂们意识到,陆沉舟的晋升是靠实打实的战功,而不是所谓的“关系”。 人家好几代都为国家拼命了,眼红也去让祖宗舍条命,是祖宗不干吗? 她们原本被王丽的小恩小惠拉拢,但现在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有人低声议论,“原来陆副营家里是革命家庭,难怪人家素质高……” 有人尴尬地放下瓜子,不再附和王丽的话,甚至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 一位年长的军嫂直接开口说道:“淮宁说得对,咱们军人家属,最忌讳背后嚼舌根。老秦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王丽脸色涨红,想反驳又找不到话,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这罪魁祸首还踢起足球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一直是你在这逼逼,我们什么时候当真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 许淮宁打算回去就写信,家属院里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兴风作浪? 王丽被人抢白一顿,只能回家了,越想越慌,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许淮宁说向上级反映,可不像开玩笑的,万一真去反映了呢? 如果事情闹大,不仅她会丢脸,还可能影响男人的前途。 这会,她才知道害怕了。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了秦副营回来吃午饭,王丽才支支吾吾地说:“老秦,我今天……可能说错话了……” 秦副营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女人,要是了解,有些话他就不跟女人说了。 “说什么错话了?” “你和隔壁男人的事……” 秦副营秦志勇一听,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又去招惹陆沉舟的媳妇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有些话只能咱两口子知道,别在外面瞎说!现在好了,人家要是真去告状,我怎么解释?” 王丽委屈又害怕,“我就是不服气嘛!你比陆沉舟还要大几岁,入伍比他早提干比他早,凭什么他陆沉舟……” 秦志勇直接打断,“闭嘴!你懂什么?再闹下去,领导怎么看我?有升职的机会还会给我吗?你你你,我要被你害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副营知道,这事必须尽快平息,否则影响太坏。 同样的,许淮宁也把事情的原委跟陆沉舟说了。 “我就不明白了,就火车上的那点事,姓王的就这么恨咱们,还说你的晋升因为后台硬。 我几岁就没有了爸爸,陆叔叔也是九死一生,这些她们为什么看不到?” 陆沉舟安慰她,也不能说王丽有多坏,别人还能藏着掖着,她是傻的说了心里话罢了。 “我要跟领导反映,绝对不能让这种言论大行其道,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你别插手。你就假装不知道,一插手性质就变了,让人以为你心虚。” 陆沉舟答应了。 秦志勇不得不主动找陆沉舟缓和关系。 训练场上,秦副营“偶遇”陆沉舟,故作轻松地搭话,“陆营,最近家属院有些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我家那口子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陆沉舟淡淡一笑,“秦营,咱们都是带兵的人,还是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不过,家属的言行确实会影响队伍团结,你说呢?” 秦志勇脸色一僵,只能点头,“是啊,回头我好好说说她,农村女人,没有什么见识,就会说些飞短流长。” 第29章 顶格处理 许淮宁是个行动派,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早一天实行。 陆沉舟有今天,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出来的,谁都没有资格置疑。 许淮宁准备一份申诉材料,题目就叫做《关于军属不当言行影响部队团结的情况反映》,重点突出三个问题: 1,王X公开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 2,传播“靠关系晋升”的不实言论 3,破坏官兵团结的政治影响 当然,她不会越级反映,而是通过三个正规渠道:先向营部妇女委员会提交材料;抄送营部政治教导员;让陆沉舟以“家属反映问题”名义转交团政治处。 许淮宁讲究反映技巧,在材料中有了些许改变:使用“个别军属”代替指名道姓;强调“维护军队形象”的政治高度;附上在场军嫂的证言(通过刘卫红暗中收集);提及“已造成不良影响”,但“相信组织会妥善处理”的政治高度。 陆沉舟看过了,许久没说话。 “怎么啦?写的不好?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有,你这字娟秀工整,没有一个字写错,我莫不是娶了个才女?” “少打趣我,我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称才女,岂不让人家笑话?” 陆沉舟挑出两份要带走,“我说是就是。” 材料上交之后,许淮宁就不管了,接下来的两天,她写好了一篇散文,和一首诗歌《离愁》。 推敲了一番,没有可改进的,许淮宁就寄往报社。 部队人多,报社的地址明晃晃的写在信封上,许淮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去市里亲自投。 “问舟不是说星期天过来吗?让她帮你寄,市里你不熟,别迷路了。” “我又不是路痴,长了嘴还能迷路了?” 但陆沉舟就是不放的,为了让他安心,许淮宁就接着等。 “弟妹,弟妹。”刘卫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赶紧又把门闭上。 “嫂子,怎么了?”许淮宁闻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刘卫红指了指隔壁,面露喜色,“处理通报下来了,王丽这下老实了。” “在哪看?” “张贴在家属楼的大门口墙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可真好。” 许淮宁得去看看。 果然,通告下面站了好多人,许淮宁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看上面的内容: 近期,营部收到反映,个别军属存在不当言行,在公开场合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传播不实言论,影响部队内部团结。 经调查核实,情况基本属实。为严肃纪律、维护部队良好风气,经营党委研究决定,作出如下处理: 一、对相关责任人的处理 1.对涉事军属王x同志进行批评教育,由营妇女委员会主任对其进行诫勉谈话,责令其深刻检讨。 在下次军属座谈会上作口头检讨,端正态度,消除不良影响。 2.对秦××副营长进行提醒谈话 由营政治教导员对其进行谈话,要求其加强对家属的管理教育,避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 在营党委民主生活会上就此事作出说明。 二、整改措施 1.开展军属纪律教育专题学习 由营妇女委员会组织全体军属学习《军队人员家属行为规范》,强化纪律意识。 重点强调“不传播不实信息、不干扰部队正常工作秩序”的要求。 2.加强军属思想引导 定期组织军属座谈会,畅通反映渠道,及时化解矛盾。 对个别思想有偏差的军属,由妇女委员会重点帮扶。 对屡教不改、造成恶劣影响的,将视情况通报其所在地方单位,必要时可要求其离队。 要求:全体军属要引以为戒,自觉维护军人家庭形象,不传播小道消息,不搞小团体。 各级干部要加强对家属的教育管理,发现问题及时纠正。 营党委将持续关注整改落实情况,确保此类问题不再发生…… 这已经是满格处理了。 “这个秦营长媳妇是不是傻?帮不上忙,还拖了秦营长后腿,男人应该恨死她了吧?” “恨有什么用?自己媳妇什么性子不知道啊?早管管能有这事?” “你是说……男人知道?” “王丽才随军几天?她男人不说,她怎么知道陆营长的事?” “也是哈……” 两个军嫂旁若无人地交谈,直到看到身后的许淮宁,才噤声。 “弟,弟妹……” 这许淮宁可不是一般人物,刚随军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怕谈不上,还是有所忌惮的。 王丽匆匆跑下来,挤进人群,伸手就要撕告示,“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没说过闲话,没嚼过舌根啊?” 王丽有些气急败坏,她也一直没想明白,她不就是说了两句闲话,就被公告批评,谁敢说自己的嘴巴就一定干净? 可她忘了闲话和闲话不一样,有的话不叫闲话,叫造谣叫污蔑,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有个和王丽在一起唠过嗑,自以为能说上话的小姐妹,就拦住了她,“这个可不能撕啊,撕了会犯大错误的。” 王丽正一肚子憋屈缺个发泄渠道,这么一来可算逮住了。 王丽一把把她推开,“你也看我的热闹是吧?我就知道你们都憋着坏了,我从老家带的蕨菜,你们吃了拉了,把我的好全忘了。” 得罪一个人不可怕,平等得罪一群人可太本事了。 蕨菜不是分给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吃了,只要分到蕨菜的人自动对号让座。 就是点破蕨菜嘛,还能当祖宗供着? 王丽这一推,直接把最后一点人缘也推没了。 围观军嫂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有人撇嘴冷笑,有人摇头走开,先前拦她的“小姐妹”更是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退到人群外围。 许淮宁站在台阶上,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王嫂子,组织处理是为了治病救人,起到警示的作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要是对处理有意见,可以按程序申诉。” 她特意又看了眼告示,“这上面写的可是‘个别军属’,又没点名道姓,你这是为哪般?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给王丽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可王丽正在气头上,也正沉浸自己的思维里面,竟冲着许淮宁嚷道:“少在这装好人!要不是你揪住不放,哪会有今天的事?” “王丽!”一声厉喝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秦副营不知何时站在楼梯边上,脸色铁青。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王丽的胳膊,“还嫌不够丢人?跟我回去!” 王丽还想挣扎,秦副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看着夫妻俩狼狈离开的背影,刘卫红凑到许淮宁身边小声说:“听说今早营党委会上,教导员当着全营干部的面点了秦营的名。” 她比了个手势,“今年年底的考核,他怕是要悬了。” 许淮宁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话是要符合实际的,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说得轻,却让周围几个军嫂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当天晚上,家属楼格外安静。 秦副营家灯亮到深夜,隐约传出争吵声。 许淮宁手指塞着耳朵,“活该,真以为上嘴皮碰下嘴皮,可以胡说八道了?” 陆沉舟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许淮宁疑惑的问:“什么东西啊?” “这个月的工资发了,交给你。” 许淮宁犹豫了,这要是以前她就接了,能上交工资的男人差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陆沉舟有了白月光,两个人还能走下去吗?走不下去没理由拿工资。 “怎么了?” 许淮宁把信封推了回来,“你自个收着吧,我有钱。” 陆沉舟拉住许淮宁的一只手,把信封拍在她的手上,“上交工资是每个丈夫都要做的,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 许淮宁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拒绝,感觉要是再拒绝,陆沉舟都要变脸了。 “好吧,我先收下,你要是有需要再问我要。” 许淮宁清点了工资,一共是118块2。 这个数目,和陆沉舟的工资刚好吻合。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资助“白月光”呢? 还是说白月光根本不存在,是聂小云故意挑拨? 算了,有没有总会露出马脚,露出马脚的那天就是她和陆沉舟离婚的那天。 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在许淮宁看来,两个人本身就没有感情,陆沉舟和她结婚是为了帮她,你对“恩人”不能有太多要求。 许淮宁在日记本上记了下来:10.20号118.2元。 陆沉舟低下头看着,“你在记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记录收支,做到心中有数。”许淮宁扯谎。 陆沉舟往前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习惯是从今天开始的?”陆沉舟似笑非笑。 “今天是你第一次上交工资,我当然是从今天开始记账,没毛病。” 陆沉舟把要洗的衣裳收集起来,趁着晚上有时间,洗好晒好。 许淮宁正伏在桌前写着东西,直到听见阳台传来衣架碰撞的清脆声响,才猛然惊觉,等等,今天换下来的内衣裤还放在脏衣篓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阳台,正看见陆沉舟背对着她,貌似就是她的内衣裤。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许淮宁耳根发烫,伸手就要去接。 陆沉舟侧身避开,神色如常地继续挂衣服:“水凉,你少碰。” “以后我的衣裳不用你洗,我自己洗。” 第30章 陆沉舟有一个暗恋对象? 第二天大清早,王丽破天荒地主动打扫起楼道卫生,见到谁都低着头等别人快步走过。 而那张处理通报,依然端端正正地贴在告示栏最醒目的位置,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许淮宁分别给爷爷和陆爷爷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汇报平安。 “你直接放到收发室就行,不用跑太多路。” 陆沉舟想了想,怕许淮宁找不到,于是又说:“给我吧,我去放收发室。” “还是我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陆沉舟走后,许淮宁也打算去收发室了,拖久了,双方老人都会惦记。 刚打开门,许淮宁就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弟妹,你这是去哪里?” 王丽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托斗,脸上堆满着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许淮宁避开,“你问这个干什么?” “弟妹,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跟营部领导说一下,就说是误会,把通告撤下来吧。” 王丽是真敢想。 “智商是道门槛,您卡门框上了?” 王丽寻思着不是好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淮宁看着王丽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意思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王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里的扫帚攥得更紧了些,声音压低,“弟妹,咱们都是军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误会,你何必揪着不放?” 许淮宁嗤笑一声,“误会?你造谣生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现在知道难看了?” 她懒得再和王丽纠缠,侧身绕过她,“让让,我还有事。” 王丽急了,一把拽住许淮宁的袖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男人是个营长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这大院里的关系复杂着呢,得罪了人,以后有你受的!” 许淮宁猛地甩开她的手,她是厦大的? “威胁我?行啊,那咱们就看看,最后是谁‘受着’。”她指了指告示栏方向,“那通报贴在那儿,是因为你活该。有本事你就继续闹,看最后丢的是谁的脸!” 王丽被她的气势震住,一时语塞。许淮宁懒得再废话,转身大步走向收发室,背影干脆利落。 王丽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扫帚“啪”地一声扔出去老远。 楼道探出几个看热闹的脑袋,她狠狠瞪过去,“看什么看!今天欺负我,明天就有可能欺负你们,到时候我也不说话。” 几个人缩回头,但窃窃私语声却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咱本本分分的,我就不信会出告示,部队是个讲理的地方,他们说错了那就是真错了。” “就是,认错要有认错的态度,还理直气壮的,脸可真大。” 王丽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她一大早就出来扫楼道,就是为了表现自己,这群人眼瞎吗? 对她还这个态度。 见王丽没有追上来,许淮宁松了一口气,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处理,她不太擅长。 找到了收发室,里面只有两名军人在值班。 “你们好,我有两封信,能帮着寄出去吗?” “可以。” 军人收下了,做了登记,得知她是陆沉舟的妻子,旁边的军人说:“这里有一封陆营长的信,嫂子带回去吧。” “信?”许淮宁接了过来,地址既不是y市,也不是她老家的地址,很陌生。 “这个地址经常寄信过来吗?”许淮宁又问道。 “我们没注意这个。” 许淮宁又把信放回去了,“还是你们交给他吧,给我也是转交,更费事。” 白月光疑云刚放下了一些,现在又升起来了。 今天是星期六,陆问舟上了半天课,连饭都没吃,就坐车来部队了。 “嫂子,饿死我了。” “没吃饭?” 陆问舟点头,“我下了课就出去买东西,买完东西就过来了。” 陆问舟买的排骨,她不能在哥嫂家白吃饭;又给许淮宁买了一件呢子外套。 嫂子都送她东西了,特别是那件连衣裙,虽然季节过了,但不影响洋气合身啊,都把室友羡慕坏了。 “你一个学生,别乱花钱,我有衣裳穿。” 许淮宁比陆问舟大不了几岁,以前也会见面,她很喜欢陆问舟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性子又直,没有弯弯绕绕。 陆问舟凑近些,“嫂子,我有钱,我有补贴,爸妈每个月还是给我寄。” “给你寄,你就攒着,别这么乱花了。” “给嫂子买的,不是乱花。” 陆问舟非让嫂子穿上试试,她的眼光不错,嫂子的身材又好。 “嫂子,这也太好看了吧?” 许淮宁也很满意,“是挺好看的,谢谢你了,问舟。” 陆问舟还没吃饭呢,许淮宁赶紧做饭。 中午包的茄子馅饺子,还剩了馅,许淮宁和了一块面团,姑嫂两个包,半个小时就包好了。 问舟哐哐干了两碗,能吃还不胖,许淮宁实名羡慕。 她就不行,放开了吃会长肉肉的,不多,但会有小肚腩。 “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种馅的,没想到很好吃。” 许淮宁收拾桌子,“我也没吃过,都说人不可貌相,别的也一样。” 趁着午后的太阳好,姑嫂两个出去转转。 自从出了通报这件事,许淮宁也算是家属院的风云人物了,不好惹啊。 不过,像王丽这种人,惹谁谁能让啊? 姑嫂俩刚走到家属院的小操场,就听见谢老婆子那尖细的嗓音从树荫下传来,“哎哟,这不是陆营长家的媳妇儿吗?” 许淮宁没吱声,遇上她真是倒霉,有人是嘴上淬了毒,她要更恶心一点,是嘴巴上涂了尸米。 谢老婆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许淮宁,又瞥了眼旁边的陆问舟,咂了咂嘴,“这姑娘屁股小,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料,还是得生女儿……” 陆问舟一听,脸瞬间涨红,又羞又恼。她还没结婚呢,这老太婆就敢这么编排她? 许淮宁直接挡在陆问舟前面,眼神锋利地扫过去,“谢婶儿,您这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看人先看那儿?您这么懂生儿子,怎么看走了眼,没让儿媳妇给您生个皇孙出来?” 虽说怼人不牵扯第三方,可约束不好家里的人,第三方有失察之责,不算是无辜。 谢老婆子的儿媳妇生了一个闺女,这真是打脸打个正着,叭叭的。 谢老婆子被噎得一哽,脸色变了变:“你、你这娘们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好心提醒!” 许淮宁嗤笑,“好心?您这‘好心’还是留着给您自家用吧,我们家的事不劳您操心。” 陆问舟也缓过劲儿来了,冷着脸补了一句:“就是,我生不生儿子关您什么事?您要是闲着没事干,不如去报名扫大街,活着还能为地球做点贡献,省得整天嚼舌根污染空气,谁知道你唾沫星子里有没有病?” 谢老婆子气得直跺脚,“你们、你们这些骚蹄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许淮宁懒得再理她,拉着陆问舟转身就走,边走边故意提高声音,“问舟,以后离那些嘴碎的人远点,晦气!”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军属憋着笑,谢老婆子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这不就是闲的蛋疼?不对,她哪有? 陆问舟挽着许淮宁的胳膊,小声嘀咕,“嫂子,你刚才真厉害!” 许淮宁笑了,“你也不差,对付这种人,就得让她知道疼,不然她以为谁都能踩一脚。” 姑嫂俩继续散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家属院对她们的评价?呵,爱说就说去,她们才不在乎! 家属院不小,西面是一块块的菜地,还有军人服务社、医务室、小操场等活动区域。 “问舟,我问你件事?” 陆问舟笑嘻嘻的,“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哥以前有中意的对象?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分开了?” 陆问舟眼珠子转了转,嘴皮子都不溜了,“没,没听说啊?嫂子怎么会这么问?” “真没听说?有人警告我的,难道是她撒谎?故意挑拨我和你哥的关系?” 陆问舟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真的没听说,我哥要是真有的话,瞒不住爷爷奶奶我爸我妈。” 许淮宁盯着陆问舟看了几秒,见她眼神飘忽,心里便有了数。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问舟,你哥要是真有过去,我不会生气,毕竟谁还没点以前的事儿?但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更不想哪天突然冒出个‘故人’来膈应我。” 陆问舟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小声道:“其实……是有那么个人。” 许淮宁心头一跳,平静地问:“嗯,然后呢?” “是我哥的一个暗恋对象,不但我没见过,家里人都没见过。”陆问舟偷瞄了眼嫂子的脸色,见她没发火,才继续道,“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后来那女的好像和别人谈恋爱了,我哥就再也没提过,看来死心了。” 许淮宁挑眉,“就这么简单?” “真的!我哥后来再没提过她。”陆问舟赶紧举手保证,“而且我哥那人你还不清楚?他要是真放不下,怎么可能跟你结婚?他可是连相亲都嫌麻烦的人!” 许淮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笑了:“行,我知道了。” 陆问舟忐忑地问:“嫂子,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 看来她们还是不了解陆沉舟,要是再无来往,那些信怎么解释? 第31章 陆营长舍不得离老婆太远 许淮宁拿出一封信让陆问舟帮着寄出去。 陆问舟看了一眼地址,“哇,是报社,嫂子,你是写诗还是散文?” “都有。” “嫂子,我能不能拜读拜读?” “当然可以,也欢迎你提意见。” 一篇散文不足两千字,《离愁》只有一百多字,陆问舟很快就看完了。 “嫂子,我说的一定是实话,我喜欢这首《离愁》,不像我们无病呻吟,很有真情实感……嫂子我说实话你也要说实话,这首诗是写的你和沈明远吗?” “不是。” 上一世两个人没分开,沈明远频繁“出差”时,感情也淡了。 这一世,许淮宁带着前一世的记忆,对沈明远只有恨没有爱,哪来的离愁? “不是,我读初中时有个玩的好的女同学,毕业之后要嫁人了。家庭条件不好,她爸爸生了病没钱治,家里人就把嫁给了一个大她七八岁,还是二婚的一个男人,可以换一千二百块彩礼。” 陆问舟呸了一声,“那不就是卖女儿吗?” “是啊,她一直哭,我也哭,没办法谁也帮不了谁,她哥来学校帮她搬东西,一步三回头……我写的是我和她。” 陆问舟不好意思了,“嫂子,你别怪我多嘴,你以前和沈明远那么好,突然就成了我嫂子,我才多想的。” “不怪你,把信收好了,帮我寄出去。” 陆问舟带来的排骨,用温水沥干净之后,就上锅煮了。 “嫂子,你以后准备写作吗?” “写作八字没有一撇,不能当做主业,我想学习服装设计,你哥答应帮我打听,还没有准信。” 陆问舟一听乐了,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啊,不用问我哥。” 许淮宁惊讶,“你有办法?” “我们学校就有这个专业,在大众心里最接地气,也最实用,应政府领导的要求,与地方联合办培训班了,今年是第一届。” 这真是踏遍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的?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参加吗?” “我估计能,等我回去问问,再给你个准信。” —— “陆营长!” 陆沉舟转身,一个绿色的影子跑了过来,是他的兵,二连一排长李默生。 “营长。” “有事吗?” “听说嫂子来了?” 陆沉舟没有那么严肃了,“嗯,来随军了。” “兄弟们想见见嫂子,晚上热闹一下。” 陆沉舟一转头,拐角处有几个黑脑袋。 这都是陆沉舟的兵,一起做任务一起训练,吃住在一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我回去跟你们嫂子说一声,怎么说也得准备一下,请大家吃顿饭。” 陆沉舟早就想请了,但这几天有王丽的事闹腾,媳妇心情也不好,他就没提。 兄弟几个去,少不得辛苦媳妇,他不舍得。 “东西兄弟几个带……” 陆沉舟刚推开门,就听见堂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许淮宁笑道:“咱都沾了问舟的光了,今晚吃排骨。” “她来吃饭空着手来?根本不存在沾光。” 许淮宁,“……” 陆问舟撅嘴,“哥,你不想说话可以不用说,就是没有我嫂子说话好听。” “别说了,都洗洗手吃饭。”许淮宁打断了兄妹俩斗嘴。 排骨炖土豆,香气四溢。 许淮宁又做了一个蒜蓉茄子,外加酱菜。 “沉舟,问舟说她学校就要办服装设计培训班。” 陆沉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着陆问舟,“能帮着问问吗?你嫂子喜欢这个?” “当然可以,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嫂子。”陆问舟撒娇,“你刚才不欢迎我。” 陆沉舟淡淡的说:“不欢迎你就对了,我和你嫂子是新婚,当然不欢迎电灯泡。” 淮宁被汤呛到,咳个没完。 陆沉舟是脸皮真厚,两个人什么关系,他不知道吗? “呛到了?喝的慢点。” 这是喝的慢点的事吗? 房门突然被拍响,“报告营长!我们来看嫂子了。” 陆沉舟没想到这群家伙先斩后奏,他明明说隔天的。 “是李默生他们,我去开门。” 七八个大小伙子挤在门口,最前头的李默生拎着七八个鸡蛋,后面有人拎着活鱼,还有人拎着一小兜板栗……反正多多少少都带了点,第一次见嫂子不能空着手。 许淮宁噗嗤笑出声,“这是要把服务社搬来啊?” “嫂子好!” “你们好。” 一群人心心念念想看看嫂子,是什么样的人让营长铁树开花了,短短不足十天的时间,连结婚证都领了。 见到了也就不奇怪了,嫂子可真好看,看着脾气又好,怪不得营长下手这么快。 家里没有这么多凳子,坐不下的就去邻居家借。 许淮宁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呀?” 原定就是今天晚上来,一个个都空着肚子,李默生回去通知了改天的,还是被起哄着来了。 一个个低下头,不好意思笑了。 “我给你们煮面条行吗?” 李默生替他们做主了,“行啊,嫂子。” 陆问舟起身去和面,她没和过面,许淮宁以为她会,弄的面盆里外都是。 李默生走了过来,“我来吧。” 笨拙的样子,一看就是不擅长。 陆问舟推让了一番,就让给他了。 “你是嫂子家的亲戚,还是营长家的亲戚啊?” 李默生主动和陆问舟说话。 “陆沉舟是我哥。”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默生后知后觉唐突,改口道:“我不该问。” 陆问舟打小就想当女兵,还是因为视力不达标才没当成,但她对军人很崇拜。 “没什么不该问的,我叫陆问舟。” “和营长一样也带个舟,你们家的平辈都带舟吗?” 陆问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一点也不装,“我们家五个孩子,大姐叫挽舟,大哥叫沉舟,二弟叫泛舟,二妹叫听舟,我叫问舟,全是我爷爷奶奶起的,我奶奶是二十年代的大学生。” 李默生,“你们是一个大家族,挺热闹的。” 擀面是陆沉舟擀的,割面条是许淮宁。 “刀工不错。”陆沉舟看着许淮宁手起刀落,面条在她手下格外听话,粗细均匀,不由多看了两眼。 许淮宁抿嘴一笑,“爷爷做饭不好吃,我又想帮他,练出来了。” 她手腕一转,刀锋向上,放在置物架上,最后一缕面条完美收尾。 大铁锅里的水翻滚着,许淮宁一边下面条,一边另起小灶炒起了茄子肉末卤子。 蒜末爆香的瞬间,整个房间都飘起了诱人的香气。 几个去年的新兵忍不住吸着鼻子往厨房门口凑,被李默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嫂子这手艺,真是漂亮。” 许淮宁动作没有停顿,茄子丁在锅里翻飞,肉沫炒得金黄,最后淋上酱汁,色香味俱全的一锅卤子就这么成了。 陆问舟早就拿着碗等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嫂子,我能先尝一口吗?” “去,你不是刚吃饭了?”陆沉舟轻斥一声,带着调侃的意味。 陆沉舟顺手接过许淮宁手里的锅铲,“烫,我来盛,你去客厅坐着去。” 当第一碗面端上桌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粗细均匀的面条上浇着浓香的茄子卤,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默生第一个动筷子,面条入口的瞬间,他眼睛都亮了,“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其他战士也纷纷埋头苦吃,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本来大家伙对嫂子的厨艺还持怀疑态度,哪有长的漂亮又干啥啥行的,他们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夸(安慰)嫂子。 可吃到嘴里才知道,什么话都不用说,只管夸就行了,因为太好吃了。 陆问舟到底又吃了一半碗,结合她刚刚吃过的东西,真担心她吃撑。 陆沉舟看着许淮宁被热气熏红的脸颊,低声说:“辛苦了。” “辛苦啥?这都是你的兵,我作为他们嫂子,给他们做顿饭,不应该吗?” “嫂子!”一个小战士突然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我、我能再来一碗吗?这比我妈做的都好吃!我,我,我想我妈了!” 大家伙顿时笑成一片。 李默生捶了他一下,“张云涛,你还要不要脸?” “脸不要了,有吃的就行。” 许淮宁正要起身,陆沉舟已经接过碗,“坐着,我去。” 看着营长亲自给战士们盛面,李默生问陆问舟,“你哥,营长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 陆问舟偷笑着看向陆沉舟,“瞎说,我哥什么时候没有人情味?别诽谤啊,小心我告诉我哥。” “呔,不够兄弟。” 陆问舟翻了一个白眼,挺了挺不大的胸,“谁和你们是兄弟,看好了,我是姐们。” 吃过饭后,战士们抢着刷碗筷、打扫卫生,把一切都搞好了以后才离开。 接下来考虑的是陆问舟的住宿问题。 两口子小声商议。 “马营长的小姨子来帮着带孩子,要不让问舟去跟她睡?” 因为时间仓促,另一个房间连床都没有,就算是有床也没有被褥。 许淮宁不同意,去跟一个陌生人睡,问舟肯定别扭。 “那你说怎么办?”陆沉舟已经有预感了。 “你去宿舍和你的兵挤一晚,明天问舟就走了。” 陆沉舟极其不情愿。 许淮宁就不明白了,陆沉舟和她睡一张床又怎么样?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纯睡觉。 在家里睡觉,和在宿舍睡觉,有什么不一样? 第32章 传说中的白月光出场? 陆营长去和他的兵挤一张床了。 “我哥不太高兴,他是嫌我抢了他的半张床……嫂子,我来了是不是影响你们感情啊?” “你想多了,你哥脸黑,哪来的不高兴?快洗洗脚,上床睡吧。” 家里还没有买电视,夜生活匮乏,姑嫂两个就躺在被窝里聊天。 “嫂子,你和我哥怎么看对眼的?这么快就结婚了。” “就是我看清了沈明远,报复了沈家,你哥为了帮我,就提议两个人结婚。我也想离开y市,爷爷奶奶又催你哥结婚,一拍即合。” 许淮宁坦然承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感情,要真说有那是自欺欺人。 夜深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猫的叫声。 许淮宁掖了掖被角,陆问舟翻了个身,支着下巴看她:“嫂子,那你们现在......” “现在什么?”许淮宁伸手关了台灯,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投在地上。 “就是......”陆问舟声音低了下去,“你们这样假结婚,以后怎么办啊?” “谁说我们是假结婚?”许淮宁忽然笑了,“结婚证是真的,你哥的工资卡也在我这儿,连他那些兵都叫我嫂子......怎么能是假结婚?” “只要你哥处理好他的白月光,别藕断丝连,对婚姻忠诚,我们就是真结婚真夫妻。” 陆问舟替她哥保证,“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哥绝对处理好了,也不会藕断丝连。” 许淮宁又想起了那封信,还不是藕断丝连? “睡吧。”许淮宁轻轻拍了拍陆问舟,“明天你还要回学校。” “嫂子,我下个星期还能来吗?” “你想来就来,你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 陆问舟撑着下巴,眼睛发着光,“嫂子,能不能在那个空房间加一张床?我要是老是和你一张床,我哥肯定不欢迎我。” 许淮宁答应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后,问舟才依依不舍回去。 许淮宁送她去驻地外坐车,短途一天才三个车次,错过了就是半天。 坐在车上,问舟还在说道:“嫂子,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许淮宁也没在意,笑着说道:“你还是学生,不许乱花钱,下次来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那也行。” 目送着车开走,许淮宁才回家属院。 “同志,等一下。” 说话的女子有三十岁上下,穿着很是朴素,胡兰头也有些乱。 她送问舟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在营区大门外一直踱步。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淮宁就没管。 “有什么事吗?” 女人指了指里面,“你是住在里面的?” “对,怎么啦?” 女人肉眼可见的羡慕,“那个……有个叫陆沉舟的军官,你认识吗?” 找陆沉舟的? 许淮宁打量了她一眼,看的女人不自在了,扯了扯衣襟,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许淮宁收回目光,“认识,你有什么事吗?” “那可是太好了,你给带个信,就说门外有人等他,我姓高,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一路上许淮宁都在想那个女人是谁?难道这就是陆沉舟的白月光? 许淮宁恨恨地想着,陆沉舟的感情可真丰富,又是白月光又是暗恋对象的。 就是白月光太普通了。 许淮宁和营区的哨兵讲了,所幸哨兵也不认识她。 许淮宁回到家里,想收拾没有心情,想写作沉不下心去,炖刀子割肉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而她不自知的是,陆沉舟已经在她心上了。 晚饭陆沉舟没有回来吃,派了个战士来跟许淮宁说了一声,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不用等他。 “你们营长去哪儿了?” “他要出去办事,嫂子不用担心,没有危险。” 当然没有危险了,见白月光……应该心情愉悦才对。 那个人真是陆沉舟的白月光吗?有点不符合预期,女人身上或许有别人看不到的优点…… 要真是白月光,许淮宁该如何自处?她觉得和这个男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胡思乱想,许淮宁直到很晚才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身边的位置下陷,有人躺了上来,是熟悉的男人味道。 陆沉舟回来了。 陆沉舟的胳膊孔武有力,他先把中间的枕头拿开,一只手插进她颈下,慢慢地把她挪了过来。 陆沉舟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朵,喷出来的热气发烫。 许淮宁的肌肉紧绷。 陆沉舟感觉到了,他扳过许淮宁的肩膀问道:“还没睡?” 许淮宁的肌肉绷的更紧了。 她闻到了丈夫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医院特有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他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 “我在参军之前,曾经下乡半年,队上安排住在一个老乡家里。他家有一儿一女,我和他儿子住。” “老乡的儿子叫高峰,和我同龄;女儿叫高云,比我大两岁。” 陆沉舟吐出一口烟,继续说道:“老两口很朴实,我交口粮,他们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许淮宁安静地听着,看着丈夫一明一暗的侧脸。在烟雾中,陆沉舟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村庄。 “那年豆角特别多,上一顿下一顿都是豆角。”陆沉舟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干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胃不适应,那天晚上我突然上吐下泻,状况很不好。” 他掐灭了还剩半截的烟,“我觉得是食物中毒,高云看我情况不对,就打着灯笼去医务室给我抓药。” 许淮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陆沉舟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自然,“她回来时……衣服破了,头发散乱,眼神空洞……” “我们都吓坏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发抖。” 许淮宁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才知道,她在回来的路上被人……”陆沉舟说不下去了,他的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问出来是谁之后,我和高峰去把人揍了一顿。” 许淮宁能想象年轻气盛的陆沉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现在的他是一名纪律严明的军人,但骨子里那股保护欲和正义感从未改变。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陆沉舟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那个年代的女人最注重名声,那个畜生……居然还上门提亲,高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许淮宁的心揪了起来。 她无法想象那个叫高云的女孩经历了怎样的绝望:被迫嫁给伤害自己的人,只因为“名声”二字,还要和伤害她的人生孩子。 “我十月份回了城,参了军,走之前,我向高云保证,有困难就找我。” 他转头看向许淮宁,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应该很痛苦,“我内疚,淮宁。要不是为了我,她不会……不会经历那些。” 许淮宁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脆弱的一面,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坚毅如山的陆沉舟,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 “有了津贴之后,我每隔半年寄一次钱,乡下的日子难过,贴补一下。” 陆沉舟是内疚的,要不是因为他,高云不会被流氓欺负,不用委身于流氓。 许淮宁把高云和今天遇见的女人联系到一起了。 “那……高云来找过你吗?” “今天来找过,她儿子生病了,就住在市医院,手术费没凑齐,我送过去了一百……”陆沉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没经过你的同意。” 许淮宁反而觉得轻松了,果然不是什么白月光,人言不足信。 “我支持你。”许淮宁没有犹豫,“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那母子俩。” 陆沉舟明显怔住了,“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你是在做正确的事,在你心里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谢谢。”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声音有些激动,“你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终于有人理解我了,周时予他们说我不正常。” 许淮宁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男人呢?” 陆沉舟的声音里有一丝释然,“去年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高云总算解脱了,不用挨打不用挨骂了。” “沉舟,”许淮宁轻声问:“高云知道你结婚了吗?” “我和她说了,她知道我结婚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许淮宁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 她想起自己爷爷常说的一句话:看一个男人的品性,不是看他如何对待你,而是看他如何对待那些已经不能给他任何好处的人。 等有一天两个人既便不在一起了,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爷爷的生存智慧,还是很有哲理的,许淮宁轻轻勾起嘴角。 她嫁的,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第33章 帮她,是为了让沉舟不负罪 翌日,陆沉舟请了半天假,许淮宁和他一起去看高云母子。 也没带什么,早上夫妻俩包了白菜肉饺子,考虑农村人活累饭量要大一点,许淮宁带了两碗。 “媳妇,谢谢你。” 许淮宁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谢什么,就包几个饺子。” “不是饺子的事。”陆沉舟声音低沉,“是谢谢你理解。” 下楼梯时,正遇见谢老婆子拎着菜篮子上楼。老太太一见他们,立刻鼻孔朝天,从两人身边硬挤过去,还故意用篮子撞了下许淮宁。 陆沉舟挡住谢老婆子,“长眼干什么的?” “老眼昏花不行啊?” “那我就去找孙干事了,老眼昏花了,还不放老娘回去,当儿子没有这么当的。” 谢老婆子小声哼哼,“不用你多管闲事。” 到底是怕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沉舟纳闷,“老太太怎么了?” “胡说八道让我和问舟怼了,问舟还是大姑娘,她说问舟屁股小生不出儿子,以后只能生女儿。” “嘴巴这么贱?” “可不,问舟还没结婚,还是个大姑娘,这么说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怼的好,再这么没有分寸,我就找她儿子谈谈。” 许淮宁,“现在还没这个必要,老太太不敢闹的太过分。” 刚和王丽计较了,短时间内不能再和谢老太计较,别人会有看法的。 市人民医院。 推开307病房的门,靠窗的床位旁,一个穿蓝布衣裳的女人正在给床上的男孩擦脸。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正是许淮宁昨天在部队门口见过的那张脸。 “陆……沉舟。”高云站起身,她比实际年龄显老,眼角已有细纹,脸庞也是风吹日晒的高粱色。 “高姐,这是我爱人许淮宁。”陆沉舟介绍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我们带了点饺子来,你和小树趁热吃。” 许淮宁上前,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早上刚包的,不凉,还热乎。” 高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又出钱又出力。” “妈,谁来了?”床上的男孩撑起身子,他约莫八九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和高云如出一辙。 “是以前帮过咱们的陆叔叔。”高云轻声说,又指了指许淮宁,“这是陆叔叔的爱人你叫许阿姨。” “陆叔叔好!许阿姨好!”男孩声音清脆,“我叫小树,今年十岁!” 许淮宁心头一软,在床边坐下,“小树真乖,告诉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这里疼,喘不过气。”小树指着胸口,“医生说我这里有个洞,要手术补上。” 孩子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一些在后世不是疑难病症,这会还是疑难病症。 高云背过身去抹眼泪,陆沉舟站在床尾,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窗外。 许淮宁打开保温桶,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小树能吃几个饺子?阿姨包了白菜肉馅的。” “我能吃十个!”小树眼睛一亮,随即又怯怯地看向高云,“妈,阿姨带来的东西,我能吃吗?” 高云点点头,接过许淮宁递来的筷子,“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了,我都不知道……”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许淮宁趁母子俩吃饺子的空档,仔细打量这个病房,六张床位都住满了人,高云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空药瓶和啃了一半的干馒头。 下面压着着小树的检查报告,她扫了一眼,看到“室间隔缺损”几个专业术语。 “医生怎么说?”她小声问陆沉舟。 “需要做修补手术,县医院做不了,得去省城。”陆沉舟压低声音,“手术费加后期治疗,大概要两千。” 许淮宁在心里盘算着家里的存款,她还没有开始工作,陆沉舟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才一千多块,两千块不是小数目,但也不是拿不出来。 “高云姐,”许淮宁转向正在喂儿子喝水的高云,“我爸有个战友在省城工作,要不要我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好医生?” 高云的手抖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许淮宁这么热心,“这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小树的病耽误不得,这不是别的事可以拖。” 陆沉舟惊讶地看着妻子,没想到她不但不反对,还主动帮忙。 其实许淮宁就是为了帮陆沉舟,不愿意他一直这么愧疚着,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三个人,孩子除外。 只有让小树好起来,高云的日子有盼头了,陆沉舟才能慢慢释怀。 小树吃饱后精神好了许多,缠着陆沉舟讲部队里的故事。 陆沉舟难得有耐心,给他讲训练场上的趣事,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高云在一旁看着,眼中既有欣慰又有复杂的情绪。 许淮宁注意到,每当陆沉舟靠近病床,高云都会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 这个细节让她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临走时,许淮宁悄悄在枕头下塞了五十块钱。 高云追到走廊,执意要还给她。 “高云姐,”许淮宁按住她的手,“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小树买营养品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等小树病好了,给我纳双鞋垫行不?我不会垫花线鞋垫。” 高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许同志,你和陆同志都是好人……要不是他寄钱来,小树早就不在了……” “过去的事不提了。”许淮宁拍拍她的手,“现在最要紧的是小树的病,回去我就联系省城那边,咱们一起想办法。” 回程的公交车上,陆沉舟一直握着妻子的手。 “媳妇,”他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想到你会……” “会什么?”许淮宁歪头看他,“会支持你帮助一个可怜的母亲和病重的孩子?”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回到家,许淮宁就开始找陆沉舟的存折。 回到家,许淮宁就开始翻找家里的存折。 一张一千六,一张一千八,都是两年期定期存款,才存了一两年,都不到期;另外一张两千的是五年期,动了的话,损失利息太多了;最后那张印着牡丹花纹的,是陆爷爷陆奶奶给孙子孙媳的“安家费”,足足一万二,存的是两年定期。 她自己的活期存折上还有三千,但以陆沉舟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动用她的私房钱。 “你这是干什么?”陆沉舟端着搪瓷缸子走进来。 许淮宁头都没抬,“我在算能拿出多少钱帮小树,他的病耽误不得,越拖越容易出大问题。” 她拿着那张一千八的定期存折,“这个提前取出来,损失点利息也不能计较了……” 陆沉舟在她身边坐下,搪瓷缸放在床头柜上,“我问过医生,手术加后期治疗至少要两千。” 80年代初,还没有什么医保报销制度,许淮宁想起病房里其他患者,有的为了省钱几个人合吃一份病号饭,有的干脆从家里带饼子,三顿改成两顿。 “我们帮帮吧。”许淮宁合上存折,“取一千八的定期,再添二百凑两千。其他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医院减免些费用?” 陆沉舟眼睛一亮,“我有个战友转业到了民政局,让他帮着问问能不能帮扶一部分。” 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资助两千手术费,同时发动各方关系减免费用。 既要救人,也得给高云留尊严。 —— 第二天中午,许淮宁拎着水果罐头还有麦乳精等营养品再次来到医院。 小树刚做完心电图,高云在床头缝补衣裳。见到许淮宁来了,高云慌忙把补到一半的褂子塞到枕头下面。 “许同志,这太破费了……” “也没带啥,等小树饿了,冲杯给他喝。” 小树欢快地举起一张纸,“许阿姨,医生说我心脏会画画,你看这些波浪线!” 孩子对自己的病没有一个充分的认知,还不识愁滋味。 “小树,咱把病治好了,就真能下床走路,蹦跳都行,还能跳舞。” 小树很期待。 “高云姐,”许淮宁坐在病床边上,“我和沉舟商量过了,想帮小树解决部分手术费。” 她从人造革手提包里取出牛皮纸信封,“这里有两千,我们还联系了民政局和医院,幸许还会减免一部分。” “我爸爸的战友也回信了,省里会组织优秀医生下地方医院支援,小树的手术不用去省城,在市医院就可以做。” 又省了来回颠簸之苦。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和沉舟,我知道这件事他觉得愧疚,可错不在他。本来就是我家的饭让他生了病,先错的是我们。” “这件事错的是小树他爹,我恨了他这些年,做的是挂名夫妻,可他还是把挣的钱分的粮都拿来养我们了,我不恨他了。” 当然,也打过他。 人已经死了,不计较了。 高云擦了一把眼泪,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袋子,掏出个旧铝饭盒。 打开后,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钞票:十元的大团结,五元的炼钢工人,更多的是皱巴巴的一块两块。 “这是我卖了圈里的猪和粮食凑的钱,村里乡亲们凑了一百八十六块三毛……可惜还差得远。” 许淮宁数了数,饭盒里总共不到四百元,她想起昨天看见高云啃的干馒头,心里发酸。 “这些留着当营养费吧。” 高云转身撕下小树的作业本,工工整整写下一张两千一百元的欠条,跑去护士站要了印泥按了手印。 “淮宁,沉舟不欠我的,这钱就当我借的,我一定还。我多种些经济作物,把责任田伺弄好,我就不信我活该受穷。”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去找陆沉舟。 第34章 我以后要吃这碗饭的 手术费凑齐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医生会诊,制定手术方案,确定手术日期了。 培训班到了报名的时间,问舟给嫂子报了名,又电话通知了堂哥。 许淮宁正觉得无聊,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子又有精神了。 陆沉舟不自觉的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虽说他能养得起媳妇,但媳妇不是等着他养的那种人。 “这么高兴啊?” “那是当然,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到了开学的这天,许淮宁坐的是第一班车,近一个小时才辗转到了学校。 “嫂子,这儿,这儿!”陆问舟跳着挥手,这丫头嗓门大,引得几个戴校徽的大学生频频回头。 许淮宁小跑着过去,被小姑子一把挽住胳膊。 “走,嫂子,先带你看教室。” 校园里落叶飘零,大喇叭正播放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许淮宁跟着陆问舟穿过主楼,西南角一排平房门口挂着“成人教育培训部”的木牌。 就是这儿了。 服装设计班在三间打通的大教室里,隔壁财会班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靠墙摆着三台老式缝纫机,讲台上放着几个石膏人体模型,披着半成品的布样。 “户口本、介绍信、两张一寸照片。”报名处的老师推推眼镜,“培训费三十元。” 许淮宁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材料,当那张贴着照片、盖着印章的临时学生证递到手里时,她突然鼻子一酸,二十多岁了,她居然成了“大学生”,哪怕只是临时的。 “嫂子,我先去上课了。”陆问舟指指手表,“中午十二点,食堂门口等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教室里陆续来了学员,有烫着波浪卷的时髦女郎,也有手指粗糙的服装厂女工。 许淮宁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暖和。 “同学,这儿有人吗?”一个扎方巾的圆脸姑娘指着她旁边的空位问。 “没有。”许淮宁往里挪了挪,瞥见对方笔记本上画着服装草图,“你以前学过?” “我姑开裁缝铺的。”姑娘腼腆地笑了笑,“我叫周小梅,纺织三厂的。” “我叫许淮宁,家住屯世乡(部队驻地的乡镇名)。” 周小梅跟许淮宁说起了悄悄话:“听说咱们老师是海市请来的,给电影明星做过衣服呢!” 许淮宁不知道真假,真要是海市的老师,那她们也是吃上好的了。 正说着,教室门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海市老师,而是个穿藏蓝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卷皮尺。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叫我李老师。”他操着浓重的某州口音,“王老师火车晚点,今天我们先学量体……” 许淮宁跟着同学们练习相互测量时,发现周小梅的方巾下藏着道疤。 “小梅,这是咋弄的?” “小时候烫的。”姑娘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解释,“小时候顽皮偷吃,把刚盛出来的面条扒拉倒了烫的。” “一定很疼吧?” “那时候还不记事,不记事也有不记事的好处,我不记得了。” 午饭时分,许淮宁拿上饭盒就去了食堂,问舟已经等在那儿了。 “嫂子,走,今天有红烧带鱼!”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难得有合嫂子胃口的,她们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许淮宁也感受到了大学生生活。 “嫂子,第一天感觉怎么样?”陆问舟往她饭盒里夹了块带鱼,“我们班的老师凶得很,错一个数要罚抄十遍。” 许淮宁笑着听小姑子絮叨,目光却扫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坐在了问舟身边。 “问舟同学,今天怎么走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在教室里。” 陆问舟给他疯狂打眼色,“我不跟你说过了吗?我中午有事。” 在陆问舟的眼色加肢体动作的引导下,年轻人终于看到了许淮宁。 “我嫂子。” 年轻人站起身,小小地鞠了一躬,“嫂子好,我叫崔相奕。” 许淮宁点头,笑着说:“你好。” 崔相奕饭吃了一半,硬是让陆问舟“瞪”走了。 许淮宁是过来人,她一看就明白,“问舟,你谈对象了?” “不算谈,是他在追我,但我没答应。嫂子,这事别跟我哥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得看是什么忙,这忙我不帮。在这上面我和你哥统一战线,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要是现在已经毕业或者是参加工作了,谈恋爱不是不可以。” 陆问舟,“我们班已经有六对恋人了,只要处理得当,根本不耽误学业。” 许淮宁承认,问舟说的有理,可有几个人能分的这么清楚? 下午的课教基础缝纫技法,这对许淮宁来说是信手拈来,看的周小梅都惊讶,“淮宁,你怎么学的这么快?” 量衣也是,拳头放进去,一绕一转,妥了。 “我会缝衣服,踩缝纫机是最基本的。” 第一天终于结束了,许淮宁和问舟告别,赶紧去坐车。 夕阳下,陆沉舟竟等在校门口,军装笔挺的身影引来不少女学生偷看。 “你怎么来了?”许淮宁小跑过去。 “今天来市里办事,正好来接你。”陆沉舟伸手接过她的书包,其实根本不重,“医院来电话,手术定在周二。” “定下来了就好,我们要去看看小树吗?” “不用,咱该帮的都帮了,以后看她自己的了,人要有边界感。” “好吧,回家。” 路上,陆沉舟忍不住问:“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你也知道是第一天,看到的都是皮毛,还行,就是中午让问舟破费了,饭都是她买的。等明天就好了,我换了一些饭票和菜票。” —— 刘卫红又来送菜了。 “弟妹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来了好几趟都不见你。” “去了城里一趟,老家有个姐妹的孩子病了,我买了点东西去医院看望了。” 小树的事没必要让太多的人知道,刘卫红人很爽快,但毕竟不了解,人心隔肚皮。 刘卫红送了白菜和茄子,许淮宁不想欠人情,就问她要不要做衣裳?她可以帮着做,大人孩子都可以,不拘男女。 刘卫红惊讶,“弟妹还会做衣裳?” “会,不敢夸海口,我给我小姑子做过,她很喜欢。” 刘卫红有点心动了,她一家四口呢,婆婆年底再来,都是五口了。全靠成连长一个人养,日子是一点也不宽裕。 再不宽裕,孩子也不能穿的破破烂烂的,穿出去的都是脸面。她给儿子女儿都扯了一件褂子料,还没找裁缝。 要是找许淮宁的话,没准还会便宜点。 “那好啊,等会让姐弟俩量量尺寸,把布料带过来。” “行。” 晚饭时,陆沉舟一边把猪肉往妻子碗里夹,一边说道:“现在你是学习的时间,不要答应给人家做衣服,太累了。” “我以后就会干这个,总不能没点口碑,那这碗饭咋吃?” 许淮宁猪肉的肥肉放到丈夫碗里,“你放心,我有数。” 陆沉舟还想说什么,看见妻子亮晶晶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许淮宁有自己的想法。 吃过晚饭,陆沉舟在厨房洗碗,许淮宁在看自己的简易课本,房门被敲响了。 刘卫红带着闺女,拿着一件衣料又来了。 本来打算连儿子的一起做了,又怕许淮宁说大话,要是两块衣料都废了咋整? 还是先拿闺女的试试水。 “丫头,叫阿姨。”刘卫红推了推女儿。 十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喊了声“阿姨”,许淮宁蹲下身,与她平视:“喜欢什么颜色?” “红……红色的。”小姑娘声音不大,很是害羞。 许淮宁笑了,展开那块黑底红花的棉布,她拿起皮尺,动作娴熟地量了布幅,又给小姑娘量肩宽、袖长。 刘卫红在一旁看得直点头,这架势,比镇上老裁缝还专业。 “嫂子,后天来取吧。”许淮宁记下最后一个数字,抬头看见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又补充道:“阿姨给你在领口绣朵小花,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重重点头。 刘卫红更惊讶了,“弟妹,你还会绣花。” “会一点,够用,不丑。” 送走刘卫红母女,许淮宁立刻在桌子前坐下,一手拿着尺子,开始在布料上画线,粉笔在她布料上灵活游走。 陆沉舟有些埋怨,“还要绣花?你是真往自个身上揽活。” 累坏了,心疼的是他。 许淮宁头也不抬,“十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 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我十岁时,最羡慕同桌的绣花衣领……” 许淮宁七岁的时候,爸爸去世,妈妈离开,大爷大娘不闻不问,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光棍三叔……她即便是想,也只能是想了。 家里没有缝纫机,许淮宁打算在家属院打听一下,借谁家的用用。 “我明天再催催,看新式缝纫机什么时候到货。” 计划经济,求大于供,你拿着钱都未必能买的到,也是没辙。 陆沉舟兑好了水,让许淮宁泡脚。 “今天不泡了,想睡觉。” “不行,泡泡脚舒服,能缓解疲劳。” 陆沉舟半跪在洗脚盆前,将许淮宁的脚放进水中,没承想刚碰到水面她就缩了回来。 “烫?” 陆沉舟伸手去试水温,感觉还可以,难道说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怕烫? “我去加点凉水。” 陆沉舟声音发紧,起身时膝盖碰到了盆子,淮宁正两脚悬空,这一带盆子倒了,也殃及到了她。 身体失去平衡,一头向陆沉舟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