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厨娘破庙摆摊后》
1. 通神饼
一位老汉赶着牛车慢行。
车上的女子穿白色抹胸、淡黄褙子,下身穿褐裈配绿裙,围一条红色腰巾,头上以青布包髻,右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生得清秀可爱。
牛车嘎吱一声,停在临安武林门高大的砖石门楼下。
车夫开口道:“小娘子,到了。”
沈辛夷利落跳下车,说话时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些。“谢谢老丈。”说着摸出几文钱递去。
车夫却没伸手接钱,而是笑了笑,脸上挤出几根褶子,道:“小娘子,能不能你不给钱,把你包袱里的吃的给我。”
沈辛夷有点惊讶,随后恍然大悟,从包袱里拿出一包油纸装的饼,道:“你是说这个通神饼吗?”
那饼薄得像纸,形状如同满月,边缘金黄,内部却白得有些透明,半透明处隐约透出姜黄之色,又有几点葱绿点缀。
“对对对,就是这个!”车夫眼睛骤然亮起。这饼一从包袱里拿出来,麦香就扑鼻而来。
他不由又想起,小娘子在车上吃饼时,进入鼻腔的姜的辛香、葱的清香。
忍了这一路,还是没忍住。
沈辛夷笑道:“那这包饼就给您吧。”
“好好好。”老汉小心翼翼接过去。他还要拿回去跟娘子一起分呢。
通神饼他以前也吃过,但并不是很喜欢,可现在看到这位娘子做的饼,他才知道,不是通神饼不好,而是别人做不好。
光是看这饼的薄脆辛香,这位娘子的手艺就比他吃过的许多脚店的厨子都好。
沈辛夷哼着歌,看了一眼“武林门”三个字,大踏步进了门。
临安,我回来了!
去川峡学厨两年回归,沈辛夷这次,是要大展身手的。
她前世生在四川,一辈子平平无奇,高考擦线上二本,毕业进四川省会西南缅北血汗公司,做了饮食方面的媒体编辑。没有五险一金,通宵改稿是常事。
工作本就足够辛苦,甲方更让人愤怒。那天,她连续加班二十八小时,改稿十九次,终于,在交稿最后期限的一秒钟内,得到了甲方满意的答复。
“用第一版。”
她倒在了火锅桌上,在吃到第一口毛肚之前。那一刻心悸的原因,至今难以定论。
死后她竟然穿越了,不过等她恢复记忆、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十岁了。
前世她痴迷美食,上学时最后一节课满脑子都是下课去食堂吃什么,课听不进去一点,下课铃响就狂冲出教室和同学抢饭吃,一帮学生丧尸一样涌进食堂。毕业以后,也想研究厨艺,但根本没时间自己做饭。
这一世她恢复记忆以后欣喜若狂,马上进酒楼当厨婢,很快跳槽到临安府第一大酒楼,仅仅三年就轮过后厨数个岗位,升到主厨弟子,引得后厨其他人艳羡无比。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古代,而是类似平行世界的时空,因为这里,竟然没有川饭!这对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是多么残忍!
她锲而不舍,终于在一个商人那里找到了川峡贩来的川椒,就买来做菜,可惜被师父发现,逐出师门。
“如此痴迷这些下流的旁门左道,你的路已断了。”
沈辛夷不觉得那是旁门左道。民以食为天,生存之根本,怎么也要分什么正统旁门,什么高雅下流?何等荒谬可笑。
“师父,你不是说川椒味重,掩盖食材本真,只有蛮荒之地没吃过好东西的贱民才会喜爱吗?我要去川峡,找到更多川峡的食材和技艺,用它们打败你。”
师父拂袖而去,有些恨铁不成钢。临安菜系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容不得穷山恶水的蛮子带来的俗物污染,暴殄天物。
沈辛夷如愿去了川峡,全家人都支持她。
现在,她回来了。
“东泉巷,我记得是第……四道门吧。”
“咦,这是谁家的房子被火烧了?”到了东泉巷,没走几步,沈辛夷就看见焦黑的断瓦残垣。
“这家人好可怜啊……怕是要赔惨了。”她叹口气,又往前走到隔壁。记得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她开口喊:“娘,大姐,阿芒,我回来了!”
隔壁那焦黑的门“砰”一声砸到地上,还弹了两下。
一个编着赤色细辫、体型健壮的少女从焦黑的房子里跑出来,看见沈辛夷的第一眼就泪流满面。“二姐!”
沈辛夷悚然大惊,她两年没回家,记错家门位置了!这坨黑焦竟然才是她家!怎么回事!?
再看这大哭的少女……这还是她那泼辣强硬的小妹沈灿灿吗?
沈辛夷连忙拉着人进屋,边走边急促地说:“阿芒别哭,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大姐和娘呢,在家吗?”
沈灿灿眼泪稍减,伸手指了指堂前,“大姐在那里,她病了。”
沈辛夷快步进屋,堂前地上此时被扫出来一片干净的区域。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穿着粗布麻衣坐在箱笼上,背靠着焦黑的墙壁,灰头土脸,却还是能看出灰土下美丽的容颜。
沈辛夷:“……”
这还是她那精致迷人的大姐沈清瑶吗?怕是漂亮衣服都烧光了。
沈清瑶听见声音,转头看见是沈辛夷,秋水般明媚动人的眸子里竟也渐渐泛出泪花。
沈辛夷急了,沈灿灿本就小孩子脾气,哭是正常的,可大姐沈清瑶温文尔雅,素来沉稳,怎么也哭呢?难道是病得很重?
她连忙上前拉住沈清瑶的手,“大姐,是不是病得难受了?”
沈清瑶嘴唇嗫嚅,有气无力道:“我……饿……”
沈辛夷一怔,得知不是病痛心里倒一松,道,“家里就一文钱没有了?”掏出剩下的一包通神饼,打开递到沈清瑶手里。
通神饼是姜末、葱花混着面糊摊成的薄饼,制作简单,容易保存,她就多做了些带着,省下路上的伙食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沈清瑶仿佛见到救星,眼冒金光,立刻接过来咬了下去。
通神饼酥脆无比,咬一口不停掉渣,但此时沈清瑶已经无法注意那些渣子。
入口先是恰到好处的咸香,然后葱的香味被油完全激发,带着滚烫的锅上烙出的麦香,盈满口鼻,姜的辛辣适时跑遍口腔,将香味推到顶峰。
酥脆的口感让这些味道随着饼的碎片不停在舌尖跳跃,味道融合得刚刚好。
在经历过数日小妹的厨艺摧残后,来上一口,仿佛过去数日的痛苦都远去了,直可通神!
沈灿灿走过来,擦了擦眼泪,说:“还有二百文钱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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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菜太难吃了……”
沈辛夷问:“怎么是你做饭?娘呢?”
沈灿灿又想哭了,道:“娘跑了。”
沈辛夷脑袋快要宕机,“跑了是什么意思?”
沈灿灿:“……她说,我这个最小的也十六岁了,我们都该自己讨生活了,她要自己去逍遥了。”
沈辛夷呆了半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可现在全家人都只能依靠她了。
沈辛夷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正大啖通神饼的大姐,又说:“大姐生的什么病?”
沈灿灿:“大姐给人抄书多了,手腕子疼,所以不能干重活儿,大夫说,最近也不能再给人抄书了。”
沈辛夷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就好,大姐应该是腱鞘炎发作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她便开口问了重要的问题,“那这房子……”
沈灿灿又哭道:“我做饭到一半又去打水,结果……”
沈辛夷心疼了,把人抱进怀里摸摸头,“你又不是故意的,没事。”
沈灿灿抓紧沈辛夷的裙子:“楼店务来了几个人看过房子,要我们赔偿五百贯钱。”
沈辛夷听到这笔巨款,心中一阵绞痛,强自冷静,又算了算,道:“这房子烧得差不多,五百贯不算贵了。”
临安房价本来就高,买一座低等的宅子要一千多贯,还好她们家这房子是租的楼店务的廉租房,不是买的。
沈灿灿从沈辛夷怀里出来,哽咽道:“可是我们还不起啊。”
沈辛夷掐了把沈灿灿的小脸,笑道:“谁说还不起?二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灿灿一呆,“二姐,你有什么办法?”
沈清瑶吃完饼,擦了擦嘴角的碎渣,整个人焕发出精气神,闻言笑道:“看来阿椒是很有信心,在临安闯出一份天地了。此去川峡收获不少吧。”
沈辛夷自信一笑,道:“当然。大姐,阿芒,家里还剩下多少值钱东西?”
沈清瑶面露难色,道:“没有值钱的……我本就没什么金银首饰,那些绢帛竹木的都烧尽了,剩下几个玉的,也都换作了衣服被褥。”
沈灿灿点头,道:“二姐,现在家里,就只有几件衣服被褥,和两百文钱了。”
沈辛夷道:“那也够了,大姐,阿芒,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能住回房子里。”
沈清瑶捕捉到某个字眼,心里一跳,笑容一顿:“所以,现在要去住……”
沈辛夷认真道:“我刚回来时,看见城外有个破庙。”
沈灿灿心中愧疚,第一个表示赞同:“行,二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我们就搬。”
沈辛夷知道破庙环境差了些,大姐肯定住不惯,先劝道:“大姐,城外破庙不要租金,我们就省了店租和房租。这二百零五文钱,连城里一个月的房租都不够,可是拿去当本钱,等挣了银子,就能回城里租房了。”
沈灿灿道:“二姐,你也只有五文钱啊。”
沈辛夷尴尬一笑:“还是刚才省的车费。”
沈清瑶叹一口气,虽然嫌弃破庙的环境,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得道:“好。”
端午将至,风雨飘摇,捕快频频在城内巡逻。
进城路上的破庙里忽然有了人声。
2. 致命毒菇
青葱滴翠,冷雨潇潇。
泥泞的道路上陷进几道积水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破庙里。
沈清瑶捧着自己仅剩的几副墨砚残书,沈辛夷和沈灿灿都背着沉重的箱箧,里面装着还能用的器具、少量食材、衣物被褥等等。
三个女子钻进破庙,把油纸伞放在墙边。
沈辛夷关上门,冷风从门窗的破洞吹进,她又搬了几块地上的破木板挡住大洞,道:“阿芒,把里边儿打扫一下,我点点东西。”
“哎,二姐。”沈灿灿应了声,卸下背上的箱箧,撸起袖子开干。
沈清瑶无事可做,走到沈辛夷面前,“阿椒,要记下么?”
沈辛夷打开箱箧,蹲在地上盯着一堆锅碗瓢盆,闻言道:“好啊大姐。”
破庙里日久无人,一处干净地方也无,板凳积灰,沈清瑶干脆站着。
沈辛夷点过东西道:“碗碟和锅铲都没事,一会去砍点柴,顺便做几双筷子。灶台就用庙里的。也没什么要添置的。”
沈清瑶点头,心中担忧未解:“租金、税费都是零,可食材的成本也不低,要是只卖最便宜的炊饼,买面粉和油花的钱倒是不多,可利润也低。可我们每个月要还楼店务五贯。”
五贯这个数目实在不小,更何况她们要的是五贯净利润。
寻常走街小贩,一日收入几百文,刨去摊位租金、税费以及个人的生活成本,最后不过勉强维生而已,一旦遇到一些其他损耗,那便存不下一文钱。
她们虽然省去了大量支出,但就算生意极为火爆、门庭若市,一个月也最多能有两贯利润,更何况此地地处荒郊、人烟稀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客人?
沈辛夷道:“大姐,正是这里偏僻,才能做很多无本生意。”
“无本生意?”沈清瑶低声道,“你是说……”
“不错。”沈辛夷笑得眉眼弯弯。“这座庙依山傍水,山中有山珍,水中有河鲜,山鸡野兔鱼虾蟹,岂不是手到擒来?”
沈清瑶喜道:“当真是上好的无本生意了。还有荤有素,若是生意红火,说不定真能赚到五贯。”
沈辛夷笑道:“正是。”
沈灿灿一手一个拎了两只小板凳过来,放在两人身后,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计较什么呢?”
沈辛夷和沈清瑶回头一看,只见破庙已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沈灿灿干活利索,只剩下两位姐姐脚下的地没扫了。
沈辛夷道:“我跟你大姐说,这山里有许多能取用的东西。”她往外一看,只见一束束金灿灿的阳光从破庙门上的小洞里射进来。“端午将至,最近雨多,天晴后想必有不少野生菌。我去采点儿回来。”
沈灿灿跃跃欲试,说道:“二姐,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瑶笑道:“你们去吧,剩下的我来归置。我这右手虽说不行了,左手倒也管点用。”
“嗯,大姐,那我们走了。”沈辛夷点点头,拿了两个筐子,跟沈灿灿一道出门了。
龙王庙附近有大片的树林,雨后林中的空气凉而清新,似乎有一种树木和青草的香气。
小腿高的杂草上落满了水珠,强行走过去不免湿了裙子。
沈辛夷和沈灿灿各自拿了根地上捡的棍儿,拨开挡路的草枝。
地上散落着干枯的松针、树叶,盖成一篇,但沈辛夷还是能很快找到蘑菇生长的地方。
川峡是菌类物种极其丰富的地区,去年她就经常去雨后去山上捡菌子。干巴菌,见手青,鸡纵菌,有些浓烈如鸡油,有些鲜香似坚果,种类多如牛毛。
现在回来临安,虽然菌种少了很多,但配合其他食材,也能做出许多道带菌菇的美味佳肴。
拨开枯叶,旁边往往生长着一两株小小的绿株,隔不远就有一只胖乎乎的菇。枯叶上凉凉的雨水会沾染在手上,然后把菌菇菇抓进手里,触感也是湿润的。
胖嘟嘟的黄殿菇,本质是一种牛肝菌,杆子金黄可爱有弹性,菌盖色深有纹。肉质肥厚,炒食极佳。
从地上横倒的朽木里,找到了新鲜的合蕈,也就是香菇。这是沈辛夷前世吃的最多的菇,也是千家万户最常见的菇,可以起到味精的效果。任何平平无奇的菜,只要下几片香菇煸炒,就可以勾出鲜味。万菇之王,不外如是。
其他的菇,沈辛夷都采得不多,但是香菇她可是大采特采。香菇晒干以后,做菜时香味更加浓郁,她要多采一些回去做成香菇干。
沈灿灿跟沈辛夷学了一会儿,也很快找到了各色菌菇。
沈灿灿从地上摘了好几朵胖墩墩的蘑菇,步子都迈得大了,回头冲沈辛夷说:“二姐,前面还有很多,我们分头去挖,回来再让你辨认。”说完不等沈辛夷回答,就转过身跑走了。
见沈灿灿走了,沈辛夷先不急着摘菌子,而是走到一棵大树下,蹲坐在树脚下。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之前在姐妹面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一个月赚五贯钱,哪有那么容易?足够买平常人家半年的口粮了。
可尽管艰难,也总有一线生机。这处选址,就是她的生机。
这座龙王庙距离不远处有一家小食店,是丁家的产业。
丁氏女掌权,不做城里的食店,只做城外的食店。店铺坐落在上佳的位置,大部分来往城内外的人撑到这里,都要下来吃上一口,否则饿到进城时人已成了个铲子。
没有竞争,客源保证。用差而稳定的厨艺,得到最大的利润。这就是丁氏产业围城的策略。
然而就算把丁氏的客人全抢过来也不够。要做到月入五贯,必须吸引城里的人也来买。怎么才能让城里人大老远出城来买食物?
沈辛夷戳着脚边的蘑菇头,已经有了想法。
她起身抖了抖裙角的泥土,起身继续捡菌子,不一会儿就捡了半筐。
“阿芒!”沈辛夷在林子里看不着沈灿灿的身影,就放声叫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沈灿灿的回声。沈辛夷喊她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见沈灿灿提着满满一筐蘑菇回来。
沈辛夷道:“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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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够了,多了放着就不新鲜了。咱们先回去吧。”
沈灿灿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我刚才还听到山鸡的叫声,明天就来抓。”
沈辛夷笑道:“好。”
破庙外的泥泞道路上,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
丝绸的鞋面沾染了泥泞,他那张周正的脸扭曲了片刻,嫌弃道:“这什么破地方……”连忙加快了速度,来到了破庙的屋檐下。
门窗破损,他还没推开门,就已经从门的小洞上看见了里面那个窈窕的身影。
是沈清瑶。虽然穿着不复从前精致优雅,但纤柔身体穿着粗布麻衣,看着也别有一番风味,就如同她鬓边那支柔白带粉的花。
他拿宽袖垫着手掌,把门推开。
“清瑶娘子。”
沈清瑶吓了一跳。
最近城里巡查日紧,据说偏远地区常常有武林人士闹事,这破庙刚好无人管理。
两个姐妹都出去了,就她一个人守着这破庙,心中自然担忧,听到推门声时还以为是强盗来了,下一刻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心才松了。
“清瑶娘子,是我。”
沈清瑶惊讶道:“原来是汪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汪玉露出心疼的表情。“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清瑶,你竟落魄至此。我一听你们家遭了火灾,急坏了,去找你,才知你们已经搬走。”
他上前一步,握住沈清瑶的肩膀,“为何,为何不找我帮忙?无论要房还是要钱,我都可以帮你的。”
沈清瑶脸色一僵,连忙推开汪玉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公子说笑了。你我非亲非故,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帮这么大个忙?”
“非亲非故?”汪玉眸中神采一动,似乎因对方的疏离心伤,“清瑶,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沈清瑶脑海里思索着如何拒绝才能不刺伤这人的自尊心,一时没有言语。
汪玉见她眉眼低垂、愁绪如烟的柔弱模样,更是情不能自已。“清瑶,我对你实在情深、情真。”
沈清瑶抬眼看他诉衷情。
沈玉道:“满城的人都知道你命硬福薄,小小年纪就克死父亲,将来必然也克死丈夫,没人敢追求你。可是,我不在意,阿瑶。无论别人如何说你,你在我心里始终如同画中仙子。
“如今看你落魄,我实在心如刀绞。粗布麻衣怎堪配你?只要你一句话,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便为你置办房产,让你搬回城里。”
沈清瑶道:“汪公子,你当真对我情真意切?”
汪玉以为她动心,面露惊喜,言之凿凿,十分坚定。“自然。”
沈清瑶:“你愿为我买下临安的宅子?你手中有这么多钱?”
汪玉一愣,道:“自然是租房。”又连忙补充道,“阿瑶,不是我不愿出这个钱,只是临安房价太高,动辄千贯,就连普通的朝廷官吏也难承受啊。”
沈清瑶轻笑一声,微微叹了口气,“此事暂且不论,汪公子,你若对我情真,那你的娘子丁氏怎么办?”
3. 致命毒菇
汪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不会让她找你麻烦的。”
沈清瑶与汪玉只能算半个熟人,本就对他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闻言平静地说:“汪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和她共侍一夫?要我当妾?”
汪玉柔声道:“阿瑶,你也是知书达礼的人。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沈清瑶无奈地皱了皱眉。原来连妾都不是,沈玉是要她给他当没名没分的外室。
她沈清瑶一直以来,在内孝顺母亲、疼爱妹妹,在外洁身自好、读书识字,她已经很努力去做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可她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沈清瑶的目光冷了下来。“原来汪公子的情真,就是连名分也不肯给我。怎么,是怕我克死你吗?”
汪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显然是被沈清瑶说中了。但沈清瑶还没有全部说中。
“瑶瑶,你听我说,你别生气。那丁氏刁蛮善妒,若是让她知道我要纳妾,恐怕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倒不如你在外间住着,我有空就来看看你。琴瑟和鸣,岂不美哉?现在我虽不能给你名分,可我的心中却永远只有你一人。”
他上前想要去拉沈清瑶的手,沈清瑶往后退了退,说道:“汪公子,我没有心思和你周旋。如今看来,是我对你无意,你也对我并无真情。既然如此又何苦纠缠。”
汪玉面色受伤,“瑶瑶,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可知道你每一次抄书,我都要买好几本。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的书能够那么畅销?那么多才华横溢的秀才也在抄书挣钱,别人为何要买你这滥竽充数的女子的书。”
沈清瑶秀眉一簇,心中忽然苦涩不已。
她之所以忍受对方的一再言语冒犯,和他说这么多话,就是因为以往替书店老板抄的书,汪玉总会买上几本。
她本以为对方多少对自己的才学有那么一点欣赏,如今看来却全然只是贪图她的颜色罢了。
是,合该如此。世间的才学都是男子的,又何时能轮得到她一个女子来说话?再如何苦练书法,终究也只是玩物罢了,入不了男人的眼。
她赌气道:“汪公子,你若觉得买的不值,可以将书还给我,我把钱退给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现在她们三人连吃饭都紧巴巴的,还怎么退钱给人?
好在汪玉没有让她退钱的意思。
汪玉皱了皱眉,道:“阿瑶,你这样便就有些无理取闹了。”那些书他拿回来就丢到了柴房烧火去了,手里哪还有沈清瑶的书?
“你这样说话,岂不是要将你我的情分全然斩灭?”
“汪公子,我和你并没什么情分,请你离开。今后也莫要再提这些话了,好好对待你的妻子。”沈清瑶厌恶地转过身去。
汪玉脸沉了下来。“沈清瑶,你当真如此无情?”
真是不识抬举。他好说歹说这么久,又是做小伏低,又是倾诉深情,可这铁石心肠的女人竟丝毫不动心。
沈清瑶这种克父克夫的女人,还一把年纪,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不成。
沈清瑶道:“你走吧。”声音清冷,却让汪玉心中怒火更烧。
“我对你数月情谊,你总要让我一亲芳泽,才能死心吧!”他从沈清瑶背后抱了上去,就去吻沈清瑶的脸。
沈清瑶吓得尖叫起来。
天上一道惊雷闪亮,照亮了两人的脸。
雷声下的沈灿灿和沈辛夷都抖了抖,抬头看到天边一片乌云。
沈灿灿看着天说:“呀,看来要下雨了。也不知要下几天呢。”
端午前的雨水,常常淅淅沥沥持续两三天。
沈辛夷说道:“若是一直下雨,就不好进山打兔抓鸡了。我这就去河里抓点鱼来。阿芒,你先把这两筐蘑菇带回去。”
“好,二姐你小心。”沈灿灿点点头,提着篮子回家了。
“大姐,我回来了!”沈灿灿拎着篮子边跑边喊,隔着好几步就看见破庙的门半开着。
有人正抱着她柔弱的大姐纠缠。
沈灿灿双目圆睁,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抓起墙边的木棍就冲进去,一棒敲在那男子的背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大姐无礼?!”
汪玉痛嚎一声,放开了沈清瑶,手扭曲地揉搓自己的后背,却摸不到最疼的地方。“大胆!你竟敢出手伤人!”
沈灿灿走到沈清瑶身边,“大姐,你没事吧!”
沈清瑶摇了摇头,看到沈灿灿回来,惊慌的内心瞬间定了下来。还好沈灿灿回来及时,她并没有被这人占到什么便宜。
沈灿灿又指着汪玉说道:“这人是谁?”汪玉平时和沈清瑶见面几乎都在书店和街上,因此沈灿灿并不认识他。
沈灿灿不认识汪玉,却知道敢欺负大姐的就要教训。
沈清瑶在沈灿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沈灿灿瞬间涨红了脸。
正在这时,汪玉怒道:“你这泼妇,丝毫没有点儿家教,谁让你到处打人!”
沈灿灿拎起棍子又上来了。“你个登徒子,胆敢要我姐姐给你做外室,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边骂边打。
汪玉身上被抡了好几下,遭打出了大门外。他赶紧往外跑了几步,指着两人怒道:“好啊,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沈灿灿横眉竖眼,“你还不跑是吧?”她举起棍子作势要追出来打。
汪玉吓得连忙逃走了。
“呸,什么东西?也敢占我大姐的便宜。”
沈灿灿拎起地上的两筐子蘑菇进了屋。
“大姐,你看我摘了多少菌子回来?”
沈清瑶笑道,“阿芒真厉害!对了,你二姐呢?”
沈灿灿道:“二姐看着要下雨了,怕明后天雨大上不了山,先去河边捉两条鱼回来。”
沈清瑶点点头:“好,那你去把菌子放好吧。”
“哎。”沈灿灿把筐子拿进灶台里放了又回来,发现破庙里的摆设被沈清瑶重新归置过一番。
这庙子里没有厢房,也没有偏殿,不像那些大的寺庙,所以才会被荒废。
沈清瑶便用木板隔离出几块区域,又用扫把细细扫了一番,晚上就在这里搭上一些台子,铺上被褥睡觉即可。
外头还没下雨,半边天阴着,半边还有阳光。沈灿灿把门打开,让风吹一吹灰尘,再让阳光除一除湿气。
这段时间,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了。
汪玉跑回家里,身边亲近的家仆丁茂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上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汪玉把事情一说,丁茂见他实在气得很,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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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要不然我们告诉夫人,说那泼妇打你,让夫人给你出气。她看到你这么惨,肯定把她们都掀翻!”
汪玉怒目,一脚将人踹翻,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娘是不是疯了?想害死我是吧?母老虎要是知道我跟沈清瑶的事儿,不但是他们沈家,连我都死定了!”
丁茂自知失言,连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又凑到汪玉身边说道:“是是是,老爷,我错了。”
说完给汪玉奉上一杯茶,汪玉接过来狠狠喝了几大口,才怒道:“蠢货,根本指望不上你。还好我有办法。”
丁茂连忙道:“是,老爷您聪慧绝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汪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
丁茂一看就知道这个荷包是沉甸甸的,里面银子不少。
丁茂眼睛一亮,附耳过去,听汪玉说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找几个江湖人士,把那几个女人给我狠狠揍一顿,出上一口恶气。
等她们被打的半死不活,我再出来英雄救美。何愁这女人不动心呢?”
丁茂眼睛放光,恍然大悟。“还是老爷聪明啊。我这就去办。”
他接过荷包,将荷包揣进兜里,喜笑颜开走了出去。
汪玉眯眼看着丁茂离开的背影,眯着眼冷笑一声。沈清瑶,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泥泞的道路上,两名武林人士背着长刀在岔路口徘徊。
“怎么了?”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另一瘦汉回答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折家那位少主的身影了。”
他看了看前方,两条岔路上都有杂乱的脚印,看不出什么异常。
“哟,他居然能跑到临安啊。是什么让他拥有如此巨大的决心。”壮汉闻言调笑,很明显不觉得那位少主能跑这么远。
瘦汉道:“这哪知道呢?反正是他们折家的家事。只不过这次盟主给的赏银多,咱们要是能把少主给抓回去,那也是一大幸事啊。”
一个月前,武林盟主的儿子失踪,折家发了帖子,请江湖同道遇到折惊澜,就劝他、或抓他回去。
壮汉道:“我看你是喝了假酒了。那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武功高强,就凭咱们两个,能把他给抓回去?”
瘦汉道:“哎,万一他这一路逃亡,又饥又累,完全没有力气,就轻松被咱们逮住呢。”
“做梦吧你。”
两人往前走了走,走到一条岔路中间,仍旧没看见人影。
瘦汉笑道:“看来真的是我弄错了。”
壮汉本来也没有当真,两人便说笑着离开了。
折惊澜躲在草丛里,几乎成了一个泥人。泥巴完全糊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孔,健壮的身体也装在褴褛的衣衫里,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
两只疲惫但明亮的眼睛盯着两人身影,直到他们完全离去,才终于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头晕眼花,看见前方有一个破庙,便躲了进去。他是从偏门进的,里面是一个小厨房,灶台好像被收拾过。应该有人住。
但他已经顾不上有没有人了。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全身的力量早已用尽,又不敢跟任何人求助,生怕他爹把他抓回去。
他腹中咕噜咕噜直响,这时墙角的两筐蘑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立刻扑了过去,抓起一个蘑菇就啃。
4. 鲜椒鱼脍汤
龙王庙后边儿有一条定潭河。
穿过河边的松树林和矮木丛,走下湿草地来到岸边,就能看见一条宽阔的大河。
走到河流拐弯处,有一丛小小的竹林。
沈辛夷从地上捡了半截干枯的竹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把顶端削尖,走到河边上水浅的一处。
可惜今天没有带簸箕,否则就能搞到许多小参子鱼,回去炸小鱼干吃。这鱼数量极大,平时人要是想来弄上两筐,轻易就能得手,且并不影响来年鱼获丰收。
现在她手里有工具,可到水里去叉大鱼来吃,只不过是哪种品种的鱼就不知道了。好在这河里黑鱼、鲢鱼、鲤鱼、鲫鱼都不少。
一个厨子,也应当是一个好的刀枪手。
沈辛夷站在河里,半截身体都沉在水中,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看到天上的乌云渐沉,又是一道闪电。
机会来了。她看到几条大鱼来到岸边,浮出水面,嘴巴在水面张合。在大鱼附近更有密密麻麻的小泡泡,是那些小鱼儿在呼吸。
沈辛夷眼疾手快,一竹竿插下去,力量深透河底。
其他鱼都被吓走了。沈辛夷已经叉上一条大鱼,拎起来,是一条三斤半左右的黑鱼。
沈辛夷露出笑容,已经想好了今天吃什么,用细竹枝穿了鱼嘴,拎着它往家去。
走到破庙附近的岔路口,忽然一声惊雷,大雨终掉了下来。
她一只手盖在头顶,快步往破庙跑去。
沈清瑶和沈灿灿正站在破庙的门口,两人接连发现了她,冲她招起手来。
沈辛夷跑进破庙里,沈灿灿过来接过鱼,把鱼放进破桶里。
那桶也破了一半,有几根短木板,不过还能装半桶的水,养一条黑鱼是没问题的。
沈清瑶拿帕子替沈辛夷擦了擦脸上的水,又拨了拨她的头发。“何必非得冒着雨去?咱们有这些蘑菇,省一省够吃几天了。不吃肉又有什么要紧?看你,裙子都湿透了。”
沈辛夷一笑:“没淋到什么雨,是在河里弄湿的。”
沈清瑶催她去换上干衣服,沈辛夷便去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沈灿灿蹲在地上,盯着那条大鱼说,“二姐,我们今天就吃鱼吗?”
沈辛夷笑道:“嗯,给你们做鲜椒鱼脍汤。”
沈灿灿道:“是杭椒吗?把杭椒加到汤里,那还能吃吗?”
沈辛夷道:“不,是川椒。”
当初她就是因为私自用川椒做菜,被逐出师门的。活像犯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儿,断送了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哦,对了,还说这个川椒的味道污染了他们大酒楼的锅,锅要换,还叫她赔了锅的钱。二两银子!
临安这边所用的唯一能有点辣味的东西就是杭椒了。
沈辛夷:“我从那边带回来不少调味的香料,以后让你们都尝尝。”
虽然由于地域因素有些香料在临安找不到,不过她带了一些还能用用,而且也有来往于两地之间的商贩,仔细找找可以买到。
“好啊好啊。”
沈辛夷道:“我们今天摘的那些菌子在哪儿呢?”
沈灿灿道:“我放到厨房里墙边上了。”
“行,那我去捡捡蘑菇。”
沈灿灿:“二姐我去帮你!”
一进厨房,看到那两筐菌子,沈辛夷就说道:“咦,怎么感觉这菌子好像少了点儿?”
沈灿灿“啊”了一声,凑过去看了看,说:“好像没有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记不太清楚了。
“算了,来收拾菌子吧。”沈辛夷也没细究。
沈灿灿去缸里舀了一桶水。等沈辛夷分拣出来菌子,按照种类分门别类放好,她就把菌子洗干净放到菜盆里。
沈清瑶的书都烧光了,现在手头也没事儿可做,就搬个小板凳跟着两人进了厨房,在她们旁边坐下,一手托着腮看两人干活。
“哎哟,”沈辛夷看到筐子里的一只蘑菇,连忙捡出来专门放到一块地上。“阿芒,等会儿把那些选好的菌子再多淘洗几遍。这种蘑菇有毒的。”
“啊!”沈灿灿又惊又怕,“我看它长得挺普通的。”
沈清瑶也道:“还好我们阿椒认识……”
沈辛夷道:“很多蘑菇长得虽然相似,实际上是有区别的。等会儿把这种蘑菇都拿去丢了就行了。”
沈灿灿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沈辛夷就把剩下的毒蘑菇全都捡出来了。
外边还下着大雨,几人不打算现在出门,就将毒蘑菇都堆在了墙角。
沈灿灿洗干净所有的蘑菇,厨房里还不到生火的时候,沈辛夷就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厨房杀鱼。
这种大鱼的力气大得很,若是不熟悉的人来杀鱼,很容易切到自己的手,因此只有沈辛夷自己可以做。
沈辛夷拿擀面杖一棒敲在黑鱼的头上,黑鱼立刻就不动了。
虽然被竹竿戳了一个小洞,品相不太好,但并不影响食用。
用菜刀把鱼鳞启干净,又挖了鱼腮,剖开鱼腹。
片黑鱼,首先要沿着脊骨将鱼肉分开。沈辛夷的刀一路行云流水,从鱼尾来到了鱼头,然后将鱼头稍微翻到中间,抬起刀往鱼头中间斩去。
“住手!”
一声严肃至极的低喝声,吓得沈辛夷的手一抖,好险没砍到自己的手。
沈辛夷一转头,震惊不已地看着眼前满身泥巴的男人。哪里来的乞丐?!
折惊澜吃完蘑菇之后,觉得身上的泥巴不舒服,就把泥巴搓了搓,不过搓不干净,因此身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污泥。脸也是只有一半小麦色的皮肤在外面,其他的都被糊住了。
所以此时他依然还是像一个乞丐。
但可怕的是,他的眼前光怪陆离,看见的一切像是被套上了扭曲的镜子,窄的变成宽的,宽的变成窄的,五色缤纷,变幻无常。
厨房笔直的房梁和墙面扭曲,好像波浪。好几个爹在天上飞来飞去,折惊澜几拳把爹都打飞了,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把锋利的刀,这刀刺痛了他的眼。
握着刀的,很明显是一个女人,很胖,看上去好像一个圆滚滚的巨型鸡蛋,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女人手里的那把刀又长又锋利。这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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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厨房里的菜刀,而是绿林屠夫用来杀人的大刀!
折惊澜警惕地往四下瞄了眼,就看到那一顶巨大的铁锅里面装着大半锅的液体,液体咕噜咕噜冒着紫色蓝色的烟。那里面分明都是血液!
救命啊,他是造的什么孽!
他整日里练功,潇洒的很,可他爹却突然说要把他赘到东海上的孤岛!那孤岛远离陆地,听说那地主家的女儿多少年都没嫁出去,找的每个夫婿最后都没有谈成。
而他爹竟然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也不安排他跟那姑娘先见见面,就说要把他赘过去!
现在他机缘巧合,不知怎么的就见到了这个未婚妻。
难怪他爹不让他们提前见面,原来此女容貌丑陋,体壮如牛!
这还不重要。容貌之丑,不胜于心灵之美,他也并非不可以接受貌若无盐之人。
但最可怕的是,这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那案板上放着人肉,锅里煮着人血!
爹是不是疯了!
折惊澜只觉得头晕目眩,马上就要晕倒过去,但却依然秉持着最朴素的正义感,开口阻止了对方的暴行。
“住手,你要干什么!”
沈辛夷:“我在杀鱼啊。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不由想到,这个人是不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流浪汉呀?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就不好赶走对方了,毕竟这破庙也不是自己的产业。
折惊澜怒从心头起。什么?杀人!亏她说得出来!“你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心如蛇蝎,妄造杀孽!”
沈辛夷一头雾水。这人是法海吗?还是什么鱼类保护主义者?
她刚要开口维护自己吃肉的权利,据理力争,对面那乞丐却又突然道:“呵,我千里迢迢赶来,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一个残忍的女人。你死心吧!就算你娘和我爹谈好了,我也绝不会做你的赘婿的!”
与此同时,内心的正义感让他快步上前,去夺沈辛夷手中的刀。
他眼前恍惚,根本看不清刀在什么位置。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辛夷的手腕,一用力,刀就从沈辛夷手里落了下去,哐一声插进了木质的案板上。
沈辛夷吓得往后退,而折惊澜却也顺着她的脚步逼近,把她压在了墙面上。
沈辛夷惊魂未定盯着那把菜刀:“这样很危险的!”
折惊澜盯着沈辛夷。虽然脸上脏污,可那双漆黑眼睛却射出明亮的正义的光。“我绝不允许你滥杀无——”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震。慢慢转过头,看见一个编着赤色发辫的少女正拿着一根棍子,还保持着打人的姿势。
“你……好……”
你!好卑鄙的女人!背后偷袭!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慢慢倒了下去。
沈灿灿愣了愣,说:“你好。”被打了还这么有礼貌,不像是个坏人啊。“二姐,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呀?”
沈清瑶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呀,这是什么人?”
沈辛夷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顶着姐姐妹妹的目光,沉默片刻,说:“他……他是我娘给我找的赘婿。”
5. 鲜椒鱼脍汤
沈灿灿震惊:“啊!?”
沈清瑶沉默片刻,道:“娘走的时候,确实这么说过。”
顾云巧走的那天,沈灿灿刚过十八岁生日。
除了一个小包裹装点贴身衣物,顾云巧什么也没带,包括两个女儿。
“你们都大了,是时候自力更生了。我也该走了。”
沈灿灿和沈清瑶看着顾云巧背上包袱,问:“娘,你去哪儿?”
顾云巧笑了笑,道:“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看到她的笑容,沈清瑶和沈灿灿都无话可说。
她们拦不住她,也没必要拦。
她多年辛苦把她们三个养大,如今她们大了,她也该有离开的自由。
沈清瑶柔声道:“娘,照顾好自己。”
沈灿灿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挤出来一个笑容。明白应该笑着送她走,但心里还是十分不舍。
“不用担心,娘能一个人把你们带大,在哪里过不好?”顾云巧爽朗一笑。十余年寡妇生活,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充满朝气。“顺便呀,要是遇到合适的,给你们带个赘婿回来。”
沈灿灿和沈清瑶都没想到这一遭,沈灿灿立刻惊讶道:“赘婿?”
“本地这些男人都瞎了眼睛,你大姐才会到现在都没嫁出去。你二姐去外地一年多,还要几个月才回家,你又……”顾云巧看了看年已十八却无一个男人示好的沈灿灿,接着说:“咱们顾家的女儿,多半在临安是找不着夫婿了。
她半开玩笑道:“我去外地物色物色,找几个比临安公子哥好上百倍的男人,过来入赘。”
沈清瑶回忆到这里,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实在是有些惊奇。想不到娘办事的速度竟然如此惊人,出门才小半年,这么快给二妹找到了赘婿,人还到家里来了。
沈灿灿显然也有这种想法,立刻接受了现实,道:“娘也太快了!只是这人,怎么这么落魄啊?”
沈清瑶道:“还是别管这些了,先把他搬去休息吧。”
沈辛夷和沈灿灿哦了一声,一人架一条胳膊,把人拖到了大堂里。
“呼。”把人放在刚搭起来的木板床上,沈辛夷叹了一句,“真沉啊。”
沈清瑶笑道:“看着倒挺壮的。要是真招了当赘婿,苦活累活就不用阿芒去干了。”
沈辛夷莫名被沈清瑶揶揄一句,不好意思道:“大姐,咱们还没谈好呢。”
沈清瑶道:“我也就随便说说,当然是要咱们妹妹喜欢才能招进来,否则直接赶出去。”
沈辛夷不搭腔,道:“阿芒去烧点热水来吧,我给他擦擦身子。”
沈灿灿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要热水啊,他又不来葵水。”
沈辛夷道:“现在还下着雨呢,气温低,看他这么落魄,要是再接触了冷水弄病了,不还得我们照顾,到时又麻烦的很。”
沈灿灿“哦”了一声,刚想转身进厨房,沈辛夷又突然想起什么,道:“阿芒,咱家只有你的衣服能给他穿了,给他一套旧衣服吧。”
“行。”沈灿灿平时惯爱穿男装,去拿了一套衣服来给沈辛夷,然后就进厨房去烧水了。
铁锅大火,没一会儿就烧了一锅热水。
沈灿灿拎了一大盆水到大堂,放下水之后,把木板竖起,隔绝了内外,然后在木板外边说:“二姐,要加水就叫我哦。”
“哎。”沈辛夷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尴尬起来。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把男人衣服扒下来,露出男人身上一块一快的泥。
沈辛夷把毛巾在水里荡了荡,搓了一条半湿半干的热毛巾,把男人身上的泥巴渐渐擦下。
大概擦过一遍之后,毛巾下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和健硕的肌肉,沈辛夷也终于看见了男人的脸长得什么样子。
这人长得倒实在是英俊,看着有几分正气,只是左侧眉上有一条刀疤,使得眉毛斩断,平白多了几分凶煞之气。
沈辛夷又随便搓了搓他的头发,发现黑发底部有几根白发。天气冷,没继续帮他洗头,头发还是等他醒来之后,挑个大日头再自己洗吧。
沈辛夷把男人的脸一寸寸擦干净了,毛巾又往身上去,小心了许多,但总有不慎碰到男人的肌肉时,多少有些脸红。她也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生理性的吸引力了。
她在现代母胎solo了20多年,还从来没碰过男人的身体呢。
好不容易给人擦干净了全身,又把沈灿灿的衣服给男人换上。一换上衣服,又显得俊了很多。
沈辛夷给男人穿好衣服之后又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让发热的脸颊冷却下来,才端着盆子出去倒了水。
回来听见沈清瑶道:“现在多了一口吃饭的人,吃食还得再省着点儿。看他那样子也像是穷苦人家的,应该是身上没什么钱。”
沈灿灿点点头:“毕竟是娘叫来跟二姐相亲的,外地人过来不容易,我们包人家饭也是应该的。”又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咱们这儿多个人,要是那坏东西派人来找麻烦,我们就多了一份力量。”
沈辛夷走过去,疑惑道:“谁来找麻烦呀?”
“就是追求大姐的那个臭男人!”沈灿灿义愤填膺道。
沈辛夷看向沈清瑶,沈清瑶无奈,便把今天汪玉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辛夷怒道:“好不要脸,自己有正妻,还想来骗大姐给他当外室,阿芒打得好,这种人就是欠打。”
沈清瑶叹道:“当时虽然解气,可丁家毕竟也算是个大户。看他离去时愤愤不平,不知道会干出什么。”
沈辛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怕他。”
话音刚落,就听本来安静躺着的男人发出剧烈的呕吐声。
沈辛夷连忙跑到木板后,只见男人眼睛半睁半闭,趴在木板床边呕吐。
沈辛夷一把拉过旁边的破桶,接在床边,伸手去拍男人的背部,“你怎么了?”
折惊澜吐着,当然不能回答她的话,可沈辛夷看了一眼他吐出来的东西,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呕吐物当中还有一些没消化的蘑菇。
沈灿灿和沈清瑶在旁道:“他怎么了?”
沈辛夷道:“吃了毒蘑菇,快去拿热水来。咱们还剩最后一罐茶叶,多多冲进去。”
沈清瑶道:“我去拿茶,阿芒去拿水。”
沈灿灿去厨房端了一盆水出来,沈清瑶也将茶叶翻出,一大把搅进烫水里,很快就成了一盆浓茶。
沈辛夷将茶水兑温,一碗一碗往男人嘴里灌。
折惊澜喝了几大碗茶水,忍不住又将其呕了出来,吐了再喝,喝了再吐,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吐出许多清水,才终于不再呕吐。
沈辛夷扶着男人躺回木板上,用帕子擦干净他的嘴,见对方的嘴唇逐渐恢复颜色,心中放了心。
沈清瑶和沈灿灿开始前前后后收拾卫生,沈辛夷在男人身边看着,免得他又出什么事。
没一会儿,折惊澜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房顶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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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没有几个爹飞来飞去。
“你醒了。”耳中传来惊喜的声音。
他转了转头,看见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少女,正看着自己笑。
折惊澜嗓子很疼,好像刚刚大病一场,皱了皱眉,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辛夷道:“你刚才吃蘑菇中毒了。”她可真佩服这个人,居然直接生吃蘑菇。那么多蘑菇,就挑中了那些毒的,运气也够差的。
折惊澜明白了,这些蘑菇是眼前这位娘子的。他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太饿了。”接着脑海里想起自己刚才对人大放厥词,现在想来,对方应该只是在做菜而已。“对不住了,小娘子,刚才我应该是中毒产生幻觉了,以为你在杀人。”
他声音嘶哑,言辞恳切,沈辛夷笑道:“没关系,来,你先喝杯茶吧,润润嗓子。毒蘑菇吃了,看见什么都正常的。”
沈辛夷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以为她在杀人才阻止她啊。还好这男人不是什么鱼类保护主义者,否则想必是很难磨合,而且自己要做的鱼汤,他也没口福了。
折惊澜喝下一杯茶,顿觉嗓子舒服不少,肚子却突然雷鸣。毕竟刚吃下去的蘑菇都被吐出来了。
沈辛夷不由一笑,说道:“你饿坏了吧?我给你煮鱼汤去。”
折惊澜觉得有点丢脸,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流浪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照料,不由心中感动。这位小娘子真是人美心善,他刚才竟然误会对方是杀人魔,真是瞎了眼。“多谢。”
“没关系,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做饭。”
折惊澜看着沈辛夷离去的背影,只觉如同仙女一般,那粗麻面料的裙子也显得高贵优雅。
折腾许久,这下终于可以做饭了。
沈辛夷来到厨房,把鱼头砍下。排刺和鱼骨分割成鱼排,去骨的两片大肉又片成薄薄的鱼片。
鱼先加盐和带回的白胡椒粉腌制,再加淀粉水搅打至粘稠,然后把鱼分成两份,其中一份鱼肉加两勺姜汁。
等切好所有的配菜,取姜汁腌过的那份鱼,开火。
几只香菇切成片,和鱼骨一同放入锅中,将鱼骨煎黄后,香菇也散发出一阵霸道的鲜味儿。这时就把一大碗热水倒入煮开,至鱼汤变白,加盐和葱花,出锅时汤白如奶,浓香鲜美。
香菇鱼脍汤,给虚弱的赘婿补补身子。
再取另一份鱼肉,将青川椒分成两份,一份和芥菜根一起剁碎,另一份备用。
剁碎的芥菜根、青川椒和蒜末一同放入锅中爆香,还没见肉,油爆的调料飘出辛辣香味儿,已经勾人馋虫大动。
随后将鱼骨放入翻炒,再加入热水煮开,放白胡椒粉去腥,盐增味。再炖煮一刻钟,将鱼骨捞出。
剩下的汤再熬至浓白,之后放入鱼片,鱼片变色乘出,连肉带汤倒入鱼骨中。这时已是白汤飘着嫩肉,椒麻香气煮进肉与汤中。
最后放入少量芥菜粉和青花椒,热油泼香,一刹那滋滋激发出所有的香味,椒香扑鼻,肉香入魂。
鲜椒鱼脍汤,给自家三个肠胃健全的姐妹。
沈灿灿在做饭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此刻看两道菜都已经出锅,立马冲了进去,“二姐,可以吃饭了吗?”
沈辛夷笑着点点头。
沈灿灿端起一碗鱼汤走到外面去,咽了咽嘴里的口水,眉开眼笑:“啊哈哈,鱼汤来喽!”
沈辛夷也端起剩下一个大饭盆出去了,外面是两张嗷嗷待哺的嘴。
6. 鲜椒鱼脍汤
吃饭的桌子是断了腿的,垫了几个砖块接着用。四个人一人坐一方,分了碗筷。
折惊澜到底身体底子好,现在已经可以坐着吃饭。
当两盆鱼端到桌上时,他的肚子里又打起雷了。
数日缺乏美味刺激的鼻子,疯狂嗅着鱼汤的香气,只觉得自己这么多日的苦,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得到鱼汤的救赎。
太香了。
折惊澜口中瞬间分泌了许多唾液,眼睛都泛绿光了,但若是此刻像难民一样扑上去狼吞虎咽,这脸就丢得更干净了,只能拼命遏制着自己的渴望。
沈辛夷拿起碗开始给男人盛饭,说道:“你刚中毒吐了好一会儿,就先别吃辣的了,吃这个香菇鱼脍汤,养一养。”
折惊澜不由得有些脸红,自己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大闹一场,现在还要对方照顾。
沈辛夷在碗里舀了鱼片,再淋上浓白的鱼汤,递到男人面前。
折惊澜连忙接过来:“多谢。”
先来了一口鱼汤,鱼汤入口的那一刻,一股热流滑下喉咙,暖意从肠胃扩散到全身,似乎驱散了他这十几天的凄风苦雨。
人若下雨时在泥浆里翻滚,便会痛恨那冰冷的雨和泥浆。
但若是手里捧着一碗热汤,嗅着浓浓的香气,就会觉得窗外的狂风暴雨是一种风景,冰冷的空气只会衬得自己手里的这碗汤更加暖热。
折惊澜尽量让自己吃得优雅一些,动作虽然看起来沉稳,却咕咚咕咚吞了好大几口汤,直到碗里只剩一个汤底才停下来。不是因为不想吃了,而是因为他忽然想到这汤如此之香,若是配上肉是什么样的感觉?
夹起一筷子表面带着汤汁的鱼肉,送进嘴里。鱼肉嫩而不碎,柔软鲜香,几乎要把他的舌头也化在汁水里。
接下来,他一块接着一块吃干净了碗里的鱼肉,发现这娘子做的鱼汤不但味道好,而且每一片鱼肉都同等厚度,鱼片上没有一根短刺,可见刀功之好。比他们武林盟里的厨子手艺还好呢。
若是以后能天天吃这样的菜,岂不美哉?
仔细想想,此处破庙偏僻荒凉,正合适他隐藏身份,免得被爹抓回去。
折惊澜立刻决定想办法留在此地。
而沈灿灿和沈清瑶才没那么纠结的心思。
自从沈清瑶的手病发作,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口味像样的菜了。
鲜椒鱼脍汤的汤汁收得比香菇鱼脍汤要浓稠一些,直接来上一口裹满汤汁的鱼排,吃进嘴里极有实感,最爽的时候就是用唇把骨头连着的那些肉全都抿下来,似乎连鱼骨头也带着香气。
接着来一口挂满香气的鱼片儿,口感和鱼排不同,即便只是短时间煮熟,却十分鲜嫩入味。
芥菜根的辛,川椒的麻和蒜末的辣混合在一起,把鱼肉的鲜香推上了顶峰。
“嗯……”沈灿灿吃得眯起眼,闭着嘴不说话,满足到顶。
沈清瑶吃饭不像沈灿灿一样第一次就弄一大碗,而是一小碗一小碗吃。
当她吃完第二小碗的时候,看见折惊澜面前那碗香菇鱼脍汤已被男人吃了大半,男人英俊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然后沈辛夷把最后一点都倒进了男人的碗里,男人几口就吃光了。
沈清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都吃饱喝足,也到了谈事儿的时候了。
她擦了擦嘴,笑道:“这位公子,你到我们这里来是……”
折惊澜筷子一顿,忽然捂住后脑勺,露出一脸痛苦之色。
沈清瑶惊道:“你怎么了?”
沈辛夷和沈灿灿也纷纷看向折惊澜。
折惊澜佯装痛苦道:“头好痛,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沈辛夷看着他的模样,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蘑菇,很有可能具有神经毒性。男人不但中了蘑菇的毒,还在中毒时遭受了后脑勺的重击。这两种因素,哪一种都极有可能造成失忆。不如说,只是失忆,已经算是万幸。
沈清瑶本来准备和男人谈谈入赘的事情。虽然他们两家父母都说好了,可是婚姻大事要两个人心甘情愿才行。谁知道对方竟然失忆了!
沈辛夷忙手足无措地扶着男人,道:“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折惊澜皱眉,似乎正在忍着痛苦搜寻记忆,然后道:“我叫定波……”
沈清瑶又问:“那你可记得你家在哪里,家有几口人?”
折惊澜摇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他样子懵懵懂懂,真像一只样子酷帅凶悍却温柔单纯的大狗。
沈辛夷内疚,脸色变了变,最后柔声道:“没事,那你就住在我们家,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对方沦落至此,她们家怎么也不能置身事外。沈辛夷觉得挣钱的压力又大了一点,因为要给定波找大夫,恐怕花费不小。
沈灿灿呆住了,说:“姐,该不会是因为我……”
沈清瑶拉了拉沈灿灿,让她别再说下去,又跟折惊澜说道:“你身体不好,吃饱了就先去休息吧。”
折惊澜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点了点头,回自己床上躺着。
见他躺下,三个女子手拉手进了厨房。
沈灿灿一脸愧疚:“姐,他失忆该不会是因为我敲他后脑勺吧?”
沈辛夷道:“也可能是他吃的毒蘑菇造成的,并不一定是你的原因。我们多多存钱,给他找个好大夫看看。”
沈灿灿担忧道:“要是看不好呢?”
沈辛夷道:“那肯定要通知他的家人的。只有娘才知道他家人在哪儿。至少在娘回来之前,我们要一直养着他。”
沈清瑶见气氛有点凝重,便打趣道:“也挺好的,毕竟是我们家的赘婿。住在我们家这段时间,刚好跟阿椒培养培养感情。”
沈辛夷忍不住卸了那口沉重的气,假作嗔怪道:“大姐。”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说话间,外边雨停了。
沈灿灿道:“我去把这害人的蘑菇给丢了!”说完便出门,把蘑菇往道边一丢,又拿木棍刨了些土盖着。“都怪你这毒蘑菇!”说完又愤愤不平骂了几句,才回到屋里。
沈灿灿搓着手回到房间里,赶紧喝了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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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夷一笑:“冻着了?”
沈灿灿点点头,“下完雨,外边可是真冷。”
她们把所有门窗都关好,能避免风吹雨打,可这里毕竟还是比不上普通的民居暖和。
沈辛夷道:“明天要是还这么冷,咱们就做点儿解冻的辣汤卖。”
沈清瑶道:“明天准备开张了?”
沈辛夷点点头,道:“刚好适合这天寒地冻的天气,还能给我们自己都暖暖身子。”毕竟她们现在可喝不起热酒了。
一说起要开始做生意,大家都干劲十足。能做生意,就能挣到钱,就有可能治好定波的病,有可能租房搬回城里,享受临安繁华。
沈灿灿跃跃欲试:“要什么东西,我们马上准备!”
沈辛夷笑道:“好。”
汪玉身边亲近的家仆丁茂打开汪玉给他的荷包,发现里面有一百两银子。
他志得意满,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说道:“哪用得着一百两银子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随便找两个人,就打得她们哭叽尿嚎,娇喘连连了。”
丁茂很快找到专司雇佣劳动力的行老,抬着下巴把银子推了过去。“行头,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帮我找几个武林人士,教训几个人。记住,场面要大。”
满头白发的行老没动银子,沉稳道:“什么人?”
丁茂一笑:“女人。”
行老立刻眉开眼笑,抓过银子:“没问题。”
行老找到手下的高手,邪月五杰。“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们去把那几个人教训一顿。”
领头的满月脸男人皱了皱眉:“现在行情这么差?二十两银子就想雇我们五个人出手。”
“唉,现在行情是越来越不好了,生意不好做。”行老装模作样叹口气,又笑道:“不过,你们的对象只是三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这钱不跟白捡的一样么,别挑了。”
满月想了想,也是。便道:“行吧,行吧。”抓过二十两银子揣起来。
满月又找到了胖瘦二汉。“兄弟,给你们介绍个好生意,二两银子,去教训三个女的。”
胖瘦二汉:“什么?二两银子!”
瘦汉子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羞辱谁呢?咱们哥俩就值二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去呗!还好生意,哪里好!?”
满月道:“兄弟,先别生气。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想,对面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们一拳一个,一炷香不到完成任务,这钱不跟白捡的一样。”
胖汉也给瘦汉顺了顺气,为难道:“就算事儿容易,凡事都还讲个出场费呢。”
满月叹气:“现在行情不好,能接到生意就不错了,你看我,一个月没开张了。要不是有事忙不过来,这生意我还想做呢。”
瘦汉想了会儿,现在钱确实不好挣,有钱总比没钱好,就也松口同意了。“好吧,就当给兄弟你个面子。她们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城外龙王庙,沈家沈清瑶,沈辛夷,沈灿灿。”
“没有其他人?”
“你放心,没有。只有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生意好做得很。”
7. 芥菜杂菌汤
端午之前的寒流来得气势汹汹,身体不好的人若是待在那儿一会儿不动,手指尖就凉得发疼。比如沈清瑶。
顾云巧身体康健,可沈清瑶却先天不足,更巧的是自从沈清瑶出生开始,她的父亲也越来越虚弱。沈清瑶五岁时,父亲病重去世。
顾云巧的婆婆嫌她生了个天煞孤星,把她们几个全部赶出家门,那时候沈灿灿和沈辛夷刚刚两岁。
从那以后,顾云巧便带着她们三个自立门户。
顾云巧白天给人杀猪,挣钱不少,在物质上没短了她们几个,可在做饭上实在是一窍不通。
说句不好听的话,沈辛夷恢复前世记忆时产生过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那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父亲之所以那么早死,说不定是食物中毒。
顾云巧做饭便是煮一锅水,把所有的肉和菜放在里面全煮熟了算数,调料不是不放,就是乱放。倒在地上喂狗,连狗都不吃。
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是一部分人无法理解的,沈辛夷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出那么难吃的菜,而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像沈辛夷这样的人只能考个二本擦线,有人认为这是智障的表现。
可是愚蠢的沈辛夷离开了那个世界,却有了机会做自己爱做的事。也许老天对每个人都是仁慈的。
那时候沈辛夷10岁,沈清瑶13岁。哪怕隔几天就有肉吃,沈清瑶依然瘦骨嶙峋,沈灿灿倒是还算健康。
沈辛夷看不下去了,从母亲手里全权接管了做饭的任务,变着法儿做强身健体的食物,才把三人的身体调养好。沈灿灿身体越来越强壮,力气比有些男人还大,而沈清瑶也从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养成了一把削瘦却风流的身材。
沈清瑶的身体调理好,也比不上先天强壮的沈灿灿和沈辛夷。再加上她不喜运动,成天写书看书,便最怕寒冷天气。
前一天大伙儿吃了鱼肉,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外边的雨更大了,气温比昨天更低,破庙屋檐滴下的水如同小型瀑布。
临安城里的人已经在春夏装外穿上了短袄长袄,但沈家的几个女孩那些不常穿的厚衣服都被烧光了。
屋檐下时有几滴雨被风吹进来,把地砖打湿,留下青灰的痕迹。
门口搭了小灶,又架了小桌,挂了个招牌。
沈辛夷用松蕈、芥菜、花椒,熬出来一锅浓浓的辣汤。
在这种天气喝上一口,从胃里暖到食指。
沈清瑶被呛了一下,她其实不太能吃辣的东西,毕竟从小在临安长大,可是喝下这一碗辣汤,感觉比喝一壶热酒还舒服,于是咽了咽口水,又接着把剩下的小半碗汤喝光了,才去找在后院劈柴的沈灿灿。
折惊澜从屋里出来,清咳了一声往沈辛夷走去。
他这几天折腾挺累,因此睡了许久。可能是昨天这些女子相信他相信地太轻易,令他放松了警惕,因此夜里竟然没有醒过一次,连她们起床也没有发现。
折惊澜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不少,好歹是练武的底子,经过一夜休息就基本上好了。
沈辛夷给他盛了一碗汤。
折惊澜闻那味道感觉辣乎乎的,有点像昨天三个小娘子吃的那盆鱼,当时他就馋虫大动了,可是沈辛夷不让他吃。现在闻到了类似的味道,嘴里立马不争气地分泌出唾液。
“多谢沈二娘子。”
他见沈二娘子在灶下放了几只炭火,慢慢煨着汤,就问道:“这是要卖的吗?”
沈辛夷点点头。
折惊澜看得出这家人实在是穷到极点了,距离沦落到自己前天的样子,也就只差几步了。
他打定主意赖在她们家,自然希望她们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明日便早早起床帮沈辛夷干活儿吧,也算是答谢她收留自己。但此刻大雨,破庙外无人走动,并无一个客人,他想帮忙也没办法帮。
“今日雨大,多数人不会出行。”折惊澜心里有些担忧,“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浪费了这一锅汤。这里面可是有好些菌子呢。”
沈辛夷笑道:“本就做的不多,卖不完,我们自己喝了便是。况且就算今日真的剩了汤,我们还有一口水缸。”
“水缸?”折惊澜来了兴趣。食物若是隔了夜容易变质,吃了会出事。他们武林盟的食材都是当天做当天吃,从来没有隔夜的东西,所以他不知道保存食物的方法。
沈辛夷在现代时,夏天回老家,常常把西瓜放在井里,捞出来时冰凉解渴极了。
她试过,这种天气,破庙后那口井中的水温大概在3-6度。只要将食物密封好放在其中,不被蛇虫鼠蚁所扰,完全可以保存到第二天。若是东西少一些,可以放到水缸中保存。
沈辛夷跟折惊澜说了,折惊澜大开眼界,点点头,又喝了一碗热汤。虽然是汤,但沈辛夷放了许多杂菌,吃下去倒也不饿了,足够撑到午时以后的第二餐。
此时胖瘦两汉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早上起来朝霞明媚,有一丝阳光照下来,本以为今日不会再下雨,想着打这么三个女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以快去快回,便没带雨具。
谁知走到半路上,突然晴天霹雳,大雨瓢泼,雨水把小路打成烂泥。
两人没一会儿就浑身湿透,双脚泥浆裹满。
武侠话本当中,武林高手经常在狂风暴雨当中决斗,面对面对峙,在雨中站上半个时辰左右,容貌依然英俊,姿态依然潇洒。
但那只是话本而已。就算是高手,谁会愿意在雨中淋雨,除了耍酷还有什么用?而且他们并不是什么高手,尽管他们并不愿意承认。
两人狼狈至极,但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回去岂不是白淋雨了?
看到寺庙前立着两个人,两人有些惊讶。不是说这里只有三个女人吗,怎么多了一个男人?难道是食客?
折惊澜也注意到过来的两个人。他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下一刻想起两人的身份后,脸色变得难看。这两人见过他的画像,那天就是这两个人把他赶到这破庙附近的。
折惊澜咳嗽了两声。
沈辛夷道:“怎么了?风寒了吗?还是太辣了。”
折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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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碗里的辣汤,放下碗,“我觉得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再回去,休养休养吧。”
“好,你去吧。”沈辛夷点点头,看着折惊澜进了屋,又看到来了两个人,便招呼道:“两位是?”
瘦汉子想开口闹事,却牙齿打战。
忽然一阵热气顺着风飘到他的面前,他闻到一股辛辣之气。
这味道他从未闻过,似乎有芥菜的味道,可又不知加了什么,香的很。
他打了个寒颤,便听那站在小灶前的人说道:“大哥,上来喝碗汤吧。”
沈辛夷拿起脚边的伞撑起,伸出屋檐下,替两人挡了挡雨。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来都来了,要不先喝汤再教训她们呗。两人上了庙,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抹了抹脸上的水。
“多少钱一碗?”
“十文钱。”
胖子呵了一声,“你这汤是金子熬的?”
沈辛夷道:“这是杂菌汤,里边有好多香菇、松茸呢。大冷天喝一口,舒服的很,不信您尝尝。”
瘦子道:“来两碗。”
沈辛夷盛了两碗汤道:“两位到屋里去喝吧。”
两人进了屋,沈辛夷把两碗汤放到桌上。
后院传来悠扬的歌声,瘦子问:“这是谁在唱歌?”
沈辛夷道:“是我大姐。”
沈灿灿在后院劈柴,沈清瑶就在旁边给她唱歌。
折惊澜藏在木板后面,关注着情况,悄悄提起了刀。
这两个人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瘦子和胖子热汤下肚,不由闭起了眼,只觉灵魂出窍。
打颤的牙齿现在可以温柔地合在一起了,热气好像是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的,一路通过皮肉,再从汗毛发出,从鼻孔吐出。
悠扬的歌声还在响。
“青青溪上草,绿檐低小小,唱破天边霞,劈柴喀嚓嚓。摊前吆喝响,热汤热乎哒。客来一碗暖身呀,烫了心窝再回家……”
胖子忽然泪目,仿佛看见曾经自己还在师门学艺时,众位师兄弟在一起其乐融融,吃着师娘做的面鱼儿汤,听着外面那条街的摊贩拍户们走来走去吆喝着。还有卖花的小娘子唱着歌儿,那歌声悠扬动听,让他们个个伸长脖子,去看小娘子的模样。
只可惜如今只剩下自己和瘦子两个人,在临安艰难讨生活,他们武艺平平,丢了师门的脸。
胖子看向瘦子,只看瘦子突然泪流满面。
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沈辛夷吓得勺子都掉了,赶紧上前道:“两位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合你们的胃口?”
瘦子和胖子又哭了两声,抱着一起摇了摇头,“合胃口,太合胃口了!”
沈辛夷放心了,“那就好,两位要是不嫌弃,在这里等雨停了再走吧,汤管够。”
瘦子取出一钱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再来十碗!”
沈辛夷:“好!”
雨渐渐小了,汪玉打着伞过来,在破庙外不远处蹲守,半晌道,“怎么还没听见她们的惨叫?”
8. 芥菜杂菌汤
汤喝完了,雨也快停了。
胖子犹豫了一下,瘦子也犹豫了一下。接着两个人对视一眼,凑到一起。“要不然别打了吧。”
看出对方眼里的意思,两个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亲和的神情。“多谢小娘子款待。我们两个就先告辞了。”
沈辛夷笑道:“两位慢走。”万事开头难,今天挣了一钱银子,也算开了个好头了。
雨停了。
汪玉心想自己是不是站太远了,打算靠近破庙去听一听墙角,却见两个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向自己走来。
汪玉面露不耐:“你们怎么回事?任务完成了吗?你——”他接下来的话被堵在嘴中。
因为胖子和瘦子,一个人捂住他的嘴,一个人用胳膊环住他的上半身,像拖小鸡仔一样把他拖走,进了附近的林子里。
汪玉大惊失色,一被放开嘴就立马表明身份,“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雇主!”
瘦子一拳打在汪玉的左脸上,紧接着胖子又是一拳打在汪玉右脸上。
一左、一右,一左、一右,一左、一右。
“不干好事的玩意儿,喜欢打人是吧?我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汪玉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不可置信道:“收了我的银子还敢对我动手!”
瘦子冷笑道:“就这点钱,想让我们哥俩昧着良心帮你欺负几个弱女子,做梦去吧。”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汪玉实在受不了了。为了保命,只好两只手并拢护在头上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可以加钱!”
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这穷酸吝啬货,打三个人只出二两银子,爷懒得等你一文钱一文钱的加价!”
汪玉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保护自己,直愣愣瞪着两人说:“二,二两?”
他正要开口说自己出了一百两,却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带着破空声而来。
挨了这一下,他彻底晕了过去。
胖子:“师兄,他晕过去了,怎么办?”
瘦子:“把他送回城去吧,免得出什么事。”
他们只想教训教训汪玉,可不想害他被野狼吃了。
“好。”胖子轻松拎起汪玉,两人进城,把汪玉往城门口一丢就走了。
雨后太阳出来,阳光照在汪玉身上,把他那张脸照得清晰无比。
等他醒过来,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看笑话。
“这不是丁娘子家的相公吗?怎么这么狼狈呀?”
“这是调戏哪家姑娘被打了呀?”
汪玉猛地从地上翻起来,怒吼道,“看什么看,都走开!”
围观的人翻个白眼,都絮絮叨叨地走了。
汪玉怒气冲冲回到家里,看见丁茂就一脚将他踹到地上,然后不断拳打脚踢。
丁茂惨叫道:“饶命,老爷饶命!不知道小的犯了什么错啊!”
汪玉气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打手只收到二两,不但反水,还把老爷我打一顿!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丁茂心中咯噔一下。这行老,贪十两、二十两也就算了,怎么能贪得只剩二两呢?
他连忙补救道:“老爷饶命啊,我真的把钱都给行老了,是他们内部自己层层盘剥,才会变成这样的!小的下次一定不找这个行老了!”
“还有下次,你嫌我不够惨是不是?”汪玉一拳又揍在丁茂的眼睛上,让他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熊猫眼。
丁茂顶着两只酸痛的熊猫眼,连连赔笑道:“是,老爷,我错了,我不敢了。”他生怕失去主人的信任,连忙又出谋划策道:“老爷别急,我还有一个好办法。”
汪玉冷哼道:“什么办法?”
丁茂道:“咱们这次不找中间人,我亲自去找那城外的地头蛇,叫他们去收保护费。
“那城外自有帮派的,但他们平时收保护费都避过咱们丁家的地盘,没去破庙那一带收过。
“只要我去告诉帮派头领,那里来了一个不归丁家管的人,他们一定很乐意多一笔收入。”
汪玉想了想,觉得是个好办法,笑着将丁茂从地上扶起。“好,你去办吧,办好了重重有赏。”
丁茂点头哈腰:“这次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汪玉眸色一寒。沈清瑶,等你天天被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缠着,挣不到钱活不下去的时候,还不是只有来求我。
比起昨天,气温已经回升了点儿,只有淡淡的凉意。
沈辛夷把剩下的材料又做了汤售卖,折惊澜也在帮忙。
沈辛夷看着折惊澜脸上的面巾,疑惑地问:“你蒙着脸干什么?”
折惊澜睁眼说瞎话:“嗯……我的脸有点敏感。这些阳光啊,灰尘啊,花粉啊,都不能沾。”
沈辛夷心道,过敏体质,好惨哦。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可怜。“好,那你好好遮着。”
两人挂好牌子,开始做生意,远远看见来了几个人。
沈辛夷说:“好像来客人了。”
折惊澜却说:“来者不善。”他看见那些人都带了武器,个个行走时气势汹汹。
沈辛夷心里一紧。
一行人走到沈辛夷面前。
沈辛夷小心翼翼道:“几位客官是要买汤吗?”
为首的健壮汉子一脚踹翻了小桌子上面摆着的那锅汤。
折惊澜脸色一变,抓住沈辛夷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免得热汤烫伤她。
沈辛夷有些怒意。这些人果然是专门来找事的。
“几位,不知道我这小摊怎么得罪了你们?”
旁边一个狗腿骂道:“你个没见识的东西,不认识我们青龙帮大哥吗?在这里做生意,敢不给我们交保护费?”
沈辛夷平静道:“这一处破庙无人管辖,向来谁都可以住。我怎么没听过要给谁交保护费?”
“嘿,你个小女子。还敢跟我们老大顶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狗腿说着就撸袖子,似乎要冲过来。
折惊澜握紧了拳头。他虽然最好不出手,以免暴露身份,可要是对方欺人太甚,为了沈辛夷,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哎!”为首的青龙举起手制止了手下人。“新来的,不懂规矩嘛。咱们还是要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给你们一天时间。交五两银子,就让你们继续在这儿摆摊。否则,呵……”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五两银子无疑是要她们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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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若是每天带着人冒事,沈辛夷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沈清瑶和沈灿灿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一片狼藉,一时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大抵还能分清敌友,都警惕地站到沈辛夷身边,怒视着青龙帮众人。
青龙帮众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折惊澜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又迅速掩住。
沈灿灿问:“二姐,出了什么事了?”
沈辛夷道:“有人要收保护费。”
沈清瑶皱眉道:“好无理的要求。”
沈辛夷道:“怕不是那汪玉的手笔。”毕竟那人离去之时,信誓旦旦要让他们好看。
沈清瑶气道:“他竟然如此纠缠。”
沈辛夷道:“别着急,大姐。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她眸色一厉。不但要解决,还要让汪玉以后再也不敢找她们的麻烦。
深夜,青龙帮。
众人正在饮酒作乐,忽然守门的人一声惨叫。
一个沉重的人体被重重摔到了他们的饭桌上,盘子和饭菜砸了一地。
青龙怒道:“什么人?谁敢在我们青龙帮闹事!”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外走来,步伐沉稳,周身气势凝练内敛,一看便是高手。
青龙额角淌下汗液,不知为何压力巨大,强撑着叫嚣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到我们这来找事,知不知道我们是临安郊区最大的帮派!”
手下的小弟们也纷纷拿起了武器,战战兢兢指着折惊澜。
折惊澜握着刀,笑意不达眼底。“你们本地的帮派,太没有礼貌了。”
在他们武林盟的管辖范围之内,绝不会出现这种欺压良民之事。
折惊澜不再跟他们废话,三下五除二,把所有人揍趴在地上。
最后他走到躺在地上哀嚎的青龙老大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全程,他手里的刀都没有出鞘,只偶尔用刀鞘格挡一下对手的刀剑。
青龙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连忙讨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你。”
他们只是一个混日子的帮派,怎么能跟这种真正的武林高手相比呢?当然是滑跪比较好。
折惊澜冷道:“沈家,我罩了。再找她们的麻烦,我让你好看。”
他手腕一翻,刀鞘转动。
青龙老大面前一道冷风冲过,被吓得两股战战。
随后,青龙心中一阵怒火。
该死的丁茂!说给自己介绍一笔生意,想不到对方背后竟有这么厉害的人,他是活活被丁茂给坑了!
他忍下心里的怒气,连连点头。“遵命,大侠。我以后再也不敢找她们的麻烦了。我还让我们帮派里的人,全都去买她的饭菜!”
折惊澜这下算是满意了,抬手一刀将旁边立着的帮派旗杆斩断。“记住你说的话。若是有违今日之言,形同此旗。”
青龙老大连忙道:“一定一定。”
折惊澜走后,青龙老大被其他鼻青脸肿的小弟从地上扶起来。
“老大,咱们这回可被坑惨了。”
青龙冷哼道:“我要让他好看……”
话没说完,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9. 挖笋拿鸡
声音是女子的。“青龙老大。”
青龙拧眉:“谁!”他转头看去,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立刻换成一脸亲切。“丁娘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威严十足。
“听说,你带人到我们城郊的地盘收保护费了。”
青龙老大连忙否认:“误会,误会。咱们有言在先,怎么会收丁家的保护费呢?我去的,是破庙里边姓沈的那一家,不是你们丁家开的那几个摊子。”
青龙帮跟丁家向来相安无事,要是丁娘子误会他出尔反尔违背约定,那他以后多不好做。
丁娘子听了,却没有放过这事的意思,“沈二娘子的摊子确实与我丁家无关,可她已然到了那块地盘。我想你也不会忘记,当初你我约定的是,你不得在那块地界闹事。现在这番作为,是不把我丁品韵放在眼里吗?”
丁娘子眼神一扫,几个家仆举起了棍子。
青龙老大和手底下的人刚被武林高手打了一回,这会儿全身还在疼痛不已,见丁娘子这番做派,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身子。
青龙老大连忙解释道:“丁娘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你家相公的仆人来找我,我才过去的,更何况她们也是你的竞争对手呀。要是能赶走她们,你们家的生意不就更好了吗?”
他抬出丁娘子的相公汪玉,本以为此话会让丁娘子明白自己的心是向着丁家的,却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丁娘子刚才的样子还云淡风轻,好像只是来象征性敲打一下他,此时听了这句话,脸色却猛然一沉。
“看来青龙老大是不清楚,这丁家到底是我丁品韵说了算,还是他汪玉说了算。”
青龙老大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丁家一向是丁娘子当家作主,他这句话无疑挑战了丁娘子的权威。
丁娘子一个眼色。家丁们刚才只是拿着棒子笑吟吟吓唬青龙帮,现在却动了真格,脸色严肃围了上去。
青龙帮一行人吓得连连后退。青龙老大伸出双手连摆:“口误,口误,当然是丁娘子你当家做主,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棍棒毫不留情落了下去。
“唉哟,救命啊,救命啊!丁娘子我错了,我再也不听汪玉撺掇了!”
顿时帮派又陷入一片鬼哭狼嚎之中,小弟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悲伤的喘息,每个人都顶着一张欲哭无泪、鼻青脸肿的脸。
丁娘子抬手制止了手下人,对青龙老大道:“今后再也不许发生此种事。”
青龙老大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点头。
丁娘子带着人扬长而去。
青龙老大在地上爬了两步,爬到自己的座位下,被其他鼻青脸肿的小弟扶了扶,靠在墙边上喘气。一屋子帮派成员,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好人。
狗腿甲道:“老大,咱们这回可被坑惨了。”
青龙手指小心碰了碰红肿的鼻子,冷哼道:“我要让他好看……”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道身影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阴影显得格外庞大。
青龙老大和几个小弟回过头,见了那人的影子,好像见了鬼一样。
“你,你是谁?”
那人走进房来,到了灯火范围之内,黑暗中的阴影现出了真身,缩小了一圈。
是沈灿灿。
青龙老大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今天在沈家的人。
“我是沈家的老三,沈灿灿。”
青龙老大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
沈灿灿脸色坚定,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来为我们家讨个公道。”
青龙老大被打了两次,早就不敢再找她们家的麻烦了,可此时听见沈灿灿的话,颇觉得她大言不惭,忍不住就想顶她几句。
“小娘子,还是回家做饭扫地去吧。这种事儿不是你这么个小姑娘该干的。”
沈灿灿站在原地没动。
“哟呵,还说不听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青龙老大抬起下巴,吊儿郎当对一个手下挥了挥手。“把她赶走。”
小弟乙杵着木棍,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走过去拽沈灿灿的手臂。
沈灿灿一拳将他打倒。
“啊!”那人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被打了一拳就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眼里露出空茫之色。
算了,爱咋地咋地吧,我现在只想躺着。又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拼什么命啊!
青龙老大不可置信看着沈灿灿。蒙面武林高手也就算了,丁娘子也就算了!现在一个弱女子也敢欺负到他们青龙帮上来!
青龙怒不可遏,抓起地上的竹竿敲响地面。“给我上!把她给我撵走!”
几个伤残帮众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向沈灿灿围过去。
沈灿灿抡起拳头,一人一拳,把他们全都打趴在地上。
那些人被打倒之后,就仿佛完成了使命一样,解脱地躺在地上。
青龙老大吓死了,指着不断逼近的沈灿灿道:“你想干什么!站住!”
沈灿灿一拳打中他的面门。
“啊!”青龙老大刚刚止住的鼻血又流出来了,眼睛酸痛得想要落泪。
沈灿灿又抡起拳头。
青龙老大连忙喊道:“住手!”他嘴唇咧开,不住颤抖,“小娘子,别打了,我真的不行了!”
沈灿灿:“还敢看不起我吗?”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再也不敢看不起你了!”
“还敢不敢找我们家麻烦?”
青龙老大哭道:“不找了,我真的不找了。”
沈灿灿总算满意了,“再敢找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扬长而去。
旁边的狗腿甲不由道:“老大,咱们这回可被坑惨了。”
青龙捂着流血的鼻子怒道:“我要让他——”
“啊!”狗腿甲大叫出声。
青龙被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耗子啃屁股了?”
狗腿甲哭丧着脸说:“大哥,别说了。说一次,打一次。一件事,打,打三次!”
青龙老大被这话吓得毛骨悚然,连忙闭上嘴,嘴唇颤抖,往门口盯了盯,生怕那黑暗当中再出现一个人。
没有人。
青龙老大松了口气,一脸凄苦揽住了狗腿甲的脖子。“你提醒的是。走吧。”他语气凄凉,“咱们看大夫去。”
月亮很亮,旁边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沈辛夷走夜路回到破庙,屋里安静的很,她蹑手蹑脚钻进自己床上,睡了过去,没发现过一会儿折惊澜回来了,也没发现又过了一会儿,沈灿灿也回来了。
三个人都各自钻回自己的被窝,把今晚所做的事情变成秘密。
第二天,沈清瑶一大早就提心吊胆,结果青龙帮的人一天都没有来收帐。
沈清瑶:“他们不会在暗地里计划什么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折惊澜和沈灿灿都一脸得意,笑而不语。
沈辛夷疑惑看着他们俩,“你们笑什么?”
两人连连摇头,深藏功与名。
沈辛夷道:“大姐你别多想了,他们可能不会来收保护费了。”
沈清瑶道:“昨天还那么气势汹汹的,怎么突然就不来了呢?”
沈辛夷道:“可能是怕咱们报官吧。”
沈清瑶总觉得不对,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只能暂且放下这件心事。
家里的菇都吃完了,次日一大早,见没下雨,沈辛夷就说要去山里找食材。
折惊澜终于抓到表现的机会,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辛夷点点头道:“好。阿芒,你在家里照顾好大姐,等我们回来。”
沈灿灿点点头,把他们送出门。
想到走在身边的是自己那失忆的赘婿,沈辛夷心中有点奇妙的感觉。感情这种事情还是随缘比较好,她也只能把对方先当做普通的朋友来相处。
沈辛夷带着折惊澜来到了竹林处。
她那天抓鱼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丛竹林,这会儿带着折惊澜在附近走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一片更大的竹林。
雨后,竹林有很多马蹄笋。
沈辛夷没先去挖笋,而是找了几根刚发出不久的细竹子,拿刀砍下来,开始切切砍砍。
折惊澜:“你在做什么?”
沈辛夷:“弩箭。”
折惊澜有点新鲜。他家有个很大的兵器库,他从小拿的就是真刀真剑,但很少用弩这种过于取巧的工具,更没见过现砍竹子做弩的。
没一会儿,一个鲜绿色的弩就出现在沈辛夷手中。
她随便往外一射,一道竹箭发出,将对面的竹子射穿。
折惊澜惊叹一声。这东西别说打野鸡了,要是离得近一些,连人都能打。
这种效果在沈辛夷的意料之内。
竹弩的威力不可小觑,动能极大,杀伤力很强。较起真来,在现代可以属于管制武器的。
“等会儿就拿这个去打野鸡,好了挖笋吧。”陈辛夷收起弩。
周围到处都是马蹄笋,沈辛夷带着折惊澜,没一会儿便收集了一大筐。
马蹄笋形状矮胖带弯,味道清香,最适合鲜炒或者煨汤。
远处的丛林当中忽然一阵树叶摩擦之声,沈辛夷立刻停止了动作,还拉了拉折惊澜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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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别动。
林子里有野鸡出现了。
等野鸡露出身形,一道竹箭射出。
正正贴着鸡屁股飞过去。
鸡咯咯咯惊叫着飞走了。
沈辛夷无语,她能做出好工具,却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准头。
刀功不等于弩功。
折惊澜咳了一声。“下次让我试试吧。”
沈辛夷点点头,跟折惊澜解释用法,让他先试一次。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条竹竿。
折惊澜射出弩来,很准。
沈辛夷眼睛一亮。好啊,太好了!赶紧拉着折惊澜去到处找野鸡野兔。
在山里找野生动物很累的,等她富裕了,一定要用饵做陷阱。
“有了。”折惊澜耳听八方,忽然停住脚步,凑近沈辛夷耳边轻声道。
对方呼出的热气在耳边。沈辛夷刚才就这么跟折惊澜说话,这会儿折惊澜有样学样,她自己倒是有点不自在,尴尬地回了句:“嗯,好。”
两人又守了一会儿,终于又找到一只鸡。
这次折惊澜一道竹箭射出,稳稳射中飞行中的鸡,然后快步跑过去将鸡抓住。
折惊澜提起鸡脖子。那鸡还没死透,在他手里扑腾了两下。
沈辛夷走过去,从折惊澜手里接过那只鸡,一手将两个翅膀根儿握着。
折惊澜背起了装竹笋的背篼,沈辛夷提着鸡,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又摘了些香菇。
端午节前的雨过后,气温逐渐爬升,暖身的辣汤不再适合出售,她得想办法做一些其他食物。
回到家,取出今天要做的食材之后,把剩下的笋和香菇都处理好,回头一部分晒成香菇干和笋干,一部分留着做三鲜鲊。
鸡被拆了个干净。
鸡毛拔下来洗干净,扎成鸡毛掸子扫灰。
两只翅膀和鸡腿砍下,其他部分的皮都扒下来,炼出了五六两黄灿灿的鸡油存起来。
她们从城里搬过来的时候,把家里能用的东西全都搜刮来了。
但沈灿灿和沈清瑶两个人那几天窝在被烧得黑黢黢的房里,买食材都省着买,所以只有一点点东西能搬来,都得省着用。
就算米面粮油不值多少钱,但能不花钱买,就不花钱买。
带来的米和面虽然还没动过,但本来就只有一小袋,尽量少用。那一袋盐倒很经用。
上次做鱼汤把家里拔的葱用光了,剩下的葱头都被沈灿灿埋在了后院,现在还没开始长新的葱,等过几天发出新葱,就能取之不尽了。就是姜蒜这两样消耗巨大的东西,短时间种也种不出来,必须得去买了。
猪油已经用了一小半,这下有了鸡油,又能用很久了。鸡油用于烹饪,香掉鼻子,做有些菜比猪油还香呢。
至于她在现代常吃的植物油,城里有些铺子会卖,但这种产业刚刚兴起,植物油的价格昂贵。
行走摊贩和夜市脚店为了控制成本,几乎不会使用植物油。能用的至少也是正店或高官府厨,又或是那些高不可攀的士大夫厨娘、尚食娘子。
平民只能用动物油。
沈辛夷把鸡身骨头拆下。趁着肉新鲜,一只骨架加两只鸡腿两只鸡翅,就是今天的商品和家人吃的菜。
门口的招牌洗过了,炭灰写的字从“杂菌汤”变成了“白玉鸡汤。”
汤里有两翅两腿、笋片和整个鸡骨架。笋脆而不硬,口感喜人。汤清澈透明,表面看不见一点油花,喝起来却鲜掉眉毛。
四个人把两翅两腿吃完了,沈灿灿问:“姐,鸡肉呢?”
沈辛夷笑道:“怎么了?没吃饱吗?还想吃肉啊。”
沈灿灿摇摇头,“吃饱了,就是没看见肉去那儿了。”
沈辛夷:“做成别的东西,能保存久一点。”
沈灿灿点头表示明白。
折惊澜有点意犹未尽。
沈辛夷看折惊澜表情似乎并不很满足,就问道:“定波哥没吃饱吗?”
折惊澜吃倒是吃饱了,毕竟里面放了很多笋,还有半只鸡腿。只是他是武林盟的少主,以前练武习惯了天天吃肉,因为蔬菜不顶饿。后面虽然逃亡过了几天苦日子,但是人总是如此,有了汤喝就想有肉吃。
他犹犹豫豫,还是忍不住道:“吃饱了,就是好久没吃饭了,饼也行。”说着眼睛往厨房快速一瞄。他都看见沈辛夷在那儿藏面粉和米油了,能不能施舍一点给他啊……
实际上沈辛夷可不是为了防他才“藏”的。
沈辛夷恍然大悟。“定波哥你放心,明天给你做面饼吃。”是她欠考虑了,她们几个女孩几天不吃主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定波哥是个男人,怕是把他给饿着了。
折惊澜脸上露出笑意,“好。”
10. 白玉鸡汤
汤有很多喝法,配着饼是一种。
也有人只喝汤,比如张不开嘴的人。
一群大汉浩浩荡荡往破庙来了。
沈辛夷站在门口看着那一群人,眉头微微皱起。丁娘子想必已经把他们敲打一番,竟然还敢来。
折惊澜也看见了那群人,浓眉一拧。这些人已经被他暴打一番,竟然还敢来?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如果还敢闹事,这回就让他们缺胳膊少腿。
直到两个人眉头发酸,那群人还没有走到。
沈辛夷用力挑了挑眉,折惊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行人终于慢吞吞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破庙门口。一个个脸色萎靡,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
沈辛夷忍不住往外走了两步,也惊讶于这群人的惨状。丁娘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沈辛夷:“几位是来……”
青龙老大生怕她误会自己,连忙说道:“沈二娘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是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沈辛夷:“赔礼道歉?不收保护费了?”
沈灿灿这时从屋里看见几人,几步冲到门口怒道:“你们还敢来收保护费!”她握紧了拳头。
青龙老大连连摆手:“不收不收!这又不是我的房子,我能收什么钱?小娘子,昨天踢翻了你的锅,这是一点小心意。”
旁边狗腿甲杵着木棍,一瘸一拐地上前,往桌上放了五两银子。
原来不是来找麻烦的。
折惊澜放下了手里的扫把。
沈灿灿放松拳头,转回了屋里。
沈辛夷道:“大哥言过了,那一锅汤也就值两钱银子。要不了这么多。”
她拿了一块碎银,将其他的银子递回给狗腿甲。“这多了的,就请拿回去吧。”
狗腿甲回头看了看青龙。
青龙看见沈辛夷桌子上的锅和招牌,说:“剩下的钱,就把你今天做的鸡汤给我们这些兄弟分了吧。有多的钱,我们下回再来吃。”
毕竟已经答应了那位大侠要照顾沈辛夷生意的。
沈辛夷不客气了,收下了银子,笑道:“定波哥,给几位盛汤。”
“来了。”折惊澜抱出一叠碗,给众人盛了汤。
白玉鸡汤是用整个鸡骨架加鸡肉以及新鲜的笋子熬制出的,肉已经被他们提前盛出吃了,此时锅中只有汤和笋。
掀开锅盖,香味扑鼻而来。
青龙帮的人看过了招牌,知道这是鸡汤,闻到鸡汤的香味之后胃里狂揉,受伤的身体急需得到鸡肉的抚慰。然而当汤端到面前时,他们却看见汤里面并无鸡肉。
若不是他们被打怕了,此时已经要掀桌发怒了。心里碎碎念着,这抠门的奸商!连一丝肉也不放,还好意思说是鸡汤呢?
就在众人脸色僵硬之时,沈辛夷说道:“诸位大哥,这是白玉鸡汤。笋如白玉,鸡汤鲜香。是用鸡汤给笋提味儿,并无鸡肉。但收的也是汤价,不是饭价。十文钱一碗。”
大家的脸色顿时都缓和许多,不觉得自己吃亏了。鸡汤虽说叫汤,但里面若是有鸡肉,卖的比一些小菜都要贵。这沈辛夷的鸡汤虽说没有鸡肉,但价格只在普通菜汤的价格和小菜价格之间。
青龙帮人数众多,最后一个人刚拿到汤碗之时,第一个人已经咕咚咕咚喝汤下肚了。喝完,竟然忍着张开红肿嘴唇的疼痛,去吃脆笋,还抽空说道:“好吃!真好吃!”
他们不少人都被打肿了脸,刚才看见是笋汤,没有肉,本来只想喝汤,不打算去吃里面的笋的。然而在喝过鸡汤的味道之后,再看碗底的笋,都不由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去吃笋,想把最后一点味道都刮进嘴里。
最后一个人急了,连忙从沈辛夷手里接过碗。“我也来尝尝。”然后就没了声音。
青龙老大在鸡汤进嘴的一刻,就感觉自己已经重获新生了。
他睁开刚刚还萎靡,此刻却神光熠熠的双眼。
他可不像其他的傻子一样先喝汤再吃笋。这样的食物,就是要先把这笋全吃了,然后喝汤。先吃笋,体验笋的脆和清香,最后喝汤,鸡汤就会和笋的味道在嘴里再一次融合,并且由鸡汤迅速带往四肢百骸,如江河奔腾一般。
青龙帮的人喝完汤,都感觉又有力气了,还能再挨三顿打!
有人道:“我还能再要一碗吗?”
沈辛夷笑道:“当然能。你们的钱还够吃很多次呢。”
鸡汤和笋都被分食殆尽。
青龙老大站起身来,狗腿甲连忙把拐杖递给他。
青龙老大却伸手将其推开,抬起高昂的下巴,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狗腿甲看呆了,霸道老大又回来了。
青龙老大:“我又没瘸。”先前杵着拐杖,不过是为了省力罢了。
现在钮钴禄青龙回来了。
要说当老大的确实不一样,不像其他的人那样没有出息。别人想的是还能再挨三顿打,青龙老大想的却是可以去打三个人了。
青龙帮鼻青脸肿来了,趾高气扬走了。
沈辛夷眉开眼笑,点了点五两银子。
这个月的贷已经齐了!
昨天的汤青龙帮赔了两钱,今天的汤吃了三钱,还剩四两五钱。在四两五钱用干净之前,她们都不用操心客源。而她也有信心,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留下青龙帮这些客人。
她们自己带的食物,除了油和调料之外,消耗几乎为零。果然无本生意就是世上最好的生意,降本增效,卓有成效。若是去城里摆摊,绝不可能有如此高的利润率。这可是接近100%的纯利润!
不过这城外的生活到底枯燥了些。先还清贷款,其他的钱存下来,等够了就去城里租房。
端午节快到了,往常临安城里端午总有许多活动,花灯龙舟、勾栏瓦舍、百艺争先,好玩得很。
按照眼下的情况,端午节那天她们应该有钱进城去稍作玩耍,再打探一下夜市的地摊是否有些新的政策,摊位费有没有改变,她好早做准备。
青龙老大觉得还能再打几个人,就真的去打人了。
汪玉还等着沈辛夷她们的店铺开不下去来求自己开恩,却没想到等来了一顿暴打。
青龙老大让手下把汪玉的头蒙了,嘴堵了,在黑暗里打闷棍,拳打脚踢。
要不是汪玉这次叫人来撺掇自己,自己怎么会挨了三顿饱打?他现在才想清楚,多半是汪玉看沈家的人不顺眼,才让自己来做出头鸟。
但就算恨极了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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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他到底也是丁娘子的夫婿。
丁娘子虽然不允许汪玉越过他的权柄,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因此,青龙帮没有人说一句话,安静地给汪玉套上头套,安静地拳打脚踢一番,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走时,解开了汪玉的麻袋绳子。
汪玉好不容易从大麻袋子里蠕动出来,扯掉嘴里的布和头上的小麻袋,惊慌四顾,“是谁?”然而四下黑暗,只有他一人躺在街上幽深的小巷。
夜深露寒,他浑身又肿又痛,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委屈得想哭。——他招谁惹谁了呀这是,沈清瑶这个扫把星,都害他挨第二次打了!
汪玉在原地坐了会儿,抬起手擦掉眼角的眼泪,一瘸一拐走回家去。
一到家,他便像见了鬼一样,脸又青又白。
丁娘子坐在厅中,瞧见他,眼神轻轻往他身上的伤口上一撇,又平静收回去,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这几天去哪儿鬼混了?”
汪玉吞了吞口水才道:“你不是去城外的庄子上看粮食了吗?怎么回来了?”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做贼心虚,连忙上前给丁娘子捏肩。“娘子辛苦了。”
他并不直接回答丁娘子的问题,丁娘子却不跟他计较,轻笑一声,“我再不回来,只怕有些人就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
汪玉道:“娘子你,说的哪里话?我哪儿敢。”
丁娘子伸手,侍女上前接过茶盏。
丁娘子用帕子沾了沾嘴角,道:“你平日里在外如何吃喝玩乐,挥霍钱财,我不管。我丁家虽然比不上那些达官贵族、名门大户,一个男人总还养得起。可你若想背着我在外沾手别的女人……”
她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下去。
汪玉头顶斗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丁娘子道:“天不早了,把脸擦擦,过来休息吧。”
汪玉连连点头。
丁娘子起身进了寝屋。
汪玉赶紧去更衣沐浴,准备与娘子同寝。
一夜劳碌。第二天早上送走丁娘子后,他才在丁茂面前释放自己憋了许久的暴怒。
汪玉一巴掌将丁茂扇倒在地。“你个蠢货,出的什么馊主意?坑死我了!”
丁茂连连讨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汪玉狠狠揍了丁茂一顿出气,才道:“喊什么饶命,老爷我还能打死你不成?把你打死了,谁给我办事儿?”
丁茂忍着身上的疼痛,感恩戴德扣了几个头,“多谢老爷。不知道老爷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
汪玉恨恨道:“这些江湖帮派果然粗鄙,根本靠不住,看来还是得咱们自家的才靠得住。”
他一个眼神,丁茂连忙上前俯耳倾听。
汪玉道:“她沈辛夷不是要摆地摊挣钱吗?一个被临安第一楼赶出去的弃徒,还去外边儿瞎混了几年,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他冷冷一笑。“既然她想开店,我就在食物上让她一败涂地。”
他要让她们沈家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
丁茂:“老爷英明啊,那具体应该?”
“那破庙附近有我们家的铺子,你去找一个老板,叫他帮我办一件事。”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