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宠妾灭妻,重生后小叔宠她上天》 01.重生回到十六岁 “喝了吧,别挣扎了,你还以为你是大周朝的皇后呢?” 摘星楼上,谢瑶蓁被两个嬷嬷按着肩膀跪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 强迫她抬起头,不得不接受来自情敌的羞辱,她恩爱多年的丈夫,根本就不爱她,一直与她虚与委蛇,她的皇后之位一朝被废,就迫不及待的立了金氏为贵妃。 纵然被奴婢压着,满宫的嫔妃奚落嘲讽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纵然她已是个废后,阶下囚,她依旧冷然的望着金贵妃,神色凛然,丝毫不惧。 都到了这地步,还没有露出丑态,料想中她痛苦哀求的场景没有出现,金贵妃咬着牙,忽然露出恶毒的笑意:“姐姐,莫不是还以为,你那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小叔,还能救你出去吧?他死了。” 谢瑶蓁霍然抬头:“不可能,小叔是大周战神,是柱国大将军,小叔不会死的。” 金贵妃笑的越发畅快,丢到她脚边一个东西,那竟是一个牌位。 上头写着的几个大字‘佞王谢应之位’。 佞是个极其羞辱的封号,然而比起死后这些虚名,她最不敢相信的,是金贵妃说的,小叔死了。 “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我发发善心,告诉你,他不听军令,听闻你后位被废,居然敢带兵赶回西京,在长阳河谷,被御林军截断,万箭穿心而死,陛下惋惜,他到底对大周有功,没废了他亲王的位子,刺了个佞的封号,谢家人全死了,你的小叔,那些家将,没人能帮你了,谢瑶蓁!” 被废后位她没哭,被奴婢磋磨她没哭,被情敌羞辱她没哭,现在,她怔然看着那个牌位,眼泪簌簌流出。 “住手,谁让你私自赐死谢氏?当朕不存在吗?” 泪眼婆娑之时,她竟看到了她的皇帝丈夫,七年恩爱夫妻,竟都是假象,从前她憋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肯赴死,就是想要当面问一问李弘熙,当初他说爱她到底是真是假,七年夫妻,竟一点真心都没有吗? 一切都没意义了,自得知小叔已死的消息。 都是她的错,若非她识人不明,与李弘熙成婚,小叔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她连累了小叔。 “谢氏,摄政王罪大恶极,但祸不及你,你要是为你小叔认罪,亲手昭告天下,他是乱臣贼子,朕可以封你为美人,留你一命,让你常伴朕身侧。” 谢瑶蓁笑出声,抬头看向李弘熙,双眼中只有刻骨的恨意,她不屑的啐了一口,疯了般挣扎,竟冲出了嬷嬷们的钳制。 谢家女儿,绝不受赐死的羞辱! 哪怕小叔死了,她也绝不可能变成插向小叔的刀,她宁愿死,既然是她牵连了小叔,就让她给小叔陪葬吧。 她抱着牌位,冲上摘星楼,一跃而下,朦胧中竟看到李弘熙沉痛的眼神? 好疼! 谢瑶蓁疼的直打哆嗦,眼泪直流流出,身上好冷啊,湿漉漉的很难受。 此刻她不仅感受到全身的疼痛,还有冷,黏答答的,衣服湿透了,完全贴在身上。 这时,正难过之际,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很烫,瑶儿不过进宫半日,就落入池塘,你们到底怎么看护伺候的?” 肃然冷戾的声音,很熟悉,又夹杂着一点陌生,因为,她已经数年不曾听到过这个声音。 谢瑶蓁睁开眼,眼前的男人一身生玄衣坐在床榻边。 俊冷面容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她目光下移,看到他的哪怕坐着也身形高大,宛如一座黑沉沉的山,英俊至极却也冷肃至极的面容,下巴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瞬间刺痛了她的眼。他整个人如同鲜血与硝烟融合在铁水中,铸造的一柄锋锐阔剑。 是,小叔? 她跟小叔,终于在地府团聚了吗? 若说临死之际,还有什么未了心愿,除了对了李弘熙的怨恨,便是对小叔的愧疚。 她与废太子解除婚约后,没听小叔的劝告,执意要嫁给七皇子李弘熙,小叔那时对她失望至极,但仍在帮她坐稳后位,两人最后一面俩人不欢而散,自此小叔再未回过京城。 若不是她,小叔何至于对李弘熙步步退让,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 “女郎,您这回得听一听将军的话,将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从西北大营回来,将军连一口水都没喝呢,得知您落水,急忙进宫寻您,给您主持公道,您若是再偏袒旁人,可就太伤将军的心了。”苦口婆心的劝告声,是将军府的官家刘德。 谢瑶蓁却并未听进去,她泪水夺眶而出,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泪水,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人。 “小,叔……” 谢应松开手,完全有所避讳,他已经习惯了,谢瑶蓁的嫌恶,若看见他给她试了额头的温度,定然会不高兴,嚷嚷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之类的话吧。 他面无表情,收回手,低垂着眼睫。 这个气势惊人的男人,抿着唇,此刻竟显露出一点委屈,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刘德为自家将军叫屈,可女郎看似柔顺实则执拗,若是一个劝不好,这两人又是一场冷战:“女郎,即便您想嫁给太子,将军就不是您的亲人了?您好歹心疼心疼将军,将军身上还……” 话噎在嗓子里,刘德愕然,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那两人。 谢瑶蓁扑进谢应怀里:“小叔,我好想你!” 热烈而直白的话语,满怀馨香,不再是素日的避嫌,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主动的亲近他。 谢应身子一僵,下意识就想避开,若是她事后觉得不妥,又要嘤嘤哭泣怪他,而且他们现在的身份,也的确不适合这样亲近。 低头一看,便看到她白皙纤细的手抓着他的衣襟处,白与玄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不仅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脑袋还在他怀里乱蹭,蹭的他心烦意乱,悸动从心底传来,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抚摸她的后背,安慰她,将她也揽入怀中。 不能这样,谢应咬着牙,揪着她的领子往外拽:“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撒娇,不是你说的,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亲近?” 他面上带着探究,还有深深地怀疑,责问的话没能说出口。 谢瑶蓁哭的太惨烈了,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眼睛哭红的,像个小兔子。 谢应的动作顿时变得轻柔,方才的冷厉与煞气,也变成无奈,揪着她领子的手抬起,微微顿了顿,为她擦拭眼泪。 以往他做这些事,她很避讳,也不喜欢,可方才是她先扑进他怀里的。 粗粝的手指抹过她的眼角,拭去她灼烫的泪珠:“别哭了。” 哭的他心都碎了。 02.她不想嫁给太子 “你跟太子是有婚约在身,但皇家并未正式下旨,在你嫁给他之前,总要先立威,你是我养大的孩子,还没进门就被他如此欺辱,当真入了东宫后,我鞭长莫及,你不学着自己保护自己,怎么行。” 一切怒火和不甘,面对她的眼泪,只剩下心疼,他除了退让,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想嫁给太子。” 听到小叔和刘德的话,谢瑶蓁意识到,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十六岁,还跟废太子有婚约,甚至跟上辈子的丈夫李弘熙还不认识的时候。 谢应皱眉:“又耍的什么手段,以前你袒护他,也就算了,这次他可是伤了你,若非你身边的丫鬟机灵,你险些要溺水而死了。” 小叔,不信她。 他的神情,除了心疼难过,还夹杂着被伤了心的凉薄和嘲讽。 的确,谢瑶蓁上辈子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偏袒废太子,因为自小有婚约,她本就是准太子妃,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后来废太子移情别恋,为了那女人屡次三番伤她的心,伤将军府的颜面,退婚的事闹得很大,因为此事,小叔还背上了不敬皇室,把持朝政,狼子野心的名声。 后来,作为七皇子的李弘熙乘虚而入,让她死心塌地的嫁给他,小叔彻底伤了心,虽然依旧支持她登上后位,却一直不见她。 上辈子都没嫁给废太子,这辈子更加不可能。 谢应纵然有千般不愿,却也舍不得看她自苦,哪怕自己心痛到无以复加,他也要让她过得幸福。 “这件事,太子,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你绝不能白白受委屈。” 谢应声音低沉,却杀气重重。 谢瑶蓁眼睛一酸,又想钻进他怀里哭,小叔就是对她这么好,他说的当然是真的,上辈子因为她落水这件事,小叔寸步不让,让皇家逼死了废太子的那个侍妾。 后来她跟废太子婚约作废,嫁给七皇子李弘熙,纵然他多年拒绝见她,得知她后位被废,被囚于摘星阁,明明战事纷乱自身难保,还是叫安排心腹救她出去,只是行动失败,那些死士全部被杀。 小叔他,一刻都不曾忘了她,一直都在做她的靠山,无条件宽容她,护着她。 她想解释,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废太子。 “谢瑶蓁,你身子既好些了,就跟将军好生解释,落水是你咎由自取,玉儿可没推你,分明是你欺负玉儿,除了解释清楚此事还玉儿清白,你还要跟玉儿道歉,这回孤就原谅你。” 一个青年进了内室,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子,环视一圈,却见谢应坐在上首,吓了一跳:“谢,谢将军,你怎么在这?” 他耸了耸肩,竭力装出储君的威仪:“谢将军,您瞧瞧您养的好女儿,还没嫁进东宫呢,就戕害妾妃,不贤不良,不纯不惠,如此不能容人,将来如何做好这个太子妃,辅佐孤?” “谢瑶蓁,孤与你青梅竹马,你平日骄纵也就算了,怎能如此不容人,玉儿比你先东宫,纵然只是承徽,以后也是与你一同服侍孤的姐妹,你道个歉,此事就算了了,父皇母后那里自有孤去说。” 太子原本口若悬河,微一垂头,那些责备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 谢瑶蓁正仰视他,不过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白的如同珍珠,蒙着一层盈盈微光,眼珠黑黝黝,像被水洗过的曜石,此时蒙着一层水雾,绮丽非常,微蹙着的眉头带着几许忧色,湿乎乎的头发,有几缕粘在脸颊旁,甚至顺着脸颊,贴在白皙修长的颈子上,滑向锁骨处。 失了明媚骄矜,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落水狼狈,也姝色无双。 太子的袖口被身边宫装女子拽了拽,他想起来,这番唱念做打是为了什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谢瑶蓁,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娇纵,母后是不会喜欢你的,怎么做皇家儿媳,讨母后欢心呢。” “原来我谢家女儿,还要跟区区一个承徽道歉?”谢应杀气惊人,目光掠过太子。 太子头皮发麻,宛如被一只凶手慑住,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可是太子,是储君!咽了咽口水,他挺起胸膛,竭力想要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害怕:“谢瑶蓁欺辱本宫的承徽,却自己不慎掉进池塘里,落了水,本宫让她道歉,难道还是欺辱她?再说玉儿是就算是最低等的承徽,也有品级,谢瑶蓁还不是太子妃,只是个普通臣女,本就该向玉儿行礼,孤没追究她无礼唐突玉儿,只是要她为陷害玉儿道歉,已经宽容至极。” 谢应冷笑。 刘德完全明白主子心意,笑容可掬回话:“太子殿下,老奴怎么听说,我家女郎落水,您宫中的婢女,居然袖手旁观,第一时间不救主子,这就是宫里教出来的规矩?” “主子们说话,你这奴才插什么嘴,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子呵斥。 谢应瞥了一眼,羽翼未丰,长在深宫妇人之手的太子,在谢应面前,简直就如同老鹰面前的小鸡仔那样无助。 他敲了敲桌子,看向谢瑶蓁:“瑶儿你来说。” 谢瑶蓁笑笑:“小叔,难道瑶蓁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吗?” 谢应嗤了一声:“我不信你信谁?”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谢瑶蓁红了眼圈,上辈子,她后位被废,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对她是虚情假意,对她亲和的外祖家想要她以死明志,莫要牵连家族,只有小叔,在乎她,想要救她。 谢应蹙眉,怎的又哭了,看来太子是把她欺辱的狠了,太子小儿,如此欺辱瑶蓁,必须要给个教训! 眼中杀意渐浓,他盯着太子身后那女人,看她像看着一个死人,周身冷肃的气息如同一把入鞘的宝剑,一旦出鞘必然见血。 谢瑶蓁抽抽鼻子,的确有些委屈:“我没有推玉承徽,小叔,纵然我任性骄纵,可我从不害人,我可以姓氏发誓。” 谢这个姓,对她是有特殊意义的,她父亲是谢家家将,得蒙先代家主赐名为谢。 这也是小叔的姓氏,她所为之事,绝不会侮辱谢家家风,用阴私手段害一个女人,还是为了争风吃醋,她绝不屑这么做! 谢应的脸色忽然变得温和,嘴角微微提起一个弧度:“这算是什么大事,值得你用咱们谢家起誓,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他看向太子的眼神,虽仍旧有君臣之礼,却没有一丝温情:“宫婢不救主子,反而袖手旁观,该杀,拉下去,乱棍打死,玉承徽陷害臣女,立刻缉拿,交由慎刑司处置。” 谢应说的轻描淡写。 玉承徽脸色白的不像样,她那两个宫婢,直接软倒在地。 太子惊惧:“谢应,这是宫里,玉儿是本宫的人,你敢随意处置,要犯上作乱吗?” 谢应面无表情,甚至都不稀罕回太子的话,他带来的侍卫,拖着玉承徽还有那两个宫婢就走,玉承徽尖叫哀求,求太子救救她。 太子茫然无措,完全没想到谢应会无视宫规,根本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他看向谢瑶蓁:“瑶儿,你快跟谢将军解释,你不帮着孤说话,孤以后怎么娶你进门,都是一家人,何必喊打喊杀的,你快说啊,你不是喜欢孤吗,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最听我的了。” 谢瑶蓁略一思忖,忽然开口:“且等一等,小叔,这么处置,不合适。” 谢应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又要为外人说话,分明落水受苦的是她,他是帮她。 03.委屈中含着眼泪 可她总是这样,但凡太子说两句不算好话的话,就昏了头,甚至跟自己作对,这样亲昵的过来抱住他,怕也只是为了太子求情,怕他伤害太子? 冷肃理智的,在战场上被敌国惧怕,说他是没血没泪的活阎王,大周朝的柱国大将军谢应,却因为谢瑶蓁的几句话,心绪起起伏伏,成了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 刘德叹气:“女郎,将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将军从兵营里赶过来的,受了伤,都来不及处理,就进了宫,您好歹别伤了将军的心。” 谢应面色黑沉沉的。 谢瑶蓁摇摇头:“刘叔,请听我说完,我没有害玉承徽,她约我在此处相见,说要品茶,可站起来时,不知谁绊了我一脚,我摔下池塘,我的丫鬟连翘不通水性,玉承徽和她两个宫婢,居然就在一边看着,并未去叫人,太子殿下说是我要推玉承徽,是我咎由自取,此事我实在不能苟同。” 太子一顿,居然有些匪夷所思,这个谢瑶蓁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怕自己受委屈,帮着他颠倒黑白,也完全愿意。 如今居然开始为自己争辩。 “谢瑶蓁,你什么意思,你说玉儿害你?你有证据吗,玉儿不过一个小小承徽,七品小官之女,敢害你这个柱国大将军的养女?”太子冷笑。 “原来太子也知道,我是柱国大将军的养女,我姓谢?”谢瑶蓁语气仍旧柔柔的,却叫太子一噎。 谢应乃是柱国,大周战神,若非这些年一直是他南征北战,戍卫边城,大周北地都要被奉国收入囊中,朝都都要被迫南迁,甚至要面临亡国。 “我知道小叔都是为了我。”谢瑶蓁的目光,落在谢应脸上,温柔如水。 谢应却像是被灼烫到,偏过头去,没有跟她对视。 “处置一个玉承徽容易,但此事事关小叔和瑶蓁的名声,太子口口声声说是我不容玉承徽,是我咎由自取,这个名,我不能担,请小叔将玉承徽和两个宫婢送去皇后娘娘面前。” 太子一喜,皇后是他母后,怎么可能不向着他,肯定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瑶蓁果然还是倾慕他,听他的话的。 “然后此事上报陛下,请尚司局出面,查清楚此事,拿到口供,还我清白。” 太子的笑,僵在脸上,尚司局都是淑妃娘娘的人,她一向与母后不睦,没错处也要拿出些错处来,好离间母后和父皇的感情。 这明摆着,是要玉儿去死。 刘德直接乐了,真是好一出借刀杀人,好计谋。 谢应面色缓和许多,终于不再阴沉着脸。 太子咬牙切齿,却不敢跟谢应针锋相对,他若再晚一步,玉承徽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没了太子,谢瑶蓁终于可以跟谢应单独说话,此处乃是临华殿,不属于内宫,所以谢应才能带着谢家护卫进来,他原本想直接带着谢瑶蓁离开。 可她现在身上还湿漉漉的,衣服没换,没有暖炉,他看过去的时候,她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 谢应抿唇,只一个眼神,刘德就急忙吩咐下去,叫人给女郎准备洗漱用具,还有新的衣裳。 “太子为了那个玉承徽屡次叫你受委屈,你若要嫁入东宫,此女不得不除。” “小叔,我真的不想嫁给太子。” 谢应沉默不语,面色狐疑冷淡,他不信她。 …… 因为有谢应,谢瑶蓁不仅得到暖乎乎的炭盆,还得到了干爽的衣裳,由此可见,太子对她到底有多么苛待。 谢瑶蓁心头也热热的,他的小叔,就是这样,纵然冷着脸说话不中听,但一直都念着她,关心爱护着她。 真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小叔对她不好,为什么要听别人的挑拨离间,跟小叔生分。 “为何要多此一举。”谢应问。 他不怎么爱说话,在谢瑶蓁的记忆中,上辈子少得可怜的单独相处,他沉默寡言,甚至连视线,都不落在她身上。 而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多数都是皱着眉,呵斥她。 重生后,方才说的那些,加起来比他们一年说的话,都要多了。 上辈子她怕他,厌烦他,因为小叔虽然不怎么回府,却找了教养嬷嬷,一言一行管束她管束的厉害。 但这辈子,她才不怕他呢,小叔是她的亲人,对她真心相待,隐藏在那冷漠面容之下的,是对她拳拳爱护之心。 “小叔是可以直接处死那两个宫婢,即便僭越,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外头少不得说小叔,功高震主,骄傲狂纵,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云云。” 谢应才不怕这个,黑眸中仿佛有暗潮在涌动。 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太子优柔寡断,实无明君之相,对你,也算不上好” 他顿了顿,眼中一瞬间,仿佛闪过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谢瑶蓁根本都没察觉到。 谢瑶蓁眼睛一热,仰着头望着他时,声音不自觉带了继续娇憨:“人家都说了两遍不想嫁给太子,小叔分明说,只要瑶蓁说的,您都会信瑶蓁的,为什么现在又固执的觉得,瑶蓁非太子不嫁呢。” 谢应沉默不语,垂着眼睫不看她。 刘德叹道:“女郎,还不是之前您千方百计维护太子,即便自己受委屈,也不跟将军说,不让将军给您出气。” 太子并不出色,储君之位也不过占了一个嫡,淑妃所生的三皇子占了贤,十分能干,屡次为陛下排忧解难,昭仪生的大皇子占了长,贵妃所生的九皇子占了宠,是陛下最喜爱的皇子。 太子既无宠又不贤,还不是仗着自家女郎袒护,因为有将军做靠山,这储君之位才做的稳固。 谢瑶蓁摇头:“这回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嫁太子,瑶蓁曾经对太子倾心,只是因为年幼时在外祖家,他救过我,帮我说过话,这么多年,小叔因为瑶蓁的缘故屡次帮他,已经仁至义尽,瑶蓁也不想为了年少那一点恩情,搭上自己后半生。” 她说的情真意切,谢应沉默不语,也不知相信她还是没相信她。 此刻她抱着他的手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殷切的看着他,委屈的眼中含泪。 04.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谢应的确生气,更多的却是心疼,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无措的想要摸摸她,安慰一番她,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克制着什么似的,抬起又放下,手都攥成了拳头。 谢应身边的刘德作为将军府的大总管,侍奉过先代将军,是府里的老人,可是看着将军还有女郎长大的,心中暗暗称奇,女郎名义上是将军养女,因为女郎的生父,那位家将差点被先代家主收为义子,实则两人相差不过八岁,比起父女更像兄妹。 女郎年幼时,与将军整日黏在一处,若不是辈分不对,堪称青梅竹马,可女郎上了十四岁,就开始疏远将军,两人往往聊不到两句,就要吵架,闹得不欢而散。 将军不怎么回府眼不见心不烦,这两年跟女郎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冷淡。 因为落水,女郎居然一改往日避嫌的态度,跟将军好好说话了,是好事。 谢瑶蓁生怕他不信,怕小叔又疏远她,重复上辈子的结局:“瑶蓁这辈子也不嫁人,我一辈子陪在小叔身边行吗?” 谢应瞳孔骤然微缩。 而谢瑶蓁更凑了过去,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哀怜的望着他:“小叔,您别嫌弃我,也别推开我,瑶蓁已经知道错了,这世上,只有小叔对我好。” 她抱着他的手臂,几乎挂在他身上,头不住的在怀中乱蹭,那股似乎兰桂般的幽香,袭上心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谢应看着她,双眸幽深。 谢瑶蓁不疑有他:“我想留在小叔身边,承欢小叔膝下,孝顺小叔。” 谢应抿唇,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原来是这样,是孝顺。 谢应告诉她,不必怕,别说她没害玉承徽,就算真的害了,皇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太子还未大婚,玉承徽是太子的女人,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但若无凭无据,就绝了她的前程,传出去,不好听。” 她都能想到,那些文臣说小叔什么,无非又是老一套,仗着有功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狼子野心之类的话。 “我知道小叔是为了我,小叔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但我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让小叔背负骂名,这件事有更缓和的解决方式。” 她趴在他的膝头,满心涩然。 外面的人都说小叔功高震主,早有不臣之心,只有她清楚,即便上辈子小叔与李弘熙已经到了避无可避,必有一战的地步,她都被废了后位,小叔都未谋反。 她的小叔是端方清正,对大周忠心耿耿的人,为何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仅仅是因为她一时的受委屈。 “小叔,刘叔说你受伤了?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她漂亮的眸子,满是担忧,凑上来,手还在他胸口乱摸,纵然胸口手臂的甲胄还没卸下,那双手的柔软,谢应已经体验过了。 谢应额头青筋直跳,今日她屡次三番亲近他,几乎已经让他到了极限:“别碰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十六岁,早已及笄是大姑娘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不是你说的,怎能这么随便,在男人身上乱摸!” 小叔嫌弃她吗,总是这样训斥她,谢瑶蓁有一瞬间的难过,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上辈子小叔常年在外征战,与她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将军府孤寂,她没什么归属感觉,那时她的亲外祖家是怎么说的,说谢应并非真心把她当女儿,不过面子情,在防着她。 可她嫁给李弘熙,小叔搬空了将军府,给她送上十里红妆,她被污蔑害了妾妃之子,在后宫苦苦支撑,李弘熙扶持的西林党叫嚣废后时,小叔给她送来了信。 他叫她,不要怕,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人伤害她。 她为什么会觉得小叔冷淡,为何曾经跟他疏远,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唯有他护着她,他分明,是她最亲的亲人。 她一定要改善跟小叔的关系,改变他惨死的结局。 “我只是想帮小叔上药,没有别的想法,而且小叔怎能是别的男人,小叔是我的长辈,养大我的人!”谢瑶蓁实在不愿见到他对她如此冷漠。 谢应眸色暗沉,咬了咬牙,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她仰着头望着他,看到她浸着眼泪的双眸,清凛凛的,那里面夹杂的委屈,哀恸,心头酸涩,都已经处置了欺负她的人,为何她看着,还是这样难过? “只是不让你上药,就要哭?” 非是他不愿让她帮忙,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身上伤疤狰狞,怕吓到她,她只是个闺阁娇娇女郎。 日常跟她那些手帕交们吟诗作对,赏赏花做做女红便好,虽是小伤,伤口却也血腥,他不愿让她沾染。 谢瑶蓁摇摇头,哪里是因为这个,她想到上辈子她跟小叔的悲惨结局,才觉得难过。 他的衣袖卷了上去,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小臂连接大臂的关节处,甚至比她小腿都要粗,微麦色的肤色也掩饰不住那上面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伤口。 上面松松的绑着绷带,谢瑶蓁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心翼翼的拆开绷带,伤口一指长,半指宽,皮肉翻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还渗着血呢。 “小叔为什么不好好裹伤,都是为了我才没来得及吗?”谢瑶蓁愧疚万分。 谢应的确听闻她落水,急急忙忙赶往内宫,胡乱的用绷带裹了一圈,可她居然又开始哭了,哭的他心疼之余,开始心烦意乱。 “跟你没关系,这是小伤,平时我也不怎么管,自己会痊愈的。” “小伤也得涂药啊,小叔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会心疼。” 她说着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做着的也是让人误会的事。 素白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来回流转,动作轻柔,完全能看出她的珍视和心疼,清凉的药膏涂抹上,她鼓起菱形的,如花瓣一般的嘴唇,轻轻地吹着气。 谢应额头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越发显得臂膀结实有力。 谢瑶蓁并非不会伺候人,上辈子她跟李弘熙虽是一对怨偶,却也是患难夫妻,李弘熙南征北战,她一直跟在身边,帮李弘熙裹伤这种事,做的驾轻就熟。 她看到谢应身体紧绷,额头上冒出汗珠,闭着眼,眉头紧蹙,更加焦急了:“有这么疼吗,小叔,我已经尽量轻一些了。” 问题就在这个轻上,白皙的手指在他手臂来回摩擦,白与麦色的鲜明对比,就已经引起一些不适,轻柔的吹气,宛如小猫用它的猫爪挠着毛线球。 好有艳福,好难消瘦的美人恩。 这可不是他能靠近的美人,满京城谁不知道,谢瑶蓁是他养大的,纵然没有真正归于谢家族谱,名义上也是他的养女。 谢应唇角下弯,抿着嘴不说话。 05.让皇家主动退婚 “小叔,真的很疼吗,你……”她的手指去抓他玄色的衣襟。 谢应却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刘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将军,女郎,孙大监来宣旨了。” 居然这么快?谢瑶蓁很担忧:“小叔,不会是因为玉承徽的事,宫里要降罪?” 谢应轻嗤:“他们不敢。” 他看向谢瑶蓁,又补充了一句,别怕。 孙大监早就到了,等的有些久,觉的不耐,却不敢表露出来,临华殿虽然是宫中,但谢将军都敢带着自家护卫进来,显然没怎么把皇家放在眼里。 他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宣旨,谢应因立了战功,被封了承天大元帅,一等护国公。 谢瑶蓁恍然,这一等护国公封完后,小叔如日中天,等到大败奉国,取回了奉国国君的首级,收复燕云十六州,因为封无可封,只能做了摄政王,甚至小叔同意做那个摄政王,都是因为她嫁给了七皇子李弘熙,给争夺皇位的李弘熙增加筹码。 就在谢应领旨谢恩的时候,孙大监又拿出第二道旨意。 “皇后懿旨,谢门谢氏瑶蓁,姿容出众,柔嘉淑懿,赐与太子为妃,太子加冠后成婚,公爷,这可是双喜临门,小人先给你道喜了。” 谢应冷着脸,没接旨。 气氛有些凝滞,孙大伴的笑都僵在脸上。 谢应甚至都没起身。 刘德作为管家,在谢应不愿答话时,自然要替主子把疑惑问出来:“大监,这赐婚的旨意是皇后娘娘下的?没有陛下加盖的印玺?” 孙大监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赐婚,是一样的,内宫之事,只由皇后娘娘照管,便是陛下也也不会多插手,国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女郎本就要嫁太子,他们自小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如今有了一道旨意,就更确保女郎的地位了。” 谢应沉默不语,面色不愉。 刘德正要据理力争,谢瑶蓁接过那张皇后懿旨,挑眉:“给太子殿下为妃,是做正妃呢,还是做侧妃呢?” 孙大监愣住:“这,自然是做正妃,女郎的身份,怎可为侧。” 谢瑶蓁笑的不明,却让连翘给奉上一个荷包,荷包分量十足,孙大监掂了掂,笑意涌上脸颊,他带来的小太监,个各有礼银送上,谢瑶蓁行事很圆滑,竟是滴水不露,把这些太监打理的都十分满意。 送走孙大监,临华殿被谢家的护卫守着,早已清场,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谢应冷眼看着,心中更加不悦。 刘德察觉到将军的心思,摇着头来劝:“女郎,这旨意是在打咱们的脸面啊,太子大婚,太子妃之尊,竟然陛下都不亲自下旨赐婚,这般怠慢,咱们还欢欢喜喜的接了,太过委屈女郎,这旨意咱们不能接!” 刘德也是武人出身,行事直来直去,心思却也是全然为谢瑶蓁着想,皇家聘妇,这太子妃地位仅次皇后,高宗朝皇后薨逝,皇帝的妾妃都没资格掌管宫务,是由太子妃管理的。 聘太子妃,得皇帝下旨,礼部拟定流程,如今只有皇后下旨,未免太不尊重。 谢瑶蓁笑:“不止不尊重呢,这上面说,赐给太子为妃,可没说是太子妃,不一定是做正妃还是侧妃的。” 刘德一惊:“这,咱们将军可是柱国,如今又是一等国公,敢让女郎做侧妃?” 谢应的眉头紧紧拧着。 “那些文臣都在说小叔功高震主,小叔的军功已经是封无可封,陛下是个什么性情,小叔应该比我还了解,没准皇后进了谗言,想要在太子的婚事上拿捏咱们,也未可知。” “那你还接了旨意。” 还这么欢欢喜喜的,谢应面无表情,心头像有一股火在燃烧。 刘德心中也很疑惑,之前还对太子那么维护,还因为太子屡屡违逆将军,伤将军的心,一落水,就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不会又是一次障眼法? 如此讨好将军,让将军高兴,不会是又想替太子对将军求些什么好处呢? 也不怪刘德会这么想,女郎毕竟从十二岁,皇家非要将婚事强加到谢家头上,自遇上太子,她就一直喜欢太子,倾慕太子,青梅竹马的情谊,让她都忘了她实际上是跟将军一起长大的。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能想的明白。 刘德打定主意,若这一回,还是女郎为了讨好将军,安抚将军的缓兵之计,到时将军又被伤了心,他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劝谏女郎。 好好地一个家,不能就这么散了。 倒不是说女郎不能嫁人,可将军是她长辈,如今府里能做主的就将军一个,女郎的婚事怎么也得听将军的,将来寻的姑爷得让将军满意才行。 刘德看得出来,女郎欢欢喜喜接了旨,这是自家将军又不高兴了,但难得看到将军和女郎相处这么融洽,他很愿意奉承着说几句。 “将军是担心女郎,皇家若要赐婚,一道皇后旨意,太不上心不看重了。” “我当然知道小叔担心我,这世上,只有小叔对我最好。”谢瑶蓁看向谢应的眼神,只有感动。 谢应撇开了头,没有跟她对视。 “直接拒婚,倒显得咱们谢家狂纵,小叔刚封了国公,这种风口浪尖,不宜正面强硬应对,但若是皇家做了错事,导致这桩婚事进行不下去,那我们便占据了道德高点。” 她陪着李弘熙算白手起家,学到一个道理,就是师出有名,李弘熙为何能天下归心,朝臣无不称赞,都说他是贤王,却觉得为了大周南征北战,落下一身伤病的谢应狼子野心,不正是李弘熙姿态做的足,哪怕身为高位者,充分掌握主动权,也将自己表现得,像受害者,一点利益都没得到似的。 “让皇家退婚,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女郎之前一直对太子情根深种,而皇后绝不可能放弃将军的支持。” 刘德说的,不是忧虑,是事实。 “我有办法,让皇家主动退婚,小叔相信我吗?”谢瑶蓁灼灼目光,看向谢应。 06.她准备了一场大戏 谢应唇角动了动:“你当真,不想嫁给太子。” 这是他问的第三遍,而谢瑶蓁也不嫌厌倦,再次保证:“那当然,我宁愿一辈子孝敬小叔,陪着小叔,也不要嫁给太子。” 她说的太理所当然了,谢应紧紧地捏着手,紧闭着双眼,不想看谢瑶蓁那张明媚的芙蓉面。 他几乎将手心捏破,良久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谢瑶蓁的请求。 从临华殿回了将军府,谢瑶蓁看着这个许多年都没回来的地方,一如既往连布局都没变,谢应住在正院,而她的院子是距离谢应正院最远的斜对角凭澜院。 凭澜院很大也很舒适,带一个有亭台水榭的小花园,谢应怕她住的不舒服,将这院子扩建成如今的规模。 小叔对她,真的很好。 “我不要住凭澜院了,我要搬回来住,住小叔旁边的院子,凭澜院太远了,每日要来看小叔都得走半柱香的时间!” 刘德一惊,女郎这又要干什么,当初搬走是她自己主动提的,凭澜院都要扩建好了,如今又说搬回来。 谢瑶蓁勾着谢应的袖子,摇晃他的手撒娇:“小叔,行不行吗,我想搬回来住,好照顾小叔,小叔允了我吧。” 谢应沉默着,良久嗯了一声,用那双幽远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她的态度如此骤变,即便她已经再三确认,她不想嫁太子,但他依旧不能完全相信。 可即便如此,哪怕只是个钓着他的香饵,明知是个陷阱,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踩进去,他放不下她,不愿看她受伤,想让她得偿所愿,最后只能是他妥协。 谢瑶蓁高兴坏了,眼睛亮的惊人,嘴甜的说了好几声小叔真好,立刻指挥连翘等人给她收拾行李,她今日就搬回小叔旁边的院子来住。 丫鬟们在隔壁进进出出,动静不小,谢应最是厌烦吵闹,他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丫鬟小厮都要屏住呼吸,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是谢瑶蓁在搬家的声音。 刘德问,要不要让女郎小声些,他摆摆手,脸上浮现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侍女们捧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小厮在为谢应卸甲,更换新衣,一个侍女捧着脱下来的玄衣往外走。 “做什么去?” 侍女一愣,见到谢应紧皱的眉头,深深不耐的模样,急忙跪下:“将军,这件衣裳脏了,奴婢拿出去丢了。” 刘德很纳闷,谢家富贵,拥有累世财富,他们将军能征善战,光是军功得到的赏赐就足以让侯爵勋贵奢靡的过几辈子。 丝绸的衣裳浆洗过会缩水,皱皱巴巴穿着不舒服,脏污的衣裳,都是丢掉给外面的穷苦人,怎么将军忽然过问一件衣裳。 谢应的视线落在那件衣裳上,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她白瓷素玉一样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他衣襟的模样,泪水都蹭到了上面。 喉头微动,话已经说出口:“不用扔了,也不用浆洗。” 顶着众人疑惑的神情,谢应咳了一声:“如今军中军需紧张,府里也不该奢靡,这件衣裳,放在那,不用动了。” 军需紧张?刘德更加不解,哪里紧张了,什么时候军队补给需要府里补贴,省一件衣裳就能补贴的了? 谢应移开视线,完全若无其事。 刘德老大开怀欣慰:“方才女郎来了一回,说担心将军的伤势,放不下心,女郎好似长大了,了解将军的苦心了,以后女郎像别家晚辈那般,对将军孝顺,莫要再像以前那样跟将军针锋相对,老奴就安心了。” 谢应面容僵硬,晚辈、孝顺,这两个词让他的好心情顿时变得阴恻恻,他并未答话。 丫鬟去了门口来回话:“将军,女郎差人来传话,说是太子相邀,她已经动身去了明月楼。” 啪嚓一声,谢应手里的茶杯,被他直接捏碎,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手,他却丝毫未觉。 刘德急忙叫小厮给他擦手,顺便看看有没有烫伤:“将军,女郎不是说要让皇家主动退婚,应该是去做这件事了,女郎虽然任性了些,却从不说谎话,欺骗将军。” 丫鬟鼓足勇气:“是,是的,女郎说若是顺利,能早些回来,跟将军一起用晚膳呢。” 谢应面色稍霁,屏退服侍的下人,吩咐刘德:“派山石领一队暗卫去。” 刘德颔首:“明白,务必在暗中护卫女郎的安全。” 这次见面,的确是太子主动相邀,但谢瑶蓁安排了一份大礼,谢家成了完全的受害者,看这回皇室要怎么安抚呢。 跟李弘熙在一起的那些年,她也学会了乌七八糟给人下套的诸多手段。 她对自己认知的很清楚,耍心眼,是耍不过李弘熙那种人的,不过对付一个单蠢的废太子,还是绰绰有余。 她熟悉上辈子的一切,太子喜欢的并不是那个玉承徽,此人不过是个明面上迷惑人的炮灰,他真正呵护的,另有其人。 就像她上辈子的丈夫李弘熙一样,说爱她,对她一见钟情,实则内心恋慕的根本就不是她,不过是为了小叔的权势,才委屈自己。 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些男人,连一根毫毛能比不上她小叔。 太子邀约,谢瑶蓁却看似欢天喜地的赴约,实际上,这场邀约,并非只有她跟太子,还有一位中间人,太子已婚的长姐永康公主。 因为已婚,有自己的公主府,所以可以随意出宫,她与太子年少时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永康公主府,这位公主生母乃是前任皇后,是不折不扣的嫡出皇长女,但因皇帝与先皇后感情并不算好,她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公主为保住自己的富贵,极力撮合谢瑶蓁和太子的婚事,在储君之位的争夺上,已经站了皇后和太子。 谢瑶蓁在太子邀约的第一时间,就传信去了永康公主府,一来是为了防止旁人说自己与太子私相授受,二来永康公主是要作为见证,知晓太子是如何辜负她的。 谢家一定作为受害者,绝不能重复上辈子背负功高震主,目上无尊,早有不臣之心的词语。 她可是为太子准备了一场大戏。 07.我怀了太子的孩子 永康公主三十七岁,保养得宜,不怎么显年纪,生的不太出色,除了过于富态优渥和那一身打着皇家印记的金银首饰,看不太出来,这是一位公主。 毕竟当今陛下相貌平平,先皇后和现皇后都是出自颍南孙氏,两人是亲姐妹,这么一算,太子与永康公主不仅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还是表姐弟。 孙氏乃是大族,内阁次辅孙大人便是两位大小孙后的兄长,永康公主天然就是皇后一派,极力促成她与太子的婚事,也是想为太子增加筹码。 毕竟论权势,谁能比得过谢应。 永康身为公主,对谢瑶蓁有些过分殷勤了,她一进抱月楼的雅间,就已经叫人摆好了糕点,还有香茗。 谢瑶蓁摸了摸,香茗的温度正合适,糕点都是她爱吃的牛乳桂花糕、莲花酥,还有几种饮子,无一不是她最喜爱的,可见在招待她这件事上,永康公主很用心。 曾经她并不知道,走到哪里都有优待意味着什么,天真的以为,是她性格好,所以京中贵女们都跟她交好,走到哪里处处有人捧着巴结。 哪里是因为她谢瑶蓁招人喜欢,而是因为她小叔的权势,因为她姓谢。 “快来尝尝,今日除了你爱吃的点心,我叫公主府的厨子还做了栗子酥,上回你在宫里吃着不是觉得好,心心念念了好几日。” “这宫里的御厨不好带出来,公主要了方子,叫府里的厨子学着做呢,女郎尝尝可是宫里的味道,知道女郎喜欢喝饮子,还特意让奴婢们去买了,公主对女郎,比对自家女儿还要好呢。”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凑趣。 主子不方便说的话,自然就得让丫鬟说出来,例如永康公主对她有多好,多上心。 若不是谢瑶蓁经历过上辈子,就真以为永康公主是真的喜欢她了。 上辈子她刚封皇后,永康公主想通过她的路子,让自家女儿给李弘熙做嫔妃,她深爱李弘熙,自然不愿有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婉言拒绝,永康公主便恨上了她,诬陷她害了金贵妃的孩子,永康公主做伪证,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进李弘熙的后宫。 她也因此被废后位。 但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永康公主还有利用价值,她要慢慢的,收拾这些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瑶蓁郁郁寡欢,半分不给面子,饮子没喝,糕点也没吃,只是坐在那不说话。 永康公主眉宇间浮现几许厌恶,强忍着不耐:“瑶蓁,这是怎的了?如此不开心。” 谢瑶蓁眼泪簌簌流下:“公主殿下,您知道我被赐婚的事了吧。” “这不是好事吗,自小你就被内定成了皇家媳妇儿,你喜欢太子,太子也喜欢你,如今有了正式赐婚,就有了名分,你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准太子妃,你得偿所愿,难道不该庆贺,哭什么呢。”永康公主适时做出惊喜模样。 “能嫁给太子,自然是好事,可太子哥哥偏心玉承徽,分明是玉承徽推我下水,却还诬陷我,太子哥哥也不向着我。”她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今日请公主殿下来,就是帮我评评理,您是太子哥哥的长姐,您得帮我说说他。” 谢瑶蓁很天真,说这话说的理所当然。 居然对她求助,都不知道她是站在皇后和太子这边,真是个蠢货。 永康公主微笑:“瑶蓁家里也没个女人照顾你,好些事没人跟你说的分明,既视我为长辈,以后你嫁给太子,我便是你长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别说天家,就算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夫人,也要主动给夫君置个妾,好显着自己贤惠大度呢,更何况你是未来的太子妃。” 谢瑶蓁撅着嘴,满脸不乐意,一副骄纵过头,被宠坏的样子:“可太子哥哥也不能为了个小小承徽,责难我啊,赐婚的旨意也不是陛下给的,是皇后娘娘。” “这你就想错了,皇后娘娘下旨,才是把你当自家儿媳妇儿看待呢,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你早晚要嫁给太子,太子可是储君,自然要三宫六院开枝散叶繁衍子嗣,你身为准太子妃,更要大度才是,我听说,你把此事捅到淑妃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子主动邀约你,便是给你台阶下,你瞧我,嫁给驸马也得尽妇道,有时也要哄着驸马呢,更何况那是太子。” 永康公主语重心长:“我都是为你好,你给太子道个歉,再去淑妃处给那玉承徽做个证,将人保出来,这不就冰释前嫌了吗?” 谢瑶蓁满心不屑,脸上却做出不情不愿却又不舍太子的模样,只好答应了。 永康公主很满意,状似无意:“对了,国公可有透露,何时成婚?可有心仪的人选,等你嫁入东宫,家里没个女人照顾他可不行,你这孩子就是国公一直不肯娶妻,好歹有个婶母教教你呢,给你解解心宽,要不怎的遇见事,你都不知怎么解决。” 打她婚事的主意,还打她小叔的主意,上辈子小叔一直不曾娶妻,这辈子她想小叔幸福,这娶妻生子也要提上日程,但像永康公主这种心怀鬼胎的,敬敏不谢。 谢瑶蓁抬起头,笑的纯然:“小叔疼我,将来娶婶母,自然也要一样疼我,以我为主才行,得我满意的人,小叔才娶呢。” 假话,她希望小叔幸福,自然是希望他能娶自己真心爱,能与他举案齐眉恩爱一辈子的女人。 “我母家有个表妹,温柔贤惠,不如寻个时间,让你小叔见……” “谢家女郎,让我见见谢家女郎。” 门被推开,冲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她泪水涟涟,见到谢瑶蓁立刻就跪了下来:“谢女郎,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我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您如此心善,让我嫁给太子吧。” 而此时,太子也到抱月楼,还没进门就听见这句话,仿若当头一棒。 永康公主脸色顿时僵住,失声尖叫:“菱儿,怎么是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怀了太子的孩子?你何时跟太子有了首尾?” 08.上当了 来人是周菱,正是永康公主的庶女,也是太子真正要保护起来的人。 上辈子,因为玉承徽推她落水,小叔强势干预,非常强硬的拒绝皇家赐婚,并且让皇室处死玉承徽。 小叔要求处死太子侍妾的事,在前朝引发群臣震惊,皇室本就忌惮小叔的兵权,小叔一再立功,功高震主封无可封,她作为准太子妃,本来处置一个妾,若是寻常权贵人家,绝不会引起如此大的波澜,玉承徽毕竟是官宦之女,不是真正卖身的妾,承徽到底也有品级,在皇室引导下,那些文官尤其是御史便开始死谏,认为谢应倚仗权势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如今只是逼死太子侍妾,将来想要如何,不骑在皇室脖子上作威作福,小叔一概不予理会,竟有一个御史要求小叔交出兵权,当场自戕在朝堂上,血溅当场,更坐实了谢家对皇室不敬,不满足逼死太子侍妾,更要逼死朝臣,狼子野心的事。 这件事带来很多连锁反应,她跟小叔本就不亲近,因此事嫌隙更大,因跟小叔起了冲突,她上辈子觉得无人理解自己,与太子婚约作废,导致她心中悲苦,而就是此时认祖归宗的七皇子李弘熙趁虚而入,对她嘘寒问暖。 死了一个无人在意的玉承徽,皇室作为幕后黑手,却成了谢家强权之下的受害者。 若不是谢瑶蓁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不知该如何破局呢,太子跟她婚约作废,皇后就为太子聘了左相嫡女公孙氏为太子妃,虽比不上谢家权势,左相是文官,在清流文人中呼声很高。 公孙氏跟上辈子的她命运殊途同归,不过是立起来的一个靶子,为了权势不得不娶的女人,公孙氏入了东宫没多久,太子真正心爱的女人周菱就进了东宫,先公孙氏一步生下长子。 太子也是拎不清的,失去谢家的帮扶,公孙家也不好好维护关系,为了周菱屡屡欺负公孙氏,因为这个庶长子要抬举周菱做平妻,立两位太子妃,东西宫并立。 公孙氏是个特别和软的性子,被她爹教女德女戒教傻了,遇见这种事只会哭,左相已经上了皇后太子的贼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实在忍不住时,告诫太子好生对待太子妃,太子便回东宫折磨公孙氏。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左相也没有谢应那么大的权力,没法像谢应对她一样,敢带着兵闯宫,去救她,帮她。 可怜公孙氏嫁给太子不到三年,就抑郁成疾,香消玉殒了。 上辈子她愤怒小叔的雷霆手段,现在才知晓小叔对她的爱护之心,若没有小叔,她傻兮兮的嫁给太子,怕是要被吃干抹净,可即便改嫁给七皇子李弘熙,下场也没变得多好。 周菱这个孩子,就是珠胎暗结,太子娶正妃前怀上的,上辈子永康公主知晓时,公孙氏已经嫁入东宫,永康公主权衡利弊,决定帮助庶女。 皇后赐婚的旨意下来后,她故意叫人传信到了周家,就是为了让周菱知晓,这位公主庶女所图甚大,她就是故意让周菱着急,按捺不住,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挟,这样不论是太子还是永康公主,都没时间反应,给她做局。 这是抱月楼的雅间,不是密室,来来往往非富即贵,门四开大敞,此时已经有别的来吃茶的权贵子弟,开始探头探脑了。 京城权贵圈子,谁不认识谁,永康公主大名鼎鼎,她谢瑶蓁更是那些贵女公子想巴结的存在。 周菱喊出的那句话‘我怀了太子的孩子’,几乎整座抱月楼都听到了。 谢瑶蓁拿起茶杯,挡住唇角的笑意,脸上却惊慌失措:“你,你说什么,谁的孩子?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根本没娶你,跟你私相授受,还让你怀孕了?你别胡乱攀扯太子哥哥,他洁身自好,最喜欢的是他的妾侍玉承徽,因为玉承徽,还把我推下水,让我受委屈了呢,怎么可能跟你无媒苟合?” 私相授受,无媒苟合,宠爱妾室对准未婚妻发难。 每说一个词,周菱就难掩脸上的嫉妒,永康公主面色就更白一分,这到底是为太子分辨,还是给太子头上泼污水呢。 不能让旁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私下解决,就不会有人说她公主府的家教不严,可以保住周菱,通过这个孩子,搭上太子,公主府的富贵就更能得到保证。 只要私下解决,求一求谢瑶蓁,她那么心软又愚蠢,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一定会同意。 “关上门,进来说,不要在门口。” 谢瑶蓁豁然站起身:“我不信!太子哥哥不是那种人,一定是你胡乱攀扯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分明喜欢的是我,皇后娘娘已经给我们赐婚了,我才是太子哥哥的太子妃,太子哥哥怎会在婚前就有庶子,他不会瞒着陛下娘娘还有我,私养外室。” 她才是太子妃,庶子,外室,谢要蓁故意说的很难听,就是为了刺激周菱。 “谢女郎,我没说谎,我,我真的怀了太子的孩子,太子殿下与我心心相印,说要让我做太子妃的,就因为谢女郎你,占着婚约,我才没办法跟殿下双宿双栖,求求女郎,发发善心,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周菱捂着小腹,哭的凄惨。 太子此时也到了抱月楼,拨开围观的重重人群,看到跪地落泪的周菱,顿时热血上头。 “谢瑶蓁,你对菱儿做了什么,你欺辱菱儿?” 太子有脑子,但是不多,不然也不会得罪了谢氏,之后又得罪太子妃的娘家公孙氏,导致他被废太子位时,连左相都不想捞这个女婿。 “太子哥哥这个女人说怀了你的孩子,我不信太子哥哥会这么做,皇后娘娘已经给你我赐婚了,太子哥哥怎会在婚前让女子有身孕,还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太子哥哥向着玉承徽也就罢了,就不知从哪搞出来一个外室?” 谢瑶蓁表现得很娇纵,玉承徽和外室,深深刺激了太子,她将玉承徽交给淑妃审问,怕是玉儿性命都要不保了,她还敢欺辱菱儿? “我才是未来的太子妃,便是教训教训她又怎样,太子哥哥不也得靠我小叔呢。”谢瑶蓁还在继续刺激。 太子果然气的上头:“谢瑶蓁,你莫仗着谢家的势逞能,母后虽然赐婚,我也能退婚,你欺辱菱儿,这个太子妃,你不配做!” 上当了,谢瑶蓁唇角勾出一抹笑。 09.谢瑶蓁才是受害者 谢瑶蓁捂着脸,从抱月楼冲了出去,俨然一副伤心到悲痛欲绝的样子。 “瑶蓁,你去哪里?”外面人群中有个熟面孔,穿着蝴蝶穿百花的绸缎衣裙,头戴金玉钗环,俨然一副贵女装扮。 是礼部侍郎赵家的女郎赵朝容,跟谢瑶蓁不算闺中密友,却也在各种场合遇见过,最关键的是,她是淑妃的侄女,这就已经足够今日发生的事,会传遍整个上京。 谢瑶蓁停下脚步,露出手帕后泪流满面哭泣的脸,她眼睛肿肿的,抽抽鼻子:“是朝容啊。” 赵朝容瞥了一眼茶室内,脸色狰狞的永康公主,抹着眼泪却柔弱的倒在太子怀里的周菱,还有满脸气愤纠结的太子。 “瑶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谢瑶蓁惨然一笑:“发生了什么,大家不都听见了,皇后娘娘刚刚赐婚,太子的外室就找上门,说自己怀了身孕,太子哥哥一直把她藏在外面,不让我知晓,两人珠胎暗结,还有公主,我一直当公主是亲近的长辈,还想遵从她的意思,把她表妹介绍给我小叔,可公主的庶女,居然跟太子哥哥有私情,我真是傻,一直以为公主和太子哥哥对我是真心的,原来被欺骗的,一直都是我,为了那个女人,太子哥哥要跟我退婚!” 赵朝容满足了得知八卦的心,重重叹气:“这太子殿下也太伤你,谁不知道你跟太子青梅竹马,在宫里他纵容侍妾欺辱你,居然还置了外室,便是寻常人家,但凡要些脸面的,谁会没娶正妻先让外室有孩子啊,真是脸都不要了。” 永康公主听到了,急忙想要找补:“瑶蓁,此事我也不知情,菱儿怎会跟太子有私情呢,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殿下,你快解释啊,你跟瑶蓁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瑶蓁那样爱你,快好好解释,她会原谅你的。” “赵朝容,你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敢诅咒储君?” 赵朝容福了福身,不卑不亢:“臣女怎么敢诅咒储君呢,殿下莫要误会臣女,只是殿下放着好好地珍珠不要要鱼目,臣女不解罢了,殿下可莫要被外面的女人迷惑,栽了大跟头,这些年瑶蓁对殿下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她实在委屈,哎,瑶蓁,你也真是痴心,要太子殿下执意跟你退婚,你选别人也是好事,诸皇子里也不是没有倾慕你的。” 她的话就像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太子气急败坏,若是普通臣女,自然不敢跟太子这么说话,但她身后是淑妃,亲表哥是三皇子。 而三皇子是太子之下最受陛下器重的皇子。 赵朝容神色恭谨:“殿下别生气,臣女失言,只是见到好友伤心,一时冲动了才为她说话。” 她根本就不是为了谢瑶蓁,两人交情不过平平,不过是为了打击太子的气焰罢了。 只要有赵朝容在,永康公主和太子,就不可能把这件事关起门来解决,让谢瑶蓁吃下暗亏。 “瑶儿,你先听我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谢瑶蓁露出哭的凄惨的那张脸,哭的红肿的眼睛,泪珠串串落下,既脆弱又倔强,抱月楼里来来往往的权贵子弟,看的眼睛都直了,有个纨绔公子居然倒吸一口凉气。 谢瑶蓁生的自然是美的,说是上京第一美人也不为过,但她素日眼高于顶,太过骄矜,因为家世导致她热的像一团火,不符合时下对女子柔弱、纤细,弱风扶柳的审美。 但此刻,她哭泣的模样,倒显出一点弱势之态,这团伙熄灭了,好像给了人幻觉,他们普通平常的男子,也能来亲近一二。 她此刻哭泣着,简直就像是带着露珠的芍药花,娇艳魅惑,却又清新可人,谁能不生出怜爱之心呢。 “一家人这种话,太子殿下莫要再说了,殿下既已有心爱,又已有长子,瑶蓁也不是那等不识趣,非要破坏旁人姻缘的女子,婚约之事就此作罢吧,瑶蓁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祝太子得偿所愿,与心上人双宿双栖,瑶蓁对殿下始终像妹妹对兄长,哪有妹妹会不希望兄长幸福的呢。” 太子哑然,被谢瑶蓁屡次出招,弄得昏了头,周菱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没跟自己商量,这件事怎么就在抱月楼闹到大庭广众之下了,谢瑶蓁不应该大吵大闹,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任性妄为,被人看到她仗着谢应的势,欺压太子公主,欺辱臣女。 他再委屈的顺势哄几句,让她回心转意吗? 怎么忽然变成,她答应退婚,要成全他跟菱儿,太子皱紧眉头,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对,从谢瑶蓁将落水的事,交给淑妃处置,一切都好像失控了。 “殿下,祝你跟周姑娘幸福。”谢瑶蓁状似伤心欲绝,捂着脸转身就跑。 众人看的唏嘘不已,都说谢家女郎骄纵任性,靠着柱国大将军甚至敢对皇室不敬,可如今看来,分明是谢家女郎受了委屈,还没过门的女子被未婚夫的外室,带着孕肚挑衅,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就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而谢家女郎也并未仗势欺人,反而很懂事的要成全太子,真是个好姑娘啊。 她没能顺利跑掉,但太子也没抓到她,迎门而入的,是谢应。 谢瑶蓁撞到他的怀里。 小叔怎么来了,定然是因为担心她。 抬起头,谢应就看到她哭的红肿的双眼,委屈巴巴的模样。 顿时一凝,神色也变得阴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被欺负了?谢应的怒意涌上心头。 随即手心被挠了挠,谢应微微一愣,就看到怀里的谢瑶蓁对着他眨眼。 “小叔,快带我走吧,我,我还有何脸面待在此处,那婚约,就作罢吧,太子殿下心里根本就没我,瑶蓁愿意退出成全他跟周姑娘!” 她要是再在这,可能会露馅,而且今日演的已经很够了,再说下去,太子可能会采取别的措施,迫她让步,不得已接受周菱,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谢瑶蓁有点着急,抠了抠谢应的手心。 10.擦拭眼睛 她像别的贵女一样,留着指甲,喜欢用凤仙花的汁水染成红色,非常爱护那手指甲,微微透明的色泽,显得十根手指修长纤细,如同嫩嫩的笋尖。 偶尔回府,他并不出现在她院内,便是进去了除了问问她吃的如何过得如何,便陷入长久的寂静,她面对他时,总像是面对一个需要尊敬的长辈,束手束脚。 他也不是那等善于言辞的人,久而久之,回府他也只是暗地里看看她,看她过得开心,就心满意足了。 好几回,他都看在,花窗下,她精心养护那一手藕芽般的指甲,用棉布沾着水擦拭,再用凤仙花的汁水,轻轻地涂抹,有时候她也不用凤仙花,而是用胭脂,涂抹在手指上,再涂抹到唇上,点上一点做花钿。 她跟她的丫鬟们,摆弄那些胭脂水粉,就能玩闹一个时辰。 而他就缩在阴影中,静静的看着,就这样,心中宁静,一切喧嚣都消逝了。 她的指甲好看,修的修长圆润,若是用力挠别人一下,也能留下血痕,但现在她只是轻轻抠着自己的手心,趴在怀里,给自己使着眼色。 此时,谢应倒是庆幸,在旁人眼中,他是她长辈一样的存在,就算是兄妹,这么大的年纪,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更遑论她能扑进他怀里,他抱着她了。 谢瑶蓁生怕谢应生气,当着这些权贵们的面,不给太子好脸色,坐实了谢家犯上的事实,不止用手指抠他手心,还拽了拽他胸前的衣襟。 谢应脸色很冷:“既太子殿下亲口说退婚,那就退婚吧,微臣会亲自给陛下上书,将此事交给陛下定夺!” 说完他拉着谢瑶蓁就出了抱月楼,任凭太子如何叫喊解释,也不理会。 谢应绷着脸,默不作声,谢瑶蓁拉了拉他的手:“小叔,我们先不回去。” 还等什么,还对太子没死心?非要看着他对旁的女子嘘寒问暖,才会真正的远离太子? 谢应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肿成桃子一样的双眼,哭的泪流满面,像小花猫一样的脸。 她在外面被如此欺辱,谢应怎么忍的下这口气,太子真是欺人太甚,明明联姻是皇室提出,就是为了笼络他,为了他手里的兵权,瑶蓁跟太子青梅竹马,自己也想嫁他,他纵万般无奈,也应允了。 太子小儿,却仗着瑶蓁对他忍让,得寸进尺,两人已被赐婚,他就敢让他的外室闹到瑶蓁跟前,谢应怎能轻易饶的了他。 他脸色越发阴沉。 谢瑶蓁抬头,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叔……” 她刚说出一句话,红肿的眼睫一颤,一滴眼泪就从流了下来,她的双眼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睫毛抖动,又无辜又委屈。 谢应心口一窒,好似被用手,狠狠攥了一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说的好办法就这?再被欺负?都哭的如此,他就不该信她说的话,什么她有办法,能让太子退婚,若知道她的法子,是被欺负受气,他根本就不会答应。 不过是退婚,他强行退,皇家又能拿他怎样,拿谢家怎样。 “手帕上浸的生姜汁子太多了,到现在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沙的难受。” “生姜汁子?”谢应一愣。 谢瑶蓁嘟嘟囔囔:“是啊,好在我早有准备,不然怎么可能哭的出来。” 谢应狐疑:“你说你用了生姜刺激眼睛,才哭的,不是因为太子心意旁人,你伤心了才哭?” 谢瑶蓁笑了:“我不想嫁太子,怎么可能为他哭,只是演戏不演到位,别人不会信,之前那几年我一直跟在太子屁股后面,为他一忍再忍,若是变得太快,到底引人起疑。” 谢应不语,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心疼之余却夹杂着探究,她是真的不爱太子了吗,他并不能相信,而且变化的这么快,有什么原因,她身体里的那个人,还是她吗? 谢应眯了眯眼睛。 她说话的语气与习惯,并未变,变得不仅是对太子的态度,还有对他的,从前她避他躲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跟他亲近。 谢应并未主动询问,任由她拉着自己上了马车,对车夫报了个地点,两人偷偷摸摸的进了一处园子的假山处,此处视野很好,能将周围人家的院子一览无余。 看着像无人居住的民宅,周围种着垂下的紫藤,一遮挡外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谢应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带他来着,只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她在想什么?谢应心中,好似有个毛茸茸的猫爪,像拨弄着毛线球,一直在拨弄他的心。 她一直在揉眼睛,显然是生姜汁水让她不适,谢应喉头耸动。 “我帮你。” 这句话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他不该离她这么近,更不该主动,她将他视为小叔,当做长辈一样孝敬他,而他,却满腹淑女之思,太下作了,谢应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宁愿她继续对他冷遇,躲着他避着他,而不是忽然变得亲亲热热,给他错误的讯息,让他误解。 不,她并不是故意的,纵然亲近他,也是为了孝顺他。 孝顺,他忽然对这个词深恶痛绝,他只比她大八岁,可在世俗的眼光中,她叫他小叔,他是她的长辈,他们都姓谢,便堵死了所有的可能,若当真传出不好的传闻,所有人,都会瞧不起她。 就算不顾世俗的眼光,他难道还能不顾她的意愿? 可她凑了过来,满是信任,完全不相信他这个小叔心怀鬼胎,她知道他对她抱着什么下流想法吗? 谢应咬紧牙。 凑的近了,嗅到隐隐的生姜气味,眼睛那里尤其浓郁,她说的,是真的,她当真不为太子与周菱的事而伤心,她在做戏。 谢应的心情,好了一些,解下腰间的水囊,用帕子沾湿,给她擦拭眼睛。 这只单手可以挥动八棱梅花亮银锤的大手,在战场上,一锤就能带走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 而现在,这只手,却轻柔而细致。 他听到了声音,隔壁院子传来的,正是太子和周菱,还有永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