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诡异世界带来中式恐怖》 1、第 1 章 太阳把柏油路烤出沥青味,左玉吐出一口气,然后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冰棍。 冰棍的包装上印着“化尸水特供”的广告词,但左玉觉得尝起来和前世买的普通棒冰没有什么区别。 “五十九分!老左你看这合理吗?”陆天枢把皱巴巴的卷子拍在电线杆上,“老张多给我一分要死啊!” 左玉叼着冰棍儿嗤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能得59分都是老张努力捞了?” 左玉对自己这个朋友的成绩了解的非常清楚。 他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但他不过学了半年,理论考试的分数都能比陆天枢高。 灰雾从两人鞋底悄悄漫上来。 左玉搓了搓胳膊,他每次穿过白雾区结界到灰雾区时都感觉像钻进冷藏库,偷工减料的校服外套根本扛不住那股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 陆天枢倒是习以为常,他爷爷开的纸扎铺就在灰雾区边缘。 没走几步便到了纸扎铺,门头挂着风铃,风一吹就晃出咯吱响。 “小枢回来啦?”陆爷爷从扎了一半的纸别墅里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金箔纸屑。 满屋的纸人纸马在暖光中静立,描着腮红的童女在柜台后笑。 左玉总觉得这儿阴森森,他和这些纸人对视的时候,总觉得这些眼睛在跟着他转。 但陆天枢说这是灰雾区待久了的通病。 “疑神疑鬼,迟早变神经衰弱”。 陆天枢毫不客气地抓起供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下礼拜模拟考要构个初级鬼域,爷你再给我拿点钱去买材料?” “你个败家玩意儿!”陆爷爷笑骂,从内袋摸出个钱包,“当年你爹参加考试就用了我不少钱。” “拿着!”陆爷爷把钱拍在陆天枢手心,“去鬼市换瓶正经怨灵血,别学那些公子哥买吸血鬼牙粉......” 陆天枢抱怨:“现在除了大店,地摊上好多都掺假!上回老林头家的......” 左玉斜倚在廊柱上,看些那些描着腮红的纸人,莫名想起半年前。 那天他从满地血中醒来,天空裂着紫黑色的疮口。 “活着算你命大!”救他的猎鬼队员开口,“这可是天灾级鬼域,你小子怎么进来的?” 后来他才知道,他穿越了…… 这世界在清朝之前的历史与自己原世界一模一样。 紫禁城依旧立着。 直到……鬼门洞开。 “听我爷说,当年京城一夜之间扩出三百里鬼市。”陆天枢把钱揣进包里,“朝廷请天师开坛,结果你猜怎么着?天师刚掐诀就被厉鬼撕了......” 左玉摩挲着纸童。 半年前躺在救济站病床时,他曾在终端机读过《全球鬼域通史》。 留着辫子的清军朝雾中鬼影开枪,子弹却穿透鬼影打在同伴身上。 直到国外出现第一个觉醒者,人们才知道鬼怪只能被鬼域杀死。 第一个觉醒者,约翰·哈珀…… 左玉还记得这人名字。 他是个股票经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路面突然被鬼域侵蚀。 约翰被食尸鬼啃掉半条腿,本以为会死,却无意识展开了鬼域。 然后用用满地股票单幻化的冥币,硬生生把食尸鬼撑死了! “发什么呆呢?”陆天枢开口,“你该不会想用这玩意儿吧?上次模拟考有人用纸钱,测怨仪压根没反应!” 左玉盯着纸童空洞的眼睛。 他当时翻遍了《驱魔史》,发现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抹去了所有关于符咒、风水、阴阳五行的记录,只留下空有余表的一些东西。 “小左拿去吧。”陆爷爷突然把扎好的纸童塞过来,“放床头当个摆件。” 左玉愣了一下,然后接过来。 对,就是这样。 很多东西好像流传下来了,比如说纸扎人,但是似乎没有人知道,纸扎人是用在祭祀死去的人身上的。 纸人入手的刹那,左玉指尖传来细微刺痛。 怀里的纸童突然眨了下眼睛。 两人一起拐出了纸扎铺所在的巷子,左玉莫名觉得灰雾突然变得粘稠。 他后颈一凉,立马意识到这不是防护罩正常的波动。 “等等......”陆天枢拽住他的衣角,”你听没听见指甲挠玻璃的声音?” 左玉刚要开口,鼻尖突然撞上一股腥潮的腐臭。 街边卖化尸水冰棍的摊位还亮着灯,但帘子后渗出的是暗绿色的黏液。 原本印着圣母像的招牌正在融化,油墨混着脓水往下滴。 “跑!” 陆天枢的尖叫被掐断在喉咙里。 整条街的玻璃橱窗同时炸裂。 不是爆裂声,而是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化尸水!对!化尸水!” 陆天枢哆嗦着去扯腰间的水罐,但慌乱之间手却拿不稳,水瓶一下子从手里滑下去,滚进了阴沟。 青石板路上浮出湿漉漉的脚印,带着河底淤泥的腐臭。 那些脚印开始加速,最近的离他们不过三米,腐烂的鱼腥味几乎糊住鼻腔。 左玉突然咬破食指。 穿越前祖父说过的话在耳畔炸响。 “纸人点睛需用心头血,朱砂混了活人血气才镇得住......” 他抹开纸童女眼角的金粉,将血珠按进瞳孔。 “你在搞什么!!”陆天枢的声音变了调。 他手上带的预警器正在融化,这是怨灵级鬼域展开的前兆。 纸童女的腮红突然鲜艳欲滴。 左玉感觉怀里的纸人在发烫,那些被称作“唬人玩意儿”的朱砂符咒,此刻正沿着童女游走,成了敕令。 当第一个腐尸的轮廓从雾中显形时,纸童女自己扭断了脖子。 不,不是断裂,而是某种怪异的软掉。 描着丹蔻的纸手伸长,扣住了腐尸天灵盖。 左玉听见类似纸张被撕开的声音,然后便看到那具淌着黑水的腐尸被纸童女生生扯成两截。 “这是......”陆天枢的话卡在喉头。 剩下的几具腐尸齐刷刷后退,纸童女开始哼歌。 是很明显的哭丧调,此刻被童稚的嗓音唱出来格外瘆人。 腐尸们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竟自己将自己撕成了两段。 灰雾倏然散尽,月光照亮满地。 陆天枢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见左玉怀里的纸童女正在褪色,那些鲜艳的颜色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张空白的纸片。 褪色的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风一吹就卷进了阴沟。左玉盯着自己的手指,血珠还在渗,刺痛感却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 陆天枢瘫坐在地上,湿透的校服贴着背。 他喘着粗气,嘴里嘀咕:“妈的……这他娘的比模拟考还刺激,老子差点以为要死在这儿了。” 左玉没接话,后颈的凉意还没褪,他总觉得街角的阴影里还有东西盯着他们。 那股指甲挠玻璃的声音虽然停了,但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像有只苍蝇在他脑子里乱撞。 没等两人缓过劲儿,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左玉眯眼一看,几道身影从雾气边缘冲出来,穿着黑红相间的制服,手持像是测怨仪的东西,灯光扫过满地残骸,照得那摊黑水泛出油腻的反光。 “活的!这儿还有活的!”领头那人冲过来一把扯住陆天枢的领子,“你们俩什么情况?说下基本情况!” 陆天枢被拽得一个踉跄,嘴里下意识骂道还:“我报你大爷……七中,三班,陆天枢!”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猎鬼司的人。 陆天枢挣扎着站直,拍了拍左玉,“这是我兄弟,左玉,成绩比我好那种。” 左玉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时候还扯成绩,陆天枢这脑子怕不是吓傻了。 猎鬼司的人没理他那茬儿,领头的壮汉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测怨仪在他手里滴滴作响。 他扫了眼地上的腐尸碎片,又瞅了瞅左玉手上的血迹,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怨灵级鬼域,半径至少五十米,街口那摊贩都化脓了,你们俩居然没成肉酱?” 刀疤脸语气里带着点怀疑,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说吧,怎么活下来的?” 陆天枢抢着开口:“跑啊!还能咋办?我化尸水都掉了,靠腿硬跑出来的!” 他指了指滚进阴沟的水罐,一脸委屈,“你们再晚来一步,我都打算给我爷写遗书了。” 左玉暗暗捏了把汗,这货嘴快是真会闯祸。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平稳:“就……跑出来了呗。可能是运气好,怨灵没追上。” 刀疤脸冷笑一声,蹲下来用手套扒拉了下地上的黑水,皱眉道:“运气好?怨灵级鬼域可不认运气。这玩意儿连防护罩都撕了,半个街区都没活口,就你们俩站这儿喘气?” 他身后的队员凑过来,手里的测怨仪屏幕闪着红光,一个瘦高个嘀咕:“队长,这儿残留的怨气不对劲,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下去的。” 刀疤脸站起身,盯着左玉的眼睛,语气沉了下去:“你们有人提前构筑鬼域了?” 这话一出,空气像是凝住了。 陆天枢张了张嘴,愣是没蹦出半个字,眼神飘向左玉。 主要是提前构筑鬼域这事儿太稀少了…… 左玉心里一咯噔,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他之前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于是面上装得云淡风轻:“构筑鬼域?我们连初级模拟考都没过,哪儿会这个啊。” 他顿了顿,瞥了眼地上的纸片,脑子飞快转着说辞,“可能是街上哪个摊贩留了后手吧,那化尸水冰棍摊的老板看着就不简单。” 刀疤脸眯起眼,显然没全信,但也没追问。 他挥手示意队员收队,临走前扔下一句:“七中的是吧?回头跟你们老师说一声,这地儿得封一周,别再瞎晃悠。你们俩,算命大。” 脚步声渐远,左玉松了口气,转头却撞上陆天枢那双瞪得像铜铃的眼。 “老左,你老实说,那纸人是你搞的吧?”陆天枢压低嗓子,语气里带着点兴奋,“你啥时候学的这操作?血抹一下就开鬼域了?” 左玉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回去再跟你掰扯。” 他低头捡起那张褪色的纸片,指尖还有点发麻。 远处,紫黑色的天空裂缝依然挂在天边,像一只永远闭不上的眼。 左玉攥紧纸片,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不是不可以试试用中式恐怖的方法构筑鬼域。 他们不行……只是因为,已经完全不知道中式鬼怪的构建办法了。 构建鬼域需要相对完整的规则……这个世界的人习惯了用直接暴力的规则…… 所以,中式恐怖渐微。 可他,大部分传说都知道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左玉走到出租屋门口时,天色已经暗得像泼了墨,灰雾区的雾气还缠在身上,黏糊糊地让人不舒服。 他掏出钥匙,手刚碰到门锁,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屋里没开灯,只有一盏破旧的台灯在角落里吐着昏黄的光,照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猎鬼司的刀疤脸,正大咧咧地坐在他沙发上。 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鬼域基础理论》,旁边还放着一台测怨仪,屏幕上红光一闪一闪。 刀疤脸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翻着书页,抬头瞥了左玉一眼。 “回来了?”刀疤脸声音低沉,“门没锁,我自己进来的。坐吧,别站着当门神。” 左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攥紧钥匙,脑子里飞快转着刚刚的说辞。 他没动,站在门口尽量让语气平稳:“队长,你这是……私闯民宅?” 刀疤脸嗤笑一声,合上书扔到桌上,起身时沙发吱吱响了两声。 他比左玉高了半个头,人也壮。 “别跟我扯这些,刚刚的事我查了街口监控。你小子撒谎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纸,随手甩到桌上,“自己看。” 左玉低头,纸上是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像是被雾气糊过,但也能看出来大概。 鬼域侵蚀的地方,电子产品一般受影响。 图片是纸童女拧断腐尸脖子的瞬间。 左玉喉咙一紧,随口编的谎话显然没糊弄过去。 “提前构筑鬼域,怨灵级都被你压了。”刀疤脸走近一步,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说吧,鬼域中心是什么?” 左玉脑子里乱成一团,昨晚的事他自己都没完全搞明白,纸人怎么就动了?那股从指尖传来的刺痛算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装傻:“队长,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陆天枢跑得快,可能是怨灵没追上。” “跑得快?”刀疤脸冷笑,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根烟,点上后吐了口白雾,烟头红光在他指间一明一灭,“那条街半个活口都没留,防护罩都撕烂了,连摊贩的骨头都化脓了。你告诉我,你俩靠腿跑出来的?” 左玉不吭声,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测怨仪滴滴的低鸣。 刀疤脸见他不说话,也不急,靠着桌沿慢悠悠抽了口烟,语气缓下来:“别紧张,猎鬼司不抓学生。我姓石,叫石峰,第三队队长。你有天赋,我看出来了,想拉你进队。提前构筑鬼域,还能直接压制怨灵级,你是天才。” 左玉眼皮跳了一下,石峰这话听起来像夸奖。 但他又觉得像威胁。 他试探着问:“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连初级模拟考都没过,哪儿会构筑鬼域?” 石峰眯起眼,吐了个烟圈,笑了:“少装蒜。那街上的怨气残留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下去的,我的人测过了,跟常规鬼域不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中心是啥?怨灵血?化尸水?还是别的?” 左玉心跳快得像擂鼓,咬了咬牙,决定试试,低声说:“纸扎人。” “啥?”石峰手一抖,烟灰扑簌簌掉了一地,“你说纸扎?那玩意儿能开鬼域?” 他皱眉上下打量左玉,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小子别蒙我,纸扎人连测怨仪都测不出怨气,怎么当中心?” 左玉硬着头皮解释:“我就点了血,它就……自己动了。” 他没敢说太多,因为说真的,他自己也没搞懂啊! “点血?”石峰掐灭烟头,扔进桌上的空茶杯里,盯着左玉的手看了半天,像是想看出点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拍了拍左玉的肩膀:“行啊,小子,够邪门。七中模拟考后,我再来找你。别浪费天赋。”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扔桌上,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回头扔下一句:“昨晚的事别怕,猎鬼司盯着呢。” 门砰地关上。 左玉瘫坐在沙发上,拿起名片一看,上面写着“猎鬼司第三队队长:石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灰雾区值守点,随时联系。” 他盯着那张纸,手指不自觉摩挲着,石峰留下的烟味还在屋里飘,呛得他鼻腔发痒。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还没等他理顺思路,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把他从愣神里拽回来。 屏幕上跳出“陆天枢”三个字,左玉揉了揉太阳穴,接通电话。 “老左!你猜我刚干嘛了?我跟我爷说了刚刚的事,他差点把纸扎铺桌子都掀了,说你是天才!” 左玉听着那头,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我差点被猎鬼司抓去问话。” 他顿了顿,把石峰来找他的事简单说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是椅子被撞翻的动静。 “啥?石峰亲自找你?”陆天枢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左玉被他吵得耳朵疼,靠着沙发叹了口气:“对,不过我觉得他不信我的说辞,他压根不信纸扎能开鬼域,以为我在蒙他。不过……”他想起石峰临走前那句“七中模拟考后我再来找你”,“他说我有天赋,想拉我进猎鬼司。” “天赋?那是肯定的!”陆天枢马上接话,“老左,我跟你说,能提前构筑鬼域的,全世界范围都没多少!” 左玉揉了揉眉心,不欲和他继续聊这些。 直接打断他:“别扯淡了,我问你个正经的。你爷不是会扎纸人吗?你会不?”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会啊,怎么不会?我爷从小就逼我学,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能糊口。我扎个纸人纸马什么的还不跟玩儿似的?”他语气里多了点疑惑,“你问这个干嘛?昨晚那纸人不是你搞的吗?” 左玉靠着沙发,低声道:“是我搞的,但我不过是点血。” 左玉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峰留下的名片。 “你愿不愿意赌一把?跟我一起,用纸扎弄个鬼域出来。” “赌一把?”陆天枢那边传来椅子吱吱响的声音,“老左,你认真的?我……反正我成绩这么烂,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我信你!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左玉嘴角微微上扬,挂了电话。 他闭了闭眼,说起来……他今天其实没那么恐惧,反而有点兴奋。 “纸扎……”左玉喃喃自语。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祖父蹲在老屋门口,他的祖父是个风水先生。 也会扎纸人。 “纸人无魂,血引魂归,朱砂镇怨,方可入地。” 祖父说的话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左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身披红盖头的纸人新娘,站在灰雾笼罩的巷子尽头。 脸被猩红的绸布遮住,绸布下,是一双点了心头血的眼睛,瞳仁空洞却透着渗人的猩红。 纸手涂着丹蔻,指甲削尖。 “冥婚。”左玉睁开眼,吐出这两个字。 这是他穿越前听过的最经典的中式恐怖传说。 死者无伴,家人便配阴婚,让亡魂得以安息。 他转身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翻开一页,提笔飞快地写下自己的构想: “鬼嫁鬼域,中心为纸人新娘,身披红绸盖头,以活人血点睛激活。怨气可勾引游荡的怨灵前来‘成亲’。新娘不言语,只以哭丧调为引,怨灵一旦靠近,便被红盖头下的纸手撕碎,魂魄被吞噬,化作鬼域的养分。外围以纸钱铺地,撒朱砂为界,凡踏入者,皆为‘宾客’,不得逃离。” 左玉停下笔,盯着纸上的字迹,嘴角微微上扬 “叮铃铃——” 手机震起来。 他瞥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老张”。 左玉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左玉!你小子材料清单呢?明天就截止了,你想让我替你填还是怎么着?”电话那头老张像点燃的炮仗,“别以为你天赋好就给我摆谱,材料不交你模拟考想用空气构筑鬼域?” 左玉揉了揉耳朵,尽量让语气平静:“老张,别急,我这就跟你说。清单我已经想好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中心是纸扎人。”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像信号断了似的。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老张的声音:“你说什么?纸人?你小子脑子进水了?” 左玉没吭声,等着老张的下文。 他知道老张刀子嘴豆腐心。 果然,老张的声音很快又炸起来:“左玉,你别跟我玩儿这套邪门歪道!纸人能干啥?那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连测怨仪都测不出怨气,你拿它当中心?你是不是嫌模拟考太简单,想给自己找点刺激?” 他顿了顿,“你天赋拔尖,猎鬼司把你送进学校时,说你是s级天赋。但你进过黑雾区,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知道最中式这边的东西几乎没什么用,别瞎折腾。” “老张,我没瞎折腾。纸人能用,我试过。今天街上的怨灵级鬼域,就是我用纸人压下去的。” “啥?”老张的声音明显卡了一下。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天赋高就是胆子大。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没见过你这么邪乎的。行吧,清单我给你过了,但你给我记住了,模拟考要是翻车,我第一个收拾你!” 左玉松了口气,嘴角上扬:“谢了,老张。” “谢个屁!”老张没好气地吼了一声,“你这破主意尽是给我找事,回头我还得跟教务说明情况!” “记得,模拟考不会出人命,到时候要是过不了……回来老实走正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模拟考来得比左玉预想的还快。 这天早上,七中操场上人头攒动,灰雾区边缘的天空裂缝像张开的血口,紫黑色疮疤吞噬着最后一点晨光。 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校服,手里攥着五花八门的材料。 怨灵血瓶子、化尸水罐、甚至还有个家伙提着个破旧八音盒,叮叮咚咚响得像催命符。 左玉和陆天枢站在传送阵边缘,脚下的青石板刻满符文,泛着幽蓝光晕。 陆天枢肩膀上扛着个麻袋,里面塞满了从他爷爷纸扎铺“顺”来的东西——纸人、纸马、金箔纸屑,外加一捆红线和一小瓶朱砂。 左玉手里只攥着个不起眼的纸包,装着他昨晚熬夜扎的“新娘”雏形。 他手工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只做了一个披红盖头的纸人新娘,脸还没画,眼窝空洞洞的。 “老左,你说这玩意儿真能行?”陆天枢瞟了眼包。 左玉没回答,他心里有点没底。 昨晚他试着用血点了“纸人”眉心,纸人没动,屋里的灯泡却炸了,碎片差点划破他的脸。 他不知道这是成功的前兆还是失误,但时间紧,只能硬着头皮上。 “别废话,传送开始了。”左玉抬头,传送阵中央的蓝色光柱猛地炸开。 老张站在高台上,手持扩音器扯着嗓子喊:“都站好!第一次模拟考,鬼域随机,怨气初级,但别掉以轻心!模拟考虽然不会死,但是你构筑的鬼域很可能高考也会用!这关系到一生的资质,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光柱一缩,左玉只觉脚下一空,然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片雾蒙蒙的荒地上。 空气潮得能拧出水,鼻子里全是腐木的味儿。 左玉眯眼打量四周,脚下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远处几栋歪斜的瓦房若隐若现,屋檐下挂着破烂红灯笼,风一吹晃个不停。 村口有棵枯死的老槐树,树下立着块石碑,上刻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李家村。 陆天枢咽了口唾沫:“老左,真鬼域都这么邪乎吗?” 左玉没吭声,盯着石碑看了半天,总觉得字迹像被爪子抓过,划痕里渗着暗红色。 他蹲下摸了摸地面,手指沾上一层黏糊糊的灰,抬头一看,天空灰得像蒙了脏布,连太阳都看不到。 “别愣着,找地方构筑鬼域。”左玉拍掉手上的灰,朝村里走,“这地方怨气重,咱们得先站稳脚跟。” 陆天枢赶紧跟上,从麻袋里掏出一捆纸马,嘀咕道:“我爷说了,纸马跑得快,能当斥候!” 两人刚迈进村口,土路突然一颤,左玉猛地停下,低头一看,黄土里冒出几根白森森的东西,像指骨,又像牙。 他心跳加速,拉着陆天枢退后两步:“小心,这地方不对劲。” 话音未落,老槐树抖了一下,枯枝上的残叶哗啦啦掉下来,风里夹着低低的哭声。 陆天枢吓得麻袋差点落地,结巴道:“老左,这……这是初级鬼域?咋跟怨灵级似的?” 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叫,显然是其他学生也被传送到了附近。 左玉眯眼一看,都是熟人。 与此同时,七中监控室里挤满了老师。 房间中央是个巨大投影屏,上面只有一个画面:李家村的全景。 学生们的身影分散在村子各处,屏幕角落的怨气指数表红光闪烁,数字缓慢攀升。 老张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睛死盯着左玉和陆天枢的位置。 旁边几个老师凑在一起,低声聊着天。 “今年这批学生家世都不错啊。”戴眼镜的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手里翻着花名册,“张世杰,笔仙世家的,老爹是猎鬼司第二队副队长,天赋肯定不差。这小子要是发挥好了,构筑个‘笔仙问魂’不成问题。” 胖乎乎的女老师啃着面包,接话道:“还有李若彤,爹妈都构筑成功过食尸鬼,她爷爷是灰雾区值守点的首席炼师。” “别忘了周元。”顾淮懒洋洋道,“他爹是怨灵血提炼厂的厂长,手里有私货。这小子天赋也不赖,要是运气好,构筑个‘电锯怪人’或者‘血傀’都不奇怪,够狠。” 聊着聊着,几个老师的目光扫向屏幕,突然有人皱眉:“等等,这次鬼域是……李家村?” 房间瞬间安静,连老张手里的烟都差点掉地上。 投影屏上,李家村的全景清晰无比。 几个老师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柳诗韵放下面包,声音压低:“李家村?怎么抽到这破地方了?这不是初级鬼域里最难的吗?” 眼镜男皱眉,推了推眼镜:“何止难,这地方就是个死局。怨气值初级,但怪谈多得跟马蜂窝似的,一个接一个,解不完。现实里出现这鬼域过好几次,低阶进去就是送死,高阶也只能封锁,没人能彻底毁了它。” “我听猎鬼司的人说过,李家村的怨气源头找不到,所以没法解决,暴力拆解都不行。怪谈层出不穷,通过率低得吓人。现实里除了高阶,谁碰谁死。模拟考有至高守护,学生死不了,但通关率……啧,十个里能过一个就算奇迹。” 老张一直没吭声,盯着屏幕上左玉手里的纸包,眼皮跳得厉害。 柳诗韵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问:“老张,你班上那两个是谁啊?看着眼熟,成绩咋样?” 老张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太自然:“左玉和陆天枢。成绩……一般吧,陆天枢59分那种,左玉稍微好点,但也没到天才那档。” “59分?”眼镜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这俩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抽到李家村,怕是连第一波怪谈都扛不过。浪费名额啊。” 柳诗韵摇头:“可惜了,李家村这种副本,没点家底或者天赋,根本没戏。他们带的那堆纸人纸马,能干啥?烧了取暖?” 就在这时,屏幕上闪过一道红光,怨气指数表的数字跳了一下,从“初级低段”窜到“初级中段”。 画面里,左玉打开纸包,露出红盖头的“纸扎人”。 老槐树抖得更厉害,哭声从低呜变成哀嚎。 监控室鸦雀无声。 眼镜男推眼镜的手僵在半空:“这……构筑鬼域了?用纸扎人?” 柳诗韵瞪大眼,面包屑掉了一地:“不可能吧?纸扎能开鬼域?这小子谁啊?” “左玉……没听过啊。老张,你班上啥时候出了这么个怪胎?” 老张嘴角抽了抽,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太自然:“他啊……就是我们班那个s级,左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我也没想到他会搞这手。” 他顿了顿,瞥了眼屏幕上的纸人,眼皮跳得更厉害。 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还是该说些别的。 “s级?”眼镜男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点惋惜。 “可惜了啊。s级天赋不低,选了中式鬼怪这一套。这玩意儿不知道失传了多久,史书上连个影子都没留。以前也不是没天才试过用纸扎、符咒之类的构筑鬼域,结果一个都没成,浪费天赋。” 顾淮靠着墙,冷笑一声:“可不是嘛。中式鬼怪的规则早就没人知道怎么弄了。构筑鬼域得有故事、规则和材料,他这纸人看着邪乎,谁知道能不能用?李家村这种地方,没点硬底子,进去就是挨打的份儿。” 就在这时,调性分析仪的屏幕突然闪出一道红光,波形猛地拉高,旁边跳出一个数字: 95% 房间里瞬间炸了。 “啥?95%?”眼镜男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盯着仪器喃喃,“这小子构筑的鬼域跟李家村的调性契合度这么高?怎么可能?” 柳诗韵凑过去一看:“调性契合?这可是关键啊!鬼域对抗鬼域,调性越契合,发挥的威力越大。” “李家村有自己的规则和怨气源头,如果构筑的鬼域能借力它的规则,成功率会高得多。这小子……有点门道啊。” 顾淮却嗤了一声,酸溜溜道:“契合又怎么样?纸扎人,谁知道能不能真用?中式鬼怪那一套,失传了几百年,他一个学生能摸到边?装模作样。” 眼镜男没理他,盯着屏幕若有所思:“调性这么高,太夸张了。但仪器测出来的,不会错。中式鬼怪虽然失传,但这小子要是真能用纸扎搭上李家村的线,鬼域威力翻倍都有可能。” “调性高又不意味着一切。”顾淮翻了个白眼,“中式鬼怪的规则怎么构造,早没人知道了。他这纸人再邪乎,没规则支撑也就是个空壳子。s级天赋又怎么样?第一次模拟考就敢这么玩,迟早被现实毒打。” 柳诗韵倒是缓和了一下气氛,笑了笑:“这些天才都这样,喜欢胡闹一把。左玉这s级估计也是想试试水,被李家村收拾一顿就老实了。年轻气盛嘛,正常。” 老张没接话,心里翻江倒海。 “老左,你咋还发呆呢?”陆天枢站在左玉旁边,手里攥着麻袋,声音有点抖,“这破地方也太冷了,我后脖颈子凉得跟塞了冰块似的。” 左玉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这地方……跟我选的太合了。” 陆天枢挠了挠头,没听懂,但也没多问:“那咱干啥?安全期还有点时间,赶紧构筑?” “对。”左玉看着红盖头的“新娘”躺在手上,眼窝空洞。 他咬破食指,血珠渗出来,滴在纸人空洞的眼窝里。 滴血的瞬间,纸人盖头一颤,红布下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村口的槐树抖得更厉害,哭声变成尖利的哀嚎。 陆天枢吓得退了一步,结巴道:“老左,这……这就成了?” 左玉没说话,盯着“新娘”看了半天。纸人眼窝里的血珠渗开,像画出了一双诡异的瞳孔,腮红鲜艳得像刚涂上去。 怨气指数猛地跳到“初级高段”,投影屏上,“新娘”盖头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涂满腮红的诡笑脸。 调性分析仪上的契合度数字从95%跳到了99%。 “99%?!”眼镜男的声音都破了音,“这调性契合度……近满分了吧?” 柳诗韵瞪着仪器:“中式鬼怪……他真弄成了?这小子到底哪来的路子?” 顾淮脸色一沉,语气更酸了:“弄成又怎么样?李家村的怨气源头不解,他这纸人再契合也得栽。s级天赋也救不了他。” 老张终于忍不住开口,刺了顾淮两句。 这家伙……跟他一天到晚争奖金就算了,好还讽刺上他学生了。 “别这么说,左玉这小子……真有点门道。毕竟你我都不是s级天赋,哪儿知道天才的世界呢?” 眼镜男眯着眼,还是摇摇头:“不一样是真不一样。中式鬼怪失传几百年,他能摸到这步,确实邪门。可惜,李家村不是光靠调性就能过的,怪谈一波接一波,他这鬼域撑不到最后。” 屏幕上,李家村的雾气更浓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老左,咱们啥时候动手?这地方……我总觉得有东西盯着我。” 左玉想了想:“安全期还有两个小时,鬼物暂时不会出来。” “两个小时?”陆天枢松了口气,“那还行,够咱们折腾了!” 左玉朝村子里扫了一眼。 远处传来几声惊叫,正是张世杰他们。 左玉看了几眼,没吭声,转头对陆天枢说:“走,祠堂在那边。” 说完,他抓紧纸包,朝路尽头跑去。 陆天枢扛起麻袋跟上:“老左,你不跟他们打个招呼?” “没必要。”左玉脚步不停。 不是一个路子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现在……准备去祠堂。 不远处,张世杰眯眼看着左玉跑远的身影,眉头一皱,转头对旁边的跟班低声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前几天街口的事儿他听他爸说了,左玉这家伙提前构筑鬼域,甚至压制了个怨灵级。 虽然张世杰和他爹一个想法,认为左玉纯粹走了大运,有一未必有二。 但反正现在他也没想好落脚地。 “这俩小子直奔祠堂去了?不跟其他人汇合,他们胆子够大啊。” 监控室里,柳诗韵最先注意到左玉他们的动向。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李家村的祠堂可以说是这个鬼域怨气最重的地方,他们这么跑过去,有点冒险。” 顾淮靠着墙,冷笑:“冒险?我看是没脑子。左玉s级天赋是高,可理论考试糟糕透顶,知识我估摸这都没学透,哪里危险哪里安全都不知道。” 柳诗韵皱眉,问老张:“老张,你班上这俩平时就这样?” 老张抬头看天花板,不说话,这问他,他去问谁。 眼镜男盯着屏幕,皱眉:“这祠堂,香火倒是旺啊?香灰刚扫过,红布条也挂得整整齐齐。” 此话一出,监控室更是沉默。 毕竟鬼域里,正常情况下可是没活人的,香火旺,那也不是人去拜,是鬼去。 祠堂门口,左玉停下脚步,喘了口粗气。 面前的祠堂木门半敞,两根柱子上挂着鲜红的布条,像是刚换上去的。 门前散落着几撮香灰,香炉里插着几根未燃尽的香,空气里甚至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屋檐下还挂着几盏纸灯笼,随风轻晃。 不用细想,就知道这里鬼来鬼往、香火不断。 陆天枢跟上来,蹲在地上喘气:“老左,这地方咋这么热闹?” 他抬头看了眼祠堂,咽了口唾沫,“你确定在这儿弄鬼域?” 左玉点头,从纸包里掏出红盖头的纸人新娘,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儿就是怨气源头,我们得借它的势。” 他从陆天枢手里接过红线和朱砂,在门口撒了一圈。 红线绕着柱子拉出界限,朱砂洒在地上,却透出一股腥味。 纸人新娘被摆在圈子正中,红盖头低垂。 张世杰和他的跟班也跟着左玉他们进了祠堂,站在左玉身后不远处。 张世杰目光扫过祠堂,落到案桌上那些牌位上时,眼睛微微一亮。 左玉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墙边,蹲下来仔细看那些牌位。 牌位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多已经模糊,木头表面被虫蛀得坑坑洼洼,但还能辨认出几个字。 他伸手摸了摸一块牌位,指尖沾上一层薄灰,抬头一看,墙角的供桌上摆着一本族谱,封皮上用写着“李氏宗谱”四个字,边角已经被磨得卷了起来。 他翻开族谱,目光快速扫过。 名字大多是男性,李文昌、李天德、李守义,偶尔夹杂几个女性名字,却全是“李张氏”“李王氏”之类,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左玉笑了一下,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把自己鬼域的规则嵌入李家村,现在想来……都不用怎么写。 “给我看看。”张世杰一把抢过族谱,动作快得让左玉都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翻了几页,嘴角上扬,很是兴奋。 “好家伙!左玉,你眼光不错啊,这地方选得太妙了!” 左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张世杰也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他翻到族谱第一页,指到了最上面的名字“李小满”。 笔仙相关的鬼域,向来很吃香,它不是凭空造出来的鬼怪,而是通过笔召唤原本就存在的怨灵,在一定时间内收为己用。 所以笔仙原本就是原鬼域的鬼怪,调性自然相符,威力会比生造的鬼域强得多。 但左玉总觉得哪不对劲。 别的不说,族谱第一人,不对,第一鬼,真会听张世杰的话吗?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初级的鬼域构筑起来简单,纸扎人只是滴血便唤醒了,笔仙也不算难。 张世杰咬破自己手指,一滴血滴在笔尖上。 他用笔写下“李小满”三个字,嘴里念念有词:“笔仙笔仙,请你现身,魂归此处,随我驱使。” 说完,他把笔竖在圆圈中央,闭上眼,手指搭在笔杆上。 祠堂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香炉里的青烟猛地一顿,然后开始逆着风往回飘。 笔抖了一下,然后自己立了起来,笔尖在石板上划出一道道歪斜的痕迹,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握着它写字。 牌位上的香灰簌簌落下,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 张世杰睁开眼,盯着笔尖划出的字迹,大笑:“成了。李小满,什么活人桩?管他的,怨气够重。” 他抬头看了眼左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你那纸人,只能说……好运气不能维持一世。” 七中监控室里,笔立起来的那一刻,房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小子……请笔仙成功了?不愧是笔仙世家的,天赋真不是盖的!”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盯着调性分析仪上的数字,语气里带着点惊叹:“契合度92%,比起左玉那个低一些,但已经很高了。他这可是用的祠堂的怨气源头,这路子太正了。笔仙鬼域成型快,控制力强,初级模拟考里能弄出这效果,确实厉害。” 顾淮语气难得带了点笑意:“张世杰这小子,家底厚,天赋也不差。他爸手把手教出来的,果然有两下子。” 然后又刺了左玉两句:“倒是左玉那纸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搞不好是哑炮。” “要我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视甚高。” 祠堂内,张世杰的跟班搓着手,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地砖缝里钻出来的冷气像针一样刺进骨头缝。 他声音抖得像筛子:“世杰哥,我咋觉得这地方越来越冷了?这……这真行吗?” “废话。”张世杰头也没抬,“李小满的怨气这么重,我爸说了,只要调性契合,笔仙能把初级鬼域的怪谈压得死死的。你等着看吧,第一波怪谈来了,我让她直接撕了。” 左玉站在圈外,没吭声。 陆天枢则缩在他身后,脸色发白:“老左,这家伙口气还挺大。” 左玉没说话,目光落在祠堂深处的黑暗里。 那里好像闪过一道影子?错觉? 香炉里的青烟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纸人新娘在他手心似乎跳动了一下,左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世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了眼左玉,语气里满是挑衅:“左玉,你那纸人看着挺唬人,可惜没我这笔仙实用。等着瞧吧,第一波怪谈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说完,他招呼跟班,“走,咱们去村子守着,别让怪谈跑了。” 跟班哆嗦着点头,赶紧跟上。 张世杰大步朝祠堂门口走去。 左玉看着他们离开,眉头皱得更紧。 他没动,依然站在纸人新娘的圈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红盖头。 “老左,他们走了,咱们咋办?”陆天枢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们真要在这儿啊?” 左玉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头缝里挤动。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向房梁。 昏暗的光线下,一道黑影从梁上倒挂下来,像只巨大的蜘蛛,缓缓滑落。 左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差点后退一步。 哦,那不是蜘蛛,是个人。 归施琅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 他穿着七中的校服,脸色苍白得像涂了层粉,眼中瞳孔似乎大得有些过分。 左玉难免会想起上课看到过的一种现象。 人死后会散瞳。 归施琅嘴角上扬,像是在笑,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地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玉怀里的纸人新娘。 陆天枢吓得一哆嗦,拽住左玉的胳膊:“老左,这家伙啥时候上去的?” 左玉没说话,打量了一下归施琅。 这家伙不是普通学生,七中里流传过他的传言。 这个世界可以压制鬼怪的有两种,一种是像他自己这样,身体有一定鬼气,可以借助一些材料构筑鬼域。 还有一种……便是归施琅这样的。 天生被鬼气侵蚀过深,身体里流着人的血,却带着鬼的本性。 这种人不能构筑鬼域,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鬼怪,只不过保留了人的神志。 “你们不走?”归施琅开口。 他歪了歪头,目光从纸人新娘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张世杰离开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真好玩儿,笔仙也能当新娘。跟你的新娘差不多啊。” 陆天枢结结巴巴地问:“啥……啥意思?” 归施琅嗤笑一声,没回答。 他抬起手,随意挥了挥,祠堂里的灰雾突然浓了起来,然后聚成纱,笼在左玉和陆天枢的眼睛上。 雾气冰冷刺骨,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左玉下意识眯起眼,试图看清周围。 “老左,我啥也看不清了!” 陆天枢慌了,手忙脚乱。 左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灰雾蒙住了视线,可他却还是能感觉到祠堂外的动静。 张世杰和他的跟班还没走远,脚步声隐约传来。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像是个女人在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尖细,阴冷。 他猛地转头,透过灰雾,隐约看见张世杰的背影。 那个家伙正大步朝村口走,嘴里还在跟跟班嘀咕什么。 可他的身后,多了一道影子。 那是个女人,长发披散,穿着破旧的红嫁衣,像是从地里爬出来的。 她贴在张世杰背后,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走,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近乎要和张世杰融为一体。她的手一直捂着张世杰的眼睛,指甲泛着暗红色的光。 可张世杰像是没察觉,还在笑:“这祠堂的怨气真够劲儿,我感觉我现在体内的鬼气都得是怨灵级了。” 左玉喉咙一紧,盯着那个女人。 她的脸被长发遮了大半。 可就在这时,她像是感觉到了左玉的目光,脖子突然一扭,硬生生转了180度。 头颅完全转到背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裂开,咧出一个笑。 眼窝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团黑气在翻滚。 “李小满……”左玉低声喃喃,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那很明显就是张世杰哥请的笔仙。 可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控制的。 “老左,你看见啥了?” 灰雾让陆天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死死抓着左玉的胳膊,“我咋听见有人在笑?这地方太邪了!” 归施琅站在一边,靠着门框,笑得更欢了。 他眯起眼,看着张世杰远去的背影,低声道:“真好玩儿。笔仙当新娘,可惜他看不见,真可惜。” 左玉猛地转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归施琅耸了耸肩,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意思啊。笔仙不是他召来的吗?调性契合,怨气够重,只不过他压不住。新娘嘛,总得找个郎君,他跑不掉的。” 他顿了顿,眼睛亮得吓人,“跟你的新娘一样,都喜欢杀人。只不过你的还没醒。” 左玉没回答,他当然知道归施琅不是胡说,这家伙天生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见鬼。 张世杰的笔仙已经失控了,李小满不是被他驱使的工具,而是把他当成了猎物。 她要拉张世杰“成亲”。【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却莫名有股腥味。 左玉站在了红线圈中央,手里死死攥着纸人新娘,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双猩红的眼。 “老左,他们走了,我们现在干什么。” 左玉没急着回答,目光落在供桌上的族谱上。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按照穿越前,华夏的习俗,族谱里排在前面的总是长者,地位举足轻重。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不管这个鬼域的时代背景是什么时候,总越不过一个孝字。 他眯起眼,转身从香炉里抽出一根燃着的烛,火光映得他脸上一明一灭。 安全期内鬼怪受限,不能直接杀人,所以他决定试一把。 他用香烛的火头在“李小满”旁边的空白处烫下“李月娘”三个字,然后又在纸人新娘的红盖头下烫上同样的名字。 香烛的焦痕落在纸上,像是被什么吸进去,族谱上的“李月娘”字迹微微一颤,字迹居然散出一股淡淡的腥味。 纸人新娘的红盖头抖了一下,眼窝里的血珠渗开,像是活过来似的渗进纸里。 祠堂里的青烟猛地一顿,牌位上的香灰簌簌落下,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这小子……他疯了吧?这也太冒险了!”柳诗韵瞪大了眼。 在左玉用香烛烫下“李月娘”的瞬间,监控室里所有老师就站了起来。 眼镜男有些担忧:“这不是乱来吗?很明显这个族谱是鬼域的命根子,他这么搞,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顾淮冷笑:“我就说他没脑子。哪有这么干的?安全期也不能随便糟蹋规则,s级天赋又怎么样?瞎折腾……” 话音未落,投影屏上,红线圈亮起一道暗红色的光,像血丝似的游走。 纸人新娘的影子突然拉长,从巴掌大小变得跟人差不多高,红盖头低垂,眼窝里的血珠滴下来,顺着纸往下洇。 柳诗韵惊呼:“成了?他还真成功了?”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居然被鬼域认可了。这小子到底哪来的路子?” 老张不知何时点燃了烟,他吐了个烟圈:“啧……契合度100%,他的鬼域真嵌进去了。” 老张站起身,拍了拍顾淮的肩膀:“老顾啊,麻烦你在这儿多看会儿了!我得去猎鬼司走动走动。契合度100%,这得往上报了!” 然后不顾对面难看的脸,笑意满面地往外走。 今年有左玉这小子在,怕是他的奖金不用愁了。 祠堂内,陆天枢瞪着那个拉长的影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老左,影子咋变这么大了?” 左玉盯着纸人新娘,底下的影子已经完全拉长,还站了起来,活像个真人似的。 红盖头遮住脸,只能看见腮红透出来。 他脸上笑意掩不住:“李月娘……这地方的规则认了她。” 不过他也想不到李家村鬼域排斥他的规则的理由,这几乎是完全按照李家村的核心打造的。 先让这鬼域先认下李月娘。 这祠堂的怨气又大抵与鬼新娘有关,借这规则嵌进去,或许……说不得他最后能用李月娘替换李小满…… 彻底掌控李家村鬼域。 角落里,靠着门框的归施琅嗤笑一声:“你们还真敢玩儿。” “老左,安全期快结束了,”陆天枢咽了口唾沫,“我们还在这儿待吗?” 左玉摇头:“找个落脚地,先出去。” 他直接收起族谱揣身上,然后带着陆天枢朝祠堂外走。 归施琅慢悠悠跟在后面,双手插兜:“你们去哪儿?带我一个?” 左玉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陆天枢缩了缩脖子:“老左,这家伙为啥老跟着咱们?” “他乐意看戏。”左玉没多说,带着两人迈出门槛,朝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的雾气浓得像墨,几栋破屋隐在灰雾里,屋檐下吊着破旧的红灯笼,晃来晃去。 他们走了一段,远远看见一栋歪斜的瓦房前,周元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堆零件,旁边放着个嗡嗡作响的电锯。 有点家底子确实不错,看起来“电锯怪人”都差不多成功了。 周元抬头看见左玉,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到左玉身后那个盖着红盖头的李月娘身上,脸色一变:“这啥玩意儿?” 左玉没理他,带着陆天枢和归施琅加快脚步离开。周元盯着李月娘的背影,脸色晦暗不明。 他们继续往前走,绕过几栋破屋,来到村口附近的老槐树旁。 左玉猛地停下,目光扫过去。 槐树投下的阴影里,几支白蜡烛摆成圆形。 林睿哆嗦着铺开黄裱纸,张世杰两根手指交叠压住钢笔。 “笔仙笔仙,若是来了,画个圈——” 钢笔往下一沉。笔尖颤巍巍画了个不规则的圆,蜡烛火苗直接窜高半寸,把槐树皮照得血红。 张世杰莫名哆嗦了一下。 “请问,若是要解决本村的怪谈,该往哪儿去?” 钢笔开始抽搐,张世杰的胳膊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写下“江边”二字。 “世杰哥!”林睿突然剧烈咳嗽,他捂住嘴,指缝里漏出混着黑色的血,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我记得,是不是东边?” 张世杰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那就往东边去!” 张世杰的视野里蓦地蒙了层血雾,他抬头看,远处竟真浮出条泛着磷光的河。 “操!这不就是江吗!” 他拽着两人往前冲。 可左玉这边看着……却是他们脚步停不下来,绕着槐树一圈又一圈。 槐树上的枯枝晃动,有白绫垂下,雾气里隐约传来低低的笑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张世杰的影子拉长,像是被什么拽着,两个跟班的影子却越来越淡,像要融进雾里。 陆天枢就算不懂中式怪谈,也能看出不对:“老左,他们怎么一直绕着槐树跑!” 左玉开口:“鬼打墙。” 他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了这是什么情况,那棵老槐树本来就很不对劲,之前他们进村时,安全期才刚刚开始,那老槐树都能发出哀嚎。 更别说现在安全期时间过了大半,张世杰这家伙背上还背了个女鬼。 左玉拉着陆天枢往后退,“别靠近,走。” 却直接撞到了归施琅,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很难想象鬼域里还能看到这种蠢货。” 左玉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直接往后走。 现在的他们根本没实力跟李小满硬碰,哦,都不用李小满,大概那棵老槐树他们都过不去。 只能说……张世杰他们自求多福吧,反正模拟考他们身上有至高做记号,死肯定死不了。 最多提前结束考试。 “走吧。”左玉开口,“安全期快结束了,得马上找个落脚地。” 陆天枢咽了口唾沫,赶紧跟上。 按照中式怪谈的套路,村子里怪谈最严重的地方,不是最有权势的人家,就是最穷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村长家。 一部分原因是……可能会住的稍微好一点儿…… 他们绕过几栋破屋,来到一栋高门大院的房子前。 门檐上挂着两个褪色的红灯笼,门框上贴着残破的门神画像。 左玉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李月娘。她的影子已经完全成型,甚至很难说这是影子,她跟人差不多高,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红眼在那张脸上格外突兀。 左玉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安全期的时间彻底结束,院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 里面的门吱吱呀呀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推门而出,身后跟着几个面色灰白的青壮年。 领头的男人穿着破旧长袍,脸瘦得像骷髅,眼窝深陷,活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 他扫了眼左玉,又看了看陆天枢和归施琅,眼神阴冷。 “外乡人?”村长的声音沙哑。 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 还没等左玉开口,村长身后的一个女人猛地尖叫一声,指着李月娘:“这……这是啥东西?” 她身旁的几个村民也慌了,后退几步,眼神惊恐地看着李月娘。 村长眯起眼,死死盯着李月娘,想动手,就想想就先被鬼域规则制裁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怎么鬼怪也得遵守人间孝悌忠信那一套。 不得已,他弯下腰,朝她行了个大礼:“老祖宗,您回来了。” 身后的村民赶紧跟着跪下,嘴里喃喃:“老祖宗吉祥,老祖宗吉祥……” 左玉笑眯眯地看着村民们,活像找到了冤大头。 “老祖宗心愿是办场喜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得大办一场喜宴,把她送下去,你们该准备了。” 他扫了眼村长,“过几天选个好日子,给老祖宗结亲。有没有年历?” 村长愣了一下,让儿子去屋里翻了一本泛黄的年历,哆嗦着翻了几页。 “七日后,乙亥年九月初三,忌嫁娶,宜殡葬,大凶。” 左玉笑:“就这天,好日子啊!” 看看能不能这七天顺便把这村子里的鬼怪全部送走。 村长抬起头,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这是……真要办喜事的意思?” 他没直呼“李月娘”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点忌惮,按照规则,孝字压在上面,他不好冒犯。 左玉点头:“对。” 村长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转身对身后的子女吩咐:“去准备吧,红绸、纸钱、喜烛,都拿出来。” 那几人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散开。 七天,时间应该差不多,李月娘能站住脚,时间也不能拖太久,他得抢在李小满彻底压制张世杰之前,把李月娘推上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切割木头。 左玉猛地转头:“电锯声?” 陆天枢瞪大了眼:“老左,周元弄的电锯怪人?他在切木头。” 归施琅靠在门框上,闻言眯起眼,嘴角扯出一个笑,低声道:“没有啊,那是在锯骨头。”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期待。 陆天枢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干,“骨头……”他没敢往下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又不敢深想。 归施琅嗤笑一声,歪着头看向他,语气轻飘飘的:“还能是啥?人骨头啊。周元现在就动手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远处,笑得更深了,“他的电锯怪人跟这村子格格不入,你看这地方,连个灯都没有,哪来的电?调性低的要命。不过有个法子——杀几个鬼怪,沾点他们的气息,就能混进去了。” “只不过……他也是个蠢货,嫌死太晚,赶着投胎。”【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陆天枢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骨头……谁的骨头?” 归施琅瞥了他一眼,笑意更深了:“还能是什么?村里可没活人给他锯,而且……这是考试,他想也不敢。” 左玉眯起眼,脑子里飞快转着。 他低声对陆天枢说:“走,去看看。” “啥?”陆天枢瞪大了眼,声音都抖了,“老左,你疯了吧?那声音听着就不对劲,咱们过去干啥?” “看看怎么回事。”左玉心里有种感觉,周元的电锯怪人要是真在这村子里搞乱子,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陆天枢还想劝,可左玉已经迈开步子朝雾里走去。 他咬了咬牙,只好跟上。 归施琅笑眯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还是决定跟着去看戏。 几人绕过村口的老槐树,雾气更浓了,空气里夹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电锯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在锯进骨头缝里。 左玉停下脚步,朝前看去。 雾气里,一栋歪斜的瓦房若隐若现,屋前空地上,周元站在一边,手插着兜。 而他身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挥舞着电锯。 那东西足有两米高,穿着一件破烂的皮围裙,脸上蒙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手里的电锯链条上沾满了血肉,嗡嗡作响。 “电锯怪人……”左玉喃喃,目光落在那个怪物的脚边。 地上散落着几具村民的残躯。 有一具胳膊被锯得只剩半截,骨头茬子白森森地露出来,他上面叠着的那位胸口被豁开,内脏淌了一地…… “老左,这……”陆天枢手指哆嗦着指向地上的残肢。 左玉没急着回答,目光扫过那些村民的尸体。他们的皮肤苍白得像纸,断口处没多少血流出来,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死气。 他皱了皱眉,心里翻起一阵浪。 “这些人……没死。”左玉喃喃自语。 “啥?”陆天枢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没死?这都成肉酱了还能活?” 左玉转头看了眼归施琅。 这家伙靠着一棵枯树,眼珠子在雾气里亮得吓人。 “对,没死。”归施琅懒洋洋地开口,手指在树干上敲了敲,“肉.体毁了算什么?怨气不散,他们就死不了。物理杀不死他们的,周元这蠢货不懂,喂怨气喂得挺欢。” 陆天枢脑子一懵:“那……那这些村民不是更危险了?” 左玉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归施琅身上。 他突然明白了归施琅之前那句“嫌死太晚,赶着投胎”是什么意思。 周元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腐臭扑鼻而来,左玉看过去,周元嘴角还挂起得意的笑,完全一副欣赏自己杰作的样子。 七中监控室里,血肉横飞的场景让几个老师看得目不转睛。 “啧,周元这小子真有点东西。”眼镜男语气里带着点惊叹,“电锯怪人,暴力流鬼域的产物,和李家村调性不符,但这破坏力够狠。初级模拟考弄出这动静,不愧是老周的儿子。” 柳诗韵点头:“是啊,他爸给他留的材料肯定不差。这电锯怪人对付初级鬼域的怪谈够用了。” 顾淮靠着墙,难得没刺人,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笑:“家底厚就是不一样。周元这比某些人瞎折腾强多了。”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砰”地被推开。 “哟,你们几个在这儿夸得挺欢啊,没看出点不对劲?” 人未到,声先至。 石峰大步迈进,身后跟着老张。 石峰摘下帽子甩在桌上,刀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更狰狞,他目光扫过屋里,最后落在顾淮身上,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顾淮脸色一僵,皱眉反问:“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周元这鬼域成型了,暴力压制怪谈,多简单的事儿。” 石峰冷哼一声,没搭腔,他走上前盯着投影屏。 不一会儿,他眯起眼,认真地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 屏幕上,周元站在雾气里,电锯怪人挥舞着链条,村民的残躯散落一地,灰雾隐约从断肢里升起,缓缓融进周元身上。 石峰的眉头越皱越紧,眼角抽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讽刺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沉默了几秒,他摸出腰间的通讯器,按下按钮,语气沉了下来:“陈司长吗?我是第三队队长石峰。汇报一下,七中模拟考的李家村副本有异常波动,怨气浓度超出初级标准,可能在向怨灵级升级。建议立即派人监控,必要时猎鬼司得直接介入。”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这地方……有点邪乎,怕是要出事。”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低低的电流声,随后是个冷淡的回应:“收到,随时待命。” 石峰挂了通讯,目光再次扫向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 其余人听到这些,脸色都不太好看。 谁不知道……鬼域晋级是什么概念。 鬼域晋级需要人殉,一般这种情况甚至会再次污染现实的白雾安全区。 至于本来就在鬼域的吗?几乎不太可能活着。 虽然这种模拟考都有至高的能量控制,但……一般不包括这种情况。 镜头一转,村子里,左玉站在院子中央,他后颈一凉,像是有股冷风钻进骨头缝里。 他皱了皱眉,抬头朝雾气深处看去。 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了,雾气却浓得凝成了水珠,黏在皮肤上让人不舒服。 他莫名有些不安:“这地方……好像变了。” 周元没注意到左玉说什么,他眼中满是得意,目光扫向左玉,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他原本以为模拟考是他大放异彩,然后被各大名校提前特招,结果有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孤儿居然压他一头,他从进鬼域开始就不满了。 幸好……看起来左玉还没有击杀鬼怪。 周元安心了一些,还是他击杀速度更快。 “左玉,你那纸人看着唬人,可惜没我这电锯怪人实用。” 左玉瞥了他一眼,脸上没啥表情,像是没往心里去。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泊,转身就走,懒得搭理。 “老左,你不怼他两句?”陆天枢跟上来,小声嘀咕,回头看了眼周元那嚣张的表情。 “没必要。”左玉声音平静,脚步却没停。 他眼角余光扫过雾气,眉头微微一皱。 雾气里,那些被电锯怪人分尸的村民残躯上,隐约升起缕缕灰雾,像活了似的扭动着。 那些雾气不散,反而越聚越多,顺着空气流向周元,近乎完全融进他的身体。 左玉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心跳快了几分。 “老左,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陆天枢开口。 左玉没急着回答,自言自语:“周元这家伙……必须出局了。他这做法,等于提前把这些村民的杀人禁忌给解了。” “啥禁忌?”陆天枢瞪大了眼,满脸懵。 左玉深吸一口气:“就像书本里说的,鬼域里的鬼怪不能随便杀人。哪怕是鬼,也得守规矩。每只鬼怪都有自己的杀人机制——有的要你踩进它的影子,有的要你回答它的问题,错了才动手。可不管是什么规则,都有个底线,不能随便破。” 他顿了顿:“周元这蠢货,直接用电锯怪人把他们劈了。这不是普通杀伤,是彻底触犯了它们的杀人机制。鬼域里的鬼怪,平时被规则绑着,可他这一刀下去,等于把控制鬼怪的规则破坏。” 陆天枢咽了口唾沫,脑门上冷汗直冒,说认真的,他成绩不及格到……这些规则他也没听过。 此刻听左玉这么一解释…… “你是说……这些村民本来不能随便杀人,现在能了?” “对。”左玉点头,“他这么做,等于把这些村民的怨气彻底点燃了。肉.体毁了,规则破了,接下来它们不会再守什么杀人套路,想杀就杀,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周元这不是压制怪谈,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还顺手把我们都坑进去。” 背后,电锯怪人还在挥舞链条,血肉横飞。 可左玉却看得清楚,那些灰雾已不再是散乱的,而是有了意识一般,疯狂涌向周元。 “老左,那咋办?”陆天枢腿都软了。 就算模拟考死不了,但真实死亡的痛感可是要承受的! 左玉停下脚步:“这家伙……只能先让他出局了。” 陆天枢愣了一下。 左玉开口解释:“天枢,现在开始扎纸人。咱们回村长那儿。” “现在就扎?” 陆天枢开口。 “行,我听你的!” 三人折回村长家,院子里的红灯笼还在风里晃,村长站在门槛边,佝偻的身影像是随时要被雾气吞进去。 左玉走过去,开门见山:“周元住的那户人家,有几个人?年龄多大,长什么样?” 村长眯起眼,盯着左玉看了半天,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七口人。老李头六十多,瘦得像竹竿,满脸褶子;他媳妇五十出头,矮胖,左脸有块胎记;还有个儿子,二十来岁,高个子……” 左玉点点头,转身对陆天枢说:“照他说的扎,七个纸人,一个不落。” 陆天枢放下麻袋,从里面掏出纸张、金箔和红线,手脚麻利地开始忙活。 他一边扎一边嘀咕:“老左,纸人我能扎,可缺了点东西。朱砂不够,魂引线也没带齐,少了这些,纸人站不起来啊。” 左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食指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淡淡道:“用血,效果一样。” “啥?”陆天枢手一抖,差点把纸人戳破,抬头瞪着左玉,“你认真的?” “认真的。”左玉语气平静,“心头血能点魂,朱砂不过是引子,活人血气更强。” 陆天枢咽了口唾沫,嘀咕了句“邪门”,但还是咬牙照办。 左玉成绩比他好,脑子也比他活,要是左玉都判断错误,那他自己更不用说。 陆天枢从麻袋里翻出把小刀,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在纸人眼窝里。 血珠渗进去,纸人腮红鲜艳了几分,像活过来似的。 屋子角落,归施琅不知啥时候又爬上了房梁。他倒挂着,双腿勾着梁,脑袋垂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血液倒流,他脸色更苍白了,眼珠子大得有些过分,他盯着左玉手里的族谱瞧,一动不动。 雾气在他身边绕着,像纱似的缠着他,衬得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鬼气。 左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归施琅咧嘴一笑:“你这纸人,玩得挺花啊,从哪儿学的?” 左玉没理他,低头翻族谱,手指摩挲着“李月娘”的名字。 过了会儿,他像是下了决心,抬头看向归施琅:“借你个东西。” “啥?”归施琅歪了歪头,眼珠子亮得吓人。 “障眼法。”左玉直视着他,“你那雾气,能遮人眼,我想用用。” 归施琅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哟,你还会求人?行啊,借你玩儿。” 他抬手随意一挥,院子里的灰雾突然浓了几分,像纱幕似的笼到左玉手里,带着股刺骨的冷。【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雾气又从左玉指尖溢出,很快就裹住了左玉和陆天枢的视线。 冷意钻进骨头缝。 左玉试着透过雾气看清周围,可那灰雾黏稠,连院子里的红灯笼都只剩一团模糊的红光。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族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 然后摊开放在桌子上。 纸面泛黄,像被水泡过。 他翻到周元杀害的那些人的那一页,手指刚触到,指尖便突然一麻。 “怎么了?”陆天枢凑过来问。 左玉眯眼盯着纸面。 就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那用黑墨写的名字,居然渗出暗红色的墨迹,像血从纸里挤出来。 李文昌,李张氏…… 正是电锯怪人杀害的那七个。 墨迹渗出时,纸张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左玉皱了皱眉,手指又按上去,这次刺痛更明显,他耳边隐约听见哭声,从纸面传来,像村民死前的哀嚎,断断续续,刺得人头皮发麻。 “老左,这……”陆天枢瞪大了眼,“这颜色怎么变了?” 左玉压下心里的不安:“周元杀的那几个人,怨气跟族谱连上了。” “是族谱的规则在起作用。” 他当时顺手把族谱带走果然是正确选择。 “族谱的规则?”陆天枢挠了挠头。 左玉低声解释:“这东西不只是记录李氏宗族的名字,它大概是李家村鬼域的核心之一,怨气的载体。族谱上的人,哪怕死了,只要怨气不散,就会被它收回来。” 按照他的猜测,如果想彻底毁掉李家村鬼域。 大概需要毁掉族谱,宗祠……可能还有别的? 左玉合上族谱,站起身,“而且……李家村的鬼域讲究因果和孝道,族谱是根,记着每一代人。死了的人怨气不散,就归老祖宗管。” 说到这儿,他脸上多了点笑意。 “李月娘占了孝的上位,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支使一些鬼怪。”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雾气突然翻滚了一下。 左玉脑子里闪过村长之前对李月娘行礼的模样,那大概也不是怕,是敬畏。 族谱的规则压着,孝道在上,只要他没能完全脱落族谱和宗祠的压制,也得低头。 不过要这么说……最大的鬼怪反而是这两个死物。 “老左,你是说……周元杀了人,反而给咱们送材料了?”陆天枢声音里多了点兴奋。 “算是吧。”左玉嘴角上扬,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天枢那儿的纸人。 纸人影子颤动,眼窝里的血珠彻底渗开,像活了似的洇进纸里。 紧接着,黑雾像丝线一样飘过来,缠在纸人身上。 怨气灰蒙蒙的,带着股腥味,绕着纸人打转,最后钻进影子,像被吸进去。 纸人影子拉长了几分,隐约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小孩哭,又像老人在喘。 陆天枢吓得手抖,差点把手里的纸人戳破,抬头瞪着左玉:“老左,这玩意儿是不是活了?” “没活。”左玉语气平静,“是怨气跟纸人连上了。族谱认了李月娘,所以现在是李月娘的规则也在吸纳它们。” “吸纳?”陆天枢咽了口唾沫。 左玉蹲下,拿起“李张氏”的纸人,纸人眼窝里的血珠像凝住了,腮红鲜艳得刺眼,影子在雾气里晃动,像随时要站起来。 院子里的红灯笼突然停了晃动,灯笼纸面上的模糊人脸更清晰了几分,像在盯着他们笑。 左玉后颈一凉,猛地抬头,却只看到雾气翻滚,什么都没有。 归施琅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时几乎没声,像鬼似的飘到左玉身边。 他歪着头,打量李月娘,嘴角扯出一个笑:“我现在倒真挺好奇,你构筑诡异时添加的是什么规则了。你这新娘,手笔不小啊。七个怨魂都给她收了?” “左玉!你在这儿啊!”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雾气里钻出两个人影。 左玉定睛一看,是李若彤和她朋友小雅。 李若彤脸上挂着笑,兴冲冲地跑过来,校服袖子上还沾着点灰,看起来刚从哪儿折腾回来。 “你这鬼域看着真厉害,我跟小雅刚从村口回来,啥也没弄好,正商量怎么构筑呢!” 左玉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小雅站在她身后,瘦高的个子,眼窝深得有点吓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小雅开口道:“我知道点塞壬女妖的下位怪物构筑法,不过得用江边的水怨,所以还没构筑。你们弄得怎么样了?” 陆天枢随口接话:“还行吧,刚扎了几个纸人。你俩要去哪儿弄材料?” “江边啊!”李若彤笑眯眯地说,“那儿怨气重,适合小雅的鬼域。我还没想好呢,打算跟她一起去凑凑热闹!” 左玉和陆天枢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江边这地方。 刚刚他们路过老槐树是,张世杰就不见了。 张世杰被李小满引到江边后就没了动静,怎么想都不对劲。 左玉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老槐树下那诡异的白绫。 “江边……”陆天枢干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那地方听着就邪乎,你们确定要去?” “没事儿!”李若彤摆摆手,满脸无所谓,“模拟考而已,有至高守护在,死不了的!” 小雅没说话,只是冲左玉他们盈盈一笑,眼底闪过不自然的寒光。 左玉心跳快了几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总觉得哪儿不对。 两人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被雾气吞没。 陆天枢缩了缩脖子:“老左,她们去江边……不会有事儿吧?” “不好说。”左玉语气沉了下去,“江边很明显跟李小满有关。” 归施琅靠着门框,还在看着李若彤他们的背影,他舔了舔嘴唇,倒像是……饿了。 此刻,七中监控室里挤满了人,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十几个学生或坐或站,个个脸色苍白。 人群中,小雅赫然在列。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抱膝,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 校服干干净净,没一点水渍。 她抬起头,眼神扫了眼屋里:“我……回来了?” 此时监控室的投影屏中,出现了两个小雅。 左边,小雅仰面躺在江边的泥地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水草缠住了头颅。 皮肤肿胀得发白,眼窝深陷,嘴唇泛着青紫,像被水泡了太久。 校服破了好几处,露出淤青的胳膊。 她嘴角微张,像是想喊什么却没来得及发声。 右边,李若彤笑眯眯地牵着小雅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走在村子里,朝着江边的方向走去 “又回来了一个……”柳诗韵站在投影屏前,她的目光扫过小雅,又落在屏幕上,“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如果小雅已经死在江边,那现在李若彤身边的是谁? 小雅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扫了眼屋里,“水里……有东西……” 石峰目光扫过屋里,最后落在小雅身上。 他皱了皱眉,拨号,语气极冷:“老刘,我是石峰。李家村这边的淘汰率太高,已经回来十几个了,怨气指数飙到初级高段。你们算一下,等到明日正午,怨气会有个短暂下降,到时候我们得进村。不然这破地方真得出大问题,上面怪下来,谁都兜不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应和。 石峰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屋里的人:“都听见了,老师们,明日正午之前,准备好。” 老张站在他旁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太自然。 “那个……省里猎鬼司刚传来消息,云城那边疑似出现了李家村的建筑。” “什么?”柳诗韵猛地抬头。 老张点头,脸色沉得像锅底。 “昨晚有人拍到照片,老槐树、红灯笼,全都漂在云城上空,今天早上又没了,大概……它要侵入现实。” 石峰掐灭烟头,扔进桌上的茶杯,“云城那边要是真被侵蚀,麻烦就大了。” 左玉此刻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红灯笼在风里摇晃,映出一片暗红的光。 婚礼正在筹备,空气里弥漫着烧纸钱的焦味。 他没办法。当初构筑鬼域时,他填写的杀人规则就是“冥婚”。 他暂且不确定村里其他鬼怪的实力,所以,他得让李月娘先走一遭,试探深浅。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鬼怪的实力提升与杀人规则息息相关。 在冥婚的规则范围内,李月娘击杀的人或鬼越多,她的怨气就越浓,力量就越强。 院子中央,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木桌摆在正中,桌面上铺着一块暗红色的布,布上放着两只粗陶碗,碗里盛着浑浊的米酒。 旁边是一对红烛。 桌子两侧,各站着一只纸扎的童男童女,脸涂得惨白,眼窝画着红圈,嘴角咧开。 其他七个纸人围着桌子站成一圈。 只等新人出场。 夜半。 周元推开院门,伸了个懒腰:“妈的,折腾一天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弄点怨气,这鬼域还不被我踩平?” 他回头看了眼电锯怪人,挥挥手:“你守着门口,别让啥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电锯怪人僵硬地点了下头,转身站在院门口,像个木桩子。 周元嘀咕了句“死脑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可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电锯怪人突然停了动作,缓缓转头,盯着屋里。 周元皱了皱眉,回头一看,愣住了。 屋中央,“李月娘”站在那儿,红盖头低垂,身影模糊,像雾气凝出来的影子。 她一动不动,红盖头遮住脸,只能看见腮红透出来,鲜艳得刺眼。屋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连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停了,只剩一股淡淡的烧纸钱味儿在飘。【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周元皱了皱眉,鼻子里钻进一股烧纸钱的焦味,呛得他下意识捂了下鼻子。 鞋跟碾碎了门槛缝里的纸元宝,灰白的粉末簌簌洒落。 “晦气!”周元往旁边走,无意踹翻了供桌旁的纸马。 周元打量那个纸新娘,嘴里啧了一声。 “我还没去找左玉,他到先惹上门了。” 他回头朝院外喊:“喂,哑巴,进来!” 电锯怪人佝偻着挤进门框,两米高的身影几乎撞塌门槛。 人皮面具边缘渗出尸油,围裙上沾着的碎肉往下滴血珠。 它盯着纸新娘,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 周元挥手,语气不耐烦。 “别愣着,撕了它!” 他转身想往外走,可脚刚迈出一步,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去。 红烛的火苗猛地一缩,像被什么掐住,屋子里的影子瞬间拉长,晃得厉害。 他后颈窜起一股凉气。 李月娘的影子不知何时从墙上滑到了地上,黑乎乎的一片,像摊开的墨汁,边缘还在蠕动。那影子慢慢站了起来,红盖头低垂,看不清脸,但腮红透出来,像两团血迹,刺眼得让人心里发毛。 “哑巴!”周元喉咙发紧,一巴掌拍在电锯怪人肩头,“给老子撕了这鬼东西!” 电锯轰鸣声炸响,锯子狠狠划过,黑雾顿时喷涌而出,腥臭扑鼻。 周元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咧嘴笑:“不堪一击,还以为多厉害呢。” 可笑声未落,黑雾突然一顿,那些断裂的影子碎片像是被什么拽着,迅速聚拢,重组成一个完整的影子。 李月娘的红盖头微微颤动,眼窝里渗出一滴血珠,滴在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那血珠没散开,反而渗进桌面,像被什么吸了进去。 紧接着,屋子里的焦味更浓,像是有人在角落焚烧了一堆纸钱,灰白烟雾从桌下升起,缠绕着李月娘的影子,慢慢凝成一圈模糊的轮廓。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低低的,尖尖的,像童稚的嗓子在问,又像老太太在呢喃,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 周元一愣,抬头一看,李月娘的红盖头微微抬起,腮红更艳,像刚喝了血。 他头皮一麻,骂道:“滚!”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温度骤降,冷得像钻进了冰窟。 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七个影子,小的,高的,胖的,瘦的,像是人形,却歪歪扭扭,像被风吹散的纸片。 影子边缘投在地上,男性涂红,女性涂绿,颜色分明,低低呜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像小孩哭,又像老人在喘。 周元喉咙发干,脑子里闪过白天电锯怪人锯碎的那七个村民。 他记得那些村民被劈开时,血没流多少,皮肤白得像纸,断口透着死气。 现在,这些影子……怎么跟那七个人一模一样? 他后退一步,脚底踩到一块松动地砖,差点摔倒。 电锯怪人站在他身旁,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李月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周元咬牙,强撑着喊:“别愣着,继续砍!砍啊!” 电锯怪人挥起锯子,直奔李月娘砍去,可锯子刚碰到红盖头,就像砍进棉花,发出闷闷的声音,没留下一丝痕迹。 紧接着,李月娘的影子一抖,七个纸人村民的影子齐刷刷转过身,空洞的眼窝渗出暗红色血珠,顺着淌下来。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那声音又响起来,更近了,像贴着耳朵说的,周元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冷气吹过耳廓。 他头都要炸开,转身就跑,撞开电锯怪人,脚底打滑,慌乱中撞倒了屋角的供桌。 供桌上摆着一面铜镜,锈迹斑斑,镜面模糊,摔在地上碎成十几片。 碎片散落,映着红烛火光,每片里映出一张脸。 老李头、李张氏,还有他们的儿女,七张脸盯着他,嘴角裂开,眼窝里翻滚着黑气。 似乎细细碎碎有指甲挠玻璃的声音。 周元忍不住回头,碎片里的脸突然动了,咧嘴笑得更深,像要爬出来。 他肩头一凉,耳边响起“噗”的一声,像灯灭了。 他没多想,只觉得头皮发麻,拔腿冲向院门。可刚跑几步,眼前一花,雾气浓得像墨,他一脚踩空,又回到了屋子中央。 周元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转头一看,院门就在几步外,可怎么跑都到不了。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那声音第三次响起,这次从他背后传来。 他猛地回头,李月娘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红盖头低垂。 “滚!老子不娶什么鬼东西!” 周元尖叫着挥拳砸过去,可拳头穿过,像打在空气上。 他踉跄着后退,脚下踩到镜子碎片,碎片里的脸齐声尖叫,声音尖利得像要把耳膜刺穿。 紧接着,李月娘的红盖头猛地掀开,露出一张纸糊的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细密的牙,闪着寒光。 “啊——” 周元一声惨叫还没出口,纸手伸出,涂着丹蔻的指甲扣住他的影子,“撕拉”一声,影子裂成两半。 他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手拽着,胸口猛地撕开,血没流多少,魂魄化作灰白烟雾,被李月娘一口吞下。 她的红盖头垂下,腮红更艳,影子凝实了几分。 魂灯似乎灭了…… 可是。 周元以为自己再睁眼会是监控室,可他睁开眼,屋外传来唢呐声,像丧乐混着喜乐。 他爬起来再跑,可跑了几次都被拽回,纸钱越缠越紧,黑水漫过鞋面,冰得五脏六腑结霜。 他崩溃了,尖叫声变成呜咽,眼泪鼻涕糊满脸。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声音第四次响起,红盖头贴到他背上,手指扣住他下巴。 周元瞳孔里映出盖头下的脸。 层层黄纸上血画五官,最里层是电锯怪人割头的老李头。 他终于扛不住,哭喊道:“我愿意!我娶!我娶!” 哭丧调骤停,七个纸人齐齐转身,面向院门。 屋外雾气散开,一顶红轿子抬进来,轿帘猩红,绣着花纹,轿夫纸衣上的墨迹未干,每走一步滴下黑汁。 鼓乐声响起,像无数人在拍手叫好。 “一拜天地——” 声音柔和,像新娘呢喃。 周元膝盖不听使唤,咚地跪进黑水,黑水裹着纸灰往他七窍钻。 “二拜高堂——” 红盖头掀起一角,眼窝凝成两点猩红的光。 周元被纸手拽着,硬生生低头,黑水里映出七张鬼脸,齐齐咧嘴笑。 “夫妻对拜——” 鼓乐声陡然升高,纸钱裹着周元往轿子里拖。 他手指甲抠进轿框,木屑渗出血,可轿帘落下,纹丝不动。 他跌坐进去,轿子晃动,空气里弥漫腐臭。 低头一看,脚下不是轿底,而是一块棺材板。 棺材板裂开,他掉进黑水,水面映出周月娘的脸,腮红鲜艳,诡笑着看他。 红盖头已经彻底掀开,黄纸糊的脸贴着他,血画的五官缓缓蠕动,像活过来。 他想喊电锯怪人救他,可电锯怪人已被七个纸人缠住,链条被扯断,撕成碎片。 黑水里伸出无数纸手,扣住他四肢,把他和纸新娘一起拖进水底。 棺材板合拢,活埋的窒息感吞没了他。 周元猛地睁开眼,他瘫坐在监控室的地板上。 四周的光线刺眼,投影屏上的画面定格在村长家院子里,红烛摇曳,地上散落着电锯怪人的电锯和半截褪色的红盖头。 他喘着粗气,手指还在发抖,脑子里全是那张黄纸糊的脸,血画的五官蠕动着贴近他的瞬间。 “没事了,出来了。”顾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安抚。 但下一句话却藏不住阴阳怪气,“啧,左玉这小子手段真狠啊,连点同学情都不讲,直接把你活埋了。” 周元没吭声,眼神空洞,像魂还没回来。 石峰站在一旁,眯着眼瞥了顾淮一眼,冷声道:“没听说过当构筑师还需要心慈手软?” 他顿了顿,语气更硬:“电锯怪人撕村民的时候也没见你多说一句,现在装什么?” 顾淮嘴角抽了抽,讪讪地不敢再言。 石峰这时转头看向周元:“出来未必是坏事,留那儿说不定更惨。” 话音刚落,监控室的仪器突然尖鸣起来,红灯闪烁,屏幕上的怨气指数猛地跳到“怨灵级低段”。 柳诗韵盯着屏幕,惊呼:“李家村……升级了?” 投影屏画面一转,村长家院子外,左玉和陆天枢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 陆天枢抱着几张新扎的纸人,瑟缩着跟在左玉身后,低声道:“老左,我们居然这么轻松就赢了?” 左玉没回头,目光落在房梁上靠着休息的归施琅身上。 “谢谢。”他开口,“多亏你用障眼术让周元陷入鬼打墙。” 他和陆天枢鬼气不足,不能完美隐藏,全靠归施琅提前躲在了房梁上在那儿帮忙营造恐怖氛围。 归施琅跳下来,懒洋洋地靠着门框,笑眯眯道:“小意思。” 他手一挥,院外的雾气也骤然散去。 院外,那顶猩红的轿子顿时没了伪装,雾气散尽后,露出一口薄皮棺材。 纸扎的轿夫化作灰烬,漫天飘散,棺材孤零零立在院中,像在等着下一个“新郎”。 “那我们现在回村长家。” 三人转身,快步走出院子。 归施琅突然定神看了那口薄棺很久,开口问左玉:“李月娘的本体还在你这儿吧?” 左玉点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新娘吃饱了,可她还想要更多。” 话音刚落,门口挂着的一面悬镜突然无风自动。 “哗啦——” 镜子摔下,碎成满地残片,映着院内的红烛光,碎片里隐约闪过几张惨白的脸。 左玉听到身后的镜子碎裂声,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前世看过的禁忌: 照镜回头吹灭肩头灯,阳气必弱,鬼怪趁虚。 刚刚对付周元他就用了这一招,只是没想到鬼怪活学活用,直接用他们身上了。 他低喝:“陆天枢,别回头!” 陆天枢身子一僵,硬生生止住转身的动作。 可他背后低语响起。 “天枢……是我啊……” 熟悉的声音从碎片中飘出,带着点哭腔,像陆天枢去世的兄长。 陆天枢眼眶一红,下意识要回头。 左玉一把按住他肩膀:“假的,别信。” 归施琅站直身子,手一挥,一层薄雾覆盖碎片,低语声传不出来。 “雾气能障眼也能隔音,还能撑会儿,别浪费。” 他笑得轻松,但左玉看到他手抖了抖。 监控室里,石峰盯着屏幕,手指敲着桌面,脸色阴沉。 “麻烦大了。”他低声道。 柳诗韵瞪大眼:“左玉的这个鬼域,反噬这么快?”【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就在这时,监控室门被推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黑色长袍,眼角刻着几道深纹,肩上别着一枚猎鬼司的徽章,写着“刘子安”三个字。 这是渝省的猎鬼司司长。 刘子安扫了眼屏幕,叹了口气。 “果然是中式鬼域,反噬了。”他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从石峰给他报告左玉存在时,他就觉得这孩子可惜了。 很高的天赋,不该走中式鬼域这条路。 石峰转头,恭敬道:“司长,您怎么来了?” 刘子安没答,盯着屏幕上左玉的身影。 虽然民间大部分人以为中式鬼域是失传,且毫无作用,但高层知道。 华国猎鬼司试过很多中式传统。 纸扎、符咒、族谱……都威力惊人。 可反噬性太强。 中式规则完整性高,可一旦失控,构筑者必死,所以被封存,史书也抹了细节。 院子里的红灯笼在风中晃得更厉害,暗红的光晕映得地面像是铺了一层血。 左玉转头看向棺材。 那口薄皮棺材,孤零零地立在泥地上。 左玉突然觉得手疼,寒凉刺骨。 他低头,李月娘的纸人旁边的黑气开始蠕动,像活物似的缠绕,升起。 左玉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棺材猛地一颤。 “咔嚓——” 棺材板裂开一道细缝,黑水从里面淌出来,带着刺鼻的腐臭,迅速漫过地面。 左玉后退一步,低头一看,黑水已经没过他的鞋底。 他猛地抬头,目光锁定棺材。 那里面是李月娘分离的影子。 红盖头颤动,像被风吹过,腮红透出来,鲜艳欲滴。 红盖头掀开一角。 纸人没动,可那影子化出一张脸,嘴角又一次咧到耳根,眼窝里的血珠渗开,像画出了一双瞳孔,黑气翻滚着朝左玉扑来。 “你也来陪我……” 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 左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退后,可脚底的黑水像胶水,黏住他的鞋,让他动弹不得。 “老左,这……”陆天枢的声音抖了。 左玉咬紧牙关,脑子飞快转着。 “画眼点睛”禁忌的后遗症…… 当初他用自己的心头血点睛,激活了李月娘。 刘子安盯着屏幕,皱眉:“中式鬼域就这样,禁忌一碰,鬼气就失控。这小子直接给纸人喝血,等于给了她魂。” 左玉何尝不知道纸扎人的规矩。 不能画眼点睛,否则灵气太盛,纸人会生出自己的意志。 但是……不画眼,那又怎么是鬼怪,只是普普通通的纸人,他要构筑鬼域,就要生出鬼怪来。 真正问题是,他把李月娘嵌进了“李家庄”的规则,所以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这怪物。 毕竟……他让李月娘进入李家庄,那自然李家庄的规则也会反过来影响李月娘。 冥婚的规则本就是“见她面者,皆为新郎”。 但一般对掌控者无效,现在嘛……明显出问题了。 左玉低头,纸人还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可影子已经扑了过来。 无数只血手从影子中伸出,涂着猩红的丹蔻,指甲尖利如刀,朝他抓来。 他猛地喊:“针!快拿针!” 陆天枢愣了一下,从麻袋里翻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针,扔过去。 左玉一把接住,手指微颤。 按照传统,用针扎出五官,自然可以压制。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一股拉力从脚底传来。 黑水黏住他的腿,像有无数双手在拉他。 他低头一看,血手缠住他的影子,像要撕开什么。 “撕拉——” 影子裂了一道口子,左玉胸口一闷,像被人拽了一下。 他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 可院子里的空气越来越沉。 他觉得不对。 这地方不能待! “跑!”左玉猛地喊道。 他一把拽起陆天枢,推着归施琅,三人踉踉跄跄往小道上冲。 身后,棺材板彻底裂开,黑水涌得更高,像要把他们吞进去。 三人刚冲到路口,脚下的黑水就漫过裤脚,像江边最浅的浪拍过来。 左玉喘着气,低头一看,水声响个不停。 可是,他们明明没到江边…… 他回头一看,院子已经被雾气遮住。 空气突然一沉。 七个纸人的影子动了一下。 它们的本体还在陆天枢手上,薄薄的纸片。 可影子却开始扭曲,像化不开的浓墨,在黑水里晃动。 “李张氏”的影子最先动起来。 它拉长声音:“你还我命……” 声音沙哑,像喉咙里卡了沙子,刺得人头皮发麻。 左玉皱眉,转头一看。 其余六个纸人的影子也动了起来。 影子边缘在雾气里摇晃,像要从黑水里爬出来。 眼窝渗出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影子淌下来,滴进黑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还我命……” “你欠我阳气……” 低语此起彼伏。 陆天枢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纸人也抖了一下。 “老左,这……这咋回事儿?” 他脑子里闪过当初做纸人的情景。 这些纸人是陆天枢用血点睛做的。 为了让它们听命于李月娘,他又滴了自己的血进去。 血连上了他们的阳气。 鬼怪的本性是恶的。 它们不满足于被控制,更不想当李月娘的属下。 它们想要借用左玉和陆天枢的身体。 纯粹是恶念——找个替死鬼,摆脱鬼域的束缚,活过来。 左玉冷笑一声。 “想用我当替死鬼?没那么容易。” 黑水似乎涌过来的速度变慢了。 他转头看向陆天枢:“红烛!快拿烛!” 陆天枢手忙脚乱地想找,可哪有红烛。 归施琅反应更快。 他一个箭步冲到路边,从一户屋檐下扯下一个灯笼。 灯笼是老式的燃油灯,油腻腻的灯芯还在烧,火光昏黄,晃得人眼晕。 归施琅扔过来,低声道:“凑合用吧。” 左玉一把接住,目光扫过七个纸人的影子。 他想焚烧它们。 可灯笼扯下来的瞬间,黑水便更加汹涌地漫过来。 七个怨灵的影子扑了过来。 李张氏的纸手伸向陆天枢喉咙,指甲泛着暗红色的光,像要掐进去。 陆天枢吓得往后一缩,脚下一滑,摔进黑水里。 反而躲过了。 左玉咬牙。 不对……不,是灯笼,灯笼可以抑制这些水。 现在灯笼取下来,抑制物没了。 他们得跑到下一个有灯笼的地方。 影子越来越近,低语变成尖叫,刺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陆天枢爬起来,跟着左玉他们一路狂奔,踩着水花,裤脚被黑水浸得透湿。 左玉喘着气,低头一看。 黑水已经漫过膝盖。 水声在脚底响个不停,像江就在他们脚下流淌。 远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树枝断裂的动静。 左玉心跳快了几分。 那是老槐树。 他们居然跑到了村口。 树根钻地的声音隐约传来,像在撕扯什么。 左玉低头,手里的族谱被风吹得哗哗响。 纸面裂了一道口子,里面的名字渗出暗红色的墨迹。 “不好。” 槐树想毁掉族谱。 雾气里,村民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撕下人皮,露出骷髅一样的脸。 村长的长袍破了,脸皮剥落一半,嘴角咧开,发出低低的笑声。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脚步僵硬,像一群傀儡。 这些村民遵守的规则和白天黑夜有关? 难怪白天看起来完全无害。 那就是白天披着完整的人皮,要完全遵守规则。 现在不一定? 但应付也有限制…… 左玉看着这群鬼不动,心里有大概计较,这群家伙似乎不敢直接动手。 只是……整个李家村鬼域都在加剧。 黑水已经漫到他的腰。 冰冷的触感钻进骨头缝,像要把他的魂冻住。 灯笼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晃,差点灭了。 左玉咬紧牙关。 他一只手攥着针,一只手护着灯笼。 李月娘的血手还缠着他的影子,拖着他跑不快。 导播室里,刘子安皱着眉,手指敲了敲桌子,转头看向石峰。 “我看不下去了……等他出来我再说他!” 石峰脸色不太好。 “那灯笼不该拿下来。” 他顿了顿:“灯笼挂在房子外面,大概有镇邪的效果,拿下来就压不住了。” 刘子安反驳道:“也不一定。” 他指了指屏幕:“这怨气都到怨灵级了,灯笼只能压制,又不能消除。” 左玉等不到跑到下一个挂灯笼的房子了。 他得现在解决。 “陆天枢,麻袋给我!” 左玉喊了一声。 他想起来里面带了朱砂,但朱砂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陆天枢愣了一下,赶紧把麻袋扔过去。 左玉一把接住,从里面翻出一小瓶朱砂。 他低头看着李月娘的血手,嘴角上扬。 “失控是吧?” “那就让我把你压回去。” 他攥紧朱砂瓶,直接倒进黑水。 朱砂像血一样染红了黑水。 刹那间,那些鬼怪齐齐一颤。 黑水像是被什么震慑住,发出“哗哗”的退潮声,从左玉腰部退到膝盖,又退到脚踝。 雾气里,村民们露出惊惧,往后缩了几步。 左玉冷笑一声,趁势举起针。 针尖对准手里的李月娘纸人。 他毫不犹豫,手起针落。 针尖刺进纸人的耳、目、口、鼻,五官被一一刺穿。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从影子中传出,像无数嗓子叠在一起,刺得人耳膜发痛。 李月娘的血手猛地一抖,指甲划过空气,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黑气从纸人五窍涌出,像被抽干了魂,翻滚着消散。 影子挣扎了几下,突然安静。 红盖头垂下,血手消失,影子缩回纸人本体,像死了一样。 左玉喘了口气,转头看向七个怨灵的影子。 它们在黑水里瑟缩,低语变成了呜咽,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左玉没停手。 他一把掀开灯笼的纸罩,露出跳动的油灯火苗。 “陆天枢,纸人给我!” 陆天枢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七个纸人递过去。 左玉接过,毫不犹豫地扔进火中。 “滋——” 纸人一碰到火,瞬间燃起。 七个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撕裂的布帛,声音在雾气里回荡。 火焰蹿得老高,映得左玉的脸忽明忽暗。 惨叫渐渐变弱,最后消失。 刘子安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 “他居然压住了!” “反噬居然压下去了!”石峰顺着开口。【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黑水在脚下退去,缩回了雾气深处,只留下湿冷的泥泞。 那副跟着来的薄棺,渗出的黑气渐渐消散,只是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像烂肉泡在水里发酵。 风吹过,带来低低的呜咽声,像从地底挤出来的哀嚎。 左玉皱眉,转头看向雾气深处。 村民们还站在远处,眼窝渗着黑水,咧嘴低笑。 可他们没上前,脚步僵在原地,像被无形的线牵住。 左玉猜测道:“他们在忌惮。” 他没动手,对方不动,他也不急着试探这些鬼怪的底细。 双方对峙片刻,雾气翻滚,村民们的身影缓缓退回黑暗。 陆天枢喘着气:“老左,他们咋不追了?” 归施琅低哼:“过不来呗。” 左玉没说话,目光扫向远处。 雾气浓得像一张湿冷的网,黏在皮肤上,带着股腥臭的潮气。 左玉他们朝着江边走,那边很明显是个关键的地方。 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歌声,婉转低吟,像女人的叹息从水底飘上来,直往人的心神里钻。 他皱紧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袖口里的纸人,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这声音……”陆天枢揉了揉耳朵,声音有点抖,“老左,你听没听见?跟勾魂似的。” 归施琅靠在一棵歪斜的枯树旁,眯起眼,懒散地嗅了嗅,开口:“塞壬女妖的歌声。小心点,别听太久,会拉你下水。” 他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左玉心头一震,脑海里闪过小雅和李若彤的身影。 那天在村长那儿,小雅就不对劲,像个人偶。 准确说是被线牵引的人偶。 他低声自语:“小雅……还是人吗?还是已经被操控了?” 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江边。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和黑水大战一场,此刻这里算得上平静。 左玉转头看向江面,水波荡漾,像藏着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 歌声越来越近,湿冷的空气钻进鼻子里,带着股腐烂的鱼腥味。 他咬了咬牙,心里的念头逐渐清晰。 这地方是模拟考的鬼域,至高庇护下没人会真死,可被鬼怪操控就不一定了。 如果小雅和李若彤已经被塞壬女妖控制,放任下去,可能会彻底丢了魂,甚至变成水鬼的傀儡。 “不能拖。”左玉低声道,目光沉沉地扫向江边,“得解决掉她们。” 陆天枢一愣,挠了挠头:“老左,你说啥?解决谁?” “李若彤和小雅。”左玉从袖口掏出李月娘的纸人,“她们很可能不是自己了。塞壬女妖的歌声能勾魂,我得试试她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纸人眼窝猩红一闪,影子拉长,像一团黑雾浮起来。 他手指一挥,李月娘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向远处,像一条黑蛇钻进雾气。 纸人未必够,他得用点别的? 他看着江中自己的倒影,脑子里闪过镜子。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镜子常被认为能映出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能困住鬼魂。 李月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李若彤他们屋子的镜子中。 李若彤站在铜镜前,痴痴地盯着自己的脸。 镜子边缘锈迹斑斑,映出的影子模糊不清,可她却看得入迷。 塞壬女妖的歌声在她脑子里回荡,像丝线缠着她的意识,勾出一股莫名的自恋。 她歪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声呢喃:“真好看……这脸,真是完美。” 镜子里的人影跟着她动,可她没察觉,那影子的动作比她慢了半拍,嘴角的笑比她更深,眼角微微上挑,像在嘲讽。 她转了个身,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股湿冷的霉味。 她眯起眼,又凑近镜子,手指抚过镜面:“没人比我更好看,对吧?” 镜子里的人影一僵,笑容凝固,眼窝里渗出一丝猩红,像血泪淌下来。 小雅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脸色阴沉。 她只剩下恶念,满脑子都是怎么对付左玉他们的念头。 她不耐烦地开口:“若彤,别看了!咱们得想想怎么弄死左玉那帮人,他们太碍事了。” 李若彤没回头,依旧盯着镜子,嘴角上扬:“急什么?他们迟早得下水,塞壬女妖会把他们拖下去。” 她顿了顿,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像是错觉,镜子里的人影似乎眨了下眼。 她愣住,低声嘀咕:“刚才……动了?” 小雅皱眉,走上前,语气急促:“你说什么?” 李若彤转头,指着镜子:“我好像看到她眨眼了。” 她又凑过去,盯着镜面,可那影子还是笑着,跟她一模一样,没什么异常。她皱眉,揉了揉眼睛:“可能看错了……”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人影突然歪了歪头,动作和李若彤完全不同,像被什么东西操控。 小雅猛地尖叫起来:“动了!镜子里的人动了!” 她踉跄退后,手指颤抖地指向镜子。 李若彤猛地转头,镜子里的人影依旧在笑,可那笑容僵硬得像画上去的,眼窝里猩红的血泪淌得更厉害,顺着镜面滴下来,像在哭。 她心头一紧,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怎……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张开嘴,无声地咧出一个诡笑,露出一排尖细的牙齿,像要从镜子里爬出来。 李若彤尖叫一声,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小雅也吓得魂飞魄散,拽着她喊道:“跑!快跑!”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小屋,鞋底踩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屋外的雾气浓得像要把她们吞进去,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腥味,像烂鱼泡在水里发酵。 她们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江边!去江边!”小雅声音颤抖,拉着李若彤往外跑,“塞壬女妖在那儿!” 两人跌跌撞撞跑到江岸,雾气散开。 她们低头一看,水面映出天空,却没有她们的脸。 空荡荡的,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李若彤瞪大眼,手指抓着头发,声音尖利:“我的脸呢?我的脸呢?!” 小雅退后一步,脸色煞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转头看向江水深处,塞壬女妖的身影若隐若现,长发飘在水面,像水草在蠕动。 歌声又响起来,拉着她们的心神往水里坠。 “不对劲!这地方有鬼!”李若彤尖叫着往回跑,“灯笼!有灯笼的屋子安全!”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却隐约记得似乎有灯笼的房子可以庇护。 小雅咬着牙跟上,莫名想起左玉那诡异的纸人。 “左玉……肯定是左玉搞的鬼!” 两人踉跄着跑进村子,雾气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七中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李若彤和小雅跌跌撞撞逃跑的身影上。 柳诗韵皱紧眉头:“不对劲……李若彤她们不是这样的。” 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屏幕,语气沉沉:“你还没看出来吗?她们被塞壬女妖反过来控制了。” 他转头瞥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雅,声音压低,“那儿的小雅不是完整体,应该是她的恶念被抽出来了。” 柳诗韵一愣,转头看向小雅。小雅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珠子乱转,像被吓掉了魂。她哆哆嗦嗦:“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眼镜男眯起眼,继续道:“塞壬女妖本来是小雅构筑的,可她失控了。塞壬女妖反而把她的恶念剥出来。那个东西不是她,只是她的恶意放大后的怪物。李若彤也一样,被影响了,恶意被激发出来,自恋、嫉妒,全都翻倍了。” 柳诗韵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她们现在是自己的恶念在主导?” 眼镜男点头,目光扫回屏幕:“对。塞壬女妖的歌声不只是勾魂,还能挖出人心里的阴暗面。小雅的恶念想杀左玉他们,李若彤的自恋被放大到病态。她们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小雅和李若彤跌跌撞撞拐过几个弯,终于看到一栋破旧的房子,屋檐下挂着几盏摇晃的红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两人松了口气,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冲进去。 屋子里阴冷刺骨,空气潮得能拧出水。 张世杰和他的两个跟班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像涂了层粉。 他们裹着破旧的校服,嘴里不停嘀咕:“好冷……好冷……” 其中一个跟班牙关打颤,声音抖得像筛子:“这鬼地方……冻死人了。” 李若彤喘着气,刚要开口问:“张世杰,你有没有看到左玉他们?” 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扫到张世杰旁边挂着的一面铜镜,顿时僵住。 镜子里,张世杰的影子被一团白纱缠住,白纱里隐约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女人的嘴角裂开,咧出一个诡笑,手指掐着张世杰的脖子,指甲尖细泛着青紫色,像死人的手。 镜子里的张世杰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紫色的瘀斑像蜘蛛网一样蔓延,眼珠子凸出,像要被掐爆。 可现实中的张世杰却浑然不觉,还在哆嗦着嘀咕:“冷……太冷了……” 小雅尖叫一声:“镜子!镜子里有鬼!” 她踉跄退后,撞翻了一张破椅子,摔在地上。 李若彤也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嘴里语无伦次:“她……她要杀人了!” 两个跟班被她们的尖叫吓得跳起来,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喊:“啥?啥鬼?哪儿来的鬼?” 可他们一转头看到镜子,顿时僵住,脸色白得像纸,腿软得站都站不稳。 屋顶上,左玉蹲在木梁间,透过缝隙冷眼看着。 他嘴角上扬,低声对归施琅说:“你的障眼法,还有这些鬼气逼鬼现形的手法,真是好用。” 归施琅手里玩着一团黑雾,嗤笑道:“废话,我半个鬼,不比你这纸人强?” 他瞥了眼屋内的混乱,笑意更深,“镜子是你的主意吧?照得不错,连李小满都藏不住了。” 屋内的空气骤然冷下来,像冰渣子钻进骨头缝。 镜子里的李小满突然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李若彤和小雅,眼窝里黑气翻滚,像要把她们拖进去。 镜面泛起涟漪,像水面被打破,隐约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尖细阴冷,直往人耳朵里钻。 李若彤尖叫着爬起来,拉着小雅往外冲:“跑!快跑!这屋子不安全!” 张世杰的两个跟班也慌了神,跌跌撞撞跟着跑出去,嘴里喊着:“鬼!有鬼啊!” 张世杰却还坐在原地,瑟瑟发抖,浑然不觉脖子上的瘀斑已经爬到脸上。 镜子里的李小满笑得更深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李若彤和小雅跌跌撞撞地推开木门,带着张世杰的两个跟班冲出屋子。 尖叫声在雾气里回荡。 门口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夹着股腥臭的潮气,让人喘不过气。 她们踉跄着跑了几步,心跳快得像擂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去!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跑!快跑!”小雅声音嘶哑,拉着李若彤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张世杰的两个跟班跟在后面,一个腿软得几乎爬着走,另一个嘴里不停念叨:“没鬼……没鬼……” 几人推推嚷嚷地冲出院门,雾气散开一线,露出一片空荡荡的土路。 李若彤猛地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拍着胸口低声道:“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她转头看向小雅,眼里闪过侥幸。 可就在这时,小雅的目光扫向上方,脸色骤然僵住。 她手指颤抖地指向院门口,低声嘶喊:“灯笼……红灯笼!” 李若彤猛地抬头一看,门口的木柱上,几盏摇晃的红灯笼依旧挂在那儿,昏黄的光晕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怎么可能……” 李若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她们明明跑出了院门,可抬头一看,那熟悉的灯笼、破旧的木门,甚至门边那棵歪斜的枯树,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她们还在院子里,根本没出去! 屋顶上,左玉蹲在木梁间,冷眼看着下方的混乱。 他嘴角上扬:“法子不嫌老,只要好用就行。这鬼打墙的方法,果然容易把人逼疯。” 归施琅靠在屋檐上,手里玩着一团黑雾,颇有些骄傲:“废话,困住他们跟玩儿似的。” 左玉想了想,又一次指使手中李月娘的影子进入镜子。 可以……再加把火? 院子里,小雅像是疯了一样,尖叫着冲向院门,手脚并用地拍打木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导播室的老师都不知道说什么…… 居然有人能把恶念给逼成这样,心里压力果然比直接□□伤害更可怕。 小雅的嗓子已经哑了,眼珠子瞪得通红。 可无论她怎么撞、怎么跑,眼前总是那几盏红灯笼。 “不可能!不可能!”小雅抓着头发,她转头看向李若彤,眼神里满是崩溃,“我们出不去……出不去!” 张世杰的两个跟班也慌了,一个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哆嗦:“完……完了……我们完了……” 另一个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可跑了几步就撞回原地,额头磕出一片青紫。 李若彤站在院子中央,脸色白得像纸,双手抱住自己,身体抖得像筛子。 她咬着牙,眼神飘忽,嘴里喃喃:“太冷了……太冷了……我受不了了!” 她突然转身,踉跄着冲回屋子。 她冲进屋内,目光直直锁在那面铜镜上。 镜子仍旧挂在墙上。 她喘着粗气,盯着镜子,开口:“都是你……都是你搞的鬼!” 她猛地扑过去,双手抓住镜子边缘,用力一摔。 “哗啦——” 镜子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发出刺耳的脆响。 屋内的空气骤然冷下来。 可就在镜子碎裂的瞬间,地上的碎片里映出一张脸。 李若彤自己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像死人,嘴角上扬,盈盈一笑,眼窝里却渗出一丝猩红,像血泪淌下来。 “啊——!” 李若彤尖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脸从碎片里缓缓爬出来。 先是手,指甲尖细泛着青紫;接着是头,长发披散,遮住半张脸;最后整个身体从镜子里钻出,像一团软泥被拉长,站了起来。 那东西穿着和李若彤一模一样的校服,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爬出来了……它爬出来了!” 李若彤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声音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小雅和张世杰的一个跟班也冲进屋子。 小雅喘着气,喊道:“若彤,你疯了,你干什——” 话没说完,她愣住,看向李若彤身后的空地,皱眉道:“你在喊什么?” 李若彤转头,指着那个从镜子里爬出来的“自己”,声音颤抖:“它!它从镜子里爬出来了!你没看到吗?” 她眼泪糊了一脸,眼神里满是惊恐。 小雅四下扫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皱眉:“若彤,你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我啥也没看见啊。” 她走近一步,试图拉住李若彤。 那个跟班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没看到啥……若彤姐,你别吓我……” 李若彤猛地摇头,尖叫道:“不是!不是压力!它就在那儿!它在笑!” 她指着那个“自己”,那东西歪着头,嘴角咧到耳根,眼窝里的血泪滴在地上,冒出细小的气泡,腥臭味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屋门“砰”地一声无风自关,门闩咔嗒落下,像被什么东西锁死。 屋内的光线骤然暗下来,像是被一团黑雾吞噬,连窗缝里透进来的微光都被掐灭。 空气里只剩一片死寂,夹杂着低低的笑声,尖细阴冷,像针扎进耳朵。 李若彤缩在墙角,双手抱头:“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屋子彻底暗了。 屋顶上,左玉蹲在木梁间,冷眼看着下方。 正好四个人啊,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陆天枢,问:“你们知道四角游戏吗?” 陆天枢一愣,不解地盯着他:“啥?啥游戏?” 归施琅靠在屋檐上:“需要我们做什么?” 左玉没解释,目光沉沉地扫向屋内。 他从袖口掏出李月娘的纸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像在耳语。 纸人眼窝猩红一闪,钻进屋内,直奔张世杰背上的李小满。 李小满的白纱晃了晃,低低一笑,声音尖细:“好玩……真好玩……” 她听懂了左玉的意思,笑意更深。 李若彤这时猛地站起来,扑向门,使劲拍打:“放我出去!开门!” 她的手掌拍得通红,可木门纹丝不动,像被焊死。 小雅也冲过去,用肩膀撞门。 那个跟班吓得瘫在门边,手指抠着门缝,指甲都抠出血来,可门还是死死关着。 张世杰缩在角落,脸色铁青,突然抬起头,声音嘶哑:“我……我问问问笔仙吧!”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手抖得像筛子,嘴里念叨:“笔仙笔仙告诉我,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低低的笑声从他背后传来,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地面上多了一些字。 屋子全黑,张世杰看不见,却理解了笔仙的意思。 “四角游戏?” 李小满似乎贴着他耳朵,笑意更深:“很简单。你们四个,站到四个角落,关上灯,顺时针走。一个人拍一下下一个人的肩膀,循环下去……要是运气好,玩够了,就能出去。” 七中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屋内的混乱。 柳诗韵皱紧眉头:“四角游戏?这什么意思?”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不知道?感觉没什么吓人的地方?左玉这是想一出是一出?” 老张捏着没点燃的烟,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你看他进入李家村后,有做过什么不好的结局吗?” 眼镜男开口:“估计是逼他们现形?这屋子已经不是正常地方了。” 屋子里,李若彤、小雅、张世杰和那个跟班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听了张世杰的话,连连点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玩!快玩!” 小雅声音嘶哑,第一个冲到角落,面向墙壁站好。 李若彤咬着牙,踉跄着走到另一个角落,张世杰和那个跟班也哆哆嗦嗦地站到剩下两个角。 屋内的黑暗浓得像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开始吧!”小雅喊了一声,声音颤抖。 她顺时针走向旁边的角落,那是李若彤站的地方。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李若彤的肩膀,手指触到的校服湿冷得像浸过水。 李若彤抖了一下,转身走向张世杰的角落,拍了下他的肩膀。 张世杰哆嗦着走向那个跟班,拍了一下。 跟班又走向小雅,循环开始。 “拍——” “拍——” “拍——” 拍肩膀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很有节奏感。 他们低着头,不敢回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结束! 快点出去! 可循环了几轮后…… 小雅拍完李若彤的肩膀,李若彤便走向下一个角落,可她走了几步,眉头皱起,低声嘀咕:“怎么……怎么这么冷?” 她伸出手,拍向张世杰的肩膀,可手指触到的不是校服,而是一片冰冷的湿气。 她猛地僵住,声音颤抖:“张世杰?” 没人回答,只有低低的笑声从角落里传来。 李若彤猛地转头,可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不对……不对劲……” “啥不对?”所有人都在说话。 李若彤猛的跑到其中一个角落,那里本应该没有人。 可她却摸到了衣角。 李若彤尖叫,瞪大眼睛:“哪儿来的第五个人?!” 屋内骤然安静,死寂得像坟墓。 “啊——!”小雅尖叫一声,踉跄退后,撞在墙上。 李若彤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喊:“谁?谁在那儿?!” 张世杰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嘴里喊着。 黑暗里,那道影子低低一笑,声音尖细得像针刺进脑子:“拍我呀……轮到我了……” 不知何时光从门缝照进来,隐约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角咧到了耳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门缝里突然透进的那道光,就像最后的希望。 门“吱吱”作响,缓缓开了条缝。 小雅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尖叫道:“门开了!快跑!” 她踉跄着爬起来,扑向门口,李若彤、张世杰和林睿也发了疯似的跟着冲过去,连滚带爬地挤出门缝。 门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雾气散去大半。 他们跌跌撞撞跑出屋子,阳光洒在身上,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气。 李若彤喘着粗气,拍着胸口,低声道:“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小雅扶着膝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冷静了些。 张世杰站在原地,扫了眼院子,皱眉道:“不对……何欢呢?我怎么没看见何欢?” 他转头看向李若彤和小雅,声音里带上一丝疑惑,“他不是一直跟咱们在一起吗?没出院子吧?” 小雅愣了一下,皱眉回忆:“何欢?他没跟咱们进屋啊。”她顿了顿,眼神飘忽,“我记得进屋的时候,就咱们四个——我、你、李若彤,还有林睿。何欢一直在院子里没进来。” 李若彤咽了口唾沫,脑子里一片混乱,声音颤抖:“对……对,好像是这样。何欢没跟进来,我记得他跟在林睿后面晃悠,后来就没见着了。” 她试图理清思绪。 张世杰皱紧眉头,嘀咕:“那他人呢?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没道理找不到啊……” 他转头看向林睿,语气急促,“林睿,你最后见何欢啥时候?” 林睿哆嗦着摇头:“我……我没注意……我只顾着跑进屋了……” 就在这时,李若彤绕过院子里的一口枯井。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瞳孔猛地缩紧。 井沿边,一双青紫色的腿搭在边缘,陷进烂泥里,赫然是何欢的尸体。 他头朝下栽进井里,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眼睛瞪得像要爆出来,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啊——!”李若彤捂住嘴,尖叫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她踉跄退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何欢……何欢死了……” 她抖得像筛子,手指抓着头发,眼神呆滞。 张世杰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井里的尸体,脸色骤变。 他愣了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他扑到井边,手抖得像要散架,想拉又不敢拉。 小雅和林睿也围过来,看到那具尸体,全都僵住。 小雅捂着嘴,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她转头看向张世杰,眼里满是惊恐,“他没跟咱们进屋,怎么会死在这儿?” 林睿腿一软,瘫在地上,哆嗦着说:“他一直在院子里……怎么就死了?!” 张世杰咬着牙:“没道理啊……” 屋顶上,左玉抽了抽嘴角:“我们后面也没在外面做什么吧?只有院子里那个障眼法?这家伙自己吓得跳井了。” 归施琅靠在屋檐上,懒散道:“废话,一直陷入鬼打墙,怎么都跑不出去,换谁都得疯。这小子估计是吓晕了,跑着跑着栽井里了。” 左玉开口:“那样不算倒霉。” 至少死了就传送出去,他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觉得提前死亡出去…… 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儿,后面更吓人。 七中监控室里,何欢站在角落,他咽了口唾沫,眼泪刷地流下来。 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还颇有点庆幸。 他宁愿跳井死掉,也比在那个鬼地方一直打转好……太吓人了! 比什么电锯怪人这些吓人多了,一直在一个地方转圈圈,还知道屋里有鬼,不疯也得疯。 柳诗韵皱着眉头,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何欢,开口道:“左玉……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很会把人逼疯。”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语气沉沉:“障眼法,再加上心理压力,他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以前什么食尸鬼这些也没有把人逼到自己跳井的。 而院子里的几人几乎吓傻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雅猛地站起来:“不能待在这儿了!咱们去江边!塞壬女妖是咱们构筑的,还能庇护咱们!” 她拉起李若彤,转头对张世杰喊,“快走!” 张世杰咬了咬牙,点头道:“好!去江边!” 林睿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四人踉跄着推开院门。 这次,门居然真的开了,露出一条通往江边的土路。 他们夺命狂奔,只觉得身后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追。 李若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糊了一脸。 屋顶上,左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江边?找塞壬女妖?” 他转头对陆天枢说,“弄个纸人,跟何欢一模一样的。” 陆天枢一愣,但他唯一优点就是,不管什么,直接照做。 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纸人,手指咬破,滴了滴血,低声念了几句。 纸人眼窝猩红一闪,拉长,居然变成了何欢的模样。 陆天枢手指一挥,纸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着那几人跑向江边。 江边,雾气散去,露出平静的水面。 小雅、李若彤、张世杰和林睿跌跌撞撞跑到岸边,喘着粗气。 塞壬女妖的身影从水里浮上来,长发飘在水面。 她歪着头,嘴角咧出一个笑:“你们……回来了?” 看到小雅,塞壬女妖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恶念……怎么还能吓成这样? 恶念也会恐惧吗…… 小雅扑过去,声音颤抖:“救我们!何欢死了!屋子里有鬼!我们出不去!” 她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李若彤哆嗦着补充:“镜子里有东西……还有第五个人……四角游戏里多了一个!何欢死在井里了!” 张世杰点头,声音嘶哑:“对!我们玩游戏时,多了一个人……可何欢没跟进屋,他在院子里,怎么就死了?!” 他喘着粗气,眼泪混着汗水淌下来,眼神里满是崩溃。 塞壬女妖眯起眼,低低一笑:“第五个?有趣……” 她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对,我也在那儿。拍肩膀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冷得像摸了水。” 几人猛地转头,发现说话的是何欢。 他站在他们身后,脸色青紫,脖子歪着,嘴角挂着血迹,眼珠子瞪得像要爆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小雅愣住,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何欢?你……你不是……” 李若彤捂着嘴,声音卡在喉咙里,眼泪刷地流下来:“你不是死在井里了吗?!” 她踉跄退后,差点摔倒,脑子里一片混乱。 张世杰盯着何欢:“何欢?!” 他愣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你不是死了吗?我们在井里看到你的尸体!那你现在是谁?!” 他扑过去,想抓住何欢,可手刚伸出去,又猛地缩回来,眼神里满是惊恐。 林睿转头看向其他人,突然精神崩溃,尖叫道:“咱们不是四个人吗?怎么有五个?!四角游戏里那个第五个是他吗?!” “谁……是谁?” 张世杰猛地转头,瞪着何欢:“你……你是人是鬼?!” 他踉跄退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何欢歪着头:“我?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啊……四角游戏里,不是我拍的你们吗?” “啊——!” 林睿尖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直接跌进江里。 水面骤然翻涌,无数黑影从水底窜上来,像水草一样缠住他的腿。 “救命!救我!” 可水底的东西越扯越紧,黑乎乎的手、头发、甚至一张张扭曲的脸从水下冒出来,拉着他往下沉。 他挣扎着伸出手,水花四溅,可几秒后,水面平静,只剩几串气泡咕嘟冒上来。 张世杰站在江边,瞪着那个“何欢”,又看了看水里的林睿。 他猛地转头看向小雅和李若彤,脸色扭曲。 “都是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他手指指向她们,眼里满是恨意,“塞壬女妖是你们构筑的,何欢死了,林睿也死了,全是你们害的!” “从你们过来找我们开始,就没有好事!” 李若彤愣住,想开口解释,可张世杰已经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 “我受够了!我不要在这儿等死!” 他推开李若彤,肩膀撞得她一个趔趄,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向土路。 就在他跑出几步的瞬间,一团白纱影子从他背上浮现,几乎凝成实体。 李小满的脸从纱里探出来,苍白如纸。 她低低一笑:“张世杰……你跑什么呀?” 张世杰猛地僵住,转头一看,李小满的身形已经近乎现形,长发披散,红色嫁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刚从水里爬出来。 她歪着头,盯着张世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吸纳了张世杰的惊恐和怨气,那股浓烈的负面情绪像养分一样滋养着她,让她从虚影迅速成长,几乎能摸到实体的边缘。 对于鬼怪来说,怨气、惊恐、绝望,这些坏情绪都是最好的食粮。 张世杰的情绪起伏太大,直接喂饱了李小满,让她从一个模糊的影子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她飘到张世杰面前,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别怕呀……你这么害怕,不如跟我走。” 她的声音柔得像水,却带着股让人骨头发寒的诡异,“只要你愿意跟我成亲,你的名字就能写进族谱,受供养,保你平安无事。怎么样?” 张世杰愣住,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咽了口唾沫,惊恐和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理智早就崩了。 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我愿意!我跟你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屋顶上,风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左玉蹲在木梁间,陆天枢半蹲在他旁边。 精神力透过纸人传回模糊的画面。 左玉笑:“冥婚?” 他脑子里很快闪过这个念头,转头看向陆天枢,“你那纸人看见了吧?张世杰让李小满缠上了,李小满绝对是想的冥婚。” 他顿了顿,“就像我们之前弄的那场婚礼。李小满吸了他那么多惊恐和怨气,十有八九想通过冥婚把他绑成鬼夫。” 陆天枢嘀咕道:“冥婚?老左,你是说她要把张世杰拖进阴间成亲?” “废话!”左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她要真成了,张世杰就彻底完了。走,回村长家,从那儿下手,抢在她前头把这事搅黄。” 他转头看向靠在屋檐上的归施琅,“帮个忙呗,你能化成雾气,跑得快,去江边找李若彤,告诉她我们要办个正常的婚礼,问她会不会吹唢呐,能吹就让她当伴娘吹两嗓子,不能吹就想办法凑凑热闹。” 归施琅挑眉:“我?” “帮个忙?”左玉想了想,“考试总分,你做得越多应该分越高!” “我等你好消息!” 他不再多说,带着陆天枢跳下屋顶,直奔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子里,昏暗的堂屋透着一股霉味,院子里堆满杂物,角落里还扔着几根劈了一半的木头。 村长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雾缭绕,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左玉已经一脚踹开门,吓得他烟杆啪地掉地上。 他咳嗽了两声:“你们……你们又来干啥?” 左玉没工夫废话,开门见山道:“村长,李月娘的婚事还得办一场,李小满说也要嫁人,从你这儿出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现在就准备。” 村长愣住,烟雾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结结巴巴道:“啥?李小满也要嫁?她不是……不是早就……” 他话没说完,左玉冷冷打断:“别问,照做。砍木头做轿子,动作快点。” 村长咽了口唾沫,哆嗦着捡起烟杆,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弄。” 他起身抓起院角的斧子,开始劈木头,木屑飞溅。 左玉转头看向陆天枢,开口道:“你做纸扎的,白事规格。纸棺、纸人、纸马,全弄出来。颜料用你找植物染料,水一泡就掉色的,涂成艳红,伪装成喜轿,随嫁的也全是纸人。”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李小满要冥婚,就从这儿出嫁,我给她个惊喜,红轿变棺材,到江边跟李月娘的红事对冲。” 陆天枢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堆空白纸人纸马,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血,低声念了几句。 一堆纸片迅速变成纸轿、纸人、纸马。 轿子涂上艳红的染料,乍一看像喜轿,可边缘隐隐渗出黑气,纸人似喜非喜,两团腮红看着喜庆,但过于艳红。 反而阴森森的透着股诡异。 随嫁的纸人站成两排,僵硬地抬着纸箱,里面装满纸扎的嫁妆,个个歪着头,眼窝猩红。 陆天枢忙活完,擦了把汗:“老左,我保证!这纸轿水一冲就变成黄纸。” 左玉站在院子里,看着那顶纸轿:“就是要红白颠倒,然后到江边撞上李月娘的红事。” 他又转头看向村长,“木头轿子弄好,红绸、喜字、唢呐,全给我备齐了,李月娘的红事得正宗,阳气越重越好,抬到江边去。” 村长手里的斧子抖了一下,木头劈得歪七扭八,忙不迭点头:“好……好,我喊人去弄。” 他放下斧子,跑去村里叫人,不一会儿,几个村民拎着红绸和锣鼓过来,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左玉看着两份“嫁妆”,发自内心喜悦。 一边是鲜艳的红轿,金光闪闪的喜字,村民敲锣打鼓,喜气逼人;另一边是惨白的纸棺伪装成红轿,随嫁纸人僵硬站着,阴气森森。 他开口:“成了。” 江边,雾气散去,小雅和李若彤缩在一起。 小雅抱着胳膊:“张世杰也被抓走了……咱们咋办?” 李若彤眼泪糊了一脸,哆嗦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从远处飘来,归施琅现身,靠在一棵枯树旁。 李若彤吓得尖叫一声,踉跄退后,小雅猛地抬头,戒备道:“你想干什么?!” 归施琅嗤笑一声,开口:“别慌,左玉让我来救你们。办个婚礼,李若彤当伴娘。” 他顿了顿,看向李若彤,“对了,你会不会吹唢呐?” 李若彤愣住,眼泪还挂在脸上,声音颤抖:“唢呐?我……我会一点,小时候学过。” 她下意识回答。 归施琅挑眉,难得露出点兴趣:“行,能吹就当伴娘吹两嗓子,左玉说了,这是救命的事,你去凑个热闹。” 他走近一步,冷声道,“张世杰被李小满抓了,她下一个就找你们,不想死就听话。” 小雅咬牙,站起身:“什么婚礼?谁的?” 归施琅敷衍道:“你不用去,这是正常的婚礼,你在这儿接应。我们要挡李小满的冥婚。你们不做,死得更快。” 他可不打算让一个纯粹的恶念过去捣乱。 李若彤擦了把眼泪:“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双手攥紧,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 归施琅站起身:“那就走,去你们的小屋。” 村长家院子里,昏暗的天色下,李小满的白纱裹着张世杰飘进来,村长战战兢兢站在门口,看到那团白纱,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哆嗦道:“问老祖宗安?” 左玉交代过,他也多问,忙把那顶纸扎的“红轿”推出来,旁边两排随嫁纸人僵硬站着,抬着纸箱,血泪刷刷落下。 轿子艳红得刺眼,四个纸人抬着,动作僵硬,如牵线木偶。 张世杰被白纱塞进去,他脑子里现在全是林睿被水草拖下去的画面,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理智早就崩了。 李小满现形,苍白得像死人的脸贴着他,嘴角咧开到耳根,眼窝里黑气翻滚。 她钻进轿子,趴在他背上,手指扣住他肩膀,指甲渗出血痕,笑意满满:“张郎,咱们成亲了,长长久久的,多好。” 她的声音尖细,刺得张世杰耳朵嗡嗡响。 村民围在院子外,吓得不敢吭声,村长站在门口,手里的旱烟抖得掉了一地灰。 轿子抬起来,纸人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院子,随嫁纸人跟在后面,纸箱摇晃,发出“吱吱”的响声。 张世杰坐在里面,低声哭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双手抓着轿帘,指甲抠进纸里,撕出一道道裂痕。 轿子走着走着,地面一震,黑水从泥土里渗出来,腥臭刺鼻,像活了一样漫上轿子。 红漆瞬间脱落,像血被洗掉,轿子摇晃着变形,露出一片惨白的纸棺。 棺盖“吱吱”作响,黑气从缝隙冒出,像无数只手在里面扒拉。 随嫁纸人被黑水一冲,红漆褪尽,露出惨白的纸身,僵硬地歪着头,眼窝里的红漆像血泪淌下来,滴在棺材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张世杰瞪大眼睛,瞳孔缩成针尖:“棺材?!” 黑水漫到他腰间,好像有水草还是什么拽住了他的腿,冰冷刺骨,腥臭味钻进鼻子里,他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李小满贴在他耳边:“张郎,咱们在棺材里永不分开。” 她的手指掐进他肩膀,血顺着嫁衣淌下来,滴进黑水里。 张世杰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跳出去,可黑水缠着他,他使劲拍打棺盖,手掌拍得通红:“救命!放我出去!我不要成亲!”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纸棺摇晃得更厉害,棺盖缝隙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泛着青紫,死死扣住他胳膊。 江边,李月娘的红事队伍也已经出发。 唢呐锣鼓震天响,红轿摇摇晃晃,轿帘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周围全是披红挂彩的村民。 归施琅带着李若彤走在队伍旁,李若彤手抖得不行,还是勉强拿稳唢呐。 归施琅开口:“你吹起来,不要掉链子。” 李若彤颤颤巍巍地举起唢呐,深吸一口气。 音调尖锐有力,混在锣鼓里,震得江面水波荡漾。 她咬着牙,边吹边抖,声音断续却响亮,硬生生添了几分热闹。 红队路线正对李小满的纸棺,黑水翻涌,阴气森森。 左玉站在江边,脸上多了几分喜色:“红白撞煞,成了。” 民间传说,红喜白丧相冲,阴阳失调招灾。 若红事压不住白事,鬼魂作祟;若红事胜出,喜气冲散阴气。 李月娘的红事气场明显强盛,唢呐声倒莫名化成实质刺破黑雾,锣鼓震得地面嗡嗡响。 黑水猛地一缩,卷着纸棺往江中心退去。 李小满尖叫:“我的婚礼!” 白纱乱舞,想稳住棺材,可那纸棺已经被喜气冲得摇摇欲坠。 张世杰趁乱滚出来,一头栽进江里,扑腾着。 黑水卷着他腿,他呛了好几口,腥臭味灌进嘴里,胃里翻江倒海。 江面上,塞壬女妖从水里冒出来,长发飘荡,眼神贪婪地盯着张世杰。 她张开嘴,歌声低低响起,想迷惑他。 还未开口。 黑水便卷向她,试图缠住她腿。 李小满冷笑一声,白纱一甩,直扑过去。 鬼怪和鬼怪也是有区别的,像塞壬女妖这般的,纯粹靠歌声惑人,身体却脆弱得像纸,李小满一爪子下去,便抓得她手臂血肉模糊,血水混着江水淌下来。 “我的张郎,你抢不走!” 李小满尖叫着,手指扣进塞壬女妖肩膀,黑气从她身上涌出,像毒蛇缠上去。 塞壬女妖惨叫一声,反手抓向李小满,爪子挠在她脸上。 可她纤弱的身子根本扛不住,李小满白纱卷住她脖子,狠狠一勒,歌声变成嘶哑的喘息,胸口被撕开,血肉翻卷,软软沉进水底。 李小满也好不到哪去,脸被抓烂,黑气从眼窝淌出来,像血泪。 她转头看向张世杰,嘶声道:“张郎……” 话没说完,江面掀起滔天大浪,黑水卷着她和纸棺一起沉了下去。 张世杰被浪头拍得晕头转向,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模糊间,他隐约看到远处李月娘的红轿在阳光下闪着光,随即眼前一黑,消失在江面。 七中监控室,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左玉等人身上。 刘子安盯着屏幕:“他们居然这么快赢了?” 石峰皱眉:“司长,这帮学生……” 刘子安开怀大笑:“现在的小朋友很厉害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匆匆走进来,是个年轻的工作人员。 他低声道:“司长,时间到了。正午已到,鬼气突然下降得厉害,比预计的快得多。” 刘子安皱眉:“下降了?” 工作人员点头:“对。测怨仪显示,鬼域的鬼气急速减弱,可能是他们压制了鬼气。要不现在进去,能把人带出来。” 刘子安开口:“压制了鬼域,鬼气下降……这帮学生。” 他顿了顿,“好好好,准备进去,把他们带回来。” 村口,浪头退去,江面平静下来,天边露出一线金色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正午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雾霭,斜斜地落在江面上。 水面泛起粼粼的光,腥臭味被风吹散了几分。 左玉站在那儿,抬头看。 “这鬼地方,总算亮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传送的光芒刺得左玉眼皮一跳,耳边江水的低吼还在回荡。 就在意识被拉回的前一刻,他隐约瞥见江流尽头。 江流汇聚的源头处,水势湍急,黑浪翻涌,隐约有一座残破的石拱桥耸立在雾中。 桥墩半塌,青苔斑驳。 黑气从水底渗出,桥影一晃,传送的光芒骤然亮起,将他拉了回来。 “老左,你没事吧?”陆天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点喘息,像刚跑完八百米。 左玉睁开眼,脚下是七中训练场,四周猎鬼司的人影忙碌,测怨仪的红光在空气中闪烁。 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没事,就是……看到点东西。” “啥东西?”陆天枢凑过来,瞪大眼,满脸好奇。 左玉没急着回答,目光扫向远处。 刘子安和石峰正朝这边走来,黑红制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刘子安眼神透着审视,不过更像是在打量一件稀罕物件。 石峰跟在后面,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眉头紧锁。 “左玉。”刘子安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第一次构筑就达到初级高段,天赋惊人。” 更重要的是,给了他新的思路——中式恐怖,居然意外好用。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左玉脸上,“你干得不错,超乎预期。” 左玉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脑子里回转一圈。 觉得这人眼熟…… 这是!他下一刻想起来! “司长过奖了,我就是瞎试。” “瞎试?”刘子安大笑一声,拍了拍左玉肩膀,“能瞎试到这地步,你这s级天赋可不是白来的。”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不错,尤其是压制鬼怪那手,鬼气下降得比预计快得多,才让我们提前把你们带出来。” 陆天枢咧嘴一笑,也想接话,旁边却传来一声低吼:“凭什么他处处压我一头!” 声音尖利。 左玉猛地转头,只见周元从人群中冲出来,脸色扭曲,鬼气在他指尖凝聚成一道黑刃,直刺向左玉胸口。 “周元,你疯了!”陆天枢瞪大眼,怒吼着想扑上去,却慢了一步。 左玉反应极快,袖口一抖,一块猩红的布甩出,像活蛇般缠住周元双眼。 布上隐约有血色闪过,周元惊叫一声,黑刃散乱,踉跄摔倒,鬼气四溢,砸出一片尘土。 “老左,咋回事?这家伙有病吧?”陆天枢冲到左玉身边,气得直喘。 归施琅懒散地靠着柱子,冷笑一声:“废物,输不起就别玩。” 他瞥了眼周元,眼底满是不屑。 石峰上前一步,鬼气压向周元,开口道:“司长面前还敢乱动?你接受不了失败就滚出去!” 周元被压得喘不上气,瘫坐在地,满脸不甘,眼底却闪过惊恐。 他就是不甘心……一个一直被他压着的平平无奇的家伙,在鬼域那样击败他。 刘子安冷眼扫了周元一眼,语气冰冷:“看好他,别再给我丢人。” 他转头看向左玉,点了点头,“你反应不错,继续保持。” 左玉松了口气,低声道:“谢司长。” 混乱平息,小雅等人围了上来,情绪激动。 李若彤眼泪还挂在脸上,声音哽咽:“左玉,谢谢你……你压制了塞壬女妖,我才能回来。要不是你,我可能彻底没了。” 她抓着左玉的袖子,手指发抖。 虽然塞壬女妖只是分隔恶念,但谁都不想自己灵魂莫名其妙缺一块。 张世杰没说话,只是眼神复杂。 左玉摆摆手:“别谢我,大家都出力了。” 刘子安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左玉身上,低声道:“半个月后是高考,你们是今年的尖子,尤其是左玉——这次模拟考,你成绩非常好,别懈怠。”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高考不仅是考试,更是猎鬼司的筛选,能不能站稳,看你们自己。” “成绩非常好?”陆天枢瞪大眼,转头看向左玉,声音拔高了半度,“是前面排名吗,你牛啊!” 左玉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子安接着说道:“这次模拟考,左玉是全省第一,综合得分98.7。”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陆天枢和归施琅,“分数怎么来的,我说一下。构筑鬼域的契合度占50%,这次李家村调性契合近乎满分,直接拉高了基础分;压制鬼气的效果占30%,水鬼被你们压得鬼气下降超预期,拿了满值;剩下20%是实战表现,左玉的红白撞煞干净利落,猎鬼司评委一致给高分。”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98.7,全省无人能及。” 陆天枢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左玉肩膀:“老左!你这也太猛了吧!98.7?我还以为我们只是过了!” 左玉揉了揉被陆天枢拍疼的肩膀,再次看向刘子安,平静道:“谢司长,我会继续努力。” “先回去吧,半个月后,云城见,你们准备好。”说完,他挥手转身离开。 陆天枢松了口气,又拍了下左玉肩膀,咧嘴一笑:“老左,周元那家伙有病吧?还好你没事。全省第一啊,咱们得庆祝一下!” 左玉只是揉了揉手腕,目光扫向训练场外。 队友陆续散去,空气里只剩测怨仪的低鸣。 他开口:“走吧,先回家休息几天。” 莫名的,他又想起传送前一刻见到的,那座桥…… 十天后,七中门口的柏油路被太阳烤得发烫,隐约飘出沥青味。 左玉背着旧背包站在路边,陆天枢则干脆拖了个行李箱跑过来,满头大汗。 “老左,等久了吧?” 归施琅慢悠悠晃过来:“去云城干嘛?找死?” “高考啊。”左玉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不去?” 归施琅挑眉:“我是特招生。” 左玉嘴角一撇……差点忘了,像归施琅这种特殊的存在,有的是大学愿意特招他。 不过归施琅说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了过来。 大巴车吱吱响着停下,左玉率先上车,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陆天枢一屁股坐旁边,归施琅则挑了个后排。 车厢里乘客不多,却还是弥漫着车油味儿和汗味儿。 左玉掏出手机,随手刷了下社交平台,热搜第一条跳出来。 【晋宁省模拟考测怨仪异常,纸人怨气值从0%升至17%”】 他皱眉,点进去一看,帖子写道。 【据猎鬼司数据,晋宁省模拟考中,纸人相关构筑怨气值从0%增至17%,打破常规。纸人这种废物材料也能有怨气,究竟是bug还是有人搞了邪门玩意儿?】 评论区满是嘲讽: 【17%?纸人也能测出怨气?测怨仪坏了吧!】 【听说是个叫左玉的,占了鬼域地理优势,运气好而已】 【高考在云城向阳红家属院,现代鬼域,那破纸人能撑几秒?】 【中式恐怖……啧啧,这玩意儿也有人用吗?在高楼大厦还怎么玩儿纸人。省状元这次得翻车吧?】 【17%算啥,吹得跟多厉害似的,猎鬼司放水了吧】 陆天枢探头一看:“老左,这说的不就是你吗?17%很牛了!” 他翻着评论,气不过,“这些人懂啥?占优势也是本事,他们在李家庄铁定出局。” 左玉完全不在意:“随便他们说。” 他盯着屏幕,看到“向阳红家属院”,认真想了想相关资料。 而且纸人……谁说的中式恐怖只有纸人? 纸人只是个开始,现代鬼域又怎样? 敲门鬼、镜中影、红衣怨女,这些传说他脑子里多得是,总有能用的。 他手指摩挲着袖口,嘴角微扬,心中已有盘算。 大巴车行驶在柏油路上,车轮碾过地面。 就在这时,车身猛地一震,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安静。 左玉身子前倾,差点撞上前座靠背,陆天枢更是直接扑到他身上。 司机猛踩刹车,探出头破口大骂:“找死啊!站在路中间,也不看看车来没来!” 他拍着方向盘,气得脸红脖子粗,“不顾命的东西,差点撞死你知不知道!” 骂完,他喘着气开车门,门吱吱响了几声。 一个身影从车前走来,上了车。 那是个灰裙女生,身形纤瘦,头发披散遮住半张脸。 她沉默地踏上车厢,步伐轻得几乎没声,走到后排坐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左玉余光扫过去,发现她上车后看了自己好几眼,像在探究什么。 “老左,那女的谁啊?”陆天枢压低声音,“没见过。” 左玉皱眉:“不知道。” 他盯着女生,总觉得有种熟悉感,熟悉的……味道? 像李家村的怨气味道,潮湿阴冷,刺得他后颈发凉。 女生也看了左玉许久,像在确认什么,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东西。 归施琅睁开眼,瞥了女生一眼,笑:“比鬼还怪,有意思。” 他没多说,又靠回座椅。 车内又安静下来。 左玉闭眼睡了好一阵,直到大巴车在云城站台停下,车轮碾过砂石的声音停歇,引擎熄灭。 左玉推开车窗,一股潮冷雾气灌进来,夹杂着灰雾区独有的腥味。 他站起身,下车,陆天枢和归施琅跟在后面。 刚踏上地面,左玉余光就扫到灰裙女生。 她也跟着下了车。 此刻站在车门边,低头整理东西,手指修长,动作慢得诡异。 她抬头看了左玉一眼,目光一顿,随即移开。 左玉莫名烦躁,正要收回视线,司机跳下来喊道:“喂,小姑娘,车费还没给!” 他快步追上去,想拦人。 左玉低喝:“别去!” 陆天枢赶紧上前,挡住司机。 “干啥啊?”司机甩胳膊,“她没给钱,我拦一下咋了?” “别拦。”左玉盯着女生,“她不对劲。” 司机还想说什么,嘴里刚蹦出个“你”字,一辆疾驰的货车从路边冲过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啸。 女生却像是没察觉,依旧低头走着,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货车狠狠撞上她,身体飞出几米,头颅滚落在地,血溅了一片。 “啊——”身旁路人尖叫一声,捂住嘴退后几步。 司机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嘴里喃喃:“撞……撞死了?” 左玉盯着地上的头颅。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那女生却动了。 她缓缓爬起身,捡起自己的头,像按玩具似的往脖子上一扣,骨头咔嚓一声对接,头颅稳稳归位。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转身继续朝远处走去,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鬼……鬼啊!”司机腿一软,瘫坐在地,手抖得像筛子,“我、我遇到鬼了!” “老左,这是啥?”陆天枢咽了口唾沫。 “反正不是人。”左玉语气冷硬,“而且……有点像李家村的怨气。” 他深吸一口气,“走,先去酒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灰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远处的家属楼轮廓吞没得只剩模糊的剪影。 几栋破旧的苏式筒子楼在雾中若隐若现,红砖墙皮斑驳脱落,像生了锈的疮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潮湿霉味、蜂窝煤渣和陈年油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左玉站在一栋五层家属楼的门洞前,铁皮包裹的单元门锈迹斑斑,半开着,露出里面昏暗的楼梯间。 门洞上方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红漆剥落,勉强能认出“向阳红家属院”几个字。 “老左,这鬼地方……比灰雾区还阴森。”陆天枢拖着行李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空气中那股阴冷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 左玉站在旅店门口,眯眼打量四周。雾中似乎藏着什么,这地方虽属灰雾区,却已靠近黑雾区边缘——那片被鬼域完全吞噬的禁地。 “进去再说。”左玉没多话,率先推开门。 身后陆天枢和归施琅跟了上来。 门洞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胳膊上套着红袖章的老大爷正坐在小马扎上。 袖章上印着“向阳红居委会”。 他手里拿着一个硬壳笔记本和一支英雄钢笔,眼皮耷拉着,声音平板无波:“高考报到处。姓名,学校。” “左玉,七中。”左玉走上前。 老大爷在笔记本上划了一笔,递给他一把系着红绳的黄铜钥匙:“207。规则手册在屋里。” 钥匙冰凉,带着一股铁锈味。 陆天枢和归施琅也依次报到,老大爷又划了两笔,抬头看向左玉,语气里多了几分笑意:“全省第一,进去吧。” 他又递过来两把钥匙,指了指楼梯。 左玉刚转身,大厅里的窃窃私语骤然停下。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转过来,好奇、质疑,还有隐隐的敌意。 左玉眉头微皱,余光扫过去,见几个学生站起身,朝他这边打量。 一个剃着短发的男生倚着木柱,嘴里嚼着干肉,嗤笑道:“这就是那个中式恐怖的省状元?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旁边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抱着胳膊,冷哼:“模拟考视频我看了,李家村那破地方,纯靠运气压了,换到这儿试试?” 左玉没理会,接过钥匙朝深处走,陆天枢却不乐意了,嘀咕道:“老左,他们嘴贱得很,你真不生气?” 归施琅冷笑一声:“一群废物,随他们吠。” 他的声音不大,却故意让旁边几人听见,引来几道不善的目光。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左玉!你小子总算到了!” 老张挤开人群,兴冲冲走过来,满脸笑意。他手里攥着一叠文件。 走到近前,他先瞪了左玉一眼:“你们仨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跟大部队走,非要自己坐车过来?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左玉还没开口,陆天枢抢着说:“老张,你别急,我跟你说,我们路上见了个怪东西!” 他把大巴车上灰裙女生的事讲了一遍。 老张听完,眉头一松,摆手道:“这算什么稀奇的?这地方是灰雾区边缘,靠近黑雾区,人鬼混居早不是秘密。” 他顿了顿,语气淡然:“黑雾区是完全被鬼域吞了的鬼地方,鬼怪肆虐,活人进去就是送死。这儿还没到那地步,官方结界压着,鬼怪不敢乱来。那女的估计是黑雾区跑出来的怨灵,撞不死很正常。” 左玉重复:“人鬼混居?” 他脑子里闪过那女生的气息,心里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那股潮湿阴冷的味道,跟李家村的怨气太像了。 “行了,别愣着,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老张拍拍左玉肩膀,转身朝楼梯走去。 左玉三人跟上,穿过大厅,那些目光仍像钉子一样扎过来。 老张边走边低声介绍:“看见没,那边那个盯着你的,是云城一中的贺翔。他擅长构筑无头骑士鬼域,那玩意儿你知道吧,头颅丢了还能砍人,速度快得像风,厉害得很。” 左玉顺着老张的目光看去,一个高瘦的男生靠着墙,手插兜,眼神阴冷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下撇,像在掂量猎物。 “还有那个。”老张努努嘴,指向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生,“晋城三中的陶然,外号‘缝尸女’,长得挺文静,可她那科学怪人鬼域邪门得很。听说能用雷电驱动缝合尸,砸人跟炮弹似的,但具体怎么弄的,没人知道。” 左玉瞥过去,那女生低头摆弄着一块金属零件,脸色苍白,嘴唇涂得鲜红,像个活的傀儡。她察觉到目光,抬头看了左玉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陆天枢咽了口唾沫:“老左,这帮人看着都不好惹。” 归施琅冷哼:“不好惹就不会只是这个成绩。” 四人踏上昏暗的楼梯,老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听着,这次高考考场,就在这片废弃的老钢厂家属区核心地带,叫‘向阳红家属院’,被黑雾区侵蚀了一半。猎鬼司派了高手进去,跟盘踞在那里的‘东西’达成了协议,清理掉大部分威胁,但留下了规则允许范围内的一些‘钉子’——特别强的不会主动招惹你们,特别弱的……算是考验。” 左玉皱眉:“达成协议?” 这说法让他想起李家村的经历。 “对,”老张点头,“鬼域有鬼域的规矩,猎鬼司用实力划了条线。你们这次进去,最要命的是两条:第一,整个区域有‘共有规则’,每个独立的楼栋或区域还有各自的‘小规则’,必须遵守。第二,你们得‘扮演角色’!” 他强调着最后四个字,“不是以考生的身份进去,而是要扮演成向阳红家属院里原本存在的‘居民’!可能是活人,也可能是……那种东西。演砸了,露馅了,或者行为严重背离角色设定,甭管你多厉害,立刻触发规则被踢出局!猎鬼司能保你们小命,但高考成绩可就清零了!” 陆天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演戏?演不好就完蛋?” 归施琅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哦?扮演?这倒有点意思了。” 左玉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扮演角色、嵌套规则…… 这意味着向阳红家属院鬼域的核心在于身份认同和故事线,而不仅仅是怨气强度。 “共有规则是什么?”他抓住关键点问道。 老张正要开口,走廊尽头一扇贴着“207”模糊字样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他立刻收住话头:“到了,先安顿,规则资料在房间桌上,自己看!记住,多看多记,少说少错!” 他指指207的门牌。 四人走到207门前,老张掏出备用钥匙打开门锁:“你们仨就住这间,凑合挤挤。我去处理其他事,有事用房间里的内线电话找我,号码在电话机旁边写着。”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 走廊光线昏暗,声控灯滋滋作响,时亮时灭。墙壁上糊满了层层叠叠、早已褪色的通知、告示和寻人启事,大部分内容都已模糊不清。 但就在楼梯拐角的墙上,一块用木框裱起来的《向阳红家属院居民公约》格外醒目,玻璃下压着的纸张泛黄卷边,第一条用加粗的宋体赫然写着: 【居民公约(核心条款)】 1.本家属院系文明和谐社区,严禁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肢体冲突、持械威胁、高声辱骂、毁坏公物及私人财物、精神恐吓、能量冲击等一切直接或间接的伤害手段)。违者严惩不贷! “看到了吧?”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左玉抬头,只见贺翔正靠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左玉,听说你在李家村靠着那点老掉牙的纸片人和装神弄鬼混了个高分?”贺翔嗤笑一声,用下巴点了点那块公约牌,“可惜啊,这里是‘向阳红家属院’。你那套画符点血、撕纸人的把戏,在这儿是犯法的!一动手你就违规!” 他拍了拍腰间一个散发着微弱红光的金属卡扣,那是他的无头骑士召唤器:“我的‘无头骑士’,力量速度都是顶级,在这儿也只能当个摆设!高考拼的是脑子,是在规则缝隙里找活路。你那点靠运气和特殊地形捡来的便宜,在这种铁律面前,屁用没有。等着瞧吧,看看你那套‘中式恐怖’的破烂玩意儿,在这‘禁止暴力’的铁框里,能玩出什么花来。” 贺翔话音未落,旁边一户人家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满头银发、穿着碎花棉袄的老太太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翔拍打腰间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像是痰卡住的怪响。 贺翔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把手放了下来,眼神里闪过忌惮,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 左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规则是死的,脑子是活的。无头骑士没有头,难道你的智力也随着它的头一起丢了吗?公约只说不准暴力,可没说不准讲道理,也没说不准讲故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贺翔腰间的召唤器,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你的骑士在这里,大概只能当个哑巴保镖,连个爱听故事的老太太都吓不倒。” “你!”贺翔被噎得脸一红,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似乎想反驳,但眼角瞥见那老太太还在门缝里盯着他,“咳咳”声更响了,他只能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神变得更加阴郁,“嘴皮子利索是吧?行!咱们走着瞧!看谁先在这向阳红里栽跟头!” 他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蹬上了楼。 “老左,这家伙太狂了!”陆天枢愤愤道。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左玉收回目光,“省点力气,琢磨透规则才是正事。” 归施琅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楼。 三人进屋。 里面是一个典型的八十年代筒子楼房间。 两间小卧室,一个狭窄的客厅兼餐厅,墙壁刷着半截绿漆。 客厅里只有一张掉漆的折叠方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向阳红家属院高考考生须知及角色扮演手册》,旁边还有几件物品:一本封面磨损的《家属院水电维修登记簿》,一个老旧的、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以及一张手绘的、有些皱巴的《向阳红家属院平面示意图》。 左玉拿起《手册》翻开。开篇就是醒目的红字警告: 【考生须知】 1.本次高考考场为‘向阳红家属院’鬼域(c级,规则型)。考生将以‘新调入职工家属’身份融入其中,请务必遵守家属院核心规则及区域规则。 2.【核心规则】:本院系文明社区,严禁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定义详见《居民公约》)。任何被判定为“暴力”的主动攻击、伤害行为(含意念驱动式攻击),均会引发规则反噬,轻则淘汰出局,重则遭受鬼域直接惩罚(后果自负)。 3.【角色扮演】:考生需扮演好‘家属’角色,行为逻辑需符合普通居民身份设定(具体家庭信息将在进入鬼域后激活)。严重偏离角色设定(如表现出明显猎鬼能力、异常行为)或引起‘邻居’强烈怀疑者,视为扮演失败,直接淘汰。 4.【区域规则】:家属院内不同区域(如各单元楼道、公共水房、锅炉房、自行车棚、居委会活动室等)可能存在独立规则,请自行探索并严格遵守。违反区域规则同样会遭受惩罚。 5.【道具特权】:全省模拟考排名前十考生,可优先选择一件初始道具(三选一)。 左玉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三件物品:《水电维修登记簿》、红双喜搪瓷缸、《向阳红家属院平面示意图》。 陆天枢凑过来:“选哪个?搪瓷缸?还能喝口水?” 归施琅拿起那本《维修登记簿》随意翻了翻,里面记录着“1单元302水管渗漏”、“5号楼东侧路灯不亮”、“锅炉房压力表异常”等琐事,字迹潦草,还有油渍。 “鸡毛蒜皮,没劲。” 左玉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张手绘的《平面示意图》上。 图纸有些粗糙,但清晰地标注了每一栋楼、每一个单元门、公共水房、锅炉房、自行车棚的位置,甚至标出了楼与楼之间狭窄的过道。 在靠近锅炉房旁边的自行车棚位置,有人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模糊的、像是水渍蔓延的痕迹,旁边潦草地写了两个字——“水声?”。 他心中了然。禁止暴力……那能杀人的,只有规则本身,或者……由规则引发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本身。 声音、水渍、模糊的痕迹……这些都是“故事”的引子。 “我选地图。”左玉拿起那张《向阳红家属院平面示意图》,语气笃定。 陆天枢不解:“老左,这院子一眼就能望到头,要地图干啥?” 归施琅却眯起眼,看向地图上那个铅笔标记的水痕,嘴角笑意更深了。 左玉没直接回答,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地图上那模糊的水迹标记:“明面上的路好走,藏在规则下的‘路’,才需要地图引。规则锁住了拳头和刀兵,可锁不住……‘流言’,也锁不住顺着水管和墙壁渗进来的‘东西’。” 他将地图仔细折好,放入口袋,走到布满灰尘的窗边。 窗外,灰雾沉沉地笼罩着破败的向阳红家属院,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惨淡的光圈,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 “高考,开始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灰雾沉甸甸地压在苏式筒子楼上,昏黄的路灯在雾里晕开惨淡的光圈,勉强勾勒出楼与楼之间狭窄、压抑的轮廓。 207房间内,灯泡悬在屋顶,散发着昏黄、勉强够照亮方寸之地的光线。 墙壁上半截刷了层早已暗淡的浅绿油漆,下半截是深绿色的墙围,不少地方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腻子。 房间里只有一张掉了漆的木桌和两张同样破旧的椅子,角落里堆着陆天枢和归施琅的行李,更显局促。 陆天枢把最后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塞进行李袋,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长吁一口气:“可算安顿下来了!老左,归施琅,你们说这鬼地方晚上会不会……” 他后半句话没出口,眼神在房间里瞟了一圈,带着明显的不安。 归施琅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半张脸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会什么?闹鬼?” 他声音懒洋洋的,“这楼里住着的,有几个是活人?闹不闹,不都一个样。” 他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张蒙着白布的小方桌,那上面放着一台老旧的、外壳泛黄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的电源线拖在地上,插头孤零零地悬着,没有连接插座。 左玉没理会两人的话。 他正站在房间唯一的窗户前,看那张《向阳红家属院平面示意图》,目光扫过上面每一个标注。 “水声”两个字潦草得几乎看不清,却让他格外在意。 他莫名想起了江边那座残破的石桥。 “老左,你看什么呢?”陆天枢凑过来,伸着脖子瞅地图,“这破院子巴掌大点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左玉没回答,只是将地图仔细折好,重新放进衣服内袋。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红双喜的搪瓷缸,走到墙角拎起一个暖水瓶,拔掉软木塞,滚烫的开水注入缸子,腾起一片白汽。 就在水流声响起的同时,隔壁墙里,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像水珠砸在金属盆底,又像更深处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缓慢渗出。 陆天枢的耳朵动了动,身体瞬间绷紧:“老左,你听见没?隔壁……好像有渗水声?” 归施琅也直起了身子,阴影里的眼睛亮了一下,像两点幽火。 左玉倒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水流稳稳注入搪瓷缸,直到八分满。 他盖好暖水瓶塞子,仿佛没听见陆天枢的话,也没感觉到房间里瞬间紧绷的气氛。 陆天枢急了:“老左!真有声音!就在隔壁墙后面!” 他指着墙壁,那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些,滴答……滴答……,带着一种湿冷粘腻的节奏,敲在人的神经上。 归施琅无声地走到墙边,侧耳倾听,片刻后,他嘴角的讥诮更浓了,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是水。”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短促、刺耳的电流爆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房间角落那张蒙尘的方桌! 三人猛地转头。 只见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没有任何人触碰电源,屏幕中央竟诡异地亮起一团刺眼、狂乱的雪花点! 无数扭曲的、躁动的白线疯狂闪烁、跳跃,伴随着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电流“滋滋”声,瞬间将整个昏暗的房间映得一片惨白! 【卧槽!来了来了!开局高能预警!】 【省状元运气真背啊,刚进门就撞‘钉子’?】 【这电视……鬼域那味儿来了!阴间雪花屏!】 【笑死,又是老套路,纸人省状元准备掏纸人了吗?规则警告:禁止暴力哦!】 【坐等翻车!坐等翻车!】 陆天枢吓得“嗷”一嗓子,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指着那疯狂闪烁的屏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电……电视……它自己……它……” 归施琅眉头微蹙,身体下意识前倾半步,周身弥漫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将他包裹得更深,像一层融入阴影的保护壳。 他盯着那躁动的屏幕,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探究。 唯有左玉,端着那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站在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昏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他甚至微低头,对着搪瓷缸里滚烫的开水,轻轻吹了一口气。 “滋啦——滋滋——!” 雪花点的闪烁频率骤然加快! 屏幕中心那团狂乱的白光猛地向内收缩、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旋涡! 旋涡深处,一点更幽暗、更粘稠的东西缓缓浮现、变大。 那是一个……井口。 一个由无数扭曲的、蠕动的黑暗线条勾勒出的、不断旋转下沉的古老石井! 井壁粗糙,布满青苔的纹路清晰可见,深不见底,仿佛连通着地狱!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湿腐、绝望的气息,透过那小小的屏幕,汹涌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房间里的霉味! 【我靠靠靠靠!日式恐怖乱入?串台了吧?!】 【猎鬼司玩这么大?规则型鬼域塞个规则外的怨灵?这犯规了吧!】 【等等!向阳红家属院核心规则是禁止暴力!这玩意儿爬出来算不算暴力攻击?】 【哈哈哈笑死,懵了吧?你那些纸人风水能对付这玩意儿?规则不允许你动手!】 【这波我看悬,左玉估计要成为第一个被淘汰的省状元了!感觉还是我们云城的厉害一点。】 陆天枢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那不断旋转下沉的井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 他想后退,但双腿像灌了铅。 归施琅周身那层淡灰色雾气无声地翻涌了一下,他眯起眼,身体微微压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但最终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规则悬在头顶呢。 屏幕里的井,旋转到了极致。 突然,一只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手,猛地从井口的黑暗中伸了出来! 五指枯瘦细长,指甲乌黑尖锐,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僵硬感,死死抠住了井沿粗糙冰冷的岩石! 紧接着,是另一只同样惨白的手! 然后,一大团湿漉漉、黏糊糊、如同海藻般纠缠在一起的漆黑长发,从井口汹涌地“流淌”出来,铺满了屏幕下半部分! 长发之下,一个低垂着的头颅缓缓抬起。 屏幕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聚焦在那张抬起的脸上。 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完整的脸。 浓密湿漉的黑发像厚重的幕布,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五官,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向下淌着某种暗色液体的脸部轮廓。 没有眼睛,却能感受到两道冰冷、怨毒、穿透屏幕的视线,死死钉在房间里的三人身上! 那股阴寒气息陡然浓烈了十倍! 空气的温度骤降! “嗬!”陆天枢终于承受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晃了晃,靠着墙才勉强没瘫倒。 归施琅喉咙里则发出一声极轻的低哼,灰色雾气剧烈地波动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紧盯着那个爬出来的轮廓,眼神锐利。 只有左玉,依旧平静。 他甚至端起那个搪瓷缸,凑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缸子里滚烫的茶水。 在屏幕惨白光芒的映照下,他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有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噗嗤……” 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水汽的声响,好像来自搪瓷缸内部? 左玉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看向电视。 那女鬼爬行的速度极慢,甚至可以说……极其不顺畅。 她双手死死扒着屏幕下沿,腰部以下似乎还卡在井里,只有上半身以一种极其别扭、僵硬的姿势向上拱起,像一条被抛上岸垂死挣扎的鱼。 她似乎想用力将整个身体从屏幕里拔出来,但用力,那黑发覆盖下的头颅就会剧烈地晃动,身体却只能极其艰难地向上挪动一丝丝,伴随着骨骼摩擦般的咯咯,仿佛有无形的阻力在死死拖拽着她! 【????????????】 【卡……卡住了????爬一半卡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忍不住了!这什么展开?】 【暴力禁止规则生效了!物理意义上的爬不出来?】 【笑死我了!左神运气是真逆天】 【喂喂喂!重点错了吧!这玩意儿就算卡着,那怨气也快把我屏幕冻裂了!左玉怎么还不动?吓傻了?】 “这……这……”陆天枢看得目瞪口呆,巨大的恐惧被眼前这诡异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不少,他下意识地看向左玉。 左玉仿佛没看到屏幕上那徒劳挣扎的身影。 他缓缓放下瓷缸,目光落在缸子里。 昏黄的灯光下,搪瓷缸内,原本清澈的茶水,不知何时,竟透出一种诡异的、粘稠的暗红色! 像稀释过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丝丝缕缕的红色在水中缓缓晕开、沉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铁锈混合着甜腥的气味。 这不是茶。这是“血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左玉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缸子里这杯由规则催化出的“饮料”。 他甚至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缸沿上残留的水珠,凑到鼻尖闻了闻。那铁锈与甜腥的味道更加清晰了。 【他他他他在干嘛?!喝血水???】 【我靠!左玉疯了?那玩意儿能喝?】 【规则下的异变……这是家属院给住户的馈赠?】 【屁的馈赠!这是警告!是污染!快倒掉啊大佬!】 【完了完了,省状元被吓出精神病了,开始自暴自弃了……】 屏幕里的长发女鬼似乎也被左玉这完全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虽然身体依旧卡得死死的,但她的挣扎骤然加剧! 覆盖在脸部的湿发疯狂舞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嘶吼! 那声音不大,却尖锐得直刺耳膜,带着无尽的怨毒! 一股更加强烈的阴风凭空卷起,不知为何,灯光明明灭灭,墙上三人的影子也随之剧烈晃动! 陆天枢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老……老左!这玩意儿发飙了!我们……” “吵死了。”归施琅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打断了陆天枢的惊呼。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靠近电视机的一侧,周身那层淡灰色雾气不再波动,反而凝实了许多,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影里。他盯着屏幕里那徒劳挣扎的女鬼,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空有戾气,连爬出来都做不到的废物。” 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比周围雾气更凝实的灰黑色丝线。 丝线如同活物,微微扭动着。 “归施琅!别!”陆天枢吓得魂飞魄散,规则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禁止暴力!任何攻击行为都算!” 归施琅没理会陆天枢的尖叫,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里那团狂乱舞动的湿发和扭曲的怨气,死死锁定在女鬼爬出的那个“井口”深处。 指尖的灰黑色丝线猛地绷直,指向屏幕,却不是攻击,而是急速地延伸、分叉,瞬间化作数百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细流! 细流无声无息地没入空气中。 【他要干嘛?!作死吗?!】 【这算不算攻击?规则会不会判定?!】 【等等!他好像……在追踪?!追踪这女鬼的源头?】 【归施琅的能力是不是有个雾丝寻踪?传说中能顺着鬼气逆流找到操控者的天赋?】 【卧槽!还能这么玩?规则禁止暴力,但没禁止侦查啊!】 【天才!归施琅绝对是天才!】 灰色雾丝在无形的怨气通道中穿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它们穿透墙壁,无视物理阻隔。 雾丝掠过楼下居委会老大爷打盹的房间,穿过隔壁公共水房,越过弥漫着淡淡煤灰气息的锅炉房外墙……最终,所有分叉的雾丝猛地收束,汇聚成一道尖锐的指向! 目标就在他们正对面! 隔着一个狭窄的楼道。 207房间的正对面202室! 【找到了!就在对面!202!】 【牛逼!归施琅牛逼!这能力简直是规则型鬼域的克星!】 【快!左玉!快动啊!知道在哪了!】 【急什么!规则禁止暴力!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敲门问‘你家女鬼跑我家电视里了?’】 归施琅猛地睁开眼,眼中灰芒一闪而逝,指尖的雾丝瞬间消散于无形。 他看向左玉,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对面,202。那东西的‘线’,就牵在那里。” 左玉的目光终于从搪瓷缸里那杯暗红色的“血水”上移开,平静地看向归施琅,点了点头。他随手将搪瓷缸放在桌上那本《家属院水电维修登记簿》旁边,暗红色的液体在缸底晃荡。 他迈步,直接走向房门。 陆天枢和归施琅立刻跟上。 “老左,你……你要干嘛?”陆天枢紧张地问,声音压得极低。 “串个门。”左玉的回答让陆天枢差点咬到舌头。 【串门??????】 【省状元脑回路清奇!真打算去敲门理论?】 【规则是禁止暴力,邻里串门交流感情总不违规吧?】 【哈哈哈笑死,坐等开门!】 走廊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空气里那股铁锈和霉味似乎更浓了。 207到202,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左玉停在202室门前。 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印着“福”字的挂历纸,早已卷边发黄。门缝下透不出一丝光亮,一片死寂。 左玉抬手,食指关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地回荡,声控灯似乎都被这声音惊扰,闪烁了一下。 没有回应。 门内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者……根本没有活物。 左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急躁的表情,平静得如同在敲一堵空墙。 他再次抬手,又叩了三下。 “笃,笃,笃。” 声控灯的光线稳定下来,昏黄地笼罩着门口的三人和那扇紧闭的门。 走廊深处,似乎有极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停住,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倾听。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归施琅嘴角的讥诮加深了,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扇门。 陆天枢却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神不断在门板和左玉的脸上游移。 左玉静静地等了大约十秒钟。 楼道里只剩下声控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嗡嗡声,以及三人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他第三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没等他的指关节落下—— “砰!!!” 一声沉闷、粗暴、带着巨大怒气的撞击声猛地从门内炸响!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门板上! 门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连带着门框周围的墙壁都似乎跟着晃了晃! “滚!!!” 咆哮声穿透门板。 【我靠!吓死爹了!】 【真有人(鬼)!这脾气比鬼还爆!】 【这反应……做贼心虚实锤了!】 【左玉快撤!别惹疯狗!】 陆天枢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跳起来,脸色瞬间又白了回去。 归施琅眼神骤然一冷,周身淡灰色雾气无声翻涌,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三人笼罩在内。 左玉没动,他站在那扇震动的门前,身形纹丝未动。 “走吧。” 他对归施琅和陆天枢说道。 他迈步往回走,陆天枢如蒙大赦,赶紧跟上。 三人回到207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左玉关上了207的房门。 他将门后的铁质插销插好。 房间里,那台黑白电视机的屏幕已经彻底熄灭,恢复了死寂的状态。 陆天枢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吓……吓死我了……老左,对面那东西也太凶了!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女鬼会不会再来?” 归施琅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淡淡道:“线头已经揪住,跑不了。现在,该送点小礼物过去,打个招呼了。” 他看向左玉。 左玉走到桌边,拿起了那本《家属院水电维修登记簿》,翻到最新一页空白处。 又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裁剪得方方正正、大约巴掌大小的薄薄白纸。 这纸是陆天枢爷爷纸扎铺里的特供“命纸”。 他没有笔。 左玉伸出手指,直接拿刀化了一下,殷红的血瞬间沁了出来。 他直接用这染血的手指,在命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几笔勾勒,一个轮廓简单、穿着宽大袍子、没有五官的小纸人便跃然纸上。 这纸人毫无之前的纸童女或新娘的诡异感,反而透着一股笨拙的、近乎儿童涂鸦般的简单和……无害。 画完最后一笔,左玉手指的血也恰好干净。 他将这小小的、沾着一点血色的命纸人轻轻放在摊开的《水电维修登记簿》空白页上。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个搪瓷缸,对着那小小的命纸人,将里面暗红色的“血水”,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倾倒在了纸人身上! “嗤……” 一声极轻微的声响。 “血水”一接触到命纸,瞬间就像活物一样,被那张小小的薄纸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眨眼间,纸人身上所有的红色液体消失无踪,那张命纸的颜色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的米白,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红色。 昏黄的灯光下,小纸人仿佛拥有了极其微弱的立体感。 【用血水泡纸人???这又是什么邪门操作?】 【规则污染过的血水+纸人+血引?听着就头皮发麻】 【左玉在造一个能吸收规则污染的小东西?】 【这纸人看着好弱啊……连个脸都没有,能干嘛?】 做完这一切,左玉合上《水电维修登记簿》,拿着这本夹着特殊“书签”的簿子,走到门口。 他没有开门。 而是蹲下身,将那本《水电维修登记簿》,像塞传单一样,极其自然地、悄无声息地从207房间的门缝底下,塞了出去。 簿子滑出门缝。 【?????这就完了?塞本登记簿出去?】 【这算什么礼物?给对门送维修单?】 【重点不是簿子!是簿子里夹着的那张泡了‘血水’的纸人啊!】 207房内,一片寂静。 陆天枢屏住呼吸,归施琅盯着门缝下方。 几秒钟后。 门外,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 但一阵极其微弱、极其轻巧的、如同最薄的纸片被微风拂过的“窸窣”声,贴着地面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很细碎,仿佛有什么扁平的东西在水泥地上被拖行了一小段距离。 然后,声音消失了。 【动了!纸人动了!它自己动了!】 【天!它从登记簿里出来了?】 【它去哪了?!】 陆天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左玉。 左玉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回房间中央。 “睡觉。”左玉言简意赅。【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202室内,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窗帘缝隙偶尔漏进楼下路灯的惨淡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混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又浸泡在污水里。 房间的陈设与207类似,同样破败,同样压抑。 “废物!连爬出来都做不到!亏我费那么大劲把你从井里拉出来!”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男声在黑暗中炸响,打破了死寂。 声音来自靠墙的阴影里,那里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贺哥,消消气……”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讨好和不安,是个略显矮胖的男生,他不安地搓着手,站在屋子中央,“那左玉……好像有点邪门,那电视……那电视突然就亮了……” “运气好罢了!”贺政猛地转过身,“李家村那种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规则古里古怪,让他钻了空子捡了便宜!到了这向阳红,核心规则是‘禁止暴力’,他那套装神弄鬼的纸人把戏,就是一堆废纸!屁用没有!” “可……可刚才那井女……”王磊声音更低了,带着后怕,“那怨气……太吓人了,我差点……” “差点什么?吓尿了?”第三个声音响起,冰冷刻薄,来自窗边。 一个身材削瘦、穿着黑衣的女生抱着胳膊,背对着两人看向窗外浓雾,她是陶然。 “贺政,你养的那东西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规则明摆着禁止暴力攻击,你还让它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去恐吓?生怕触发规则不够快?还是生怕猎鬼司的清理轮不到你?” 她说话很是不留情面。 【吵起来了!202内战内行!】 【陶然嘴好毒!直接戳贺政肺管子!】 【王磊: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贺政被左玉无视又被自己队友怼,无能狂怒了属于是】 “你懂什么?!”贺政被陶然的话彻底点燃,几步冲到窗边,咆哮,“我的井女不能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玩纸人的乡巴佬在我们头上蹦跶?!那井女!用它就是要在规则边缘试探,用最强的怨气直接压垮207那三个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精神崩溃,自己触发规则被淘汰!谁知道……谁知道那破电视居然卡住了!这是意外!” 陶然嗤笑一声,转过身,即使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也很是显眼,“规则型鬼域里,哪有什么纯粹的意外?你那个蠢办法,除了打草惊蛇,暴露了我们手上有‘钉子’,还有什么用?左玉没吓到,反而让他们警觉了!现在好了,我们成了靶子!” “笑话!”贺政怒火中烧,“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规则锁死,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还敢打上门不成?借他们十个胆子!” “贺哥,陶然姐……”王磊夹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试图打圆场,“别吵了别吵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刚才207那边……好像有动静?我好像听到一点纸片摩擦的声音?他们不会真有什么邪门的手段吧?” 贺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磊,你是不是被吓破胆了?规则禁止暴力,他那破纸人能动起来咬人吗?还是能飞过来贴我们脸上?笑话!那玩意儿现在就是垃圾!一堆废纸!” 陶然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贺政,遇到这种猪队友…… 要不是规则禁止暴力,她会选择自己动手…… 就在202室内三人争吵不休、互相埋怨的时候,门板与地面之间,那条不到半指宽的狭窄缝隙里…… 一张薄如蝉翼、边缘还残留着极其淡薄粉红色的白纸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轻柔的姿态,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它滑动的动作非常奇特,不像被风吹,也不像被什么东西拖拽,更像是一张拥有极其微弱生命的“活纸”,正贴着冰冷的地面,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向内“蠕动”。 纸片上那个用血迹简单勾勒的无面小纸人,在门缝透入的微光下一闪而逝,随即彻底隐没在202室内浓郁的黑暗中。 【进去了进去了!纸片人成功潜入!】 【卧槽!真从门缝溜进去了!这纸人成精了?】 【贺政还在那大放厥词说纸人是废纸,笑死!】 【王磊好像听到了点动静?可惜被贺政打断了!】 【陶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在看?】 王磊不安地又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门缝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他总觉得刚才那点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不是错觉,但贺政这样子让他不敢再多嘴。 纸片人贴水泥地面上,一动不动。它身上那微弱的、近乎不存在的生命感也仿佛沉寂了下去,与房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够了!”贺政发泄了一通,似乎冷静了一些,但语气依旧生硬,“现在说这些屁话没用!井女暂时动不了,但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左玉他们能玩花样,我们也能!” 他走到屋子中央:“王磊,你不是擅长窃听吗?把你的听风鬼放出去,贴在207门上!给我听清楚他们在里面搞什么鬼!陶然,你那缝尸匠虽然不能直接动手,但弄点小零件,弄点声响,制造点意外总可以吧?比如……让他们的暖水瓶‘不小心’炸了?或者让天花板‘掉’点灰下来?规则禁止暴力,可没禁止‘意外事故’!” 陶然背对着他,望着窗外,肩膀似乎微微耸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的注意力似乎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 王磊则连连点头:“好,好,贺哥!我这就试试!” 他如蒙大赦,立刻走到墙角,蹲下身,双手按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一股极其微弱的精神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穿透墙壁,试图蔓延向207的方向。 就在这时—— 陶然猛地转过身:“看外面!” 贺政和王磊都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窗户。 窗帘缝隙外,那原本被厚重灰雾笼罩的天空,此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后面的天幕。 而在这片天幕之上,一轮巨大无比的月亮,正静静地悬挂着! 那绝不是他们熟悉的、皎洁清冷的银盘! 那月亮……是血红色的! 浓郁、粘稠、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涂抹而成! 它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暗红光芒,将撕开雾气的缺口边缘染得一片猩红! 整个向阳红家属院……所有暴露在这血光下的景物,都像是被泼上了一层粘稠的血浆,呈现出一种怪诞,恐怖的色调! “红……红月亮?”王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按在墙上的手都抖了起来,“这……这地方晚上……月亮是这样的?” 【红月!血月当空!高能预警!】 【黑雾区边缘标志性异象!规则型鬼域要进入活跃期了!】 【卧槽!这视觉冲击力!隔着屏幕都感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贺政也瞳孔骤缩,脸上强装的狠厉瞬间消失。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壮胆的话,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黑雾区边缘的常态罢了,少见多怪。”陶然的声音依旧很冷,“规则型鬼域的能量潮汐,红月出现,意味着‘它’的力量在夜晚达到峰值,区域规则会变得更加……不可预测和危险。那些‘钉子’也会更活跃。收起你们那些愚蠢的小动作,先保证自己别触发规则吧!”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贺政和王磊头上。 王磊立刻收回了按在墙上的手,额头上全是冷汗。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声音来自靠近门口的地面。 “什么声音?”王磊神经质般地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方向,心脏狂跳。 贺政和陶然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门口那片区域比别处更暗。 “好像是……我……我的钢笔?”王磊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他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是把钢笔随手放在靠近门口的木凳上了。 他下意识地朝门口挪了一步,眯起眼睛努力辨认。 血红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在地面靠近门口的地方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光带之中,静静躺着一支银灰色的钢笔。 “我的笔掉了?”王磊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刚才被红月吓得不轻,可能不小心碰掉了。 他下意识地弯下腰,伸手去捡。 指尖离那冰冷的金属笔身越来越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钢笔的瞬间—— 血色的光带中,王磊伸出的手投下的影子旁边,极其突兀地、没有任何征兆地,多出了一道极其浅淡……轮廓! 那轮廓很矮小,很模糊,像是一个蹲伏着的、或者极其瘦小的……人影的轮廓! 它就紧挨着王磊的手影,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第四个影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王磊的动作猛地僵住!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眼睛死死钉在自己手影旁边那个多出来的、不属于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 第四个影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磊的身体像被冻住,保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手指距离钢笔只有几厘米,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贺政和陶然也看到了! 陶然一直保持的镇定瞬间破碎,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脸色在血月微光下惨白得如同真正的尸体! 她眼睛同样死死盯着门口地上那个多出来的影子,嘴唇微颤。 贺政猛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又死死盯住地上多出的影子,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谁……谁在外面?!谁在门口?!”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带着破音。 “开……开门……看看?”王磊挤出几个音节。 “开门?!你疯了!”贺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扭头对着王磊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磊脸上,“‘开门即死’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多少人是死在手贱开门的?!你想害死我们?!” 陶然也急促地低喝:“不能开!那东西……那东西可能就在门口等着!”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刚才的冷静荡然无存,她想到了太多关于“敲门”和“开门”的规则怪谈。 三人的目光在门口地上那第四个影子和紧闭的门之间疯狂游移。 开?还是不开? 开,可能触发未知的、致命的规则,迎接他们的可能是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恐怖之物! 不开?那个诡异的、多出来的影子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绝望瞬间淹没了202室的三人。 而就在这时,地上那道多出来的影子,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它抬起了“头”。王磊的动作僵在半空。 “啊——!” 王磊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短促到扭曲的抽气,他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蹭。 他浑身筛糠般抖着:“影……影子!多了一个!多了一个影子!!” 几秒钟后。 “不……不对!”贺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因恐惧而尖利,“王磊!你自己看看!那……那东西是不是在动?好像……好像和你自己的影子叠在一起了?!” 王磊惊魂未定地低头看去。 血月的光似乎也在偏移,地面上光影的明暗对比也随之发生变化。 就在这一瞬! 那个多出来的影子,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极其诡异地向旁边挪动了一点点,正好与王磊因为惊吓后缩的身体影子的一部分……完全重叠! 两个影子瞬间融合,不分彼此,仿佛王磊的影子在那一小片区域突然“肿胀”了一下。 下一秒! 重叠的阴影部分又猛地“分开”! 那个影子重新出现在光带边缘,位置比刚才更靠近门一些,依旧保持着那种模糊的蹲伏姿态。 而王磊自己的影子,则恢复了原本的轮廓,只是刚才重叠的位置,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浑浊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短暂地“污染”过。 这一连串的重叠与分离,发生得极快。 【卧槽槽槽槽槽!影子重叠又分开了!】 【它在模仿王磊的影子?还是……在寄生?!】 【啊啊啊啊!它动了!它真的在动!不是错觉!】 【它在靠近门!它想干嘛?!】 贺政和陶然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猛地从地上的影子,刺向了瘫软在地的王磊身上! “王磊!”贺政的声音陡然拔高,“那……那东西……它刚才跟你影子叠在一起了!它跟你影子一模一样!它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东西?!” 陶然虽然没有像贺政那样嘶吼,但她的眼神同样冰冷锐利,死死锁定在王磊脸上。 “王磊,”她的声音低沉,“解释一下。这影子……为什么只出现在你身边?为什么……会模仿你?”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王磊被两人的目光逼得几乎崩溃,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拼命摇着头,手脚胡乱地挥舞着,语无伦次,“贺哥!陶然姐!你们相信我!我刚才……刚才就是去捡笔……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影子……那影子是突然出现的!它……它跟我没关系啊!”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那影子的模仿和寄生显得太过诡异,而偏偏只有王磊在门口捡笔时它才出现,还与他影子发生了直接互动!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 贺政眼神剧烈闪烁,胸膛起伏不定。 他看着王磊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怒,渐渐染上了一层深重的怀疑和……杀意。 陶然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她移开目光,转而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声音冷得像冰:“不管那是什么……它现在还在外面。或者说……就在门缝下面。” 她想起了之前207门缝下那点微不可闻的摩擦声,“贺政说的对,不能开门。我们……只能等。” 等?等什么? 等天亮?等那东西自己消失?还是等它用别的方式进来? 没人知道答案。 接下来的时间,对202室幸存的三人而言,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贺政退到了离门口最远的墙角,背靠墙壁,眼神阴鸷地在王磊和门口之间来回扫视。 他不再和王磊说一句话。 王磊则蜷缩在另一个角落,抱着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不敢看贺政,也不敢再看门口的地面,只能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影子,在光带边缘停留了大约几分钟。 期间,它没有再移动,也没有消失,就那样模糊地存在着。 最终,仿佛失去了兴趣,又或是被其他东西吸引,它极其缓慢地沉入更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血月的光似乎更粘稠了,透过窗帘缝隙,给房间涂抹上一层令人作呕的猩红。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终于逼近了午夜。 …… 王磊蜷缩在墙角,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持而麻木,精神却绷紧到极限。 恐惧和疲惫交织,让他的意识在昏沉和惊醒间反复横跳。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陷入浅眠的瞬间。 一股带着浓重水腥气和铁锈味的湿冷感,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感觉无比真实! 就像一张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浸透了脏污血水的厚纸,死死地、恶毒地糊在了他的脸上! “唔!!!” 王磊瞬间惊醒,眼球因极度缺氧和恐惧而暴凸! 源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爆发! 他双手猛地抬起,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 手指触碰到的,只有自己冰凉汗湿的皮肤! 那湿冷粘稠的“纸”……消失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幻觉? 不!那触感太真实了! 那腥臭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鼻腔! “嗬……嗬……”王磊惊魂未定地喘着,惊惧交加。 贺政蜷在对面墙角,似乎已经睡着了,但身体姿势异常僵硬。 陶然依旧靠着桌子,闭着眼,但眉头紧锁。 没人注意他刚才的挣扎。 但王磊心中的恐惧却攀升到了顶点! 那东西……那东西进来了?! 它刚才……是想闷死我?!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角落的黑暗!他要光!哪怕一丝光! 王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向墙边。 他记得灯的开关就在门旁边的墙上。 他的动作惊醒了本就高度戒备的贺政。 “你干什么?!”贺政猛地睁开眼。 “灯……开灯……我怕……”王磊的声音带着哭腔。 “啪嗒!” 开关被用力按下。 头顶那盏昏黄的灯猛地亮起! 柔和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房间大部分的黑暗。 王磊站在开关旁,背对着光源,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吁了一口气。 光明,带来了短暂的安全感。 然而—— 就在他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 站在房间中央、正对着他的贺政,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死死盯着王磊脚下,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抬起,指着王磊的身后。 陶然也猛地站起身,脸色同样煞白,眼神锐利地钉在王磊的脚下! 王磊被两人惊恐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昏黄的灯光下。 他脚边的地面上,清晰地投射着他自己的影子。 一个正常的、与身体轮廓一致的影子。 而在那个正常影子的旁边…… 紧挨着……另一个稍矮一些、轮廓模糊不清、线条扭曲蠕动着的……人形影子! 两个影子! 王磊竟然有两个影子! 那个诡异的影子,此刻正如同跗骨之蛆,紧贴在他正常影子的边缘! 甚至……似乎在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狞笑! “啊——!!!!!” 王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巨大的视觉冲击瞬间将他吞噬! 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瘫软下去! “是它!是它!它还在!它在我身上!!”他歇斯底里地哭嚎,精神彻底崩溃。【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贺政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地上那两个影子,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你!是你把脏东西带进来的!你这个灾星!!”贺政状若疯魔,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杀意! 他不再顾忌任何规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王磊!杀了这个源头! 他猛地站起,双手在胸前快速掐出一个手印。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无尽怨毒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井女!给我撕了他!!” 嘶吼声中,贺政前方的空气猛地扭曲! 地面上,一滩污水凭空渗出,迅速扩大。 一只惨白枯瘦、指甲乌黑的手猛地从污水中伸出,紧接着是另一只! 然后是湿漉漉如同海藻般纠缠的长发! 那长发覆盖着头颅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挣扎着要从那污水中爬出来,正是之前在207电视机屏幕上出现过的井女。 这一次,没有屏幕的阻隔,那浓郁的怨气瞬间如同实质,席卷整个房间! “贺政!你疯了!规则禁止暴力!”陶然骇然变色,厉声尖叫! 但为时已晚! 井女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污水,黑发狂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怨毒,惨白的双手直直抓向王磊。 王磊被近在咫尺的气息吓疯,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向旁边扑去! 同时,他下意识挥动双臂,胡乱向前方抓挠、推搡! “滚开!滚开啊!别过来!!” 他胡乱挥舞的手,其中一只,好死不死,正好带着全部的恐惧,重重地推在贺政的……胸口。 “噗!” 贺政猝不及防,被王磊这全力一推,蹬蹬蹬连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他掐诀的手势瞬间被打断! 那即将扑到王磊身上的井女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形猛地一僵,随即连同地上的污水一起,剧烈地扭曲、溃散。 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怨气褪去。 死寂。 只剩下王磊的呼吸声。 但下一秒! “嗡——!!!” 一声极其刺耳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同时在贺政和王磊身上炸响! 两人身上佩戴的金属铭牌,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红光缠绕住两人。 “考生贺政,主动攻击意向(召唤怨灵级鬼怪井女),违反核心规则禁止暴力!” “考生王磊,攻击行为,违反核心规则禁止暴力!” 电子合成音,清晰地回荡在红光笼罩的两人耳边! “不!是他推我的!我那是自卫!!”贺政目眦欲裂。 “不是我!是影子!是它!是它害我!”王磊也哭喊着辩解。 但红光无情。 两道红光猛地收缩! “淘汰!即刻传送出局!” 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 房间里,贺政和王磊的身影……消失了。 只剩下陶然一个人,背靠着木桌,脸色苍白地看着贺政和王磊消失的地方,又缓缓移开目光,看向墙角开关旁、王磊之前瘫倒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 陶然的目光锐利,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王磊刚才慌乱中扑倒、抓挠、推搡的时候,身体短暂停留过的那片墙壁上。 昏黄灯光下。 靠近墙角的地方,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片,静静地贴在那里。 这是一个小小纸人。 灯光透过这张纸片,在它下方,投射出了一个……边缘模糊的、不断晃动的……扭曲人形! 【!!!!!!!!】 【卧槽!!!!!!墙上有张纸!!!】 【是那个纸片人!!!是它!!!】 【灯!是灯!灯光照在纸人上,投下了影子!!!】 【王磊刚才推贺政的时候,身体正好挡住了灯!他扑倒的位置,正好让灯光照到了墙上的纸人!所以他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纸人投下的影子!】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根本不是王磊的问题!是那张贴在墙上的纸人搞的鬼!它在灯光下投下了影子!】 【啊啊啊啊!左玉!是左玉的纸人!它什么时候贴到墙上去的?!】 【从门缝溜进来,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爬到了墙上?】 【所以捂口鼻的湿冷感?是幻觉?还是纸人爬过时带起的阴气?】 【贺政和王磊……冤死了啊!他们是被影子吓疯的!被纸人吓疯的!然后自己触发了规则!】 【这……这能算攻击吗?!】 …… 监控室。 投影屏捕捉到了202室内发生的一切,包括墙上那张纸人。 房间内一片死寂。 柳诗韵瞪大眼睛,指着屏幕上的纸人,声音因震惊而拔高:“那……那纸人!左玉的纸人!它……它贴在墙上!影子是它投出来的!它根本没动手!是贺政和王磊自己吓疯了,然后互相攻击触发了规则!” 眼镜男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精彩!太精彩了!利用环境光线和投影,制造心理暗示和精神压迫!诱导目标在恐惧中自行崩溃、触发规则!这……这简直是教科书级的规则利用!” 顾淮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诡辩!强词夺理!这怎么不算攻击?那张纸就是左玉放进去的武器!它制造了恐惧,导致了后续的攻击行为!这就是赤裸裸的攻击!” 老张忍不住反驳,“顾老师,规则白纸黑字写着: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肢体冲突、持械威胁、高声辱骂、毁坏公物及私人财物等一切直接的伤害手段。这纸人做了什么?” 老张指着屏幕,语速加快:“它只是贴在了墙上!它没有释放能量,更没有直接接触或伤害任何人!它甚至没有移动去触碰他们!王磊感觉到的湿纸捂脸,很可能是极度恐惧下的心理幻觉,或者是纸人本身携带的阴气引起的生理不适感!” 他顿了顿:“至于影子?灯光照在物体上产生影子,这是物理现象!难道在向阳红家属院,连开灯产生的影子也算暴力吗?贺政和王磊的淘汰,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在恐惧和猜忌中主动召唤了井女和发生了肢体推搡!规则判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左玉的纸人,从头到尾,只是在……‘看’着!” “看?”顾淮气得脸都歪了,“它制造了恐惧源头!” “恐惧源自于未知和他们的内心!”眼镜男立刻接话,眼神狂热,“顾老师,规则型鬼域的核心就是利用规则!左玉完美地钻了规则的‘缝隙’!他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明文禁止!他只是……巧妙地布置了一个环境,然后让对手自己走进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牢笼,这非但不是违规,这是天才的战术。是规则型鬼域构筑师梦寐以求的境界。” 监视员一直沉默地看着屏幕,看着那张贴在墙上的命纸小人。 “规则是死的,文字是冰冷的。鬼域判定违规的标准,是行为本身是否直接触发了规则条目中的禁止项。” 他看向争论的几人:“这张纸,贴在墙上,没有移动,没有发出声音,没有释放能量,没有主动接触任何人。它只是存在。它的影子,是环境光线造成的自然现象。它没有精神恐吓的主动行为证据。因此,该行为不属于规则禁止的暴力范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左玉所在的207房间方向,眼神复杂:“这次高考……看来要热闹了。” 202室内。 陶然走到墙边。 昏黄的光线下,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揭下了那张贴在墙上的纸片。 命纸上,无面小人的轮廓依旧简单。 陶然看着它,又抬头看了看灯泡,再看看自己脚下被拉长的影子,最后目光投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她知道对面是207。 她苍白的脸上,那抹鲜红的嘴唇,缓缓地、极其罕见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左玉……好手段。”【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灰雾被阳光撕开一道口子,金灿灿的光柱斜斜插进房间,正好落在左玉眼皮上。 他眼皮狠狠跳了两下,猛地掀开。 刺眼。 光线扎得他眼球发酸,脑子里嗡嗡的。 “靠……”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抬手挡在额前,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谁把窗帘拉开了?”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突兀。 归施琅微微侧头,脖颈的线条绷紧,苍白的皮肤在强光下近乎透明,他听到左玉的声音,没什么反应,只是身体又往阴影里贴了贴,像一株厌光的植物。 陆天枢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条腿垂在床沿外,睡得正沉,口水都快流到枕头上,鼾声均匀。 左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 昨晚那点精神消耗比跑个马拉松还费劲。 “归施琅,”左玉声音沙哑,“有吃的没?” 阴影里的归施琅动也没动:“你当我是小卖部?” 左玉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废话。 指望这家伙,不如指望陆天枢睡醒能变出个包子。 他掀开被,趿拉着鞋下床。 脚下是冰凉的水泥地,寒意透过薄薄的拖鞋底直往上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灰尘、旧家具和淡淡潮气的味道,不算好闻,但至少是活人的气息。 他几步走到门口,拧开门锁。 “咔哒。” 门口杵着一个人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瞬间堵死了门框里涌进来的所有光线和空气。 陶然。 碎碎的刘海下,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没有丝毫睡意,但有通宵未眠留下的浓重青黑,像被人狠狠揍了两拳,在她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死死盯着刚刚打开门的左玉。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卧槽!!大清早(?)门口站岗?!】 【陶然!是陶然!她守在这儿多久了?!】 【这黑眼圈……跟被大熊猫附体了似的!昨晚没睡是实锤了!】 【眼神杀我!她眼神能刀人!】 左玉的呼吸都滞了一下,心脏猛地一跳。 任谁睡眼惺忪一开门,看见这么一位黑着脸、眼神跟刀子似的堵在门口,都得吓一跳。 他定了定神,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大清早的,你杵这儿当门神呢?” 陶然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左玉脸上,像是要把他脸上每一根汗毛都刻进脑子里。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把她脸上的怨气照得纤毫毕现。 走廊里死寂,只有207房间里陆天枢隐约的鼾声传出来。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陶然紧抿的唇缝里挤出来。 她终于开口了。 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碾出来的: “我为什么站在这儿……” 她顿了顿,眼里的寒光更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向左玉。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开始了开始了!正主找上门了!】 【灵魂拷问!你心里没点ac数吗?】 【哈哈哈左神装傻充愣!】 【陶然:我为什么通宵站岗,你心里没点数?!】 【这怨气,比昨晚的井女还重!】 左玉眉梢一扬,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被一种近乎无辜的茫然取代。 他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视线越过陶然,在她身后紧闭的202房门和空荡荡的走廊里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啊?”左玉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清楚什么?我该清楚什么?” 他目光转回到陶然脸上,带着点探究,慢悠悠地问:“对了,你那俩队友呢?贺……贺什么来着?还有那个小胖子王磊?他们俩……睡过头了?”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问“吃了吗”一样随意。 【杀人诛心!左神杀人诛心啊!】 【贺政王磊:我们没睡过头!我们被抬走了!】 【陶然:你故意的是吧?!】 【精准踩雷!左玉这演技我服!】 陶然抱着胳膊的身体猛地绷直了! 那双眼睛瞬间瞪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收缩,眼白上的红血丝都像要爆开!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想逼我用暴力手段是吧?”陶然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上前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和憋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你觉得我不敢?!规则……规则算个屁!” 她盯着左玉,眼神凶狠得像是要生撕了他。 “哎哟!”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口齿不清的声音突然从左玉身后响起。 陆天枢揉着眼睛,顶着一头鸡窝头,迷迷瞪瞪地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 他显然是被陶然拔高的声音吵醒了,一脸状况外的茫然,看看脸色铁青、眼冒凶光的陶然,又看看堵在门口、表情平静的左玉,下意识地问:“老左……咋了?吵吵啥呢?大清早的……” 他的目光落到陶然脸上,被她那恐怖的黑眼圈和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靠!陶然?你……你眼睛怎么了?让谁给揍了?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昨晚几点睡的?熬通宵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真诚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陶然猛地转头看向陆天枢,那眼神,已经不是凶了,而是想把他活剐了! 左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归施琅在房间阴影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极其刻薄的嗤笑。 归施琅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阴影里飘出来, “拜你们所赐,人家在门口站了一宿岗,当免费保安呢,能不黑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就是不知道这保安,防的是外面的贼,还是里面的‘鬼’?” 【陆天枢:精准补刀小能手!】 【归施琅:阴阳怪气大师!】 【陶然:你们仨……组团来气死我的是吧?!】 陶然的脸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那眼神,如果能杀人,左玉三人此刻已经被凌迟八百遍了。 几秒钟的窒息沉默后。 陶然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僵硬、极其冰冷、带着浓浓疲惫和自嘲的笑。 “几点睡的?”陶然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拜!你!们!所!赐!一!夜!没!睡!哈!” 最后那个“哈”字,尖利得刺耳,充满了无尽的怨愤。 陆天枢眨了眨他那双还带着睡意的迷茫大眼,看看陶然,又看看左玉,再看看阴影里一脸“与我无关”的归施琅,脑子似乎终于转过弯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震惊加难以置信,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因为我们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晚……昨晚那动静……是因为我们搞的?!”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连左玉都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角。 归施琅在阴影里翻了个白眼,无声地骂了句“白痴”。 陶然看着陆天枢那副“现在才明白过来”的蠢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嘴唇哆嗦着,愣是没说出话。 左玉看着陶然那副快要原地爆炸的样子,再看看她眼下那两坨浓重的青黑,警惕倒是消减了不少,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姑娘确实被折腾得够呛。 “行了,”左玉开口。 他语气缓和了些,侧身让开门口,朝207里面偏了偏头,对着陶然说:“既然规则锁着,咱们互相又不能真动手打起来,干站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目光扫过陶然,“进来聊聊?站外面也挺累的。虽然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陶然眼睛死死盯着左玉,像是在衡量他这话里有多少陷阱。 冰冷的目光从左玉脸上,缓缓扫过他身后的陆天枢,再投向房间里阴影处的归施琅。 她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几秒钟后。 陶然紧绷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松懈了一点点。 她嘴角再次扯动。 “呵……”她喉间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迈开脚步,带着一身低气压和浓重的黑眼圈,硬邦邦地、毫不客气地越过左玉,径直走进了207。 那架势,不像客人,倒像是来砸场子收保护费的。 【进来了进来了!陶然真进来了!】 【鸿门宴啊这是!】 【左神这心理素质……刚坑完人转头就请人进屋?】 【陶然: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陆天枢赶紧往旁边让了让,看着陶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归施琅在阴影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墙,饶有兴致地看着走进来的陶然,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实验品。 陶然走进房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了一圈。 破旧的家具,蒙尘的电视机,角落里的行李,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霉味……和202几乎一样的环境。 她的目光在墙角那张蒙着白布的小方桌和电视机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眼神微冷。 然后,她径直走到房间中央,毫不客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聊什么?”陶然的声音干涩沙哑,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 她只想看看左玉到底想干什么。 左玉关上门,插好插销,也走到桌边,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 陆天枢犹豫了一下,也凑过来,挨着左玉旁边的小凳子坐了,好奇地打量着陶然。 气氛有些凝滞。 左玉没急着回答陶然的问题,他随手拿起桌上那个搪瓷缸,晃了晃,里面空无一物。 他皱了皱眉,似乎才想起来没水喝。 “啧。”他有点不耐烦地放下缸子,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陶然身上。 “先解决温饱问题吧。”左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饿着肚子谈什么都是扯淡。” 他看向陶然,“你饿不饿?” 陶然:“……” 她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你在逗我?”的眼神看着左玉。 陆天枢倒是很实诚地揉了揉肚子,苦着脸:“饿死了!我们去哪弄吃的?” “出去。”左玉站起身,语气果断,“总不能饿死在这儿。” 他目光再次转向陶然,话题却突然一转,跳得有些突兀: “对了,陶然。你的鬼域……我记得资料上说,你擅长用缝合技术构筑鬼怪。” 陶然眉头猛地一蹙,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充满了警惕:“你什么意思?想探我底细?” 她不知道左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别紧张,”左玉语气很随意,“就是问问具体方向。你……会做洋娃娃吗?” 他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关节可以活动,能摆姿势,做得比较逼真的那种人偶娃娃。” 房间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陆天枢张着嘴,一脸茫然,看看左玉,又看看陶然,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从“饿死了”跳到了“洋娃娃”上。 归施琅在阴影里挑了挑眉,似乎也提起了点兴趣。 陶然更是愣住。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狐疑取代。 她盯着左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戏弄的痕迹。 陶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左玉,我构筑的是战斗型‘尸傀’,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娃娃!”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实在无法理解左玉的用意。 左玉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很浅。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忽然觉得……你的手艺,可能比我想象的更有用。” 他顿了顿,眼神若有深意地扫过陶然,“尤其是在这种……大家都不能明着动手的地方。” 陶然眉头拧得更紧。 这是在暗示昨晚那场无声无息的“影子杀局”?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房间的墙壁,似乎能穿透过去看到202。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难道……他还想玩同样的把戏?用洋娃娃?这太荒谬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陶然的声音沉了下来。 左玉:“你觉得自己很出名吗?我是说,在考生里面,真正见过你本人、认得你这张脸的人,多不多?” 陶然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更加烦躁,压着火气,没好气地呛道:“打听这个干嘛?知道我鬼域手段的人不少,但真正见过我这张脸的……没几个!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在李家村那种破地方出尽风头,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是吗?”左玉的嘴角,就在这刺眼的阳光照射下,缓缓地、清晰地向上弯起。 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反而透出一种纯粹而明亮的、如同孩童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兴奋和……近乎冷酷的算计。 阳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点亮得惊人的光。 他盯着陶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轻快得甚至带上了一丝愉悦:“很好,那就好办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陶然缝娃娃确实很有一套,因为用的不是针,是怨气。 动作行云流水,动几下,一个和她本人极其相似的娃娃就出现了。 陆天枢看得眼皮直跳。 陶然做完最后一个洋娃娃,将它们拢在掌心,抬头看向左玉。 “够了?” 左玉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走吧,去‘寄售’点小礼物。” 家属院的布局很烂,筒子楼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楼与楼之间是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一线天”。 光线吝啬地漏下来。 那家便利店就缩在锅炉房旁边的犄角旮旯里。门脸小得可怜,一块写着“便民小卖部”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漆皮剥落大半,字迹也模糊了。 玻璃柜台落满灰尘,里面零星摆着几样蒙尘的杂货。 柜台后坐着个老头,戴着顶洗得发白的旧棉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干瘪的下巴和叼着根熄了火的烟斗。 他整个人像一尊蒙尘的泥塑,一动不动。 左玉径直走过去,将手里那几个洋娃娃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老板,”左玉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客气的疏离,“这些娃娃,放您这儿寄售。” 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睡着了一般。 左玉也不急,慢悠悠地补充:“免费的。不要钱。有人来买东西,您就随手送一个。” 他顿了顿,“就当……是添头,或者,您觉得碍事扔了也行。” 老头叼着烟斗的嘴几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皮。 那是一双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白的眼睛,他目光落在柜台上分外精致的洋娃娃身上,停顿了两秒。 “行……” 老人没再多看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陶然站在左玉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看着那几个代表着自己“脸”的娃娃被轻易接受、随意处置,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涌上来。 “这就好了?”陶然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让我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把这些洋娃娃扔这儿?” 左玉转过身,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脸,却没回答。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饿了,找地方吃饭。” 阳光透过狭缝艰难地照进这阴暗角落,在柜台上投下一条微弱的光带。 左玉转身迈步后,光带正好掠过那几个排放在柜台边缘的洋娃娃。 陶然死死盯着它们。 其中一个洋娃娃,那原本模糊一片、本该是眼睛位置的空白区域,在刺眼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就像眼皮极其轻微地翕合了一次。 陶然浑身一僵,虽然是她做的东西,但现在总觉得不太听她的使唤了。 她下意识地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又摸出一副式样古旧的宽边黑框眼镜架上鼻梁。 碎刘海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眼睛。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几片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娃娃们面前掠过。 那排娃娃,安静地沐浴在灰蒙蒙的光线下。 风拂过,最边上那个穿着褪色红裙的娃娃,眼珠似乎被风带得微微一动。 那姿态,那微歪的头颅,与几步外静静伫立、被口罩和眼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陶然……有了令人脊背发寒的重合。 筒子楼像一个巨大的蜂巢,被狭窄的通道切割。 空气中弥漫的潮湿霉味里,渐渐混杂进一股更复杂、更浓郁的味道。 油脂的焦香、酱油的咸鲜、醋的酸冽,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沉厚重的腥。 家属院里面,唯一能闻到点食物香气的地方,就是那间临着一条黑黢黢臭水沟的“张记鱼档”。 店面同样简陋,油腻腻的塑料门帘半卷着,门口支着个蜂窝煤炉子,炉火舔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翻滚着暗红色的浓稠汤汁,浓郁得化不开的酱香、醋香混着鱼鲜味霸道地弥漫开,勾得人胃里发空。 这味道,成了这片死气沉沉里唯一活着的证明。 正是饭点,几张油腻腻的小矮桌旁挤满了人。大多是家属院的老住户,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捧着碗埋头苦吃,吸溜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身量不高,手脚却麻利得惊人。 一身沾满油污的深色围裙,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小臂。 她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浮在厚厚的疲惫之上。 她端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堆满了刚出锅的面碗,碗里码着大块大块酱红色的鱼肉,淋着深褐色的浓稠汤汁,热气腾腾。 她穿梭在狭窄的桌椅和人缝间,如履平地。 “让让!让让!鱼面来喽!” “张嫂,今天这鱼味儿可正啊!还是你家那口子留下的酱汁地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吸溜着面条,含糊地夸道。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将一碗面重重地顿在老头儿面前:“那是!我家那死鬼,别的本事没有,就鼓捣这些酱醋汁儿在行!他走了多少年了?这味儿,一点没变!” 她语气里带着点炫耀般的怀念,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那点怀念迅速褪去,只剩下忙碌的急促,“您吃着!不够再添!” 左玉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挤出一张桌子。 陆天枢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碗里油亮亮的鱼肉,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吞咽声。 “四碗鱼面!”左玉扬声道。 “好嘞!稍等!”老板娘应了一声,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监控室里。 巨大的投影屏分割成数个画面,其中一个聚焦在张记鱼档。 左玉四人围坐一桌,陶然戴着口罩眼镜,低头沉默。 “他居然……去吃鱼了?”顾淮盯着屏幕,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向阳红的‘鱼档’!那地方……那地方的鱼能是什么好东西?!” 柳诗韵抱着胳膊,脸色也不太好看:“规则型鬼域里的肉食……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生意好得邪门的……十有八九有问题!他左玉是s级天赋,难道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猎鬼司的资料里,向阳红家属院被黑雾区侵蚀前,附近确实有条河。但侵蚀后,那条河连同下游的大片区域都成了禁区!这鱼……绝不可能是从安全水域捞的!” 他语气急促,“他这是在玩火!一旦被鬼域污染源侵入体内……” 老张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但手指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 弹幕更是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他真吃了?!省状元疯了吗?!】 【张记鱼档!向阳红著名钉子户!那鱼也敢吃?!不怕肚子里长出什么玩意儿?!】 【自杀啊兄弟!这操作我看不懂!】 【完了完了,坐等左神翻车!这波是自寻死路!】 【前面的懂个屁!左神肯定有后手!没看陶然都跟他在一桌了吗?】 【后手?我看是鬼手!等着变鱼饲料吧!】 四碗热气腾腾的鱼面端了上来。 粗瓷大碗里,奶白色的面条浸在深褐色的浓稠汤汁里,上面铺着几大块酱红色的鱼肉,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陆天枢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唔!香!真香!饿死我了!”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狼吞虎咽。 陶然隔着口罩,都能闻到那股霸道的酱醋混着鱼鲜的味道。 胃里一阵翻搅,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只挑了几根面条,小口小口地吃着,避开那些鱼肉。 左玉也动了筷子,动作不紧不慢,夹起一块鱼肉。 鱼肉被酱汁浸润得色泽诱人,肉质细嫩,仿佛入口即化。 他神色如常地将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甚至还点了点头。 “老板娘手艺确实不错。”左玉咽下鱼肉,对着正给邻桌送面的老板娘说道,语气真诚。 老板娘正把一大碗面重重放在桌上,闻言转过头,脸上挂着那程式化的笑容:“嗨,都是街坊邻居捧场!还是我家那口子留下的方子好!” 她习惯性地又提了一句,随即麻利地收拾起旁边的空碗,“你们吃着,不够说话!” 归施琅一直没动筷子。 他面前的碗里,汤汁红褐,葱花碧绿,鱼肉油亮。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那几块浸泡在汤汁中的鱼肉上。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越来越冷,周身那层若有似无的灰色雾气似乎浓稠了一丝。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就在老板娘端着空碗转身准备离开。 “这鱼……” 归施琅顿了一下,微微歪头。 “……是哪儿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人端着空托盘的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背对着他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用围裙擦了擦额角的汗,动作有些僵硬。 几秒钟后,她才慢慢地转过身。 汗水和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显得异常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 她目光扫过归施琅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扫过他灰蒙蒙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最终落在他面前那盘淋满酱醋汁的鱼上。 嘴角似乎极其僵硬地向上牵拉了一下,露出一个生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平淡的调子: “鱼?” “自然是……河边捞起来的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老板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年轻人,饿狠了就容易胡思乱想,闻着这香得邪乎的酱醋味儿,脑子都懵了,尽问些没边没沿的傻话。” 左玉突然开口,然后边说边拿起筷子,非常自然地又夹起一块油亮酱红的鱼肉,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喉结滚动咽下。 “您这手艺,连我们这刚搬进来的都闻着味儿找来了。这就是向阳红独一无二的好味道!老陆,你说是不是?” 陆天枢正埋头跟碗里的面条较劲,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闻言猛地抬头,嘴里还含着半截面条,含糊不清地用力点头:“唔!嗯!香!太香了!比……比灰雾区外面馆子里的强多了!” 他眼神真诚得近乎愚蠢。 老板娘脸上那点僵硬瞬间被熨平了。 她眼角瞥了一眼归施琅,那小子还盯着碗里的鱼。 但左玉和陆天枢这一唱一和…… 她脸上那层画上去似的笑容又堆了起来,还多了点被夸赞的得意。 “那是!小伙子懂行!”她声音都响亮了几分,随手把空碗往油腻的托盘里一摞,转身又风风火火地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二号桌加碗面汤!马上来!” 空气里那股无形的、绷紧的弦似乎松了下来。 归施琅终于移开了盯着鱼肉的目光,没什么表情地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但咀嚼得很慢。 陶然全程没说话,只隔着口罩小口吃着面条,眼睛藏在黑框眼镜后面,视线低垂。 归施琅的问题绝非无的放矢。 这鱼……绝对有问题。 可她又能怎样? 在这鬼地方,饿死的风险可能比吃死更大。 她只能忍着胃里的翻搅,继续挑着面条,每一口都吃得无比艰难。 鱼档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几张油腻的小桌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只能端着碗蹲在墙角或门口吃。 人一多,左玉这桌就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他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视着新来的人。 大部分是家属院的老住户,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补丁的工装,埋头苦吃,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厂里的事情。 但也有几张生面孔夹杂其中。 其中一桌离他们不远,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和筒子楼里格格不入的、相对干净的便装。 他们吃得很慢,动作透着拘谨,眼神时不时警惕地瞟向四周,尤其是对碗里那酱红色的鱼肉,充满了抗拒。 左玉一眼就看出,和他们一样,是考生。 而且,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自己“居民”的角色,或者说,根本没搞清自己的身份。 终于,那桌三人吃完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生,迟疑着站起身,走到正在收拾碗筷的老板娘面前,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老板……老板,结账。” 他声音不大,但在嘈杂中显得有些突兀。 老板娘正麻利地把一摞空碗叠得老高,头也不抬:“三碗鱼面,加两碟酸菜,一共两块一毛五。” 那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伸进口袋摸索,好半天,他表情越来越窘迫。 他掏了半天,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连一块钱都不到。 他身后的同伴,一男一女,也都低着头,不敢看老板,更不敢看周围投来的目光。 “那个……老板,”男生脸涨得通红,声音更低,几乎是在哀求,“我们……我们身上钱没带够……您看……能不能先记个账?或者……” “记账?” 老板娘的声音猛地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终于抬起头,那张原本堆着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汗水混着油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她把手里的空碗往托盘里重重一放,发出“哐啷啷”一声脆响,引得周围好几桌都看了过来。 “小伙子,你逗我玩呢?”老板娘叉着腰,声音又尖又利,“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这规矩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当我这是国营饭店呐?两块一毛五!少一分都不行!” 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那三个年轻人,“没钱?没钱你们进来吃什么饭?!” 那窘迫的男生被吼得后退一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身后的同伴更是眼圈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左玉收回目光,端起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面汤,然后放下碗。 他朝陆天枢和归施琅微微点了下头。 “老板娘,我们吃好了,先走一步。”左玉站起身。 他脸上又挂起了那点客气的笑容。 老板娘正对着那三个倒霉蛋火力全开,听到左玉的声音,扭过头来,脸上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又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啊,吃好了?行行,慢走啊!下次再来!” 她语气转换得极其生硬。 左玉点点头,没再多说,带着陆天枢和归施琅,还有沉默的陶然,径直朝鱼档外走去。 这番对比如同响亮的耳光抽在那个男生脸上。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左玉,又惊又怒,失声叫道:“凭什么他们不用付钱?!”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在狭小的鱼档里回荡。 “厂里人包吃包住,懂不懂规矩?”老板娘不耐烦地瞥了那男生一眼。 “你们这现在是没钱吧?没钱好办!后厨还一堆碗没洗呢!鱼鳞也得刮!看见那堆蜂窝煤没有?都给我码整齐了!什么时候干完活,什么时候抵了饭钱!想吃白食?没门!” “可是……我们……”那个男生还想辩解。 “可是什么可是?干活抵债,天经地义!动作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老板娘的声音提高。 紧接着,是碗碟被粗暴堆放的碰撞声。 陆天枢缩了缩脖子,凑近左玉:“老左……他们……” “厂里包吃包住。”左玉脚步不停,声音平淡地打断他,目光扫过路边那些穿着褪色工装、行色匆匆的“居民”,“他们是‘厂里新调来的职工家属’,吃饭记厂里的账,月底统一结。我们,也一样。” 他瞥了一眼陆天枢他们已经换好的工装。 “他们,要么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么……扮演得不像。” 因为没有穿工装,又和这里格格不入,所以……扮演失败。 不被认为是向阳红这边的职工。 陶然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她想起了自己今早在207门口站岗的动作。 身份……扮演…… 向阳红的核心规则之一。 她差点忘了。 归施琅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四人沉默地往回走。 筒子楼在灰雾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像蹲伏的巨兽。 狭窄的通道里,那股混合着霉味、煤渣味和淡淡鱼腥的空气依旧粘稠。 快走到他们居住的那栋楼时,前方楼道口光线一暗,一个身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拐了出来。 左玉走在最前面,几乎是和来人迎头撞上。 “哎哟!” 一声短促的惊呼。 左玉反应极快,身体微微一侧,让开了大部分冲撞,但肩膀还是和对方擦了一下。 来人被撞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左玉抬眼看去。 灰扑扑的连衣裙,洗得有些发白,裙摆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暗色污渍。 长发披散着,有些凌乱,遮住了小半张脸。 皮肤是那种不见阳光的苍白。 正是之前在车站附近,被货车撞飞头颅,又自己捡起来按回去的那个灰裙女生! 此刻,她脸上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茫然,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地看向左玉几人。 左玉心头猛地一跳。 那股熟悉的、潮湿阴冷、带着淡淡腐水气息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女生看清左玉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辨识的情绪,快得像错觉。 随即,她像是认出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淡,也很……僵硬,像是画上去的,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带着一种生涩感。 “是你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平平,没什么起伏。 目光扫过左玉,又在他身后的陆天枢、归施琅和陶然身上掠过,最后停在陶然脸上时,似乎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她对着左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补充道:“昨天……在车站附近……见过?” 左玉眼神微凝,脸上也迅速堆起一点客套的笑容:“是啊,真巧。昨天看你走得急,没事就好。” 他语气自然,仿佛昨天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女生点点头,笑容依旧僵硬地挂在脸上,眼神却飘向楼道深处,带着点期待,又似乎有点紧张。 “嗯,没事。我……我来接朋友。”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左玉他们旁边的单元门,“我住203。” 203?! 就在他们207的斜对门! 陆天枢站在左玉身后,听到203这个门牌号,眼珠子都瞪圆了,下意识地就想去看归施琅。 归施琅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抱着胳膊,目光在那女生身上扫了扫,嘴角那点惯常的讥诮似乎更浓了点。 陶然则下意识地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同样穿着便装、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的女生,有些犹豫地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点疲惫,看到楼口的灰裙女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 “小薇!”马尾女生声音带着点欣喜,又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这栋楼……” 被称作小薇的灰裙女生脸上的笑容似乎瞬间鲜活了几分,虽然依旧有些僵硬,但那种空洞感褪去不少。 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拉住了马尾辫女生的手,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温度:“没事,你来了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女生脸上,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怀念,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谢谢你……谢谢你还能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哽咽感,仿佛喉咙里堵着什么,“我妈妈……走得太突然了,我……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的没想到……我们当年闹成那样,你……你还愿意原谅我,愿意回来陪我……” 她说着,眼眶竟然真的微微泛红了。 被拉住手的女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极其勉强和尴尬。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但被小薇攥得紧紧的。 “呃……小薇,你……你别这么说……”她眼神躲闪,声音干巴巴的,完全不敢看小薇的眼睛,目光慌乱地四处瞟着,正好撞上左玉他们探究的目光,更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移开,“我……我就是……来看看阿姨,送送她……应该的……应该的……” 她的话语苍白无力。 小薇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同伴的异常,依旧沉浸在那种悲恸的情绪里。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才注意到左玉他们还没走。 她拉着同伴的手,转过身,对着左玉几人,脸上又努力挤出那个僵硬的笑容。 “让你们见笑了。”她低声说,目光在陶然脸上又停留了一瞬,然后拉着同伴,微微侧身。 “我们先进去了。再见。” 马尾女生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小薇拉着,踉跄跄跄地走向203的门。 小薇掏出钥匙开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被推开一道缝隙。 就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更浓烈、更阴寒的风,猛地从门内涌了出来! 那风冰冷刺骨,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腥味,瞬间掠过左玉几人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门缝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股风,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贪婪地舔舐着楼道里的空气。 马尾女生被这股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小薇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她,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了那片浓稠的黑暗里。 “小薇……等……”马尾女生短促的惊呼被黑暗吞没。 “砰!” 203的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内外。 陆天枢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嘶……这风……真邪门。” 左玉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刚才那女生小薇对马尾女生的态度……那份浓烈的、带着悲伤的“感激”和“依赖”,以及马尾女生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抗拒…… 他想起小薇那句话。 “我妈妈……走得太突然了……” 走得太突然? 被黑雾区侵蚀的向阳红家属院…… 203的门缝里涌出的阴风…… 左玉的目光扫过紧闭的203房门,又瞥了一眼斜对面同样紧闭的202和207。 这个楼道,看来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他没说话,只是抬步,率先朝着207走去。 归施琅和陶然沉默跟上。 陆天枢心有余悸地又看了一眼203的门,才小跑着追上。 “吱呀——” 207的门在背后合拢,隔绝了楼道里残留的阴冷湿腐气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窥探感。 陆天枢几乎是立刻贴在门上,从猫眼往外又紧张地瞄了几秒,才猛地转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气,额角全是冷汗:“我……靠!绝对!绝对是那玩意儿!她!那个穿灰裙子的叫小薇的!她绝对是!” 他手指哆嗦着指向门口,仿佛能穿透门板直指203:“你们看见没?昨天车站!脑袋都飞了!就那么……按回去了!活蹦乱跳!今天又出现在这儿!她……她能自由活动!在向阳红!在灰雾区!都能走!” 他越说声音越大,“她还住在我们对面!就隔着一道墙!这比定时炸弹还可怕!万一……万一她晚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 24 章 归施琅已经径直走到床边坐下,闻言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冷笑,带着点看白痴的意味。 他没看陆天枢,目光落在窗框外那片永恒的、缓慢翻涌的灰雾上,光线被吞噬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房间里气氛凝重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 左玉却没像陆天枢那样失态,他走到屋子中间,然后像是在确认某种安全边界。 直到把那堆杂物都扫视一遍,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天枢,”左玉的声音不高,却像有某种定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陆天枢急促的呼吸声,“她是不是鬼,或者说,是什么东西,暂时不重要。” 陆天枢瞪着眼,一脸“这还不重要?!”的难以置信。 左玉抬眼看向他,眼神沉静:“重要的是规则,身份。还记得鱼档那三个人吗?” 提到鱼档那三个因没钱付账而被扣下洗碗抵债的倒霉蛋,陆天枢的焦虑被岔开了一些,下意识点头:“记、记得……他们怎么了?跟我们这个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外来者,身份没扮演好,不知道自己是‘有编制’的职工家属,可以挂账吃饭。结果暴露了,被抓住干活抵债。麻烦,但暂时还没死。”左玉开始梳理,“而对门203那个女孩……” 他停顿了一下,“那个被她热情迎接进去的马尾辫女孩。” 陆天枢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她……” “她更倒霉。”左玉的声音很平淡,“抽到了一个下下签的身份。她需要扮演的,很可能是一个‘厉鬼’的‘至交好友’。”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只有收音机喇叭口积尘的网面,在左玉话音落下的刹那,极其微弱、极其诡异地,向内凹陷了那么一个针尖大小的点,细微到像是错觉。 归施琅抬起头,陶然握着笔的手指猛地绷紧。 陆天枢嗓子发干。 “至少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她昨天在车站的行为,你亲眼所见。”左玉的视线落回陆天枢脸上,“而且她可以无视灰雾区的部分规则限制,自由活动。这一点,在向阳红绝对是特权阶层。” “可是……可是那个女的……”陆天枢指了指隔壁墙,“她要跟她一起住?!同吃同睡?!这……这谁能活?” “倒霉,没错。”左玉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她需要扮演的角色,是在对方‘母亲突然过世’、‘自身孤立无援’、‘又曾与好友闹过剧烈矛盾’的前提下,还选择‘原谅好友’并‘主动回来陪伴’的至交好友。这个身份本身就充满了……违和感和潜在的危险触发点。小薇表现的过度热情,是极度危险的征兆。”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难以说是同情还是什么。 “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陆天枢彻底懵了:“幸……幸运?!老左你被那阴风吹傻了吗?跟那种东西睡一个屋还幸运?” 归施琅嘴角又扯起了那抹惯常的弧度。 左玉靠在咯吱作响的椅背上,眼神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幸运在于两点。第一,她‘只’需要应付小薇一个人。”左玉的声音压得更低,“小薇的‘杀人机制’或者‘触怒机制’,无论是什么形态,无论有多诡异,它的触发,很可能是相对单一的。至少,目标集中在她所认知的‘关系者’身上,尤其是这位‘特殊时期’回来的‘好朋友’身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薄墙上:“而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和小薇的关系,无论多么扭曲危险,至少在一个核心框架的约束之内。” 他顿了一下,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陆天枢屏住呼吸,陶然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书写。 左玉缓缓吐出最关键的那几个字: “向阳红家属院……‘禁止暴力’。” “那女生要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小薇那套属于鬼物的、非自然的‘触发机制’。在这个前提下,因为向阳红‘禁止暴力’的铁律存在,小薇本身……哪怕她是能把脑袋按回去活动的怪物。但理论上,也被这条规则压制着。她不能像在外面那样,单纯因为怀疑、厌恶或者饥饿就立刻动手杀死那个考生。这就是规则留给扮演者喘息甚至周旋的空间。” 他嘴角似乎动了动。 “你想想外面那些地方,”左玉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缓慢流淌的灰雾,“灰雾区深处,没有‘禁止暴力’的保护伞。在那里,无论是怪物还是别的什么,它们的‘机制’往往伴随最直接、最赤裸的杀戮冲动。没有缓冲,没有规则压制。触发,就等于死亡。” 他顿了顿: “相较而言,这个被拖进203的倒霉蛋,只是身处一个已知的危险源旁边。只要她脑子够清醒,演技够好,不踩雷,在这筒子楼里,在这个房间内,她相对……安全。比我们之前经历的,比被丢进厂区深处,都要安全。这就是规则赋予的‘幸运’。” “带着枷锁的幸运。” 陆天枢张着嘴,消化着左玉这番冷酷的分析。寒意从脚底板升起,沿着脊椎一路窜到天灵盖。 他忽然觉得,那个被拖进203的陌生女孩,在左玉口中那点“幸运”的对比下,处境反而更显得绝望,像被无形的蛛丝层层包裹,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线。 房间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哔——滋啦——滋——” 一阵毫无征兆的电流噪音撕裂了这片死寂! 紧接着,一阵极其沙哑的广播喇叭音,带着强烈的电流杂音干扰,从收音机里,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特……特……通知……滋啦……向阳……红……家属……” 这声音突兀至极,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降到了冰点。 陆天枢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门板上跳起来,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木盒子”,活像见了鬼。 那台该死的收音机还在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饱受干扰折磨的声响: “……通……知……今晚七点……滋啦……七点……在家属院……属院……” 它卡在“家属院”这个词上,像录音带损坏后那段区域的反复摩擦,发出令人焦躁的滋啦杂音。 “……家属院……小广场……将举行……马戏……滋啦……马戏……团……” 终于,“马戏团”三个字被艰难地挤了出来,紧接着,广播音陡然拔高了一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经质的亢奋与欢快! “……精彩……的……演……出……全……免费的!滋啦——为……全体……家属……滋啦……准备……的精……彩节……目!!” 广播音在高亢的“节目”二字后戛然而止,如同一根被猛然扯断的琴弦。 刺耳的电流噪音却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转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嗡鸣,滋滋啦啦,仿佛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金属壳子内部啃噬、低语。 沉默。 “……马戏团?”陆天枢看向左玉,“老左……这……” 左玉的眉头锁得更紧。 向阳红家属院小广场…… 他想起来之前看到的家属院布局图。 小广场位置在核心生活区的边缘,紧邻着他印象中那片荒芜废弃的旧厂房地带……那里,理论上就是灰雾最浓重、侵蚀最深的地方。而且……七点?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灰雾遮蔽天日,只能凭光线判断。 现在……撑死了是下午!这通知时间…… “时间不对。”归施琅冷冷地替他说了出来。 “通知得太早了。”他补充道。 鬼域这地方一般都突然给你来一下,这么早通知,反而有点诡异了。 陶然走到左玉身边,翻开笔记本上新的一页,迅速写下:“异常广播:马戏团。时间:今晚七点(提早?)。地点:小广场(高危边缘区)。特点:重复、卡顿、强调‘家属院’。” 陆天枢脸上的血色还没完全恢复,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这……这广播……自己响的……这玩意儿……” 他指着收音机,“它……它里面有鬼?” “更可怕的东西还在后面。”左玉深吸一口气。 他对陶然吩咐:“笔记本,撕一张纸给我。小点。” 陶然愣了一下,立刻照办。 左玉接过那片小小的纸角。 他没有靠近那台收音机,只是站在原地,手腕轻轻一抖,那片小纸片便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晃晃悠悠地朝着收音机顶盖落去。 纸片在空中划过一道毫无规律的曲线。 就在它即将飘落到收音机木质顶盖边缘的刹那。 “嗡——!” 一种排斥力场猛然从收音机整个木质腔体内部爆发! 如同一个厌恶灰尘的人对着飞来的尘埃猛地吹了一口气。 那片轻飘飘的小纸片,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便被这股凭空生出的无形力量粗暴地掀飞! 房间里本就极低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好几度。 死寂重新降临。 陆天枢看着脚边的纸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归施琅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锁住那台看似沉默的收音机。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刚才那股不属于任何自然现象的“风”。 那不是风,更像是某种……拥有意志的“拒绝”。 左玉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 “活的,”他平静地陈述,“或者更准确地说,被‘污染’了。拥有一定的意识,拒绝外物的靠近。它的‘领地’意识很强。” 他将那片纸在指尖捻了捻。 “而且……它的发声……”左玉眼神锐利起来,“刚才那段广播,你们不觉得异常吗?” 陆天枢还沉浸在那纸片被掀飞的惊悚中:“就……就是好瘆人!声音又沙又哑还重复……” 他努力回忆着。 归施琅直接点出关键:“通知时间和地点错位,语速僵硬,反复强调‘家属院’,像卡住的旧磁带。” “还有语调。”左玉补充,“前半段通知,异常卡顿。后面突然变得亢奋,欢快。这种转折毫无自然过渡,完全是断裂的。就像是……两段不同时间录制、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录音。一段是生硬刻板但信息尚算清晰的旧通知,另一段……是某个在极度恐惧或绝望状态下,用尽最后力气模仿宣传口吻喊出来的信息补录?” 他顿了顿:“重点在‘马戏团’。一个强调全体‘家属’参与的活动?在灰雾浓重的废弃广场边缘?在那个时间点?” “‘家属院’,‘家’……”左玉的声音沉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向阳红,真的是我们理解意义上的……家属院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 25 章 “不是家属院……还能是什么?”陆天枢的声音干巴巴的。 左玉没回答,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 剥落的绿漆墙皮,蒙尘的旧家具,角落里那台刚刚发出诡异广播后、此刻只剩下低沉嗡鸣的收音机,还有窗外永恒不散的、吞噬着光线的灰雾。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悄然缠绕上心头。 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 “咚……咚……咚……” 声音来自隔壁的墙壁。 沉闷、缓慢、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回响。 像是……有人在用沾满泥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糊墙的旧报纸。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隔板,一下下敲在四人的耳膜上,也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是203! 陆天枢猛地捂住嘴,把差点冲出口的惊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归施琅猛地站直了身体,他侧耳倾听,灰蒙蒙的瞳孔微微收缩,像锁定了猎物的夜枭。 “拍墙……”归施琅的声音压得极低,“不止一个。” 陶然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203异常声响:湿重拍击(非单点),频率缓慢。” 左玉眼神锐利起来。 那拍击声停顿了一下。 接着,一个模糊、飘忽、像是隔着厚厚水层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夹杂着“咕噜噜”的水泡破裂声: “……小安……外面……好吵……是……是谁……在说话……”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困惑和怯懦。 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比尖啸更令人毛骨悚然。 是小薇的声音! 她在和那个被拉进去的女生说话! 她听到了207这边的动静? 陆天枢吓得连呼吸都忘了,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陶然写字的手停住。 “没……没有谁……”一个极力压抑着恐惧、带着哭腔的女声紧跟着响起,是那个马尾女生,“小薇……你听错了……是……是风声!对,是风……” “风……”小薇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茫然,“可……风不会……说话呀……它只会……呜呜……像妈妈……哭……” 她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充满了悲伤。 “咕噜噜……哗啦……” 拍墙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伴随着更清晰的水声,仿佛有什么湿滑沉重的东西在墙壁另一侧缓慢地拖行、刮擦。 “砰!” 一声更响的撞击! 像是身体重重撞在墙上。 “啊!”马尾女生短促的惊叫被强行掐断,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带着极度恐慌的喘息。 “小安……”小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黏腻,却又透着一股渗人的空洞,“你……离墙那么远……干什么呀?过来……陪我……我好冷……水里……好冷……” 拍墙声变得急促了一些。 “过来……小安……陪我说说话……就像……以前一样……” 声音里那份“天真”的依赖,在此刻听来,却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陆天枢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被拖进203的是自己,恐怕连一秒都撑不住。 “老……老左……”他声音抖得像筛糠。 左玉眼神冰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红双喜搪瓷缸。 缸底还残留着一点点暗红色的印记。 他在缸底残留的印记上用力抹了抹,指尖立刻染上一抹极其淡薄的红。 然后,他走到了大概是靠近203的那面墙边。 昏黄的光线下,墙壁斑驳,糊墙的旧报纸早已发黄卷曲。 左玉伸出沾着红迹的食指,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在那糊墙报纸一条不起眼的缝隙边缘,点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 动作快如闪电,点完即退。 那点红痕在昏暗中毫不起眼,像一块凝固的旧血痂。 “嘶……” 203那边,拍墙声和黏腻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被滚油烫伤的吸气声。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若有若无的水声都消失了。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空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忌惮。 “小安……墙上……有东西……好烫……” “什么……什么东西?”小安的声音带着哭腔。 “红的……像……像血……又不像……”小薇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在仔细辨认,“讨厌……好讨厌……” 拍墙声没有再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远离墙壁的、拖沓的摩擦声。 那令人窒息的窥探感和湿冷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 207室内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看起来空间也会转换?203刚刚是……直接到了他们这儿? 陆天枢几乎瘫软,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陶然看着墙上那个微不可察的红点,又看看左玉手指上残留的、被他快速擦去的淡红痕迹,眼神复杂。 “朱砂混了心头血……”归施琅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虽弱,但对‘湿气’重的东西,确实像烧红的烙铁。” 左玉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家属院。 天色……似乎在以某种不自然的速度变暗。 灰雾翻滚得更剧烈,吞噬了更多的光线。 “那广播……”陶然低声开口,打破了沉寂,“时间……好像真的要到了。” 她指了指窗外。 虽然无法准确判断时间,但光线确实比刚才黯淡了许多,灰雾浓稠得如同墨汁,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雾气中晕开惨淡的光圈,勉强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 一种无形的紧迫感悄然弥漫。 “我们必须去。”左玉的声音斩钉截铁,“那广播提前通知,反复强调‘家属院’和‘全体’,本身就是一种强制性的规则宣告。不去,很可能意味着放弃‘居民’身份,触发更严重的后果。” 陆天枢哀嚎一声:“可……可小广场在哪儿啊?那地图上……” 左玉从怀里掏出《向阳红家属院平面示意图》。 图纸简陋,但小广场的位置清晰地标注在核心生活区的边缘地带,旁边用铅笔潦草地写着“水声?”两个字。 “锅炉房后面,穿过那片废弃的机修车间,再往北走一小段就是。”左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条路……应该是最近的。” 陶然看向窗外翻滚的灰雾:“现在动身?” 左玉点头:“走。” 四人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工装。 这是他们在此刻最重要的身份标识。 归施琅重新将自己裹进那层若有若无的灰雾阴影里,陶然压了压帽檐和口罩,确保那张脸被最大限度地隐藏。 陆天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检查了一下口袋里几张备用符纸,虽然在这规则下可能屁用没有。 推开207的门。 楼道里那股潮湿阴冷、混合着淡淡腐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屋里更浓重。 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下,灰尘在光柱里无声飘浮。 对面的202和203房门紧闭,像两张沉默的、吞噬一切的黑口。 下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走出单元门,外面是狭窄的“一线天”。 灰雾浓稠,路灯的光线被压缩成一个个惨淡的光球,勉强照亮脚下坑洼的泥地。 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浓雾中缓慢地移动。他们大多穿着褪色的工装,低着头,步履拖沓,像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对擦肩而过的左玉四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们只是移动的背景板。 陆天枢紧挨着左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通往锅炉房的小路。 巨大的煤堆如同黑色的山丘耸立在浓雾中。 绕过煤堆和锅炉房,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杂草和锈蚀管道淹没的小路出现在眼前,蜿蜒着通向浓雾深处。 路旁歪歪斜斜地竖着一块铁牌,上面模糊地写着“机修车间”。 踏入这条小路,光线仿佛瞬间被吞噬了大半。灰雾浓得化不开,路灯的光晕彻底消失,只有左玉不知何时掏出的一支老式手电筒,射出一道昏黄、勉强穿透几米雾气的光柱。 脚下的路更加难走。 泥泞湿滑,散落着破碎的砖块、扭曲的废铁件和不知名的垃圾。 “老左……我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们……”陆天枢的声音在浓雾中发颤。 “闭嘴。”归施琅的声音冷冷地从后方传来,“不止一个。很多。” 陶然的身体也绷紧了。 “吱嘎……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轴承强行转动的摩擦声,突然从浓雾深处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极其不规则的节奏,忽快忽慢。 紧接着,是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正从雾中走出。 昏黄的手电光柱向前扫去。 光柱边缘,浓雾被搅动,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姿态极其怪异。 身体佝偻着,四肢关节呈现出非自然的扭曲角度,像是在强行模仿人类的行走。 动作很是僵硬、迟滞。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头。 那根本不是一个头! 而是一个锈迹斑斑、严重变形的……汽车发动机缸盖! 缸盖歪歪扭扭地连接在肩膀上,上面几个螺丝孔的位置,嵌着几颗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 眼球没有眼睑,就那么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手电光的方向! 缸盖下方,一张裂开的大嘴开开合合,没有牙齿,只有黑洞洞的口腔,发出“嗬嗬……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 “机……机械……尸傀?!”陆天枢的魂都快吓飞了。 “不止!”归施琅低喝。 随着那第一个“缸盖头”的出现,浓雾深处,更多的“吱嘎”声和“咚咚”声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 锈蚀的车门充当着盾牌般的身体,轮胎套在手臂上作为拳头,排气管如同扭曲的肢体…… 各种各样由废弃汽车零件强行拼凑、焊接而成的“人形”怪物,从浓雾中缓缓浮现! 它们动作僵硬,锈蚀的关节在强行活动时迸溅出细小的火花。 那些嵌在金属缝隙里的、浑浊的眼球,齐刷刷地聚焦在左玉四人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 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的浓雾中围拢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噪音。 空间被压缩,浓雾在怪物围拢的缝隙中翻涌。 “老左!怎么办?!它们要过来了!” 归施琅周身的灰雾剧烈地翻腾起来,眼神冰冷如刀,身体微微下压,像一头被激怒的、准备撕碎猎物的野兽。 陶然也迅速从背包侧袋抽出一卷细如发丝、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缝合线”,手指灵活地缠绕在指间。 左玉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打?规则禁止暴力,主动攻击等于自杀! 跑?往哪跑?后路也被堵死了! 喊人?这鬼地方哪来的救援?【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