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魅魔老板》 1、第 1 章 “警报！警报！凌姐正在往这边走，再有十秒钟就要抵达！”卢娜脑内的警报突兀地响了起来。 ——上班时偷玩小游戏的时候，正赶上上司突然过来找自己，即使不能算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大致也相差不远。 好在，作为一个非常沉稳的社畜，卢娜脑内有一整套应急预案来应对这种突发事件。 她紧急关掉网页，手还放在鼠标上没来得及拿下来，就已经听见上司宣布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老板决定要把她调到总裁办公室。 “凌姐，我不要去给老板当秘书，”卢娜可怜巴巴地看着上司，泫然欲泣，“我从刚开始上班那天起，就是个写文案的，我不知道怎么当秘书。” “没什么难的，可以慢慢学，”上司残酷地打消了卢娜的期待，“老板指定了要你去，还打算给你加工资。” 这件事居然是老板亲自拍板决定的？卢娜感到头皮发麻： “我能……拒绝吗？” 上司对卢娜的态度相当困惑不解，她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要拒绝？难不成你担心自己会和之前那几个秘书一样？” 上司说这话当然是有原因的： 老板之前的秘书，无论男女，没有一个干得长。 在这种情况下，卢娜想要拒绝，倒也情有可原。 见合适的理由已经自己送到面前，卢娜疯狂点头，脑袋简直要晃出残影，只求上司帮忙把这件事推掉。 看她这样坚持，上司又放缓了语气： “老板说了，如果发现你确实干不来，还让你回原来的岗位……总之这是个好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当然啦，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正因为是好机会，才更不好拒绝。 难道卢娜要对上司说，做这种和老板过于接近的秘书工作……会妨碍她打小游戏？ 虽然这答案很离谱，但是是的，这才是她拒绝的理由。 卢娜是一个，狂热的小游戏爱好者。 只有这个答案绝对不行。 无论对谁都说不出口。 卢娜呆若木鸡，一时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啊呀你这个人真麻烦，”上司也有点不耐烦起来，“你应该知道这个公司有多少人都觊觎老板秘书的位置吧？而且这活儿又不累。” 这倒是真的，公司里，很多人都想要做老板的秘书。 倒不是因为给老板当秘书能有什么特殊的……嘛，好像这个职位确实工资比较高啦。 而且……卢娜也得承认，老板确实非常、非常迷人。 卢娜不说老板长得特别帅，主要是因为，老板确实没有帅到像明星爱豆那样闪闪发光的的程度。 但是…… 他好像有种魔力，会吸引得所有人都被他迷住。 每次，只要老板办公室的门一响，办公区里所有的人都会齐刷刷抬起头来，贪婪地盯住老板不放。 老板通常不看他们，但要是哪一天老板不留神，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都可能会有同事激动地惊叫一声晕厥过去。 每个新同事刚刚到公司来的时候，最初一周几乎都处在一种迷迷茫茫的状态，差不多总要六七天之后，才能逐渐适应。 一般的工作人员尚且如此，要待在老板办公室外间、每天好几次去找老板的秘书……当然更难集中注意力。 说起来，卢娜在这里待的这些年里，老板的秘书好像已经换了十几个了。 一开始都是女秘书，没有一个能干满三个月，后面就换成男的，最长的一个记录是干了半年，其他人大部分也都是在三四个月之间，最短的一个只干了四天。 根据办公室里流传的八卦，那个秘书刚刚上班第三天就对老板表白……老板没办法，只好让他走人了。 嘛，其他秘书离职，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啦。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向老板表白过……但确实，老板的魅力势不可挡，秘书走神的概率极高，据说有好多次，老板的秘书因为精神过于恍惚而频频犯错，以至于老板不得不替秘书纠错。 如果总是这样的话，秘书的存在就有点尴尬了，还不如一切都让老板亲力亲为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卢娜所听过的传闻。 无论如何，她毕竟只是一条咸鱼而已，反正她这辈子不会和老板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听听老板的八卦就满足了。 但是现在上司居然跟她说，要让她去给老板当秘书？！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 这和卢娜的职业生涯规划完全不符！ 而且！如果老板对她也不满意，是不是会把她直接开掉？虽然上司刚刚说不会啦，但是…… 正在卢娜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拒绝的时候，只听上司继续说： “老板查看了你最近几个月的工作量——” 等等？老板查看了什么？ “——感觉你的工作量和别人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 嗯嗯？然后呢？ “刚才老板跟我说，觉得把你裁掉应该也没有什么大影响，你的那点活儿，拆开了交给其他几位，也完全不成问题——毕竟我们的工作量一向不是很饱和，最近经济不好，减少一份人员开支，对公司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刚刚不是还要让她给老板当秘书吗？现在又要裁她是怎么回事？！ 卢娜完全傻了。 上司也带了卢娜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孩子总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显得格外呆。终于不耐烦地说： “你还没听明白吗？老板的意思是，反正你本职工作做得也一般，不如给你个机会让你换个岗位表现一下，如果你不去当这个秘书，不如早点卷铺盖走人。” ！！！ 卢娜简直要哭出来，脑子里刚刚出现了四个字，就赶紧说了出来： “那……离职补偿……？” 上司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你忘了你的合约快到期了吗？” 这几乎是压垮卢娜的最后一根稻草。 “您的意思是……” 上司已经开始对这场对话感到不耐烦，翻了个白眼： “行啦行啦，老板又不会吃了你，我看这职位挺好，你就老老实实接受算了。” 卢娜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她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上司也有点心软，放缓了语气： “总之，老板决定要让你当这个秘书，绝对是有老板自己的考虑的，只要你好好工作，老板应该不会亏待你的。” 眼看着事情似乎已成定局，卢娜决心要给自己要点好处： “我能保留我现在的工位吗？” 上司不是很理解卢娜的这种要求： “啊……原来的工位肯定是不可能了，你要到老板办公室里上班。” “那……”卢娜退而求其次，“我能用我原来的电脑吗？”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上司不太确定地说，“你可以自己问问老板。” 卢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保住她原有的电脑……大致也算是一个胜利吧。 毕竟，她在这台电脑里收集了很多很多小游戏的程序和网址！移动起来会非常非常麻烦！ 如果上司知道她的想法，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总之，事情就这样谈好了。 意识到自己命运确实已经无法更改之后，卢娜在上司的示意下，走去了老板的办公室。 这大概是她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到老板办公室来，之前来究竟是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大致……是入职的时候？ 总之，这间办公室是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方。 无论是老板的特殊魅力，还是老板所拥有的权力，都足以让她紧张。 卢娜小心翼翼地进了办公室，低声问了一句： “老板……” 老板坐在办公桌后面，似乎没太注意到，他对着笔记本电脑不知在忙些什么，他的脸被屏幕挡着，卢娜看不见。 这还挺让人松口气的。 不过……卢娜还是能够觉察到，老板的魅力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 卢娜不像她那些脆弱的同事，稍微被老板的眼风扫着一点，就激动得不行。无论如何，她总还能保持镇定。 她可是见过大阵仗的。 此时，她悄悄地观察着老板。 老板工作得很认真，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鼠标上，一下一下点动着按键。 裁剪合宜的西服袖口在手腕处摩擦，头发擦着领口，臂弯处的褶皱无比完美。 办公室里很静，卢娜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心跳。 嘭、嘭、嘭。 真的很难说清这是紧张，还是被老板的魅力迷惑所致。 真该死，她甚至还没看见他的脸！ 说到底，卢娜其实没怎么仔细看过老板。 从前她刚入职的时候，因为紧张，一直低头盯着地板来着。 后来她入了职，每次老板从办公室里出来，她都忙着赶紧低头把小游戏窗口关掉，实在无暇去欣赏老板的美色。等她把窗口搞定，通常老板已经走出去了。 卢娜就是这样幸运地躲避过了老板的魅力攻击，成为了整个公司里对老板最不感冒的人。 不过如果以后都和老板在同一间办公室……事情似乎就要变得不太好办。 卢娜自己也难以保证，自己不会像之前的那些秘书一样，沉迷于老板的魅力之中。 好在，对小游戏的热爱，多多少少提升了卢娜对老板魅力的抵抗能力。 卢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候老板听到声响，终于抬起头来。 那真是一张难以言喻的英俊面庞。 直面老板的脸，无疑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老板那过分强烈的魅力，与能够主导她人生的权势……都一样让卢娜紧张。 一紧张，大脑就一片空白。 这时候，老板推了推眼镜，叫了她的名字： “卢娜。” 卢娜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挺普通的，但老板的声音特别好听……这样一叫，卢娜顿时觉得自己稍稍有点飘。 她悄悄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哆嗦了一下。 等等，等等，不要飘，这里可是老板办公室。 眼前这个人，可是能决定她生死的人物！ 嘛……生死倒也谈不上，但他确实能够决定她以后的职业路线……还有非常重要的薪酬…… 是的，虽然小游戏是很重要的，薪酬也同样重要。 卢娜毕竟还是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的。 卢娜迅速把注意力拉回来，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嘶哑，张不开口，只好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老、老板。” 老板的表情平静无波。 想必他已经看惯了别人在他面前紧张的模样。 “她们已经跟你说了吧？”他徐徐地问，“我知道你更喜欢现在的职位，不过你如果能来做秘书，我就给你多加百分之三十的工资……怎么样，对这个待遇满意吗？” 老板的声音真的很有磁性……但现在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 虽说卢娜最爱的永远是小游戏，但多加百分之三十的工资……也是非常、非常令人心动的数目啊！ 有这样的补偿，就算让她必须把注意力从小游戏上稍微偏离一点……也完全不要紧！ 不过，既然她不得不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之前又承受了上司的唠叨，卢娜觉得自己有权稍微再谈谈价。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板，稍微试探着问： “再……稍微多加一点点，可以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 卢娜看见老板稍微皱了皱眉。 显然对她提出来的要求……不太满意。 他这是……嫌她要得太多？ 卢娜心里有点打鼓。 她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如果老板一不高兴，决定不和她续约了……怎么办？ “不行，就百分之三十，不能再多加了。” 还好，还好，老板耐着性子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说明他暂时还不想开掉她。 按说卢娜应该见好就收。 但是她看到老板的语气里略有松动的迹象，总归忍不住要再来尝试一番，极为小心地询问： “那……百分之三十五？” 她的这一行为实在是太冒险了！老板的脸色似乎有点黑……吗？ 莫非老板被她气到了，还是说……是因为光线不好？ 无论如何，别是第一种原因啊！ 卢娜往后退了一步，打量光线。她抿住了嘴唇，盯住老板的眼睛，准备他要是一开口拒绝，就马上改口。 在这一瞬间，老板那难以言喻的特殊魅力、英俊的面孔……什么都不在卢娜的眼中，一切美色无非是红颜枯骨，绝对比不过工资上的数字！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两人四目相对，凝视了一秒，两秒，三秒…… 在这场比拼之中，卢娜并没想过自己会赢。 但是老板却低下头，掩饰似的推了推眼镜，气势居然一下子弱下来： “你说百分之三十五……那就百分之三十五吧。” ！！！ 虽然不知道老板到底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决定……但是能够多拿百分之五的工资，对卢娜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令人欢欣鼓舞！非常值得庆贺！ 在这种实实在在的鼓舞之下，老板的表情就被忽略了。 卢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 老板似乎完全看不下去她这模样，伸手托住额头，低下头不再瞧她，摆了摆手： “你先出去吧……跟准备离职的刘秘书做好交接。” 卢娜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至于她的老板，魅魔c，看她从房间出去之后，就摘下眼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下面隐藏着一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丽的脸。 说到底，在隐藏身份这个问题上，眼镜真是一种完美道具，只需要一个框架，加上两片亮晶晶的塑料，它就能让一个人的脸完全换一种样子。 有些人借用眼镜来掩饰相貌的缺陷，不过魅魔c则用眼镜来遮掩妖艳的面容和魅惑的眼神。 简单，好用，明确。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同样。虽然理论上讲，老板穿什么都可以，但魅魔c还是习惯于把自己隐藏在西服套装之中，认为这样显得比较稳重。 毕竟他不是人类，长期混迹在人类之中生活，总归还是要在这方面多注意点的。 眼镜加上西服套装，可以把他身上的魅魔气质遮去六七成，反正以他的气质风度，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当成是卖保险的。 当然，魅魔是有尾巴的，甚至还有角呢，不过这类的东西要想隐藏一下……也并没有一般想象的那么难，只需要一个小法术——噗地一下，尾巴和角也就都消失不见了。 说到这里，必须要提一句，我们的这位老板魅魔c，当然有一个得体的、能在外走动不显得突兀的名字。 不过在这个故事里，姑且还用不着那个名字……既然卢娜只管他叫老板，我们也就暂且就只叫他老板……或者就只用一个简单的代号：魅魔c。 此时，他开始考虑一个不得不想的问题： 选卢娜做他的新秘书，这个决定……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按说他早就应该好好想想，但说到底，魅魔c并没有更多选择。 从卢娜刚刚入职的时候，魅魔c就发现了，这女孩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首先，他的魅力对她来说，确实没多少效果…… 这很少见。 魅魔c对自己的魅力了解得非常清楚，尽管他采取了许多措施，并且严格控制自己，避免在公司散发过多魅力，但说到底，只要是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无法抵御这种力量。 但这女孩居然能在他出现的时候完全不分心，这实在很令人惊讶。 魅魔c并不认为她在专心工作，他看过她每月的工作量报告，比其他人都要少一些。 这女孩并不比别人反应慢，也不见得比别人笨，事情很明显：她在工作的时候走神了。 至于走神到了哪里……魅魔c可是一点不知道，不过考虑到她出色的才能，这大致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秘书的工作没什么kpi，只要协助他处理日常事务就好。而且他们公司的业务……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归根结底，他们只能算是一家小公司。 魅魔c并没有什么把公司开遍全球之类的伟大梦想，他只是个魅魔，不是魔王，能开家广告公司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了，而且他作为魅魔，也算是……专业对口。 只要，眼下秘书的问题能够解决。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魅魔c总觉得不太放心。 虽然这女孩看起来确实对他兴趣不高，算是初步具备了成为他秘书的条件。不过，在此之前面试过的秘书们，最开始看起来都很专业来着。一旦入职，和他朝夕共处，就很快陷入他的魅力之中，不能自拔。 魅魔c并不想要轻易失去一位稳定的老员工，尤其是这样一位对他的兴趣比其他人更低的优质员工。 究竟怎么留住她，是一件费斟酌的事。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她能在新的工作岗位长期地干下去。 要说到底应该怎么办……魅魔c做了一个决定。 这办法有点冒险，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 卢娜并不知道老板在计划着什么。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命运硬塞给她一份新工作，是福是祸，她总归得接着。 虽然工作内容换了，但毕竟工作地点和都没换。 无论如何，多加百分之三十五的工资，这可是少有的好事！而且……这件事敲定之后，跟公司的下一期合约，显然也就定下来了。 工资还没到手，但卢娜已经决定要去庆祝了！ ——虽然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一起庆祝啦。 卢娜决定去吃烤串。 这样的庆祝，不需要有人陪伴，也不需要别人的恭贺，只要自己一个人在中午偷偷去一趟就好。 这大概……算是自己给自己的惊喜。 工作日的中午出来吃烤串，时间上到底还是有点紧张，卢娜吃完，匆匆忙忙出来，恰好看见的车停在旁边，她刚刚见过的老板，此时从外面过来，正准备上车。 卢娜大吃一惊： “老板！你为什么在这里！” 老板看见她，点点头，往旁边的餐厅看了一眼： “刚刚吃了饭。” 烤串店附近不远处，就是一家看起来非常有格调的餐厅，老板显然是刚刚从那里出来。 卢娜有点局促，开始的惊讶过后，她有点不是很知道，在公司外面遇到老板应该怎么办。 不过老板倒是显得很轻松： “上车，我带你回去。” ！！！ 老板可从来没让公司里的谁坐过他的车，坐一次老板的车，多少也算是一种荣幸……吧。 不过显然老板只是顺便而已，只要感激涕零就行了，想太多可不好。 卢娜稍微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老板的态度很自然： “愣着干什么，上来。” 卢娜赶紧过去，坐上了老板的车。 上车之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老板车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该怎么说呢，卢娜不懂车标，也不懂车内装饰，只能明白这是一辆非常符合老板身份的车子，外表豪华，装饰得体。 但是这车里的氛围……就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是气味吗？或许是老板的车内香氛格外特殊？ 也许有这样的因素，但也不能说仅仅就只有气味……似乎还有一些暧昧不明、让人坐立不安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卢娜不明白。 坐在老板的车里，卢娜似乎感觉，她的一些特殊的本能被调动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汗毛有点竖起来了。 是害怕吗？紧张吗？不能说完全没有，但还有一些别的，这种感觉过于模糊，让人无法弄明白。 这时候，老板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座挡住老板的身体和头，卢娜实际上不大看得见他，但从他进来之后，车里的气氛好像突然又变了。 一些原本只是淡淡的气氛，突然变得浓烈起来，格外让人抵御不了。 啊啊，明明没有坐在一起，为什么影响会这么大啊！ 卢娜不断在心里默念：这是老板，这是老板，这是老板。 无论他多么有魅力，他毕竟是给她发工资的人，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算是她的人生信条，大概也是她无论如何不会为老板的魅力动心的理由之一。 不过老板确实给人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让人难以抵御。 卢娜在座位上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差点念起佛经来。 好在他们的公司离这里不太远，不过开了五分钟，就已经到了。卢娜松了一口气，刚想下车，就见老板把头向她转了过来： “卢娜，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 老板的态度显然有点过于严肃了。 根据卢娜的经验，每当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讲话，要说的总归不是好事。 卢娜的状态一下子绷紧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考试吗？” “考试？”魅魔c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也可以把这当做是考试。” 卢娜不曾在老板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笑容，应当说，老板平常似乎都在很刻意地板着脸，以免让公司里的员工们对他有什么额外的遐想。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很迷人，那双眼睛—— 别再继续往下想了！！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吼，似乎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卢娜咬了咬嘴唇，心跳如鼓。 “别紧张，”魅魔c用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卢娜的表情，柔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般来说，魅魔的声音能够有助于安抚受害者的情绪，免得她们过于激动。 ——虽然卢娜也不算什么受害者啦。 不过卢娜的反应反而与他预料的相反，他越是这么说，卢娜越是紧张，汗都快淌下来了。 有趣。 c继续观察着，试探地问： “你觉得你的新职位怎么样？” “啊？很好呀！”卢娜的声音有点发颤，抖个不停，“主要是工资非常令人满意！” 这倒是的，多加百分之三十五的工资，无论谁都会满意的吧。 不过这并非c想要的答案。 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别紧张，”他柔声说道，“我不会因为你考试不合格就把你开除的。” “不会……吗？” “不会的。” 似乎是得到了某种保证，卢娜的状态显得稍微放松了一点。 所以果然她在乎的只是工作而已。 这是个好现象。 c在心里默默评估了一番，伸手推了推眼镜，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事实上，为了让你更好地工作，我决定让你多了解一些信息，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可以叫做公司的……内幕。” 公司内幕？ 听到这四个字，卢娜的第一反应是不去听。 根据她活了二十几年来的经验，得知过多的秘密，从来就不能说是什么好事。 不过看眼前的架势……就这么拒绝，可能不行。 卢娜做好了觉悟。 她低头略一沉吟，终于摆出足够严肃的表情，问： “……我们公司究竟拖欠了多少税款？” 啊……她完全误会了啊。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样的事情。” 说出这一句之后，魅魔c原本准备好的话，似乎再也说不出口。 他身为魅魔，魅惑人类几乎是一种本能。要让他使用魅惑来主导一场谈话，再简单不过。 但是要让他在对话中“完全不用魅惑”，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艰巨的任务。 一般的人类，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应该怎么说来着？ ——说到底，一般的人类根本不会遇到这种问题吧！ 卢娜此时就在对面，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正等着他解释。 她的眼神过于清澈，以至于让人无法在她面前说谎。 他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你来公司也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之前的秘书……工作都干得不是很长吧？” 这不算什么秘密，卢娜点点头： “知道。” “你已经是老员工了，应该也知道，我确实会对新员工造成一些比较强烈的……影响。” 当然，卢娜对此也知道得非常清楚，她点点头。 c继续说： “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公司的正常经营，所以……选一个不会受我影响的秘书，委实非常重要。” 卢娜抿了抿嘴唇： “这就是您选我的原因？” c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卢娜在心里暗暗地想，只不过她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 魅魔c暗暗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很平静，这是个好的反应，意味着谈话可以顺利继续。 他继续说道： “在此之前，你一向都表现得很好，这让我很放心，但是作为秘书，长期和我共处一室，与之前在大办公室的情况又有所不同，总之，在工作正式开始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先有点心理准备。” 卢娜茫然地点头： “您的意思是？” “你或许也很疑惑，正常来说，一个人不应该对外界有这么大的影响。” 卢娜继续点头，还是不知道魅魔c想要说什么。 魅魔c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不怎么好说出口： “……那主要是因为，我并非人类。” 卢娜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虽然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这情形也算在魅魔c的掌控范围之内，他还是继续说： “其实，我……” 他的话没说完，卢娜就打断了他： “对不起，老板，虽然打断您说话很不礼貌，但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我必须得问一声……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虽然我开车的技术不好……但把您安全送到医院还是没问题的。” 她的眼神诚恳、真挚，充满了人类之间互帮互助的美好情感。 魅魔c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唯独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人类的一般常识真是……麻烦啊。 说到底，魅魔c正是因为“世界上没有魅魔”这种一般常识，才能顺顺利利地在人类世界生存下去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一般常识，眼下的情况就变得特别……难以处理。 卢娜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八成是觉得他受了什么刺激。 不行，魅魔c唯独受不了被人这么看待： “……其实我是个魅魔。” 啊呀，不好，居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魅魔c觉得，事情有点脱出了他的掌控。 不过，在完全没有这类打算的人面前剖白自己的身份，这在他还是第一次，稍微有些不熟练，多少也算情有可原……吧。 当然，卢娜完全没听懂。 或者说，就算她听懂了，她也不明白： “您说什么？魅、魅、魅……魅魔？” 卢娜当然知道魅魔。 在她玩过的游戏里，多多少少有这样的角色，有着蝙蝠翅膀和尾巴之类的，到处发射粉红爱心，但是……她的老板？是魅魔？ 无论卢娜多么有想象力，也无法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游戏里经常有魅魔之类的角色出现，但显而易见，魅魔在游戏里一向只是杂兵，从来都不是关底大boss。 而现在，她的老板就坐在她面前，对她说他是……魅魔？ 就算他很有魅力，说他是魅魔……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卢娜直直地看向她的老板，冷静地说了四个字： “我不理解。” 卢娜可是个相当通情达理的人，说出“我不理解”这四个字，在她而言，意味着她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亟待重建。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总之，在魅魔c看来，既然她没有表现得惊恐万状，就意味着她实际上还是可以继续听下去。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一些人不能理解的事物的，”魅魔c循循善诱，“比方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眼镜。 魅魔被眼镜遮掩住的奇异魅力，就这样突然暴露在卢娜面前。他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卢娜惊呆了。 一时之间，卢娜说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是深情的眼眸，是暗夜的深潭，是流星一闪而过，是月亮照在玻璃上反射出来的柔光。 如果是一个对此有经验的人，就会意识到，她所见识到的，是纯粹的魔力。浓度极高，在通常的情况之下，只要一瞬间就可以捕获猎物。 但卢娜并不是魅魔c的猎物，因此，这魔力中并没有带多少魅惑。 所以卢娜也只是僵直着一动不动，未能有任何反应。 看见她这样子，魅魔重又把眼镜戴了回去。 魔力被收了回去，卢娜仍然僵直着。 突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的人，很难一下子恢复平常的样子。 这很好理解。 魅魔没有出声叫她，就只是等待。 他看见卢娜变得几乎像是一座石像，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她的皮肤像是雪花石膏，白皙而明亮，很美。她的眼睛里泛着聪明，样子很讨人喜欢。 说起来，卢娜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奇怪事情的那种人。 虽然她弄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她也能意识到，这不是人类世界应有的东西。 她试探着小声问： “所以，你真的是……？” 魅魔c缓缓点头。 她歪了歪头： “我还以为魅魔都是女的。” 所以，她从惊讶里缓过来之后，第一件要问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魅魔c发现，自己确实无法理解这女孩的脑回路。 这问题不是重点，但他还是推了推眼镜框： “你这是带有刻板印象的性别歧视……我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让你当秘书的决定是否正确。” 卢娜浑身一颤，伸出两只手，做出拒绝的姿态，迅速撇清： “我可没有歧视您的意思……您能当我没说过吗？” 她当然没有。 魅魔突然觉得有点头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魅魔之中当然有男性……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这场谈话的重点。” 卢娜闭上嘴巴狂点头，显然不想再说出什么惹祸的话。 魅魔c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选你当秘书的主要原因是，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出现在办公室时，还能专心办公的女员工。” 卢娜当然不会说，他每次出现，她都在拼命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所有的小游戏窗口。 ……果然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老板知道比较好。 所以她点点头，假装一切都尽在掌握： “所以，这是一场测验，那，我通过了吗？” c只是想要测试她的反应，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打算，于是他歪了歪头： “就算是……通过了吧。” 听到“通过”两个字，卢娜的表情顿时变得欢快起来，“太好了。” ……果然，这家伙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魅魔”的问题上啊。 虽然这应该就是魅魔c想要的效果，但当她真的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时……魅魔c还是产生了一点挫败感。 所以，是他的魔力太弱了吗？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具有人类无法抵御魔力的魔物，就算他收住了魅惑，但正常来说，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在这个距离内与魅魔对视。 在这种对视之中，人类的灵魂会暂时被魔力侵染，从而不能自拔地陷入其中。 老实讲，人类的灵魂一旦被这种魔力侵染，着实不能轻易解除，在此之前，魅魔c已经做好了与她发生点什么的准备。 ——大不了再魅惑她忘掉这件事就好。 在这个方面，魅魔的道德观与人类有着相当的差别。 好在她确实通过了考验。 不过……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她对这些事情的反应相当镇静，看起来应该能当个合格的秘书。 魅魔c这样想着……但心里总有个地方觉得怪。 把这样一个可以完全忽略他影响的女孩子放在身边，真的合适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 按说，在此之前，魅魔c已经仔细地考虑过找这女孩做秘书的利弊，反复思量过好几番，自以为已经考虑成熟。 但此时她坐在他面前，表情严肃而冷静，明显与魅魔c原本预料的情况有所不同。 魅魔c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险。 像是他这样的魔物，在世间生存的年月相当长。对危险袭来的预兆总是能够提前预料到。 危险可能以一千种不同的面目接近，但危险的来源相当明确——它们总是起源于一些异常情况。 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种异常究竟从何而来，不过此时已有的迹象，足以让魅魔c感到恐慌。 遇到过魅魔的人类，或许会认为魅魔已经非常危险，但魅魔自己知道，虽然有特殊的精神魔力，但他们毕竟还是一种相当弱小的魔物。 人类因无知而感到安全，但魅魔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魅魔还要危险一百倍的魔物。 那些魔物的名字，魅魔从来不敢提。须知有些魔物有着极为恐怖的能力，只要提及名字，就会凭空出现，然后不幸提起他们名字的人，就会成为猎物。 先是听人提起，然后就在梦里梦见，最后就是入侵现实。 魅魔也有操控梦境的能力，甚至有些魅魔会刻意去接触高阶魔物，以求得突破。 但无论如何，c可不想和那些东西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魅惑魔法，尽量延长自己存在的时间。 说到底，魅魔只是一种柔弱的灵体，必须依附着人类才能生活。他们寄宿在人类的脑中，控制着宿主按照他的期待生活，直到宿主的躯体老去，他们才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对大部分人类来说，被魅魔控制倒也不算是什么很吃亏的事，毕竟，他们总得被什么控制着，就算不是魅魔，也会是别的……魅魔的魔力能让人生变得更容易些，整体来说，这还算是一种共生关系。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每隔三四十年，魅魔就会换一个宿主，魅魔的一生之中，大概要换四五个宿主，直到他的魔力完全耗尽为止。 在魅魔离去之后，他们的宿主仍然会保有此前的大部分记忆，只是丧失了魅惑的能力而已。以人类的敏锐程度而言，他们也很难意识到自己从前是被控制了。 大概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人类能够若无其事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因为他们确切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足以致人死命的危险之物，又或者认为自己不够特别，无法引起别人的兴趣或是注意。 不过魅魔毕竟不是人类，他们熟知各种危险之物，也就因此更能觉察到一些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不经意之间，一些神秘莫测的事物已经悄悄找上门来。 这就是被称作命运的东西了。 无论如何，现代社会还是安全很多，自从魅魔c到这里开了这家公司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以至于他几乎要把这种东西忘掉了。 突如其来的异常，让他脑海中沉寂已久的警铃响了起来。 难道又是“那个东西”吗？ 魅魔c感觉到一阵头痛。 他抬起头，看见那女孩仍是带着愉快的表情坐在后面。 ——她当然是为了那35%的收入，而不是因为陷入被魅惑的愉悦，关于这一点，魅魔c当然不会错认……而这也正是他心烦意乱的缘由。 我这是怎么啦？他心想，我原本的目的不就是要找一个不会被我魅惑的秘书吗？ 在魅魔c心烦意乱的时候，卢娜正坐在后面观察着他的脸。 在被她老板强大的魅惑魔力冲击之后，卢娜发觉，再盯着老板的脸看，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让人紧张了。 应该说，在接受过非常直接的刺激以后，以后再受到些微的魅惑，似乎就可以完全视而不见。 况且，她本来就没有那么敏锐……有时候，迟钝也该算是好事。 老板刚才说她通过了考验，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卢娜是这么理解。 但老板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卢娜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和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魅魔老板一起待在他的车里。 这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万一老板不高兴，已经许诺的多加35%工资、新的职位、甚至工作本身，都一定要泡汤了！ 不得不说，卢娜对“危险”的认知，虽然没有超出正常的框架，但还是和一般人有着些许的差异。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我可以……走了吗？那个，午休马上就要结束了。” 老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冲着她摆了摆手。 卢娜如蒙大赦，迅速溜走了。 等她回到公司，离下午上班的正常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她很想要完全不被人觉察地偷偷溜进工位，没想到正被凌姐逮了个正着。 凌姐双手叉腰，看起来不怒自威。 卢娜嘿嘿傻笑： “凌、凌姐。” 凌姐皱着眉头，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看着她： “你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好在老板不在，否则看到你这副散漫的样子，肯定不会再让你当秘书！” 老板肯定不会在啦，他还在下面车库里坐着呢！ 卢娜偷偷腹诽，只是刚刚坐老板的车回来这种事，不能告诉凌姐啦。 说起来，凌姐其实人很好的……虽然有一点点严厉。不过，之后她就不是自己的上司啦。 凌姐还在皱着眉头看她： “说起来，你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了，我帮你问了人事，她说你可以把电脑搬进老板的办公室。” 卢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 这是卢娜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有了这个消息……什么老板、什么魅魔、什么百分之三十五的工资……全都会被忘光光啦！ 凌姐看着卢娜喜形于色，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不过电脑还要你自己搬哦。” “没关系啦没关系！”卢娜完全没在意，“我力气很大！” 当魅魔c从停车场回到公司里时，他看见卢娜正在搬她的主机箱。 “这个很重吧，”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拉扯了一下西服的袖子，“怎么没人帮忙？” “不用不用！”卢娜谢绝了老板的帮助，“马上就搞定了！” 魅魔c皱着眉头看她： “显示器就不用搬了，”他说，“原来的这个像素和亮度都比较高。” 魅魔c的话只是随口说的，但卢娜听得很高兴。 好的显示器，也是打游戏重要的一部分！ “好的，”卢娜的眼睛明亮，“就用这个了！” 魅魔c看着卢娜连接线路，随口说了一声： “叫后勤的人来就行了。” “没问题，我自己可以搞定，”卢娜说，“反正也不麻烦。” 魅魔c看着她干活儿，没说话。 他发现，自己的确应该是……太久没吃过饭了吧。 男性魅魔亦可以被称作是一种梦魇，可以侵入女性的梦境，在其中寻获他的食粮。出于对雇佣关系的尊重，魅魔c从未对自己公司的员工这样做过。 对各种问题的界限，魅魔c一向分得很清。 除了有时候会让雇员有点神魂颠倒以外……他一直是个好老板。 不过，或许对她是稍微有一点……偏爱。 这种偏爱来自何处？魅魔c没有那么清楚。或许因为在她面前，他可以不用过于克制地收敛魔力，就算稍微漏出来一点，她也没什么反应。 她的感应似乎很钝，但也不是没有机灵的地方……更具体的东西，他还没有琢磨透。 说起来，做出让她来给他当秘书的决定，他还是很犹豫的。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倒是挺愿意就让她就在外面做她喜欢的工作，不过现在，他确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秘书人选。 ……就她吧。 不过，魅魔c的心中始终还萦绕着那点“异常”。 这种“异常”在他心中反复琢磨，来来回回，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虽然明知只要视而不见，这或许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要让他不去注意，委实为难。 而且，说不清在心里的哪一处，他确实想要看看她。 也许是……好奇。 身为一个寿命比人类长很多的魅魔，千奇百怪的事情已经经历了许多，能让他感到惊讶的，早已不再算多。 遇到奇怪的事情……他总归还是想要看一看的。 卢娜全然不知道她的老板在想什么。 她只是很愉快地试用着电脑和她的新显示器，同时迅速往她的老板那边瞥了一眼，以确保他看不见她的屏幕。 在老板办公室里玩小游戏……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卢娜是个现实主义者，做事的时候只考虑现实的可能性，绝对不想冒风险。 比如说……现在这个角度，老板到底能不能看到她的屏幕？ 她小心翼翼地偷瞄，没想到正和魅魔c的眼神撞上。 ！！！ 她吓了一跳，背悚然挺直了。装傻似的一笑： “嘿嘿，嘿嘿嘿。” 老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头看他自己的东西了。 所以，他到底是……能不能看见屏幕啊？ 好纠结！卢娜把屏幕稍稍转动了一点角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不过卢娜还不是很放心，打算等下次老板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到他坐着的那个位置偷偷试验一下。 在此之前……就还是谨慎一些，暂时不要玩小游戏了。 卢娜做好了计划，就又有点东张西望起来。 毕竟，她装好电脑刚刚坐定，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卢娜对秘书的工作一点概念都没有，她从刚开始上班的时候起，就一直写文案到现在。如今突然让她放弃原本的工作，来给老板当秘书，她还真不知道要怎样好。 这会儿原本的秘书已经离职，又找不到人教她。 魅魔c已经观察了她半天，见她始终不知道该干什么，不免出言提醒： “看看记事本。”【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 记事本？卢娜下意识地在电脑桌面上找，打开一个空白记事本之后，她又茫然地看向魅魔c。 “不是那个，”魅魔c温柔地说，“桌面上那个。” “这不就是……”卢娜的话说了一半，才明白老板是什么意思。 她在桌子上张望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卢娜拿起来翻了翻，意识到上面记录的是老板的行程和规划安排。 原来如此。 老板的喜好，还真是复古呢！ 说起来，卢娜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老板这间办公室的整体装修显得相当陈旧，与当下的流行完全不符。 仔细看看，这里除了电脑硬件以外，其他的东西似乎都已经用了十年以上了。 与其说这是复古，还不如说，时间在这间办公室里停滞了。 这里保留的一切习惯，还和十年前一样。 作为一家广告公司，这样的装潢显然不会让客户心里有底…… 难怪老板从来不在他的办公室接待客户。 “……硬件总是要更换，还是实体的本子更容易归档。”魅魔c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卢娜听到他的话，懵懂地点点头，然后就自己翻本子去了。 本子上是老板的日程记录，不过翻了十几页，上面的笔体就换了好几次，显然是由不同的秘书记下来的。 啊……所以就是做这个吧？给老板记下日程，然后接接电话什么的？ 没问题，这个她可以做。 这样想过之后，卢娜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时候，只见她的老板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卢娜灵机一动： 这就是观察老板能不能看到她显示器屏幕的最佳时机吧！！ 卢娜站了起来。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确定老板或是其他人不会突然进来，然后就走到老板的座位前。 老板的椅子好大呀。 椅子的尺寸很大程度上象征着地位，这把巨型座椅让她望而生畏，似乎有点不敢直接坐上去。 不过不坐的话，就看不到老板在这个位置能不能发现她玩小游戏了！ 这是大事！ 所以卢娜还是下定决心坐了下去。 啊……老板的椅子真舒服。不过绝对不能就这么一直坐下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卢娜看向她的屏幕，结果发现……屏幕好像是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而自动关闭了。 唉，真没办法。 卢娜过去重新点亮屏幕，又回到了老板的座位上。她前后晃了晃，又稍稍站起来一点，模拟老板的身高。 好像……还是能看见一点点。 卢娜跑回去又调整了一遍。 当她走回到老板的座椅前面，正准备坐下来再观察一下的时候—— 门开了。 卢娜浑身一激灵，赶紧站起身来。 她的老板诧异地看着她。 “啊……”面对着目前的这种情况，卢娜想要编点瞎话，比如说，她过来是想要替老板擦擦桌子什么的。 但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实在是显得有点太谄媚了。 于是她就只能尴尬地直挺挺地站着。 倒是老板走过来，笑了一声：“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老板始终都是那个样，英俊迷人，和蔼可亲，似乎对一切都不怎么在乎。 这虽然是个问句，倒好像也没有非要让她回答的意思。 于是卢娜满脸通红地支吾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后迅速地回到了座位上。 她完全不敢再往魅魔c那边看了。魅魔c倒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不住地打量她。 在把她调到身边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她很特别了，但还真没发现这孩子原来这么有趣。 说实在，魅魔c还从未这么认真地打量过一个秘书。 在他之前的那些人，虽然也都是经过他的面试才招进来的，但魅魔c也清楚，这些人根本抵御不住他哪怕是无意之间的魅力流露。 因此，他从来都尽量避免打量秘书，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一个已经通过了他的目光测试，应该可以稍微多投射一点注意力。 魅魔c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观察过人类了。 进食的时候倒是会稍微看一下，但也不够仔细。 毕竟，有几个人会仔细端详自己的食物呢？ 魅魔可不是那种在吃饭前疯狂拍照的类型。 但是员工不一样，尤其他的秘书，是帮助他实现职业规划的重要下级，必须要慎重对待。 按理说，作为一个魅魔，在这个社会上找到些吃喝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但是都这年头了，魅魔也是要有事业心的。 这家广告公司他开了十年了，一直没能扩大规模。倒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只是魅魔c觉得……现在的规模刚刚好。 魅魔在这一行业工作，有天然的优势。 他身上散溢出来的魅力，除了会影响员工工作以外，也能给他们带来一些独特的灵感和巧思。 因为老板有着足够的魅力，所以公司规模虽然不大，还是可以拉到足以让一切都顺利运转下去的新单子。 现在秘书的问题也解决了，魅魔c很满意。 但卢娜可没有那么满意。 她感觉到老板的视线，还必须假装没有注意到。 救命！他为什么老看她！ 老板就这么一直打量秘书，难道是正常的吗？！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现在的位置看不到她的屏幕……她这样也没法玩小游戏呀！ 啊，她其实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是工作啦，总不至于换到新职位的第一天就开始玩小游戏…… 这也太明显了……对吧？ 卢娜低头继续翻记事本，找到了上个秘书记录好的今天的日程： “老板，您今天下午四点还有个会议。” “哦，知道了。”老板答应了一声。 卢娜觉得，他的视线仍然在自己身上徘徊不去。 她有这么值得注意吗？！ 这让她如坐针毡，实在受不了，只好转头去看他： “老板，您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魅魔c好像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在看她，“对不起。” 他稍稍调整了坐姿，转回到桌上的笔记本屏幕前。 感觉到目光消失，卢娜松了一口气。 工作时间仍在持续。 第一次在离老板这么近的地方上班，这感觉真有点不习惯。 就算没有任何身体乃至视线上的接触，老板那边还是若有似无地传来魅惑的气息。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应当说，这种感觉让人放松，但同时，和老板待在一间办公室里，实在是一件令人紧张的事情。 卢娜也分辨不清，她的紧张究竟来自于老板的身份，还是说，他那若有似无的魅惑让她感到紧张。 所以他……真的是魅魔？时间不过才刚刚过去几个小时，卢娜就已经有点记不清楚刚才在老板车里开启的那场谈话的内容，只记得老板那双眼睛。 毕竟，这整件事实在是让人太难理解了，要让卢娜的人类大脑就这么轻易接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卢娜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 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魅魔什么的……这都是什么啦！ 在面对无法理解的事情时，卢娜不喜欢考虑太多，更倾向于把它迅速忘掉。 因此，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卢娜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开始整理桌面上的小游戏图标。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想分门别类的放好，也挺麻烦的呢。 她刚刚把一切东西都放好在一个文件夹里，扫了一眼时间： “老板，四点钟快到了。” “哦，把会议讲话的纲要给我。” 卢娜稍微有点茫然。 “在你左手边的抽屉里，”老板出言提醒。 “哦哦，”卢娜赶紧找出他要的东西递给他，随后问：“我需要跟着吗？” 魅魔c沉吟了一会儿：“跟着去吧，虽然没什么太大必要，但可以帮助你尽快熟悉新工作。” “嗯嗯，”卢娜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会做好会议纪要的。” 魅魔c瞥了她一眼，笑得如沐春风：“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老板这个人……啊不是，这个魅魔，还挺亲切的。 这种说法真怪。 在此之前，卢娜冷静地接受了老板的自白，并不意味着她当真有这样高的接受度。 毕竟，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除了暂时接受下来以外，似乎别无他法。 在一段时间之内，卢娜甚至还能秉持着与平常一样的行为举止。 但这只是出于一种惯性。 平常的外表之下，已经蕴藏了疯狂的东西。 不过，卢娜自己还没有完全发觉。 在这个问题上，魅魔c比她有经验得多。 他看出这女孩表现得相当冷静，但实际上，她可能确实有点吓着了。 这多多少少算是他的责任。 魅魔c觉得自己应该弥补，不过……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他只好叫了一声： “……卢娜？” 他的声音把卢娜吓了一跳，她手里的本子掉到了地上： “啊？什么？” 魅魔c走过去，替她捡起本子，站起身扶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轻声暗示： “我可是把我的秘密都交给你了……你明白吗？” 魅魔c并没有使用魅惑。 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他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人陷入沉醉。 卢娜有点愣愣怔怔的： “明白什么？” 该说这孩子是精神格外健全呢，还是迟钝呢？ 魅魔c不得不把事情说得更加明确一点： “我可不会把我是魅魔这样的事，告诉每一个在我身边办公的秘书……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事，至少，公司里目前只有你知道。” 这种时候，卢娜的反应倒是很快： “为什么告诉我？” “当然是因为我信任你，”魅魔c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显得极为醉人，“你是我最好的员工，对不对？” 最好的员工？卢娜可不这么认为。 毕竟，凌姐刚刚还吐槽过，她完成的工作量比别人都要少。 这种事被人挑明了说出来……实在太不好意思啦！ 卢娜稍微有点脸红。 魅魔看出了她神态的变化，不过他已经意识到，这种程度的脸红，与他的魅惑没什么关系。 毕竟，这孩子的脑回路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能信任你，对不对？”魅魔继续用轻柔的声音说，“毕竟就算你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让人觉得你是疯了。” “当然，”卢娜快速地说，“我不会和别人讲的。” 她当然不会和别人讲。这一点，魅魔很清楚。 他对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让她保守秘密，只是为了要……让他们之间显得亲近一点。 毕竟，这样工作起来更容易一些，对不对？ 魅魔c对卢娜的反应很满意，不过当卢娜收拾起笔记本准备去做会议纪要的时候……她才突然发觉，她平常只为小游戏疯狂跳动的内心，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失衡了。 这感觉很怪，卢娜从前没有经历过。老板和他的怪异身份破坏了卢娜稳定的生活，让她感到慌乱。 该怎么反应才好？ 卢娜不知所措，好在她还知道这是在公司。 这仅存的理智让她仍然能够以平常的态度向同事们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老板的新秘书。”【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 在此次的会议之中，卢娜见到的都是些其他部门不太熟悉的同事。 这倒是让挺人放松。 毕竟，她是秘书，只要缩在一旁的角落里记录就行了。 如果她要是和原本自己部门的同事一起……肯定会被笑的。 就只有这个，卢娜绝对绝对接受不了！ 一场会议开完，同事们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卢娜还在往本子上记最后一句话，状态相当认真。 似乎完全没发现她的老板已经往她这边走过来。 “把会议记录拿来给我看看。” 听他这样说，卢娜赶紧把本子递了过去。 “还可以，以后就照这样记就可以，”魅魔c夸了她一句，“不过……这是什么？” 魅魔c指了指本子角上画着的一个小小的笑脸。 “啊——对不起！”卢娜的脸刷地红透了，“一没忍住就……” 魅魔c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慢慢来，下次记得不要画在这个本子上……要存档的。” “那这个呢？我需要重写一遍吗？” “不用了，”魅魔c说，“反正只是公司内部的存档，最后也只有我在看。” 他继续长长地叹气，显然，要让这女孩看起来像是个合格的秘书，还需要一段时间。 卢娜嘿嘿一笑。 大概这就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虽然对新的工作内容还不太熟悉，不过无论如何，老板还是挺宽容的。 卢娜对做秘书这件事没什么信心，不过考虑到老板足够宽容……她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 只要做好秘书的工作、严守老板的秘密……就行了吧？ 这其实并不算很麻烦，毕竟，秘书的工作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至于老板的秘密…… 是什么来着？ 面对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况，卢娜选择了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忘记。 说到底，这也不是她自己能选的啦。 归根结底，人类的大脑就是这样运作的，它会把人认知以外的事情隐藏起来，直到人能够理解的时候才拿出来……或者永远不拿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日子总还是一样地过，并不会因为谁记得什么或者不记得什么，就突然山崩地裂之类的。 反正卢娜只要保证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拿到比原来高35%的工资就好了。 卢娜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她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向老板一笑。 魅魔c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发生了变化。 啊呀呀，真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姑娘。 明明这女孩看起来聪明又乖巧，长相讨人喜欢，但又没漂亮到会惹麻烦的程度，应该挺适合当秘书的…… 但是，似乎意外地会在奇怪的地方出纰漏呢。 此前魅魔c一直都在留神，避免让秘书太过在意自己。 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在意起自己的秘书来。 作为一个在人类世界生活的魅魔，c一向把自己生活的各个侧面分得很开。 工作是工作，进食是进食。至于工作和进食以外的私生活，那是魅魔c的私人领域，没有任何人能闯入其中。 魅魔c严格地把自己放在框架之中，非常习惯，也非常自在。 但是眼前这女孩，虽然刚刚才成为他的秘书，却已经在他的框架之中击打出一道裂痕。 她将会成为他生活中的不安定因素。 魅魔c下了定论。 不安定，也就意味着变化；变化，可能带来危险。 早就预感到变化存在的魅魔c，发现自己可能正站在人生选择的十字路口。 一个看似简单的选择，可能会导致一切都发生变化。 身为魅魔，c明确地知道命运的力量。 在命运的注视之下，无论魅魔还是人类都一样脆弱，稍不留神，就会被碾为齑粉。 正因为他是如此地小心谨慎，他曾经无数次从命运的爪牙之下逃离，一切顺遂地活到了今日。 但是这一次，魅魔c决定要拥抱命运。 倒不是说他要做什么……他只是按兵不动，留在原地观察事态将会如何发展。 也……观察自身。 尽管活了好几百年，魅魔c并不敢说自己就很了解自己。 在面对意外之时，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魅魔c并不真正确定。 命运的迷人之处大概也正在于此，无论如何，它总是要带来不确定。这种不确定让人深深迷恋，以至于忘记了危险。 魅魔c已经过了数百年远离危险的时光，现在……似乎是拥抱它的时候了。 或许为了表明一种要与命运握手言和的态度，魅魔c开口问卢娜： “请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晚上我有没有要出席的商务晚宴。” 卢娜拿起本子一顿狂翻： “没有。” 魅魔c递给她一张卡片： “今晚六点，我要在这家餐厅用餐，你帮我订两个座位。” “好的！” 卢娜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卡片。 这个，应该是老板喜欢的餐厅吧。 她看了看卡片，觉得自己应该是曾经从这家餐厅门口路过过，但是这么贵的餐厅，她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看起来，老板似乎要和什么人一起吃饭。 卢娜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接触到了老板的私生活。 啊，这可不好！忘掉忘掉！统统忘掉！ 卢娜给餐厅打了电话，然后向老板通报： “老板，餐厅订好了！” “哦，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下班了。” “下班？”卢娜看了看时间，“这么早？” “你今天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了，”魅魔c看着她，温和地说，“第一天做自己不熟悉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啊……没什么的！” 卢娜还想再谦虚几句，不过想到最好不要让老板打消让她早下班的念头，她适时闭上了嘴。 魅魔c看着她笑： “走吧。” 卢娜已经不需要老板再多说一句，迅速收拾起包，拿着就走了。 魅魔c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向后靠在了座椅靠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这女孩，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簿，随手划了两下，选定了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今天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再说卢娜这边，她比平常早下班一个多小时，铆足了劲儿想要找个机会把这一个多小时浪费出去。 或许是老板让她订的餐厅提醒了她，她有个朋友，恰好就在那家餐厅附近工作，平常下班时间比她稍微早一点，如果她现在过去……或许能有机会和她一起吃个晚饭。 她们当然不会去老板去的那种贵到不行的餐厅，只会选一家平价餐馆，不过，只要和朋友在一起，一切都会很好的。 卢娜摩拳擦掌，感觉很高兴。一边用手机联系朋友，一边乘车往那边走过去。 至于魅魔c这边，他与人约定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去接他的女伴。 这一次魅魔c邀请一同用餐的熟人，是这座城市里少数几个与魅魔c有固定往来的人之一。这位a女士与魅魔c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每隔一段时间，魅魔c就会到她家里去，将她催眠，然后将她一段时间以来积累的梦境全部吞噬。 如此，想要摆脱回忆和梦境的女士得到了安宁，魅魔c则得到了一顿饱餐。 那位女士大概认为魅魔c是个神秘的催眠师之类的，不过在魅魔c看来，他们的这种关系，或者也可以叫做……饭搭子？ 大概正因为这个，魅魔c才决定要请她吃饭的。 无论如何，她很聪明。魅魔c怀疑，她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只是两个人出于某种默契，什么都没有提过。 餐厅给魅魔c留了个靠窗的好位置，两人分头坐好，a女士笑了一声： “认识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请我吃饭。” “我的错，”魅魔c笑了一声，“我本来应该早点这么做的。”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a女士凝望着魅魔c的眼睛，“如果不是你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自己的梦境。” 她是第二个能够直视他眼睛的人，魅魔c觉得，应该是催眠她的次数太多，所以她对他的魔法已经形成了相当的抵御能力……当然，也或者是她过去回忆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她从一开始就对他的魅力无动于衷。 魅魔c无意探寻她的秘密，也从来没想要聘请她来当秘书……不过，像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或许可以作为朋友往来。 他向她一笑： “愿为您效劳。” 他们这顿晚餐吃得很愉快，当然，主要是a女士在吃，至于魅魔c……他只是象征性地尝上一点儿。 魅魔可以品尝人类的食物，但领略不到多少美食的妙处，而且这些食物并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养分，魅魔c还是要靠吞噬充满各种情感和欲望的梦境维生。 今天约见了a女士，晚上他就可以品尝到a女士积累的梦境，因此，他对眼前的食物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为了维持躯体的生存，才尝上一点。 a女士倒是饶有兴致，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桌上的菜品。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魅魔c突然发觉，他可能不应该约a女士出来。 她有点太聪明，如果他在她面前说太多话……可能会把自己暴露得太多了。 于是他无意识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望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巧，卢娜此刻正站在窗外，无意识地往里望。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样恰好对上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 卢娜并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 这完完全全是个意外。 她原本计划得很好，准备利用这多出来的一小时和好朋友约个晚饭。 可是当她刚走到朋友工作的办公楼下，朋友才发来消息说，上司刚刚让她临时加班……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完。 果然，临时约会总是不会有好下场。 卢娜稍微有点沮丧，但还没沮丧到要直接回家去的程度。 于是她开始自己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这一片不是她平时经常活动的区域，路径不太熟悉，但还大致辨得出方向。 她也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到处乱走，准备随便找一家店，吃点什么东西就算了。 卢娜找到一家卖小馄饨的铺子，是那种只用筷子头抹一点馅儿的馄饨，没有什么肉，只不过吃个味道，汤里放上紫菜虾皮香菜之类，很鲜。 卢娜喜欢这东西。 她坐下来吃了一碗馄饨，温暖的汤让她的胃开始暖和起来，没能和朋友见上面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吃饱了饭，也该回去了。 卢娜这么想，也就慢悠悠地往回溜达着。 她路径不熟，转来转去，就又转回到她帮老板订座的那家餐厅门前。 她的脚步稍微顿了一顿。 “嗨！” 前面有人招呼她，她一抬头，愣住了。 眼前招呼她的，是她在十八岁的时候曾经喜欢过的人。 那段时间很短暂，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在一起就分开了，也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分开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前的事情，想来谁都说不清楚了。 “啊……”她也只能发出这样一声，说不清是吃惊，还是招呼。 对方倒好像挺自然似的，笑了一声： “你也在这一片上班吗？” “没有……”卢娜摇了摇头，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好不容易才吐出字来，“我只不过是路过。” 是的，路过，所以现在就应该要走了。 卢娜觉得，自己应该先走，表现得比对方更轻快一些。 这样，才显得她已经把他忘了，并不把十年前的事情当回事，只是一味轻松愉快。 和他一样。 可是她的胃里好像装了铅块，无论如何也轻快不起来。 好沉重，好像要坠断了肝肠。 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觉察一样，只是说了一声： “那，我要回去加班了。” “嗯，加油。” 卢娜拼命想要撑起嘴角，笑一笑，表演出一点轻快。 但是好难。 最后也不知道，她露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无论如何，她努力过了。 卢娜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转头看向旁边餐厅的落地窗，想要看看自己的表情。 一定很难看吧。 不过，餐厅里的灯光比外面亮。 所以卢娜未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她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老板的眼睛。 老板的出现，顿时把卢娜从回忆里瞬间拉扯到现实。 卢娜浑身一激灵。 透过眼镜和落地窗玻璃这两重阻隔，老板目光的魔力被减少了很多。 但是…… 光是老板这个人的存在，就足以让她转移注意力了。 说起来，老板今天……是在跟人约会吧？ 她小心翼翼地往老板的座位对面瞟了一眼。 老板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女士。 虽然对方好像也没比她大几岁，但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贵，给人一种很成熟的感觉。 正是卢娜最羡慕的那种大姐姐！ 也只有这种类型的大姐姐才配得上老板！ 卢娜低下头，扯了扯身上三十九块钱两件买的的t恤衫。 她倒也不是没钱买那类衣服……只不过就是……穿这个最方便了。 她这种一心扑在工作（和小游戏）上的女生就是会有这种问题，绝对不想穿超过一百块钱的衣服，也不太会打扮。 所以无论几岁看起来都像是小孩啦。 当初和那个家伙没能走到最后，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吗？ 或许，或许，或许。 卢娜下定决心不去想这些。不过，目前的情况，似乎也很难办。 老板还在看着她，完全没有移开眼睛的意思。 ……是觉得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吗？ 不管怎么说，老板可是在约会啊！！ 无论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真的没问题吗？！ 卢娜很想要敲敲窗户，提醒老板一下。 但是老板应该不会明白她的意思吧？ 而且，如果敲窗户的话，正在约会的另一方应该也会发现了。 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她为什么敲窗户什么的？ 或者，其实她应该转头就走？ 但是……老板还在盯着她呢，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礼貌？ 一瞬之间，卢娜已经闪过了十八个念头。 但是好像一个都实施不了。 啊啊啊为什么要把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放在这样为难的位置上啊！ 天地良心，她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顺便有个地方摸鱼）而已！ 不知道应该如何行动的卢娜，只好在原地僵直不动。 而在窗子的另外一边，魅魔c还在凝视着卢娜。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缘由。魅魔c发觉她此时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这孩子平常就有些呆呆的，做起事来又有点冒失，无论做出怎样的表情都不奇怪。 但她此时的表情，c从没在她脸上看过，却再熟悉不过——这是作为他食物的女人才会露出的表情，是他身为魅魔最熟悉的表情。 如果用一些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来描述，她就好像是……丢失了心。 这家伙居然也会露出这种样子吗？ 魅魔c多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她是他的秘书，也就是说，是帮助他工作的人。按照魅魔c的一般准则，他不会把她引入他的私人生活。 无论她的表情多么美味，他都不会动她的。 但他确实有些好奇，而且……这里也确实不是在公司里。 这样不明确的场所，多多少少让魅魔的原则有一点松动。 然后，她的表情又变了，似乎显得很着急的样子，她举起一只手，好像要敲玻璃，但最终又放下了。 她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吗？ 这时候，a女士注意到魅魔c已经盯了外面好一会儿。 虽然她和魅魔c之间，有一些不问问题的默契，不过像这样临时的发问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她问： “在看什么？” 魅魔c收回了目光： “外面那个孩子，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至于她是他秘书的事……魅魔c没有提。 说起来，a女士可能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家公司……这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a女士也往外看了一眼： “这么巧？要叫她进来一起吃点吗？” “不了吧，”魅魔c做下了决断，“等一会儿还是去你那里。” 虽然觉察到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但魅魔c并不打算不眠不休，让一切进展得太快。 今天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他已经饿了。 a女士微笑起来，露出一种好像知道一切似的表情： “没问题，我最近也正感觉有点压力。” 或许是a女士的这种表情让魅魔c感觉有点不快，他执意想要向a女士表明，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又梦见那个人了吗？” “啊，是啊，”a女士的表情始终没有变，仍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语气轻快，“只要稍微有一点分神就会梦到，虽然梦里总是很快乐，但醒来就会增添许多烦恼呢。”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魅魔c觉得自己实际上有点讨厌这样的女人……明明感情很强烈，却完全不表露出来，没人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她的梦总还是很美味的。 对于魅魔来说，梦与梦之间，口味的差别很大。 包含丰富情感的梦吃起来会很有满足感，悲伤的梦会有一点微微的咸味和酸味，快乐的梦则是纯甜的。至于因恐惧而生的梦，味道有些怪异，不排除有些魅魔有这种小众口味的爱好……但c不喜欢这个。 一般来说，魅魔们最喜欢的是包含恋爱情感的梦，这种梦境口味丰富，富有层次感，回味悠长。 很多魅魔会为此特意去魅惑人类女性，让她们对他生出恋爱情感，这样产生出来的梦，就像是专属于他的私人订制，对魅魔来说总是最合口味的。 不过魅魔c不干这种事。 他厌恶风险，并不想为了口腹之欲，无端引人记恨。 像是a女士这种能够稳定生产出饱含感情梦境的女性，正是他所需要的取食对象。 魅魔在品尝梦境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并不会读取其中的内容，不过吞噬了太多之后，不可避免地要产生一点副作用。 比如说，偶尔，魅魔的脑海之中，也会浮现出a女士昔日恋人的脸。 啊……这就有点让人恶心了。 雄性魅魔讨厌男性，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不过像魅魔c选择的这种生活方式，基本上不能避免遇到这种事。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减少与a女士见面的次数，选择去找别人取食。 不过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找过a女士了，所以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点一点头： “吃好了吗？我们走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 一天之内，居然连续碰到老板两次。 卢娜觉得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不要总在老板平常行动的区域活动。 离老板的生活远一点，无论对她还是对老板，都有好处。 就像是今天，万一她打扰了老板约会，明天上班绝对不会好过。 明明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下班，按说应该是件好事……想不到今天居然会这么不顺利。 卢娜长长地叹气。 碰见老板的惊讶很快就会消弭，但另外一些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胃里的铅块仍然还在，沉甸甸，冰冰凉，堵在那里，让人难受。 与过去的情感偶然相遇，发现对方已经忘记，而自己却并未释怀。 甚至，原本已经忘却了的事情，也都翻涌上来。 这样的感觉大概是最糟糕的。 那一碗小馄饨带来的好心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如今留下的只有悲凉。 凄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卢娜明白自己非得快点离开这里不可。 她要逃离的是什么？过去吗？回忆吗？ 卢娜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逃走，可是，此时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好像完全走不动路。 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机器人，机械地走过人行横道线。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巧合发生，其他的巧合就会接二连三。 a女士坐在魅魔c的车里，正在等红灯。 她的眼神似乎格外好。 “刚才走过去那女孩，是你公司里的那个员工？” “嗯，”魅魔c答应了一声，“就是她。” “要不要过去看看？”a女士有点担心地问，“她看起来不太对劲。” 魅魔c犹豫了一下。 “不了吧，”他终于说，“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不太想过问员工的私生活。” a女士耸了耸肩膀，大概是在说随他的便。 魅魔c说完了，也并不再说别的，他有点心不在焉，不想再和a女士聊天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a女士的家。 这是一间很小的公寓，里面只放了两只沙发和茶几，并没有其他的家具，看起来应该只是一间临时住宅，并不是a女士平日常住的地方，究竟这里是专门为与他见面设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用途，魅魔c没有问过。 “开始吧。”她说。 魅魔c摘下了眼镜，对她释放出魅惑的魔法。 效果似乎不是很好，a女士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平静： “你今天心不在焉。” a女士最让人讨厌的就是这一点。 无论她看到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 “……如果你在意刚才那女孩，你应该去找她。” 居然还是这样没完没了。 “不了吧，”魅魔c说，“她只是我的员工……我可以明天上班再问她。” 这句话与其说是答复a女士的，不如说是在回答自己。 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就应该这样。 a女士盯着他的眼睛： “有些事，如果做得不及时，将来说不定会后悔的。” 魅魔c皱了皱眉： “你今天话很多。” a女士用两手托着腮，稍微噘了噘嘴： “你请我吃饭，我把你当朋友才说这么多的。” “看来我不该请你吃饭。” a女士挑挑眉毛，做了个怪相： “那也随你。” 她打开钱夹，拿出几张百元纸钞递给他： “餐费。” 魅魔c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什么年代了，你还随身携带纸币？” “就为了防你这种人说这种话。” 魅魔c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女人做人太过无懈可击，是会招人讨厌的。” “难道也没人跟你说过，爱说教的男人才是最最让人讨厌的？” 魅魔c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看来我们两个都很讨厌对方。” “没错，”a女士闭了一下眼睛，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但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需要彼此。” 当然，当然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a女士，c真的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寻找一个固定的进食对象。 如果没有他在，a女士显然也要承受许多烦恼。 a女士未必清楚他究竟能她这里得到什么，但她能觉察得到，他需要她，就像她需要他一样。 这两个人不情不愿地被绑在同一条船上，彼此都能获得好处。 “来吧。”她说。 她准备好了，魅魔c再一次对她用了催眠的法术。 或许因为这一次他有点生气，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一瞬间，a女士的眼神就变得空洞起来。 看着一个一向无懈可击的女人眼神变成这种模样，其实有点可怕。 魅魔c吻上了她的前额，她的梦境就这样被他吸走了。 a女士的梦境味道总是很好。 在微甜中稍微带一点苦涩，是成年魅魔能够欣赏的味道。 虽然a女士已经有三十多岁，但她的梦境与恋爱中少女的梦境类似，但又增添了一点时间带来的醇厚，是最上等的美味。 魅魔c对这种事有经验，这些梦境来自于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即使已经过去许多年，梦境仍然在给她带来影响。 “好了。” 梦境被魅魔c吞噬掉之后，那原本已经变得空洞的眼神里，隐隐竟透出绝望来，魅魔c几乎不忍再看她的脸。 他解除掉了自己的魅惑魔法，很快，a女士就又恢复了平常无懈可击的模样。 不过，在看过她绝望模样的人眼中，这种无懈可击，亦是一种伪装。 她向他点头致意： “谢谢。” “愿意为您效劳。” 这是两句固定的客套，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就有什么额外的感情。 魅魔c离开了。 因少有的饱食感到餍足之后，卢娜又回到了魅魔c的脑海。 那女孩的眼神让他不安。 他原本以为她是他所见的最稳定的人类——也许仅次于a女士，这也仅仅是因为她还年轻，因此才不像a女士那么气定神闲。 或许他想错了。 那女孩大概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能够做到不动如山。 也说不定她是个麻烦精。 或者换种说法，是个……搅动命运之人。 啊，这一点他实际上早就已经知道了。 命运的波动就像是海浪一般，总有潮起潮落之时。 好几个巧合都在这一天之内发生，魅魔c觉得，这一波命运的扰动，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稍微评估一下，似乎并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真是太好了。 不过，那女孩的眼神，总是在他脑海之中摇曳。 魅魔c觉得有点心慌。 心慌，这又是一个不妙的反应。 这标志着命运在往第二个节点进发，开始入侵躯体。“心慌”一开始只是一种感觉，但如果拖延得久了，就会让躯体受损，造成难以修复的损伤。 说到底，魅魔的心脏也只是人类的心脏而已。 如果心脏毁坏得太快，魅魔就不得不更换宿主，宿主更换得太多，是会死掉的。 魅魔c活了两百多年，能一直活着的诀窍之一，就是保持心情的稳定。 他很有经验。 但有些事，并不是有经验就一定行的。 就好像此时的心慌，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是一定平复不下来的。 按理说，他作为老板，应该有秘书的电话。 偏偏她今天刚刚才成为他的秘书，他还没来得及把她的电话记下来。 如果要找她，只好回公司去翻员工联络簿，而公司大门的钥匙，现在并不在他手头。 ……还是算了吧。 这才刚刚是她给他当秘书的第一天。 魅魔c并不想为一点点事搞得兴师动众，让人产生什么不应当的猜想。 然而a女士的话似乎又浮现在他耳边： “……将来说不定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全是瞎胡闹。她只不过是他的秘书而已！ 魅魔c发觉自己有些气恼，也不知道是在生a女士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过，应当是没有在生卢娜的气吧。 那女孩方才往窗玻璃里面望的模样，此时又好像就在眼前。 a女士的秘密，魅魔c虽然无心窥探，但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卢娜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起，魅魔c就打了个寒噤。 不，不对，他不想知道她的秘密。她只不过是比别人更能承受魅惑，这又有什么问题啦！ 魅魔c这样告诉自己。 她只是他的秘书而已。 因为是新来的秘书，而且他对她期望很高，一切又都这么巧合，所以他难免要对她多留心一点。 这都很正常，没什么的。 是a女士误会了。 a女士平常总是显得那么冷静，那么睿智，显得她好像洞察一切，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猜得出，其实她知道什么呢？ 她只是自作聪明罢了。 无论如何，她也只有三十几岁，人世间的经验还很不足够，并不像他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对一切都很有经验了。 魅魔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虽然魅魔非常擅长迷惑人心，但要说记忆和判断分析的能力……其实他也不比一般的人类强。 所以，虽然他对于和命运有关的事情特别了解，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一切事的判断，甚至对他自己的判断，他还真不一定就比a女士了解得更多。 事实上，魅魔c也知道，有关他的很多事情，a女士都已经说中过。 或许，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处于命运旋涡的中央，当一切开始转动，他或许就要被吞噬。【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 卢娜对她老板复杂的心绪一无所知。 她自己的心境已经够糟糕，无意再去关注其他人了。 更何况，她过马路的时候本来也没有看见他。 她只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知她的行动已经开始扰动原本正常运行的命运，给这个固定的世界增添了变数。 这天夜里，总共有三人失眠。 第二天早上，卢娜上班的时候，还没能完全缓过劲儿来。 按说她这才是第二天到新岗位的，应该让自己显得更加积极一些，精神一点。她本来不是干这一行的，专业素养不够，更应该用饱满的精神弥补。 可她昨天夜里实在过于难受，今天能打起精神上班已属不易，实在没有额外的精力再去展现饱满的热情了。 没想到，等她到了办公室，突然发现，她的老板居然也显得萎靡不振，格外没有精神。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面色苍白，甚至还有了黑眼圈，看起来很疲惫。 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约会……不顺利吗？” “啊，那不是个约会。”老板这样回答，随后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不是约会？那又是什么呢？ 卢娜知道自己不该问了。打听老板的隐私可不是什么专业秘书该有的行为。 但这并不能拦阻住好奇。 到底是什么能让老板的状态变得这么糟，尤其在他还是个……的前提下？ 想到“魅魔”两个字的时候，卢娜的脑子里空了一拍，改用六个点的省略号代替。 无论如何，要让卢娜把老板和她脑海里的“魅魔”划等号，还是太难了。 虽然老板说她对魅魔的看法是种刻板印象，但“魅魔是一种有角和尾巴，胸部很大的女性npc”这种不知何时形成的概念，一时半会还没法更改。如果在想象中的魅魔身体贴上老板的脸，似乎有些过分可怕了。 于是，在想到“魅魔”两个字的时候，卢娜脑袋里自动消了音。 对卢娜来说，这是对老板的尊重。 如果老板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当秘书了！ 这时候，只见魅魔c坐直了身体，两个手肘搭在桌上，问： “那么你呢？你昨天晚上怎么了？” 啊？昨天晚上？ 本来就已经脆弱不堪的胃里，似乎又被老板强行塞进了铅块。 卢娜扭过头，装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没怎么啊。” 老板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失魂落魄的，怎么能说没事？昨天你过马路的时候，我看见你来着。” “失魂落魄”这个词，倒是形容得颇为准确。 此时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同情，显得格外温柔，似乎在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和他讲。 从老板关心员工的角度来看，应该也很合理吧。 卢娜正处在脆弱的时候，魅魔目光对她的影响力增强了。 这让卢娜在一瞬之间几乎产生了冲动，想要把整个故事都告诉他。 但是这不可能。 但凡还有一丝理智，谁会把十年前的失恋故事，讲给刚刚才要开始一起工作的老板听啊！ 等等！ 卢娜突然觉察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她刚刚问完老板约会的事情，老板紧接着就问她昨天怎么了，这一定是—— 老板在打击报复！ 肯定是约会不顺利，所以拿她撒气！ 她怎么这么笨，直直往老板枪口上撞！ 呼—— 卢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这样照顾老板的心情，大概也是秘书的日常工作吧。 她抬头看了看老板。 如果当真什么都不说，恐怕不能轻易解决。 “就是碰巧……”她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魅魔c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言辞以外的内容：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啊？没有。” 说到这里，卢娜感觉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沉下去，沉下去。 好像陷入深海，好像即将溺水。 已经忘却了的画面，开始在脑海之中闪回。 卢娜突然头痛欲裂。 魅魔c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找到类似a女士那样固定的饭搭子之前，他会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摄食。 他会在那里遇到一些喝醉了的女孩，脑子里装满了悲伤故事。他总是很好心地把她们带走，找个地方安置好，然后吞噬掉故事。 这样，两方面都算是能得到些好处。 不过，喝醉的女孩脑子里也浸着酒精，即使只是吞噬掉故事，也会让他变得醺醺然。况且如果让熟人见到他和喝醉的女孩一起，难免会让一切变得难以解释。 所以，后来他就只和固定的人一起行动了。 卢娜显然没有喝酒，但她的状态不比他见过的那些女孩好。 魅魔c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如果她是陌生人的话。 但是他早已经下过许多决心，绝对不与自己的员工发展超越工作以外的关系。 虽然她已经知道他是魅魔了。 无论如何，梦境被吞噬，会带来很多副作用。 比如说，那些与梦境相关之人，事，物，会在记忆之中变得越发浅淡。 比如说，梦境被吞噬之后，现实世界看起来就会逐渐与梦境趋同。 a女士多多少少已经有点这种倾向，脚不沾地，看起来好像活在梦里。 这样的方式对像a女士那样的人来说固然是种解脱，但对卢娜来说可未必。 搅乱自己新任秘书的大脑……真的好吗？ 或许不是很合适吧。 卢娜的事情和a女士不同，这只是一个意外，很快她就会好了。 魅魔c按住她的肩膀： “先坐下。” 他为她接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 卢娜本能地捧住了杯子，慢慢啜饮。 水是温热的，温度正好，让卢娜的胃稍微暖和了一点。 “没关系，”魅魔说，“你不用说的。” “……谢谢，”她的声音有一点嘶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没什么，”魅魔c柔声安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怎么办。” 卢娜抬起头看着他：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都差不多，”魅魔c很坦率，“恋爱呀，失恋呀，曾经有过的难以磨灭的爱呀……无非都是这些事，差不多。” 卢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她说，“让您看笑话了。” “这不算什么笑话，”魅魔严肃地说，“人类就是会遇到这种事。” 卢娜抬头看了看他： “魅魔不会遇到吗？” 魅魔c摇摇头： “魅魔的大脑和人类不同。” 更多的话，魅魔c没有说。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工作的时间。” “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魅魔说，“如果你允许的话……” 他其实并未等待许可，只是伸出一根食指，按在了卢娜的前额上。 他从她的脑中抽取了一点点回忆。 这是魅魔擅长的小花招，可以消除一点临时的短期记忆。 只有一点点，大概十几分钟那么长，正好把这段对话消掉，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 他刚把手指从她前额放下来，就听见卢娜急急忙忙地问： “约会不顺利吗？” 好的，她的记忆确确实实回到上一个节点了。 “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他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那不是个约会。” 魅魔c的语气极为温柔。 卢娜觉出有一点不对劲。 刚才他好像在座位那边坐着，是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 这种怪异感让她颤抖了一下，手里捧着的水杯摔到了地上。 ……她是什么时候拿的水杯来着？ 卢娜陷入一瞬之间的恍惚。 “没什么的，”魅魔赶紧说，“你只是太累了。” 他扶着她，走回到她的办公桌前面坐下来。 卢娜摸了摸头： “我可能有点头晕。” “那就回家休息吧，”魅魔c说，“明天再来。” 卢娜诧异地看着眼前极为好说话的老板。 “没事的，”魅魔c又说，“少上一天班，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停了停，又问： “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句就把卢娜吓得清醒了： “不不不还是不用了！” “那就自己回去，”魅魔c笑笑，“喝杯甜奶茶，再好好睡一觉。” 卢娜想了想。 “我还是想要留下，”她说，“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反而更心烦。” 魅魔c笑笑： “那就留下，找点简单的事情做。” 在卢娜的概念里，“简单的事情”就意味着玩小游戏。 大概是因为昨天老板见她状态不好，今天他的态度相当宽容，所以果然是个……玩小游戏的好时机吧！ 自从搬到老板的办公室里，她还没有玩过小游戏，这可是转换心情的利器！ 卢娜欲盖弥彰地转动了一下显示器屏幕，然后就开始玩起来。 最经典的小游戏，当然是俄罗斯方块！ 卢娜有意要用玩小游戏的方式，把一切全部忘记。 不得不说，这招还挺好使的。 有点手残的卢娜，为了消掉不断掉落下来的方块，张牙舞爪，手忙脚乱。 正玩得热火朝天，卢娜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这块放在左边比较好。” ？？？ 这是……谁在说话？ 卢娜颤颤巍巍回过头去，只见她的老板此时站在她背后，一只手扶着她的椅背，专注地看她玩。 啊啊啊啊啊天哪！！！【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 卢娜做梦也没想过这样的场景：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老板站在她背后看她玩小游戏，而且还给她支招。 苍天啊，谁能受得了这个！ 在办公室玩小游戏，最大的乐趣，归根结底是利用工作时间摸鱼，感受带薪玩小游戏的爽快，从资本家老板那里夺回被低价抢走的时间！ 但是老板突然出现，在背后看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愧疚感。 是的，无论怎样，在办公室玩游戏，确实不很恰当，老板的出现，就像是在提醒她，她毕竟还是拿了薪水的……而且最近还涨了。 被老板看见之后，带薪玩小游戏的快乐，顿时荡然无存！ 卢娜回头，向着老板尴尬一笑： “嘿嘿。” 老板眯眯眼睛： “所以，你一定要把原来的电脑搬过来……就是为了玩这个？” 啊，小心思完全被戳穿，真是太尴尬了。 尴尬指数已经要爆表了啊！ 难道她应该老老实实承认？还是说……想点更好的理由？ 卢娜一闪念—— 什么也没想出来，完全失败了。 但是，要承认这个也太尴尬了吧！ 卢娜只能继续机械地发出笑声： “嘿嘿。” 老板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卢娜的窘状，近乎天真地转头看着她： “还有别的吗？” 好、好近！ 虽然卢娜对老板的眼神免疫，但、但他这也离得太近了！ 卢娜刚刚接受这项工作的时候，可没有人和她说老板会经常离她这么近！！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好像一只被猫盯上的仓鼠。 而老板已经擅自拿起了鼠标—— 按理说，这家公司的电脑都是老板的财产，卢娜完全没有理由制止他。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打开了她偷藏小游戏的收藏夹，甚至还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隐藏在硬盘深处、取名叫“参考资料”的小游戏文件夹！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收藏！就这样完全、彻底暴露了！ 她到底应该感觉到焦虑，挫败，尴尬，还是紧张？ 多重情绪一起袭来，卢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整个人完全宕机。 老板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一样，还在欣赏着她的收藏： “啊……这个很经典啊，我也玩过。” 看着老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卢娜小心翼翼开口： “老板，你能不能——” 到底想要让老板干什么，卢娜实际上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可是没想到，老板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 “……把你的电脑借给我用一阵吧。” ！！？ 这一句话，对卢娜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什么？老板？要？借？她的……小电？ 是的，卢娜给她的电脑起了个昵称。 虽然小电明摆着是公司财产，但她对它充满感情，这这这可是她、她、她的小电啊！ 跟随了她好几年！里面装满小游戏！ 当然啦，还有一些收藏的壁纸、音乐、之类之类的东西…… 卢娜本能地想说不借。 但她也知道，老板说“借”不过是客套客套。 归根结底，小电是公司财产，公司是老板一个人的公司，也就是说，小电本来就是老板的。 说不借是不行的吧？ 卢娜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但就在此刻，老板向他的桌子那边一歪头： “我把我的笔记本给你用。” 啊？用老板的电脑？这个不行的吧？ 她有点怯： “这……合适吗？” “不是我日常用的那个，”老板很快给出了答案，“只是我的备用笔记本，你可以随便用。” 哦，这样。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桌子边上，打开抽屉，把他的备用电脑拿出来。 卢娜一看见老板的备用电脑，顿时兴奋起来。 啊！这个外形！这个logo！这不就是那款超——贵超有名的游戏本吗？！ 卢娜家里用的也是台式机，她不需要随身携带电脑，完全没有买笔记本的理由。 此时卢娜的眼睛发光： “这个就……给我用了？” “嗯。”魅魔c应了一声，“……别装太多游戏了。” 虽然他这样警告了一句……但总觉得卢娜好像没听到。 有了闪闪发光的游戏本，卢娜原本的“小电”就被抛到脑后了。 看着卢娜抱着新电脑不撒手的样子，魅魔c多多少少有点怀疑： 他对她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她可是他的秘书！ 为了表明他绝对没有过于纵容下属，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该工作了。” 卢娜一凛： “好的！” 说也奇怪，就在两人说着话的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卢娜胃里的铅块消失了。 在小游戏和老板的双重支持下，她总算又恢复了应有的状态…… 虽然似乎还是有点疲惫。 不过归根结底，那也只是十年前的铅块罢了。 按说相应的内容，早应该被身体排空，不过或许那个人的地位曾经过于重要，以至于她将它装在了心里一个特殊区域。 一经翻动，便有铅块落下来，坠断肝肠。 时间过得越久，回忆便被美化得越厉害，原先只是无论如何不想再记起的东西，却被回忆蒙上一层轻薄的面纱，变得温柔可喜。 但是铅块就算蒙上薄纱，也仍然是铅块。 重量总归是不会变的。 好在都过去了。 全都、全都过去了。 卢娜打开老板给她准备的笔记本电脑。 正如老板所说，这只是个备用电脑，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些使用的痕迹。 里面好像还放了些老板私人的文件…… ！！ 她可绝对不能看！ 绝对、绝对不能看！ 卢娜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老板是在考验她。 明显是今天她来上班的时候显得魂不守舍，打听老板的隐私，而且还偷偷在上班时间玩小游戏，老板对她不满意了！ 所以他把自己用过的电脑给她，要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秘书！ 如果她当真看了老板的隐私文件，老板绝对不会再用她了！ 她可真要说……不愧是老板！ 卢娜还在胡思乱想，老板已经坐在她的工位上玩起了她的小游戏。 卢娜抱着笔记本，有点傻： “那……我坐哪里？” 老板似乎玩得挺高兴，冲着自己的大椅子一扬头： “去坐我那吧。” 卢娜有点迟疑： “……这不好吧？” “没事。” 这又是考验吗？ 这样的想法在卢娜脑中一闪而过。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无心再去考虑老板到底在想什么了。 既然老板这样说了，她只要服从就行了吧。 毕竟，她只是秘书啊。 因此，虽然内心略微觉得有些忐忑，卢娜还是走过去坐上了魅魔c的座位。 老板的座位……确实很舒服啊。 今天好像确实没什么重要的工作，电话一次也没有响。 如果忽略之前的坏心情，简直是完美的一天。 卢娜在老板的电脑上下载了游戏平台，然后……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可能她不该这么做，可她完全是无意识的。 毕竟，如果游戏本上连一个游戏平台都没有，未免太过分了，它的价值就全被浪费了！ 为了挽救这个可怜的游戏本，卢娜必须要下载游戏平台，这是只有她才能完成的使命。 卢娜才不会承认，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坐在老板的座位上玩游戏。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虽然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卢娜还是有点心虚地看了看老板。 老板当然不用介意屏幕被谁看见的问题，所以已经把她之前调整得有点偏的显示屏调正了。 这让卢娜正好可以看见他的屏幕。 那边……好像在玩三消游戏。 可恶，她也想玩！ 虽然游戏本比她的小电好很多，但果然还是小电更亲切熟悉啊…… 卢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吧。 下载个游戏平台，已经够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卢娜的余光又瞥到了老板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夹。 它就那么放着，一点遮遮掩掩的意思都没有。 老板正在玩三消游戏。 就算她打开看看，也不会有人知道。 谁知道呢，这个文件夹里面很可能就只有一些零散的文件，工作上用的那一种。 但也有可能是老板保存的私人照片。 或者不能说出来让人知道的秘密。 毕竟，老板可是个……啊！ 把“魅魔”两个字从脑海里屏蔽掉之后，卢娜觉得世界还算是勉强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这很好，让人能产生一种可以控制住局面的幻觉。 只是老板把自己的备用笔记本电脑交给她用……这还是让她有点心惊胆战。 虽然老板什么都没说，可卢娜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握着蓝胡子的钥匙。 危险，十分的危险。 就在卢娜胡思乱想的时候，魅魔c还在玩三消游戏。 这类的东西，他玩得很少。此时拿来随便消闲，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魅魔的后脑勺没有长眼睛，但他的感觉总还是比人类敏锐一些。 卢娜的各种纠结，已经在他这里暴露无遗。 魅魔c微微地笑：这女孩，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可爱一点。 啊，不对，他不应该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自己的秘书！ 他深深吸气，用小游戏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有人站在外面想要进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 怎么办？ 卢娜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位应该为此时的情景负责的老板。 只见他从容起身，向着卢娜使了个眼色。 啊？这眼色是什么意思？ 卢娜完全不懂，懵懵地从老板的座椅上站起来走到一边。 魅魔c走回他的座位坐下，向外面叫了一句： “进来——”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魅魔c一边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边对卢娜说： “你看这个记录，这个部分应该记得更清楚一些……”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就像是老板在给卢娜指导工作。 很平常，没什么不妥当。 外面进来的人，是一位部门主管。 “……行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做吧。”魅魔c假装布置完了任务，又转向主管： “有什么事吗？” 卢娜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老板玩到一半的三消游戏最小化。 呼——这算是……安全通过？ 虽然这从一开始就是老板的意思，不过无论如何，被人发现自己坐在老板的椅子上，总归不太好…… 她这可才刚刚当上老板的秘书！ 总不能让人觉得她太奇怪。 老板与主管谈完话，把对方打发走，然后就转向了她： “……游戏平台，嗯？” 好吧，果然，在老板的电脑上安装游戏平台，确实不是什么特别合理、正常、理所应当的选项。 或者说，一般来讲，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干这种事儿。 ——用理智来判断的话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卢娜偏偏就会做这样的事情，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总归要有一些人，非做点别人不会做的选择不可。 真的有那么奇怪吗？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硬要说的话，每个人都有有点怪的地方。 像卢娜这种人，就是会做出在老板的备用电脑上安装游戏平台的事。 不过也是因为她知道老板不会因为这个就把她开除掉啦！ 卢娜可是个很擅长把握底线的人。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偶尔伸出一根小脚趾踩一踩线，也是人生的乐趣！ 更何况，她自己的线距离一般化的法律和道德还远得很呢！ 或许卢娜的想法有些天真，也可能踩线的时候确实会犯一些错误。 不过有一件事她确实没想错： 魅魔c的确不会因为这个就开除她。 他只是无可奈何地叹气。 自从魅魔c开了这家公司以来，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魅魔c的每一个员工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多多少少都还算得上了解。 这女孩做原本的工作时，虽然比别人慢了一点，但完成的效果一般都还挺不错。 谁知道把她放到身边，她就这么调皮起来？ 啊，不对，之前她就一直在玩小游戏了，只是没人发觉而已。 他到底应该指责她玩忽职守，还是夸她机灵，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人发现过？ 除了叹气以外，魅魔c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好。 按说，他似乎应该对她再严厉一点的。 但他好像……就是对她严厉不起来。 这女孩是真的很可爱。 不，还是不要说自己的秘书可爱。 魅魔c坚决地把“可爱”这个词从自己的脑海中划掉了。 他需要一个好员工，一个工作的助力，不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魅魔c是一个冷静理智的魅魔。 虽然“魅魔”这个词和“冷静理智”摆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但这也正是魅魔c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长存的秘诀。 只要足够冷静理智，一切就都能非常稳定地运行下去。 魅魔c已经这样平安顺利地度过了两百年，也还准备再继续下去，并没有打破这一循环的计划。 不过…… 他想到她刚刚成为他秘书的那天晚上。 无处不在的命运，似乎一定要牵扯一根线出来，让她和他在昨天晚上，隔着窗玻璃视线相接。 根据魅魔c的经验，命运这玩意，一旦牵上了线，就很难摆脱。 不过，命运之线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魅魔打定了主意，只和她保持工作关系…… 突然，魅魔c想到自己刚刚还玩了她电脑里准备的小游戏。 那好吧。 最多、最多进展到好友，也可以算是工作伙伴。 ……不能更多了！ 魅魔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一旦下定决心，就可以非常平稳地执行计划。 这是让魅魔引以为傲的事情。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他尽力地板起了面孔： “我必须提醒你，卢娜，你是来工作的。” 当然，当然，不用他提醒，卢娜也知道。 按说，没给他当秘书的时候，她挺尽职尽责的。 ……除了偶尔会玩点小游戏以外。 按理说，卢娜对老板是很敬重的。 这种敬重主要表现在，在此之前，只要老板出现在办公室里，她都会赶紧把小游戏下线。 但是现在两人共享同一间办公室，情况就不一样了。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在他面前，她就忍不住要淘气一下。 就好像明知道他会纵容，她就一定要试探一下底线。稍微戳一下老板，看看他的反应。 这下看见老板真有些不高兴，她赶紧端正态度： “老板说得对，我今天太不严肃了。” 看到她一下子又变得这样严肃，魅魔c却又有些不忍了。 这女孩今早刚来的时候显见得没精神，现在刚打起一点精神来，又要被他批评。 他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一点？至少，今天不要对她太严厉？ 魅魔c长长地叹气： “算了，下不为例。” 这一天里，魅魔c已经叹过无数回气。 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哪一个秘书让他这样头痛。 其他秘书惹出来的麻烦都是千篇一律，他也早就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但卢娜每次闹出的麻烦都不一样。 当然，这是因为她才刚刚来当秘书。魅魔c想，还是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当然，卢娜这一次已经吃到教训，不会再继续这么干了。 下次如果她还要做，一定会更小心不被他发现！ ……开个玩笑。 给老板的电脑上安装游戏平台这种事，做一次就够离谱了。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卢娜还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严肃认真得恰到好处。 大概是因为她在做不熟悉的工作，所以才会做出离谱的事情来。 嗯，一定是这样的。 卢娜很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工作，稍微挽回一点在老板面前的形象。 偏偏她又困又乏，止不住地哈欠连天。 啊……毕竟昨晚没有怎么睡啊。 与前男友那一场相见，实在是让卢娜耗费了太多心神，以至于此时已经力倦神疲。 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就算拼命想要打起精神，也是无济于事。 偏偏这时候，电话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电脑上的通讯软件也不断在响，似乎就在她困得东倒西歪的这时候，突然之间，全世界的人都非要和这间办公室联系上似的。 卢娜接了电话，把电话交给老板，然后又去查看通讯软件。 她才刚当秘书，对这类的事情不熟悉，也不习惯。 说到底，这实在不是她很擅长的工作。 卢娜只感觉眼皮耷拉下来，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 好……好困。 卢娜的头都垂下来了。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 ！！ 卢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老板正站在她身后。 啊啊啊！刚刚被老板批评过，偏偏这下子又差点睡着。 老板一定要觉得她完全不能胜任了吧！ 被工作折磨得头昏脑涨的卢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板才好。 她抬起头，看见了老板温柔的表情： “先放下，休息一下吧。” 卢娜张大眼睛，支支吾吾，显得有点慌张： “可是工作……” “没关系，你休息的时候，我可以自己接电话，”魅魔c说，“偶尔我自己接一下电话，也没关系的……没有秘书的时候我也是自己接电话的。” 当然，老板当然可以自己接电话。 但是……这要她这个秘书干什么呢！ 卢娜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是你给我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工资……” “没关系，今天可以例外。” 真没办法，今天老板已经为她破了两回例。 她这个秘书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卢娜止不住流出眼泪，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此时的眼泪是因为老板对她太好而感动，还是因为昨天遇到的过去的难过，或者因为未能好好完成工作而气恼……抑或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 眼泪。 这又是一个牵系了命运的因素，魅魔c不知她的眼泪从何而来，但他意识到他不能就这样看着。 他伸手把她的眼泪抹去了。 “别哭，”他轻轻说，“睡一会儿吧。” 魅魔的声音，似乎也有一点安定和催眠的效力，能让人安下心来。 她渐渐止息了哭泣，点点头，趴在桌子上。 办公室里的空调有点凉，并不适合人安寝，魅魔c把外套盖在了她身上，他的声音仿佛安眠的乐曲，能让她变得安稳： “别担心……慢慢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睡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 虽然卢娜原本并不打算在公司补觉，但她还是睡着了。 甚至睡得很沉。 魅魔c的声音，似乎能给她一种安全感。 总之就是……很稳定。 而魅魔c自己，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似乎没法不注意打量着她。 方才……他好像不应该给她披上衣服。 说起来，她在这工作也有很长时间了，按说应该有备用的衣服放在办公室里。 他作为老板，这样的关心似乎有点太亲昵了。 魅魔c时刻都在评估着他和卢娜的关系，其实也有些说不好，这是……在乎吗？ 在乎是一定在乎的。 魅魔c花了那么长时间，就只是为了找到一个不会太过注意他的秘书。 现在这个人找到了，但他在她身上投注的注意力却实在太多了一点。 尤其是，刚才也不应该和她谈论恋爱的话题。 虽然他们一共也没有谈几句，而且他还抽掉了她的记忆，不过……他自己的记忆可还好好地留着。 失策。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本意，一向是要把所有一切暧昧不明的东西斩断，这样才能更安全地在人间生活。 但……似乎不行。 非要说的话，似乎有命运的丝线在与她相牵。 魅魔c有些不由自主…… 或许这才是这整件事里最危险的部分。 对魅魔c来说，在一切的混乱之中，最大的问题是生疏。 他向来长于应对别人投来的迷恋目光，却不能适应她的眼神。 魅魔c的理智仍然在，但他就是止不住要做一些“多余”的事。 对于一个像他这样惯常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魅魔来说，追寻命运，就是追求毁灭。 但当命运来临之时，没有人能够抗拒。 魅魔c唯一能做的，只是移开眼睛。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工作上，说实在，最近的工作还是挺多的。 虽然都不算很急，但总还是要他一一过目。 从某种程度上讲，魅魔c喜欢掌控全局。 他把该看的文件一一看过，抬起眼睛的时候，止不住又往卢娜那边瞥了一眼。 之后，他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当然，卢娜并不知道他看她了，她还在睡着呢。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 但是……难道移开眼睛就能不去想了吗？ 魅魔c井井有条的大脑也开始混乱了起来—— 这是命运袭来的第三个信号。 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让他有些来不及反应。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卢娜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卢娜一下子惊醒过来： “我睡得太久了。” “没事，不用担心，”魅魔用他轻柔的声音说，“如果不舒服，你今天可以早一点下班。” 听到魅魔c这么说，卢娜一个激灵： “不！还是不用了！” 昨天她只不过早下了一个小时的班，就害得她折腾一整天，从早到晚萎靡不振……今天卢娜绝对不要再早下班了！ 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卢娜拎起他的外套还给了他。 看见她这样，魅魔叹了一声： “好吧，那我先走了。” 魅魔发现自己确实需要时间去适应自己的秘书，既然她不肯下班，今天还是他先下班比较好。 卢娜怔怔地看着她的老板迅速离开了办公室，多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老板这是……逃走了？ 虽然魅魔c的样子并不显得有多仓促，但不知道为什么，卢娜就是觉得他好像在逃跑。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因为她吧？ 啊……不会的。 遇到无法理解的事，卢娜就不想了。 现在老板不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新工作出现…… 又可以玩小游戏啦！ 这个念头只在卢娜的脑子里闪了一下，旋即又打消。 她一共这才当了两天秘书，第一天提前下班，第二天又没精神，麻烦老板照顾了半天，剩下这一点时间，实在不应当再玩了。 还是要好好学习工作上的事情啊！ 不得不说，卢娜的自我管理能力，其实比看起来还是要好一些的。 这时候，魅魔c离开了办公室。 他去找了a女士。 按理说，魅魔c不应该在这时候和a女士见面。 毕竟，他们昨天才刚见过，与经常会面的人见面，不符合魅魔c的原则。 不过……最近魅魔c的原则，被破坏得很厉害。 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好再多打破一些原则，或许可以达到一些逆平衡。 无论如何，魅魔c就是这样做的。 a女士对他的到访并没有感到意外，她用了一个问题代替问候： “你的那个员工怎么样了？” …… 这正是魅魔c此刻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命运总是以这种姿态出现，逼迫人回答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魅魔c快速地点了一下头： “还可以。” a女士歪着头看他，好像要把他看穿了。 魅魔c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 这种懊悔被写在了脸上。 a女士皱了皱眉： “人总归还是要对自己诚实一点。” 魅魔c并不想要反驳说，他是个魅魔，所以没必要遵循人类“诚实”的这一守则。 况且，魅魔和人类之间，毕竟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不同。 “看来我今天确实不应该找你。”魅魔c说。 a女士耸耸肩，似乎在说，她不在乎。 当然，当然。 a女士什么都不在乎。 魅魔c站了起来： “再见。” 与a女士见过之后，魅魔c开着车，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 对一个有着精准时间表的人来说，打破时间表，就意味着无所事事。 对一个人，或者一个魅魔来说，无所事事是危险的。 无所事事，就意味着要打破常规，打破常规，就会落入命运的陷阱，换句话说，就是要遭遇奇异的邂逅。 魅魔有点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的时候，不适合开车。 无论如何，交通事故可不是魅魔c所期待的那种邂逅。 魅魔c是个完美的驾驶员，自从他如今控制的这具身体在二十年前拿到驾照之后，还从来没有扣过分，也未曾遇到过交通事故。 这当然不是只用驾驶技术高超就能解释的，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着绝佳的运气。 这足以证明，魅魔c深受上天眷顾。 至于魅魔c自己，他绝不承认自己没有遇到过交通事故。每当有人谈及这一话题，他都会抱怨有一次他开车离开停车场的时候，车身曾经被剐蹭到。 这次事故在他的车上留下了一个持久的伤痕，无论如何修补也没法回到原本的状态。 魅魔c时常说起此事，但绝口不提那已经是七八年之前。 这几年间他换过了三台车，原本有过剐蹭的车子早被卖了二手，但魅魔c还是时不时要盯着那个曾经剐蹭过的位置看，并且总觉得旧车的伤痕会给新车带来影响。 没办法，他毕竟不是生活在一个纯粹唯物的世界。 魅魔c不喜欢这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忍受。 他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准备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瓶水喝。 从路灯下走过时，他感到这里的灯光似乎有些过于刺激了，于是闭上眼睛，不自觉地流了一点眼泪。 一点生理性的泪水罢了，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没在意，在便利店里随便选了一瓶水，结账的时候，发现店员看起来有点眼熟……应该是他从前觅食的时候遇见过的。 又来？ 魅魔c翻了个白眼。 果然，只要惹上命运，准没好下场。 不过这也没关系。 毕竟，他可是每一次都非常小心地消除对方的记忆，对方是不会记得他的。 不过也该反思，他自己的记性，似乎是过分好了一点。 魅魔c一边自我吐槽着，一边拿了水准备走。 这时候，眼前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c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 这名字，被眼前的人突然叫出来，魅魔c竟颤抖了一下。 魅魔c这具身体还年轻的时候，暂且不能将已有的知识运用纯熟，偶尔会不小心说漏嘴，在陌生人面前报出自己的姓名，或者忘记消除对方的记忆。 但在他的印象里，他已经一百多年没这么干过了。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见过来着？他是忘了消除对方的记忆，还是她的执念过深，以至于打破了记忆的咒语，竟然认出他来？ 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着一个词： 麻烦，没完没了的麻烦。 “不是，你认错人了。”他匆匆忙忙地说。 那女孩露出失望的神色，魅魔c赶紧离开了。 好的，这算是又完成了一次与命运的交锋。 魅魔c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总算胜利了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无意义的命运发生牵扯。 尤其是这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过去。 解决掉了命运，他的心情轻快了不少，于是拎着水瓶走出便利店，准备去找自己的车。 一抬头，正看见卢娜站在对面，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魅魔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儿？” 卢娜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就住这附近。” 哦，是这样吗，他还真不知道。 魅魔c感觉命运的手似乎还没有从他的领子上拿开，这让他稍微有点烦躁起来，决定要速战速决。 “嗯，好的，我正好路过，顺便买瓶水。” 他对她点点头，晃晃手中的水瓶，然后就准备回车上去。 就在这时候，便利店里的那个女店员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实在对不起，您真不是c先生吗——” 女店员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卢娜绝对能听见。 啊，妙极了。 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眼看着卢娜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微妙起来。 魅魔c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他只能回过头去，非常冷静，平静，镇定地对女店员说： “我确实不是。” 女店员似乎显得很失望……但魅魔c无暇去看她的表情。 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结束。 命运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就相当于给这件事留了个尾巴。 卢娜可是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否认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看见那个女店员了，但卢娜和他还得天天见面。 他绝对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魅魔c只好又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对卢娜说了一句： “上车，我送你回去。” 卢娜想说，本来没有几步路，她自己走就可以了。 但魅魔c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似乎不容她拒绝。 好吧。 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任何问题。 卢娜上了他的车。 魅魔c转头看她： “我不认识那个人。” 卢娜点点头： “哦……” 她其实不明白魅魔c是什么意思。 在她自己看来，她其实只是个路人，在街上看了一场怪异的情景剧，然后半强迫地被老板要求上车。 这大概算是……运气好吧？ 既然她不能理解，那就当做运气好来处理了。 至少这样心情可以好一点点。 魅魔c还在看着她： “……我不承认自己的名字，是为了避免遇到麻烦。” 卢娜通情达理地点头： “嗯……” 或许是因为没有遇到想要的反应，魅魔c觉得还需要继续说才行： “毕竟，我是个魅魔，过去经常到处觅食，这种事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所以还是隐瞒身份更好一些。” “好的。” “被之前见过的人认出来，对我来说很麻烦。” “是这样。” 不能说卢娜就没有反应，但，总之不是魅魔c能理解的那一种。 “总之……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坏人什么的……” 卢娜转过头来看他，非常坚定地点头。 那眼神里传递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老板你绝对不是坏人，所以我们能走了吗？ 魅魔c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不能说卢娜是没有理解，但她就是显得…… 不关心。 对，就是这么回事，她不关心。 虽然他是她的老板，并不意味着她就非得关心他不可。 道理是这样，当然是这样。 她本来就没责任关心。 他付给她工资，并不意味着他就有资格让她一直想着了。 归根结底，对员工来说，只要他的公司是合法经营，并且不拖欠工资，老板私下里是什么人，跟他们这些员工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魅魔c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效果。 按理说，卢娜执行得很好。 但是…… 这样的情况却让魅魔c不舒服。 换一种说法，他觉得…… 委屈。 有什么办法呢？ 魅魔c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待遇。 就算他已经用眼镜框遮住脸孔，挡住眼睛里无意识流露出的魅力。他生命之中遇到的所有人，还是会因此惊艳，把他当做人生之中遇见的最重要的人去对待。 就像是刚才那个女孩。 当初他既然向她报过名字，就一定会抹除她的记忆。 魅魔c不认为自己会犯这个类型的错误，随便放一个记忆没被抹除的女孩离开。 她没能忘了他，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她的执念打破了修改记忆的法术，这才能一下把他认出来，叫出他的名字。 从某种角度上讲确实很厉害啦…… 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确实很有魅力……他毕竟是魅魔，他的魅力是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的东西。 在习惯了这种待遇之后，遇到一个对他几乎视而不见的人，魅魔c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个。 他只是想方设法，希望她能多注意他一点…… 等等！这是不是违背了他的本意？ 当初他找她来，就是因为看重她不会对他太过注意。 至于现在…… 魅魔c不愿再想下去，他发动了车子，问卢娜： “你家在哪？” 卢娜给他指了路，魅魔c沉默着开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卢娜慢吞吞地开车门： “那，我走啦？” 魅魔c张张口，好像还想要说点什么。 可是……说点什么呢？ 方才那个女店员的事情，没必要再解释了……解释她也不会想听。 况且……这事根本就和她没关系。 明天，他们还会再见面。 这一点总归是不会变的。 魅魔c向她笑笑： “再见。” 卢娜怀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心情，走进楼门，回到了住处。 当她从窗户往外望的时候，看见魅魔c的车还停在那里。 他还没有走。 突然有种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卢娜感觉自己好像和老板走得太近了。 这不是她原本的心愿，但事情就是这样巧，让她接二连三在夜里与他相见。 跟老板过从甚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老板还是个……魅魔。 此次，卢娜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魅魔”这两个字重新从脑海之中提取出来。 方才那个女店员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的表情。 按照老板的说法，那应该是非常浅淡的缘分， 但是…… 为什么那么浅淡的缘分，会造就那样的眼眸？ 卢娜并不像魅魔c那样，把一切都归结于命运。 对她来说，这只是改变了日常之后，生活中必然要发生的变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魅魔c目送着卢娜走进了楼门。 他本来应该开车回去，却止不住在这里停了许久。 倒也不是在想什么，只是愣神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然失笑。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回过神来以后，魅魔c终于开着车离开。 他本来以为，今天的命运，似乎就已经到此为止。 没想到，当他总算回到自己的地方，下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嗨。” 对方是个女性魅魔，魅魔c与她有过接触，认得她的脸。 他点点头，对方似乎颇有兴趣地向他搭讪： “刚刚觅食回来？” 魅魔c摇摇头： “没有，送个员工回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从你在便利店买水的时候就跟着了，”女性魅魔毫不讳言，“刚才那个是你的员工吗？我还以为你换了口味。” 魅魔c感觉到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这一带是我的活动区域，你越界了，而且……什么时候女性魅魔开始对男性魅魔感兴趣了？” “跟着你就是对你感兴趣？”女魅魔扮了个鬼脸，“你怎么不说，我是对你那位员工感兴趣？” 女魅魔，对一个女性感兴趣？ 魅魔c皱了皱眉头： “别闹。” 女魅魔没有继续，她神秘地笑笑： “我只是在观测。” “观测什么？” “命运。” 虽然魅魔c最近一直在心里嘀咕这个词儿，但还从没听人大声提起。 女魅魔不知从哪里拿出纸剪的蝴蝶，放在手心里，一吹，扑啦啦飞走了。 魅魔c看着她： “但这代表了什么呢？” “昨天我吹过同样的蝴蝶，”女魅魔看着他的眼睛说，“只飞了两秒就掉到地上。” 魅魔c挑挑眉： “然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魅魔一笑： “最近，命运的风在你身边吹得格外强劲。” 好吧，这一点，魅魔c已经感受到了。 “今天的风确实很大，”魅魔c说，“我的围巾快被吹掉了。” 女魅魔扮了个鬼脸： “你在装糊涂。” 魅魔c一本正经：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就为了这个找我？” 女魅魔点点头，表情显得理所应当： “当然。” 魅魔c皱皱眉： “我不知道还会有人专门追寻这个。” 女魅魔歪歪头： “现在你知道了。” 好吧。 魅魔c绝对无法理解这种狂人。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可能你还年轻。” “也没你想的那么年轻，”女魅魔说，“只是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 如果以人类标准来判断，女魅魔实在是一位外表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很讨人喜欢。 但男魅魔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魅魔c翻了个白眼： “好吧，随你怎么说，但请去别的地方追寻你的命运好吗？我这里没有。” “这是你的看法，”女魅魔神秘莫测地说，“从我和你说话的这一瞬间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样说着，她摊开手掌，给魅魔c看： “看！纸蝴蝶又飞回来了，命运。” “那是你准备好的另一只蝴蝶，”魅魔c厌倦地说，“……你真的要跟我玩这套吗？” 女魅魔冷笑一声： “等我下一次给你看的时候，你最好记得。” “我不会记得的，”魅魔c说，“我压根不认识你。” “现在你就认识了，”女魅魔说，“我叫芙洛拉。” 魅魔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 “……c。” “就只是c？一个字母？没别的？”芙洛拉追问。 “后面当然还有，”魅魔c说，“但没必要告诉你……毕竟，你给出的不也是假名吗？” 芙洛拉笑了一声： “当然，我可不会蠢到在命运面前暴露真名。” “好吧，好吧，”魅魔c表现得更加厌烦，“芙洛拉，现在我们是熟人了，你可以让我走了吗？” “走吧，”芙洛拉松了口，“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当然，”魅魔c说，“照这种情况看，我们确实还会再见。” “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芙洛拉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是的，是的，”魅魔c点着头，“请快点走吧。” 芙洛拉走了，留下魅魔c一个人陷入沉默。 无论如何，芙洛拉说的是真话——命运确实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 命运总是会突然出现，给魅魔c露一手厉害的。 遇到这样的事情，魅魔c也只好苦笑而已。 在他看来，无论是不知名的女店员，还是偶然出现的芙洛拉，都只是命运的小玩笑而已。 无论这些人出现得多么凑巧，给人的感觉有多特别，他们都只不过是过客。 没有任何意义。 在魅魔c看来，真正最值得注意的……还是卢娜。 他垂下头，略显苦恼地低语： “卢娜……”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呢喃，其中似乎具有一种奇异的甜蜜。 就连魅魔c也不知道，这一点甜蜜究竟从何而来。 她只不过是他的秘书。 就在魅魔c低语着卢娜名字的同时，卢娜也在想着魅魔c。 很难不想。 啊……如果把时间倒转回六个月之前，有谁要是对卢娜说她会对她的老板满怀思念，卢娜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虽说现在也称不上是满怀思念什么的，但是…… 那个人的影子，似乎一直都在。 卢娜怀疑，当她见过她前男友之后的第二天，他熔解她胃里的铅块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微妙之事。 这件事如此特别，以至于让她全无印象，却又念念不忘。 卢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已经缺失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而已，又不是几小时，在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无关紧要，在一天中也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但是能觉察到不对劲，就已经是一种少有的敏锐。这毕竟是难得的奇妙之事……说到底，有几个人能碰到呢？ 卢娜虽然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感觉到这与魅魔c息息相关。 有关魅魔的事，老板说得很少。 但魅魔之所以被称为魅魔，到底还是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吧？ 当然，老板极限诱惑的眼神，可以被称作是魅魔的特殊能力。不过……卢娜能感觉得到，应该还有别的。 卢娜无心探寻老板的秘密。 事实上，她不想探寻任何秘密，秘密是一种危险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虽然卢娜对命运的运行轨迹，不像老板那么明确……但她总也还是知道一些准则。 不过……卢娜多多少少意识到，她似乎已经被卷进了什么里面。这东西看不清摸不透，或许有危险，也或许会给她世间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或许会让她坠入深渊。 但……深渊又是什么呢？ 卢娜对这世界上的事，有一点缺乏认知。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件好事。 对世界的认知水平过高，或许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有时候人不得不克制某种冲动，避免做出令人惊异之事。 至于卢娜，她并不想要一鸣惊人，也不想骇人听闻。 所以她只是玩小游戏。 平常，踏实，普通，安全。 最危险的情况也不过是被老板发现罢了。 以老板的态度来看，就算是他发现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成为老板的秘书，这是她生命之中一个奇怪的变数。卢娜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变化。 选择权好像也不在她这儿。 毕竟……老板多给35%的工资呢！！！ 一个人一辈子，能碰上几次一次性增加35%的加薪啊！ 为了这个，卢娜跟定老板了！ 卢娜尽量想要把事情控制在只是老板与员工，涨薪加薪这样的关系之内。 这一点，她倒是和魅魔c不谋而合。 只是……她遇到的问题也是一样。 在成为老板的秘书之前，卢娜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老板的脸。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忙着关小游戏窗口……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她不想要像别人那样，对老板疯狂迷恋。 人的精力有限，卢娜愿意把多余的精力放在更有用的方面，比如说…… 小游戏。 卢娜发现，只要把一切事情的最终目的放在小游戏上，一切就可以归于虚无。 简洁，安全。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刚当上秘书的第一天，老板送她回公司。停下车的时候，从前面回头看着她的脸。 卢娜更愿意把这里面有关“魅魔”的影响除去。 即使不考虑魅魔的魅力，老板本身也足够迷人。 他身材颀长，修宜合度，姿态优雅。 他的面容，其实很难以描摹。难道真的能有人说清楚，他有怎样的眼睛，怎样的鼻子和嘴？ 毕竟，为了不被他的魅力过分吸引，公司里的大家都早已经学会了怎样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脸上。 但只要像卢娜那样，在比较近的距离看过他的模样，就能说清。 他每一方面都无可挑剔。 有些女同事会耽于幻想，想象自己和老板发展出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卢娜从来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倘若脑子里稍一走神，卢娜就开始用一些更值得注意的事情提醒自己： “工资！工资！” 这个晚上，两人睡得都不很好。 不过第二天到了公司，他们倒是很默契地对对方昨夜侵入自己意识的事缄口不提。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方式倒也称得上好用。 总之，把一切严格地限制在雇佣关系里，如此，他们的关系就算是稳定下来了。 工作有闲空的时候，卢娜还是打小游戏。 为了表达对老板的尊重，卢娜象征性地把显示器往她这边转了转。 但也仅此为止了。 魅魔c倒是总很注意地看她，他能分清她什么时候是在工作，什么时候是在打游戏。要意识到这些，并不算难，他只是很注意地看。 下班之后，魅魔c又去找了a女士。 他们在一家咖啡馆见面，a女士面前摆了一杯意式特浓，却不喝，只是盯着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一口干进去。 “你最近来找我次数太频繁了，”a女士说。 “我知道。” 那位永远无懈可击的a女士皱了皱眉头： “希望你知道，我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 “所以……我打扰你做其他事了？”魅魔c问。 a女士啧了一下嘴： “倒也没有。” 这两个人的见面，总是这样。要说剑拔弩张谈不上，但总有种互相嫌弃的劲儿。 偏偏嫌弃又还要见面。 a女士问： “你那个员工怎么样了？” 魅魔c有点烦躁： “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好问？” “你让我问什么呢？”a女士平静地问，“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啊，又戳中了。 a女士这个劲儿，真是让人恨到牙痒。 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让他快说。 魅魔c似乎放弃了似的： “她是我的秘书。” “嗯哼。” “原本她是做其他工作的，我把她调到我身边来。” “嗯哼。” 魅魔c皱皱眉： “你就不能也说点什么？” a女士两手抱臂： “我在听。” 魅魔c有点抓狂： “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找你。” a女士拿起眼前的杯子，一口喝干，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当然是为了弄明白自己是不是在恋爱。” “恋爱？”魅魔c下意识地否认，“没那回事。” a女士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别假装了。 这让魅魔a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如果想要对a女士辩解说自己不可能和人类恋爱，就必须承认自己的魅魔身份。 虽然a女士确实知道不少事，但魅魔还是不想要把这件事直接说出来。 他只好耸耸肩：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a女士傲慢地说，“如果有人不肯承认，那只是一种懦弱。” “你叫恋爱的东西，我管它叫做命运。”魅魔c说。 “管它叫什么呢，”a女士翻了个白眼，“无论你用多少神秘学的词来掩饰，都改变不了基本事实——你的眼睛根本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就算我在恋爱吧，”魅魔c说，“然后呢？” “然后你当然去找她，”a女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天天来找我。” “我和她一起工作——” “那不是更好。”a女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动用你的魅力，迷住她，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让你为所欲为——这对你来说难道还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魅魔c看着a女士，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该怎么同a女士解释，他根本不可能和他亲爱的秘书在一起，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人类只是他摄取食物的来源而已，根本不能让他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情。 a女士似乎也不想要听他解释。 “行啦，差不多就这样了，如果你喜欢她，就直接去找她，我还很忙，就这么走了。”她这样说着，也不等魅魔c答话，就拿起包，离开了咖啡馆。 啊，真是，每次和a女士见面之后都会后悔。 这家伙根本不听人说话，只是自顾自而已。 不过……她确实给魅魔c带来一点新的想法，这个思路，魅魔c之前还没有考虑过。 或许不应该等待着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把她硬拽到他面前，然后疲于奔命，消极应对。 他应该主动出击—— 去找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 “去找她。”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很难。 归根结底，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根本不存在谁去找谁的问题。 如果在下班之后，未免又有些……太刻意了。 魅魔c一直在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好像这间公司里并没有其他重要的任务让他思考似的。 卢娜对此并不知情。 下了班，她就迅速把工作之中遇到的所有人事物从脑子里清空。 保持空空的大脑，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下班后的生活之中……这是她保持精力充沛的诀窍。 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要清空大脑，并没有过去那么容易。 比如说，她路过家附近的便利店时，就会想起，上次她从这里过的时候，正好撞见便利店的店员追出来和她的老板讲话。 这让她产生了一点迟疑，不知道是否应该走进去，像往常那样买一瓶牛奶。 不过这点迟疑只让她的脚步缓了一秒钟。 管他呢。 卢娜照旧进去买了牛奶，但当她出来结账的时候，年轻的女店员试探着小声问： “请问……您认识c先生吗？” 不妙，今天在这里结账的，好像就是上次那个店员。 按照卢娜的认知，她不应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说出老板的信息。 但那个店员的神情有点太可怜了，卢娜的嘴巴比脑子快，还未来得及深思，实际情况已经脱口而出： “啊……他是我老板。” 这话说出来之后，卢娜咬了一下嘴唇，一转念又觉得没什么。 对，没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本来就是她老板呀！ 她在脑子里冲着自己喊。 卢娜指望这位女店员不要再继续问相关的问题，快点结账让她走人。 可惜这位女店员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并不想轻易放她走。 她嗫嚅着问： “他好像很在意你。” 卢娜挺了挺胸： “我是他最好的员工。” 说这种话，似乎有点心虚。 毕竟，她可是个抓住所有机会玩小游戏的员工，如果这也算是“最好的员工”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毕竟她是老板钦点的秘书！唯一不会被老板的魅力诱惑的人才！ 女店员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请问你们还招人吗？” “招人的事情要问hr，”卢娜矜持地说，“我们这些一般员工不管这些事。” “哦，我就随便问问。”女店员的眼神暗淡起来，“就算我真的去应征，肯定也不会通过。” 按理说，卢娜不应该去管老板的私事。 不过，这位女店员对老板的反应，尤其老板昨天的特殊反应，实在让卢娜有点好奇。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啊？啊，其实也不算认识，”女店员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以前偶然见过。”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看起来有点恍惚。 卢娜意识到，她不应该再和她聊下去了。所以卢娜拿起了牛奶，点点头，说了一声： “再见。” 显然，这位不知在哪里遇见过她老板的女店员，对他有着特殊的迷恋。 如果卢娜不想要和她谈起与老板有关的内容，她最好以后减少来这家店的次数。 真可惜，这家便利店的选品一直都很符合她的品味。 卢娜拎着牛奶回了家。 虽然离开了便利店，可是那个店员泫然欲泣的脸，却始终在卢娜脑海里晃悠。 卢娜只能肯定一点： 那个店员和她老板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止他们俩说的那么简单。 卢娜敏锐地意识到，这里面应该有个很特殊的故事。 不过……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卢娜耸耸肩，拎着牛奶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走进自己居住的小区时，她见到一个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性，留着一头利落的红色短发，穿着皮夹克，靠在一辆闪耀的哈雷摩托上，看起来好像在等人。 卢娜不喜欢盯着别人看，她觉得这样的行为不礼貌，但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人骑这样的摩托车，而那女人的红头发也实在漂亮醒目，让卢娜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当她第三次瞥向那女人的时候，那女人向她点头致意： “你好，卢娜。” 这让她惊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耸耸肩： “要打听这点事并不算难……顺带一提，我叫芙洛拉。” 奇怪的名字，好像是从什么怪异的奇幻小说里走出来的。 卢娜脑海里的警铃响了。 她警惕地看着芙洛拉： “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芙洛拉向她走过来，高跟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亲昵地用手搂住卢娜的脖子： “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好可怕！ 这种姿势，好像她们是什么好朋友之类的。 卢娜嗅到陌生的香气，那是芙洛拉身上和头发上的味道。 被第一次见面的人亲密接触，是会让人不舒服的。 卢娜想要挣扎，但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又有些不敢动。 “别太紧张，”芙洛拉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过来……看一看。” 芙洛拉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她伸手托住她的脸，卢娜感觉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 芙洛拉从很近的地方凝视着她，好像要亲吻。 卢娜被迫与她对视，芙洛拉的眼睛像是绿色的宝石，很美，但又有种说不出地奇怪，好像那绿色的眼眸与她的面孔之间，有种特殊的不相称。 卢娜把头扭过去： “我不认识你。” 芙洛拉伸手在她面颊上抚了一下： “我是你老板的朋友。” 又来了。 居然还是和他有关。 卢娜开始思考，她到底应该向老板表明态度，明确拒绝他认识的人入侵她的生活，还是迅速搬家，让与他有关的一切人物都找不到她比较好。 “是我老板给你的地址？” “不是，”芙洛拉满不在乎地说，“我跟踪了你。” 卢娜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这种过分的事说出来，沉着地拿起手机： “我要报警了。” 芙洛拉按着卢娜的手腕，不让卢娜举起手机来。她的力气很大，卢娜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没必要，我不会经常来的。”芙洛拉说。 “那么，你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观察，”芙洛拉露出一个轻浮的微笑，“当有趣的事情发生时，我总不会错过的。” “有趣的事情？” “就是围绕着你老板身边发生的这些事，”芙洛拉解释着，但又不肯说得更清楚，“最近命运追着他不放，简直有趣极了……而我只不过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芙洛拉这样说着，将一只纸做的蝴蝶放在卢娜手里： “总而言之……就像这样。” 卢娜将纸蝴蝶托在掌心里，蝴蝶的触角在风中微微颤动，翅膀也稍微扇动，好像活的一样。 芙洛拉俯下身观察蝴蝶，点点头： “果然，就像我猜的那样。” “哪样？” “这次的命运波动，果然还是以你老板为中心的。” 真奇怪，这女人说的每一个词卢娜都知道，可要是连在一起，她就一点都不懂了。 就算是要问，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 芙洛拉也不容她问。 当卢娜抬起头来的时候，芙洛拉已经骑上了她的小电动车。 “——你忘了你的蝴蝶。”卢娜只来得及说这样一句话。 “你留着吧，”芙洛拉的声音从风中飘过来，“说不定会有用的。” 卢娜低头看了看，这只蝴蝶是用纸雕刻成的，样子很精美。 此时似乎没有什么风，蝴蝶的翅膀却微微翕动，简直像是活的一样。 虽然只是工艺品，卢娜却觉得它有种奇异的特别。 今天身边奇怪的人浓度过高，卢娜决心要换换心情。 她拨通了正在读研的好友厉蓝的电话： “你在做什么？” “我在把我室友往马桶里冲，”厉蓝语气平板地说，“我谋杀了室友。” 卢娜知道厉蓝和室友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看来今天给厉蓝打电话是个错误。她翻了个白眼： “别闹。” “我没闹，”厉蓝沉着地说，“我说的全是实话。” 卢娜继续翻白眼： “那你是怎么处理骨头的？” “——骨头其实不太好办，我用拖布杆砸碎了。” “胡扯，拖布杆能砸碎骨头？” 厉蓝嘿嘿冷笑了两声： “信不信由你。” 或许是因为厉蓝的语气太过于冷静，卢娜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十多年前的恐怖社会新闻，她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紧张地问： “——你不是真的把室友杀了吧？” “你真信了？” “我确实考虑了一秒钟要不要报案。” 厉蓝的声音有点悻悻的： “你这个人真是……天真可爱得让人恨到牙痒痒。” 卢娜并没在意厉蓝的评价，只是继续说： “——后来我想到学校里失踪了三个人，肯定会惊动警方，用不着我提前操心，”卢娜继续说，“如果警察向我问询，我就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警方……当然，如果你因为砍死室友而被抓去坐牢，行刑之前我肯定会去看望你的，并且照料你的家人……算了这实在是太麻烦了，你还是别那么冲动。”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守序中立阵营，用不着再自我剖白了。” 确认过厉蓝确实没有砍死室友，卢娜松了口气： “你这是……写论文写疯了？” 厉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当然，除此以外还能因为什么呢？” “感谢上天，我早早就出来工作，没有受过这种荼毒。” “少说废话，今天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有人给了我一只纸蝴蝶，”卢娜问，“你经历过这种事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 “什么事？” “呃……有人给一只纸蝴蝶？” “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的，”卢娜描述着芙洛拉的模样，“红色短发，样子很干练……她在我家小区门口等我，说自己是我老板的朋友，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卢娜曾经跟厉蓝说过她转职去给老板当了秘书的事情，只是隐去了“魅魔”之类的字眼，因此，厉蓝对卢娜的情况很了解。 “你才刚当秘书没几天，不了解你老板的社交圈很正常，”厉蓝说，“但是你老板的朋友居然特意来看你……这还真挺奇怪的。” “就是说。” 厉蓝继续问： “她穿什么？” “没太注意，好像是……红色的皮夹克？” “她干了什么？” “呃……”卢娜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捧住了我的脸端详我，离得很近。” “哇哦，”厉蓝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她吻你了？” “没有，但我确实看见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是一块水晶玻璃之类的。” 厉蓝听着卢娜的描述，很冷静地问：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卢娜有点烦躁，“我建议你有话直说。” “我觉得那个人是你幻想出来的，为了实现你从未被满足的同性恋臆想。” “不是，”卢娜显得更烦躁了，“她真实存在，现在她给我的那只纸蝴蝶的翅膀还在我手上翕动。” “我们不去争辩这个，”厉蓝的声音很冷静，听起来格外靠谱，好像那个刚臆想过要砍死室友的人不是她，“你想听建议吗？” “你说。” “我建议你马上回家，换一身最舒服的睡衣，喝杯热牛奶，然后睡觉。睡醒之后，如果那只蝴蝶还在，你就把它藏在你永远也不会翻动的地方，然后把它忘了。” 虽然厉蓝今天显得非常古怪，但卢娜还是决定要遵照她的建议行事。 “谢谢你，”卢娜说，“我这就回家……顺带一提，别真的杀掉你的室友……如果你被判死刑，我会很伤心的。” “当然，我又没疯，”厉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晚安，下次别再用这种无聊的小事打扰我。” “明白明白，”卢娜答应得很痛快，“祝你顺利写出论文。” “你还不如祝愿我们学校早日爆炸，”厉蓝说，“我觉得这个愿望的可操作性还高一些。” “别耍嘴皮子了，”卢娜吐槽了一声，“你明知道自己能完成的……再见。” 厉蓝没有说再见，只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厉蓝一如既往的奇奇怪怪，但和她聊过之后，卢娜奇异地平静了起来。 此时还有一点微风，可卢娜掌心的纸蝴蝶却已经停止了翕动，好像……原本有生命之物丧失了生命。 ……好吧。 这毕竟还不是卢娜见过的最离谱的事。 她回了家，换上睡衣，把自己打理得舒舒服服的，喝掉一杯热牛奶睡下。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就把纸蝴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卢娜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 她已经接受了新工作的变动，大概算是还在适应期。 不过她已经掌握了在老板身边工作的诀窍。 在卢娜眼中，与其把老板看做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如把他当做npc，每天从他这里拿到任务，完成之后再交回去。 ——这是卢娜让工作变得有趣的诀窍。 毕竟，比上班更枯燥的游戏，卢娜也玩过不少——很多手游的每日任务列表都有一长串，在卢娜看来，这种永远做不完的日常任务根本就是酷刑。 玩这类游戏本来就需要浪费大量时间，居然还需要花钱才能买到抽卡机会，是可忍孰不可忍。 比较起来，还是上班好玩一点……至少上班还能给她发点钱，趁着老板不注意的时候，她还可以玩小游戏放松。 嘛，在上班时候偷偷摸摸干点上班不应该干的事，这件事本身也可以当做是一种娱乐方式。 还挺刺激的。 卢娜小心翼翼地往老板那边瞥了一眼。 老板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完全没往她那边看。 很好，非常好，好极了。 趁这个机会，可以火速来一把消消乐，只要专心致志，就能顺利通过上次没有过去的计时关卡。 卢娜对此有着极强的自信！ 她打开游戏，专心操作。 很好，这一局很顺！还有十秒钟，时间非常充裕，只要再做一个炸弹—— 这时候，她听到老板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在做什么？” 卢娜本来稳稳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已经做好的炸弹道具本来应该交换狐狸，结果却交换了青蛙。 炸弹爆炸，青蛙消去，任务失败。 gameover 一时之间，卢娜不知道是应该为卡了好几天、这次本来可以过关的游戏感到懊恼，还是为被老板抓了个正着而感到尴尬。 考虑到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把“游戏过关”放在“被老板抓住”之前，显然她在潜意识里认为前者更加重要。 果然人的堕落是没有限度的。 卢娜长长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然后才无辜地抬起头来，回答老板刚才的问题： “消消乐……算是经典的三消游戏啦。” 卢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居然恬不知耻地在办公室里和老板讨论小游戏。 果然一旦适应了离谱的事，就会习惯成自然。 为了掩饰尴尬，卢娜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三消游戏，只要把三个相同的图案放在一起……就可以了。” 魅魔c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怎么玩的？” “啊，就这样，把形状不一的小动物图案按照类别排列起来，每满三个就消掉……” 卢娜给魅魔c演示着操作方式，把游戏中的图案消除，然后网格上面又有新的小动物图案掉下来。 魅魔c看了看她： “这样的话，不是永远也玩不完？” “才不是呢，有关卡的。”卢娜说，“要这样这样才算是过去一关，可以进行到下一关啦。” 奇怪，明明之前怎么也通不过，但她这会儿虽然和老板说着话分心，却很顺利地通关了。 难道……老板是通关之神？只要老板站在旁边，她就能比平常更轻松地通关？ 卢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以后要是有机会，要不要试试让老板帮她抽卡。 说不定能抽到她从来抽不到的ssr呢？ 不过还是算了，毕竟，她对抽卡游戏的兴趣不大。 卢娜凝神思考，没有意识到老板其实还站在她身后没有走。 魅魔c并没在看游戏的界面，只是凝视着她。 卢娜的头发披在肩上，长长地散下来。魅魔c稍稍低下头，嗅到她头发上的气息。 她用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香味非常特别，好像是橙花或者佛手柑……按说这两种香气差别很大，但他感到自己的嗅觉开始变得昏乱，居然分辨不清。 他那魅魔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 这女孩很可爱。 非常、非常可爱。 非常、非常、特别可爱。 这样的想法突然冒进魅魔的脑子，把他吓了一跳。 不，不行。“可爱”什么的，根本不应该用来形容秘书。 这也太不专业了！ 而且……这里是办公室，根本不应该有人在玩小游戏，而他作为老板，应当坚决地制止这一行为，而不是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观赏她的游戏过程……还嗅她的头发！！ 如果对方敏感一点，说不定会告他性骚扰。 魅魔c当真地感觉到不快……倒不是因为她玩游戏，更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这种微妙状态。 遥远的经验开始在他的脑中徘徊，好像这种古怪的行为本身就触及到一些特殊规程，会让他的世界陷入混乱。 没错，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在便利店遇到似乎认出了他的店员，与过去没有过来往的女魅魔会面，然后再被她装上一脑袋的命运…… 当纸做的蝴蝶在女魅魔芙洛拉的吹拂之下轻轻颤动翅膀，魅魔c就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 该死的。 魅魔c讨厌混乱。 但这一切并不由他掌控。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比他的权力更大些。 他能做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广告公司老板……以及魅魔而已。 这两项身份中的任意一项，都不具有什么额外的权力。 太乱了，这太乱了。 魅魔c迅速直起了身子。 他显得心烦意乱，转头准备走回自己的座位。 然而背后的目光让他不得不转回头去： “怎么？” 女孩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回了一句，“做你的事吧。” “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玩这什么游戏？”她有点结结巴巴地问，“毕竟，这里是公司，根本不是该玩游戏的地方。” “哦，这个啊。”按说她说得没错，但在所有其他的问题之中，这应该是魅魔c最不介意的。 “玩吧，”他说，“至少这也算是人生之中难得能抓住的东西。” 魅魔c的语气显得有点冷，看不出喜怒。 卢娜不明白魅魔c的意思，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 老板看起来好像真的没在生气。 他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看一份什么文件。 卢娜心跳得厉害，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 “啊？”他抬头看她，“没关系的，今天没什么活儿，玩吧。” 这下卢娜确定了，老板的眼神非常平静，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老板都已经这么说了…… 那就再通三关！【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卢娜把注意力重又转回到小游戏上。 每次通过卡住的关卡之后，再重新开始玩，就会变得特别顺利，不用太费力就能连续通过好几关。 卢娜借着这个顺利的劲儿一直玩下去。 玩游戏需要专心致志，卢娜一点都没注意到老板只是用手托着资料，一双眼睛却专注地看向她。 她伸手向后面拢头发的样子，很好看。 她专注玩小游戏的样子也很好看。 好看到他明知道在办公室肆无忌惮地玩游戏是不合适的事情，但他还是不忍心制止她。 事情越发复杂起来了。 魅魔c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青春期的中学男生，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牵制。 而他甚至不是人类！ 魅魔c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 愚蠢，实在是太过愚蠢，以至于让他自己无法承受。 她可是自己的秘书，他让她留在身边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帮助他工作，让他的公司顺利运转，然后，赚更多的钱！ 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魅魔c一再地警告自己，他不想要和自己的秘书发生工作以外的关系。也是正因为这样，他才精心挑选，选择像是卢娜这样的女孩做自己的秘书。 这样他就可以把工作和生活严格地区分开来，让一切都正常运转。 这本来都是计划好了的。 非常妥当。 然而魅魔c可以做严肃的计划，可以把一切外物都控制得井井有条，唯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之中的鼓噪。 内心之中的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远方传过来的，永远在回荡。这样的东西或许可以暂时忘记，却不能永远藏入记忆的深海，早晚有一日会被翻出来。 至于要被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他可就弄不清楚了。 魅魔c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是的，即使是魅魔，也会有完全不了解的事物，也会有感觉到恐惧的时候。 过去的恐怖或许可以逃避，但不可预知的未来，却只能尽力面对。 魅魔c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昔日都触碰过什么。 或许，或许他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沾染了命运的踪丝。 魅魔c无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口袋里有一小张纸片，他把它掏出来，发现是芙洛拉给他的那一只纸蝴蝶。 这只蝴蝶不知道从何时起就静静躺在他的衣袋里，一点也没有揉皱，拿出来放在桌上，还轻轻颤动翅膀。 魅魔c厌恶地皱起了鼻子。 他最讨厌这一类型的命运之物，擅自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毫无推拒的可能。 这玩意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只记得芙洛拉把这只蝴蝶送给他，至于他是把它收起来还是丢了，他可一点都没有印象。 甚至，他怀疑自己有可能把它塞进了另一件外套的口袋，但当他把手伸进这件西服外套里的时候，这只纸蝴蝶就这样自自然然地出现了。 该死的。 魅魔c有些想把这玩意扔掉。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张小纸片而已。 但他有点说不准，如果真的丢掉的话，它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其他地方，吓他一跳。 魅魔c迟疑了一下。 就在他迟疑的这时间，卢娜已经把游戏能量全都用光了。 本来想着只通三关的，但是……难得她这次玩得这么顺利…… 她稍微抻了抻腰，把游戏窗口关上了。 虽然老板亲口对她说“玩吧”，她也不能脸皮太厚了。 现在毕竟还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 卢娜一边提醒自己，一边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起身走到老板面前，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 魅魔c早已收回目光，做出正在认真阅读资料的模样。 但是，桌子上突然出现的白色纸蝴蝶，多多少少暴露了他实际上没在工作的事实。 卢娜的目光在纸蝴蝶上停留了一瞬，立即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女人来。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芙洛拉。 看来芙洛拉没说谎，她确实是她老板的熟人。 只是卢娜不知道，老板桌上的这只蝴蝶是否也是来自于芙洛拉。 或许这两只蝴蝶都是老板自己做的，只是通过芙洛拉的手到了她手上……也未可知。 倘若一切当真像她想象那般，未免十分奇妙。 厉蓝曾建议卢娜把蝴蝶收起来，把昨天的事情完全忘光。卢娜照做了，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厉蓝的建议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容她把这些忘了，一定要让她记得。 好吧，好吧。 她抬起眼帘，假装自己没注意那只蝴蝶，把应该让老板过目的文件拿出来交给他。 “哦，是这个，”魅魔c随口答应了一句，“放下吧。” 卢娜把文件放下，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只蝴蝶。 魅魔c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他问，“蝴蝶？” “嗯，”卢娜点头承认，“这只纸蝴蝶看起来……很特别。” “是一个奇怪的女人给我的，”魅魔c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拿走吧。” 卢娜后退了一步。 她这特殊的反应引起了魅魔c的注意。 “怎么？”他问，“你见过这东西？” 卢娜并不打算就这件事说谎。 她点了点头： “昨天有人给了我一只一模一样的蝴蝶。” 魅魔c的表情显得不是很愉快。 “所以……”卢娜慢慢地问，“那不是你朋友？” 魅魔c摇摇头： “点头之交而已，完全称不上朋友。” 这回答让卢娜意识到了一点事。 她看着魅魔c的眼睛，慢慢地问： “所以……那个女人……也是魅魔？” 魅魔c看向卢娜，点点头： “我选你做秘书的决定没有错，你是真的很聪明。” 他夸她聪明。 卢娜当然知道自己聪明，但是“自己知道自己聪明”和“被自己的老板夸奖聪明”，完全是两回事。 卢娜心里有点美滋滋，但是—— 她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失口问出了本来不该问的问题： “你们之间……？” 好吧，从某种角度上讲，她或许有些聪明过头了。 魅魔c发现她的想象开始往危险的方向越走越远，立即制止了她： “不不不，我们男性魅魔可从来都不喜欢女魅魔……那家伙只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 魅魔c张了张口。 如果要和她解释这一切与命运相关的事件，未免太复杂了。 卢娜还太年轻，没法理解这些循环往复的轮回。 好在，他总可以找到一个更明确、更简单、更合理的说法： “她听说我找到了一个能够免疫魅魔魅力的秘书，所以就来看热闹了。” 这个说法还挺靠谱，卢娜相信了。 所以说，昨天晚上芙洛拉对她做出的那种特殊举动，是因为想要看看她会不会被魅惑？ 卢娜不清楚女魅魔的魅力对女性无效，自以为已经得到了问题的正确答案。 怎么说呢……这样的说法，实在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卢娜抿起嘴唇： “所以……你曾经和同族提过我？” “啊，差不多吧，”魅魔c含混其辞地说，“就算不提，这种事也瞒不住的，总会有些好奇的家伙……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不会有危险的，魅魔本来就不算什么太危险的生物。” 像是卢娜这样的人，她只是需要一句“不会有危险”的保证，就满意了。 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多问一句： “您今天看起来稍微有点恍惚……和这件事有关吗？” 恍惚？他恍惚吗？ 好吧，他好像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恍惚。 但这点恍惚当然与芙洛拉、或者纸做的蝴蝶、或者别的任何人和东西都没有半点相关。 如果硬要说和谁相关……那也许是a女士吧。 a女士冰冷又明确的声音，好像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去找她。” 与其说这是建议，还不如说这是个指令，无比明确。 从某种角度上讲，魅魔c不太能拒绝a女士的指令，毕竟……他可是欠她好多情。 而且，这一次，a女士的指令也正是他情愿去做的。 似乎有什么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头脑未及细思，眼前女孩的名字已经冲口而出： “卢娜。” 女孩抬起头，茫然地看他。四目相接之时，卢娜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点她之前没有注意过的东西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卢娜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不是魅惑。 在老板办公室里待了几天，长时间生活在老板的魅惑氛围之中，抵御魅惑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如今的卢娜，已经学会了要如何看穿魅惑。 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层粉色烟雾之类的东西，只要将其忽略，就能看到事情的本质。 说到底，老板是真的很英俊。 不过，老板毕竟是老板。 因此，卢娜只是用她惯常的平静眼神看着他。 面对着她这样的目光，突然之间，魅魔c好像丧失了某种勇气。 “啊……”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迅速抓住离得最近的思绪，“……卢娜，最近有个单子，总也拿不下来，估计得需要我亲自跑一趟，你能把资料整理一下交给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这样说过以后，魅魔c突然觉得一切变得轻松起来。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他可半句谎话都没有说。 现在公司里确实有个单子拿不下来，确实需要他亲自出手。没错，就是这样，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专注于事业，一切才变得如此怪异，如此的……不正常。 a女士给他提的建议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只会让一切变得混乱，还是得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进行才对。 也就是说，工作，工作，工作。 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开创一场伟大的事业，成为有史以来最具幻想、事业最成功、最富有的魅魔。 这样想好了之后，魅魔c变得冷静多了。 “去把上午他们拿来的那份资料递给我，”他沉稳地吩咐，“让我看看事情到底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样说着，魅魔c觉得自己的掌控力又回来了。 没错，他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归他调配，每个重要的客户他都熟悉，公司的发展方向，也完全由他掌控。卢娜是他的秘书，她一切都应该听他的。 至于除此以外的东西……魅魔c将其归结为a女士制造的无聊想象。 对魅魔来说，想象这种玩意，多多少少也是可以当饭吃的。 但它的归宿应当是他的肠道，而不是他的头脑。 她居然把自己的想象平白塞进魅魔的脑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一次再与a女士见面的时候，他应该对她严正声明，不要她再来干涉他的事，如果她再这样指手画脚，胡说八道，他就只能—— 往下的部分魅魔c没有继续想，毕竟，要让他和a女士闹翻，魅魔c实际上做不到。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鼓足了信心，可以把一切杂念排除，专心工作。 这样下定了决心之后，魅魔c感到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候，卢娜把他要的文件递给了他。 无论如何，她还是个挺合格的秘书，无论老板向她要什么，她总能找得到。 “您明天晚上有一点空，”她看着行事历说，“我看了一下您这两年的安排，一般在这个时间，您都会挑一天和客户吃饭。” 啊，她说得没错。 看起来，她把他的行事历研究得很透彻。 魅魔c对此感到很满意。 就应该是这样的，对吧？她是他的秘书，就应该围着他转。 身为老板，他只要享受她努力的成果，并给予适当的嘉奖。 这样才恰当。 至于a女士说的什么“去找她”，完全是瞎胡闹。a女士就是喜欢看热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做得很好，”魅魔c吩咐卢娜，“就按照之前招待的规格安排吧……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那个谁，他以前参与过这类招待活动，应该还有点印象。”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资料上，实则开始考虑明晚的应酬。 魅魔c喜欢这样的活动。 和客户在一起吃个饭，加深一下关系，联络一下感情，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信赖。这样，生意也会好做一点。 更重要的是，通常来说，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谈笑风生，向着客户们肆意发散魅力，而用不着担心会有什么特殊的额外影响。 对于一个魅魔来说，时刻收束着自己的魅力，实在是件让人难受的事，他确实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稍作放松。 这样想着，魅魔c的表情开始发生了变化，渐渐显得轻松愉快。 卢娜注意到他的变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板的状态如今总算是变得正常了。 是的，卢娜早就已经注意到，老板今天的状态和平常不太一样。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玩小游戏，老板在这方面一向都挺宽容，没因为她玩游戏责备过她。 照卢娜看来，老板不自然的态度或许和蝴蝶有关……但也可能并不完全如此。 自从她离开原来的岗位，当了这个秘书，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这是临时的吗？还是……以后都会如此呢？ 如果以后都会有奇怪的事情找上门来，卢娜觉得，或许她应该再管老板要一小笔精神补偿费用。 不过……目前暂且就先这样吧。 总之，对她这个秘书来说，老板能够高兴起来，是一件好事。 她贴心地替老板安排好了第二天晚上的接待，就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等到距离下班只剩五分钟的时候，她的老板叫了她的名字： “卢娜。” 卢娜已经在偷偷收拾包，听见老板叫她，手底下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 “啊……老板，什么事？” 魅魔c的手里托着那枚纸蝴蝶： “你把这东西带回去吧。” 黄昏时从窗户那边透过来的光线恰巧照射在蝴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蝴蝶在他气息的吹拂下微微颤动，好像是活的。 卢娜怔怔地看过去，魅魔c的脸被蝴蝶和蝴蝶的影子遮去一半。 蝴蝶很美，他的脸也很美。 卢娜想起自己不知道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过去独龙族的女子会在脸上文刺蝴蝶的图案。 她不曾见过文面女，却在他脸上见到纸蝴蝶投下的暗影。 蝴蝶翅膀的纹理，具有一种奇异的明媚。 一切都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令人倍感心折。 那一刻仿佛永恒。 “……卢娜？” 他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她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 “哦，好。” 她从他手上接过蝴蝶，手指与他的手指碰上。 指尖的触碰，好凉。 心中的某一处，好像奇异地跳动了一下。 卢娜的脸突然红起来。 她背过脸去，不想让人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慌慌张张喊了一声： “老板！我下班啦！” 她不敢看魅魔c的神情，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蝴蝶在她手上，轻轻扇动翅膀。 卢娜坐在地铁上，拨通了厉蓝的手机号： “厉蓝。” 厉蓝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卢娜的人。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吵架，但好像没有办法离开彼此。 “我老板给了我一只同样的蝴蝶。” “这说明什么？”厉蓝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那个女的确实是你老板的朋友？” “啊……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电话那一段的厉蓝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你来问我的建议，我建议你离这些玩意儿远远的。” “我可是我老板的秘书。” “如果是我的话，拼着工作不要，也不想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不过如果你舍不得你的工作……那也只好算了，就当我没提过。” “怎么说？” “我有经验。” “什么样的经验？” 厉蓝的声音压低了： “我有个朋友有阴阳眼，经常能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和她一起的时候，曾经见过鬼。” 如果是过去，卢娜听见厉蓝说这类的话，说不定会笑骂厉蓝是在故意吓唬她。 但最近，奇怪的事情一再出现，由不得她不把厉蓝的话当一回事儿。 她也压低了声音： “鬼？” “啊……很难描述，”厉蓝说，“总之和见一般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对方的状态很怪异，空气也变得涩滞了。” “你的意思是……” “你的那个老板，应该就属于此列。” 卢娜当然知道她的老板是个魅魔，但她没法直说，只能问： “哪一列？” “就是那种，会招惹奇奇怪怪东西的人——你说的那个女的，肯定是个鬼。” “你别吓唬我，”卢娜明知道那女人的身份，但又不能说出来，“我知道她是人。” “不信就算了，”厉蓝似乎并不当真在意她是否相信，“不过那个蝴蝶，你最好按我说的处理。” “怎么处理？” “烧了。” “我可不想引发火灾。” “那就……放在你永远看不见的地方。” 卢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把它和原来那只放在一起，然后永远不去动它……行了吗？” “这当然都随你，”厉蓝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烧了它。” 卢娜答应一声： “好的，谢谢你中肯的建议。” “不用客气，只要你下次再碰到这种事的时候不要再来找我就行了。” 厉蓝的语气冷漠且毫无感情，很难分辨这只是习惯性的吐槽或者真心实意。 这就是厉蓝。 不过卢娜不会被她打击到就是了。 她稍稍停了一瞬： “我会记住的。” 如果换两个人，这样聊过天之后，说不定会绝交。 但卢娜和厉蓝是多年的好友，这种对话完全不会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 或者说，正因为她们已经绝交过一万次，所以无论怎么瞎折腾，都不会有问题。 如果下一次卢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大概还是会去找厉蓝。而厉蓝绝对会翻着白眼，一边发牢骚，一边继续提供她能提供的一切帮助。 从这个角度讲，厉蓝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卢娜叹一口气，放下了电话。 她和厉蓝的对话肯定有点奇怪，有好几个人都侧目看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地铁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不过卢娜没有很在意。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卢娜稍微停了停脚，然后就径直走过去。 昨天她多买了一瓶牛奶，今天可以不用再买，也就免去了和那个女店员搭话的尴尬。 她可不想再在下班之后和人讨论她的老板。 很好，昨天多买一瓶牛奶的决策非常正确。 卢娜的心情渐渐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不过，卢娜的轻快并不能让一切变得更符合她的期待。 当她走近自己的居所，又看到了一个红头发的身影。【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芙洛拉居然又在门口等着她。 ……该死的。 现在想要趁对方不注意离开，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卢娜暗暗发誓，下次就算绕路，也必须要换个门进出。 “嗨，”红色头发的女魅魔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又见面了。” 她的态度如此轻松，好像她并不是专门在这里等待，只是偶然遇见。 卢娜哆嗦了一下。 这个女魅魔，简直阴魂不散。 但她既然主动过来搭话，卢娜好像也没法就这样无视，只好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她的态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芙洛拉轻巧地跳到她身边，嬉笑着问： “怎么？不想看见我？” 当然不想，她们几乎不认识。 卢娜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不会花很多时间等一个女人。” “按理说是这样的，”芙洛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女士烟，让香烟在指尖转动一圈，点燃，在空中吐出一个个烟圈，“一般来说，我们女魅魔只关注男性，不过我已经有了固定的摄食对象，所以有很多时间来打理自己的兴趣。” “兴趣？” “当然，”芙洛拉说，“每个人都有兴趣——你们老板的兴趣是开家公司，我的兴趣则是追寻命运的影子。” 尽管卢娜已经很适应她老板充满魅惑力的目光，但此刻，她还是第一次认识到魅魔与人类的差异所在。 人类总要想方设法赚钱，以此换取衣食住行。 但这样的事情对魅魔们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在很多时候，他们只需要一个眼波。就可以从人类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支撑他们继续存在下去的东西，或许就只有……兴趣了。 通常来说，开一间公司什么的，就已经很难被划入兴趣的范畴，但芙洛拉的兴趣，显然和一般人类能理解的兴趣更不相同。 卢娜忍不住追问： “命运的影子？” “不过是种说法罢了，”芙洛拉挥舞着两手比划着，几乎像是跳舞，她手中点燃的香烟在空中画出长长的尾迹，“你可以当我是个不要钱的侦探，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总之我追寻着命运留下的痕迹一直到你这儿……然后只要等着就行了。” “等什么？” “乐子，”芙洛拉简洁地说，“命运既然已经留下痕迹，只要老老实实等着，就一定有热闹看。”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看热闹？” “当然。” 她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卢娜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但这整件事实在过于莫名其妙，以至于让卢娜有点说不清自己生气的点应该在哪里。 芙洛拉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嘻嘻笑着，走过来揉捏卢娜的脸： “小可爱，别生我气，我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热闹……我对命运辖制之下的生物一视同仁。” 她停了停，又说道： 如果你觉得‘看热闹’这个词不够友好……我也可以说，我是个命运观测师，只不过最近命运常在你身边相伴，所以我才来的……总之，你把我当做灌木丛或者树桩之类的东西就好，我不介意。” 卢娜的脸蛋被掐着，说话变得瓮声瓮气： “灌木丛或者树桩子可不会捏人的脸……还有，请把烟掐了……味道很难闻。” 芙洛拉对卢娜的吐槽似乎没什么意见，但却不喜欢她说烟味难闻： “我这可是薄荷味的！” “就算是草莓味的也一样会损害我的健康，”卢娜冷酷地说，“你强迫我在这里闻你的二手烟，我应该向你收费。” 卢娜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芙洛拉却递给卢娜一张纸钞： “现在我可以继续抽了吗？” 想不到她居然真的会给钱。 本着绝不放过送到手边的钱的原则，卢娜点点头，把纸钞从芙洛拉手里抽走。 她看见芙洛拉撇了撇嘴： “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受你老板的影响了。” 卢娜老实不客气地把钞票塞进口袋： “如果你见过我的朋友厉蓝，就会发现我的感情已经有些过分丰富了。” “我见过她，”芙洛拉说，“是个头发剪得特别短，没什么表情的女人，甚至很难称为是个女人……对吧？” 这么说或许有些刻薄，但这句话形容厉蓝正合适。 卢娜起了防备心： “我不知道你还去见过我的朋友。”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芙洛拉满不在乎地说，“她暂时离命运还远，我没去打扰她。” “你最好永远别去打扰她。” “那要看具体情况，”芙洛拉吸了一口烟，“如果她也卷进来，打不打扰她可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提起厉蓝，卢娜突然想起，她的口袋里还装着她的老板给她的纸蝴蝶。 她的老板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它，卢娜觉得，她最好也不要一直收着这玩意，按照厉蓝的观点，这类东西很危险。 她把纸蝴蝶拿出来。 这东西虽然在她的衣袋里揉了半天，却一点也没有皱，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形状，甚至还在风中微微颤动。 卢娜把蝴蝶递给了芙洛拉： “这个还给你。” 芙洛拉接过纸蝴蝶，看了一眼： “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一只……你老板给你的？” 卢娜有点吃惊： “我不知道这些蝴蝶之间还有差异。” “差异不大，只有我自己能认出来，”芙洛拉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动手指，让纸蝴蝶在她手上扇动翅膀，“我觉得你还是留着这东西比较好……将来能用得上。” 在卢娜看来，这只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这样的东西，按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但是…… 她好奇地问： “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这是观测命运的道具，”芙洛拉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自制望远镜之类的东西，一旦命运的风刮过，它的翅膀就会颤动。” 卢娜凝视着蝴蝶的翅膀： “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风。” “普通的风吹不动弧叶纸。”芙洛拉说。 她没解释弧叶纸是什么，似乎也没这个必要。制作纸蝴蝶的那种纸张确实特别坚韧又轻薄，和一般的纸张差别很大。 卢娜伸手触了触蝴蝶的翅膀，不慎被弧页纸的边缘划破了指尖，流出一滴血珠。 血珠滴落下来，将蝴蝶一侧的翅膀尖浸染成红色。 芙洛拉凝神观察，好像想要把滴落的血液浸染出来的纹路全部记下来。 卢娜稍微有点不耐烦： “你在看什么？” “命运，”芙洛拉说，“当然是命运，命运会用红色写下每个人的结局，关键是要看有没有人能读得懂它。” 又开始了。 芙洛拉总是说这种没有人能够听懂的话，像她这样的人，出门的时候真该配个翻译才对。 卢娜歪了歪头： “你平常就用这种蝴蝶观测命运？” “我家里还有更专业一点的设备，你可以看做是……哈勃望远镜。” 哈勃空间望远镜？在她家里？她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卢娜简直不知道应该针对哪一点吐槽才好。 不过她还是说： “哈勃望远镜和自制望远镜相比，可不止是专业一点。” “那就是专业很多，”芙洛拉慈爱地揉揉她的头发，“小可爱，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咬文嚼字，这只是个比方。” 女魅魔亲昵地用手指轻拂卢娜的面颊，好像她们是恋人，或者亲昵的亲属什么的。她指尖的香气萦绕在人鼻端，让人的头脑空白了一瞬。 卢娜稍稍皱起了眉，但并没躲开。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被芙洛拉迷住了，她当然不是同性恋，但这个女魅魔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吸引着她，让她不会就这样放弃。 “你着迷的对象不是我。” “那是什么？” “是命运。” 又是这种模糊的词……没完没了。 “我追寻命运许多年了，”芙洛拉说，“它是我的老朋友，我追寻了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它如此钟情。” “钟情？” 芙洛拉点点头： “你难道不曾发觉，这些纸蝴蝶的翅膀总在翕动，从来不曾在你身边静止？” 卢娜有点不知所措： “我原本以为……是风？” 卢娜这话说出口就已经觉得不对，有好几次，她在室内看见蝴蝶的翅膀翕动，那种时候，房间里面可没有风。 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不觉怎样，过后想起，确实感到有些不自然。 谁也不喜欢这种怪事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卢娜反问： “难道它不是一直在动？” 芙洛拉摇摇头。 “我家里有几百只这样的蝴蝶，”她说，“都是我自己制作的，作为……一种兴趣，这些蝴蝶被按照不同的方位摆放好，但是大部分时间，它们一动也不动，直到……你的老板遇上了你。” “如果不是你老板已经选定了你，我倒是很想要雇你做我的助手。” “还是算了。” 芙洛拉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芙洛拉向她眨眨眼睛： “给我打电话，小可爱。” 卢娜的脸红透了。 长到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小可爱”什么的。 这称呼实在显得有点太轻佻了，很过分。 不过既然明确地知道对方对自己既没有性|欲又没有食欲，那么这种轻佻称呼似乎也可以忍受。 卢娜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她闭上眼睛。 芙洛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她踮起脚尖，在卢娜前额印上一吻，柔声低语： “再见，小可爱。”【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再……” 芙洛拉几乎没有容她把“再见”两个字说完。 她翩然而去，像个仙子而非魅魔，骑上摩托车，一瞬间就没影了。 说到底，这世界的魅魔与卢娜的想象并不相同。 他们并没有翅膀，要移动仍然要借助交通工具。 每次想到这一点，卢娜都会觉得胃里比之前更舒服一些，大致明确了她二十多年的常识并没有背叛她。 世界仍然正常，常识依然稳固，这真是太好了。 卢娜在很早之前就下过决心，不把工作之中的任何烦恼带到家里来。因此她照往常的习惯，清空了大脑，等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芙洛拉的脸。 卢娜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 直到她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不觉哑然失笑： 芙洛拉的口红印结结实实印在她额头上。 刚才她就顶着这么一脑袋口红印回的家。 卢娜迅速回想了一下，刚刚应该是……没有遇到别人？ 还好，还好。 可以安心了。 卢娜把手放进口袋，摸到了坚硬的纸片。 不知什么时候，纸蝴蝶又被她塞进口袋。 看起来她应该没法逃避这东西，只能被动接受。 卢娜回到家，把这只蝴蝶和原来的那只放在了一起。 新来的蝴蝶翅膀扇动得很厉害，原来那只却只是在微微颤抖。 两只蝴蝶翕动翅膀的频率，开始的时候并不相同。但它们在一起放了一会儿，这种频率就逐渐变得一致，好像钟表的指针不断滴答向前。 卢娜盯着蝴蝶的翅膀，拿起手机，拨通了厉蓝的电话： “厉蓝。” 厉蓝的声音始终沉稳： “我在。” “能和我对个钟点吗？” “你看手机不就行了吗？”厉蓝的白眼简直要飞到天上去，“烦请你快点回到现实世界吧，小姐。” “好吧好吧，你真无聊，”卢娜叹息了一声，“我正在看他们给我的纸蝴蝶，蝴蝶的翅膀不停地在扇动。” “那就让它们继续扇，”厉蓝睿智地说，“你别盯着它们，去做你自己的事。” “但是我忍不住，”卢娜承认，“你说，地球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它既然不是活的，又没有动力源，为什么会一直这样颤动？” 厉蓝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你可以当做是地震了。” “只有这么一点地方地震？还是说，地震的频率过于轻微，以至于我感觉不到？” 厉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得到一点解释，并不在乎解释是否符合逻辑……总之，别盯着它了，这些蝴蝶并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卢娜噘噘嘴，显得有点遗憾： “行吧。” 卢娜与厉蓝的对话，似乎总是这样，以胡说八道起，以胡说八道终。妙在两人都觉得自然，这就算是行了。 大致正是因为这个，她们才能一直做朋友。 厉蓝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 “现在没有别的事再来烦我了？” “没有了，没有了，感谢厉蓝小姐，去睡吧。” 厉蓝啧了一声： “你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家伙。”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你这个——” 卢娜果断挂断了手机，把厉蓝的骂人话堵在另一头。 完美。 想到厉蓝在另一头说不定要气到脸色铁青，卢娜非常愉快地笑起来。 多多少少，这也算是厉蓝之前吓她一跳的报复吧。 卢娜忍不住又去瞥了一眼蝴蝶。 蝴蝶翅膀的翕动稍微减缓了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是否她和厉蓝的通话，让命运的风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卢娜赶紧摇头，决意让这一切迅速过去。 这玩意，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蝴蝶的翅膀轻轻拂动：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这个？” “为什么一切都非得要有目的？”芙洛拉的模样显出一种与容貌不符的天真，“我只是为了要观察。” 卢娜陷入一瞬间的迷惑： “就只为了观察我？” “只是为你，”芙洛拉深情款款，“——当然我得承认，实际上只是为了你背后的命运。” “——我不懂得。” “你很快就会懂得的，”芙洛拉吸着烟说，“等过一会儿回到家，你就会发现你的老板来找你——” “我的老板？来找我？”卢娜惊讶地叫，“这可是下班时间。” “或许他有点私事，”芙洛拉漫不经心地说，“或许有什么原因，促使他非找你不可——命运注定了的事情，很难更改。” 卢娜感到一种强烈地被冒犯： “你凭什么这样说？” “当然是凭我长期以来的经验，”芙洛拉继续吸着烟，看着云雾将眼前的女性笼罩，“被命运缠住的人，没有一个能轻易脱身。” 芙洛拉的这种态度，多多少少给了卢娜一点启示。 她低下头，试探性地小声问： “所以……你也是被命运缠住的人？” 卢娜只不过是提出一种猜测，芙洛拉却悚然而惊。 她掐灭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谁告诉了你什么？” 她的这种态度，更加印证了卢娜的猜想。 卢娜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你用自己折的纸蝴蝶来探路……对吗？” 芙洛拉紧紧地皱起眉，开始小声嘀咕： “不对，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她沉思默想，试图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之中寻觅答案，然而时间却像是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不能解开。 “你实在应该给蝴蝶标上号码，”卢娜建议，“这样就不至于弄错了。” 芙洛拉哑然失笑，她伸出一只手，拂了拂卢娜的头发： “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说出这样一句话，芙洛拉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是外表看起来有什么变化，而是她的眼中突然多出了几分沧桑，似乎回想起了已经被遗忘许多年的珍宝。 “蝴蝶曾经有五只，”芙洛拉说，“或者说两对另一只，其中一对是我自己买的，一对是朋友的相赠，另外一只是我母亲送的礼物。” 说到这里，芙洛拉停了停，又道： “啊……或许应该算是六只，有一只是朋友帮忙画的头像。” 芙洛拉吸着烟，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母亲的那一只是戒指，我自己买的那一对是耳坠，朋友又送了一对耳坠。” 卢娜静静地看着，感觉芙洛拉的样子有些怪异。 卢娜想要走，却挪不动脚步。 好像整个时空都已经被芙洛拉包裹，蒙在一起，包裹成一只巨大的茧，或者她已经被卷入异样的时空，无法逃脱。 在芙洛拉的故事结束之前，宇宙万物都非等待不可。 好在，卢娜还可以说话。 “但是你给我的蝴蝶是纸的。”她说。 “当然是纸的，”芙洛拉瞥了她一眼，“纸蝴蝶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是弧叶纸。” 听到与之前相同的词，卢娜胃里稍稍暖和了一点儿。 “那那些银蝴蝶呢？” 芙洛拉又瞥了她一眼： “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蝴蝶是银的。” “按说应该是银的，”卢娜说，“我猜。” 芙洛拉微微一笑： “看来你已经稍微掌握玩法了，如果你说是秘银什么的，我还真有点麻烦。” 芙洛拉的语气很淡，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卢娜有点紧张： “如果我真那么说……你怎么办？” “那我就当做这是拍电影或者……”芙洛拉稍微皱了皱眉头，略显厌恶地撇了撇嘴，“假装我真有一双翅膀。” 好吧，卢娜默默收回了脑海里原本对魅魔的想象。 这里是现实社会，没错。 在不知不觉之间，卢娜对现实社会的概念已经发生了偏离。 “母亲送的蝴蝶戒指，大概已经还给了母亲，我自己买下的蝴蝶耳坠，被我分成两份丢弃了……或者说送人了，绘画的蝴蝶找不见了，在我的手中只留下第二对耳坠。” 芙洛拉的声音平板，听不出来是否悲伤。 “为什么要丢掉自己心爱的东西？”卢娜声音颤抖地问。 “不为什么，”芙洛拉抹了抹眼角，“丢弃之物说不定可以成为其他人的宝物，留下美好的纪念，既然是心爱的东西，即使丢弃也不会忘记。” 但是第二对耳坠是朋友的礼物，又是奇异的纪念，如果这样的东西也丢弃掉，世界就会塌缩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样的话，芙洛拉并没有说出口，卢娜却奇迹般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或者自认为理解了。 “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些全部留下。” “留下？”她微笑，“或许、或许吧。” 她又开始抽烟了，烟雾掩盖了她的面颊，卢娜隐约看见有泪水从她面颊划过。 女魅魔芙洛拉的相貌十分俏丽，即使身为同性，卢娜也已经完全被她的面容吸引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和我老板之间……” 哦，对，魅魔c。 芙洛拉几乎忘了她到这里来的目的。 “差点忘了正事，”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第三只纸蝴蝶递到卢娜手里。 卢娜本能地抬起头问： “还是弧叶纸？” 芙洛拉点点头： “弧叶纸。” 卢娜认命地收起了蝴蝶，好像明白了后面会发生的事： “他真的会来？” 芙洛拉继续点头： “真的。” 说起来，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毕竟，老板曾经送她回过一次家，就在他们在便利店外和女店员相遇的那天晚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那天与女店员相遇之后的事情，卢娜已经记不清。 虽然不过才隔了几天，她却只记得自己坐在老板的车里，听老板解释自己和那个女店员毫无关系的情况。 啊，说起来，那一次坐的位置是副驾驶呢。 等等，她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芙洛拉的烟果然会对人造成影响……该死。 不应该因为她是女魅魔就放松警惕。 卢娜摇摇头，回过神来的时候，两条腿已经自动走回家门口，她把手伸进口袋，刚把钥匙掏出来，一只男子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回过头去，看见是她的老板魅魔c。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讶他居然真的出现，还是惊讶他出现得如此巧合。 卢娜张了张口，还是采用了最保险的叫法： “老板？你为什么在这里？” 魅魔c叹了一口气： “我为什么不能在？是我送的你回家。” 是……他送的我回家？ 卢娜的时间发生了错乱。 时间在两个节点上来回跳跃，循环往复，好像找不到出口。 卢娜攥紧把手，打开了门： “那，请进来坐坐吧。” 她紧紧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门开了，里面是她的家。 啊，回来了。好安心。 好安心。 魅魔c新奇地打量着她住的地方。 “这里就是你家？” 卢娜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里！” 她笑起来，显得好高兴。 “所以……你是请我来做客？” “对呀！”卢娜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留在这里一晚，明天一起去公司？” “你记得路？” “记得呀！”她继续点头，“我平常都坐一样的车。” 看着她那天真单纯的样子，魅魔c突然体验到一丝心动。 等等，这是什么。 自从将魅魔c当做自己的代号以来，心动的感觉太过微弱，c几乎已经快要感受不到。 她通过了自己所有的测试，所以差不多应该……可以？ 魅魔c不想铤而走险。 他这种将开公司当做兴趣的方式，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一切都如此稳固，以至于让他不想放弃。 作为一个生存了许久的魅魔，c知道，一旦开始放弃自己真正的生活，一切就会开始塌缩，一直缩小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是个可怕的故事，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讲。 关键是，她到底是不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 魅魔c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 温暖代表着真实。 这让人觉得还挺安全。 他不敢再继续了，害怕一切会变。 “别忘了，我是个魅魔。” 他的眼睛看着她，重申了自己的身份。 “啊……我知道。”卢娜困扰地笑着，“魅魔对我不造成干扰。” “那……”他试图伸手去碰触她的面颊，但一切都如此之难，他的手终于在一毫米之前停住。 如果触碰她的面颊，会发生什么事？ 魅魔c顾虑的是，如果他触碰卢娜，会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与a女士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很安全。a女士毕竟是a女士，始终善解人意，始终温柔迷人。能给予他饱腹，亦能安抚他的内心。分别之后，两人毫无留恋地走开，过后总能寻觅得到。 但卢娜不一样，卢娜有名字。 当然，a女士也有名字，不过魅魔c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以避免a女士的名字流失出去，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但卢娜的名字就不一样，这名字天性里透着狡猾，似乎笃定了要骗过所有的人，让所有人相信。 天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卢娜！和眼前的究竟又有什么不一样，不是那么熟悉的人，有谁能分得清呢？魅魔c也是花费了许多次，才抓住了那只有一秒钟的机会，看清了她的脸。 卢娜的模样很美。 黑色的头发，低垂的温柔眼睛。和a女士完全不一样。 她有名字，有已经经历过的人生，有内心之中决不动摇的部分。他只是她人生之中的一小段，匆匆之间的一瞥。 但是现在他在她家里。 或许a女士就是这样聪明狡猾，利用了卢娜的记忆，把他引到她的身边。 魅魔c吃惊地看着，不敢相信一切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如果不能稳住这一切，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最得意的魅惑技能用不上，魅魔c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 没关系，他经验丰富，擅长让一切都保持恒常。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班。” 楼下仍然是他的车子，魅魔c对开车很有自信。 不过车上如果有别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魅魔c不知道一切是否都会像从前一样。 无论如何，魅魔c总还是有办法稳住一切。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今晚，我住在你这儿？” 啊啊啊？老板居然想要留宿！ 这到底是什么非分的要求！ 简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过分了！ 卢娜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结结巴巴地说： “客房还没收拾出来。” 卢娜皱着眉头看他，魅魔c看到她的脸色，赶快摆摆手： “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 睡沙发？让老板睡沙发似乎有点不合适，不过她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住，这样的话……就算是也行吧。 “睡沙发倒是没问题，只要您不介意……” “我不介意。”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请您住在这里吧。” 卢娜给魅魔c抱了一床被子来。 “啊……不好意思，实在没有别的。” “没关系，这样就行了。” 魅魔c点点头： “晚安。” 他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住下了。 真是……好过分。 卢娜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心脏跳得砰砰直响。 老板居然睡在她的客厅沙发上！ 好过分。 真是超级、超级过分。 两个人每天都一起待在办公室里，本来已经够呛了，他居然还要入侵她的生活。 卢娜不知道，每天和一个魅魔待在一起，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怪异奇妙，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往前还能走到什么样的境地。 卢娜走进卧室，发现自己平常穿的睡衣找不到了。 啊啊，好像是上次休息日的时候洗好收起来了。 卢娜打开了衣柜。 等等，今天的衣柜，怎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她拨开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衣柜里出现，兴致高昂地发出紧急登场的声音： “嗒哒！” 卢娜深深地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芙……芙洛拉？” 该死的，这女魅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的衣柜里？ 好过分。 一个魅魔c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本来已经够让人不痛快的了，如果再加上个芙洛拉，简直让人没法接受。 卢娜无奈地看着她： “芙洛拉，你这样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女魅魔兴致勃勃地说，“在出人意表的地方登场是我的特别爱好。” “你已经有一个爱好了，”卢娜指出，“你说你喜欢观测命运。” “当然，”芙洛拉压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为了观测命运，我把蝴蝶放在将会发生命运转换的地方，以便自己能够迅速登场……这有哪里不对？” 卢娜冷静地看着她： “不对的地方在于，现在是我该睡觉的时候了，没空接待客人。” “不对不对，”芙洛拉摇着手指头，“不单单是睡觉的问题……你这里现在有一个客人吧？否则我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 卢娜长长呼出一口气： “让你说着了，我老板现在在外面，正抱着我的一条被子，在我沙发上睡觉。” 芙洛拉眼睛一亮： “真的？” 卢娜无奈地点点头，表情冷淡： “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 看见她这模样，芙洛拉笑得诡秘： “那，他既然到你这里来做客，你们之间有没有……？” 卢娜抿了抿嘴唇： “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魅魔芙洛拉听完这个问题，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动。 她好像已经僵直，无论如何不能移动。 卢娜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 不动。 完全不动。 好吧。看来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事情居然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卢娜真是完全服了。 先是老板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家，然后，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魅魔芙洛拉，居然也突然出现。 卢娜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实在不是很妙。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往外看，老板还躺在她家的沙发上，没动。 而当她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女魅魔已经不见了。 果然，从衣柜里翻出来个人什么的……这种事是不正常的。 可以说是非常、非常过分了。 卢娜深深叹息，简直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芙洛拉已经不见了，好像刚才她的突然出现，只是一种神异的幻觉。 微妙。 难以言喻。 或许一切过往就是如此， 卢娜清空了大脑，闭上眼睛，试图将一切归于虚无。 世界在她眼中，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状况。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样就算是还好啦。 芙洛拉不想要深究，她的过往人生之中，究竟有多少奇异幻觉，究竟有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人生场景，这些东西是否真实，是否有着人类无法揣度的神异，这些怪异的人生面具之中，到底藏着几分真假……她无言以对。 她只想念她的亲爱。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所有特异的未来纷至沓来。 卢娜站在罗盘的中央，凝视所有的悲哀和忧愁，无悲无喜。 一切的时间，记忆，悲哀和痛苦的往事，她爱着的人与在世界某处思念着她的人，一时间都涌上脑海。 卢娜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将会走向何方，她脚下的路无限延伸，一直延续到远方。 她究竟如何走到现在，两手空空？ 她究竟怎样与自己和解？与世界说一声你好？ 昏乱之中，魅魔来到她的身边。 他的声音在她背后传过来： “怎么了？” 卢娜好像突然醒悟了什么，脸色苍白： “所以，其实是你的错，对吗？” 魅魔c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卢娜。” 魅魔c的神情凄惶，大脑一片空白，一切都已经消失，好像只剩下这个名字，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好像再也无法停止。 突然之间，魅魔c发现了一切的答案： 是那二十分钟。 在此之前，魅魔c曾经消除了她二十分钟的记忆，偷走她二十分钟的时间。 记忆这种东西，不是说一句忘却就算了的，它们总是无限堆叠，没完没了地混在一起，虽然看上去只是偷走了二十分钟，实际上却可以延伸到无限。深切地爱，永恒的爱，持久的爱，它们被放在一起，糅合成没完没了的堆叠。 虽然看上去只是拿走了塔尖上的一粒米，但实际上，整座塔楼最终总会以恐怖的方式塌陷下来。最终被爱的河流淹没。 卢娜望着魅魔c的眼睛，突然之间，泪流满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这样的眼泪是控制不住的。 卢娜实际上不清楚自己为何而哭。 难道是为了时间？还是为了让整个世界都充满绚丽？再或者是为了世界？为了万物？ 再或者，难道是为了人类吗？ 痛苦无限制地延伸，一切都好像没有尽头。 谁能想象得到呢，时间无限地蔓延伸展之后，或许有一天，一切都会回到起点。 起点和终点，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不同。 总之只要自己足够稳定，一切都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卢娜是这么相信着的。 “别担心，”魅魔c柔声对她说，“你可以从称呼我的名字开始。” “那……” 卢娜语塞，她是真的不知道魅魔c的名字。 “我一般不告诉别人我的名字，”魅魔c看着她说，“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非说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不应该在你的身边。” 卢娜感到很吃惊，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本来不应该？” “因为……” 魅魔c语塞，他叹息一声：“你问题真多。” “对不起。” 魅魔c摇摇头：“没必要这样。” “或许，我可以给你取一个绰号。” “我已经有一个绰号了，他们管我叫c。” 卢娜看着他的眼眸： “那么我就叫你里奥多。” 里奥多忧郁的眼睛没有丝毫改变，好像说，这还不够。 “你是我的老板。” “老板？这算什么？” “当然是给我开工资的人，”卢娜笑笑，“我为你工作，你为我开工资。” “但这还不够。”魅魔c说，“你是唯一破除我魅惑诅咒的人，我已经在这场诅咒里等待得太久，。” 卢娜皱起眉头： “这又算什么？” “你可以不明白，”魅魔c深深地看她的眼睛，“但成为魅魔是一种诅咒，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卢娜看着他，眨眨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作为人类存在是这样沉重困难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有爱。”魅魔抚摩着她的面颊，染上了她的热度，浸染了她的情感，“你所拥有的爱无限大，这是你的家人毫无保留给你的，你身在其中，因此轻易抛掷，毫无所觉。” 她身上的热度，让魅魔感到自己竟然还有一颗心，在火热跳跃。 这种热度令人吃惊，几乎要把人烧着了。内心深处越热，身体也就觉得越冷……这是一种难言的痛苦煎熬。 魅魔已经无法高声，只能在她的耳边低语： “卢娜，卢娜。”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所有这些世界里无限跳跃？” “因为作者疯了。”魅魔冷静地分析着，“她已经分不清别人和自己。” “家里人算不上别人。”卢娜顶嘴。 “到底还是有区别的。”魅魔冷酷地说，“你分不出区别，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离开过爱，从来没有那么费力地走到一个人面前，你只是轻易撷取众人奉上的果实，从爱里生出来的痛苦，你听不见。” “我听见了，我为他们流泪。” “这还不够。”魅魔说，“你要为爱你的人付出一切，你会感觉沉重，恶心，难以言喻，因为有爱你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说不出声，我已经努力去想了，他们听不见。” “你必须说出口，”魅魔说，“光是行动没有用。” “这样的枷锁，要戴多久呢？” “要戴一辈子。” “直到死为止？” “死亡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幻梦，你永远不知道帘幕背后是什么。” “我从未见过真正可怕的东西。” “当然，”魅魔c说，“你的眼睛很干净，只能装进去美好的事物。”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魅魔c吻了她的眼睛，卢娜感觉凉意从眼皮一直浸透内心。 “感觉到了吗？”魅魔说，“我吃掉了你眼睛里的感情，所以你就不再有了……奇妙吗？” 卢娜摇摇头： “我不懂得。” “慢慢你就会懂得了。”魅魔c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到……你变成我的那一天。” “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 “会的，”魅魔c悲伤地说，“当你丢失了姓名，只留下一个代号存世的时候，如果连这个代号也丢失，就只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太难了。” “并没你想象之中那么困难。” 魅魔的表情几乎变得恐怖，卢娜后退了一步。 “别担心，”他的神情又柔和起来，“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这真的是魅魔吗？卢娜几乎感觉那是死神，它追着她前进，让她感觉浑身冰凉。 “别过来。”她说，“里奥多，我给了你名字。” 24、第 24 章 “不过是另一个伪名而已，你以为它能起什么作用？” “不管什么作用，肯定能让你逃避些什么。” “我不需要逃避，”魅魔里奥多说，“你活的年纪还轻，哪里明白我到底用过多少伪名，身为魅魔存活于世，如果没有伪名，早就被人弄死了一千次。我可以在你的面前用这一个名字，如果那一天来了，我就离去。不过现在……请让我拥抱你。” 他这样说着，就向着卢娜靠拢过来。 魅魔的身体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可以让人陷入暂时的迷离。 在这之中，卢娜突然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恐惧，好像有披着黑袍的死神顶着他的脸出没，如果沾上，就会有格外吓人的东西出现。她推了推他： “不，不行。”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魅魔里奥多的声音充满悲伤，“你实际上有一点爱我，是不是？” 等等，话题为什么突然跨越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 卢娜有点莫名其妙。 “你说我们彼此相爱？老板？” 她奇怪地试探着，说出最后的词句，魅魔满怀期待地点头，但卢娜只是摇摇头： “我不明白。” 实际卢娜并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想到了死。 爱这种东西，会在宇宙之中消耗太多能量，它太过于像是一个奇迹，因此值得人细致旁观，或者说像是一些高高在上、纺织命运的神灵的木偶戏，只有最明白其中奥义的观众才能欣赏。 因此，爱的对面是死。 她好像刚刚才发现，爱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当亲人的离散变成一种必然，有些人选择主动离开，以免面对离散。另一些人则在原地停留，努力保住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 当爱的力量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世界上的一切也都终于安稳，重新按照原本的轨道运行。 但人和魅魔之间，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创造。因此他们只能互相看着。 “所以我说作者疯了，”魅魔里奥多露出一个苦笑，“这篇完全是神经错乱的产物，她写完这东西，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 “她应该没有疯，”卢娜还是保持着一种理性的态度，正如她所有时候一样，“既然身为人类，就难免要变成这样。恋爱的疯狂会带来一种异样的苦痛，” “而我以这种苦痛为粮食，”魅魔接口，“我们与作者之间，透过屏幕相互映照，我们相互认得彼此的面孔，当时空交叠之时，我们彼此总能认得出来。” “但她并没有一个魅魔老板，也没有什么魅魔恋人，她只是……存在。” “她有一些似乎永无止境的疼痛……无论如何，当这篇故事开始写的时候，她并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魅魔平静地说，“这个世界总在不断变化，无论是人类还是魅魔，在其中都只能扮演自己的角色。” “但她是个漫游者，”魅魔说，“她扮演的角色，就是不断与人相遇，创造一些神奇的缘分，然后再抹去，将一切归零，她偶然地进入了这个世界，然后就起到了她应当起的那个作用。” 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在旁人听来全是些胡言乱语。然而两个人却说得很高兴，好像完全可以相互理解。 是的，他们只是书中的两个角色。 像是魅魔c或者卢娜这样的人完全能够明白，自己所处的并非真实的生活，而是一些虚伪的幻影，在这里，魅魔四处游走，追寻命运的踪迹。 “此时此刻，我知道她就在这里，”魅魔c这样宣布着，“她就在我们周围。” 卢娜点着头接口： “她就像是风，谁也抓不住她，找不见她的影踪。” 魅魔冥思苦想，忽然一个线索出现在他脑中，让他不由得问： “你第一次当我秘书的那一天，晚上与我碰见之前，究竟在做什么？” “我……见到了从前的恋人。” 沉重的铅块好像又落下来，落下来。 25、第 25 章 这种感觉，好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又好像世界总在无限坍塌，又在另一边被不断修复。 卢娜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穿越了时空。 卢娜知道，自己梦中的相遇，本来应当有一万次聚会。 卢娜与前男友之间，来来回回的几般相遇，只有彼此之间才清楚明白。 到底见了几次，到底哪一次是与他相见，到底其中有多少是记错，有多少是真实，根本无法确定。 究竟是谁入了谁的梦，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因此，最终见面的时候，两人也只能悲哀地相望。 善意的谎话，恶意的谎话，开玩笑的时候轻易说出口的谎话，为了隐藏心意而口是心非的谎话，还有记忆的错漏和缺失，到底哪一句才是真实，到底哪一件东西才是必须。 若要把这样的事情一件一件整理清楚，分析明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卢娜几乎要绝望。 一切的一切，命运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给出了参考答案。然而最终的人却不会按照正确的那个答案回答。人生就像是已经设定好的程序，拼命向前奔跑，却与最初的目标渐行渐远。 这一切，实在难以言明。 冬季的衣装过于沉重，脆弱的身体几乎承担不住，每走一段就不得不休息。口中呼出的白气将眼镜染上雾，寒风侵染面颊，将面孔冻得通红。悲哀的眼眸望断，该出现的人却始终不来。 当然，他本来就不该出现。 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其他人人生之中的失败方案，说不清到底谁还在坚持，讲不明是否有人还想要继续。 她丢弃一切不该被丢弃的，放弃所有不该被放弃的，忘记了所有约定，只想要自己承担一切。 如果这样真的可行，世界上将不再有遗憾。 但宇宙的运行并不根据这样的守则。 归根结底，这个忙碌的世界经不起三十年的拖延，一切都在错过，错过，错过。 错过之后，又找到新的东西，忘记之后，又遇见新的人，草草和萍水相逢的人结合，再分手，稀里糊涂度过一生。 所有人都在奔跑，不会有人为十多年前的心动停留。 除了她。 每一次相见，身体都会强迫她记得。好像如果不把一切痛苦记住，她就会消失。每一次的相见，都仿佛有把刀子，把伤痕再刻一遍。 再刻一遍。 然后再刻一遍。 她是这样疼痛，难忍的疼痛遍布全身。 说什么铅块在胃里，不过是一种比喻，谁也看不见，然而疼痛是真实的。每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她都伤痕累累。 没完没了的疼痛，无穷无尽的疲惫，总在等待着治愈，但伤口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穿越时空的阻隔之后，只是稍微与他靠近，她就被巨大的幸福淹没，身体再也无法移动。 六步，最终只差六步。 眼睛相望，目光之中的情意，说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实。 每一次相见，都害怕是最后一面，因此总要拖延着真正相爱的时机。被分心了一百次，才会终于意识到，分心的真正原因是，应当完成的事情还是未曾完成。 然而应该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最终只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也是魅魔吗？还是说，这个世界之中的魅魔是他？ a、b、c。 魅魔c未讲过自己代号的起源，不知道究竟是谁第一个这样称呼他。他是从不知何处而来，到不知何处而去之人。 他使用不同的名字，唱不同的歌，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而她永远在追寻。 哪怕明知道是骗局，也要为了哪怕一千分之一的机会。 她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遇见种种毫无意义的缘分，却不知应当怎样才能和他相见。 她停在原地，等待未完成的婚礼完成。而那个人跑遍了世界，却要忘记他原本的目的是要和童年时爱过的女孩完成那一场婚礼。 在那场没有人记得的游戏的婚礼上，他在两个人共同好友的见证之下，吻过她的面颊。 她没有回吻，因为她还没有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女孩子朋友，可以做那场婚礼的女傧相。 一次的拖延要用一辈子偿还，她跑着前进，却回不到从前。 在梦里，在现实中，梦幻、记忆和其他的一切纵横交错，最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最终只有她一个人痛苦。 而他只是忘了。 一切回到那一瞬。 他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见，逃也似的跑掉，然后，卢娜透过饭店的橱窗，看见魅魔c的脸。 失去的魂魄，会被另一个人拾起吗？ 现实生活中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穷尽作者的想象，也不相信一切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运行。 总之就是做不到。 无论如何做不到。 完全想象不出来应该怎样做到。 但卢娜有着比作者更坚定的确信。 她走到魅魔c的面前： “你就是他，对不对？” 26、第 26 章 当然不对。 卢娜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她曾经心爱的人只是与她没有缘分。 魅魔c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亲昵的叹息一声： “胡言乱语。” 当然不是，两个人都清楚，魅魔c当然不是卢娜曾经爱过的人。卢娜的所爱与她同龄，而魅魔c已经存在两百年之久。 虽然他是这样说，到底哪里算是胡言乱语，他也已经把握不清。 作为一个生存了超过两百年的魅魔，c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状况。 十九世纪时，他曾经在西欧徘徊，以资产阶级新贵的身份，乘船不断在英法之间往来，那时候他甚至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在一起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直到两个人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在一起生活，移情别恋，各自去寻找新的幸福。他的妻子辗转去了意大利，从佛罗伦萨到威尼斯，在那里遇到另一场浪漫绝顶的恋情。 和妻子离婚的时候，他才只有三十五岁。后来他像是当时一切想要冒险的人一样到了美洲，在那里凭借手上拥有的财富，获得了相当的土地，成为了一个大农场主。 说到底，那时候他还不是魅魔。 二十世纪初，他的农场遭了火灾，大火几乎烧掉了他所有的农作物，幸好谷仓里还存留着足够的口粮，能够让他度过一整年的艰难时光。 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就变得曲折奇妙起来。 他曾逃脱追捕，从吸血鬼猎人手上拿到过能够保护自己免受侵害的十字架，凭借此物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本圣经，成为了天主教教堂的神甫。 他在告解室听了无数人的秘密，然后怀揣着所有这些秘密，带着任何其他人都无法承受的负担、以及令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沉重，踏上成为魅魔的征途。 他甚至还曾经假扮女性，穿着露肩的连衣裙，用棉花团塞在胸前冒充女性的胸部，手里提着阳伞，用黑纱遮掩颜面，只以明媚的眼波魅惑于人，掏空从未见过女人的小雏的口袋，在对方未曾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逃之夭夭。 再后来，从某一日起，他就开始不再吃东西了，只以指尖触碰固定对象的前额，吸收对方不愿存留的记忆作为粮食。 再此后的吃吃喝喝，不过是一种礼节或者说应酬。 有些人将他视作神明，另一些则视他如仇雠。这两种人之中，无论哪一种，都无法与他当真相见。 成为魅魔的每一日，他都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度过，他的身体难以移动，手指极难屈伸，仅能勉强维持表情，以目光魅惑于人。 只有全身心投入工作，他才能忘却一切。 甚至忘记了自己是魅魔。 谁能知道呢，归根结底，魅魔c还是有一颗与人类相类似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魅魔开始渴望一切消失。 他渴望永久的宁静，渴望安稳，渴望世界回归本质。 而一切的本源究竟从何而来，魅魔c全然不知。 他只是凭借本能，继续向前摸索，他理解世间的一切奇异，而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死”。 一切生物都本能地逃避死亡，这种逃避本质上是在逃避未知。无论如何，未知总是要令人感到恐怖。人类总是无限地快跑，妄图逃避此种未知的降临。然而无论如何想要逃走，死亡总归还是要将人捉住，将其带入另一世界。 无论如何，魅魔c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时踏入了21世纪的大门，他只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 直到他遇到卢娜。 那是他生命之中难得的亮色，是不会为他的美色所迷惑的人。 或许，就是她了。 魅魔c不知道自己能抓住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总是试图去寻觅，去搜索，去追寻。 有些人相信缘分，认为世界上的一切兜兜转转，最合适的最终总会被送到面前；有些人看重美色，只在意目光的流转，期盼某种永恒的凝望；有些人将财富看得最重，愿用金钱买到一切人类所能想象的幸福。 但现实真的是这样吗？ 魅魔c已经在这世界上游走了两百年。他去撷取，去搜寻，去探索，他所想要的如同一捧沙，永远从他的手中流出，不会有半点留下，只留下种种的纪念物。然而这些纪念物也并不能让人想起什么愉快幸福的时光，只留下岁月流逝的悲伤。 在魅魔c已经厌倦了这世界的时候，卢娜还是个少女。 少女的世界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一切都是簇新的。鲜艳明媚，明亮像秋日的阳光，或者春日的桃花。在那时候，少女却始终都是孤身一人。 啊……说是孤身一人也不见得，无论是谁，身边总是会有些朋友之类。互相赠送礼物，或者说些安慰的话，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应当出现的人始终不曾出现……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年长的人总是掌握着时间的秘密，然而却并不具有权柄。 总归还是最年轻的人最令人歆羡。 他们睁着天真的眼睛，掌握世界的钥匙，可以将地球转动。 当魅魔c看着卢娜时，心中所产生的也正是这样的一种歆羡。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不能由两百岁的魅魔去定义，一切还是属于这女孩的。 魅魔c心中暗暗思忖，卢娜尚自茫然无知。 那个在记忆之中几乎已经模糊成了影子的人，每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都还是会让她心痛。 她那几乎从未宣之于口的遥远恋情，只是隐隐同几个朋友提过，模模糊糊，谁也不清楚故事里的人是谁。她们将他冠上各种各样的名字，以为他是别的什么人。只有卢娜知道自己心中在意的究竟是谁。 魅魔c当然不是那个人。 虽然他同那个人一样，也总是独自在这世界前行，偶遇各种各样的奇缘，掌握种种不同的命运。但他们注定是不同的。 这一个是魅魔，而卢娜心中挂念的不过是个人类而已。 真是令人遗憾啊。 魅魔长长地叹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卢娜等待着的人。但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在这里，和她在一起。 魅魔沉默了一瞬，终于把应当询问的事情问出口来： “你有什么愿望吗？” 27-30 第27章 愿望……吗？ 又不是生日,又不是别的什么特殊日子，实际上不应该谈到愿望吧？ 不过既然他问了…… 或许还是应该要回答一下的。 ……说起来，卢娜的愿望实际上有很多。 无论是谁，总会在某一瞬间想要环游世界,浪迹天涯,或者吃遍天下的美食,或者品尝尽世间所有的欢乐,体验所有人生的愉悦。 实际上，归根结底，大多数人只能被困在某处,无法打破人生的桎梏。 所有那些无法实现的愿望，全都是空谈。 如今她能抓住的现实……不过也只有眼前的这些而已。 卢娜看着眼前的老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不敢说吗？”魅魔C柔声问,“世界无非就只是如此，勇敢的人总会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卢娜接口： “但是会有代价。” “一切都有代价，”魅魔C叹息着说，“代价这种东西就摆在那儿，实际上没有一点办法。” 卢娜还是第一次看见魅魔C那么忧郁的模样。 她呼唤着她为他取的伪名，轻声询问： “里奥多？” 这名字,把魅魔C从遥远的过去唤回现实。从前他在西欧装扮天主教神甫的时候,曾经千百次地遇到过这个名字……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这名字也不过是他上百个名字之中的一个。 魅魔C轻声低语： “卢娜，卢娜，卢娜。” 这仿佛呢喃的低语让一切都沉静下来，万籁俱寂,一切似乎都在等待。 所有的这些，究竟都在等待些什么呢？ 魅魔C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魔咒。 一切究竟能带来何等的改变，他其实不敢说。谁能断定一句咒语究竟是从何而来？或者哪一句无心的低语会带来什么特殊的变化？ 处于纠结之中的魅魔C，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止不住念起了她的名字： “芙洛拉。” 正站在他对面的卢娜，脑海之中也正想着这个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魅魔，可能是一切奇异往事的根源。 两人视线相对，一瞬间都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卢娜低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芙洛拉。” 魅魔C和卢娜抿着嘴唇，交汇一个眼神，彼此之间都清楚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命运的观测者，本身也代表着某种命运。她那看不见的的羽翼不断扇动，带来奇异的飓风。 魅魔C再度轻声低语： “芙洛拉。” 同一个名字被叫出三遍，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应该说这个故事是从芙洛拉开始的吗？还是说，她只是一个过客，从卢娜和魅魔C的身边走过之后，随之掀起命运的波澜？ 这样的事情，无论谁都无法确认。 卢娜悄悄问魅魔C： “或许……我们应该一起见她一次？” 魅魔C也以极小的声音赞同： “有道理。” 卢娜小心翼翼地说： “刚刚……我在卧室里见到了她，要不然……” 她的话没说完，魅魔就用手覆住了她的口。 “不对，”魅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她，“就算是魅魔，也不应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不可能直接进入你家。” 卢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所以，芙洛拉实际上不在里面，对吧？” 魅魔C鼓励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别紧张，记得要稳定一点。” “那我看见的是什么？”卢娜又问，“幻觉？” “你可以把她当成是幻觉……至少是刚才的她，”魅魔C循循善诱，“如果你希望我是真实的。” 这话真妙，简直让人不知该怎样回答。 到底哪一种是幻觉？是刚刚和芙洛拉的那一场对话，还是眼前的魅魔？ 稳定，稳定，稳定。 作为一个人存活于世，要持续保持稳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尤其是此时魅魔C就站在她眼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卢娜穿得很薄，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她肩上，很温暖。 她稍稍把头偏过去一点看他，他总是显得很有魅力，很完美。 卢娜深吸一口气，长长叹息： “现在我回去卧室，看看芙洛拉还在不在。” “不用去了，”魅魔C向她微笑，“她不会在那里。” 卢娜不信，偏要去看看。于是，魅魔C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有些东西，其实只存在在你脑子里……你自己难道不明白？” 卢娜茫然地摇头。 她确实不明白。 魅魔C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把她送回到她的卧室门口。 “你自己去看吧。” 卢娜一点也不明白，魅魔C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只是顺势推开了卧室门。 一切照旧，芙洛拉的确不在。 卢娜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地向魅魔C询问： “所以……她是幻觉？” “不是，”魅魔C果断地摇头，“她只是入了梦。” 哦，原来是入梦。 卢娜多多少少听说过这种事，有些人经历过许多复杂过往，却总以为是做了梦，另一些人却把梦中的事情当做是真的，委实奇奇怪怪，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是人，就一定能摆脱梦境，回归到真实的生活之中。 啊……总之，人类就是这样的，归根到底让人说不准。 不过魅魔之类的，可就更说不准了。魅惑之术用得太多，不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发生时空倒错，需要非常稳定地向前，才能确保存活。 与魅魔C相比，芙洛拉可能生活得有些太过于疲惫。她并不使用代号，而是使用了“芙洛拉”这一名字。 不过，谁知道呢？或许这也只是一个伪名。 也或者，她就是要用“芙洛拉”这个词行走于世。 “芙洛拉”这样一个名字，大概可以说是相当适合魅魔。 这些用F开头的词汇，似乎总是指向一些花朵，一些鲜艳，一些明媚的昨天……或者未来。 魅魔再一次地感到后悔。 如果芙洛拉第一次出现时，他不与她搭话，不听她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否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这种事很难说。 谁也不知道，只是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是否当真会带来什么飓风。一个女 魅魔到处惹是生非，是否会让身边的人感到不适。 虽然都是魅魔，但男女魅魔之间的差异，几乎有着像天堑一样的距离。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依靠着异性的人类过活的。虽然同为魅魔，实际上却很少接触，彼此之间都无法理解对方到底靠什么生活。 他们之间称不上是什么敌人，但却总是相互排斥。 想着这些，说不清为什么，魅魔C竟然害怕起来。 当然，主要是害怕世界会发生格外特殊的变化。 “不，不行，”他断言，“你别去见她。” 卢娜奇怪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 魅魔C其实说不出来原因。 这世界上的事情如此复杂，哪里来的那么许多原因。 “总之就是不行，”灵魂之中，有些什么东西驱使着他这样说，“你别去。” 他的声音悲凉，几乎称得上是一种恳求： “如果……如果。” 他只是徒然地说着这样的词，全然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切恢复正常。 “别担心，”卢娜说，“事情没那么困难。” “大概吧，”魅魔C叹息着，“我总以为世上的一切最终都能回到正轨。” “也可能实际上并不存什么在正轨，”卢娜叹息着，“当世界变换面貌，我们总归会遇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关键是你怎么定义‘可怕’，”魅魔C显得非常睿智，“世界总是如此，不断变幻模样……但世上永远都有绝对不变的东西。” 卢娜看着魅魔C的眼睛，向他提出疑问： “那么，绝对不变的东西……是什么？” 魅魔C从来没有被问过这么难回答的问题，虽然……这问题也是他自己引起来的。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点也找不到来由。 随后，他苦笑了一声： “是……小游戏。” 听到这个答案，卢娜也止不住笑起来： “可能你说得没错。” 或许，或许，或许。 当然，小游戏不是绝对不变，但永远有一些人会想要持续不断地玩下去。 啊……那个人当然不是卢娜。 遇上这种事，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毫无办法。 一个人类的生活之中，永远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小游戏或许就是其中之一，在它加入生活之中的时候，或许从未有人感觉到奇怪，但到最后，它可能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 比方说，当一切发生变化的时候。 “变”这个字，随时都充斥在人类的生命之中，到底要怎样去适应这种变化，实在令人很难说清。不过每个人总归还是有自己的办法。 无论如何，我们又该说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渴望在人生之中获得乐趣，或者寻觅到梦幻之中的佳偶，或者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不过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事情突然发生，令人猝不及防。 当然，很多时候，一切也只是……难言。 没关系，只要能够稳定住就好。 这实在是一种奇异的体验，让人没办法多说什么。 卢娜微笑着看向魅魔C： “晚安。” 第28章 晚安？ 哦,对，是应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刚才的插曲让魅魔C几乎忘记了时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快接近半夜十二点。 他露出微笑： “晚安,卢娜。” “晚安,里奥多。” 魅魔C叹息了一声,面上却仍挂着微笑： “你一定要这样称呼我？” 卢娜点点头： “一定。” 魅魔C又一次叹息： “你可要知道,就算你认为这个名字是你取的，也并不意味着我从前就没用过这样的名字。” 卢娜再一次点头： “可以想象。” 魅魔C露出苦笑： “事情真的要这么复杂吗？” 卢娜摇摇头： “我可没有什么办法呀。” “好吧，好吧,”魅魔C认命似的叹息，“就叫我里奥多吧,这没什么问题。” 他这样说，卢娜反而迟疑了： “如果你不喜欢……” “不了！”魅魔C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叫我里奥多。” “如果这样叫你,会不会……” “没关系，”魅魔C说，“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卢娜叹息一声： “好吧。” 这该怎么说呢，有些事情一旦固定，好像就很难再回来。但是宏大的宇宙之中，永远会留有一个栖身之处,可以让人安稳休息。 对卢娜来说,这就是她所居住的地方。 老板如今入侵了她的居所，这实在是令人非常不愉快之事。 不过，世界上诸如此类的不愉快之事如此之多，以至于不得不让人长长地深呼吸，才能多多少少缓解片刻。 真是……复杂。 卢娜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决意将一切都忘掉。 呼——吸——呼——吸—— 啊……这下一切都好多了。 完美。 随后，卢娜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还在？” 呃……这问题实在很难回答。 魅魔C尴尬一笑。 “啊……没关系的，”卢娜微笑，“明天，一起去上班吧。” “一起去上班吧，”这样一句话似乎是一个保证，应当说是认认真真地约好了明天。魅魔C，或者说里奥多，应该可以要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毕竟还是工作关系啦！ 这种东西总归还挺稳当的。 魅魔C对此心里有数。 “那么……晚安，”他再次说，“晚安。” 说过两次晚安之后，魅魔C觉得心里终于有了底气，好像终于能睡着了似的。 他躺在卢娜家的沙发上，合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天知道，他已经一千多年没在沙发上睡过觉了！ 当然，这是个比喻的说法。 不管怎么算，魅魔C也只存在了两百年而已。 两百年的魅魔经验丰富，却也招架不住少女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是难得睡得好的一天，谁也说不清魅魔到底有多久没这么睡过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 魅魔理所当然地睡过头了。 卢娜居然也是一样，等到两个人睡醒，已经完全过了上班的时间了！ 他们急急地向前走着，找到魅魔的车子，迅速开车前往公司—— 然后，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好吧，好吧，这也是很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公司里的其他人，显然有点难以接受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女职员们的眼神几乎要把卢娜吞掉。 卢娜顶着奇异的目光前进，如芒刺在背。 等到终于进了办公室，两个人都松一口气。 “下次——”卢娜说，“下次，我们绝对不要再迟到了。” “同意，”魅魔C打了个寒颤，“绝对不要。” 卢娜看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才没有，”魅魔C微微皱起眉头，“你难道没发现我每次都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办公室？我是真的没那么习惯。” “原先我在大办公室的时候，每次您出现我都迅速低头。” “哦，对了，小游戏，”魅魔C苦笑一声，“我大概是真的应该重新评估一下你的工作情况。” 听到魅魔C这样说，卢娜有一点点心虚： “每周的工作任务我都有好好完成！” 魅魔C用非常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好吧，好吧，卢娜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她玩小游戏的时间，是比别人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说实在，卢娜是真的很喜欢过去在大办公室的氛围，如今成为老板的私人秘书，每天和他共处一室，这种压力，是过去的卢娜无法想象的。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卢娜总要继续向前。 她抬起头看向魅魔C，说出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 “那个……老板，今 天晚上您有个饭局。” 哦，对，这是之前早就定下来的。 魅魔C致力于逃脱那些遥远的循环，因此对这一活动十分感兴趣。在和卢娜敲定了过去的情况之后，就开始做准备。 他的小办公室里有个休息间，可以在疲惫时稍事休息。魅魔C在里面放了几件平常见客户时穿的衣服。 当然是西装。 归根结底，西装的优势就在这里。大家总是穿这一身出现在有空调的区域，不必过多考虑季节变化。 至于在有空调的地方以外，人类究竟是怎样生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所有人总归有办法活下去的。 大致。 魅魔C站在简易的衣柜前，凝视着他的这几身行头。 归根结底，他的西装只有四套而已，一般来说，他会在不同的季节穿不同的西服，以显示细微的差别。 魅魔C很想从中找到第五套用于“特殊情况”的西服，但失败了。 确实，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 好吧，好吧，魅魔C之所以能活两百岁，就是因为他擅长接受现实。 毕竟，一个连名字都抛弃，只留下代号的存在，根本不适合在人类世界生存，能在这里隐藏到这种时候，也只是因为识时务。 至于卢娜给他取的名字…… 魅魔C只是将其放入备用的姓名库里。 啊……对魅魔C来说，实际上确实有这种东西。 他有本人名词典，每当有人给他取一个新的名字，他就把这个名字写在纸条里，然后夹在词典之中。 等到下一次再翻开这本书的时候，或许那张字条会掉出来，提醒他曾经有人给过他这样一个名字。 也或者，等他下一次再翻开的时候，那张纸条已经消失，被不知道哪一个时空的他取走了。 大致如此。 魅魔C已经习惯于此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不声不响地选了一套西服穿上。 很好，他穿这一身很好看。 魅魔C始终是魅力无穷的魅魔C。 他对此十分自满，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毕竟是魅魔，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装饰，都会显得很好看，迷人，光彩照人。 完美。 魅魔C自我欣赏了一阵，然后从房间里出来，对卢娜说了一声： “我们走吧。” 要去赶一场晚饭的局，现在未免还有点太早，不过魅魔C喜欢让一切充满余裕，这样他心里总会稳当一些。 然后呢？ 他们到地下车库里找到了魅魔C的车。 这辆车还是之前魅魔C与卢娜谈话时用过的那一辆，卢娜记得很清楚。 魅魔C原本想要自己开车，但他拉开车门时，稍一踌躇，终于说道： “你来开吧。” 卢娜已经拿到了驾照，但确实从来没有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开过车。她稍微有点怯： “我这样能行吗？” “没事，”魅魔C说道，“你不是有驾照吗？” “有的呀！” “那就没有问题了，”魅魔C说，“开吧。” 有他这样说，卢娜的状态好像稳定了许多，也有胆量了。 她把车开到约定好的地方，魅魔C下车，对她说了一声： “本来应该让你一起留下，不过今天的饭局局势有些不明……不如你先回去吧，车子明天直接开到公司。”？？？ 原本已经做好了留下吃饭打算的卢娜愣在当场。 “啊……我知道这不合适，但是……” 魅魔C还想要解释，卢娜已经在疯狂点头： “我先回去了！” 说到底，没什么人喜欢这种饭局啦！ 卢娜用不着让魅魔C再多说，向他拜拜手，就直接开车走了。 啊……不愧是完全没有当过秘书的新人。 如果换个人的话，哪怕只是为了客套，也要在这里等到他离开之后再走吧？ 魅魔C笑笑，止不住摇了摇头。 这女孩啊…… 真是让人全无办法呢。 魅魔C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应当可以说是刚刚好。 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早已预定好的餐厅，果然，约定好的人还没有到。 不过，毕竟是主人，早到一点倒也不显得失礼。 他在桌旁落座，客人陆续到了，一个个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一点也不令人吃惊意外。 直到最后，才有一个完全的新面孔出现，魅魔C向他投去奇异的眼神，而带他来的那位女士是这样说的： “实在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所以就带出来了，没问题，就是这样，没有一点纰漏。” 魅魔C还没见过这样的介绍方式，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况且……纰漏？ 魅魔C忍不住又看了那人几眼。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材瘦弱，眼睛无神，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西装，一看就是寻常的商店开架货，看起来和其他的普通社畜没有半点差别。 带生人来的那人，是魅魔C多年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是给魅魔C带来过很多生意的甲方。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一直合作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这位女士不清楚魅魔C的特殊身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一直在一起做生意。 魅魔C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试探着问： “这是……你的助理？” 第29章 “助理？”那位女士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稍微撇了撇嘴。 魅魔C觉察到这其中的微妙态度。 “不是？” “你要是硬要说他是助理，我也可以同意啦……” “所以，到底是不是？” 女士皱起了眉头： “就算是吧。” “就算……？” 女士翻了个白眼： “是我的助理，行了吧？” 魅魔C露出一个胜利般的微笑： “我就知道是这样,像是您这样迷人的女士,应当有更出色的伴侣……对不对？” 对面女士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回以一个迷人的微笑： “或许你说得没错。” 怎么说呢,这不过是魅魔的小伎俩而已。 利用自身的优势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换取对方愉悦的心情，然后再趁此机会,让对方签下神秘的订单—— 流程大致如此，细节不必多说。 否则你以为魅魔是怎么靠一己之力组织起这么像样的一家公司的？ 依靠人类的弱点取胜,这就是魅魔C的方案。 啊……这里面当然有不成熟的地方，比如说,归根结底,魅魔C在这里实际上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是消磨了一些时间而已。 但这对于魅魔C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一直消磨，两百多年的时光究竟如何打发？ 魅魔C对此极有经验。 饭局，就是魅魔C的主场。 那个人的表情显得更糟糕了，魅魔C下定决心不去看他,只是向着他熟悉的女士说话： “总之……如果在我这里多投一个广告,一定能更直观地打响贵公司的知名度，您的生活也就更闲适了。” 那位女士端着香槟杯，慢慢地呷了一口，笑道： “这可是胡说了……明明打了广告，生意忙起来之后,生活应该更充实才对。” 这话大致不错，不过听在魅魔C耳朵里，他可不觉得怎么顺耳。 于是他刻意不去注意那位女士的话，只是专心观察她的模样。 魅魔C私下里觉得，她端着香槟杯的姿态，稍微有点 像是A女士。 不过他心里当然知道不是——两个人的相貌差异极大，完全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除了“女士”这一称呼以外，两人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当然，恐怕也永远碰不到面。 魅魔C的思维稍微飘得远了一些，忍不住想，如果A女士今天也出现在这场饭局上，局势会变成什么样。 A女士的电话号码就存在他的手机里，想要联络的话很容易。 不过…… 魅魔C稍一转念，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要介绍从来不认识的人相识，也伴随着一种极大的风险。 谁知道这些女士们会怎样看待对方？魅魔C可不想要见到可怕的场面。 魅魔C想到这里，不知怎么，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想象之中，眼前的那位女士和A女士站在一起，因为某种原因打斗起来，互相撕扯着头发。 本来温柔优雅的女性，在打斗的时候居然也像是两只野兽一样。 啊，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将自己的想象付之一哂，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香槟，掩饰微微翘起的嘴角。 或许真是太久没有喝酒了，只是喝了几口香槟，魅魔C就已经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旁边人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进他的耳朵里： “……艾琳娜那一次说，必须如此。” 艾琳娜，这是个熟悉的名字，魅魔C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许多次。 再来一杯香槟。 金色的酒液上面冒着愉快的泡沫，适口的甜度让人心中充满喜悦。 酒永远都是饭局上重要的一部分，魅魔C尤其喜爱香槟，喜欢那种甜度和口感。他不常喝酒，因此当酒精作用于他的大脑，一些平常完全不会考虑的事情就会突然冒出来。 艾琳娜。 这好像是A女士的名字。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魅魔C从来没有直呼过A女士的名字。一直以来，他们都秉承着一种古怪的默契，不互相称呼姓名。 说到底，叫这种名字的人一定很多，不过魅魔C有种感觉，好像饭局上提到的那个艾琳娜就是A女士本人。 他止不住要插嘴： “那个艾琳娜……” “你认识她？”饭局上的一个人问，“她就住在这条街上的十七号楼。” 魅魔C明确地知道，他所认识的A女士住在这条街的第十五号楼，而且那只是她几处住所之中的一处。A女士在那里有一间小公寓，偶尔会在那里休整。 那个地方，魅魔C也曾经去过一两次。 他摇摇头： “不是同一人。” 那个提问题的人失望地叹一口气，缩回到原本的椅子上去了。 魅魔C不为所动。 这只是个寻常的饭局，实在没必要把A女士牵扯进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饭局中特别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参加饭局的其他人，也就都显得比之前活跃了许多。饭局上觥筹交错，也有人开始谈笑，气氛渐渐松弛起来。 魅魔C也就渐渐放松了。 无论如何，在这样的聚会上，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刚才那位女士相当无聊地用手撕扯一片花瓣，似乎已经对饭局毫无兴趣，但又迟迟不肯离去，显然在等待一些更吸引人的东西。 她带来的那位伴侣则一直坐在一旁，沉静着一言不发。 魅魔C又任由自己灌下去一杯香槟。 平常这样一点酒，根本就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今天在这场气氛微妙的聚会之中，魅魔C觉得自己只喝一点酒好像就要醉了。 而其他人似乎还是那么清醒。 啊……当然，也许他们只是看起来清醒而已。 魅魔C隐约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专门为他设计的局。或许已经有人意识到了魅魔存在在这人世间，想要尝试着将他捉住，从他口中讯问出什么秘密；也或许…… 魅魔C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出去看一下。” 没人拦他，他就这么顺利地走出包房去，在走廊里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悄悄地拨通了卢娜的电话。 “等下过来接我回去。” 这会儿，卢娜开着他的车，已经快要回到家了。 她接到魅魔C的电话，只来得及答应一声： “老板。” 然后，电话就从那头挂断，这让卢娜有点担心起来，生怕魅魔C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迅速开车回去，而魅魔C又回到了饭局上，向着众人一笑： “刚刚嘱咐了我的秘书一点事。” 众人都理解地笑笑，而魅魔C只觉得喉咙发干。 他本能地又喝干了一杯酒，眼前的世界居然有些模糊起来。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呼唤： “里奥多。” 啊，这是卢娜给他取的名字。 不过在卢娜之前，还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呼唤过他。 那件事已经被埋进记忆的深海，深藏进意识的宇宙，魅魔C试图将其发掘出来，寻找到一个可以勾住的锚点。 但是一切都湮没无闻。 于是他愣愣怔怔抬起头来，眼前还是同样的现实，还是同样的人——他们这些世界上的零余人，来来回回，最后都还是坐在这张桌子旁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说些不能不说的话。 每一句话都好像早就已经设定好的程序，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圈一点。 这名字，在这里被人叫出，很难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还是惊吓，不过总还是给这场饭局增添了一点谈资。 “里奥多？”旁边被称作E的人问，“这是在叫C？” “我从不知道C还有这么个名字。”G说。 是的，在这场饭局之中，所有人都以字母相称，没人知道魅魔C还有什么别的称呼。 “我听他助理这么叫过。”那位女士得意洋洋地说。 啊……卢娜在这些人面前这么叫过吗？C记不清了。 每当身处在这种聚会之中，C总觉得记忆变得格外坏了。 不过以眼前的情况来看，其他家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今天他的状态实在不好，C到底还是想要给自己多保留一点底牌。他扶着椅背，试图站起身： “大致是时候该走了。” “不要走不要走，”所有人都极力挽留，“你留在这里，对这场局来说很有必要。” 啊……又是这个。 每当饭局上完全无话可讲，这些家伙总要逮住魅魔C不放，好像只要抓住了他，就能挤出什么新话题似的。 虽然魅魔C是魅魔，确实和别人有些区别……把他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好在他已经半醉，总还是可以在脑海之中搜索到一些话题。 “咖啡馆最近换了豆子。” “哦哦。” “昨天的天气很好。” “我买了一把红色的雨伞。” “哦哦。” 完全搭不上边的对话七零八落，居然也支撑起了局势。别人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而魅魔C却只是垂着头，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能从这里逃走。 指望这些家伙主动放过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们的谈兴虽然浅，酒兴却深，每个人都喝得醺醺然，扯住每一个想要提前退席的人，决计不让他们离去。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卢娜卢娜，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魅魔C在心里不断祈祝，全然没有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将她当做某种唯一的指望。 如果他意识到这一点，恐怕等不到卢娜出现，就会自己悄悄逃走了。 完全彻底地依赖某一人，在魅魔C看来，是种不可理解之事。 这世界很大，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总是有着些许特别的力量。 魅魔C深知这一点，因此，总是尽可能地多与人交往，试图使用这种方式尽量延长交际的曲线，将一切都延伸到极远处。 但即使是魅魔，也有力量穷尽之时。 比如说，此刻的魅魔C，已经觉察到自己将要往前走的 路径不是很长。 他生活了两百多年了，对于这世界着实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没有这种必要。 归根结底，他也只能凑成这样一个饭局，而已，而已，而已。 魅魔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十六点钟。 啊……明明他来的时候，是晚上来着？ 他闭上眼睛，用力晃了晃头。 恍惚了，他似乎有些太恍惚了，魅魔C明明白白意识到自己是老了。 别人都以为魅魔是不会老的。只有魅魔自己清楚自己会变得有多么疲倦、苍老、困乏、疲惫。 他决意不再思考无法考虑的情况，只是闭上了眼睛。 快来，无论谁都好，快点把他从这里救出去。 魅魔C是真的体验到了自己的软弱。 这是两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情景。 所以，现在作用于他神经的究竟是什么？是酒精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有人可能在他杯子里加了什么……魅魔不是很确定。 不过……到底什么药会对魅魔起作用呢？ 魅魔可想不出来。两百年了，人类或许已经想出许多办法对付魅魔……魅魔自己怎么会清楚呢？ 卢娜。 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次默念了这个名字。 然后，陷入沉眠。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这是他自己的车。 他认得很清楚，也就完全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往驾驶室看的时候，他发觉宇宙似乎在向他微笑。 啊啊，这当然是一个比喻的说法。 驾驶位上坐着的人……是卢娜。 啊……回来了。 魅魔C相当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卢娜一直在专心开车，完全没有理他。魅魔C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心情越发安定。 就在这时候，卢娜把车停在了路边，扭过头来问魅魔C: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已经全忘了？” 第30章 “什……什么？”魅魔C难得罕见地结巴起来。 没忘,我没有忘。 魅魔很想要这样说，可是，刚才宴席之上最后的二十分钟，确实已经从他脑中溜走,完全没有留下影踪。 这或许就是他此前把卢娜记忆抹去的报应。 无论是谁试图在这其中作弊,但时间总归是平等的。他空白的记忆大致就是这件事的证据,轻易使用抹去人记忆的法术,并不是不会有代价。 比方说，现在魅魔C的记忆就处在混乱的节点，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 况且,作为一个魅魔，居然还会结巴……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这一结巴,那些无穷的魅力、让所有人信服的本事，差不多全都穷尽了。就算他仍然年轻英俊,仍然才华横溢,能说会道，但只要一有那么一点结巴……那种魅惑人的魅力，也就全部消失殆尽，绝难再找回来了。 他适时闭上了嘴巴。 随后他想了想……把眼睛也闭上了。 周围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舒适的座椅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在享受着愉快的人生。 这好像让他的心情稍微松弛了一点，能够鼓起勇气面对以后的时间…… 这时候,他身边传来女孩子有点凉凉的语气： “你不会以为……只要把眼睛闭上,就能逃避一切吧？” 当然不能。 魅魔C也清楚这一点。 他放弃了似的叹息出声，睁开眼睛，看见旁边的少女状态始终如昔。 她的样子有点严肃，好像下定决心不想要理他似的。 他松了口气，决心等会回去之后,就把今天的一切全部——忘掉。 这时候，只听卢娜又说道： “刚刚我去接你的时候……” 啊啊啊魅魔C完全不想听。 太尴尬，这一切未免有点太尴尬了，魅魔脚趾扣地，简直要抓狂。 天知道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无论如何，魅魔C知道自己的秉性。 他干不出什么过激的事，但是他也不想在卢娜面前丢脸。 他不能不稳住了心神继续往下听。 卢娜转过头去看他。 虽然魅魔C认为结结巴巴会让自己的魅力丧失，但在卢娜看来，他总还是一样的英俊。不过一直以来，她只把他看做老板，从来不曾对他有过什么别的看法。 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有点害羞起来。 卢娜的面颊稍微有些发红，但还是尽量保持着严肃： “刚刚我架着你出来的时候，你真的说了些不恰当的话。” 啊……是这个。 魅魔C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印象。 但是 “什么话？” “你说……” 卢娜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好像就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方才喝醉了的魅魔将头枕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唇贴近她的颈部，呼出一点酒气，带着一点梦呓似的呢喃： “卢娜，我喜欢你。” 在那个瞬间，卢娜悚然而惊。 像是这样的事，她可是从来都没想过。 况且，按说，如果换一个人，卢娜本来应该讨厌的。 但是说不清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魅魔C身上，就显得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也或许是因为他的那种态度，总是格外与众不同……总之，并不是因为他是她的老板。 实在没有必要用更多的言辞去描述魅魔C，他的相貌确实格外英俊。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但在强烈阳光的照耀之下，那些发丝会显出一种柔和的金棕色，这颜色与栗子壳相类似，只是稍显更深一些，与他眼睛虹膜的色调相同。 他的皮肤柔嫩而富有弹性，面容充满光泽，显得非常美丽，几乎闪闪发光。 谁能想到这种美貌已经保持了两百年？ 卢娜看着他的脸，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好像这种凝望胶着在这一瞬，时间不会带来任何变更，她就是在这里与他相对凝望。 啊啊，归根结底，卢娜自己也才只有二十几岁罢了。 该怎么说呢，她的经历还少，暂且还很难把握命运之中那些格外令人感到惊奇的部分。她只是感觉到这一刻很美，很好，一切都好像阳光灿烂，或者像是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 “所以，我究竟说了什么？” 魅魔C大大地睁着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向着卢娜追问，好像什么都弄不清楚，好像已经把一切都忘得精光。 真过分啊。 难道要她把他说过的话再向他转述一边，告诉他他说他喜欢她？ 无论如何，应该说什么呢？她只是本能地被他的面容吸引，还无法断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不清为什么，在看着他的时候，卢娜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那是曾经与卢娜非常非常亲密的人，但却因为特殊的原因失去了。 过去的事情，无需再提。 这两人的相貌没有半点一致的地方，明明确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在这一刻，那个人的形象却跳进卢娜的脑海，突兀地出现。 如果说有什么事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大致就是那天她提前下班，在那里见了他一次。而这时候，魅魔C也恰恰在那里。 不过卢娜更倾向于认为，她想起那一张脸，是因为面前的男子是魅魔。 他的魅力让她想起奇怪的东西。 说到底，这一切是命运吗？还是别的什么呢？或许是些奇异的因缘，也或者是人类无法想象的特殊奇迹。 可是到了这时候，卢娜却又什么都不说了。 她沉默着，沉默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混乱的大脑恢复正常。 但魅魔C不容她这样沉默，他凝视着，等待着。卢娜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忘记。 卢娜翕动嘴唇，轻声呼唤她给他取的名字： “里奥多。” 这个名字好像给世界增添了特别的变化，释放出许多光彩。魅魔C的脸上有了笑容，他说： “请再叫我一次。” 要再叫一次吗？会怎样呢？ 卢娜取的名字再一次在她的舌尖弹出，魅魔C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声 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 意思？他所说的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卢娜有点慌乱，但她没有动，仍然留在原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魅魔C意识到，他的状态确实是与以往不同，应对事物的能力明显生疏了。 大脑像被酒精洗过，变得很钝很钝，魅魔C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过，或许就是醉后，才会让人更有勇气，说出平常不可能说的话。 “……你答应吗？” 答应？他又让她答应些什么呢？ 应对这样的事情，卢娜并非完全没有经验。可是眼前的魅魔确乎让她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混乱的大脑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只是利用最后的理智迫使她吐出几个字： “老板，你并非人类。” 任何拒绝的话也不像这句话这么明确，这么决绝而无情。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桶冰水，直泼下来。让原本有些开始变得旖旎的氛围冷静起来。 是的，魅魔C并非人类。 尽管有着人类的形态，但他却是以人类情绪为食的魔物。他指尖的触碰可以吃掉情绪，决计不会有多余的留下。而这就意味着，一般情侣之间最普通的接触，也会成为一种风险。明明只是想要捧住恋人的脸，恋人的眼神却可能一下子变得空洞。 就是这样，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他无法成为卢娜的伴侣。 魅魔到底与人类不同，醉后的话，也只能是梦呓。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笑容如此悲伤，让卢娜开始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她是不是说得有些太生硬了？她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魅魔也会伤心吗？ 啊啊，这一切真是太混乱了。 刚刚成为他秘书的时候，她可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哦……其实你别太在意了，”他迅速地说，“我喝醉了，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不作数……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 醉了吗？ 这是个好借口，任何不得体的举止都可以用此作为托词。魅魔知道自己恰是如此，因为喝醉了才能与少女接近，因为喝醉了才能穿越障壁，与人类的世界接触，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身边。 魅魔C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呓，虽然他自己本身也是某种类似于梦魔的存在，但在与人类世界融合的过程中，他也渐渐有了一点如人类一般的感受。 他向卢娜伸出手，将手指悬在她面颊前方，没有敢去碰。 倒不是说只要一碰，她的情绪就会被他吸走……但魅魔C不想冒这种风险。 他想要碰碰她，只是不敢。 他已经对她的时间动过手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如今哪怕只是吸走一丁点情绪，都可能让她的状态变得糟糕。 他手上的温度传递到她的面颊上，微微有一点温热。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让他们可以彼此凝视，但触碰似乎是困难的。 这样吗？真的要这样吗？就只是这样吗？ 卢娜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下了某种决心—— 她亲吻了他的指尖。 30-40 第31章 或许应该问一问,如果要亲吻一个人的指尖，应该要表露出一种怎样的状态？ 那仅仅一点的触碰，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变化。或者说，如果世界从此隐没无踪,只余下一点最终的微茫,是否只需要这样的一点触碰,就可以让一切都……恢复正常？ 还是说…… 无论如何,在这个宇宙，总归会产生一些……特别之事。 有些事，我们称其为奇迹,另外一些，我们则称之为……古怪。 没法解释,也说不清规则，最终也不过是如此,将一切都弄得乱了。 然后呢？ 然后呢？ 卢娜所亲吻的,究竟只是指尖，还是整个宇宙？ 这样的事情，只有卢娜自己知道。 我曾经瞥见过卢娜在不同的宇宙之间徜徉，在故事里寻觅解决问题的办法和真相。 这一次，世界又会变得怎样？ 这样奇异的故事，应当要如何才能……回归正常？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然后,卢娜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没有变,世界还是世界，宇宙还是宇宙，所恋还是所恋。 她似乎突然察知了某种宇宙真理，领会了些许人间真谛。 那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突然消失在她的脑海尽头。 卢娜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怎样说清。 她只能慢慢地问： “所以……你实际上不是我老板,对吧？” 魅魔C一下子愣住了。 他未曾想过，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展开。 魅魔C在他的轮回里已经困了两百年，他选择成为魅魔，选择必要的人生经历，选择各种各样不同的爱好，选择在世界里没完没了地奔忙，以此逃避不得不去经历的悲恸和恐怖。 最初到底是怎样的情况，魅魔C已经记不清了。 无论谁也记不得两百多年之前的事情，哪怕魅魔也是一样，时间如水一般流逝，世界线不断向前延伸，没完没了地蔓延，无穷无尽。人总要忘记过去，然后再继续前行。 在这个过程之中，魅魔C抛弃了名字，抛弃了家庭，抛弃了所爱，抛弃了作为人类的身份，最终的最终，他连自身也抛弃了，随波逐流，一直到此。 在一个人成为魅魔之后，名字，身份，甚至相貌，都总是在不断变更着，无尽无休。 魅魔C早已经对一切麻木，反正就只是……麻木而已。 无论是别人的脸色，别人的相貌，还是别人的一切，魅魔C都决计不去注意，就连自己的一切，他也完全不当一回事，就只是在奇怪的兴趣和奇怪的事业之间奔忙。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厌倦了一切，想要有人陪在身边。 然后，卢娜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她真好，真美，完全符合他的想象，但魅魔C知道他没有机会，因为他是已经放弃了一切的魅魔。 他甚至不是魅魔A，也不是魅魔B，而是魅魔C……鬼知道魅魔A和魅魔B在哪里。 啊啊，当然，他的名字并不是这么取出来的。 但是现在她说……他不是她的老板？ 明明她知道他就是他老板来着。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又有了一次机会？ 魅魔C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奇怪的因缘际会，卢娜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他面前。 她轻轻呼唤了他的名字： “里奥多。” 里奥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 “不要这样叫我，请叫我别的名字。” “什么？” “等你完全想好的时候，”里奥多悄悄地对她说，“等你想好事情该怎么办的时候。” “什么？” “等到那个时候，我会给你取一个别的名字。” “什么？” 里奥多有点无奈地笑了： “你不能总是问‘什么’，你得说点别的……规则是这样的。” “规则？” 卢娜天真地看着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事。 要让卢娜理解魅魔们几百年来订出的规则，实在有点困难。 里奥多呼出一口气： “算了，我们下车吧。” 卢娜和里奥多沉默着下了车，关好车门，她握住了他的手。 魅魔的手很冰，好像这皮肤里根本没有传导氧气的血管，也没有必要维持体温……他可以就这样活着。 大概这就是魅魔与人类的区别。 卢娜的手稍微抖了一下，想要把手松开了，然而魅魔却握紧她的手腕，不肯放她离开。 “别走。”他说。 这好像是一句恳求。 “你的手好凉。”她说。 她是真的觉得他手凉，好像冰雕一样，几乎冷得刺骨。形状还是人手的形状，但温度却完全不对。 “对不起，”他说，“今天我可能格外不像是人类。” 卢娜借着路边的灯光打量他的脸，倒看 不出有什么特别。喝过酒的面孔显得比平常多了一点红晕，要照卢娜看，这倒是显得更有些人类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并不将他当做老板，只当他是一个伴侣，一个可以陪伴在身旁、让人减轻孤寂的对象。 她用她自己手的温度去温暖他，希望他的手能够变得温暖一点。 但这是徒劳的，魅魔的手只会越来越冰冷，好像永远也不会变暖一样。 “别放手，”里奥多说，“我想，我可能快要死了。” 卢娜大吃一惊，盯紧他的眼睛，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魅魔的表情很认真。 她迷惘地看着他，吃惊地询问： “你……怎么了？是生病吗？” 里奥多摇摇头，只是举起一只手，让卢娜看他的指节： “你看看这一只手，三天前，它还显得很正常，但是此刻，这只手关节的状态已经变了。” 果然，卢娜看见他的指关节显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蓝色，好像有人将那关节去掉，替换成一节蓝色的玻璃，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 她小心翼翼地碰碰： “会痛吗？” 魅魔摇了摇头。 “这只是第一个征兆，”他说，“先是手指的关节被冻住，然后是头发的颜色改变，最后是心脏，等到一切变化都完成，我就死了。” “但你看上去还这样年轻。” “只是看上去而已，”魅魔说，“实际我已经老了，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真遗憾，不能和你在一起多待一段时间了。” 卢娜沉默着，不知应该怎样应对，半晌，她才问： “真的有那么快吗？” “啊，这都说不准，”魅魔故作轻快地说，“也许明天，也许还需要再过十年，不过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些时间而已。” 听着他的这些话，卢娜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舍。 她转过身，一下子抱住了他。 魅魔未曾考虑过这样的展开。 他的身体有些僵直，拿不准是否应该回抱她一次。作为一个魅魔，居然在这种问题上踌躇，实在是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候，对面传来一个女性嘲弄的声音： “你倒是挺有心机的。” 两个人齐齐往那边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顶着一头红色短发，穿着保养得很好的皮夹克，靠在摩托车上抽烟的女人，除了芙洛拉以外不会有别人。 卢娜觉得有点尴尬，但芙洛拉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她走过来，带着嘲弄的笑容看向里奥多： “我以为她只是你的秘书，你属下的工作人员。” 她把“工作人员”四个字咬得很重，好像特意要让魅魔感到尴尬。 里奥多只是皱着眉：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 “和往常一样，看热闹。” “这里没有热闹给你看。” “怎么没有，”芙洛拉一边反驳，一边指了指他的手指关节，“开始了，不是吗？” 里奥多讨厌芙洛拉的这种敏锐，尤其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因此，这一次他格外不客气： “是的，是的，开始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别这么生硬，”芙洛拉说，“我本来是过来通知你的。” “什么？” 芙洛拉向他亮出了同样变蓝的手指关节： “出问题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里奥多有点惊疑不定： “其他魅魔也……” 芙洛拉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总之，我就是来说这个的，时间快到了……别拖延。” 芙洛拉说完这些就走了，和往常一样，并不容别人说什么。里奥多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而卢娜不清楚这里面的严重性，只能迷惘地看着他。 里奥多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别介意……就算我快要死了，刚刚我们说的事情，也还依然算数。” 卢娜也笑起来： “好。” 她伸出小手指： “那么……咱们说好了？” 里奥多有点惊诧： “真的？就用这个？这种……小孩手段？” 卢娜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了，就必须得是这种小孩手段才行，如果不用小孩手段，很多事情就是没法解决得了，成年人有时候很笨的，他们就是弄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就在这一瞬间，卢娜的头发突然变得雪白。 人类的头发不会变得这样快，里奥多吃惊地问她： “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从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一本书里，”卢娜严肃地说，“这是个秘密，你必须严守，就连看这本的读者也不能知道。” 里奥多看着卢娜皱起来的鼻子，只觉得有点可爱。 她是真的很可爱，她自己都不可能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可爱。 小孩吗？里奥多真是理解不了，他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过小孩子了。 自从他成为魅魔的时候起，他就一直保持着成年人的模样，维持着成年人的风度，绝不肯低头看，因此他也就从未见过一个小孩子。 不过……从今天起，事情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说：虽然平常也经常嚷嚷好累啊写不动了，但我今年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比往年还要差很多，搞出了很多从来都没出现的状况，真的措手不及。 说得严重一点，差不多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最近在家里慢慢调养续命，更新方面很懈怠了，写出来的稿子也不是很好，可能还需要再修改，请大家谅解。 第32章 “你知道吗？”他偷偷问卢娜。 卢娜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 她闭上眼睛，说出如下的话： “当夜莺开始唱歌，绿色的小溪穿过白桦树林，你在梦里看见头上戴着桂枝的少女,一切就重新开始。” 真的吗？ 重新开始,这个词对魅魔来说,有点过分有吸引力了。 魅魔里奥多着迷地看着她： “你看起来像是个女预言家。” “我是女预言家。” “有些人管女预言家叫女巫。” “我是女巫。” “也或者你是个天使？” “我是天使。” “或者有个词很庸俗,有些人喜欢说女神。” “我也不喜欢这个词，”卢娜微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里奥多摇一摇头：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本来应该是我的秘书。” “本来……本来……” “我是你的秘书,”卢娜说，“虽然整体来说,我更应该是个写文案的，写一点别人要求我写的东西……我不太喜欢,但这是我可以做的事情。” 她的发丝飘动着,不再像那时候显露出来的那么银白，在光线的照射下，分别呈现出棕色和一种深灰色。 “你的模样变了，”魅魔说，“我不知道人类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肯定是有的，”卢娜说,“有时候,当时间节点到达了某一个瞬间的时候，一切都将被推翻，从头来过。” 魅魔里奥多指了指她的头发： “你这是……？” “这是变化留下的痕迹，”卢娜认真地说，“我们人类不像你们魅魔,能够变成不同的样子，而又不会变老……变老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也就再没有中途叫停的余地。” 魅魔有点被她吸引住：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是你强迫我的，”卢娜悻悻地叹息，“如果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奇怪的东西，我又能怎样寻找到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奇怪？” “讲错了的话， 说错了的名字，唱错了的歌，爱错了的人……如果这一切都出错，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能让所有东西恢复正常。” 魅魔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说？” 卢娜露出悲凉的苦笑： “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喜欢小游戏才一直玩的吧？” 魅魔对她的话感到迷惑： “如果不是喜欢，那还因为……什么？” “为了让一切变得轻松一点，为了让心情变得愉快一点，为了遗忘，或者不遗忘。” 魅魔迷惘地看着她，皱着眉头问： 这又是……什么意思？ 魅魔摇了摇头： “我弄不明白。” 卢娜叹息一声： “人们为了各种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会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说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话，唱各种奇怪的歌，很多时候，这些事情甚至不受个人控制……它们只是突然就那么发生了。”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但当一个特殊节点到来的时候，所有事情就都改变。此后无论世界再怎么变化，处在其中的人，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凭一切发生。 在某一个瞬间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继续按照着原有的轨道往前运行，直到身边的一切都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直到，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已经忘记。 魅魔歪了歪头： “比如说？” “比如说，从尘封的遥远过去找出一些难以说明之物，一些并不存在之物，一些过去事情存在的痕迹……或者一些真正的快乐。” “……什么？”魅魔的语气有些艰难，说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所以，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 作者有话说：明天我要去进行一些久违的幸福家庭活动，希望能一次成功……拜托了，大宇宙。 我不知道爸爸到底能不能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来，我犯了许许多多错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如果明天能够看见你，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叫你的名字……这次已经约好了，一定！ 第33章 卢娜凝视着魅魔里奥多。 自从她来到他的公司,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 无论把他看做是老板还是与人类完全相异的魅魔，她都已经习惯，适应，并认为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卢娜出现在这里,自然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离开家,离开父母，到一个完全未知的遥远城市生活……这样的抉择，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非常重大的一步。 这样走了以后，生活就不再能回到从前。 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疑问,很轻易就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而另一些人,则要一直等到世界上的一切都毁灭,才不得不走入循环。 每一个文明的传说故事之中都有洪水神话，当洪水把一切冲洗干净，总有新的生命侥幸从中诞生。 过往的一切被抹杀殆尽，新的生命则必须依靠自己长出新的枝杈。 卢娜就是从这样的废墟之中走出来的少女。 她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的梦想，但都破灭了，她曾经许下过许许多多的愿望,但那些愿望最终也都只能归于沉寂。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卢娜稍稍迟疑片刻，将自己长期以来一直隐瞒的话说了出来： “我来自……巴别塔之心。” 巴别塔。 这个故事实在已经是很古老了，老到即使里奥多听见，也只能付之一笑。 “那是什么？”他问，“我知道你所说的那座塔……传说人类齐心协力建造通天之塔,却因为神明的意志变乱了语言，从此纷争四起。高塔被废弃在世界中心，而人类则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奔赴每个人未知的命运……这只不过是个故事，不是吗？” 对里奥多来说，这故事很简单，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只不过让人叹息，人类要办成一件事到底有多么困难。 说起来，既然所有人都已经说了不同的语言，那么无法相互理解也就成了必然之事……这一切，究竟谁能弄明白呢？ 卢娜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 “在我所知的世界之中，巴别塔是已经被建成了的。” 里奥多扬了扬眉毛，表示意外，但他没有反对什么，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 卢娜咬了咬唇： “……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告诉你吗？” “别担心，”里奥多柔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的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不会变。” 卢娜咬了咬唇，似乎拿不定主意，她停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 “在讲故事之前，我们还是……先吃点什么吧。” 这是个好提案。 讲故事的时候，必须要吃点什么才行。如果一个人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流下了眼泪，食物似乎也会变得苦咸。 但食物能给人力量，带来振作的勇气。 这很重要。 至少对人类来说是这样的。 不过吃饭之类的事情，对像是里奥多这样的魅魔来说，意义全然不同。 他从食物里得不到什么力量，只能说是例行公事而已。 他看向卢娜： “你想……吃点什么？” 这样的问题，真是令人难以回答。 不过，对卢娜来说，这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非常容易就能得出结论： “肉！” 里奥多微笑起来： “这有些太过简单，你最好再得想得复杂一点。” 卢娜想了想： “那么……软炸肉！” “还有呢？” 卢娜天真地摇摇头： “想不起来了。” “啊……真是的，”看她这样，魅魔相当头痛，不知在烦恼些什么，“……就只能想到这个吗？” 卢娜伸伸舌头： “差不多吧。” 魅魔叹息一声： “不爱吃蔬菜的孩子可是会营养不均衡的。” “也不是不爱吃蔬菜啦！”卢娜嚷着，“就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而已。” 魅魔里奥多又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还真是格外的不好养活呢。 他再度叹息： “好吧，看来指望你是没用的，还是让我来给你做点什么。” 这可是卢娜没想到的。 诶诶诶！居然要老板亲自给她下厨吗？说起来……魅魔居然也会做饭的吗？卡这种bug真的没问题的吗！ 或许因为她的表情过于惊讶，魅魔里奥多笑了一声： “或许……你可以用我给你做饭的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到底要讲个什么故事才好。” 卢娜坐在这里，脑海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一切都混乱不堪。 不能被轻易撬动的回忆纷至沓来，她甚至不能确定，那些过往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或许有一些当真是梦境，但她既然要讲这个故事，总归要讲得好一些。 第34章 魅魔C站在在卢娜家的厨房里,稍微恍惚了一瞬。 他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做过饭了。 做饭干什么呢，他自己又不吃的，就算是吃，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过魅魔C还真的知道应当怎样做饭。 什么东西是什么味道,到底应该用什么做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归根结底这得益于他当初还能尝得出来味道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魅魔,只能称得上是一个普通人。 他曾经执掌过专业的厨房,每一道菜整体的制作方法，大致都在他心里，他很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做到尽善尽美。 做饭这种事,对每个人来说差异很大。有些人只把食物顺利安全做熟就算幸运，另一些人却能在普通的家庭厨房里做出不输高级餐厅的美食。 就算是水平最高的厨师,偶尔也有搞砸的时候。至于像是里奥多这样已经长久与厨房绝 缘的魅魔，如今重新下厨,不可避免地要感觉到生疏。 肉究竟要切成什么样的片或条,用怎样的方法加工，能做成什么口感……这其中有相当的技巧。无论如何，熟练的老手知道应当要怎样做，才能让一切处在最佳状态。 魅魔C挽起了袖子，摩拳擦掌。 总之，还是要看卢娜厨房里都有点什么。 至少,卢娜想要吃的肉还是有的,还有几样蔬菜，黄瓜扁豆西葫芦白菜花之类。 看起来只是随便买的，并没费心做什么过多的思考进行搭配。 把猪肉规规整整切好，加入秘密配方腌制，在等着肉准备好的这段时间内,把白菜花切成小朵。 虽然菜花也可以油炸，不过魅魔C还是决定只是用水煮一下，拌上配好的酱汁就好了，这样可以避免油腻，让营养更均衡一些。 准备好的肉条裹上加了蛋的面糊，下到烧热的油锅里，面糊迅速膨胀，发出令人愉快的滋啦声。 卢娜站在厨房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她有了新的家人似的。 卢娜在这座公寓楼已经住了很久了。虽然只是独自一人，她也一直把这当做是家。 自己做饭，自己生活。 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都独自生活，这不算怎么奇怪的事。但是一旦这种生活稍有变化，积攒已久的疲惫就涌上心头，怠惰的情绪泛滥，让人无所适从。 卢娜放任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啊……好舒适。 她放飞思绪，不再思考沉重的话题，直到魅魔C把做好的食物端到她面前，并提醒： “你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还真是让人安心。 “在我的记忆之中，世界是不断变幻的，而我是塔中唯一的婴孩，”“人源源不断地从塔外来，他们带来建筑高塔的材料，同时也带来各地的食物……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振奋；后来，有一种疾病蔓延开来， “什么样的疾病？” “绝望，”卢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首先是有人提出了一个疑问——通往天空的塔，真的能建成吗？” 这真的很复杂。 “然后呢？” “不需要然后，只要有一个人提出来就足够了，”卢娜的脸上挂着悲伤的微笑，“毕竟，在有人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前，同样的话已经在所有人心中转了几百圈。而那一句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洪水一样，冲决了已经开始出现崩溃迹象的堤岸。” “那情形一定很可怕。” 卢娜摇摇头： “倒是谈不上可怕，只是奇异。你想想看，原本还是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而我就这样被留在了塔的中心。” “他们把你忘了吗？” “我倒是没有这么想，”卢娜说，“我想，他们只是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建筑一座永无止境的塔更重要的事。或许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即使做成，也不值得，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他们没有带上你。” “啊……我毕竟和他们不一样，”卢娜比划着，“我是在塔中心里出生的。” “但……你的父母？” “通常来说，我们不考虑这种变量带来的差异，”卢娜说，“整体而言，这太过错综复杂……有关我父母的事，我其实很难记清楚。” 魅魔C想了想： “你还记得什么吗？” 卢娜说： “我记得有雀鸟在塔上盘旋，人们不断劳作，从各地拆来旧的钢筋水泥砖块，添加在新塔之上。我母亲把我抱在怀里，让我看这个时代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他们住在哪里？”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住在露天的地里，”卢娜说，“然后天开始下雨，所有人都试图躲在干的地方，于是就有人用建塔的材料制作了庇护所——这是第一层。” 魅魔C喝了一口水： “然后呢？” “然后人们发现可行，就在第一层的棚顶、干燥的石板上燃起篝火，用来制作食物——这是第二层……然后继续砌下去。” 卢娜停了一停。 要把遥远的记忆挖掘出来，就势必要牵起往日的疼痛……随着那座伟岸的高塔出现在卢娜的回忆之中，她的面孔变得有些苍白。 她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真的还要继续讲吗？” 她这状态，看起来好像是在请求……也可能只是喃喃自语。 魅魔C心生怜悯： “不讲也可以的。” 但是卢娜考虑了一下，似乎还是决定要把故事继续讲完。 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种责任。 “高塔一层一层地磊起来，人们在塔下面开垦了田地，种植作物，人越聚越多，也就很自然地将塔作为居所。我刚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高兴，认为这是胜利的征兆，预示着一切都将成功，人类必将把高塔修到天上。所有人干得更来劲了。我得到最好的照顾，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照料我，每当我感到饿了的时候，就有食物送到嘴边。” 卢娜想了想，又说： “现在想来，他们或许打算将塔作为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魅魔C点点头表示赞同。 卢娜继续讲： “总之，我的出生让他们极为振奋，建塔的效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但是难题很快就出现了。” “是什么？” “是冬天，”卢娜说，“事实上，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几乎都是为了逃离冬天才到这里来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最冷的一个冬天。”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当然没什么，”卢娜说，“无非是用拆下来的废木料当柴烧取暖，吃之前就准备好的食物——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是时间久了，原本准备的材料烧去了一半，而冬天还没有结束。” 卢娜叹了一口气： “于是人们开始争吵，住在底层的人普遍认为住在上面的人能获得更多资源，比如更明亮的晴天，或者弄到额外的食物配给……他们认为不公平。” 魅魔C听得很认真： “大概确实没那么公平。” “但是上面的人认为自己承受了更多风险，”卢娜说，“尤其是，当初第一层盖好的时候，是那些人最先迫不及待地住进去，并且宣称以后不想要再住别的地方……整体来说，上面的人忍耐的时间更长，他们认为自己有资格享受更多的东西。” 魅魔C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一杯： “是这样，一般来说，人类总是这样。” 卢娜微笑： “当人们已经无法继续忍受争吵，一些人就此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另一些人则留下继续忍耐冬天。” “好在冬天很快就结束了，”魅魔C接口，“等看到绿草逐渐繁盛，一切都充满生机，事情就会变好……对吗？” “谁知道呢，”卢娜苦笑，“有些人认为变好了，有些人认为并没有，总之时间继续向前，而我在塔中生活……逐渐年长。” 魅魔C几乎已经猜到了那结局，他有些迟疑： “然后……？” “然后，有一日，当我在塔中醒来，就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 “厨房的锅里还炖着蔬菜，铁匠炉里正在打造着的铲子只做了一半就被丢在一旁……总而言之，仿佛在一瞬之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 “他们当然是走了，”卢娜说，“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认为离开更好……于是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一直等到我吃完厨房里那一整锅炖蔬菜，还没有人回来，于是我也就离开了。” “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呢？” “那我可是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啊，”卢娜大笑，“你可知道，要从废墟之中走向一座真正的城市，该有多么难。” 魅魔C闭上了眼睛。 “我能想象出来，”他说，“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过的那些。” “我就是这样，完全无法从整个故事中脱离，”卢娜将一切稍微简化了一下，仍然露出可爱的微笑，“但是最终我决定要接受这个世界给我的一切，哪怕它们奇怪到令人难以理解。” “但是，你的名字呢？”魅魔C问，“你的名字，究竟是谁给你的？” “我已经不记得了，”卢娜小声说，“在我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叫做卢娜……这名字或许来自一位女性长辈，或许只是我看到一张纸上写着的名字，就决定要把它当做我的名字……总之就是这样。” 魅魔C相当怀疑地看着她： “你会读会写，却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来由。”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卢娜微笑着说，“有一些事情出了错，然后一切就变成这样，真是……难以说清。” 里奥多轻声说道： “在某些民族的故事里，卢娜的意思是月亮。” 卢娜歪歪头： “如果用中国的人名解释，不过是一个姓卢的女孩，取了一个没什么太多意义，但很好称呼的名字……或许有点西化，也或许就只是为了好读好记，总之……反正就这样了。” 里奥多温柔地看了看她： “名字总归是别人赋予的，自己想太多也没有用。” 卢娜睁着眼睛看他： “但是有些人会给自己取名。” “自己给自己取名，是一件危险之事，”魅魔C深有体会地说，他的唇角露出一抹奇异且悲伤的微笑，“你以为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魅魔C’的？” 卢娜稍微迟疑了一瞬。 “你猜得没错，”魅魔C说道，“最开始只是其他人赋予的别号，随后就是自己给自己重新命名……一个人有了千千万万个头衔，名字……之后就是时间的毁灭和万事万物的消泯。” “……消泯？” 魅魔C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痛苦： “所以我就这样离去，”他说，“脱离原来的地方，摆脱原本的环境……走出宇宙，再走出世界，从黑洞之中穿过，再走过宇宙的尽头。” 卢娜有些天真地看着他： “最终……你摆脱了什么？” “霄汉，”魅魔C冲口而出，“我摆脱了一些无尽，拥抱了宇宙的辽远……然后回到此处，继续面对我所应当面对的现实。” 卢娜看着他： “那么，你要面对的现实……又是什么？” 是什么呢？ 魅魔本来想要说是“爱”。 第35章 但是……当真应该这样说……吗？ 算了,算了吧。 让魅魔讨论什么爱不爱的……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魅魔C有些懊悔，或许他本来就不该把自己是魅魔这件事透露出来……这是个失误。 如果卢娜不知道他是魅魔，或许他还能够找到一些更好的办法，让事情推进下去。 归根到底,这是个合适的解释,只不过……“爱”这个词,已经被人用得太滥了。 对有些人来说,爱只是某一瞬间的眼波，某一时间的思念，在刹那之间求得的某种平衡。 好像在那一刹那,一切都“对了”。 有些人，将生命之中所有的那些扭曲和不安,全都归结到爱中，到最后,“爱”也仅成了某种不能多说的难言之物。 人类的巴别塔已经建成,每个人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变乱语言，只以自身的姿态面对人生。 但言辞的变化已经形成，并且走向了无数完全不同的方向，演化出各种不同的分支……隔膜已经形成，积重难返。 每一句话、每个词句都被进行过异样的解读。当它再次呈现在某人面前,就此便要改换模样。 不能责备魅魔C想得太多。 存在二百年的脑子里,装满了不能言说。 只要稍稍拨动思绪，一切就都开始像陀螺一样旋转，直至头晕目眩。 一时之间，魅魔C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形容。 他沉思了许多时候，才终于说出在此刻应当说出口的话语： “你……” 对魅魔C而言,卢娜就是他此刻所面对的、最稳固的现实。 “你”是一个深奥的词。 当人还处在蒙昧时代，第一次站在镜子之前，领悟到自身的存在之时，也就理解了什么是“我”。 如果这世上并没有一面镜子，给人理解“我”的机会，那么“你”与“我”之间的界限，总是概念模糊，容易混淆。 当魅魔C将“你”作为现实的基础，也就意味着，他对卢娜的重视程度，已经超越了他曾花费大量时间努力经营的公司，可能……也超越了其他的一切。 毕竟，此时是她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截然不同，却又相互理解，超越时空的阻隔，仿佛一种镜像。 这一切都太复杂，太乱，太奇异。一百多年之前的记忆，与现下的时间重叠。魅魔C知道这是个机会，让他可以摆脱一切诅咒。 但唯一需要踌躇的是……把她卷进这一切里，难道真的值得吗？ 魅魔C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后面的话： “在我的宇宙之中，这已不是我第一次与你相见。” ……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相见，到底意味着……什么？ 卢娜稍微有点弄不清楚，这世界的真实究竟位于何处。 或许时间会带来许多不同的东西，或者各种各样的命运，但诸如此类的奇异往事，在这个世界之上，总归无话可讲。 当时间冲决一切，万物尽皆毁坏，到底还有什么能够解决问题？ 卢娜是真的不知道。 她开始恐惧，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所有人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会开始回忆往事。 回溯自己曾经走过的岁月，探问父母过去的经历，了解各种各样的情况，试图从中蹚出一条路径。 这样的情况有时候能够成功，有时候却只能收获更多焦虑。 而卢娜，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会回想起……“那个人”。 啊……她指的当然是那天偶然碰见的那个人。她本来应当与友人约晚餐，结果却偶然遇见他。 仔细想想，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个人相关。 那人是在她少女时代出现的，在那时候，那时代，在他们相遇的节点，他还是个少年。 他是她离开巴别塔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人。 那时候，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偶遇，简简单单的相见，在一起走了一段路，又毫无留恋的分手，彼此都未曾把对方当做什么重要的人看待，只以为是普通的过客，不曾想离去之后，曾经的平常似乎也成了让人无法忍耐的事情。 卢娜至今还能回想起那时代，阳光之中显露出某种无穷无尽的明媚，灿烂美好，一切看似困难的事情实际都轻而易举，很容易就能达成。 他们年龄相当，生活之中的各方面都很合适恰当。 这个世界之上各种各样的情况，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人适应？ 说不清。 魅魔说出这样的话，卢娜并不感到吃惊。 她沉吟片刻： “那么……上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叫什么？” 这问题很难回答，或许是魅魔C此生碰到的问题之中，最难回答的一个。 按照一般的规则，卢娜是他的员工，他看过她的身份证，招她来的时候，她就是叫这个名字，那么这就不该有什么变化。 但是魅魔C的记忆之中，其实还藏有另一个名字。 那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魅魔C还不是魅魔。 甚至那时候，也很难说他就是人类…… 这是魅魔C唯一能记住的事情。 那当然不是卢娜，不可能是卢娜——卢娜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但魅魔C所见过的那位女性，在一百年前大 致就已经有三十几岁了。 她的衣饰与卢娜相同，相貌与卢娜相当，眼神之中具有一种奇异的温柔。 那一次，魅魔C上前去，问了她的名字。 她向他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魅魔C记住了那名字，但除此以外的许多事情，他都已经记不清楚。 此后，他每天都往那里去。 但那位女性实际上只是偶然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里而已，他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真是……没办法啊。 然后，他忘记了那名字，忘记了那天的天气，忘记了那女性身上穿的衣服，只剩下那张面容。 最后，就连那张面容他也全都忘记了，忘光了，没了。 直到经过一百年。 当相同的面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魅魔C并未记起。 那个，遥远的、晴朗的、一百多年之前的、昨天。 但是，当世界产生变化，那个夏季的蝉鸣就开始持续地在他的耳边鼓噪，发出特异的响声。 魅魔C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卢娜。” “什么？”卢娜露出奇异的微笑，“我还在等你的答案。” 这答案如此可怕，以至于让魅魔C踌躇起来。 他担心，如果他叫出记忆之中与人交换过的那个名字，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整个世界将要全部摧毁。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魅魔C已经活了二百年了。 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魅魔生存，他都已经厌倦到不行，只希望一切快点结束。 于是，他闭上眼睛，叫出一个他记忆里的名字： “萱。” 如果说，卢娜是夜晚的名字，萱就是春天的名字。 魅魔C在一百年前的夏天，遇到了名字是春天花朵的女孩，又在一百年后的白日，遇到名字是夜晚月亮的女性。如果他继续生活下去，是否还会遇见其他面容类似、姓名不同的少女，实在让人难以得知。 她们长着一样的面容……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 他睁开眼睛，看到世界并未发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 眼前的女性也是一样，她还在这里，面容温柔，充满魅力，丝毫未改。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是萱吗？” 她的样子带着些释然，魅魔C急急忙忙追问： “你喜欢吗……这个名字？” 在这一瞬间，魅魔C仿佛领悟了什么： 如果让卢娜改一个名字，是否一切就可以重来？如果她就是萱，是否时光可以倒流到一百年前？而他，也将获得新的青春活力？ 魅魔C不能肯定，但他确实想要赌一把，故而迫不及待地提出这样的想法。 卢娜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谈不上，我还是喜欢我原来的名字。” 啊，果然，像这样的事情，很难取得别人的赞同。 魅魔C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毕竟，卢娜只是个普通人类，她没有活过一百岁。 既然是人类，就应当按照人类的方式生活才行，直到一切不能不发生变化的时间到来。 萱草令人望之忘忧，一百年之前，魅魔C遇到的女性，取这样的名字，大致也正是为此……只是对卢娜而言，这样的情况并不存在就是了。 此时的她，不断地在期待着明天。 她喜欢夏季，渴望明媚的天气，希望能出门去，唱歌，舞蹈，或者只是散步……只要能出门去，怎样都行。 她曾经在月下光着脚跳舞，月光下的地面，像是露水一样冰冰凉凉。 那种凉意，已经将她的脚完全浸透，寒意不断向上侵染，好像把骨骼也冻住了，现在想起，仍觉得砭骨。 好冷。 该怎么说呢？时光给人带来无尽的伤痕，像是在进行一场奇异幻梦。魅魔C的生命已接近终结，而卢娜的生活却几乎可以说是刚刚开始。 魅魔C知道自己年轻外表之下的苍老，他从她身上看到久违的生命力，只盼一切能恢复平稳。 或许……？ 他稍微陷入沉思，日光照在他面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他转过头，从窗子看到自己的倒影……魅魔始终是充满魅力的魅魔，他相信，一切都会有适当的解决方案—— 作者有话说：好久没有写，写得乱七八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总之这本书真是免不了要修文了。实在是很对不住orz。 第36章 时光似乎停滞在此刻。 不知道面对着这个故事的你是否有过相同的经历：在某一瞬间,在下午金色的阳光之下，空气会变得黏腻，对面人的动作似乎也像是被放了慢动作，停下来不再活动……而你只能茫然地看着对面,不确定一切是否是你自己的幻觉。 卢娜好像正处在这样一个时刻。眼前的魅魔陷入了某种沉思,仿佛思绪已经前往了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 卢娜决意要打破这种气氛。 老板也许会对她不满意,但……管他呢。 卢娜的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嘿,醒醒。” 少女的脸出现在眼前，魅魔C摇摇头，把思绪从脑袋里晃出去。 “我没睡着。”他说。 “我知道,”卢娜说，“你睁着眼睛。” 这话很乏味,毫无意义，甚至还附带着些许尴尬,但却成功地打破了眼下凝滞着的空气,让一切恢复正常。 那看不见的钟表指针，再一次转动起来。 魅魔C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他说，“我走神了。” 说起来，他好像不应该对自己的下属道歉。 作为老板的自觉开始占了上风，魅魔C站起来,决意扫清所有暧昧不明的气氛。 “我应该要走了,明天……明天我们到公司见。” 他没留在原地等着听卢娜说什么，他只是逃一样从卢娜身边离开，下楼回到自己的车里。 车子发动，在发动机的响声之中，魅魔C好像又找回了现实。 他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 星期六。 明天不上班。 他完完全全忘记了。 魅魔C读过精神病学方面的书,上面说，时间概念特别模糊，这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表现。 魅魔C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人类医院的诊断标准，是否对他有效。 如果是几十年前，他可能压根不会在乎这些。 但是现在……魅魔C也有点拿不准。 …… 丧失自信，这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魅魔C伸手抹了一把脸，打开仪表盘旁边的手套盒，把里面藏着的烟拿了出来。 他平常并不吸烟，不过，作为一个总是把一切都做到极致的魅魔，在所有随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一些能够有助于稳住心神的东西，是他的习惯。 魅魔C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感觉精神渐渐地稳定下来了。 人不应该给自己下诊断，魅魔也是一样。 他的精神一点问题也没有，如果有问题，那也应该是别人的问题……反正不是他的。 习惯性的思维让他稳定了许多，他把烟掐灭，开车往回走。 不过复杂的思绪并未完全消失，眼前的车流并不能让他的思绪完全回到平常的轨道上来。 他总是难以控制地回想起卢娜。 那姑娘一直都让他心烦意乱。 什么巴别塔啦，废墟啦，都是和现实完全无关的废话，那姑娘是个满嘴胡话的疯子，他也是。此刻他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把一切都扫进垃圾桶，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才是正常人生之中，遇到这种事的正确应对方案。 魅魔C绝不承认，自己是逃走了。 并不是因为他听到奇怪的故事之类的。他只是感觉混乱，恐怖，好像被什么无法 摆脱的东西攥住了领口—— 这时，路口闪过一个红色的影子，他躲闪不及，马上就要撞上了—— 魅魔C赶紧急刹车。 “活腻烦了吗？”他冲下车，向着车前面的人嚷嚷。 平常他一般不这么干，魅魔C没有路怒症，他只是需要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快。 但是当他看清楚眼前人的脸时，魅魔C皱了皱眉头： “又是你。” 他早该想到，只有这家伙会有这么一头标志性的红发。 魅魔C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芙洛拉的出现频率会高到这种地步，好像在这个地球上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似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如此阴魂不散的。” “天地良心，”芙洛拉举起一双手嚷着，表示一切都和她全无关系，“这一次我可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这只是巧合……倒是你，开车的时候应该看着点，万一撞到我，那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芙洛拉好像也是刚刚从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魅魔C不是很想和她争吵。 他把手伸进衣服内袋，从中拿出一个装满现金的钱夹。 应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他一向都很擅长。 “这样够了吧？” 同为在世界上生存了超过一百年的魅魔，芙洛拉实际上并不比魅魔C穷多少。 如果换个自尊心强烈一些的人，或许会把这一摞现金砸在魅魔C脸上。 不过芙洛拉并不是这种类型。 她接过钱夹打开，数了一遍里面的现金，然后把它塞进口袋：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决定要补偿我，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收下吧，收下吧，”魅魔C说，“幸亏你碰上的是我，要是换个人，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地碰瓷。” “我这可不是碰瓷，这是你对差点撞死我的自愿补偿——” “没错没错，我是自愿的——”魅魔C腻烦地摆摆手，只想要摆脱这家伙，“赶紧回去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芙洛拉用鼻子哼了一声，好像在说，如果有选择余地，她也并不想要看见他。 然后她就骑上她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开走了。 魅魔C回到了车上，却没有重新启动车子。 虽然他平常并不使用现金，但拿走了的钱夹到底还是带来一些少有的不愉快感。 如果没有遇见芙洛拉，他可能会直接回家，想办法做点什么，以便把这个周末发生的种种情况完全忘记，等到周一的时候，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这个红头发女魅魔的出现，却让他迟疑起来。 好像有什么在驱动着他， 他气喘吁吁，当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应该把气喘匀了再敲门时……门开了。 卢娜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你忘了些什么吗？” 魅魔C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喉咙干干的。 空白的大脑只想出来一句话： “之前我说明天上班的时候见。” 卢娜点点头。 魅魔C一鼓作气，继续说： “……我刚刚才想起来，明天是周日，用不着上班。” “我知道，”她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呢？” 她的态度从始至终显得很平静，让魅魔C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该死的，我为什么会蠢到这种程度。 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魅魔C感到懊丧，或许也不完全是懊丧，但显然有一部分如此。 然后，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抱住了她。 这一次他没有喝醉……没有任何理由。 卢娜没有挣扎，没有推开他，只是把手放在他背上。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和人类并无差异。 在这个古怪的疯狂的无法控制的周末，早已对人类世界丧失希望的魅魔，与从废墟之中走出的女性拥抱在一起。 他们是各自世界之中的异类，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一切回归正轨……没错，他们就应该在一起，什么古怪的认为自己是疯了之类的臆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魅魔C开始感到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就在他开始有点飘飘然的时候，卢娜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我们能先进去吗？” 她的声音，破坏了魅魔C的思绪，把他拉扯回到了现实。 没错，他们还站在门口。 魅魔C或许什么都不在意，但卢娜可不想引起邻居的注意。 她可是还要在这里住下去的！ 魅魔C深呼吸了一次，在心里提示自己不要太介意卢娜的煞风景。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往里跨了一步，然后顺势带上了门。 “这样就没问题了。”他说。 卢娜没有回答他。 但是，她稍稍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卢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她这么做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有个声音在大喊着提醒她，和老板产生超出一般关系的感情是不合适的。 老板的前任秘书、还有前前任秘书，以及前前前任秘书的经历，足以提醒她实在不应该如此。 但一切的理智都阻止不了卢娜亲吻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她已经厌倦了独自一人。 老板也好，魅魔也罢，卢娜需要靠身体的接触来确认 为了回应她的热情，魅魔C加深了这个吻。 有一半的人在接吻时会闭上眼睛，但像是魅魔C这种类型，习惯了睁开眼睛看对方的反应……然后判断是不是应该增加一些魅惑的剂量。 适当的魅惑，会让猎物陷入飘飘欲仙的状态，体验更好，而他也更容易脱身。 这是魅魔C长久以来的经验，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不过，眼前这女孩对他的魅惑免疫。 他只能看到她澄澈的目光，还有…… 因为过于大胆的行动而变红的面颊。 “所以……”她慢慢地问，“我们现在应该算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年来精神可能有点太恍惚了，所以应该说是刻意的没有在努力码字，而是去做别的了。 总之是很对不住等更的朋友们了[挠头.jpg] 后面还是会继续更，但还是会比较拖，应该不至于再拖三个月，我还没有那么恶劣[笑]。 要恢复正常节奏应该会很难，所以我可能会先去校对一下我以前的书找找感觉，有收藏我其他书的朋友如果看到其他书更新，没有必要再点开看，大概只是改改错字或者句子和标点符号之类的。 第37章 什么关系？ 这大概是最令人挠头的问题。 如果只说是老板和秘书,魅魔怀疑她随手会抄起一本书，砸在他脑袋上。 但要说是别的什么关系…… 魅魔忽然感到胆怯。 他当然可以说是恋人，是男女朋友——这是最一般性的答案，毫无新意,但非常安全,普通,标志着一段关系的开始。 但他如果真的这样说,那似乎意味着一种失败，表明他这个魅魔完全屈服于一个少女的主导之下。 在人类之间的关系里，这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男女之间的权力斗争,就像是阴阳鱼一样此消彼长，但魅魔可不承认他与那些人类男性有什么相似之处。 在与人类的亲密关系之中,他必须占据主导地位。 他绝不肯放弃自己上位者的地位。 毕竟，这标志着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 魅魔在人类社会 里生存了这么久,还从未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么心虚过。 但他毕竟是一个非常年长的魅魔，有着足够多的狡猾： “你说呢？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把球抛回去，同时还附带上一个无辜的表情，似乎在说，无论她认为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他都认可。 卢娜识穿了他的诡计。 这个狡猾的魅魔放弃主动权,并不是为了展现所谓的绅士风度,而是要更好的掌握这一切的节奏。 就像是猫咪在捉住鸟儿时，一定要让鸟儿觉得有逃跑的机会，玩够了才会一口吞掉。 这绝对是他的恶劣游戏。 无论她说出什么答案，好像都会让他变成胜利者。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在这老奸巨猾的魅魔面前,只有吃亏的份儿。 卢娜拼命想要找到一个方案，让自己显得更游刃有余一些。 但无论回答什么，都总是显得那么弱气。 况且，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很多——此时，魅魔的唇角已经泛起得意的微笑，显得胜券在握。 可恶，绝对不能输给他。 这样想着，卢娜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她一把把他推开： “当然是老板和秘书，你在想什么？” 她高高地仰起头，竭尽全力表演倨傲。 这答案或许不会让她赢得什么胜利，但至少能让她显得不那么……自作多情？ 要在魅魔面前表现出强硬，这绝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卢娜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好像回合制游戏里的角色，出招之后就静止不动，等待对方的反应。 “我在想……”魅魔慢慢地吐出音节，伸出手指玩弄她的发梢，“或许现在是一个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深入的时机。” 真的是这样吗？ 和魅魔进入一场更深入的关系，似乎并不是理智的行为。 卢娜突然想起，之前在便利店遇到的那个女店员。 眼前的魅魔与那女孩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从魅魔的表情来看，他们之间大概没什么大不了……但那女孩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 倘若她当真陷入一场与魅魔之间的关系，十年之后，她会和那女孩一样吗？ 卢娜并不认为，她那所谓“对魅魔免疫”的能力，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或许她确实比别的人迟钝一点、注意力更不容易集中，因此没那么容易被魅惑。 如果让专家拿她做研究，卢娜敢打赌，这其中没什么特别的缘由。 但是……真正和魅魔进入一场亲密关系，绝对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卢娜感到一阵恐惧袭来，她感到自己的后背在发冷。 “我好像有点信不过你。” 当她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才发觉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只有在这一瞬，她才更深切地意识到……她是猎物。 在魅魔的面前，人类的软弱实在是太明显。 她试着后退了半步。 但魅魔不想就这样不了了之。 两百年了，必须得说，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兴味。 “今晚让我留下吧，”他恳求她，“现在已经太晚了。” 恳求，这是一种魅魔惯用的手段。 如果表现得强势没有效果，那就最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一些。 将自己的姿态放低有很多好处，这样做很大程度上可以激发对方的同情，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这种办法带来的影响力不能维持很久，但只要对方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就算是成功了。 这种办法，屡试不爽。 他油滑得像是一条蛇，就是在圣经中诱惑夏娃的那一种。 如果去问魅魔本人，他或许会拿出一本厚厚的恶魔学著作，详细地告诉你他的谱系与圣经之中名为撒旦的恶魔之间的关系。 在魅惑一道，他有相当的能力。即使不使用他的魔术，只使用普通的技巧，他也有足够的自信。 “不行。” 真糟糕，迎接他的是冷冰冰的拒绝。 还有少女板着的脸。 必须得说，有那么一瞬间，魅魔几乎要成功了。 他那故意装出来的可怜表情，几乎让卢娜动摇。 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答应他的请求，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合适？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之中闪过，尽管有许多理由让卢娜同意他的请求，但她还是说了不。 这几乎无关于个人意志，而是人类刻在基因之中的本能。这种本能帮助人类从暗黑森林之中躲藏着的敌人面前逃走，使人类免于伤害。 卢娜并不知道，让他留下，会让她面临什么样的风险，但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提醒： 谁知道呢，如果她让他留在这里，她的精神，构筑她精神的稳固支撑，她和她的一切……可能都要毁掉了！ 所以她坚定地堵着门，不许他进来。 魅魔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 当他意识到卢娜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时，他打算要收回自己的低姿态，免得事情变得太难堪。 “啊……没关系，”他笑了一下，“后天……公司见。” “抱歉，”卢娜冷着面孔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稍稍露出一点笑容，“公司见。” 魅魔转身离去，卢娜在原地目送他乘电梯离开，然后才关上了门。 一瞬之间，她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似的，后背瞬间出了好多汗，好不容易才让腿支撑住身体，倚靠在门上。 就在刚刚，某一个瞬间，卢娜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他真的是个怪物。 她的这位老板，并不是游戏或者电影里那种被高度娱乐化、小丑似的魅魔。正相反，他具有值得人类恐惧的一切属性。 或许他那与人类完全相同的外观，会让人产生迷惑，以为他与人类的差距不大…… 但他确实不是人类。 即使卢娜并不认为自己害怕他，但事实上，就在刚刚，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她快跑，而当她终于关上门之后，这些细胞似乎意识到危险已经解除，立即恢复了松弛的状态。 一股压倒性的疲劳袭来，卢娜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 失败，彻底的失败。 虽然魅魔顶住了压力，并没有把他和卢娜之间的关系确定下来，但卢娜把他拒之门外这件事，对他来说仍然是一种极大的失败。 如今他无法留在卢娜那里，只好一个人回家。他一路上不断复盘，试图找出自己失败的理由。 但他并没想到什么足够合理的解释……毕竟，他失败的经验太少，以至于根本没法从中总结出来什么。 最终他还是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卢娜的魅惑免疫，或者……他已经老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 最后这一条，魅魔绝对不肯承认。 他宁可把这归结为他最近太饿，以至于没有足够的能量让自己保持在平均水准之上。 所以，周日的时候，他去见了A女士。 最近他一直疲于应对时不时出现的芙洛拉，已经很久没和A女士见面了。 还好，在这一天，芙洛拉没有出现，让他得以保持平常的状态，未能被A女士看出异样。 不过……就算是这样，A女士仍然表现得相当难应付。 “你最近很久没找我了。”她说。 “是的，”魅魔点了点头，“最近我有点事。” A女士偏了偏头，观察着魅魔的表情：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说出来，我是不会笑你的。” 这女人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魅魔觉得，类似“太过敏锐的女人不可爱”之类的话，他已经说腻了。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格外不顺，所有女性都在和他作对。 “真的没什么，”他说，“我以为我们今天见面只是为了完成一般的流程。” “……你说得对。” A女士轻轻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向后仰过去。 “来吧。”她说。 魅魔把手指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无穷无尽的思绪从A女士的脑海之中涌出，魔力顺着魅魔的手指流动，一瞬之间，魅魔的眼前好像看到了奇异的颜色。 所有那些难以用语言 形容的痛苦和愉悦，都变成滋养魅魔的食料。 但是，好像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魅魔惊讶地发现，他吞噬情绪时的感觉，变了。 第38章 无论如何,进食，总归应当是一件令人愉快之事。 原本沉寂的细胞活跃起来。稍显迟钝的大脑也因为好不容易获得的养料而变得敏捷。此事说来颇为奇妙：在解剖学层面，魅魔与人类大同小异，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不过魅魔不会得癌症,细胞的代谢方式也与人类有很大不同,至于更复杂的生物学知识……魅魔自己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限,很难说对此有什么了解。 不过,他毕竟生活了二百年。 人类很难体会这种感觉，人类各方面的巅峰时期在二十岁左右，之后就缓慢下降,终其一生都要与衰老对抗，但魅魔可以始终保持在类似于人类巅峰期的状态,不会体验到力量逐渐衰微的滋味，故而,他们的生活很有余裕,会在，总是会在特殊的地方，比一般人类敏锐得多。 比如说，体验进食过程中的每一点细微差异。 世界不断改变，人类情感的味道也不断变化。那些心思细腻的人隐藏得越来越深，细腻幽微的情感就像是珍贵的调料,越发显得难得。 一个固定的进食来源,可以让魅魔的生活品质显著提升。 魅魔选择A女士作为固定的进食来源。就是为了维持这种稳定感。毕竟，A女士的精神无比稳固，她给魅魔提供的梦境味道，始终都是同样的美味，从未改变。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不同于平常那种类似于摩卡咖啡的香醇,A女士此番的梦境带着强烈的苦涩，几乎让魅魔舌尖变得麻木，这似乎一种药液，让他手指一抖，断开了两人之间的连接。 “最近你的状态不太好。”他说，“这一次的疗愈……恐怕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 A女士皱了皱眉，站起身。 “没关系……”她说，“我早就知道……或许下一次吧。” “别急，”魅魔拉住了她的手，“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A女士沉默不语，魅魔见状，柔声说道： “艾琳娜，我们认识很久了，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的。” 在A女士这里，魅魔扮演着治疗师的角色，他还算是挺喜欢这个角色，这样的角色可以更方便他入侵人类的内心。 A女士的神情显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不悦，但这样的态度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啊……我和那个人见了一次面。” “那个人？”魅魔不觉问了一句，随后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那个人”，大概就是A女士最初与他相见的缘由。 说起来，他第一次与A女士见面时，她可并不像现在这样冷若冰霜。那时候，她比现在年轻得多，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特别好懂。魅魔能够想象得到，从前，她应当是个爱幻想的少女。 不过，在那个时候，她的天真就已经被外力打碎，整张面孔呈现出一种只有被背叛过的人才会显露出的状态。 那时候，她是个已经被破坏殆尽的人。 是魅魔吸去了她不快的记忆，帮助她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只是，在那之后，她就保持了现在这样的面容：冰冷，毫无情感。 魅魔知道，A女士的变化，是因为经历了某种严重的背叛。 具体情况魅魔也不得而知。他只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以及他进食时寻找到的记忆碎片之中，寻觅到往事的些许影踪。 A女士从来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似乎也没有必要提。 像是这样的事，魅魔隐约知道。 “他结婚了？” “谁知道呢，”A女士耸耸肩，摆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我们从来不提这个。” “一起吃了饭？” “没有，只喝了杯饮料，”A女士说着，伸出一只手掌，“只在一起待了五分钟。” “五分钟？” A女士翻了个白眼，开始模拟两个人的对话： “见到面，打招呼： ‘你好吗？’ ‘我不好’ ‘我也不是很好’ ‘真巧，在这里见到你’ ‘是呀真是没想到’ ‘要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我还有事’ ‘那再见吧’ ‘再见’ ——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整段对话都呆板无聊，然而A女士说到最后那一句，语气中却还好像带着点叹息似的。 魅魔不想错过打击A女士的机会，毕竟，之前他陷入烦恼的时候，她可是很愉快地在看他的笑话。 于是他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难道你还打算和他联系？” “当然没有。” A女士瞥了他一眼，这让魅魔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毕竟，魅魔认为自己才是完全正确的。 这样的一种关系，根本没有怀恋的必要。从魅魔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关系毫无产出，绝无任何意义。他试着用人类的角度考虑问题，最终得出的答案是—— 人类这种动物，果然没有半点理性。 只要稍微用大脑思考片刻，就能得出结论：为背叛自己的人伤感，根本不值得。感伤没必要，怀恋没必要，乃至恨意都是没必要的，只会白白的浪费时间，损伤身体。 最重要的是，对魅魔而言，这类的情感几乎完全不能入口，可以说是纯粹的浪费。 ——倒也不能怪魅魔考虑问题太过偏激，他的身体里确实没有人类的激素。因此，在这类问题上冷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A女士端起手边的茶饮，喝了一口，姿态平静： “一直以来，我都有种疑问，曾经爱过的人，是否有一天会不再爱了。” “这是个好课题，”魅魔说，“不过在我看来，人类称之为‘爱’的东西，也无非是在激素催动之下的片刻热情，无非六个月到一年的时间就会消散，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这样说着，看见A女士抿住了嘴唇。显现出不赞同的表情。 魅魔看着她： “这么说来，你的答案和我的不一样。” A女士点点头。 “你所说的只是激情，”A女士说，“爱是一种更持久，更古怪的东西。只要真的爱过，爱意就永远不会消失……哪怕记忆都已经不复存在，不再信任对方，甚至忘记了两个人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爱的感觉仍然会留下，再次看见同个人、哪怕只是想到同个人的时候，心脏仍然会以异常的方式跳动。” 她这样说着，用手按住心口，好像要按住那曾经跳动得异常的心脏。 魅魔无法理解此种心态。 他挑挑眉毛，几乎表现出一种讥讽： “哪怕对方根本不知道？哪怕对方根本不值得？” “跟这没关系，”A女士皱起眉头，“这是一种……已经刻入身体之中的反应。” “即使你现在的痛苦，他一点也不知道，但你仍然要为此而感到痛苦？”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A女士的样子显得很脆弱。 此时，有一滴眼泪，从A女士眼角划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粉底液的痕迹。 真遗憾，粉底经不起眼泪的摧残。 “你应该换点防水粉底液，”魅魔善意地提醒，“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A女士转过头，看见镜中的自己。随后又转回头来，用纸巾抹去了痕迹：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会认为对方是在嘲讽我。” “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魅魔说，“你了解我的。” A女士未置可否： “我这样多愁善感，很奇怪吧。” 魅魔摇摇头： “没什么奇怪的，你也只不过是人类而已，人类总是被感情弄得一团糟。” 他叹息过这一声，又说道： “我亲爱的艾琳娜，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你应该明白，交一个朋友，就意味着你允许别人伤害你。背叛啦，忽视啦，那都是家常便饭，你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应该懂得这些。” A女士倨傲地扭过头： “我从前可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所以你还需要学习，这样才能成为一个更加合格的人类，不过可惜的是，当人终于掌握不被情绪控制的办法时，差不多也就到了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是呀，只不过是人类，”A女士重复着他的话，“因为我只不过是人类，所以根本没法真正控制情绪。” “我从来没问过……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几乎是魅魔最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他打了个寒颤： “什么？” A女士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从来没问过……” 魅魔打断了她： “你想变得和我一样？” A女士意识到魅魔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然后她得到了一声冷厉的回答： “算了吧。” 魅魔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和A女士待在一起了，他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即夺门而出。 每一个固定的进食对象，最后总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只要认识得久了，没有人能够抵御成为魅魔的诱惑。 没有人明白作为一个魅魔，究竟要经历怎样的人生。 这让魅魔感到恶心。 他想，是时候换一个固定进食对象了—— 作者有话说：今年过得好快啊，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啦。 说句老实话，我活了三十四年，从我有意识起，就从来没像今年这样摆烂过。 感觉非常爽，连痛经都不药而愈了，前两年已经痛到连吃止痛药都不怎么好使了。 我月经不正常已经十多年，几乎每隔一周就出血几天，感觉每天都在被经前综合征折磨。我一直怀疑自己多囊，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只是太累了。 第39章 每一次开始回顾成为魅魔的历程时,他的胃里就开始翻腾。 尽管其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消化的食物，但往事好像一块极难消化的年糕，噎在某处,吞不下吐不出。 作为人类生活的感受,任何人都可以明了,他作为魅魔生活了这么久,倒也已经习惯，并没有什么不满。 但从人类转变成魅魔的过程？那是任何魅魔都不愿意提起的。其中包含了相当多的不得已，以及各种极为残酷的现实。 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魅魔很想要把它忘记，但人生之中仅此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完全忘掉的。 魅魔并不想要责怪A女士，哪怕是最明智的人类,也无法避免偶尔犯蠢。但有些错误犯了之后,并没有机会弥补。 在这一方面，魅魔绝对不想冒哪怕一点点的风险。 不过，要更换固定进食对象，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魅魔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卢娜。 不，他并不是想要把她当做固定进食对象,像这样的问题,魅魔连一秒钟都没考虑过。 无论如何，她还是他公司里的秘书，他不想把自己魅魔的那部分在人前展现得太多。从某种角度讲，这也是一种隐私。 但在心情抑郁的时候，他还是很想要到卢娜那里去。 不知从何时起,她那间小出租屋，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所在，某种干系着温暖舒适的地方。 无论如何，即使在魔物之中，魅魔也只能算作是一种人类的亚种，无论体能还是其他能力，都比不上其他魔物，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相当危险，并不能轻松面对。 那女孩那么特别，他想要到她那里去。请她给他泡一杯热茶，稍微舒缓一下心情，忘掉所有不愉快的部分。 但是不行，他刚刚在与她之间的交锋中失败，魅魔不想吃闭门羹。 所以，他还是决定要回自己的住所，那里尽管冰冷无聊，毕竟是他选定的栖身之所。 在他家楼下，魅魔再一次地遇到了芙洛拉。 那个红色头发、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女魅魔，永远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出现。 这几乎成了一种定律。 魅魔嘀咕了一句： “阴魂不散。” 芙洛拉出场的次数实在太多，这个词他已经说腻了。魅魔试图换个词，但一时想不到……还是下回吧。 他皱着眉问她： “你除了跟踪我以外，就没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做了吗？” 芙洛拉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只要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她实际上并不介意忍受冷脸。 她向魅魔眨了眨眼： “你这是……想要换个固定进食对象？” 魅魔惊得往后跳了半步： “你为什么会知道？” 芙洛拉的态度出人预料的坦然： “我在你身上装了窃听器。” 魅魔有点慌张，他伸出手，在身上摸索一阵，在口袋里翻出一枚纽扣大小的精巧窃听道具。 他把东西放在手上把玩： “这玩意……还挺精致的。” 芙洛拉撇撇嘴，伸手向他讨要。 但魅魔并不想鼓励她的窃听行为，所以他并没有吧窃听器交还给芙洛拉，而是松开手，把窃听器丢在地上，用鞋跟碾碎了。 芙洛拉试图阻止： “啊……别！还挺贵的。” 魅魔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使用这种窃听装置是违反法律的。” “有什么关系！”芙洛拉脸上写满了对昂贵设备的心疼，“反正你也不可能会去举报我……对吧？” 魅魔摇了摇头，他确实不会。毕竟，他是魅魔，倘若牵扯到警方之类，会很麻烦。 芙洛拉为她的设备哀悼了五秒钟，随即又变得兴致勃勃： “那个女孩……和你已经结束了吧？——我指的是你那位秘书，不是你的固定进食对象。” 芙洛拉这种毫无边界感的行为，让魅魔更不愉快了： “这不干你事。” 芙洛拉对魅魔表现出来的态度置若罔闻，她走近魅魔，压低了声音，试图伸手抚摩他的脸： “指望人类理解魅魔，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我们自己人才能明白。” 她离得有点太近，魅魔往后退了半步，带着点嫌恶的语气提醒： “别忘了，我不是人类，你在我这里找不到你要的东西。” 他的话语打破了芙洛拉尽力营造的一种微妙氛围。芙洛拉翻了翻眼睛： “当然，但你难道没发觉，这个时代已经与从前不同，魅魔所追求的，也已经不止是口腹之欲，还有……更复杂的东西。” 魅魔并不想在这里和芙洛拉讨论哲学问题： “我从来不关注流行文化，无论是人类的还是魅魔的，除非它已经变成经典。” “我和你不同，我关注一切。” 芙洛拉这样说着，伸出手划出一个大圆： “流行的，经典的，唯美的，搞笑的……无论如何，就算你不关注，只要你还在社会中生活，这些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身边，然后……改变你。” 魅魔已经不想再和芙洛拉多说，这个疯婆子从来都不会说出什么真正有意义 的话。他抬起脚往前走，决定把芙洛拉甩在后面。 然而芙洛拉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她迅速拉起他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前额上。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魅魔之间不能互相取食，但在这一瞬间，魅魔里奥多感觉自己体验到了芙洛拉记忆的味道。 他立即甩脱芙洛拉的手，断开了连接，表现得极为讶异： “你……怎么……？” 芙洛拉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看看，这就是不关注流行趋势的坏处——你什么都不知道。” 魅魔还处于震惊之中，看看芙洛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 “你这是……变回了人类？” “我觉得不应该这么说，”芙洛拉俏皮地回答，“我只是变得更像人类了……不过如果持续下去，也许有一天，就像你说的，我真的会变成人类。” 魅魔仔细打量芙洛拉的脸，这才发觉她的相貌甚至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如果是一般的人类，或许会觉得芙洛拉此时的相貌不如之前好看，但要是要他们说出差异，或许又说不清楚。 但魅魔里奥多知道，她的相貌与此前的差别，主要是失去了一些魅魔独有的魔力。 也有魅魔平常习惯于降低魔力，减少在惯常出没的地方魅惑熟人的几率，不过芙洛拉这种人，经常恨不得把所有魔力都堆在脸上。 芙洛拉的脸上没有了魔力，这只能说明…… 魅魔略一沉思，出口询问：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芙洛拉撇撇嘴： “看看，这就是做生意久了的坏处，无论遇到什么，总是先想到价钱。” “经济是基础，”魅魔冷漠地说，“最重要的部分不说清楚，其他的都无从谈起。” “反正是你付不起的代价。” “但是为了什么呢？” “我已经厌倦了，”芙洛拉说，“作为魅魔活着，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里奥多显得不是很理解。 “女魅魔面对的世界和男魅魔不一样，”芙洛拉说，“该怎么描述呢……你可以理解为，我已经厌倦去满足人类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幻想了。” 好吧，她如果这么说，他就能理解了。 无论如何，女魅魔的世界，确实和男性魅魔差异很大。 如果说男魅魔面对的总是一些活在梦里的女人，总是在她们求而不得的梦境之中汲取养分。女魅魔所面对的大概就是一些最古怪的男人，永远对女性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至于除了魅魔，谁也没法满足他们。 这样的生活，如果过得太久，肯定会厌倦吧。 所以她才会总来缠着他？ 魅魔多少有点同情芙洛拉，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对她有什么好态度： “你要当心，这种变化可能相当危险。” “难道我们的生活之中有哪一刻是不危险的？算了吧，别说了，等我变回人类的时候再来找你。” 芙洛拉冲着魅魔里奥多眨了眨眼睛，而魅魔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这是最后一次，或许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同这位认识了许久的女魅魔道别，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或许这只是他的错觉，但无论如何，两个不同性别的魅魔短暂相交之后，在渐行渐远之前，并不需要道别。 魅魔感到有些失魂落魄，他回到家里，用魔法让自己睡着了。 …… 卢娜并不知道她的老板在离开她家门之后，到底经历了多少打击。 她只是尽力把那一瞬间忘掉，保证自己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但是周一去上班之后，卢娜并不能一直保持原有的好心情。 当魅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出卢娜的表情有些不快。 他相信，她还不至于因为在她家里发生的事情，在办公室给她脸色看。 所以他出口询问： “怎么了？” 卢娜冲他翻了个白眼：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外面在打赌，赌我什么时候会被你开除。” “开除？”—— 作者有话说：终于在半个月之内实现了更新！开心！ 我会尽快把更新频率调整到能够周更。 如果状况好的话，希望能在今年夏天把这本书完结掉。 下本书应该会存个十几万再开文吧，以避免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 总之今年的计划大致是这样。 第40章 “你不知道,每次你换新秘书之后，外面的办公室都会开赌局，猜测新秘书到底能坚持几天。”卢娜看着她的老板，面无表情地说。 她故意不想要给他什么好脸色。 上一次赌局,她还在外面的办公室里。一边写文案,一边听着赌局那边的押注,时不时插嘴提出一些猜测。虽然她并不直接参与其中,但在一旁看热闹，也挺有意思。 某一次有人输得特别惨，还给没参与赌局的同事们发雪糕来着。 然而这一次,成为被讨论的对象，这件事就变得没那么好玩了。卢娜早晨来上班,经过办公室，几个同事正聊得眉飞色舞,看见她来,立即警觉地闭上嘴巴不出声。 …… 就算没听清，想也知道她们几个在说什么。 原本是互帮互助的好同事，就因为她换了个岗位，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 这就是成年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吗！ 大家本来是关系很好阶级同志，但是因为她换了个岗位，马上就被排除在外了！ 卢娜只好假装没注意到她们讲话,径直走了过去。 如果是几天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卢娜或许会为此失落好一会儿。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和之前又有所不同。 毕竟是同事，之前同在一个办公室，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但现在既然已经不在一起工作，那么她也没必要太动感情。 上周六晚上,她没有允许她的老板进去她家里，但今天又不得不和他见面。 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她心烦，实在没心思再考虑别的。 那天她拒绝了她的老板，之后的一整天，她都待在家里，披上一条羊毛披肩，给自己泡带有佛手柑香气的伯爵红茶，同时吃下大量带酥皮的中式甜点心。 她有点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因此没完没了地在脑海中复盘那一天的场景。 她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最终得出答案： 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她的老板多年来惯用那张漂亮面孔迷惑年轻女孩，总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不应该让他太得意。 卢娜并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但她的老板有必要收到点教训，明白地球并不是为他而转动的。 他必须得明白，女孩子不是他的猎物，不是他想要怎样都行。 这样想着，卢娜的表情更严肃了。 里奥多刻意忽略了卢娜的表情，倒是表现得对她提起的事情很感兴趣： “她们开这种赌局的赌注是什么？” “一般来说，都是请喝奶茶，或者吃零食之类的吧。” “哦？那她们猜你能待多久？” 这是个相当敏感的话题，卢娜抿了抿嘴唇： “按理说，赌局这样的事情，是不能让当事人知道的。” 里奥多立即问： “所以你不知道？” 到底应该怎样回答老板的疑问？卢娜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她之前并没有听清外面两个同事的话，不过对这件事，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毕竟在外面工作那么久，还是有一两个关系格外好的同事，偷偷给她传递消息。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外面的赌局发生了相当大的分歧，有一部分人认为她最多能再留三天，另一部分人认为她至少能待三个月。 但是还有一小撮人，其中包括卢娜的好朋友，坚定地认定这一次赌局一定会爆大冷门，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和老板钦点的秘书，卢娜绝对可以在老板的办公室里撑到六个月以上。 如果她们猜对了，猜再留三天的同事要给她们买年轮蛋糕和咖啡，猜 还能待三个月的同事，要给她们买奶茶和薯片。 由于猜上面两项的人数格外多，如果赌局爆出大冷门，卢娜的好友应该能赢下很多零食。 “卢娜，你一定要撑住！”她的朋友之前曾经这样对她说，“我明年一整年的下午茶全靠你了！” “但要是我没撑住呢？” “那我就要请全公司的人喝饮料，”那女孩掰着手指头算人数，“就算只是瓶装汽水，也要好多钱呢！如果你撑不住，最好早点告诉我，这样我早点认输，还能少赔一点。” 卢娜相当同情地看着她的朋友。 虽然她不会像老板之前的那些秘书们一样，因为在无意识之中被老板魅惑，以至于做出各种奇怪的事情。但卢娜并不能担保，她能平平安安地在总裁办公室里呆满半年。 毕竟，直到她与她的老板近距离接触，她才了解到这其中的秘密。 而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和任何人讲。 卢娜觉得自己有点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个知道了“皇帝长着驴耳朵”秘密的理发师，唯一的差别是她根本没法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树洞，让她能够心无挂碍地把这些事情喊出来。 此时，她的老板还在等着她回答。 卢娜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要说实话： “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毕竟，我在外面的办公室里还有几个朋友。” “她们有没有告诉你，外面的人认为你能待多久？” “大部分人认为，我只能再待三天，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我能停留三个月，我的线人认为我至少能挺半年……无论如何，我的线人也不是白白替我传递情报，她告诉我这些，主要是为了让我透露一些内部的第一手消息，助她赢得最后的胜利。” 魅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毕竟，我是否能待在这里并不取决于我自己。” 这是实话，倘若魅魔觉得她已经不适合这个职位，让她立刻就走，她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权力。 但是魅魔的想法显然和她不一样： “你想待多久都行。” 卢娜看着他的眼睛： “我还以为，前天晚上那件事之后，你会不太想要看见我。”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魅魔不是平常人。 他伸手撑住她的桌子和椅背，近乎天真地眨着眼睛： “前天晚上？哪件事？我已经全都忘光了。” “你的眼睛分明在说你记得。” “我不记得。”魅魔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相信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他肯定又在对她用魅惑了。 卢娜并不害怕他的魅惑，但他离得很近，不可避免地要对她产生影响。 “好……好的，”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甚至忘记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必要的效果已经达成，魅魔满意地从她桌前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 “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年半载之内，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间办公室的，你的工作做得很好，很专业，也很合我的心意，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应该会一直留你在这里。” 卢娜稍微摇晃了一下脑袋，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专业？ 她可是每天至少要花三分之一的时间摸鱼玩小游戏！ 卢娜曾经以为，在老板的办公室工作之后，她就不得不放弃最钟爱的小游戏。但她完全没想到，在老板办公室的工作，比她在外面的大办公室要清闲得多。 她的老板对她玩小游戏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还会鼓励她。 一个不会被魅惑的秘书，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卢娜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旋即又否定。 不，这和工作没关系。 她看向魅魔，发现他仍然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卢娜收回了目光。 她有些怀疑，他只是将她当做某种有趣的玩具。 卢娜在这件办公室里工作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发现老板对公司的业务并不怎么上心，这间公司，似乎只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无论如何，卢娜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他一下： “您就没想过，我可能会主动辞职？” “为什么？” “我和您说过，我喜欢写文案的工作，不喜欢做秘书。” 这当然是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只要离开这里，魅魔啦，感情啦这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都和她无关。 魅魔露出稍显不满的表情： "但你现在的工资是原来的三倍。" 好吧，工资。 必须得说，老板他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如果卢娜的工资还和此前一样，她真的有可能辞职。 但三倍工资，真的很有诱惑力。 自从卢娜开始工作以来，就没赚到过这么多钱。如果她还按照平常的消费习惯消费，半年内就能攒下一年的工资。 只要轻轻松松地在这里再混六个月，就能拿到可观的数字，这样的好事，可不是轻易就能遇到的。 卢娜挣扎起来，但她还是嘟囔道： “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魅魔看出了卢娜心里的挣扎。 他知道在这一个回合，她马上就要溃败。 于是他趁热打铁： “……但是钱也是真的很重要，更何况，我并没有让你出卖灵魂什么的……我想，你最好还是暂时不要考虑离职。” 卢娜没说话，魅魔轻声漫语，循循善诱： “至少……待满半年再说？”—— 作者有话说：小年到啦，祝大家小年快乐。 40-50 第41章 六个月,只要一晃就过去了。 毕竟只是工作，只要她坚持六个月，老板，她的朋友,还有她自己,都能达成利益的最大化。 至于六个月之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 毕竟,现在考虑那时候的事,还为时尚早。 卢娜看着老板期待的脸，勉强答应： “行吧。” 听到她答应，魅魔C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好,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困难。 要让她完全处于他的掌控或许很难，但如果只是想要把她留在公司,还算比较简单。 现在经济不好，工作难找,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建议。 魅魔C明白,他这样的做法多少算是乘人之危。不过……与达成自己的愿望比起来，道德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是人类，因此也不肯用人类的文化束缚自己。这在他而言，是很吃亏的事情。 至于别人怎么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部分人不敢让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们不敢离职，不敢轻易换工作,更不敢更换行业。 但他不一样,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余裕，完全有总结规律，实施计划，耐心等待,让一切变得对他更有利。 即使遇到意外，他的能力也让他可以衣食无忧，不必为任何事苦恼。 在他看来，以魅魔的状态在人类社会生活，是生存的最佳方式。 芙洛拉将自己改造为人类这件事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至少，现在他还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这种选择极不理智。 抛弃自己超乎寻常能力，只为了更接近主流人群……对不起，他才不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做出任何选择之前，都会权衡利弊。 当然，长生本身有其缺点。 生活在人类之中的长生种，必然要经历孤独。承受熟人不断离世的体验，并不美妙。 因此，魅魔C恪守自己订立的规则，在一个地方生活绝对不超过十五年。 这样，他就能赶在他所有的熟人死去之前，离开熟悉的环境，切断一切联系，到一个没有人能认出他的地方。 这是他躲避永生危害的方式。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几次。除了在刚刚与熟人们断联的那几年会感到不适应之外，基本上毫无副作用。 说起来，他开办这家公司，也已经超过十四年了。 这个体量的公司，很少有能支撑这么久的。魅魔C一直非常谨慎，避免盲目扩大规模，让公司保持在一种稳定的状态。公司的财务报表非常漂亮，虽然现在经济不太景气，但只要价格合适，要卖掉公司还是挺容易。 之前他已经和几个有意向的买家见过面，甚至许多资料都已经整理好，只要价钱谈妥，随时都可以出手。 魅魔C喜欢这里，因此刻意在这里留得久一些。但它的重要程度还不足以让他改变老习惯。所以，他已经开始计划这些。 他的员工们还不知道，老板正计划着卖掉公司。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一家公司换了老板，一切还是照样能够运转。 在他离开之后，或许有些员工会想念他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魅惑，感到公司少了他之后开始变得无聊…… 但无论如何，他们最终总会习惯的，然后把他抛在脑后，完全忘记。 而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人生。 ——按理说事情应该这样发展，没有理由推迟他的计划。 不过……现在魅魔C有点犹豫了。 他把他亲爱的秘书留在身边六个月，但六个月之后呢？ 按照计划，六个月之后他就走了，不再需要一个秘书，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做她喜欢的文案工作，不必离开这家公司。 这应该正是她期望的。 但魅魔C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脑子里想着另外的事： 他想要她和他一起走。 魅魔C明白，这样不对，不合适，不恰当。 虽然她确实很特别，但她也是个人类。 因此，她也理应在他断联的范畴之内。 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很容易，但唯一的问题是，魅魔并不想这样做。 她很年轻，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就算再过十五年，她也还不到四十岁。只要保养得当，她的容貌也还不至于衰老，仍然可以显得神采奕奕。 她知道他的情况，了解他的秘密，只要稍作磨合，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伴侣。和她一起度过十五年，应该可以排遣许多寂寞。 虽然她是他手下的员工，但他们之间真正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如果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一切都应该很美妙。 在所有的这些想象之中，魅魔下意识地忽略了卢娜的想法。 尽管他刚刚在她那里经历了不够体面的失败，不过魅魔并不认为，他还会继续失败下去。 对他来说，她到底怎么想……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他知道他会赢取最后的胜利，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总是赢，他从来都没有输过。 关键在于他到底怎么想。 魅魔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必须全盘考虑，确保自己不会感到后悔。 魅魔C相当讨厌芙洛拉，而且有点看不起她。但一直坚信自己绝对正确的魅魔C并没意识到，芙洛拉的选择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他并没发觉，在内心之中的某处，他开始有一点点像人类。 卢娜并不知道她的老板在想什么，但今天这间办公室里的气氛让她感觉有些烦躁。 她耐着性子整理完工作上要用的东西，就打开小游戏的网页，过了几秒钟又关上。停了停，又打开另一个程序，玩了半分钟，到底觉得没有兴趣，只好又关上了。 她坐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魅魔C，这本来是为了要让秘书时刻注意到老板的需要，适时端上一杯咖啡，或者趁老板没什么事的时候，把下面拿过来的文件交给老板签字……但卢娜并不是那种很有眼色的秘书。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认认真真地观察起他来。 就算不考虑魅惑什么的，他的面容仍然无可挑剔。卢娜不能算是个很爱幻想的女孩，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想，如果他不是魅魔，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或许她真的会深陷进去。 然后呢？或许她会有一段难以忘记的经历，然后被背叛，被抛弃，最后封锁住记忆，从此再也不去回想与他相关的事情。 人类的道德底线不见得比魅魔更高，无论如何，卢娜可以肯定，她老板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谈感情的对象。 想清楚这一点，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把这几个月混完，然后跳槽去其他公司才是正经。 坚定了信念，卢娜的心情好多了。 她看见他低头沉思，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然后她终于想到可以给他倒杯咖啡，但这不是出于秘书的职业素养，而是她想到，眼前的这一画面如果加上一杯咖啡，看起来应该会显得更和谐。 于是，她拿了杯子，走去了茶水间。 卢娜的行动完全取决于她的审美情趣而非实际需求，注定了她当不了一个好秘书。 不过咖啡还是倒好了。 她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准备把咖啡杯放在老板的桌子上，然后就开溜。 既然老板在沉思，那就让他好好思考吧，最好不要打扰到他，让他想起来还能给自己派点什么活儿。 她可不希望这一个小小的行动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卢娜把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 然而，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去的一刹那，魅魔C恰恰抬起了头。 卢娜手一抖，滚烫的咖啡一下子泼在了她手上。 “啊——” 卢娜惊叫起来，打翻了杯子，弄湿了魅魔C眼前的文件。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忘了那里有一级台阶，不小心踩在边缘上，直直地从上面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真是彻头彻尾的惨剧。 魅魔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伸出手去扶她： “怎么样？要不要紧？” “啊啊啊没关系的。” 说是这么说，她这一下摔得特别狠，身体沉重，挣扎着完全爬不起来。 “别着急，慢慢来。” 魅魔一边说着，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卢娜却还记挂着被她弄脏的文件： “刚刚咖啡泼到了什么？我去给您重新印一份。”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魅魔桌上放着的东西，魅魔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卢娜一眼就看到了他桌子上放着的材料究竟是什么东西。 卢娜对公司经营方面了解的很少，但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最近换了工作岗位，她也着实恶补了许多知识。因此，当卢娜看清魅魔桌上的文件时，她的手顿住了。 按理说，卢娜应该明白，作为一个秘书，有些事就算看到了，也应当装作没看到，这样才更好一些。 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实在太令人惊讶，她嘴比脑子快，忍不住发问： “您这是打算要……卖掉公司？” 第42章 魅魔C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卢娜把这沉默当做是默认。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涌上心头,过于复杂，她分辨不清。她只知道好像有重拳砸向她的心脏，痛楚几乎胜过她刚刚摔倒的疼痛。 除此以外的就是愤怒。 卢娜暂时没有余裕去寻找愤怒的源头，她甚至顾不上疼痛,只是追问： “既然你要走,为什么还如此执着于让我留下？” 这在魅魔C的计划之外。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魅魔C从不慌乱,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 他站起来，为了显得自己更高 一些，从而更好地树立自己的权威。 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回答： “准备了文件，并不代表就要卖公司,只是为了有备无患。” 这甚至不能算是说谎。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卢娜那些复杂的心绪一扫而空。 意识到她刚刚实际上是在质问她的老板,卢娜的脸一下子红了： “对不起,”她说，“我好像有点太失礼了。” “没关系，”魅魔轻易地说着原谅的话，完全不考虑实际上是自己不对，“这与你的生活息息相关，你感到介意很正常……不过就算我真的卖掉公司,你也仍然可以留在这里工作……或许更好,如果我卖掉公司，你就可以完全摆脱我，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从某些角度讲，他说得没错。但魅魔的话里有一种格外令人恼火的挑衅语气，好像他故意要让人不痛快似的。 卢娜觉得,自己如果生气，可能要上了他的什么当。 但要是不回敬他一下，好像又显得她太软弱了。 “如果您愿意，大可以现在就把我调回去。” 她知道他不会这样做，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也并不是当真要拿捏他什么的……只是提醒他注意，当初是他非要把她调过来，他比她更需要她留在这里。 可惜魅魔对人性的洞察和对公司办公室里情况的了解，远比她更深入。 “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要是把你调回去，你朋友的赌约是不是就要输了？” 哦，对。 卢娜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个。 虽然像这样的赌约，本质上不值得过于认真对待。但若是为着跟老板赌气，让朋友输掉赌约，似乎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而老板完全可以把她调回大办公室，然后再调过来。只要她不想要离职，就还得受他的折腾。 万恶的资产阶级。 卢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只要她还在这家公司，拿着他的薪水，似乎她就只能认输。 和他这样赌气，好像没有必要。 她挤出一个假笑： “老板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还是愿意留在您办公室里给您做秘书啦！” 魅魔知道她不过是随口敷衍，不过这似乎是一个向她探口风的好时机。 他突然问： “假如我真的卖掉公司，你愿意跟我走吗？” 卢娜试着观察他的脸。 魅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难让人分辨出他只是随口一问，或者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卢娜觉得，还是要稍微慎重点。 “去哪儿？”她问。 “还不一定，”魅魔说，“你应该明白，我注定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早晚是要离开的。” 啊，没错。他毕竟不是人类。在一个地方久了，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 他当然迟早会走，但他现在的意思是，要把她也带走吗？ 卢娜并不想离开，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挺满意，但是…… 她犹豫着，问了他第一个问题： “你会出很高的薪水吗？” 薪水，又是薪水。 这样的问题让魅魔感到相当不快。 难道说她就没有别的更重要的问题要问？难道除了钱和电脑游戏，她就没有其他可在乎的事，比如说……他本人？ 按理说，魅魔已经习惯了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达成目的，虽然使用魅惑会更直接，但他也并不排斥使用金钱的魔力，让事情变得更加容易。 可是，当她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却不想要一口答应。 魅魔知道，无论她开口管他要多少薪水，他都出得起。但是他下意识地不想要让她那么满意，不想要让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因此，他谨慎地回答： “也许吧，要看公司卖的价格够不够高。” 卢娜无所谓的点头，随随便便地回答： “那等你真的卖了公司再说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要转身回到她自己的工位上去，但魅魔不想要放她走，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哎哟！” 他的动作牵动了她刚才受伤的地方，她猝不及防，大声叫起来。魅魔被吓了一跳，只能松开手放她走了。 卢娜往前走了几步，有种奇异的感觉驱动她，转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正看着她，她转回头来的时候，二人的目光恰好对上。 这让卢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原本没想要说什么的，但要是什么也不说，好像就显得更尴尬了。 她支吾起来： “那个……倒也没必要特别高。”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说这么句话，就好像她心甘情愿要跟着他似的。 怎么，就算他卖了公司，她也要继续给他端茶倒水吗？而且还不要太高工资？她这个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生活也像游戏那样，卢娜真的很想要读档重来。 可惜真实的世界之中并没有这样的机会……至少卢娜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因此她只能眼看着魅魔微笑起来： “谢谢你。” 就只是一句谢谢？这就完了？ 如果说刚才卢娜是非常后悔，那么现在她的后悔程度大概又增加了许多。 然而她似乎没有什么办法挽回，而且之前摔伤的地方开始相当地痛起来，这让她停止考虑其他问题，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魅魔又看了她两眼，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刚一关上门，卢娜就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刚才受伤的程度，比卢娜以为的要严重。 卢娜小的时经常跑动，有段时间几乎每过几个月就要摔倒一次，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长大成人之后稳重了许多，很久都没有再摔伤过。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她比小时候重得多，摔伤的程度也比小时严重得多。 刚摔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然而过了这么一会儿，摔伤的地方就痛得厉害起来，虽然骨头不至于断掉，但肯定有好几个地方已经青紫，脚腕也完全扭伤了。 一会儿下班，还不知道怎么办。 卢娜叹了一口气，却见魅魔已经从外面回来，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卢娜的桌子上： “刚才一时忘记了……喏，这是冰袋。” 啊……太好了。 受伤之后要检查过没有外伤，就要立即冷敷，卢娜也差点忘记。 “谢谢。” 她谢过老板，把冰袋用毛巾包好，准备往受伤的地方贴。 但魅魔仍然站在她的身旁：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嘶——好冰。” 冰袋凉凉的，痛楚也终于减轻了。 一个冰袋安置好，但她受了伤之后活动受限，应该敷在脚腕上的那个，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放在合适的位置，试了几次都不行。 “还是我来吧。” 魅魔从她手里拿过冰袋，用一条长毛巾包住，然后半跪在她脚边，把毛巾系在她的脚腕上。 “是这里吗？还是……再往右边一点？” “再往右边一点。”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指挥划过她的脚腕，有种触电般的感觉从他碰触过的地方沿着经络一路蔓延向上。 卢娜颤抖了一下，咬住嘴唇，止住差点倾泻而出的声音。 “太凉了吗？”他问，“坚持一下，敷十几分钟就好了。” 卢娜的脸上悄悄染上红晕，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他。 他跪在她脚边，替她调整着冰袋的角度，耐心，细致。 在她这个位置，她能看清他的发际，有一点点的汗珠渗出。 魅魔居然也会出汗。 大概她的伤处确实已经没有那么痛，她居然还会走神想这些。 说不清为什么，他此刻的模样在她眼中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是因为他此刻是在帮她吗？还是因为他认真的模样格外迷人呢？ 卢娜必须得承认，每次他试图魅惑她的时候，看起来都会显得有点可笑，远不如此刻令人 心动。 等等……心动？ 她不应该心动。 她本来应该生他的气的，况且，她受伤也是因为他，不应该因为他帮她包扎伤处，她就改换立场。 卢娜咬了咬嘴唇，试图转换态度。 但是……好像不行。 她沉溺于这一瞬，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再停留一会儿。 但是这不可能，他替她调整好冰袋， “好了，再敷一会儿就行了，要注意被让自己冻坏了。” 卢娜只能僵直的点头。 他注意到她唇上的痕迹，伸出手指，在她唇上抹了一下： “就算痛也不要咬嘴唇啊。” 被他手指抹过的地方像是火在烧。 她目送他回到办公桌前，看他又低下头看文件。 她本来想要把注意力挪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但却始终忍不住要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终于，他又动了。 卢娜看见他收拾起几件必要的东西，再度望向她： “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43章 诶？这就回去吗？ 卢娜有点意外： “但是……还没到下班时间？” 话一出口,卢娜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傻。 老板都已经说了要下班，实在没必要再坐在这里假装认真。 魅魔笑了一声： “你这算是工伤，虽然看起来应该还没到非去医院不可的程度，假还是要给你放的。” 卢娜很想说她没问题,但伤处传来的痛感丝毫没有减轻。 魅魔看了看她： “你感觉怎么样？” 确实 她用手臂支着椅背和桌面,试图站起来。 但她好像有些低估了受伤的程度,一下子居然没能起身。 就在她准备要再次尝试的时候,她的老板已经走了过来。 他一只手放在她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询问： “可以吗？” 什么可以？可以什么？ 卢娜还没弄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却见他稍稍弯下膝盖，把胳膊架在她腿弯处,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把她抱了起来。 啊！ 天旋地转。 卢娜好不容易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脸一下子爆红,变得结巴起来：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我可以自己走，完全没问题！” 她的老板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他皱皱眉： “虽然你现在可能可以自己走，但脚腕二次扭伤的话，会很麻烦——我可不想要走路一瘸一拐的秘书。” “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卢娜恳切地说，“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这当然不是真话。 只要他能把她放下……什么都行！ 不过魅魔并不会听她的就是了： “相信我,我对这样的事情很有经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往前走去。 卢娜试图挣脱，腿无意识地踢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乱动。” 真奇妙，魅魔的怀抱居然是温暖的。 即使在最深的梦里，卢娜也不敢想象如现在这般的场景。 她不是那种体型特别小、瘦骨伶仃的女孩,并不是可以被轻易抱起来的身材。但魅魔抱着她，好像她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 她想说点什么，但没来得及。 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就在魅魔开门的时候，卢娜突然意识到，他这么抱着她出办公室，被外面的同事们看见，那就太可怕了。 天知道同事们会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已经超越了卢娜想象力的极限—— 但是她没能来得及阻止他。 他的态度强硬，她根本无力阻挡。 更准确一点讲，她的大脑已经宕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抱着她走出了办公室。 除去他的脚步声，外面的大办公室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现实生活并不是偶像剧……更不是互联网短剧，并不存在会有同事甲惊呼：“看！老板竟然抱着她出来！”的情景。 因此，办公室里不仅没有说话的声音，更诡异的是，甚至连平常敲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 到处是一片死寂，好像办公室里压根没有人。 这种情形比卢娜想象的还要糟糕。 卢娜鼓足了勇气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格子间的挡板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没法看清同事们都在做什么。 但她能肯定，办公室里的人并没有消失，所有人都还在这里。 她可不相信每个人都在专心工作。 他们绝对、绝对在悄悄注视着他们。 从前在她还在大办公室里和其他同事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每次老板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至少要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会悄悄抬起眼睛观察情况。 卢娜不相信这次会有什么例外，她敢打赌，所有人都会看见她被老板抱着的样子。 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就是大家并不知道她是谁。 这可能性很低，但卢娜还是抱有期望，所以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装鸵鸟，满心希望没人注意得到她。 魅魔对此毫不介意，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期间并未停留一步，也不曾和任何人打招呼，很快就出了公司门，到外面去等电梯。 卢娜动了动： “可以让我下来了吗？” “没必要。”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卢娜不敢再多问了。 这时候，电梯到了。 魅魔走进去，向她示意： “按一下地下一层。” 卢娜照他说的做了，她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进了电梯之后，原本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公司办公室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有个平常就有点戏精的同事大声问： “谁能送我去一下医院吗？刚刚我好像出现了幻觉。” 居然还有人凑趣： “你看到了什么？” 戏精的脸涨得红红的： “我刚刚看见老板抱着他新选的那个秘书出门，她叫什么来着？卢娜？” 方才集体沉默不语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纷纷回应： “啊，你没出现幻觉，我也看见了。” “——真的是卢娜吗？或许是别的人？” “——是她没错，我今早看见她今天穿的套装。” “哇哦。”有个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叹。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 这时候又有人小声问： “是不是她惹怒了老板，所以老板决定亲自把她扔出去？” 有个爱吐槽的哼了一声： “必须得说你的想象力也够丰富的了。” 又有人提出合理的疑问： “那，老板这是……恋爱了？我们要有老板娘了？” 这疑问被无法接受的人回驳了： “不不不不可能，老板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恋爱的。” 又有人摇头，做高深莫测状： “凡事都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还有个员工直接问： “——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喝老板的喜酒了？” 听了这样的猜测，老板的头号粉丝发出一声哀嚎： “——不要啊！” 办公室里好不热闹，卢娜的好友坐在自己工位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后拿出手机，给卢娜发了个信息： “天下大乱。” 卢娜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但她没空去看。 她刚刚被老板抱到地下车库，放在他车子的副驾驶。 每次被他带到这里，她总感觉有些紧张。 这个时间点，地下车库里空旷无人。 这里有摄像头，但并不能给人带来更多安全感。 虽然她也知道，魅魔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这种感觉多少让人觉得有点烦躁。 她嘟囔了一声： “我以为，老板的职责应该不包括抱受伤的员工就医。” 魅魔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想了想：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应该会替她们支付救护车的费用。” “但是我不一样？” “你不一样。” 他说了这句话，就不再说别的，开车把她送到了家。 “就送到这里吧，”卢娜说，“我自己可以上去。” 没想到魅魔的态度却很严肃： “都已经送到了这里，万一你在上楼过程中再崴了脚，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不容卢娜再说别的，又一次把她抱了起来。 卢娜的脸红到了耳根。 只要别被邻居看到就好。 她默默在心中祈祝。 这要是被身边所有人都看到他抱着她走，那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还好，这时间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电梯里和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魅魔一直把她送到住处所在的楼层，总算肯放她下来。 卢娜打开了门，而他仍然站在旁边，似乎并没打算要马上走。 如果不邀请他进来，似乎不太好。 唉，明明上一次他站在这里的时候，她还坚决不同意他进她的家门，这才没过多久，形势逆转，这次她好像非要让他进来不可了。 于是她对他说： “请进来坐一坐吧。” 卢娜指望他客套客套，可惜事情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进了她家，然后问： “你的药箱在哪里？” 卢娜有点懵懵的，伸手给他指了药箱的位置，魅魔立即过去，从里面找出能够治疗外伤的气雾剂和弹力绷带： “你这里东西还挺全的。” “哦。”卢娜随口答应了一声。 魅魔来到她身边，半跪着给她脱掉了鞋子。 随着她莹白的脚露在了外面，卢娜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啊……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她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手，但又不敢挣扎的太过，生怕会踢到他。 “别闹。” 他在她脚背上拍打了一下。 实在没办法，她也只好放弃挣扎，任由魅魔把气雾剂喷上，用手转着圈儿按摩。 药水凉凉的，他的手却热，按揉起来好舒服。卢娜咬住嘴唇，避免喟叹出声。 他揉到药水都吸收了，就用弹力绷带把她的脚腕一圈圈绑紧： “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样说着，他抬起头来，恰恰又看见她咬嘴唇。 “这是什么坏习惯？不许再咬了。” 这样说了一声，他径直走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撕开包装，塞进卢娜嘴里。 是一块柠檬糖。 好甜。 卢娜吮吸着糖果，抬起头看他，含混不清地道谢： “今天多谢你了。”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在她耳边低语： “就只是这样谢我吗？” 第44章 ！！！ 卢娜一凛,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然而他却嫣然一笑，打破了奇异的氛围： “逗你玩的。” 他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卢娜心思烦乱。 如果是被男朋友公主抱，大概可称得上是一种罗曼蒂克的回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抱离办公室……考虑到此事对以后的影响,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恐怖故事。 小说里经常有老板转职成为男友的情节,但在现实世界之中,这样的情况大概会招致相当多的非议。或许有人会为此感到得意,但这样的传闻足以让卢娜这样比较介意社会评价的人感到无地自容。 更何况，在卢娜看来，眼前的魅魔并没有足够的诚意。 按照她的理解,他不过是在玩。 卢娜不是很能确定，对于像她老板这样的一个魅魔来说,到底是什么让他感觉格外有趣。 “老板，如果你有什么意图,不妨直说。” “没什么,你有些太紧张了。” 他故意的低语，使用一种特别轻柔的嗓音，手从她的肩上滑过去，扶着她的椅背……他的手掌是温热的。 卢娜嗅到一点特别的味道，好像玫瑰混着麝香，很淡很淡,但有一根神经因为这气息跳动……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你又在试图对我用魅惑？” 魅魔显得有点挫败,离开她身边，一屁股坐在对面沙发上： “被你发现了。” 卢娜有点生气： “我真不明白，既然你明知道魅惑对我没有用，为什么还是要尝试。” 他深深地看她，似乎试图要看透她的灵魂。 她在他的目光之下感到些许不安。 这时候,他终于说： “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我不相信它会完全不起作用，毕竟我的魅惑从来都没有失效过。” 所以，只是魅魔在对自己的能力感到自傲，绝对不允许其中有。 “它对我就不起作用。”卢娜强调。 魅魔摇摇头，轻声嘀咕： “这不对。” 这话只能算是自言自语，不是对她说的。可她却好像一定要争辩个是非曲直： “要我说，没什么不对的，我只不过是比别的人更专注，不会被你影响。” 魅魔还在摇着头，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除非……” “除非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要说。但卢娜用特别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除非，你也不是人类。” 这样的猜测大大超出了卢娜能接受的范围，卢娜的脸色变了，反应相当激烈： “不可能！” 魅魔的态度倒是始终很冷静： “但是你说过的吧，你并不是在普通的人类城市里长大的，而是在荒原上的巴别塔……你知道巴别塔的时代距离现在有多远了吗？” 卢娜的脸色煞白，很显然，她也并不是对这类的事情完全没有猜测，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不去想它。 “人类不可能只做了那一次尝试，”卢娜说，“至少我在那里的时候，那座塔绝对不是人类第一次尝试建造的那一座。” “或许吧，”魅魔有保留地说，“但即使是最近的一次，距离现在也绝对不会短于一百年。” “我可没有一百岁！” “我当然知道，”魅魔的语气很平静，“你是穿过了时间才走到这里来的，那一带或许有一处时间乱流……这样的事情，比你想象之中要平常，不过……不适用于普通人类。” 卢娜又咬起嘴唇来，这一次，魅魔没有制止她。 她看着他，显得有些无力： “但那里的所有人都是人类。”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并不自信。 魅魔毫不留情地打消她的 “——只是他们自己这样认为。” 卢娜沉默不语，魅魔继续说： “你穿过了时间才走到这里来，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我认为我只是很特别。” “你当然很特别，”魅魔有点着迷地看着她，“两百年了，我还未曾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这让你感到困惑吗？” “谈不到困惑，”魅魔说，“我只是感到兴味盎然。” 卢娜皱了眉： “我并不是为了取悦你而存在的。” “当然，”魅魔说，“我可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话当然是这么说，不过他也没有体现出多少尊重。在她面前，他始终显现出一种轻慢的态度。 这似乎并非是他故意而为，但这样的态度显然也很说明问题。 这魅魔轻佻惯了，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 魅魔看着她紧锁的眉 头，伸出手指来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总这样皱着眉头，会变得容易老。” 他这样看着她，好像她是个装饰品什么的，卢娜感觉到冒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魅魔似乎并没注意到卢娜的不悦，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只是没有那么在乎。 他看着她，说出了他最后的结论： “总而言之，我观察你很久了，我不相信你完全是人类。” 话题又绕回来了。 卢娜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结论，但又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 在自我探索的这一条路上，卢娜走得并不算很远。 只听他继续说： “你知道人类所有的那些童话，民间故事，都各有原型。各种各样的类人生物曾经非常活跃……你有没有想过，所有那些像人但不是人的生物，后来都哪里去了？” “按照我的理解，它们只不过是……消失了？” 魅魔点点头，又摇摇头： “人类血统混杂，并非一天两天的事，这些类人生物隐藏在人类之中，慢慢更改了人类的血脉……在我看来，现在的人类之中，有三十二分之一或者十六分之一异族血脉的人并不算少。” “你认为我是其中之一？” 魅魔点点头。 卢娜快速地吐了一下舌头： “听起来像是传说故事。” “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传说之中，”魅魔说，“只不过知道的人很少。” “现代社会太吵了，车的声音，电流的声音，风扇的声音，人类交流的声音……所有这些人类制造出来的声音掩盖了本来显而易见的事实：人类以为是自己大脑编出来的那些东西向来存在，只是现在被人忽略了。” “比如你？” 魅魔点点头： “比如我，也比如你。” 卢娜又开始咬嘴唇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 魅魔回答得很快： “某种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 “精灵？” 卢娜有点失望，这样的答案似乎有点俗气，好像她是那种三流影视剧的女主角。 魅魔继续解释： “精灵的种类很多，很难说清到底有多少种，各种精灵之间的差异也很大。你显然是那种具有很强精神力的类型，可以屏蔽外界干扰。” “就只有这么一点特殊？” “这可不是只有一点特殊，”魅魔说，“这是这个世界上极为罕见的能力，它能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卢娜撇了撇嘴： “迄今为止，它可能只保护了我不受你的伤害。” 魅魔笑了： “这对你来说大概也很重要……不是吗？” 卢娜必须承认他说得对。该怎么说呢，她可不想要像她的同事们那样，每次他经过时都痴迷地看着他。 这时候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有魅魔与人类的混血儿吗，比如……三十二分之一魅魔之类的？” “我不是很确信，也许有，不过那情形应该很特殊。” “怎么说？” “我们来举个例子，比如说狼人，这种生物平常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异，只是在月圆时会变成巨狼。像这样的种族，与人类通婚会非常容易，也更容易融入人类社会。二分之一狼人可能还会在月圆之夜展现出兽耳，八分之一狼人可能只是会在月圆那天想吃三分熟的牛排。” 卢娜点点头。 “你知道，在科幻作家描绘的文学作品之中，有硅基生物。碳基生物和硅基生物获取能量的方式全然不同……就像魅魔无法从人类的食物中获取营养，魅魔的养料是人类的梦境和思维。” 这就不太好理解了。 卢娜尝试去理解：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碳基的？” “差不多吧，我并没有真正进行过什么检测……我只是这么理解而已。无论如何，一个人类要想成为魅魔，必须经历一些非常可怕的仪式，那些仪式会永久性地改变我身体的性质，这让我更偏向于幽灵，而非其他真正有血有肉的东西。” 卢娜回忆起他手掌的温度： “但你是有血有肉的。” “我‘看起来像是’有血有肉的，”他纠正她，“有些我已经放弃的东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和你在一起，让我多少找回了一些类似人类的感觉……无论如何，在很多时候，我们只是依赖着这种感觉活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再度起身，来到她的身侧。 她开始感应到来自于他的温度，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恍若初夏森林的气息。 他从近处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面容在哪一个角度更美，于是刻意摆出这样的姿态面对她。 他的魅惑或许对她无效，但他仍然可以使用一些普通男性吸引女性的手段。 那些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 比如体温，比如气息，比如一张迷人的脸。 对于像卢娜这样的人，这种魅惑的方式显然更有效一些。 卢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异常跳动。 她仓惶地起身，下了逐客令： “你应该走了。” 第45章 她试图站起来,想要表现出主人的态度。但刚刚的谈话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脚伤。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卢娜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重又跌坐回沙发上。 魅魔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皱着眉往前跨了一大步,走到她面前： “啊呀呀,我说什么来着？” 还没等卢娜拒绝,他已经蹲坐在她脚边,查看她的伤处，并且用有点责备的语气提醒道： “二次扭伤会非常、非常不容易好。” “——我没有再扭伤。” 他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让她不要再假装了。 卢娜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于是只好任由他检查她的伤处，拆开她的弹力绷带,再重新缠紧。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宣布,“我给你三天假期,休息好一点再去上班，如果三天之后还是感觉不太行，给我打电话请假，不要逞强。” 如果换一个时候，卢娜或许会欢呼雀跃，为难得的假期感到格外高兴。但现在这种时候,她其实顾不上自己的脚伤,只是非常警惕地询问： “等我回去上班的时候，不会发现公司已经消失了什么的吧？” “当然不会，你在想什么？” 卢娜抿抿嘴唇： “或许我说的不准确……我也不会发现公司已经易主了之类的？” 魅魔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如果你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些事，一觉醒来发现所有人都消失了，你也会没有安全感的。” 听她这样说了,魅魔才想起她此前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 她曾经从全然的孤独之中走出来，难怪她这样紧张。 “我只是再也不想遇到那类的事情了。”她说。 她此刻的样子显得格外严肃，似乎不可侵犯。但她的眼眸之中，透露出非常明显的脆弱。 魅魔发现她非常地……惹人怜爱，以至于让人不忍心去捉弄她。 魅魔看着她： “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卖掉公司，一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这样行了吗？” 卢娜点点头，然后他又说道： “总之别担心，什么特殊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又在她家里停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可以好好养伤为止。走之前他查看了她家里的冰箱，确定她这几天有东西可以吃。 “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卢娜信誓旦旦地说。 魅魔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表现得更信任她一点，所以他点点头： “那么，我明天再来看你……冰箱里的鸡蛋要没有了，我会给你带鸡蛋来。” 真是格外体贴 说出这话的时候，魅魔并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要食言。 他从她家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芙洛拉。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魅魔，似乎总要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出场。 魅魔皱了皱眉： “你又跟踪我？你真的没有其他事？我以为，在恢复了人类的状态之后，你会变得忙一些。” 芙洛拉露出她那浮夸的笑容： “为什么要说‘又’？没这个必要，说实在的，我最近是很忙……不过我是感觉到你想要见我，所以才来的。” 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魅魔眉头紧锁，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看待这家伙： “我没有想见你。”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实际上并不完全正确。 事实上，之前他确实考虑过，当他离开这一带的时候，是否要把公司转让给芙洛拉。 这个女人虽然有点讨厌，但她毕竟对他的情况很了解，如果把公司转让给她，应该能少费很多口舌。 魅魔的眉头松开了，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好吧……就算是我想见你，不过，我还以为你恢复到人类状态之后，会丧失原本的感应。” 芙洛拉早已经习惯了魅魔这样的态度： “你应该能理解，我现在也并不能完全算是人类，我放弃掉了一些魅魔的能力，但没放弃掉所有……比如说，我并不打算放弃看热闹的爱好。” “你只是喜欢看我的热闹。” 芙洛拉不置可否，只是眨了眨眼：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现在这种状态的？” 说老实话，魅魔确实想知道。 他做了一百多年魅魔了，对于魅魔的能力已经足够了解。但是在人类与魅魔之间，还有一些秘密，是他完全不清楚的。 他只能猜测：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是举行了一些仪式？一些献祭？还是……” 女魅魔没有容他把话说完。 她将一根食指竖起，轻轻贴在嘴唇上，制止了他继续猜测，随后诡秘一笑，靠近魅魔身边： “附耳过来。” 在魅魔的认知中，靠近芙洛拉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不过他确实太想要知道她了解的信息，于是没有多考虑，就靠过去，让芙洛拉在他耳边说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听了芙洛拉的话，魅魔的表情变得极为惊讶。 这件事远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轻松。 以至于他用相当怀疑的表情看向芙洛拉，一再确认： “你真的这么做了？” 芙洛拉得意洋洋： “千真万确。” “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 芙洛拉的表情显出难得的严肃： “你应当明白，要脱离魅魔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你是放弃了作为人类的生命才换来现在的，凭什么认为只要做一些简简单单的仪式，就能成功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魅魔不太信任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眼睛里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死过一回？” “千真万确。” “——这其中没有经历危险？” “想什么呢，”芙洛拉嗤笑，“这件事凶险异常，比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危险，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 魅魔皱皱眉： “你在故意吓我。” “你尽可以这样认为，”芙洛拉说，“我真的没必要向你解释些什么。” “但你却在这里等我。” 魅魔以为芙洛拉说不出什么了，但她却只是一笑： “看热闹，我有的是时间。” 魅魔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看热闹的，但她的笑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反唇回击： “看来你的生命之中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芙洛拉并不在意魅魔的攻击： “无论如何，这只是我的兴趣而已。我承认你是个年长的魅魔，你的经历可能比我丰富很多……但我敢打赌，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情。” 魅魔很想要继续攻击芙洛拉，但她此时的模样显得格外有威慑力，这让魅魔控制住了自己将要吐出来的更有攻击性的话，只是说： “我还真想不出你会经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芙洛拉看出他瞧不起自己，于是撇撇嘴： “你们这些男的总是这样，从来不能以正确的态度对待女人。” 魅魔笑笑： “你说这种话，好像你真是个女人一样。” “我曾经是个女人，”芙洛拉说，“至于现在……我和女人也没有太大分别。无论男人还是男魅魔，你们男的都是些自大狂，从来不肯去理解女人们经历了什么。” 魅魔眼看着话题开始往无意义的纷争方面滑过去，觉得现在已经应该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 “现在你热闹也看完了，我回去了。” 不过芙洛拉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她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尝试变回人类？ 魅魔必须要承认，这样的想法对他也算是有相当的诱惑力，但他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因此他只是很谨慎地回答说： “或许吧。” 不过芙洛拉的意图似乎和魅魔的想法大相径庭，她不太确定地继续盯着他：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这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了她号码的纸条，塞进他的衣袋里。 “虽然我可能没法真的救你的命……”芙洛拉念叨着，“但至少我能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但问题的本源是一致的，彼此之间都可以参考。” 这多少算是个善意的表示，虽然魅魔觉得她只是想要继续看热闹而已，但他还是点点头：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这一句称谢似乎让芙洛拉的态度和缓了许多，她面部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人类了。说不清为什么，魅魔从她的面孔之中捕捉到一点熟悉的东西，好像他在许久之前曾与她相识。 他向她伸出手，开口询问： “你——” 他想问，他们之前是不是曾经相识，比如说，在他或者她最初还是人类的那时候。 也许他们曾经在一些非常特殊的场合遇见，但他已经全忘却了。 芙洛拉看出他的疑惑，但她没容他把想问的问题问出来。 她只是向他眨眨眼睛，那表情，似乎笃定了事情会向着她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 “无论如何，祝你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说：你们猜，我为什么会知道二次扭伤会非常、非常不容易好…… 第46章 送老板出了房门,卢娜就决定要好好享受假期。 这三天假期，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要注意不要走路，脚踝就没有那么痛,卢娜认为,这样的小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谁能拒绝假期呢？ 卢娜计划好要一直睡到十点,只要闹钟不响,就绝对不起床。 但是……失败了。 早晨八点半，就在她平常上班的时间，她的手机铃声精准地响了起来。 哈？不是放假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老板”两个字,卢娜挣扎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老板？” 电话对面传来魅魔急促的声音： “卢娜,我这里出了一些事，非常紧急,你不要插嘴,听我说。” 他的语气让卢娜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会是老板真的把公司卖了吧？ 她咬了咬嘴唇。 只听老板继续说： “我这边出了一点事，没法去公司了。总之，你现在到我家去，用地垫下面藏着的备用钥匙开门，在门厅找一下之前的电费单，看看上面的号码,然后帮我充一千元电费。” 一千元？电费？ 卢娜没有出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急迫： “——就当做是我问你借的。” 卢娜想了想，问出了一个魅魔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您什么时候能还上？我最近手上没有多少钱，如果给您交电费 的话，后半个月可能会没饭吃。” 她这样的说法让魅魔不太高兴： “我不是刚刚给你涨了工资？” “我刚刚交了房租，而且我之前还有几笔零星小笔债务……” “那就先充二百,之后——” 他的话似乎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动静戛然而止。卢娜试着拨过去，但没什么用，似乎是老板的手机没电了。 没办法，从他的语气听起来，情况似乎很紧急。 此时卢娜仍然行动不便，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移动。 她拖着腿下楼找了辆出租车，乘车赶往老板的住处。 幸好她还记得老板公寓的地址。 她按照他的吩咐，找到钥匙进了门，找到电费单，然后用手机替他缴了电费。 又过了五分钟，她的手机响了，不出意外，仍是她的老板打来的。 “谢谢你，卢娜，”他在电话那头说，“谢谢，事情和我想的一样，充上电费就没问题了……你的脚还好吗？” 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问一句她的脚，卢娜还算是挺高兴的： “没关系，我来之前重新缠了弹力绷带。” “那就好……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麻烦你，我实在信不过别人。” 魅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卢娜止不住问： “所以……您到底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一端的人语带挣扎，非常不情愿地承认： “我试图在家里举行某种仪式，仪式失败了，我被吸入了异空间。” “呃……异空间？” “简单点说，我现在在一个和我家完全相同的空间，但我没办法出门，门口有种力量把我困在这里，我打不开门。” “您总不会一直被困在那里出不来吧？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比如……叫个消防员？” “消防员没用，我已经在想办法，不过，可能需要几天时间……这段时间我没法去公司了。” “那公司那边怎么办？”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我考虑好了再给你拨过来。” “好的。” 老板挂断了电话，卢娜决定听从他的吩咐，在这里稍微驻留片刻。 这还是卢娜第一次进入一个单身男子……啊不，一个单身男魅魔的房间。 刚才她一进这里，就感觉到一切都和平常她习惯的环境不同。此时有了闲暇，她才能仔细考量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首先是空气。 这里的空气……应该怎么说？似乎是有些过于清洁了。老板在他的公寓里安装了最新的新风系统，将空气的温度湿度调整到人体最适宜的范畴，极为舒适，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之下。 这里显然是老板平常为了上班方便才准备的，并不算大，只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和卫生间。虽然也有一部分充作厨房的空间，但显然从来没有人在里面做过饭，到处都显得有些过于清洁了。 这里的主色调完全是灰色，视觉效果倒是很好，但毫无人情味。卧室里的天鹅绒床品显得很典雅，衣架上挂着一些丝绸睡衣。 看得出来，老板很爱享受。 这里的一切都极为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东西，但只要对家装稍有研究，就立即能够明白，这里的一切都是昂贵的金钱堆砌出来的。 这让卢娜感到有点不愉快。 卢娜转出卧室，来到书房，书房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些烧焦的痕迹，痕迹很新，似乎就是最近弄上去的，看起来有点危险。似乎有人在这里进行过一些古怪的实验。 她俯下身去触碰那痕迹，这时候，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老板，当然不会有别的人。 她接了电话，老板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好了，我的手机已经充好电，现在我们应该可以比较顺畅的交流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很沉着：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情况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卢娜还有点没掌握状况，只是迷惘地问： “什么？” 老板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她： “你现在还在我家里吧？”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我没有走，现在我在您的书房里。” “书房……没怎么损坏吧？” “地板中间有一道烧黑了的痕迹，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地板烧黑了？”他的声音骤然提高，然后又落下去，“哦，那没什么，不用太担心。” 看来她猜得没错，她的老板大概就是在这里进行了什么古怪的试验，然后把自己搞到了所谓的异空间。 只听他继续问： “下面的问题可能会有点怪……总之，你在我家并没有看见我本人？呃……或者有别的什么人在？” “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 电话那头的魅魔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果然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 “所以您到底在哪里？”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仍然在我家里，只不过是在另一空间，所以我们没办法看见彼此。之前我忘记了交电费，所以整个空间都停电了，但你帮我交电费之后，我所在的空间也同样恢复了电力，这说明两个空间之间仍然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魅魔说了不少话，但卢娜完全没能听懂： “我不理解。” 魅魔试图让她理解：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平行宇宙？” “稍微听说过一点，但那不是科幻小说吗？” “那是现实，”魅魔说，“比方说，你小时候有没有和大人玩过捉迷藏？躲在衣柜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也许有吧。” “当你进入衣柜的时候，空间就可能会发生转换，你已经到了另一宇宙，你在另一宇宙的父母忙着叫你吃饭，你答应着从衣柜里出来，以为他们忘了在和你玩捉迷藏，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捉迷藏的事。” “听起来真够吓人的。” “总之，我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虽然你就在我家里，甚至我们还可以打电话沟通，但我看不到你，你也看不到我，除非我们找到两个空间之间的夹缝，用点什么手段把我拽出来，或者……你也到我这边来之类的，我还没能把一切计划好。” “怎样才能找到那个夹缝？” “我不确定，或许需要更改时间……但这不是轻松就能办得到的事。” 这时候，魅魔想到了芙洛拉。 她曾经给过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电话号码。 他把手伸进衣袋，但并没有找到那张纸条。 或许，那个号码被留在卢娜那边了。 他向卢娜发出指示： “卢娜，请你打开我的衣柜，在最外面那件西服的口袋里找一下，看看有没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卢娜依言前往，打开他的衣柜，在他的西服口袋里翻找起来，很容易地翻到了那张纸条。 “找到了。”她说。 “把数字念一下。” 卢娜把电话号码告诉魅魔，魅魔表示这样就可以了，要求她继续在这里待机，随后关闭了通话。 卢娜仍然站在他的衣柜前面。 衣柜里是一套一套的高级定制西服，卢娜不知道这些衣服值多少钱，但她大致能猜测得到，这里每一套的价格都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衣柜并没有装满，里面有一些空位，大概正可以容一个人站在里面。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给她举的例子让卢娜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她迈步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柜门。 柜子里一片黑暗，西装上的香氛气息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 她闭上眼睛，想象 着自己已经到了另一空间。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卢娜回过神来，赶紧走出衣柜，接了电话。 “事情麻烦了，”魅魔在信号另一头说，“芙洛拉的电话打不通。” 第47章 芙洛拉的电话可能会打不通。 隔着一个空间,信号总不会像人期望之中那么好。 像这样的事情，魅魔早就已经想到。 但他感到很不愉快。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在提醒他，事情原本就应该是这么不顺利。 “一切都会变好,事情就应该顺利完成”,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只要稍微这样想一下,现实就会用赤裸裸的真相教训他，让他明白什么是不切实际。 也怪他，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按照芙洛拉这个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女魅魔提供的方式尝试什么变化。 芙洛拉那家伙，平常什么正事也没有,总是跑来专门看他的笑话，想也知道她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他这样在心中吐槽着,实际上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芙洛拉的建议打动的原因。 他的生活已经走到了瓶颈。 人类总是追求长生,但真正活得长的知道长生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情。 只有开始的几十年是有趣的，剩下的就只是重复，重复，无尽的重复。 所有的流行到了一定时间都会回还，然后引起和十年前同样的惊诧，随后寂静无声。 在这种重复之中,精神依旧稳固,身体依然强健，但心劲儿已经没有了，正如一切对世界丧失了兴趣的老人一般。 魅魔偶尔揽镜自照，镜中始终都是与原先完全相同的脸。 不会有白发，不会有新增的色斑,肌肤充满弹性，眼睛依然清亮。 这是魅魔才会有的状态。 偶尔，他也会为此自得。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感受到一种停滞带来的焦灼。 经营公司倒是不错，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也没有什么意思。所有的公司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倒闭，只是时间或迟或早而已。 普通人的一生或许不一定能看到这些，但一个长生者会明白，这是完全是必然。 几乎所有的长生者最终都会选择去追寻更类似永恒之物，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永恒并不存在。 以长生的视角来看，一切都是如此的易碎，易变。如果轻易投掷感情，只会让这些不确定之物更加近在眼前。 因此，所有的魅魔几乎都会选择把和其他人的关系维持在猎物和捕食者之间。 或许只有更加有限的生命，才会促使人去追寻，去爱，去做一些无法理解的疯狂之事。 在经历过望不到尽头的生活之后，那种有可能可以看到最后的生活反而更有诱惑力。 这一念之差，让魅魔陷入短暂的迷惘。 他那引以为豪的判断力瞬间失效，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迷障，迫切地想要追寻改变。 他的家里还有芙洛拉曾经给他的蝴蝶。 芙洛拉的这种蝴蝶似乎发出去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没有效果。 在第一次看到这蝴蝶的时候，魅魔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带有法术的媒介。 这些蝴蝶由芙洛拉亲手制作。按照芙洛拉的说法，蝴蝶可以帮助他进入与她此刻类似的密境，在密境之中，他会更容易达成期待。 他按照芙洛拉所说的，点燃了蝴蝶。 打火机很快把蝴蝶的翅膀烧着了，然后，它的翅膀翕动起来，飞到半空之中。 就在魅魔试图想要控制它飞行的方向，避免引起火灾时，它落了下来，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黑色痕迹。 然后……一瞬之间，黑色的痕迹消失了。 魅魔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跪下来检查地板，那里既没有烧焦的痕迹，又没有蝴蝶燃烧产生的灰烬。 他知道自己已经转换了空间，但是……之后的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他被困在了这里，而且……还停了电。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按理说，这个密境与芙洛拉有着深厚的联系，在这里应该更容易联系到芙洛拉才对。 但芙洛拉的电话打不通。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请你帮我打一次吧，”魅魔这样对卢娜说，“如果打通的话，就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她，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卢娜稍微迟疑了一下，答应下来。挂断电话之后，就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张字条上芙洛拉的电话号码。 她其实不太想这样做。对方是个女魅魔，谁知道给她打电话，会触发什么样的奇怪连锁反应。 不过……反正她已经和她的魅魔老板牵扯很多了。就算和芙洛拉联络一下，或许也没有关系吧。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听着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接通。 看来，是芙洛拉那边也出了问题。 卢娜多少松了一口气。 如果芙洛拉真的在电话那头发出声音，她或许会不知道怎么办。 她见过那个女魅魔，那个女魅魔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重新拨通她老板的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他，然后问： “现在您需要我怎么办？” 魅魔稍一寻思，就做出了决断： “你要去公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可不是卢娜期待的答案： “……别忘了，你昨天刚刚给了我三天病假。”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顿： “抱歉，我欠你一回，等我回来，我给你放一周假。” 这样的承诺让卢娜总算提起一些精神： “当真的？” “真的。” “绝对不会再食言？” “看你说的，我哪里是那样的人。” “如果你总也回不来怎么办？” 这话问得有点冒失，卢娜刚出口就后悔了。 这话好像期望他回不来似的。 她抿了抿嘴唇，试图补救，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应该怎么说。 不过魅魔似乎并完全没有在意，他停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如果我回不来……” 卢娜的心随着他的话绷紧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沉稳地下达指令： “……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份已经签好名的公司转让合同，你把它拿出来，写上你自己的名字。按说目前我们公司的盈利非常稳定，只要你按部就班继续经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此后，你就可以完全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 魅魔说得很快，一时间，卢娜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脑子好像突然不会转了，把他说的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然后才结结巴巴地问： “你是说……要把公司给我吗？” 魅魔的声音非常沉稳： “是的，如果我回不去，也就用不着公司了。或许你并非最好的经营者，但我想你能做到。” 卢娜还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 魅魔没有给她这种机会，电话被挂断了。 卢娜站在这里愣了老半天。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大脑稍微有点超载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了个椅子坐下，想要稍微休息片刻。 这时候她感觉到，这间公寓里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灰尘在空气中飘散，空气之中，似乎有一些特殊的介质。卢娜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只要穿过这层介质，就会抵达另一个空间。 她试图用手穿过，但做不到。 这是并非人类的手指可以触碰得到的东西。 她悄悄低声问： “你在那边吗？” 她没有听到回答， 但耳边仿佛出现了一些呼吸声。 ……是幻觉吗？ 她想到之前他举的那个例子，于是打开了他的衣柜。 衣柜里全都是他的西服，似乎都是在同一家高端定制店定制的，有一些空位，足以让人一个人站进去。 是否她进去再出来，就能抵达他现在所在的空间？ 按说她不应该冒险，但有些什么东西驱使着她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她真的不想要老板的公司。 他说她能做到，她也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但她只不过是……不想要。 卢娜走进衣柜，关上了门。 卢娜平常倒不觉得老板身上有什么很浓的香味，但待在衣柜里就会发觉，他这些西服上香氛的味道好像有点过分浓郁，让人头晕。 也或者，是因为这里面太黑了，就会让嗅觉变得格外敏锐。 她从衣柜里出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她并未来到另一空间……她还在原地。 她有些失望，但从另一角度讲，也算是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该去公司了。 为了自己的脚踝着想，卢娜在楼下的药房里买了一根手杖，然后才前往公司。 当她进入公司时，引发了一点骚动。 她的好友溜进办公室，两只手支在她办公桌上问她： “娜娜，老板去哪了？” 卢娜极力表现出认真严肃的模样： “老板临时出差去了，要我在公司坐镇，把所有看起来比较重要的事情全都通过网络发送给他。” 同事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绽开一个贼兮兮的笑： “是不是昨天晚上累到了？” 卢娜并没在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她对朋友的品性和表情有着深刻的理解。 所以她立即拍了一下她的前额： “别胡说。” 她的同事不以为意，凑过来嗅了嗅她的衣服： “啧啧啧，身上还带着老板的味道。” 啊……绝对是在老板的衣柜里沾到的。 这实在是太失策了。 幸好，没再继续逼问，只是继续向她八卦： “你不知道，昨天你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完全炸锅了。” 卢娜想起了她发来的那条信息，感到一丝寒意沿着脊梁骨蔓延，止不住打了个寒噤： “天下大乱？”—— 作者有话说：长期以来，我都致力于写和现实完全没关系的小说。 但是突然很想写一本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当然还是小说，我可没法接受完全写真实事件。 唔，总之慢慢来。 第48章 不妙,非常不妙。 这个词本身就显现出相当不妙的气息。 卢娜熟悉她的朋友，这家伙多少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在，事情越热闹，她就越兴奋。就算热闹的主角是她的好友,她也不会感到有什么问题。 按照她的说法： “看热闹是上天赋予人的天然权利。” 当然,如果热闹的主角是她的好友,她当然也会履行作为朋友的义务,比如说，给她发这么一条提醒的短信。 卢娜在刚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妙，但她当时的注意力还在自己受伤的脚踝上,暂时没有兴趣去考虑公司里的同事们都在议论些什么。到了第二天，老板连番几个指令,搞得她晕头转向，更腾不出空来考虑这些。 直到此刻她坐在这里,才突然意识到她所面对的现状有多糟糕。 老板失踪了,失踪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办公室里抱出公司，然后还准备了协议把公司转让给她…… 如果没人在意还好，但凡有一个人想要知道，他们的老板到底去了哪里，卢娜就很难说清楚。 谁知道呢，如果有警方介入,说不定会把这件事当做刑事案件调查呢。 这可是她绝对没法接受的情况,冷汗从卢娜后背上冒出来。 卢娜说服自己要尽量保持冷静，没关系，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老板失踪。毕竟，平常他也不是每天都会来公司。有的时候，他会去进行一些短途旅行,三四天不露面都很正常。 更何况……他的电话现在应该还能打得通嘛！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但卢娜还是非常紧张，毕竟，谁知道他的电话线路到底能不能一直通畅？这可是另外一个空间，不像是出国打个越洋电话那么简单。 卢娜稳定住心神，继续向朋友询问：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的朋友倒是很乐意分享情报： “有三分之一的人觉得是自己发了疯，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老板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工作需要，还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是你使用不正当手段勾引了老板，其中还有几个声称要跟你决斗——你最好做好准备，免得被人偷袭。” 好吧，实际的情况比卢娜想象之中还要离谱。 她难以置信地把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勾引老板？” 是的，任何一个对她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卢娜只喜欢小游戏，对男男女女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这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 同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像在评估她的魅力： “出于我对你个人的了解，我更愿意相信是老板在勾引你，不过……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就显得很难理解。” “什么？” 同事打量着她，似乎是真心疑惑，发出了灵魂疑问： “他到底图什么呢？” 图什么？她毕竟也是个年轻美貌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吧！ 好吧，卢娜知道，老板对她的偏爱，实际上只是因为她工作上的专业性……啊不，根本就只是因为她对他的美色无动于衷。 不过在朋友面前，她并不想这么说。 她可是很要面子的！ 如果同事换个时间说出这句话，卢娜肯定得抬手拍她两下子，叫她不许胡说八道。 但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没这种心劲儿了，只得陪着呵呵干笑了两声。 卢娜没精神，她这位朋友却有的是精神八卦。她又上下打量了卢娜一遍，小声问： “所以，昨晚你没让他得手？” 卢娜懒得回答她，她又上下打量了卢娜几遍，再次试探性地问： “那难道是……得手了？” 卢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举起刚买的手杖向她比划了一下： “什么得手不得手的，对残障人士多点同情心好吗？” 她这朋友光顾着八卦，倒没注意这根手杖，此时一见，惊问： “所以昨天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摔了一跤，扭到了脚腕。” “然后呢？” “然后就被老板送回家了呗，否则你以为还会有什么？” 她的朋友显然不信： “因为你扭了脚，所以老板特意用公主抱把你抱出了公司，这只是出于对一般同事的关照和友爱……你想表达的是这个吗？” “你说得和现实情况差不多，实际上就这么简单。” 卢娜的朋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老板就再没回公司来……你觉得大家会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嗯？” “不管合不合理，现实就是这么回事。” 卢娜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这让她朋友的疑心稍微降低了一点。 但是——事情并不总像人希望的那么顺利。 她这位亲爱的朋友，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指出了她身上最不自然的部分： “你身上有老板的香氛气味。”！！！ 该死，只这一条，就让卢娜此前说过的所有话都好像是欲盖弥彰。 这气味准是在老板衣柜 里沾上的。 卢娜现在万分后悔自己之前的冒失举动。 她早都不是小孩子了，干什么钻衣柜啊……这又不是纳尼亚传奇！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摆出一张扑克脸： “你怎么知道老板的香氛是什么味儿的？” 她的朋友翻了翻白眼： “别忘了，我的工位就在老板办公室前面，每次他一开门，我就能闻到。老板从来不换香氛，每次都是同样的味儿。” 她得意洋洋，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在问卢娜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差没有真的问出口。 卢娜当然不会说实话。 她倒是很想说出来，以缓解一些压力，但她如果照实说，就必须解释她为什么会钻进老板的衣柜，然后还得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老板家……这就更麻烦了。 她不想和朋友讲那些超自然的部分，这会让她显得像个精神病。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暴自弃：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样的答案可没法满足同事的好奇心。 “别这样，”她笑嘻嘻地拽着卢娜的胳膊，“稍微透露一点内部消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卢娜无奈地看看她： “你想知道什么？” “如果你有可能变成我的老板娘，我可要提前讨好你一下。” 听见她这么说，老板抽屉里那份合同在卢娜脑子里转了一个圈。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 但她还是坚决地否认了： “没有的事。”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实可信，她再次举了举手上的手杖： “如果我真要晋升当老板娘，老板怎么会让我在这种时候还要来上班。” 这倒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论据。 “他真这么不近人情？”朋友问，“我觉得老板平常给假挺大方的啊，怎么没让你在家休息？” 卢娜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给了我三天假，可惜我还没有真的休假，就不得不赶过来——他可能真的认为，虽然他有事不在公司，但只要我在这里，一切就都没问题。” 朋友嘻嘻笑起来： “这是老板对你的信任。” 卢娜翻了个白眼： “我宁可他不信任我。” 这话是真的，如果老板完全不信任她，她也就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万一有人调查起来，她要怎么说清楚呢？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没有来，”朋友问，“他去了哪里？” 卢娜耸耸肩： “反正应该是去了什么麻烦的地方，我只希望他几天之内就能回来……这样我就能休假了。” “他明天不能来？” “我不认为他能，”卢娜嘀咕了一声，“要是能来倒好了。” “那你可有麻烦了，”朋友警告她，“下班之前，绝对会有人来质问你老板去哪里了。” 卢娜举起两手，以示清白： “他的失踪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或许可以相信你，但是这件办公室里的人，可是全都看见他抱着你出门了，刚刚出了这样的事，第二天老板没有来上班，你又迟到了……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或者说，如果你是旁观者，你会怎么想？” 卢娜翻着白眼，有气无力： “我会认为，老板和他的新秘书，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朋友深表同意地点头： “看看，所以你也没法控制胡思乱想，大家需要一些八卦让上班这种无聊活动变得有趣起来。你的牺牲为公司提升生产力做出了卓越贡献，你应该感到高兴。” 卢娜长长呼出一口气： “谢谢你把这件事拔到这样的高度，听起来好多了。” “不必客气。” 朋友的得意让卢娜有点不爽： “你该不会认为我是真的在谢你吧？” 可惜她低估了朋友的厚脸皮。 她的朋友对着她嬉皮笑脸： “既然你说了谢谢，我就当做你是在谢我了，”卢娜的朋友逻辑相当自洽，“说句‘不用谢’，是做人应有的礼貌。”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不要耽误我工作。” 卢娜把朋友赶出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愣了一会儿。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老板的桌子前面。 按照他的说法，抽屉里有一份已经准备好的合同。 第49章 卢娜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打开了抽屉。 她老板所提及的那份合同就静静地躺在抽屉里，卢娜把它打开，上面正是老板说过的内容。 ——原来他确实考虑要卖掉公司。 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好像又不想要卖了,而是打算把公司交给她。 ——他还真信得过她。 卢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卢娜从来没想过要经营公司,一次也没想过。这是件麻烦事,卢娜只想要待在舒适区，做已经做惯的工作，空闲时间打打小游戏,这样就满意了。 不过……自从那天上司找她谈话，要求她去做老板的秘书开始,她的生活就开始逐渐失控。 似乎有一种来自宇宙的力量，一直推动着她,要求她按照规定的计划行动。她一步步被推出舒适区,还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但等到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她好像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 或许当真有一个更加强大有力的存在在操纵这一切，而她就是那个存在手中的提线木偶，只能在既定的区域内活动，即使想要冲破，也总会有什么事情突然出现,把她限制在这框架之中。 这很过分,真的。 但实际上，也并没有一个投诉通道，可以让她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把别人强加给她的额外工作都丢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要大吼一声： “老子不干了！” 但实际上,这实现不了。 当然，她可以给她的老板打电话，把这样的意思表达出来。但无论她要说什么，只要隔着手机信号，谈话的力度都会降低许多。 所以，还是得等他回来再说——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此时，她只能坐在办公室里他那张极为舒适的大椅子上，左右晃晃把椅子转动一整圈，暂时体验一下当老板的感觉。 其实这感觉倒也不坏，老板的椅子确实比她的椅子舒服，但她坐在这里，就是有种说不上的不愉快感。 或许是因为，她并非自己情愿坐上这个位置的。 她翻了翻行事历，还好，最近一周以来，老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安排。或许是因为老板在考虑卖掉公司，所以把最近的一些活动都取消了。 外面的同事们还在认真工作，听起来并没有发表什么议论。无论如何，内外办公室之间没有那么隔音，同事们还不至于当着她的面进行什么不得体的议论。 至于她们心里怎么想，这就不是卢娜能控制得了的了。 她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老板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出来： “卢娜。”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到公司了，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谢谢你，卢娜。” “我在你办公室抽屉里找到了那份文件，”卢娜快速地说着，似乎担心自己如果说得太慢，会变得迟疑，“我已经读了。” “哦，”魅魔的声音比她想象中平淡，“感觉怎么样？准备好接手了吗？”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要说这件事，”卢娜突然感到很紧张，胸前起伏得很厉害，声音也波动起来，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显得强硬，“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接手你的公司，我只会在这里一周，一周之内你必须回来，否则我就直接递交辞呈，然后另外找份工作，再也不回来。”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听筒里传来魅魔稍微有点疑惑的声音： “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算不上威胁，”卢娜纠正他，“只不过是一个员工在发现了之后，” “我还是第一次。” “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吧。” “ 我需要你去找芙洛拉。” “她在哪？” “应该在她的巢穴……我不清楚具体的地址，但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反正你已经打过了，对吧？” “但是那次的电话完全没打通。” “我知道，我知道，”魅魔显得很耐心，“但是你可以再打一两次，无论如何，她是自由的，她并没被关在什么独立的空间……所以她总会接的。” “我——” 卢娜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魅魔似乎有些害怕听到她即将说出来的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呼—— 除了长长地出一口气以外，卢娜简直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 好吧，这又是个新任务，对吧？ 她的老板就像是个隔空发布任务的NPC，总是向她提出一些并不算很难但又足够让人心烦的事情，要求她必须做到。 当然，她也可以暂时置之不理，但这与她的个性不符，她可接受不了把任务放置在一边，先去做别的——她是喜欢把任务先完成的类型。 如果把真实的生活看做电子游戏，很多事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 更何况，现在她所面对的这个世界，已经与她认知中的“真实世界”有不少差异了。或者说，她居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她一向理解的那种真实世界，她实在已经很迟钝了。 卢娜拿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卢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对面传来那个女人……啊不，那个女魅魔冷傲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会和我联系。” 卢娜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 “那个、我不是——” 女魅魔打断了她： “哦，你是他的那个秘书，看来他很信任你。” 卢娜深吸一口气，找回了主动权： “我并不在意他信不信任我什么的……这只是我的工作。” “哦？工作狂。” 女魅魔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卢娜觉得她是在给自己贴标签。 卢娜认为自己不是工作狂，而且任何认识她的人都会这么觉得。但在电话里和一个女魅魔争辩这种事好像有点奇怪，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只听芙洛拉继续说： “无论你找我有什么事，都不适合在电话里说——会有人监听的，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来这边找我……你不介意到我家来吧？” 和一个女魅魔通话是一回事，但深入魅魔的巢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啊……虽然她也去过老板家，但芙洛拉给她的感觉和老板完全不同。 应该说，她身上超自然的东西更多，会给人一种更加诡秘恐怖的感觉。尤其是，在老板提到她家的时候，用到了“巢穴”这个词。 老板或许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卢娜看来，这个词完全将芙洛拉身上那点类似于人的气息抹掉。虽然她明白，芙洛拉的“巢穴”很可能只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公寓，但这个词还是让她身上的非人感加重了。 卢娜迟疑了一下。 电话另一头的女魅魔感受到了这种迟疑： “没关系，别太紧张，我是不会把你吃掉或者对你做什么的……我对女人没兴趣。” 最后这半句，应该完全是实话。 这让卢娜稍微放了心。 而且……毕竟是老板求她的。如果她坚决不去，事情很难收场。 “好吧。” 芙洛拉告诉了她自己的地址，下班之后，卢娜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房子。 这栋公寓楼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和她老板的那间新建没多久的时尚公寓相比，确实有一点像是“巢穴”。 生活在这里的人或许已经很习惯，但对于一个刚刚到这里来的人来说，这状况令人感到紧张，这里到处透露出可疑的气息，让人感到非常紧张。 卢娜通过狭窄的楼梯，来到了芙洛拉的房门前。 楼道里光线昏暗，几乎让人想要转身就走，但她已经站在这扇门前，她感到自己似乎别无选择。 她敲了敲门，很轻，开门的并不是芙洛拉，而是一个男人。 她有点怯生生的： “请问……？” 那个男人倒好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芙洛拉的吧？” 卢娜只能僵硬地点头。 好吧，这里是女魅魔的巢穴，所以，有男人在这里应该也是……必然的吧？ 不过她随即就想起了她的老板——她老板的住处并没有其他人在。 男人沉默地在前面引路。 虽然没有人去关门，但公寓的门就这样在她身后关上了。 门带来风，卢娜突然感到一阵发冷。 “别见怪，”那个男人说，“这房子太老了。” 卢娜环顾四周，这里的装饰风格和她老板的家完全不同，有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绸缎、皮革、布料。到处都是蕾丝装饰，纷繁杂乱，毫无章法。 那男人引她来到一间卧室，她看到芙洛拉穿着一件深色的丝绸长袍坐在一张几案后面，她面前摆着水晶球和塔罗牌，看起来像是个占卜术士。 “你好，”芙洛拉说，“我等你有一阵了。” 卢娜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芙洛拉透过水晶球看她，卢娜也就通过同样的方向看过去。芙洛拉的脸在水晶球对面显得扭曲古怪，几乎看不出是一张面孔。 天知道芙洛拉透过水晶球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她开口断言： “他从你那里拿走过一些时间。” 第50章 这样的说法,在卢娜看来完全不可理解。她认为自己或许是没听清，不知道女魅魔到底说得是什么。 “什么？” “时间，”女魅魔重复，她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你听不明白？我是说,他从你那里拿走了一些时间。” “呃……”卢娜尴尬地发出长长的一声,“我听清楚了没错，但这几个词放在一起，我完全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芙洛拉看着她,那眼神好像严厉的教导主任在看一个高中生。 离开高中已十年之久的卢娜，对此感到非常、非常不适应。 喂喂喂,这个芙洛拉不是魅魔吗？魅魔不是应该要利用自身的魅力达成目标吗？为什么她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况且……为什么她要被迫到这里来承受这种压力？ 卢娜感到非常强烈的不适，她有点想离开,但残存的责任心迫使她留下来……毕竟,她似乎是她老板目前唯一的指望了。 所以她站在这里没有动，等着芙洛拉向她解释。 芙洛拉看着她的表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什么都没告诉你，是吗？” 这样的问话让卢娜产生了一种仿佛被轻视的不快，她绞尽脑汁想要向眼前这个女魅魔证明,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老板是魅魔,他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对吧？” 芙洛拉撇了撇嘴： “这并不能算是什么秘密……况且，这和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情无关。”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卢娜说，她似乎变得生气起来，“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我怎么才能把他从被困住的空间里弄出来……如果他回不来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非常麻烦。” “对你来说肯定是这样。”芙洛拉点了点头，卢娜觉得自己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同情。 “所以，就别再说无关紧要的话了，”卢娜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他弄回来？” “我说的这个正是事情的关键，”芙洛拉看着水 晶球说，“因为你完全不知道，我就不得不和你解释……根据我看到的情况，你的老板应该是曾经对你使用了操控时间的法术。” 这是卢娜此前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她有点吃惊： “那是什么？” “从法术达成的效果上讲，应该是切掉了你的一点记忆……不太长，最多也就二十分钟吧。” 卢娜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太好看，无论是谁，听说有人动过自己的记忆时，都不会太高兴。 不过芙洛拉是最喜欢看热闹的，当她注意到这一点时，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扩大了。 “你不必摆出这样一副样子，”芙洛拉说，“这在我们魅魔们中间，应该说是非常常用的实用小技能，只不过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所以才发生了问题。” 芙洛拉的这种说法，并不能让卢娜变得开心一点。不过目前把老板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卢娜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把关注点放在解决现有的问题上。 “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问，“有什么办法吗？” 芙洛拉稍微思考了一下： “按说这样的操作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你们在一起待的时间太久了，当空间扭曲的时候，此前你老板的那些操作就导致空间上方出现了一个裂隙……简单点说，他掉进了时间的夹缝里，也就是之前他切掉的那二十分钟。” 卢娜努力想要跟上芙洛拉的思维： “但是我们仍然能用手机联系，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所处的时间点仍然是一致的？” 芙洛拉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刚刚掉进去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时间久了之后就很难说了。理论上讲，他应该会一直在他剪掉的那二十分钟里打转……总之你可以打他的电话试试，我猜现在你们应该已经联系不上了吧。” 芙洛拉的话让卢娜紧张起来，她拿起手机拨了老板的电话号，果然没有接通。 这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真的拨不通……那么现在怎么办？” “因为那是时间的夹缝，所以……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从里面拽出来。” 芙洛拉的态度显得很自信，这让卢娜稍微放心了一点： “要怎么做？” “首先，我们需要确定他剪掉的时间点，按说本来可以直接问他，不过现在联系不上，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我们两个猜了……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你有没有感觉到有哪一瞬间不对劲？” “啊？真的要这样吗？”卢娜拼命维持住的稳定表情一下子垮塌下来。 要从所有这些时间中找到不对劲的地方，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范围倒是很好确定，应该就只是在她成为他秘书之后的这几个月之间。但是……你要怎么从几个月的时间中找到遗失的二十分钟？ “别担心，”芙洛拉显然比卢娜有经验得多，“根据我的经验，一般这种事都发生在彼此还不够熟悉的时候，如果已经非常熟悉，魅魔应该不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你只要从你们刚刚开始相处一个月之内开始回想，大体没有问题。” 刚刚相处一个月之内……吗？ 说起来，那段时间距离现在还不算很久，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个月的记忆就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卢娜无论怎样拼命回想，都还是完全想不起来。 “不行，我做不到，”她放弃了似的说，“那些记忆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片段，而且特别模糊。” “看起来我的推断没错，”芙洛拉兴奋地捶了一下手掌，“记忆混乱出现问题，这正是时间被人动过的特征。” “看来还是要我来帮帮你……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在折蝴蝶。” 芙洛拉这样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纸蝴蝶，放在卢娜的手上。 蝴蝶的翅膀还在微微翕动。 卢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芙洛拉的蝴蝶了，之前的那些都被她处理掉，至少也是放在看不见的地方。无论如何，卢娜有一种感觉，这个女魅魔制造的蝴蝶，会让她陷入某种混乱的境地。 但是，她又特别地对此感到亲切，她有些着迷地看着那只蝴蝶，有些不知所措地询问： “这是……” “这是弧叶纸做的。” 一句熟悉的答话，卢娜记得，在最初与芙洛拉相识的那段时间里，芙洛拉就是这么说的。 弧叶纸，这似乎是一种很特别的材料。 但这与她目前面对的情况无关。 卢娜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向芙洛拉。 女魅魔有着一种特殊的古怪神态，让她的表情具有某种程度的神圣感，看起来不像是魅魔而像是神话里的女预言家。 她的目光让芙洛拉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盯着我看？” “我以前没有注意过，你和我想象之中很不一样，”卢娜说，“我以为你的样子会显得更有魅惑力。” “那是因为我变了，”芙洛拉很得意地说，“现在我已经不是魅魔。” “那你是……” “一时半会解释不明白，”芙洛拉有点冷漠地说，“你最好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她说得对。 卢娜低下头，继续看芙洛拉给她的蝴蝶。 看着蝴蝶的翅膀在自己手指上翕动，多多少少让她找回了一些记忆： “我记得那段时间我有点精神恍惚……那几天，他好像来过我家好几次。” “这倒也算是有了点进展，”芙洛拉赞许地点点头，“不过依我看，我们要以这种进度继续，几个月之内大概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效果。” 她的话让卢娜有些沮丧： “我们真的要在这上面耗费好几个月吗？” 不说别的，光是想到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老板的办公室支撑几个月，卢娜就感觉有点熬不住。 她只希望这件事快点解决……越快越好。 “目前看来只能这样，”芙洛拉说，“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反正只要让他在时间裂隙里停着，就不会轻易死掉。” 芙洛拉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只仓鼠什么的，让卢娜隐隐有些不舒服。 “但是公司需要他，”卢娜说，“我还是希望尽快把他弄回来。” 芙洛拉露出狡黠的笑容： “是公司需要，还是……你需要？” 她的语气让卢娜皱起眉。 卢娜并不想要在这种时候思考她和她老板之间的关系，尤其……不想在芙洛拉面前。 好在芙洛拉并没有继续这个让她为难的话题，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怎样把她的老板带回来这件事上： “不提这个了，如果要让他回来，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只不过稍微有点风险。” 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让卢娜放松了一点，几乎忽略了“风险”二字： “什么？” 芙洛拉用极为轻松的表情，说出一句极为可怕的话： “你不妨也像他一样，穿过时间的裂隙到他那里，见到他之后，再把他带回来就行了。”【`xs.c`o`m 网】 50-55 第51章 卢娜并没有在意这其中的风险。 她只是简短地问了一句： “我要怎么做？” 芙洛拉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 眼前的女性似乎完全不在意过程,只在乎结果。在芙洛拉看来，这样的态度只会指向两种可能性——极度的狂妄自大，以至于忽视了过程中的所有风险；或者，对于把那家伙弄回来这件事过于介意,以至于肯于付出一切代价。 芙洛拉可不赞成这样,在她看来,任何男人、男魅魔、或者别的什么,都不值得她冒风险前往一个情况未知的空间。不过如果别人想去，她也不认为自己有拦阻的义务——尽量不介入别人的人生，这是芙洛拉生存的信条。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 “你真的肯为 他冒这种风险？还是说……我说得不够清楚,以至于你没弄明白自己在冒怎样的风险？” 卢娜抿了抿唇： “你是说，我可能会回不来,是吗？” 很好，看来这女孩还不算太笨。 芙洛拉讨厌和笨人交谈。 或许出于同情,她决定多说几句： “我想,你还有机会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这样做……毕竟，这风险真的很大。” 卢娜看了看芙洛拉，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芙洛拉可不觉得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是我,就想办法把他的公司弄到手,然后去找个催眠医师帮助我把他完全忘掉，然后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异空间自生自灭好了。” 芙洛拉露出相当刻薄的表情，毫不留情地说出残酷的解决方案。像这样的选项，卢娜想都没想过。 “你不会这么做的。”卢娜脱口而出。 芙洛拉看着卢娜吃惊的表情，突然笑出了声。 女魅魔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卢娜愣在原地,女魅魔笑了一会儿，好像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然后说道： “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这女魅魔并没说什么额外的东西，但她的这种态度让卢娜感觉到冒犯，好像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但由于女魅魔什么也没说，卢娜也没法说点什么反驳她。这让她如鲠在喉，格外气恼。 还没等她想到应该怎么应对，却听女魅魔芙洛拉又说： “别误会！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芙洛拉靠近卢娜，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她的脸。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她的那种神情让卢娜觉得有点怪，好像芙洛拉对她有某种特别的企图。 卢娜往后退了一步，很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魅魔。 “别这么紧张，”女魅魔用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语调说，“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有点好奇。” 卢娜皱着眉，芙洛拉却仍然细细地打量着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类型的人。” “这和类型无关，”卢娜几乎是在耐着性子——她已经腻烦了芙洛拉特意营造的这种神秘氛围，“我的选择只和我的经历有关，我已经开始有点厌烦这里了，不想要贪得没必要的东西，只想换个地方。” 芙洛拉恍然大悟，露出喜悦的神情： “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实际上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卢娜点点头，并不多做解释。她无意多谈自己的经历，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会面。 但芙洛拉的兴致仍未结束，她看着卢娜，似乎想要在她身上发现其他令人惊奇的部分。 “让我猜猜看……或许你也不是人类？” 卢娜并不喜欢芙洛拉这样瞎猜，但谁知道呢，也许她猜得没错。考虑到她能够完全免疫她老板的魅惑，或许她真的不是人类。 但那也就意味着，她是另外一种与人类似的存在……卢娜并不很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唯一知道的一些都是从游戏中来的——也就是说，经过了许多改编，而且完全不成体系。 她刚想要否认，却听见芙洛拉继续兴致勃勃地猜测： “别告诉我答案！让我自己猜……你是宁芙吗？有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活的宁芙。” 卢娜皱着眉，她并不确信自己知道芙洛拉所说的宁芙是什么，但显然这并不是人类的别称。 “我不是宁芙，”她生硬地打断芙洛拉，“如果你不能告诉我怎么过去，我就要走了。” “别这么着急，”芙洛拉笑着同她说，“……你还记得我的蝴蝶吗？” 卢娜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用的是弧叶纸。” “没错，”芙洛拉赞许地点了点头，“拿上我之前给你的蝴蝶，把它放在你老板之前举行仪式的地方烧掉，它会带你去你老板所在的区域。” “必须是之前那只吗？” “是的，”芙洛拉点头，“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我给你蝴蝶的时候正是你的老板偷走你时间之后不久，或许也正是因为此，我才会突然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之中。如果我所料不错，只要你照着做了，蝴蝶会送你到他所在的空间，然后再在他那里找到另一只蝴蝶，你们就能一起回来。” 这解释似乎很合理，卢娜决定要照着芙洛拉说的那么做，但在离开之前，她又说道：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芙洛拉点点头，随后听见卢娜问： “为什么是蝴蝶？” 芙洛拉想了想： “你知道庄周吗？” 卢娜撇撇嘴： “我原本以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更西化的故事里。” “那就是知道了，”芙洛拉微笑着，“我觉得没必要考虑哲学家们的国籍，只要考虑他们说了什么就行了……整个宇宙也不过像是一颗坚果，人类国籍或是出生年代之间的差异根本没必要讨论……在庄周的故事里，蝴蝶是一个很好的穿越空间的媒介，我个人认为，它比其他的东西更合适。” 卢娜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点点头，转身要走。 芙洛拉在背后喊她： “无论遇到任何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 卢娜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芙洛拉的巢穴。 她还记得那只蝴蝶被她放在哪里。 按照厉蓝的建议，它被妥善地藏了起来。卢娜没想到居然现在就必须要把它拿出来用。 在看到那只蝴蝶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要给厉蓝打个电话。 她这样想了，就立即这样做，电话拨通之后，立即张口叫了一声： “厉蓝。” 厉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好： “大小姐，我在上班。” 卢娜很想要和她说，自己要去另一个时空，也许会回不来。厉蓝是她少有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声。 但是当真的听到厉蓝的声音时，她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说这些事。 该怎么说呢，厉蓝也有她自己的生活。 “没事，”她终于这样说，“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怪肉麻的，”厉蓝低声抱怨了一句，“要出来吃饭吗？” “不了吧。”听到厉蓝提出邀约，卢娜反而拒绝了，“就这样就好。” “真拿你没办法。” 卢娜几乎能想象出厉蓝在说这话时翻的白眼。 不知怎么，她有点想哭。 但她没哭，也没说别的，只是和厉蓝说了声再见。 如果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可能她以后就见不到厉蓝了。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朋友之类的，总是会在某一时间段相别，至于以后是否还会相见……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卢娜回家翻到了那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仍然在翕动，好像永远不会停下一样。 说也奇怪，在芙洛拉告诉卢娜前往另一时空的方式时，她还心存疑虑，但当她再度看到这只蝴蝶时，卢娜突然觉得，这好像就是唯一的办法。 卢娜带着蝴蝶到了老板的公寓。 她已经来过几次，走得轻车熟路。她进了他的家门，找到之前显露出烧焦痕迹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再次和芙洛拉确认了一下，芙洛拉的态度倒是很热情，告诉她就在这里把蝴蝶烧掉没错。 按说卢娜之前在芙洛拉面前表现得很镇定，但真到了要行动的时候，她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按动打火机，打火机的火苗在她眼前晃着，好像她动摇的心境。 卢娜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气。 她想了想，又试着给她的老板打了个电话。 完全没信号，她没能打通。 这似乎是个不祥之兆，卢娜觉得自己更紧张了。 和芙洛拉聊过之后，她对于这件事也稍微有了点了解。卢娜明白，这或许意味着，他所在的空间 与现实空间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了。 这会让他再也回不来吗？如果她错过了时机，是不是就连抵达他所在区域这样的事情都没法做到？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又该怎样呢？ 卢娜还想要把事情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尽量避免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 但是现在好像都来不及了—— 她必须要快点去把他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前一阵一直在和爸妈一起整理老房子，想要打造成我自己的小窝或者说工作室，帮助我回到从前的工作狂状态。耽误了更新，抱歉啦。 现在还没有整理完，但我已经摆烂了，因为我发现我自己不去，把工作直接交给我妈她搞得更快，比我在的时候快多了。 最近人快要热傻了，希望写出来的稿子不傻。 第52章 卢娜用颤抖的手把弧叶纸做成的蝴蝶放在地板上。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地板上那道被灼烧过的痕迹，正好像蝴蝶在阳光之下投下的阴影。 她心念一动，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但那一点思绪稍纵即逝,并未能在她脑中留下足够多的痕迹。 还是抓紧时间做正事吧。 就在卢娜打算要点燃蝴蝶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她没有打火机, 老板平常不抽烟，很显然这屋子里不太容易找到打火机，按说她应该下楼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个来。 不过卢娜受伤的脚踝此时开始痛起来,这让她不情愿下楼走得太远。如果要叫个外送，她还要改地址。卢娜还是决定在房间里找找再说。 毕竟,老板本人也在这里点过火，说不定她还真能找到点什么。 卢娜先在附近找了找,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她又翻了一下老板衣柜里的衣服口袋,居然还真让她找到一只打火机。 这不是便利店里卖的那种一次性打火机，而是有着金属外壳、雕镂着精美花纹的打火机，看起来像是古董。 卢娜试着打了一次火。 蓝色的火焰一下子蹿出来，在她面前愉快地跳跃着。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就……开始吧。 卢娜刻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火苗上，这样才能保证她不去想太多。 她知道自己曾经突破过时间的禁制，来到现在这个时空,开启一段与普通人无二的生活,她在这里过得很好，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离开。 事实上，她现在仍然可以选。 她可以丢下打火机，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火舌舔着蝴蝶的翅膀，却没有立即烧着。 卢娜不知道这是因为弧叶纸不容易点燃，还是这里又出了什么差错……她的心情有点焦躁。 卢娜并不认同芙洛拉的观点，但当她跪在地板上，努力试图点燃这枚不容易烧着的蝴蝶时，她大概理解了芙洛拉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这样耗费精神。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特别狼狈。 受了伤的脚踝还在痛，眼前的蝴蝶又无论如何点不着。 打火机都变得有些烫手了，或许她应该去找个别的打火机？ 就在她开始有点分神，觉得这只蝴蝶也许不会被烧着的时候，原本蓝色的火焰突然暴涨，变成了红色。 卢娜惊叫一声，下意识甩开了打火机。只见火焰迅速扩散那只蝴蝶，两种不同颜色的火焰让蝴蝶呈现出惊人的美丽，卢娜看见它好像有了生命，要飞起来一般。 这让她几乎看得呆了。 但就在这一瞬，卢娜眼前一黑，突然体验到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 蝴蝶在她眼前消失， 好像有一只野兽扯开了她的心脏，撕掉她的四肢，扯碎她的躯干，把她肢解成一千块。 为什么会这么疼？ 离开巴别塔来到这里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但卢娜对那时候的记忆仍然鲜艳如昨：上一次穿过时空的时候，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感觉，但也绝对不像现在这样痛。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正当卢娜以为自己将要葬身于时空的夹缝之中时，她的躯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她听见了她老板的声音： “卢娜？” 她成功了。 卢娜很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她究竟在哪里。 但她睁不开眼，她的眼皮沉重极了，完全无法移动，她的身体也一样沉，而且疼痛。之前的撕裂痛此时变成了一种好似过度运动之后的酸痛，让她没有办法活动。她的心脏难受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动……卢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拼命维持呼吸。 无论是哪种疼痛，都只有一点明确—— 她动不了。 她拼命努力翕动嘴唇，想要发出点声音，但是身体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她连一点气声都发不出来。 卢娜隐约意识到，她处于某种濒死状态。 撕裂时空这种事，极大地损害了她的健康。 但她的触觉还在，或许因为无法视物，她的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因此她感觉到有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下面穿过去，另一只手则通过她的膝弯，然后—— 身体一轻，她被抱了起来。 他身上男性的气息侵入她的呼吸，他身上的气味非常好，像是雪松，或者琥珀，总之是一些经历了许多时间才产生出来的奇妙香气……他是魅魔，他的身体完全是为了诱惑她而存在。 平常的时候，她精力充沛，有足够多的力量排除这种干扰。但是此时她浑身虚弱无力，感到自己正在被他的气息侵袭。 她无法看见他的脸，可他的魅力似乎比平常更加惑人，卢娜觉得自己身上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力气。 然后，她感到被放在了很柔软的地方，应该是他的床上。 “……谢谢。” 她全无一点力气，这句“谢谢”几乎只是一点气声，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 但魅魔足够敏锐。 “是我应该说谢谢，”他的声音醇厚温柔，“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 卢娜想要回应他，动了动手指。 他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别动，别着急，突破时空的藩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需要休息。” 他的话语似乎有某种魔力，听完这句话，卢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困了。 不需要合眼，她本来就闭着眼睛……她的意识渐渐沉入深海。 卢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是一片黑暗。 身体的疼痛大部分消失了，但是她的咽喉却疼得厉害，她咳了两下，感觉疼得更厉害了。 这时候，她听见魅魔的声音： “你醒了。” 卢娜这才意识到，她的手仍然被他攥着，魅魔就坐在她身边。他大概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 这时候，他的手松开了： “我去开灯。” “别，”她拉住了他，“让我适应一会儿。” 那声音极为沙哑，几乎听不出声调，卢娜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没关系，”他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卢娜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慢慢地，她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楚他的轮廓。 不得不说，即使只是黑暗之中的影子，他也显得足够惑人。只凭着那高挺的鼻梁和迷人的下颌线，就足够有魅力了。 他说： “我没想到你会到这里来。” “我必须来，”卢娜的声音仍然喑哑，“芙洛拉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但是你也可以不来，”魅魔说，“拿走我放在抽屉里的文件，把公司卖掉一走了之，或者干脆把它当成礼物收下， 然后把我忘记……这样也是可以的。” 真奇妙，他居然和芙洛拉说一样的话。 也许魅魔们就是会以这样的方式思考，但听到这些，卢娜并不感到愉快。 她的态度有点生硬： “这可不是我办事的风格。” “我知道，”魅魔说，“谢谢你。” 他的声音温柔得惊人，让卢娜有些不适应。她稍稍蹙眉，似乎想要厘清他声音带来的复杂情绪。 他似乎觉察到她的迷惑，用手指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然后他站起身，打开了灯。 在他开灯的一瞬间，卢娜合上了眼睛，直到完全适应光线之后才睁开，她仔细打量了周围，明确了一点： 果然，这里是他的公寓。 卢娜想要多了解一点情况： “所以……你就是被困在这里？” 魅魔点点头： “是的，你来之前，我仅能在公寓里自由活动，但我没法打开门。” “那现在呢？”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试过。” “那我们这就来试一试吧。” 卢娜站起来，但没马上行动。此时她的两条腿虽然算不上疼，但却感觉特别古怪，好像她是刚刚才开始学走路似的。 “别着急，”魅魔扶着她，“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卢娜皱着眉看他：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决定冒这么大的风险，穿过时间的夹缝到这里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魅魔说，“我只不过是想要……寻找一点变化。” 卢娜盯着他没说话，他有点讪讪的，苦笑一声： “……我没想到会被困在这里，那该死的芙洛拉，我想她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卢娜对他的说法不予置评，他们一起来到公寓门口。 卢娜伸手要去开门，但被魅魔拦住了。 “还是我来，”他说，“上一次我试着开门的时候，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 “上次我开门的时候，外面是一种类似黑洞的状态，差点把我卷到时空乱流里。” 卢娜听他说过，就伸手握紧了他的手：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最好彼此牵着手，免得不小心分开了。” 魅魔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起来： “你准备好了吗？” 她点了点头。 魅魔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第53章 想象之中的黑洞并没有出现。 门外安安静静,只是普通的走廊和楼梯间。 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楼梯间。 “要下去看看吗？”魅魔问。 卢娜没回答，而是更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手心都沁出汗来。 “害怕吗？”他问，“我们也可以不出去,等到明天再说。” 这似乎并不是卢娜想要听到的答案,或者说,她希望事情能更容易一些解决,所以她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时空？” 她的眼神里满是希冀，但得到的答案并不尽如人意。 “我倒是希望如此，”魅魔苦笑一声,“但事情可没这么容易——我能确定这还是原来的空间，只不过这里因为你的到来,变得比之前更稳定了一些，所以我们可以出去逛逛,但我敢打赌,我们这次出去不会遇到任何人。” “没关系，我们可以试一试。”卢娜倒是显得挺乐观，“无论如何，能观察一下情况总是好的。” 他们很顺利地搭乘电梯下楼，在这过程之中，他们发现电梯仍然在各个楼层之间运转,但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 魅魔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注意这一点： “发现了吗，这里的电梯是和另一空间共用的。” 卢娜并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点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们挺顺利的离开了公寓，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但当他们想要推门进去时,却感到有明显的障碍，无法轻易进入。 “真糟糕，”魅魔皱了皱眉，“我还以为能在这里买点东西。” 看来便利店不像电梯那样，它被排除在这个空间之外了。 这并不能算是个好消息，他们只好又往其他方向走，尝试着从社区的大门离开。 但这一点也没有做到——有一种仿佛透明玻璃一般的介质把他们隔在里面，让他们不能轻易穿过去。 “看起来，这里就是空间的边界了，”卢娜摸着那介质说，“……围墙那边的感觉和这里不太一样，你觉得我们试着从围墙跳出去怎么样？” “不行，”魅魔说，“就算那边没有被介质阻隔，我们跳过去的时候也可能卷入空间乱流，然后被卷到别的什么地方。” “哦，那就算了。” 虽然这么说，卢娜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围墙，认真对比这里的空间与大门那边有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样子特别认真，好像是什么专家一样，她这模样让魅魔觉得有趣，止不住伸手去抚她的头。 卢娜全然没有提防，冷不丁被他这样碰触，吓得缩了一下脖子，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抱歉，”他这样说着，实际上却并无歉意，“我只是没忍住……你的样子很美。” 卢娜睁大了眼睛，万料不到他会在此时这样说。 这也……不是时候啊。 两个人被困在这个空间的夹缝之中，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顺利逃脱，在这种时候，任何与逃离这里无关的话都显得有点多余。 但是…… 魅魔的话让她从焦虑中抽离出来，突然意识到—— 这是个绝好的夜晚。 这里是两个空间之间的夹缝，这里没有人类，也没有车子，甚至没有一只鸣蝉……这里极为安静，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寂静成这样，按说应该让人感到恐怖。但卢娜却没有感觉到恐怖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有他陪在身边，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居然有风，不仅有风，甚至还有月亮。 月亮弯弯地挂在天上，安静地释放着柔光。 它的力量如此强大，可以透过空间的夹缝照到这里来，带来另一个空间的温柔。 穿越空间带来的疼痛感似乎被月光治愈，卢娜隐约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她完完全全是属于这里的。 或许正因为此，卢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度过过如此美妙的一日。 这风，这月光，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而这似乎给他们带来一种特别的亲昵，仿佛在这整个世界，他们只与彼此有关。 这时候，她听见魅魔这样说： “多亏你过来，时间已经回正了。” “怎么说？”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在时间里被困了好久。一直都是下午四点零三分到四点二十五。重复了几百次……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夜晚，也没有看见一个早上。” 卢娜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情景。 他进一步地解释： “我就躺在办公椅上，面前放着手机和时钟，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然后再回到四点零三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在这二十二分钟里循环了一百六十七次。” “期间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躺在办公椅上等。” 她轻轻抽了一口气： “好夸张。” “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魅魔说，“我并不是一直都在人类社会中生存，有很多时候，我都一个人坐着等待。” “ ……等什么？”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魅魔柔声说，“我在等你出现。” 卢娜没说话，她的眼神说明一切——她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好吧，我在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出现。”他不得不重新构筑这句话，显得有点悻悻的，“无论如何，遇到你我很幸运。” 平心而论，卢娜并不真的讨厌他的这些说法。但她有点看不得他得意，非要打击他一下： “你得明白，我可不这么觉得。” 魅魔没有说话，卢娜看向魅魔的眼睛： “那个女魅魔之前告诉我，你拿走了我的时间。” 魅魔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在此时问这个。 “她说得没错，”他承认了这一点，“我在看着钟点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之前不做这样的事，是否一切都会按照正常的方向继续……或许一切都会更顺利，但是已经做过的事情没法挽回，我只能向你道歉……对不起。” 魅魔这样轻松地就承认下来，倒让卢娜有点不知该怎样应对，只好问：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魅魔稍微沉默了一秒钟， “我害怕。” “这不合逻辑。”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切都符合逻辑，”魅魔这样说，“我本来以为我不会遇见一个能够不被我迷惑的人，我不得不抑制住狂喜，只以平常的冷漠待你，我害怕这其中会出现哪怕任何一点的闪失，让我多年来的期待落空。” “你期待什么？” “说来有点让人尴尬，我期待普通人类的人生。” 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丢失的拼图被补全，真实的图景展露眼前。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芙洛拉和我说了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想到芙洛拉微妙的假笑，卢娜稍微皱了皱眉： “那个女魅魔不可靠。” “你也这么认为，是吗？”魅魔笑起来，“看来我们观点一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听她的？” “我受了迷惑，”魅魔承认，“她说她自己通过在另一空间举行特殊的仪式，变成了人类——或者至少类似于人类……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变化让我挺感兴趣，我也想要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你也想要成为人类吗？” “我曾经是人类，”魅魔说，“但我现在想，或许过去的我过于轻看了我作为人类的时光……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不知道作为人类的岁月是多么短暂，而成为魅魔之后，时间又显得太长了，无法打发，没有目标，只有无尽的虚无。” “有区别吗？”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差别很大。” 他这样向她解释着，四下里空寂无人，但卢娜知道，平常的时候，这里应该有很多人路过。 她抬起头问他： “你说，会有人看到我们吗？” “特别敏锐的人或许会在空间的缝隙之中窥见一点影子，或者听见一点话音，但我想这应该不会很明显，他们或许只会认为这一切是场幻觉。” 卢娜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还在疼，我就以为我现在还处在幻觉之中。” “梦境，另一个空间，幻觉，这些不过是同一件东西的不同名字，你应该能理解……我擅长制造幻觉，但关键是，当幻觉熄灭，我应该还能抓住一些真实的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吗？”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卢娜突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卢娜没有甩开，但也没有更亲近的表示。 “之前在讨论这类话题的时候，我们之间实际上谈得不是很愉快。”她慢慢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没有回应我，直接离开了。” “原谅我，”他快速地说，“我只是……不知如何是好。” 卢娜看着他的眼睛，没什么感情： “我以前曾经想过，绝对不要一个总是需要我原谅的伴侣——抱歉我用了伴侣这个词，如果我理解错了，请提醒我——总之，我至今仍不知道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魅魔僵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后悔过。 第54章 风停了。 虽然这里原本只有一点微风,但就是这点微风，给这个空间带来少有的一丝活气，让人感觉这里的时间还在流动，这个空间与其他空间并无不同。 但是现在风停了。 是因为外界的风停止了,还是这个空间之内的空气因为他们的改变而停止流动,卢娜并不能说清。 风停了,空气也就凝固住。魅魔握住她的手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凝固成了蜡像而非真人。 卢娜稍稍皱了眉。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戳破刚才的那些梦幻泡泡。 既然可以预见两个人至少要在这一空间停留一段时间，那么和老板之间保持更为和谐的关系显然是更加理性的选择。 他喜欢她,这点她知道得很清楚。不过她也清楚，他喜欢她的理由,完全是因为她不会像其他女性那么轻易被他迷惑。 只要她保持清醒，他就会一直对她抱有好感。 但是…… 一旦她真的开始喜欢他,是不是他对她的这种喜爱,就会瞬间烟消云散？ 卢娜不敢冒这种险，也不想要打这样的赌。 尽管她为了他冒险来到这个空间，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让一切都由着他的性子发展……她是她自己的主人，谁也别想撼动她的心神。 但此刻看着魅魔如此僵硬地站在这里，她多少感到有些……不忍。 她碰碰他的面颊，柔声安抚： “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这一句话好像一句咒语,让看似已经化作石像的魅魔恢复了些许生机。 他似乎找到了机会，急迫地想要向她表露心意： “……如果我能做些什么，能让一切回到我们刚认识时那样——” 卢娜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唇： “别说了，我们先回去吧。” 他稍稍有些像是泄了气似的,沉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他仍旧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好像怕她会离去。 其实她能去哪里呢？如今他们都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完全没办法离开。 他们乘坐电梯回到公寓，这时候，卢娜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饿了。 卢娜知道穿越空间的这场旅程可能会非常辛苦，她当然是吃过了东西才来的。但是在受伤昏睡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之前吃掉的食物早就已经消化殆尽，一点没能剩下。 说真的，她直到现在才开始感觉到饿，还挺让人吃惊的。 卢娜抬头问魅魔： “有吃的吗？” 魅魔停住了脚步，两个人面面相觑。 卢娜的心沉下去： “没有，是吧？” 确实，向魅魔询问家里有没有人类食物，确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卢娜甚至不能完全确定他平常会不会吃普通人类吃的东西，她倒是见过他进入一些餐厅之类，偶尔也让普通的食物沾沾嘴唇，但那似乎只是出于社交之类的需要，并不是他真的需要摄入卡路里。 如果他们能进楼下的那家便利店，肯定能想法弄点吃的。但是这个空间把便利店隔绝在外，完全杜绝了这一可能性。 不过魅魔的回答倒是出乎卢娜的预料： “啊……实际上可能有一些，你知道，我有个冰箱。” 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太准确， “冰箱里面会有吃的吗？你平常会吃吗？” 魅魔摇摇头： “我通常不吃这些东西，不过我的公寓一直雇着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她们似乎在冰箱里放了些吃的，但我不能确定，我们可以回去找找。” 这样的回答让卢娜稍稍放了一点心。 他 们回到魅魔的公寓，公寓和他们离开之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说明至少这个空间内部还算稳固——这多少让人有点放心。 卢娜打开了冰箱，正如魅魔所言，里面确实放着些吃的。卢娜稍微清点了一下，里面有些速冻饺子，面条和鸡蛋之类的东西，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大概还够她支撑两三天。 卢娜给自己煮了点面条。 她坐在餐桌前面，用挑起面条，抬头询问魅魔： “你要吃吗？” “出于礼貌，我不应该拒绝你的邀约，”魅魔说，“但是现在食物有限，我又不需要吃这些东西，所以还是算了。” 卢娜没打算和他多客气， “只要我节约一点，这些食物大概能吃三天，”卢娜说，“我们有可能在三天之内回到原来的空间吗？” “乐观点说，有可能，别忘了，你还没有联络芙洛拉。” 没错，按照原本的计划，卢娜本来应该在到达这个空间时就立即联络芙洛拉，和她沟通一下情况，想办法让两个人赶紧回去。 不过她受的伤让这个计划稍微搁置了。 想到这里，卢娜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到这个空间来的时候，也受伤了吗？” 魅魔摇摇头： “我们之间的情况不太一样，芙洛拉的蝴蝶在我的公寓附近制造了一个新的空间，所以我一开始就出现在这里，并不会受伤，但你是撕开了空间的裂隙硬挤过来的。” 卢娜抿了抿嘴唇： “要这么说，我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可能受伤？” “说不清，”魅魔又摇头，“我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大概还得要问芙洛拉。” 看来，如果不联系到芙洛拉，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无论如何，还是先给她打个电话看看。 卢娜拿出手机，虽然她过来的时候受了不少伤，但手机看起来却没什么问题。她按下芙洛拉的电话号码，电话看起来似乎能接通，但对面一直在响铃，并没有人接听。 直到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挂断，卢娜才抬起头： “芙洛拉没接。” “那就只有等到早晨再打了，”魅魔撇了撇嘴，“那家伙自己的问题也不少，找不到她也很正常。” 魅魔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但卢娜却显得忧心忡忡： “如果找不到她，我们两个就都被困在这里了。” “别担心，”魅魔说，“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么糟糕的地步。” 他这样安慰了她一句，之后似乎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又问： “你手上还有芙洛拉制作的蝴蝶吗？我本来以为我还有多余的蝴蝶，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整个空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 “我这里还有一只，是从原来的空间带过来的，”卢娜说，“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在这里把蝴蝶点燃，它会不会带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法不错，”魅魔赞许地说，“但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芙洛拉应该会在你来之前就告诉你……我倾向于认为，如果你点燃蝴蝶，它会把我们带到第三个空间——考虑到第三个空间很有可能只有一间书房，我可不想要打这个赌。” “好吧……”卢娜悻悻地放弃了这个想法，“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休息，”魅魔回答，“目前暂时联络不到芙洛拉，我想最好还是不要过于乐观，应该要保存体力。” 卢娜从来就没有过于乐观的习惯。 事实上，尽管她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明确地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松，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紧张到不行。 如果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是不是她也要被困在这里了？ 卢娜可不认为他们幸运到会找到第三个人来救他们。 不过她还是听从魅魔的安排去休息了，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个空间里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卢娜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天亮了。 他们立即试着给芙洛拉打电话，但那个不靠谱的女魅魔仍然没有接。 他们打了好几次电话，始终没有回应。直到两个小时之后，卢娜收到一条消息，是芙洛拉发来的。 芙洛拉说她那边出现了一点急需处理的问题，之后她会主动联系他们，但他们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究竟需要等多久，芙洛拉没有说。 卢娜回复信息，说明以他们目前的情况，没办法等太久……但是手机对面再也没有了回应，似乎芙洛拉陷入了自己的麻烦之中，暂时没法帮他们。 他们只能继续等待。 目前来看，在这里等倒是没有什么危险，毕竟这个空间里除了他俩以外没有其他人。 不过比较迫切的问题是食物不足。就算再怎么节省，魅魔冰箱里的食物也没法撑过一周。好在自来水管倒是没出什么问题，水有的是。 两人讨论完目前的情况，清点完物资，卢娜故作轻松： “没关系，我可以趁此机会减肥。” 魅魔摇摇头安慰她： “我相信我们亲爱的芙洛拉会在冰箱里的存粮消耗完之前出现的。” 真的会这样吗？卢娜不是很相信。不过除此之外，她大概也没法再相信些别的。 卢娜看着魅魔，也想说几句宽慰人的话。但她突然发觉，魅魔的状态和平常不一样。 他显得疲倦，焦虑，忧心忡忡，甚至他那迷人的容貌，都与平常完全不同，好像黯然失色。 卢娜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了？我觉得你看起来不是很对劲。” 魅魔长长叹了一口气： “比起你眼下遇到的困难，我的问题还要更严峻一些。” “什么？” 魅魔看着她，舔了舔嘴唇： “我饿了。” 第55章 没错,魅魔此刻正忍受着饥饿的煎熬。 自从结束了和A女士的关系之后，魅魔长期以来的规律饮食就被打破了。 这段时间里，他只能像从前一样，偷偷摸摸,饥一顿饱一顿地尽量缓解自己的食欲。 当然他没什么可感到遗憾的,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打破旧有的习惯,当然会带来一些严峻的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是……他会忘记在必须觅食的时候觅食。 从前他会在A女士那里摄取固定的量,但是在与A女士决裂之后，他就没能再找到一个可以固定摄食的对象。 魅魔从来没有把进食当做是最重要的事，毕竟,总是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去考虑，况且,外面可以让他进食的对象多得很，只要他稍微使用一点魅惑,就足以解决饮食……因此他一直没太在意这件事,直到他被关在这个空间里出不来，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到了不得不摄入一些饮食的时候了。 一点情绪，一点感情，一些过去的怅惘……什么都好，只要能填充饥饿,魅魔并不在意自己摄入的是什么。 但是整个空间空无一人,他也只能忍耐。 在卢娜来之前，一切都还好。 他被困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出不来，虽然感觉很难受，但却不会变得更饿，这或许是被囚禁在时间缝隙里的唯一好处。 但是卢娜到这里之后,时间再度正常运转，魅魔很快就发觉，自己开始非常明确地感觉到了饥饿。 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能忽略它了。 按理说，魅魔本来应该趁着卢娜睡着的时候，从她那里获取一些情绪。 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女孩冒了很大风险到这里来，她或许已经了解到了一些解决问题的手段。贸然品尝情绪，搅乱她的脑子，只会带来无可预见的结果。 魅魔决定还是要控制自己的食欲。 在卢娜因为穿越时空缝隙而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魅魔一直陪伴在她的旁边。 与其说这是出于他的自愿，不如说是时间将他禁锢于此。 他意识到，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应到时间的正常流动，倘若换一个房间，时间仍然会有错乱之感。 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可能无法体会，那就像是……想从餐桌走到门口，原本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但走了七八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还在餐桌旁边。 时间 的扭曲让这间屋子变得像是一个巨大的仓鼠跑轮，无论多么用力前行，仍然还会在原来的位置，想要稍微移动一点距离，都要付出很多代价。 他只能坐在她旁边，看她。 她身上伤痕累累，看起来非常可怕。 这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身上没什么肌肉。很难想象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穿透时间的阻隔到这里来。 魅魔的饥饿感让他的力量减弱，但是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他把手覆盖在她四肢上，她身上的伤痕减轻了。 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他为她盖上被子，静静看着她。 魅魔可能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一个女人。 他发现她实际上很美——这点他其实早就发觉了，但不知怎么，以前看过的感觉就是和这一次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满身伤痕，充满疲惫，但她确确实实出现在这里。 她是个英雄。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魅魔，日常的生活中也不会经历多少刺激和魔幻的场景。 但是她义无反顾地出现，唤起了魅魔久未腾起的欲望之火。 此时所言的欲望并非其他，而是“存在”本身的欲望。 之前被困在时间之中无法动弹的时候，魅魔难得地想到了死。 他不太考虑这些，理论上讲，只要不出意外，魅魔可以一直活着。 但是被困在时间中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想： 只要死去，一切就都结束。 当然，这样的思绪转瞬即逝，因为她到了这里，他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是饥饿的问题始终未能解决。 她就睡在这里，毫不设防，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她，只要他心念一动，她此刻的幻梦就会成为他的食料。 这很诱人。 但是…… 魅魔最终还是没有动。 他就这样忍着饥饿一直等到现在，缺乏能量让他有点眩晕。 他知道，这是他的身体在自救，此时，他的身体将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他的手上和眼睛上，让他可以使用平常的魅惑。 他很清楚身体给他的暗示： 此刻，他应该“捕猎”。 他紧紧攥紧拳头，避免自己做出理智控制以外的行动。 然而卢娜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很天真地问： "我以为魅魔不需要每天吃东西。" 魅魔抿了抿唇： “是不需要，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进食了。” 卢娜脱口而出： “我可以把面条分给您一些。” 说完这句话，她才意识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您其实不吃面条……是吗？” 问出这句话，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魅魔很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紧张。 “啊……请别太紧张，”他说，“我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说不清为什么，魅魔觉得在这里用“您”，似乎会显得好一些。 但说这些都没有用，卢娜仍然用不怎么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来帮您的，”她说，“您不会想要动我的脑子吧？” “当然不会，”此时他必须这么说，只能这么说，“我不会冒着让您失忆的风险品尝您的情绪。” 这句话很合理，卢娜放心了。 魅魔宽慰她： “没关系，我还能忍耐，总之……只要明天我们能离开这里就没问题了。” 是啊，只要他们明天能离开，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卢娜有点不太敢相信。 她开始有点后悔，就这样没有做足够的准备就直接冲到这里来，似乎是太冒失了一点。 眼前的魅魔被困在这里，需要人拯救，但是此时此刻，真正处在危险之中的人是她。 她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他和A女士之间的关系，但不了解详情。总而言之，成为魅魔的摄食对象显然无碍于性命，但却可能有一些特殊的影响。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 “被品尝了情绪之后，会怎样呢？” 魅魔并不想在这时候回答这样的问题，但是她既然问了，他不能不回答： “其实也不会怎样，会感觉大脑清静一些，少掉很多思绪——别人是这么和我说的。” 卢娜抿了抿唇： “那个……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没关系，”魅魔打断了她，“我不想冒险，我还可以忍耐。” 但是此时，他的面色已经变得灰白，甚至嘴唇都开始颤抖，卢娜从来没有看见他的状态这么糟糕过。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但是魅魔已经不想要再回答她，他向她伸手，做出了一个要求她停止的手势。 卢娜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你该去睡了。”他不容拒绝地说，“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他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了卧室。 “晚安。” 他说完这一句就准备要走，卢娜拉住了他。 “等等，”她说，“我占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这是一间单身公寓，从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让人留宿的计划，所以只有一张床。 “你不用太介意，”魅魔说，“我可以在沙发上坐一晚。” 卢娜摇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 这句话出口，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之前魅魔C到她家里来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如今这仍然是完全同样的话语，只不过说这话的对象完全变了。 他笑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来救我的女英雄睡沙发啊。”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卢娜的脸有点红： “那我就在这儿睡了？” 魅魔向她点头，做出让她放心的表示，随后又说了一句： “……等我出去之后，从里面把门锁上。” “怎么？” 魅魔笑了笑： “我对我自己不是很放心……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这话说得卢娜又不安起来，但他显然已经不想要再和卢娜说什么，立即转身离开。 卢娜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按照他的要求，锁上了门。 这一晚极为宁静，房间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魅魔也睡着了。 白天的时候昏迷了许久，卢娜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实际上，她的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熟了。 经过这样古怪的一天，她确实太累、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 尽管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早晨倒显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卢娜打开门出来，看见魅魔坐在沙发上，脸色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糟糕。 看见她出来，魅魔勉强向她挤出一个笑容： “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什么？” 魅魔的笑容里显出些悲伤的味道： “我的时间，好像要停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很想要完结，但是越接近完结越有点写不出……心情好复杂。【`xs.c`o`m 网】 【终章】 第56章 卢娜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周围放着的钟表。 它们仍然稳定地走着,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看着他，显得有些天真： “时间要停了是什么意思？我过来之后，时间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 魅魔看向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的,这个场域的时间大致已经跟上正常的步伐,但我所说的不是那个时间,而是……”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好像剩下的话对他来说有点难以出口。 卢娜看着他的神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坐在这里,未来在我眼前霍然洞开，我理解了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要死了。” 听到那个字,卢娜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摇头： “别那么说,不、不会的,你不会死，你还很年轻，你看起来顶多才三十几岁，你不应该死，还不到时候。” 她看着他，感觉有种熟悉的痛苦袭上心头。 那是她童年时代记忆的影子,好像她好不容易再次获得了世界,而世界又要离她而去。 那座巴别塔，好像要倒掉第二 次。 这让她浑身颤抖，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声音，过了好久才终于说出： “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轻微，口中呼出的气吹向他的面颊。 这是活人的气息,这让魅魔感觉自己好像又抓住了一丝生机。 但他明白，时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抓住的东西。 他最终要走向终点，而这女孩……会回去。 是的，这就是魅魔C决定了的事情。 在卢娜睡着的时候，魅魔C发现了这个空间的特异之处。 此前，芙洛拉对他说，在这个空间里，他可以变回人类。 细节方面的内容，芙洛拉讲得很不清楚，但魅魔C也是一个老道的魅魔，并不会因为细节不清就解决不了问题了。 在卢娜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细心观察，在衣柜里面发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 这不是衣柜本身的损坏，而是一道伤痕。 仿佛空间撕破所留下的伤痕。 当卢娜进入这个空间以后，这道伤痕变得扩大，成为了一个可以吞噬其他物体的空间。 应该说……好像是个黑洞，或者说，类似黑洞之物。 魅魔以铅笔试探，感觉到一点吸力，但铅笔倒是没有立即消失。 在卢娜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这个黑洞扩得更大了，看起来好像可以容一个人进去。 魅魔C试着把手指放了进去。 不要说他不谨慎，这魅魔存活于世的几百年中，已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危机，也算见多识广，知道怎么应对各种情况。 况且……这也许值得。 他的手指感觉到的吸力，比铅笔大得多。 魅魔冒险把手往里又深了一点，这是很冒险的行为，如果这是真的黑洞，他的手指会立即消失。 但是没有，他的手只是变得发白了一点。 这是一条可喜的信息，这至少说明一点变化，说明这个空间不是永恒不变之物。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发现，没有血色的地方在扩大。 几乎是转瞬之间，他手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消失。 按说，魅魔本来也没什么血色。 但是这种苍白，是连魅魔自己也没有见过的情况。好在它只到手腕就停止，没有再继续扩散。 魅魔甩了甩手，没见到有血色扩散过去。但好在手指只有一点脱力，并没有完全丧失活动能力。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卢娜已经醒了过来。 须知，在他的感知之中，把手放进“黑洞”再拿出来的这个时间，差不多只有几秒，即使加上犹豫和甩手的时间，可能也不到十分钟。 但是，卢娜已经醒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回头再看那“黑洞”，它好像被修补了一点。 魅魔立即好像顿悟了什么。 是的，时间到了。 在这一日之前，魅魔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也许有时候会厌倦，也许有时候会怀疑此刻的生活究竟算是什么。 但魅魔从来没有想过要从生活中离去。 他还在经营他的公司，也许可以把公司转让，但他总会找到新的事情做。 但是，眼前的情景好像在告诉他： 是时候了。 按照他的推测，只要他亲自跳进黑洞，这里就会被修补，然后，这个特别的空间，将和正常的空间融为一体。 这样，她就可以回去了。 但他的下场……就有点难以说清。 他已经用手指试验。倘若他真的投身其中，恐怕很难得以保全。 这道裂缝，也许需要用一些特异的魂魄修补。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这样做，不把自己投身于其中。只是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也许黑洞同样会被修补，只是需要再花一二百年。等到那时候，空间得到修复，也同样可以出来。 只是……她是人类。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她不能存活。 如果她不到这里来，黑洞的缝隙很难真的打开，他也会直接在这里困死。 魅魔猜测，如果是芙洛拉在这里，她说不定会把同行的人直接塞进黑洞。 别吃惊，她真的做得出来。 这个女魅魔的状态之中，有一股特殊的狠劲儿。只有按照她的愿望施展，决不罢休。 也许她正是凭借这种东西，让自己摆脱魅魔的状态，重新获得类似人类的躯壳。 不过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或者说，当时钟开始在他耳边敲响的时候，魅魔明确地意识到： 时间到了。 即使是魅魔，也同样有最终的时间。 现在，铃声已经敲响，他已经不能再迟疑。 但是……在真正决定离开之前，他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他最后留恋地看了卢娜一眼，不知为何，竟然有了类似于人的感情。 他对她一直都有些感情，最开始的时候并非什么别的感情，只是在公司里来来往往时，她从未抬头看他。 这很怪，最初他不习惯。 等到他习惯的时候，他把她调到他的身边。 他找的借口是，只有她不会因为他的魅惑影响工作。 但是…… 实际的借口魅魔自己知道。 自从看见她，他从来没有这么像人类。 她让他重新找回人类的感觉，发觉自己好像还有一颗类似于心的东西。 而那心竟然还会跳动。 卢娜此时，正在给芙洛拉拨电话。 一遍一遍，电话始终接不通。 她有点无助茫然地看向那个魅魔。 他握起她的手机放在一边： “别打了，打不通的，我已经有办法了。” 她茫然地看他，这时候，魅魔觉得，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他稍稍躬下身子， “请允许我……” 他冰冷的唇碰到她火热的唇。 如果是平时，她有可能会把他推开。 但是在此刻，她一时间没有动。 也许因为她没有来得及——这里时间的流速与别处全不相同，她可能是忘了。 于是他尝到她唇的味道。 说起来，唇真的有味道吗？ 于魅魔而言可能是有的，他本来就可以尝出情绪的滋味，她唇上沾染的情绪……好像是他没有尝过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呢？他未及细思。 他害怕自己停留太久，会舍不得离去。 魅魔向她一笑。 然后后退三步，向后倒进那柜中的黑洞。 “啊……” 卢娜轻呼一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黑洞，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时间立即起了变化。 桌上的钟表开始迅速转动，转到连钟表本身都开始摇晃。 卢娜的头发长长了。 那长发一直拖到脚上，在这一瞬之间，不知过去了几年。 卢娜看着眼前的黑洞迅速合上，天地仿佛开始坍塌，不知从哪里掉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衣柜埋在下面。 同时，原本在这个空间里的仿佛隔膜一般雾蒙蒙的东西，也消失了。 空气清澈透明，卢娜看向时钟，上面的秒针已经如平常一样转动。 她看向窗外，很明显，分隔结界之间的界限已经消失。 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但是…… 卢娜两步抢到衣柜之前，开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外扔。 不，她不能让他在她面前消失不见……绝对不行。 她知道这可能没用，她眼睁睁看到那个黑洞在她面前合上。 但是—— 总之，她居然扒出来一只手。 卢娜心里一跳。 手下面……还好，还连着胳膊。 她加快了速度。 终于，她从奇怪的废墟里刨出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的模样变了一些，但不太多。只是肤 色变得有点糟糕，但是他的脸色，却好像多了一点活人气。 她按压他的胸膛，也不知道这样的方式对他会不会有用。 一下，两下，三下。 他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是感觉自己的腿麻了。 魅魔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腿麻的滋味。 而这就意味着…… 他冲到盥洗室的镜子前面。 看到了一张人类的脸。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余裕注意卢娜，她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他，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她走来，她有点迟疑地看着他： “你……” 他接过她的话： “……我成了人类。” “啊……”她张大嘴，了然地点头。 “所以……”他微笑着问，“要一起去楼下吃点东西吗？”—— 作者有话说：我也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东西，但总之完结了。 非常抱歉没能给大家更好的体验。 主要是写到一半的时候，脑内系统崩了。 咋崩的我也说不明白，但是“失恋了”三个字可以解释一切。 反正这两年来我就来回说服自己，反正我也对结婚没啥兴趣，反正对方可能也对我没啥兴趣。 反正感觉生小孩好辛苦也不太想生小孩。 但是那家伙毕竟是小时候的朋友……总之很气人所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断联了。 最近家里旧房稍微翻新了一下，感觉可以给我当工作室用。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地方写作啦！ 计划是一周过去三四天这样。这样还可以照顾姥姥，剩下的时间只好交给我妈妈照顾了。但是姥姥不喜欢妈妈照顾，伤脑筋。 我自由了！终于可以不睡觉码字了！（不是） 主要还是，马上就要35岁的人，真的感觉码字好辛苦，写一阵就很难受。 我跟我爸爸确认过，我的奶奶好像是36岁就心脏病去世了。 我小时候倒是没有查出过心脏病，但是这两年伤心之后就总觉得胸口不舒服。 我爷爷奶奶去世都很早，也很影响我对自己寿命的看法。 ……看来非买医保不可了。（笑） 总之我还会一直写下去的，因为和晋江的“卖身契”签了好多好多年呢，只要姥姥还健康，我就有人在背后支持继续写作啦。 这本书不会写番外，因为本篇都是勉强写出来的。这时候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未免太不好意思了，总之还是“希望大家轻拍”啦。【`xs.c`o`m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