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抗倭开始争霸天下》 第27章 员外郎，有钱能买鬼推磨 边境不宁，连连征战，每年从各地征收的财物早就入不敷出，国库里干净的能饿死耗子。 五年前，朝廷里有能人想出了“捐献”之策。 农工商三籍，皆可向当地衙门捐献财物，按折合官银赐予朝廷告身，也就是一个没有官职和待遇享受的头衔。 但也不能说这个捐献来的头衔就没有半点用处，毕竟能拿出真金白银来捐献的人，也不会是傻子。 就像这个员外郎的头衔，能见七品官不拜，进县衙不跪。 还能直接拿着帖子去见府尹。 而得到一个“员外郎”，只需捐献官银百两的财物。 咋一听好像很便宜， 可朝堂有能人啊， 百两官银的财物只是买到头衔， 每年使用还需要缴纳会费， 不贵，只需要五十两官银的等价财物即可。 不缴也没事，朝廷不会收回“员外郎”的头衔， 但会通传各地，“某某某员外郎”因为没钱缴纳岁银， 暂时无法享受待遇...... 普通老百姓对这种捐献来的头衔，或多或少还有些敬畏， 但对方玉琳来说，别说最低级的员外郎，即便是到目前没有一个人捐献到“王爵”，都不会放在眼里。 “陈百户，拿下。” 随着方玉琳冷声下令，山崎佑也心中顿时慌了！ 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清楚，究竟是身份暴露了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得罪了眼前这位锦衣军的大人。 如果是后者，想来应该可以用钱来摆平。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山崎佑也来大夏后学到的，也是他觉得最有用的一句话。 在他看来，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夏已经彻底腐烂了，连爵位都可以用白花花的银子直接向朝廷买，不是烂到骨子里了吗？ 从朝廷到里正，军队里的将官，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天子亲军又如何？ 顶多就是更贪婪的狗而已！ “等一下！” “这位将军，小小心意。”山崎佑也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差不多有十两重了，走下马车就要递给方玉琳。 “哦？” 方玉琳两眼一亮，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山崎佑也一看，以为自己猜对了，表面上虽然愈加恭敬，但心中却满满的不屑，看吧，这就是天子亲兵，这就是大夏的将领！ 拿起银锭，方玉琳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随后乐出声来， “动手！” “敢反抗，格杀勿论！” 听到第二句话，陈守蛮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拔刀，出刀， 山崎佑也身边两个年轻人脸色骤变，左侧那人怒吼“老爷让开”的同时，竟然也拔刀了！ 他手中拿的明明是一把普通单刀，可在格挡陈守蛮刀锋时，却不由自主的转为双手握刀，这个动作落在方玉琳眼中，就等于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结果。 倭人！ 大夏虽然也有双手刀，但绝不会有人用双手握持这种单刀！ “铿！” 民间刀具岂能跟军刀相提并论！ 一声脆响后，陈守蛮刀锋只是稍微停顿，就继续向那年轻人头上劈去！ “八嘎！” 原本站在山崎佑也右侧的年轻人见陈守蛮得势不饶人，一副要将自家兄长砍死当场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爆出了母语！ 山崎佑也心中叫了声糟糕，立马调动全身力量，整个人如同利箭般冲向方玉琳，同时右手握紧拐杖头一拧一拉，竟然拔出一把四尺多长的窄身长刀来！ 擒贼先擒王！ 山崎佑也想出其不意地干掉方玉琳，然后再回头围杀陈守蛮。 至于说身份暴露——山崎佑也不觉得老弱病残的城卫兵能给他带来威胁！ 陈守蛮并不担心方玉琳的安全， 真武者境界的方玉琳，只能说山崎佑也选错了对手。 他现在只想先将左侧这个年轻倭寇给砍死，然后再砍死另一个！ “去死！” 刀锋如匹炼，最后关头竟再次加速，快到那年轻倭寇无法闪避，竭力侧身，也未能完全避开！ 血光迸发，他的右耳连带着侧面的头皮、脸皮，被陈守蛮一刀削下！ 不仅如此，刀锋继续落下，狠狠地斩入了他的右肩，瞬间让他感受不到右臂的存在！ “大哥！” 右侧的年轻倭寇同样用一把单刀，因为使用不惯，没能来得及格挡陈守蛮那一刀，这让他心中悔恨交加，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将陈守蛮斩杀！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守蛮只是脚步游走移形换位，不仅彻底避开了他的进攻，还顺势抖腕，用锋利的刀锋直接切开了左侧倭寇的颈子！ 通常情况下破坏心脏和切断颈子，是最有效的杀人方式，尤其是切割颈动脉和气管，非常省力。 干掉一个，陈守蛮还利用尚未倒下的尸体掩护自身，随后跳上了牛车，居高临下挥刀劈砍！ 其势如苍鹰，凶猛无匹！ 年轻倭寇见避无可避，只得咬牙抬刀格挡！ “断！” 陈守蛮一声怒喝，力道尽发。 年轻倭寇的单刀应声而断，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守蛮刀锋落下，寒芒在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感觉眼前的世界好像分成了两半，且渐渐歪斜...... 陈守蛮这一刀异常凶猛，直接将人脑袋劈开两半，红的白色黄的流淌出来，就连方玉琳都看的皱了皱眉头。 意识海中连续传来刺疼，陈守蛮不得不杵刀而立，让自己缓口气！ 而他这种表情，却是让前面那个车夫觉得有机可乘，转身从车辕里抽出来一把五尺长刀！ 太刀！ 方玉琳眼神一凝！ 是个高手！ 山崎佑也年轻时应该有剑豪境界， 可惜年龄大了，出刀的力量速度都有所退步，从一开始就被方玉琳压制！ “小心！” 正因如此，方玉琳才有空闲关注整个战场！ 意识能进入身体，瞬间将刚刚消耗的体能补充回来，剩下的照旧融入肌肉之中，那温温润润的滋味，总是让陈守蛮欲罢不能！ 如果说杀倭寇获得意识能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 那陈守蛮宁愿一直毒下去！ “噹！” 关键时刻，陈守蛮摇摇晃晃地反手格挡，虽被推的连连后退，但好歹是挡住了！ 可就这一下，便让陈守蛮心情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他还摆着格挡的姿势，但其实双臂已经彻底失去了感觉，同时全身骨骼都在隐隐作疼，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的移动了位置，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血管撕裂而内出血！ 可以说这是陈守蛮第一次直面真武者境界的全力进攻，而结果就是——他差点被一刀秒了！ 好在那车夫逼退陈守蛮后并未继续向他发动攻击，而是转身去救山崎佑也！ “麻烦了！” 看到方玉琳被夹攻，陈守蛮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不知道方玉琳能不能顶住，他只知道方玉琳决不能死，否则...... 好在此时这边的战斗终于引来了城卫兵的注意。 吹哨的，大声呼喊的，抄家伙的...... “走！” 山崎佑也虽然很想杀掉方玉琳，可即便他跟村山铭联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压制方玉琳。 虽然大部分城卫兵在他看来都是废物，但如果引来了弓箭手，就很难保证全身而退了！ 他不想死，甚至不想受伤！ “家主先走！”村山铭手中太刀挥舞的如水银泻地，吸引了方玉琳几乎全部注意力。 “家主快走！” “他们要跑！”陈守蛮怕方玉琳听不到倭语，连忙大声吼道！ 方玉琳并无回应，全神贯注应对着村山铭的进攻！ 此时她已经不再顾及山崎佑也了， 毕竟一个已经年老力衰的剑豪，远远不如一个正值巅峰的剑豪有威胁。 今天只要能留下村山铭，就是胜利！ 城卫兵已经围过来了，而且有人在高喊收起吊桥，关闭城门。 山崎佑也一咬牙，“村山铭，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说完，山崎佑也再不停留，拔足向城门冲去！ 他速度极快，路上有城卫兵试图拦截，要么被他轻松避开，要么就被他一刀砍翻——连陈守蛮都难以抵挡剑豪一击，遑论那些普通士兵！ 眼看山崎佑也就要冲出城门，陈守蛮也终于缓了过来。 不能让这老家伙跑了！ 陈守蛮狠狠一咬牙，强咽下嗓子眼里的一口鲜血，拔足跟上！ “小心，我的人随后就来！”方玉琳大致猜到陈守蛮的目的，心中既高兴又紧张。 好在之前她已经有所安排，只是没想到战斗发生的过于突然。 山崎佑也冲出城门后便一路狂奔，速度极快。 陈守蛮刚刚追出城门，便只能看见山崎佑也快要消失的背影了。 境界差距加上身上的伤疼，让陈守蛮只得发出一声哀叹，大概是追上不了。 两个剑豪啊，这应该是条大鱼！ 若是能让他杀一个，肯定能吸收到大量的意识能...... 正当此时，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陈百户，上马！” 胡威！ 陈守蛮迅速转身，就看见胡威领着五骑以及一匹空马。 “胡大人，来的正好！” 一个垫步上马，引来胡威等人开口叫好。 “那边！”陈守蛮也不废话，直指山崎佑也逃跑的方向。 胡威打马先行，陈守蛮六人紧随其后。 可惜那山崎佑也十分狡诈，出城在官道上狂奔一段后，便直接投入林中。 看到地上的痕迹消失，胡威不住摇头。 方玉琳麾下是有个擅长追踪的百户，但今日却不在靖海城中。 胡威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回去复命。 “方大人那边......”陈守蛮右手捂着胸腹，面色苍白。 看到他的模样，胡威也颇有些动容，“放心，方大人肯定能拿下那倭贼。” 密林追踪对陈守蛮来说并不难，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在胡威面前暴露。 将来的事谁说的清楚，保留的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村山铭没有死。 毕竟是剑豪，即便被方玉琳捅了四五个窟窿，仍还有一口气在。 方玉琳希望从村山铭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同时也好奇，陈守蛮究竟是怎么识破倭寇伪装的？ 什么直觉，她是不信的。 “受伤了？” 看到陈守蛮胸襟上的血迹，方玉琳这才想到村山铭的实力，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你要突破了？” “突破？”陈守蛮摇头。 严格说起来他现在只有武者境界，连强武者都不算。 之所以能扛住村山铭那一刀，完全是靠身体素质。 在意识能的帮助下，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应该达到了强武者的水平。 方玉琳点点头，心想这才正常。 她之所以有如今的修为，家族底蕴、个人天赋，各种天材地宝的支撑，缺一不可。 就陈守蛮的出生，可能吗？ 陈大纲只是个百户，能给陈守蛮的也就这些了。 “要不要去医馆？” “不用了。”陈守蛮摆摆手，表示现在只想回家，歇上两三天就好了。 “那就三天后，我们继续。” 其实陈守蛮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在意识能的不断修补下，此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之所以要两三天时间，是他想去找山崎佑也。 正面战场，他分不了多少人头； 跟着方玉琳，又不能大杀特杀吸收意识能， 所有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搞倭寇在大夏的隐蔽据点。 一来里面的倭寇数量不会太多，二来杀光了也不会引起朝廷各方面的注意，可以偷偷的加强自身实力。 陈守蛮偷偷回家，都没敢惊动方秒筠，不然肯定又少不了一番解释。 换了身衣裳后，陈守蛮将复合弩装进布袋背好，这才去见方秒筠，说要回卫所几天，让她不用担心。 重新来到山崎佑也消失的地方，稍作辨认后一步跨入林中。 普通人需要逢林莫入，陈守蛮进入密林，却像是回到了家一般轻松。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但山崎佑也留下的痕迹，在陈守蛮眼里依然清晰可见。 顺着痕迹，陈守蛮不慌不忙地走着。 他对自己的追踪能力有信心， 只要山崎佑也不能长出翅膀飞上天去，他就逃不出陈守蛮的五指山！ 第26章 杀细作，小侄女慧眼识珠 刀光，贴着鼻尖划过。 冰冷的金属味中，好像夹杂着淡淡的海鲜味道。 有味道陈守蛮可以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 如此长的一把刀，这女人整天都藏在——裙子里，就不怕把自己给割了么？ “八嘎！都是你坏了我好事！” 既然已经暴露，大野洋子也不演了，连串的倭语倾泻而出，仿佛是在发泄一直只能用大夏语的憋屈！ 她此时也很清楚，自己栽了。 除非有剑豪的境界，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以她浪人境界的武道修为，一旦城卫兵围拢过来，她要么投降要么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就算我死，也要拉上你一起！”大野洋子看陈守蛮年轻，觉得自己有机会。 可陈守蛮轻轻松松避开前三招后，突然猛冲近身，直接钻进了刀光里面！ “你.....” 刀锋在外，陈守蛮在里！ 大野洋子还在想该如何破局时，陈守蛮的双拳已经化作狂风暴雨，锤向她的头、脸、胸、腹！ 陈守蛮并没有成体系地学过咏春，不过一法通而万法通，在这种贴身近战时，寸拳的累积杀伤力无疑是最大的！ 在周围的人看来，陈守蛮的双拳已经快出了残影，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中，大野洋子被打的连连后退，身体不断震颤，七窍里也随之开始淌出鲜血来！ 打蛇不死反遭其害，陈守蛮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大野洋子交待的，他的职业经验告诉他，做到大野洋子这种程度的细作，基本上很难问出真实有效的情报。 与其夜长梦多，不如一次到位，彻底解决问题。 几个眨眼的功夫，陈守蛮就连出六十七拳！ 不仅把大野洋子打的面目全非，前胸更是被彻底打成了飞机场！ “太凶残了！” “我艹，这是在舂米么？” “都没有了，太可惜了......” ...... 陈守蛮停下来时，大野洋子已经没了呼吸。 或者反过来说也行，因为陈守蛮已经感受到意识海的刺疼，一小段画面闪过，那应该是大野洋子的家乡吧，全副武装的武士，用刀鞘挑起大野洋子的下巴，然后对大野洋子旁的父母说，一两银子，他带大野洋子走。 如今陈守蛮也大致明白了，凡是能够被他看到的画面，就是记忆中最为深刻的。 看样子当初被父母卖掉，就是大野洋子这辈子最在意的事情。 虽然可怜，但却不会让陈守蛮心软。 伤害转移并不是值得宽恕的理由，只能说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怨不得谁。 一股意识能冲进身体，陈守蛮福至心灵，试着去引导意识能，按《陈家秘法》的方式往经脉里流动。 本就是试一试，没想到大部分意识能竟然真就按照他的想法往经脉里走。 然而不等陈守蛮高兴，就感觉撕裂般的巨疼传来，痛的他弯下了腰！ “让开！让开！” “哪里有人闹事？” ...... 一支城卫兵赶来，看到地上大野洋子的尸体，立马就将陈守蛮围住。 “那女人是倭寇！” “这里还有个矮骡子！” “军爷，别抓错人了！” ...... 之前还在帮大野洋子说话的，从大野洋子开始说倭语后，彻底倒戈了！ 东部沿海的老百姓，对倭寇早已经深恶痛绝！ 陈守蛮杀倭，那就是英雄！ 城卫兵一听“倭寇”，态度立马就变了。 分出五个人去将还在昏迷中的男人五花大绑，而围着陈守蛮的士兵也缓缓收起了刀枪。 领队的小旗官看陈守蛮在吐血，上前低声询问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没事了......” 陈守蛮摆摆手，缓缓站直。 莽撞了啊。 意识能跟《陈家秘法》炼出来的“内息”截然不同，被导入经脉就像是往滚油锅里加水，差一点就把经脉给炸烂了！ “我是锦衣军从百户，那个矮骡子你们带回去好好审一审，搞不好还有同伙。” “原来是百户大人......”城卫兵小旗官看过腰牌，连忙让手下把武器都收起来，他亲自上前搀扶陈守蛮，强烈建议去医馆。 “不用，没事了。”陈守蛮不着痕迹地摆脱那小旗官，被一个男人怎么亲密接触，他不太能适应。 而且随着意识能的彻底消散，陈守蛮也感觉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碍。 至于受损的经脉，回去养一养差不多就好了。 方秒筠一看陈守蛮胸襟上全是血，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嫂嫂，不用请大夫，我没事，练武时出了点岔子，休息会就好了。” “真的？”方秒筠半信半疑地盯着陈守蛮看了半晌，才不再坚持。 即便如此，她还是让钟铃铛赶紧去买一只老母鸡回来，炖来给陈守蛮补补身子。 “嫂嫂手艺真好。” 喝着鸡汤，陈守蛮不忘赞美几句。 不过鸡汤味道确实很鲜，关键陈守蛮“这辈子”第三次喝到。 方秒筠眼眶却红了，转过头去不再看陈守蛮。 “嫂嫂一起吃。” 在陈守蛮再三要求下，方秒筠才端起了碗筷，不过最后大部分还是进了陈守蛮的肚子。 “嫂嫂，明早我就该回卫所了，你在家里多加小心......” “嗯，你也是。” 陈守蛮本是打算天亮就出城返回卫所的，却不想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门。 结果却是方玉琳来了。 “昨日你是如何发现那女子是倭寇细作的？” 一见面，方玉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陈守蛮顿时为难起来。 这怎么说？ 因为我意识里有个叫做“贝克特”的倭寇雷达？ “直觉吧......”沉吟了良久，陈守蛮才吐出三个字。 “不说就算了......”方玉琳倒是没有生气，“我只想问你，你这个......直觉还能不能用？” “应该是可以的。”陈守蛮大致猜到方玉琳的意图了，权衡片刻后开口道。 “那行。你先暂时留在靖海城，我让人去通知蒋然，借用你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再将你的户籍从靖海卫调走。” “可是......”陈守蛮迟疑了一下。 从目前看来，杀倭寇获得的意识能是最高的，而起也最容易积累军功。 虽然他已经有了自立为王的打算，可老祖宗不是早就说过，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么，凡事总要有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锦衣军固然光鲜，但作为皇帝亲军，四下奔走那是常有的事。 加之锦衣军中有规定，官职百户以上，家眷就必须要留在京城之中，名义上为保护，同时也是人质。 仿佛像是猜到了什么，方玉琳低声道，“我姑妈可不是你的家眷。” 听到这话，陈守蛮眼前一亮，可不是么，方秒筠只是嫂子，严格说起来就不是一家人，除非他将来...... “那行吧。” 看到陈守蛮答应下来，方玉琳没由来的一笑，转而望向不远处做着针线活的姑妈。 方秒筠表面上坐针线活，其实全神贯注地在听着，她一抬头，眼光正好跟方玉琳对上，脸颊一下子就绯红起来。 看到这方玉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说她也不想自家姑姑三十出头就当个寡妇，可陈守蛮毕竟是小叔，而且听家里长辈的意思，好像也有别的安排，要是在这个事情上起了冲突，最终被牺牲掉的肯定不会是小姑，那就只能是...... 想到这方玉琳看向陈守蛮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些怜悯。 无论这傻子现在多出色，在方家这种层次的家族眼中仍旧没有多大的价值，属于是随时可以牺牲的那种。 希望他到时候可以觉悟吧，若是能够好好解决，方家也不吝给他一个前程，至少可以光耀陈家的门楣。 “走吧。” 陈守蛮待肚子里的食物略微消化些，便准备出门。 杀倭寇，他可能比任何大夏人都积极。 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夏人，倭寇就跟可恶的山贼土匪一样，但还不如北方那些游牧民族穷凶极恶，只要朝廷能腾出手来，迟早是可以解决的。 蓝星历史上，倭寇的问题最终的确是解决了，可惜解决的不够彻底。 但陈守蛮不同。 他知道倭寇是一个怎样的种族， 更知道放任其强大，会给大夏带来怎样的伤害！ 既然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就绝不会放过。 上午可能是城区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大量新鲜的物资从城外涌进来，商贩们沿街铺开，有种后世里逛旅游景点步行街的感觉，拥挤，喧嚣，充满人间烟火气。 这盛世的景象，往往会吸引来外族们贪婪的眼光。 中央之国的富庶，往往也是悲剧的开始。 “靖海城这些年还是很不错的，虽是边境，但北方的山客，南方的水货，都在此交易，每年上缴的税银都是名列前茅，富饶程度可见一斑......” 陈守蛮跟方玉琳此时都穿着便装，看起来就像是对小夫妻，或者是一双姐弟。 从身材比例看像是夫妻，仔细端详两人的神色表情，像姐弟。 方玉琳是因为见得多，所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觉得经验， 陈守蛮则是看到什么都只会露出憨憨的模样，除非能窥探到他眼底最深处，才能发现那一抹跳动的喜悦。 多么幸福的生活，多么快乐的同胞啊， 如果世界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那就挺好的。 虽然他是职业军人，但正因为是职业军人，所以比普通人更加深刻的清楚战争的残酷...... “有没有发现？”方玉琳忽然开口问道。 太阳快到头顶了，再没有发现都该吃午饭了。 陈守蛮摇摇头。 贝克特没有偷懒，说明倭寇安插在城里的人应该不多。 昨天能够发现两个完全是运气。 “那我们换个地方。” 身为锦衣军千户，方玉琳知道很多秘密。 倭寇在沿海城镇里安插细作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甚至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发现过，这些年从未断绝。 在锦衣军内部的档案里，有些倭寇细作甚至在大夏城市里结婚生子，延续了三四代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夏人，很难分辨。 她也是奔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才陪着陈守蛮在大街上乱逛。 “城西这边历年来接纳的流民最多，只要是灾荒年来靖海城的流民，最后大部分都安置在了这一片。” 倭人是不可能有大夏户籍的。 要么找夏奸暗中操作，用别人的户籍顶上，但这种操作很容易暴露，所以只适合个别倭寇，而另一种方式就是方玉琳所说，利用灾荒年人口流动的机会，冒充灾民获得全新的身份。 陈守蛮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能找到倭寇就行，最好是能直接杀了，让他吸收意识能强化自己。 两人也没想到才刚刚进入城西片区，陈守蛮就有了发现。 “那个牛车......” 意识海里，贝克特已经确定牛车的车夫是倭寇。 不仅车夫是，牛车里坐的四个男女老少竟然都是倭寇！ 即便是百分之五十的准确率，那也至少有三个倭寇。 然而从表面上看，这五个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夏人，甚至他们之间说话，都还带着北方的口音。 方玉琳皱了皱眉头，“牛车里有倭人？” “嗯，我感觉是，而且不止一个。”陈守蛮点头道。 “不止一个？” 沉吟片刻后方玉琳径直加速冲到牛车之前，将车拦下。 “这位姑娘，你拉我家员外的车，可有什么事？” 三十多岁的车夫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方玉琳。 普通的衣着，精致的相貌，重点是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势，以及隐隐透露出来的，高阶武者的气场...... 若是真正的车夫，怎么可能一两眼就判断出诸多信息，更不可能客客气气地停下车问话。 他们已经伪装的很好了，但假的始终都是假的。 “都下车吧，你过来看看。”方玉琳冷着脸，招呼陈守蛮。 “发生了什么事？” 牛车里，身穿绫罗袍的富态老人站了起来。 “老爷，他们拦住不让走。”车夫起身回头道。 “哦？两位，有什么事吗？” “事？” 方玉琳瞥向陈守蛮，见陈守蛮点头后，冷冷一笑，“是有事，跟本姑娘走一趟吧！” 那员外郎八字眉锁死，“姑娘说笑了，我可是......” 话还没说完，方玉琳直接亮出锦衣军的腰牌。 “老爷......” 陈守蛮看到车夫面色有所改变，立马伸手握住了刀柄。 没动手之前，他也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什么境界，但肯定不会太低。 而车上还有两个看起来就练过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地拱卫着那老员外。 “原来是锦衣军.....”老员外眼底闪过一道精芒，却是不慌不忙道：“我这正准备去衙门捐献，两位军爷，要不一起去？” 第25章 画大饼，老板娘裙底乾坤 房子是真的大。 前后三进的院子，光是陈守蛮叔嫂两人住，闹鬼都有可能。 且不说方妙筠的欣喜， 最让陈守蛮高兴的，是后院。 没有种什么枯藤老树，绿影婆娑， 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练武场，大小也就足够一两个人折腾。 不过对于陈守蛮来说，那是真的够了！ 在这里可以将记忆中的搏杀技巧进行反复锤炼，最终彻底成为身体的本能。 只有练到那种程度，才算是真正恢复到上一世的巅峰状态。 再叠加上这个世界的武道，越级战斗应该不是问题。 当然，遇上武道不能解决的，陈守蛮也略懂科学。 有了这么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很多实验就可以得以进行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钱。 住进城里，方妙筠就不能再去赶海啊，种菜之类的赚点小钱补贴家用，陈守蛮更不会同意方妙筠出去找小活儿，仅靠小旗官和从百户的月银，只够勉强维持生活罢了。 科学实验没钱可不行。 以陈守蛮的性格以及身份，祸害老百姓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之前他也想过去洗劫倭寇的老巢。 然则一方面实力不允许，二来倭寇老巢里的钱财，又何尝不是老百姓们的血汗？即便有能力抢回来，那也该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 没钱，搞科技发明的事情只能暂时先往后挪一挪。 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虽然之前吸收了不少意识能，修炼《陈家密法》进境也十分的顺利，但到现在为止陈守蛮的真实武道境界依然还只是武者境。 武道境界比他高的自然能感受到，领锦衣军从百户都是看在他的功劳上。 “窦伟，给你安排个事。” 家里的事情自然交给方妙筠去安排，目前有钟大石和钟铃铛也够用。 “大人请讲。” 窦伟其实都有些累了。 可刚刚才被陈守蛮纳入麾下，这点苦都吃不下，那之前的苦才真是白吃了。 “你也知道我其实是锦衣军从百户，今后你大概率也是要走锦衣军这条路子了。” 还别说，听到这儿窦伟心中其实很高兴。 骂锦衣军的人很多，但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进不了锦衣军，所以才骂。但凡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估计比谁都高兴！ 同样是军户，锦衣军那是天子亲兵，各方面待遇都不同。 就一点，凡锦衣军家眷，都可以住进京城里去，就问谁不动心？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论安全性那绝对是天下第一！ 家眷住在京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窦伟多谢大人成全！” “嗯，倒是不用客气，都是为皇上解忧......上面传来的消息，米梓豪这个人有问题，需要人暗中盯着，我跟他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颜面，再去暗中盯梢很容易被发现，你去监视他。” 说到此处陈守蛮顿了顿，“盯住就好了，如果你有信得过人，也可以让他们去试试，但一定是要信得过的。” “嗯，你也可以许诺，干得好，都有加入锦衣军的机会。” 画饼，是每个领导都必须熟练的一门基本功。 想让人加入锦衣军，陈守蛮自然是不够格的，他连窦伟的“编制”都还没搞定呢。 但他相信，就凭方妙筠这层关系，区区几个“编制”又有何难？ 如果真把米梓豪拿下，相信锦衣军那边肯定是不会吝啬的。 再说锦衣军也就是个过渡，他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晚窦伟就走了。 用他的话说，完成任务第一。 万一今晚那米梓豪就有什么动静了，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别看窦伟人好像不怎么聪明，但有时候老天爷总会照顾他这一类人。 之前吉村启太攻打营户，照说窦伟是很危险的，举高固然可以临下，但同样也很容易被箭矢所伤！ 结果窦伟竟然毫无无损，这不是老天爷眷顾是啥？ 回到营户里，窦伟顾不上喘气就开始联络人手，最终找到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同样是家中多子，难以继承军籍，最终大概率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军田，缴军粮，一辈子吃不饱的余丁。 窦伟也是反复挑选后才确定这两个发小，也不提锦衣军，就说感觉米梓豪不像是好人，若是能找到证据，上缴后肯定有好处，搞不好还能得个正儿八经的军籍...... 若是能脱军籍那自然最好，可自夏朝建国以来，靠立功脱军籍之人少之又少，寻常军户家根本想都不敢想。 安排好两人去盯梢后，窦伟这才回家睡觉，明早再去换班。这可是陈守蛮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决计是不能搞砸了的。 在新家里睡了一觉，陈守蛮依旧是早早醒来，洗了把脸就去后院里开练。 也不知什么时候，小丫头钟铃铛端着水和毛巾在一旁守着。 “你倒是懂事的很。”陈守蛮并未断然拒绝，钟铃铛的心思可以理解，毕竟谁家都不会养闲人，如果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很容易招主家嫌弃，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事小，被主家当成招待客人的礼物，那才是凄惨。 舒舒服服地擦了汗水，陈守蛮看着脸颊羞到红透的小丫头，忍不住笑道，“若是不习惯，今后就不用来了。” “少爷恕罪，铃铛没有不习惯，铃铛......” “好了。”陈守蛮摆手，“没有责难你的意思，我现在要......” 话还没说完，陈守蛮忽然感觉意识海里一阵抽疼！ “贝克特！你特么又偷袭！” “陈，我刚刚有个了不起的发现。”意识海里，贝克特丝毫没有半点犯错的愧疚，反而得意扬扬。 “说！” 陈守蛮狠狠地攥紧拳头。 玛德，打又打不到，弄也弄不死，让他十分头疼。 “刚刚被我吸收的，是一块.....倭人的意识碎片，你猜我能干啥？” “不猜。” 如今陈守蛮也大概了解贝克特了，自然不会配合他。 “额......” 果不其然，贝克特一脸屎尿憋不住的难看模样，扭捏了片刻，看陈守蛮确实没有半点好奇的样子，这才很是不满地道：“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分辨出是不是倭寇，至少有一半倭人血统的人。” “准确率多少？”陈守蛮问道，他可不想因为贝克特的失误，杀错了人。 “一半吧。”贝克特反问道。 “一半？那有个毛用！”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那不是坑人么？ “你可以自己再确认一遍啊，一半的准确率还不够？”贝克特不满道。 其实他之所以能辨识倭人，还是跟意识有关。虽然每个人的意识都不尽相同，可每个族群因为文化传承的缘故，总有一些类似的意识，这也可以算是一种群体效应。 “擦，你还真是......”陈守蛮话说到一半，强忍住了。打嘴炮没啥意思，将来能力到了，一定要把这货拉出来，打个半死！ 可惜陈守蛮这个幻想注定是要落空的。 贝壳特跟他的意识和记忆融为一体，不，贝克特就是他的意识和记忆，怎么分离出来？ “走！” 杀倭人，陈守蛮那是一刻都不想等。 可以肯定，靖海城里有倭寇。 换位思考一下，无论从战略还是战术的角度出发，倭寇都需要在靖海城里安插人手。 城里不同于乡下，走南闯北的货商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只要足够小心谨慎，并不容易暴露。 这个点人最多的就是集市。 陈守蛮穿上便衣，拎着绣春刀直奔集市。 还没到集市呢，大街上的人就逐渐密集起来。 “没有感觉到吗？” 随着人流往集市信步而行，陈守蛮眼神似雷达般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目前还没有......发现我会喊你的。”贝克特倒是一点都不慌。 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守蛮肚子饿了，看到前面有个早餐铺子，便过去坐下来。 包子馒头稀饭，油条豆浆...... 好家伙，光看食物种类，陈守蛮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上一世他家楼下就有这么间早餐铺子，从他记事起就在营业，一对夫妻从风华正茂直到两鬓斑白...... “客官吃点啥？”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陈守蛮，那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难怪这家铺子的生意这么好，估计跟这老板娘有些关系。 “两个油条三个包子，一碗豆浆.......甜的。” 陈守蛮刚坐下点餐，意识里贝克特忽然叫起来，“她是倭人！” “哦.....哦？” 老板娘竟然是倭人，那岂不是说..... 赶在早餐送来前，陈守蛮径直起身向后厨走去。 他本以为老板肯定也应该是倭人，而且还是比较厉害的那种。 可在见到老板的那一刻，陈守蛮就悟了。 武大郎一样的身材，相貌平平。 单论外表根本配不上老板娘。 关键是身上半点武道修行者的气息都没有，实实在在的一个普通人，大概率跟倭寇无关。 “客官您先坐着，吃食马上就给您送来......”老板娘丁杨望着陈守蛮皱了皱眉头。 她本以为陈守蛮就是个普通的小帅哥，所以刚刚笑脸相迎，可动不动就往后厨跑的客人，可不是什么好客人。 想到这，丁杨连忙上来阻止陈守蛮。 “哦，好的。” 陈守蛮老老实实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站定下来，猛地转身对老板娘大声说出了一句话倭语： 故乡的樱花开了，你不会去看看？ “什么.......樱花......” 前半句丁杨本能地用上了倭语，后面感觉不对这才赶紧又切换成了大夏的话。 “真蠢！连口音都改不了！” 陈守蛮或者一拳砸向丁洋的脸盘子，半点怜惜都没有！ “救命！” “杀人了！” ...... 丁洋虽有些慌张，却觉得陈守蛮应该没有证据，不能把自己如何。 尤其她还是个女人，只要能够激发起周围那些人的同情心，说不定还能反咬陈守蛮一口！ 一拳没打中，陈守蛮脚步一错，顺势再出一拳！ 之所以没拔刀，就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万一误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住手！” “哪里来的暴徒！” “大家伙儿上，保护老板娘！” ...... 热心是好事， 但就怕用错地方。 看到老老少少的人围上来，陈守蛮不禁有些着急。 “让开！” 眼看丁洋后退，隐隐有要逃走的意思，陈守蛮连忙大喝，“锦衣军办事，无关人闪开！” “锦衣军？” “这么年轻？” “走狗！肯定是图老板娘身子，大家一起上！” ...... 人群中，那个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不需要贝克特提醒，陈守蛮眼角余光一扫，就找到了那个小矮子。 呵呵，虽然口音没什么破绽，但就你这矮骡子的身材，妥妥暴露了你们两个啊！ 稳了！ 或许是觉得有“热心群众”帮忙，丁洋竟然停下脚步，一脸可怜地大声喊冤。 如此一来陈守蛮也不慌了，猛地转身向人群里那头矮骡子扑了过去！ “大家......” 那矮骡子还藏在人群中继续大声呼喊，因为身高的缘故，没看到扑过来的陈守蛮。 等到他眼前的身影忽然散开时，已经晚了！ 陈守蛮一伸手，像拎个孩子似的直接将其提了起来！ “救，救命！” 矮骡子慌了！ 他本想出手抵抗，可陈守蛮压根不给他机会，反手就把他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轰”的一声后，矮骡子整个晕了！ “杀人了！” “跑啊！” ...... 果不其然，吃瓜都是有个限度的。 尤其是在不牵扯自身利益的前提下， 谁又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为一个陌生人冒险呢？ 况且陈守蛮刚刚还自曝身份。 另一边，老板娘丁洋不再装可怜委屈了转身就跑！ 然而刚刚还是她“护身符”的人群立场掉转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早餐铺这老板娘有问题啊！ 区区一个女人，应该没啥危险性，不如挡一挡，好继续吃瓜。 于是乎，才跑出两步就因为人群阻挡而不得不停下脚步的老板娘，终究还是被陈守蛮追上了！ “八嘎！” 从陈守蛮的神情中，丁洋，不，大野洋子终于不装了！ “死！”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是可怜巴巴的女人，怎么突然就变个样子，而且还从裙子里掏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来！ 第24章 穷思变，王侯将相宁有种 杀上倭寇老巢，贾阳不想？ 他当然想。 可别说百户，即便是千户官，没有上峰命令，也不可随意调动五十人以上，否则就是谋反！ 有民夫来，开始收敛平玉村里那些尸体。 像这种被倭寇屠杀一空的村子，最近几年朝廷的惯例，是一把火烧掉，连带着尸体一起。 大火带来的高温，可以焚化尸骸，消灭可能的疫病，还能......掩盖朝廷的无能。 耻辱被烧成白地，便会渐渐忘却，加上封口令，用不了几年事情就会淡化，最终跟那些骨灰一样，融合消失在历史腐败的土壤里。 像贾阳这些人，即便心中有所不甘，思维的惯性也会让他们逐渐接受，直到麻木。 就像窦勇时常对家里两个孩子说的那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当兵只是混口饭吃，出生在军户家就别抱怨，想想那些死于刀光剑影下的人，不是已经够幸运了么！ 青春为什么宝贵？ 不就是因为青春年少的生气， 能够冲散名为“圆滑”的暮气， 于青冥之天上寻找自己人生的方向么？ 每一条最终翱翔于九天的真龙， 又有谁不是在青春年华里就已经冲破世俗， 锁定毕生努力的方向？ 窦伟就是例子。 严格遵循长辈的脚步，最终很难超脱长辈的桎梏。 窦勇终其一生也只做到小旗官， 若窦伟连思想都严格跟着窦勇走， 那小旗官大概就是他人生的天花板了。 幸好最后窦伟选择了跟着陈守蛮。 多少还是有眼光的。 至少他到现在都看不出陈守蛮的极限在哪里，但他知道跟着陈守蛮这样的人，自己人生的上限才会水涨船高。 胡威并没有为难窦伟。 既然曾昊强死于关押中“突发恶疾”，那就不该牵连任何人。 回到家中后，窦伟就开始收拾东西。 可把他娘给吓到了，再三追问是怎么回事。 窦伟跪下来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杀曾昊强之前陈守蛮便说了，那是投名状。 事成之后，他便是陈守蛮的亲兵，或者叫家兵。 将来陈守蛮步步高升，他便有机会脱离军籍。 到时候如果他愿意，也能让窦勇一家人脱离军籍，哪怕就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户，那也比祖祖辈辈都是军户强！ 窦伟的老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军户女子，她不懂大道理。 她只知道儿子要走了，自己又留不住，便从枕头下摸出来几十个铜子儿。 “儿啊，这些钱你带上，将来......若是吃不饱饭了，记得回来，娘给你做饭吃。” “娘！” 泪水滑落，窦伟紧紧抱了抱老娘的双腿，却没有接那一把铜子儿。 “陈大人说了，只要踏踏实实跟着他，保我一家人大富大贵，娘你养好身子，等我，等我发达的那天！” 就如同吉村启太攻打营户那天，窦伟其实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 面对倭寇他不怕死，是因为他知道怕死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干死倭寇自己才能活下来。 选择跟着陈守蛮，他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仅仅只是想要摆脱军户的命运，能让父母和弟弟将来的顿顿吃饱，不挨饿挨冻...... 只要陈守蛮能做到，这条命卖给他就是了。 窦伟拎着个小包袱来到陈家，看到方妙筠就跪下磕头，喊嫂夫人。 “这不是小伟吗，你这是......”方妙筠有些惊讶。 等听窦伟说完前因后果，方妙筠这才请窦伟进来，让他在院子里等陈守蛮。 毕竟窦伟都十八岁了，总要避嫌。 谁也没想到陈守蛮回来时，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嫂嫂，方大人那天不是说让我们搬去府城里么，我看今天时间就挺合适的......” “啊，这个......”方妙筠其实是不想的。 但看陈守蛮这么坚持，便同意他去找方玉琳，说房子过户的事情。 等到方玉琳过来一番商议后，陈守蛮让窦伟跟方玉琳安排的人一起去府城，先找官府办理手续，然后把房子拾掇出来，他跟方妙筠过两天出发。 两人也正好抓紧时间收拾下，把该带上的都带上。 闲下来时，陈守蛮摸出大岛正直画的地图。 他没有给贾阳。 因为给了也没啥卵用，朝廷就没有出海剿灭倭寇的想法。 上面那些人压根就看不到沿海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切肤之痛又何来身同感受？ 对朝廷了解得越深，陈守蛮就越觉得失望。 果然，所谓“明君”、“盛世”，不过是那些写史书的文官们粉饰过的假象。 文过饰非，那些读书人最擅长的莫过于此。 想要解决倭寇，让沿海老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还得靠自己才行。 “实在不行，你就揭竿而起......你们华夏人不是最擅长做这种事情？什么宁有种乎......” 意识海里，贝克特又开始喋喋不休。 没想到这家伙对华夏网友的了解是生动而深刻。 此时陈守蛮仍旧没意识到，他见到的“贝克特”并不是实验室里那个。 这个贝克特，是意识碎片导致陈守蛮意识分裂后所形成的。 理论上来说，他知道的，“贝克特”同样知道。 “造反可不容易......” 陈守蛮又不是那种愣头青。 古代为什么容易“揭竿而起”，源头还是因为吃不饱饭的人太多。 夏朝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就目前来说，真正会饿死人的时候还是极少的。 不到全家生死关头，纯朴的老百姓很难会拿出一家老小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明天。 “只能说你们的文化很成功。”贝克特摇头道，“上千年的教化，已经让那些百姓成了最温顺的绵羊，哪怕是最劣质的干草茎，只要能吊着命，他们就不会选择冲破围栏......” “你比喻的很好，以后还是不要比喻了。” 陈守蛮不想跟贝克特在这个问题上讨论的太深。 那些“文化”固然有问题，但也实实在在延续了一两千年，而且在必要的时候发挥出巨大的凝聚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穷则独善其身，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你还拽上了......”陈守蛮笑道，“不是不做，时候未到。” 大夏这个世界，跟原本时空里那个世界有诸多不同。 不管大夏有多么像明朝，但终究不是明朝。 武道的存在，就是造反最大的阻碍。 陈家能够有一本修炼秘籍已经非常不得了了，这还是陈大纲当过百户官。 窦勇家就没有，更不用说那些祖辈都是平民百姓的家庭。 就像原来那个时空里，上层依靠知识来固化阶层，那么这个大夏至少有一半是依靠“武道”来进行阶层固化。 底层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武道，即便陈守蛮将其组织成军，实际战斗力又能有多强？ 正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才将复合弓和复合弩给做了出来。 通过大岛正直这位好心的剑客，陈守蛮验证了复合弩的威力。 事实证明，“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在这个世界仍旧是真理，只是“菜刀”的档次需要努力拔高些。 复合弩在陈守蛮手里可以杀死强武者，放在普通人手里同样能做到。 至于说真武者，普通人拿着复合弩也杀不死，出其不意的前提下或许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但基本上不可能有射第二箭的机会。 不过即便是真武者，面对十张以上的复合弩，那就绝无生还之理。 说到底还是量变引起质变。 但战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数据对比，否则华夏当年那些先辈们，又是如何获得一场又一场胜利的？ 更何况打天下和治理天下根本就是两回事，看看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就知道。 陈守蛮自认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更没有培养出一批人帮自己治理天下的本事。 揭竿而起易，久而弥坚难啊。 若是没有个万全之策，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你也不用这么纠结。” 意识里，贝克特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大概就是告诉陈守蛮，治理国家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关键在于“开民智”，只要让天下人都知书达理，自然会有治理国家的人才涌现。 更何况陈守蛮又不是为了当皇帝，完全可以先从一个小地盘开始，从最基础的科学技术、社会文明开始发展，让老百姓们在实践中摸索，逐步培养出治理型人才，再通过这些人才的言传身教，形成人才梯次，最终...... 陈守蛮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贝克特“聊”了个通宵，看到窗户纸上透进来的光，才知道天亮了。 “都忘记练功了，浪费光阴啊。” 陈守蛮打了个哈欠。 原本他打算吃过早餐就去睡个回笼觉，反正贾阳那边也不会真点他的卯，结果刚放下碗，就听到了窦伟的声音。 府城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 不得不说，锦衣军的名头是真好使，过户手续办理得丝滑无比，节约了大量时间。 窦伟甚至还找人把院子重新打扫了一遍，嗯，方玉琳那个手下出的钱。 “干得漂亮啊！”陈守蛮拍了拍窦伟的肩膀。“别人的钱不用白不用，自家的钱能不用就不用。” “是，大人。”窦伟顶着两个黑眼圈，强提着精神头，“大人，今天搬家吗？我......” “你先回去睡觉！”陈守蛮不容置疑地下令！ 他又不是黑心资本家，不能把人往死里用，得细水长流。 “不用，大人，我不累！” 刚刚入职的新牛马，往往都会有用不完的劲儿。 实在是劝不住，陈守蛮也就随意了。 反正年轻，一两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陈守蛮三人就忙着搬家。 按陈守蛮的想法，这里的东西也不搬完，毕竟他现在还有个小旗官的身份，不可能天天都回靖海府城里去住。 加之很多旧物件也没必要再搬去新房子，所以三个人加上一辆从卫所借来的牛车，跑一趟就过了。 陈守蛮还是第一次进城。 老远就能看见的高大城墙，数丈宽的护城河，吊桥...... 如果说后世的城市，是用教育、医疗和工作岗位来吸引周围人群进入，那么如今的城市就必须要加上一个十分重要的吸引点：安全！ 无论是城墙、护城河这些硬件设施，还是守卫、驻军这些“软件”设施，无一不是城市安全属性的保证。 尤其是在经常受到倭寇袭扰的东部沿海，住进像靖海府这样的城池里，基本上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说城里生活费用高，没有足够的权势地位财富，生活条件会相对恶劣等等缺点，在安全面前都不值一提。 进了城，密密麻麻的屋舍、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让陈守蛮忽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可是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啊，这么多人挤在一座城池里，每天得消耗多少物资，仅仅依靠人力和畜力是如何完成物资进出的？ “走这边。” 城门口的守卫并没有为难看起来有些“破落”的陈守蛮三人，主要还是看在从百户那块腰牌的面子上。 窦伟的记性不错，一路拖着牛车直奔新家。 “到了，大人，嫂夫人。” 还算干净通畅的巷子尽头，红瓦白地的围墙，三步台阶，朱漆大门。 两个灯笼应该是昨日买来挂上去的，大大的“陈”字，是方妙筠的要求。 窦伟去敲门后，很快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丈以及一个十多岁的布衣丫鬟打开中门。 两人是爷孙关系，爷爷钟大石，孙女儿叫钟铃铛。 钟铃铛的父母都死在倭寇手中，家里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小，为了能顿顿吃上饭，不得已卖身为奴。 人是方玉琳安排买下来的，不然这么大个宅子，方妙筠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 “恭迎大少爷，夫人回府。” 钟大石跟钟铃铛快步下了台阶向陈守蛮和方妙筠见礼，同时眼底也闪过一丝疑虑：这主人家看起来是不是太过于朴素了，穿得跟他们差不多嘛！ 如果不是窦伟在旁，钟家爷孙肯定会以为是冒充的。 “铃铛，跟你窦伟哥一起把牛车从后门牵进去，少爷，夫人，请随老头子走正门。” 进屋后，经过钟大石一番介绍，陈守蛮才知道，方玉琳口中普普通通的宅子，究竟是多么的普通！ 第23章 令人愁，污名血书倭贼留 黑影的速度很快，林中穿梭像是只黑猴子。 从一些特殊的动作细节来看， 大概率是倭寇。 可大部队不是已经走了么，这家伙为什么还留在那里？ 眼前豁然一亮，陈守蛮这才发现，黑影竟然带着他在密林里兜了个大圈子，又绕到了海边上。 只是从距离来讲，离平玉村已经很远了。 也不知道贾阳他们能不能追上来。 陈守蛮将复合弩拿在手中，虽然他已经扣弦搭箭，但对方显得并不紧张。 “等一下，那个村子，不是我们干的。” 倭语夹杂着大夏语，如果陈守蛮听不懂倭语，估计也无法理解这人的意思。 “先把你的面罩摘下来，老子不喜欢跟藏头露尾的东西说话！” 确定是倭寇，陈守蛮就没打算放过。 “你竟然会说我们的话，难道你是......”那倭寇一面摘下面罩，一面惊讶道。 “没错！ 甭管被误以为是什么，陈守蛮都赶紧应下。 加快谈话节奏可以让对方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更多的信息，这是一种技巧。 “果然.....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是吉村启太他们那群人做的，他们过界了！” “这个村子，是我们大岛家族的。” “大岛家族？我好像听说过，你叫什么名字？”陈守蛮问道。 “大岛正直，大岛家族第五剑客！” 剑客？ 强武者境界？ 或许比起贾百户更强一些，至少陈守蛮的感觉是如此。 “第五剑客”这个名头听起来确实有些迷惑性，但不能只看“第五”就以为大岛正直的武力值在他们那群倭寇中能排到前五。 毕竟他说的是第五剑客，说不定还有个剑豪的排位呢？ 好在对付强武者，陈守蛮还是有点把握的，尤其是在对方不清楚复合弩威力的前提下。 “很好。你可以叫我谷口悠三郎，我们谷口家最近正在跟吉村家开战！” 倭国所谓的“战争”，绝大部分都可以理解为村子之间的械斗。 也就只有那种弱国少民，才会将这种规模的“战争”写进历史书里，还美其名曰“战争史”。 大岛正直皱着眉想了很久，依然没有谷口家族的印象。 好在岛国“很大”，家族多如牛毛，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这样说起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那我先走了。” 看得出，大岛正直是真觉得这样做一点毛病都没有。 把陈守蛮弄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等一下，等一下。” “你既然跟踪吉村家族的人，那么他们落脚的地方，你知道吗？” “咦，你不知道吗？”大岛正直停下来，脸色渐渐转为......鄙视。 没错，他就是在鄙视陈守蛮。 在他看来，谷口家族也太差劲了吧，连吉村那伙人的老巢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怎么跟人家斗啊？ 每一支倭寇势力，都会在大夏沿海的岛屿上建立自己的老巢，在倭寇之间不算什么秘密。若是连这都不知道，只能说明实力太差，都没能达到最基本的认可。 想到这，大岛正直忽然觉得没必要继续跟陈守蛮聊下去了，这样弱小的家族毫无价值可言。 “如果你们不知道的话，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们。这是为了你们好，知道吗？” “大岛正直，我劝你还是说出来吧，不然......” 陈守蛮抬起复合弩，对准了大岛正直。 “八嘎！” “你什么意思？” “用这种东西来侮辱一个剑客？” “我可是大岛家族第五剑客，悠三郎，你要是还有点武士精神，就拔出你的......你为什么用夏国人的刀？” 果然，大岛正直的脑子是不怎么好使，现在才发现问题。 为了避免意外，陈守蛮也懒得废话，直接扣动了扳机！ “嘣！” 弩矢一闪而逝， 即便大岛正直有远超常人的视力， 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缕残影！ 怎么可能这么快...... 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么个念头，左大腿就传来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大岛正直不由地退后了两步，才勉强没有摔倒。 此时，弩矢穿透肌肉，扎进骨骼的巨疼才传入大岛正直的脑海！ 痛呼声中，大岛正直终于无法保持平衡，单膝跪下。 “悠三郎，你恩将仇报！” “哦？”陈守蛮好整以暇地给复合弩上弦，扣箭，最后瞄准大岛正直，“说出吉村家族和你们大岛家族的位置，我就放走！” 或许是因为疼痛，大岛正直此时脑子竟然灵光起来。 “等等，你不是......我差点被你骗了！你是大夏人，大夏军人对不对？” “不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也不是每个倭寇都知道其他势力老巢所在。 都出来当海盗了，谁还愿意操心别人怎样，只要自己跟的老大能带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想要女人的时候能有个女人弄弄，不就够了么？ 大岛正直知道，那是因为他是“第五剑客”，是团伙中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 若是每个小喽啰都知道的话，那大夏早就该摸清楚了——或许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去围剿，但清扫掉一部分还是有可能的。 而事实是陈守蛮记忆中，靖海卫就从来没有出海围剿过倭寇的老巢。 要么就是没有确切的位置信息， 要么就是没有胆量或实力。 “这一箭，我要射你的脑袋。”陈守蛮缓缓走近，复合弩抬起，对准大岛正直的眼珠子。 大岛正直不想坐以待毙，他抖了抖左腿，试图恢复点力量。 可弩矢实在是扎的太深了，箭镞深达骨髓，别说动弹，肌肉稍微用劲带来的移动，就会带来巨疼，令大岛正直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量瞬间消散。 “该死，怎么会这样......”大岛正直心中咒骂着，面对越来越近的陈守蛮，他只能放弃了他的武士道精神， “等等，我说，我现在就说......” 最后，陈守蛮是让大岛正直画下来的。 用他自己的衣服和血。 虽然有些简陋，不过大致能看出几股倭寇势力所在的岛屿位置，他能记得的也就只有这么几家。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大岛正直摁住伤口上方，开口问道。 “嗯，你走吧。” 陈守蛮指了指远方，甚至还主动退后了三步。 就这三步，却让大岛正直脸上露出了强烈不甘！ 他脑子虽然不那么好用，但并不是真傻。 在确定陈守蛮是大夏人之后，他就知道今天只能活一个，不是陈守蛮就是他。 左腿的伤虽然严重，但还没有到完全不能反击的程度。 大岛正直原本打算先通过配合来麻痹陈守蛮，最后关头哄骗陈守蛮靠近，他再暴起杀人！ 腿脚不方便追击敌人，就让敌人自己靠过来，大岛正直还是有点脑子的。 只可惜陈守蛮从一开始就没放松过警惕，也没有想过要让大岛正直活着离开！ 至于说杀人的方式，陈守蛮从不觉得需要什么仪式感，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省力怎么来。 如果真要公平决斗，他肯定也能解决大岛正直，但搞不好会受伤，至少也会消耗很多力气。 而用复合弩，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通过大岛正直，也验证了近距离复合弩对修炼武道之人的杀伤力。 至少在有心算无心的前提下，强武者境界是躲不开的。 真武者不好说。 应该有一定概率能避开，甚至是格挡。 陈守蛮见过蒋然出手，极限状态下应该不会比弩矢慢多少。 够了。 真武者又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都能碰到。 靖海卫满打满算五千人，蒋然这种武道境界的，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个。 这还是武道修炼者众多的边防卫所。 “嘣！” 弦响。 已经全神戒备的大岛正直也仅仅只是避开了四分之一个身位，最终弩矢还是穿透了他的胸膛。 没有正中心脏，但锋利的箭簇在从肋骨缝隙中穿过时，依旧将右肺划的稀烂，前胸后背两个伤口里噗噗地冒血。 大岛正直一张嘴，鲜血就涌了出来，以至于将他想要说的话，变成了一连串的血泡。 看得出他很不甘。 不过陈守蛮无动于衷，他安静地等待大岛正直咽气。 猛烈的头疼如期而至，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陈守蛮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狼狈。 黄豆大小的汗水沿着皮肤淌下，很快就把他变成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大岛正直是货真价实的剑客，强武者境界。或许是因为被陈守蛮偷袭而死，带给陈守蛮的意识冲击不仅猛烈，而且竟然让陈守蛮看到了三个清晰的画面。 一个应该大岛正直小时候，在种满樱花树的山坡上练武。 通过大岛正直的视角，可以看到周围还有很多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 第二个画面，大岛正直应该是站在已经驶出港口的船上，眺望岸边山头上的一处村落，正在熊熊燃烧的村落。从那些建筑物的样式来看，应该还是在倭国本土。 最后一个画面，是个女人。 身穿倭国传统装束，妆容淡雅，年轻，五官精致且带着一股子英气。 关键是这个画面里陈守蛮竟然听到了声音，那女人分明是在表扬和鼓励大岛正直。而大岛正直则是一口一个家主的称呼那女人。 大岛家族的家主，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倒是有些稀罕了。 倭国人在“继承”方面确实比夏国人更古板些，但即便是命中注定要成为接班人的，同样不能拒绝来自下位者的挑战。 不论男女。 所以但凡是倭国的武装势力，领袖理论上就应该是势力中武道境界或者是实际战斗力最强者——至少是之一。 否则就算是有人支持，也很难坐稳首领的位置。 如此年轻的女人，就能让整个大岛家族臣服，那至少得是个剑豪啊。 “陈守蛮！” “陈小旗！” ...... 贾阳终于带着人找过来了。 “百户大人，这边......” 双方汇合，陈守蛮一面感受着意识能对身体的冲刷，一面跟贾阳说话。 “其实这家伙不说，我们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贾阳的脸色有些难看。 平玉村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倭寇专门留下的字迹。 “什么......冲我来的？” 听完贾阳的讲述，陈守蛮感觉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同时又有种强烈的内疚！ 昌山村攻防战，吉村启太攻打百户所营户，因为陈守蛮的突然出现，功亏一篑不说，大船损失了六七艘，人手也折损不少。 尤其是后来知道昌山村那边也是因为陈守蛮落败，吉村启太对陈守蛮的恨意，倾尽东海之水都洗刷不尽！ 通过夏军内线知道陈守蛮升官后，吉村启太终于克制不住恨意，决定通过残忍的屠村行径，来给陈守蛮泼上脏水！ 你不是英雄么，那就让夏国朝廷看看，因为你这个英雄，要死多少平民百姓！ 在平玉村宗祠里吉村启太甚至明目张胆地要求靖海卫把陈守蛮交出来，否则三天后他们将会继续屠杀第二个村落！ “这群矮骡子，真该死！”贾阳拍了拍陈守蛮肩膀，低声道：“不要担心，咱们不会接受那些威胁......” “百户大人......” 若陈守蛮只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是可以接受贾阳的劝解。可上一世的人生经历，让他无法接受平民百姓因他而死，尤其是被倭寇如此残忍的屠杀！ “咱们就不能主动一次，去海上清剿吉村家族的老巢？”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夏国东部几千里的海岸线，如果只是被动防御，多少兵马都不够！ 只有主动出击，将倭人杀哭，杀疼，甚至是杀光，才能一劳永逸！ “不是不想......”面对陈守蛮的质问，贾阳长长叹息。 曾经夏国也有过震慑四海的水军，据说那时候百丈大舰都有数十艘，威加海内四夷臣服...... 可现在的夏国，连一支真正能出海打仗的水军都没有！ 大海可不是陆地， 普通士兵到了海上别说战斗，恐怕连站稳都难。 “大海茫茫，我们这些人即便有船，出了海不过是无头苍蝇，或许一场大风大雨就能将我们彻底葬送，朝廷是不会同意的。”贾阳叹息道。 “大人，是不是只要能在海上辨别方向，就可以出海了？”陈守蛮不死心地问道。 第22章 五品官，想杀我他就该死 “噗！” 因为来之前打的鸡血，窦伟此时脑子里除了陈守蛮说的那些话之外，完全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何况胡威是锦衣军的将领，像窦伟这样的白身，可能一辈子都跟胡威扯不上关系。所以胡威的命令对窦伟来说压根没用！ 箭矢穿过栅栏，带着轻微的呼啸。 “挂”在墙壁上的曾昊强看到袭来的箭矢，眼角都迸裂了！ 他想要躲开，然而收紧的锁链让他无法动弹！他竭力挣扎，“咣”地响了......半声！ 吹箭太快，曾昊强甚至都没完成一个完整的挣扎，便感觉颈侧一麻...... “完了。” 麻痹感迅速扩大，身为武者，军人，曾昊强无比清楚这代表什么。 毒！ 只有极为猛烈的毒药，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曾昊强想不通，陈守蛮怎么敢的？ 当着锦衣军副千户的面杀他，这是什么胆量，谁给他的胆量？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曾昊强就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他努力睁大眼睛，最后也只看到有人打开了牢门进来...... “陈守蛮！” 胡威此时是真的怒了！ 大胆！ 太大胆了！ 你是方大人的关系户，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曾昊强是实打实的副千户，从五品的朝廷命官，锦衣军都需要皇上的手谕，才能将其处死。 你特么倒好，让一个白身用毒箭弄死了！ 想让那个白身填命？ 刺杀朝廷命官可不是以命抵命就够了，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这白身好像是贾阳麾下那个小旗官的儿子，弄不好贾阳还要吃上挂落...... 陈守蛮却是不急不恼，跟着走到曾昊强面前，甚至还伸手...... “你还要干啥？真当我不抓你？” “大人，我只是检查一下他还有没有救.....嗯，死透了。”陈守蛮顺手摘下颈部发根处的吹箭。 箭尖很细，留在曾昊强身上的针孔也是极小，周围的皮肤也没有任何异常，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伤口。 这种毒素不会与银针反应，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仵作，最后也只能认定曾昊强是死于突发恶疾...... 神经性毒素的致死机理就是心肌紊乱，骤停，最后大脑缺血，死亡。 面对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胡威的情绪也逐渐趋于稳定。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开始盘算。 曾昊强的情况早已经上报给了方玉琳。 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曾昊强即便没有跟岳咏怀沆瀣一气、私通倭人，但跟南方一些家族暗通款曲，有泄露军机的行为，下一步大概就是组织人手进行深挖，一旦掌握铁证，那么等待曾昊强的就是查抄流放，甚至砍头。 锦衣军也不能随便杀人，尤其是曾昊强这样的五品将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胡威挺高兴的原因。 先把曾昊强抓进来，再慢慢审。 关键是目前锦衣军或者说皇上并没有收拾曾昊强背后那位的打算，那人现在还不能动。 现在曾昊强死了，还要什么口供，要什么证据？还有个替罪羊，即便曾昊强背后那位要找麻烦，也跟锦衣军无关。 胡威开始盘算，如何把陈守蛮从里面摘出来。 “胡大人，曾大人突发恶疾，不信你找仵作剖开他的胸膛看看，是心脏出了问题，唯一死因。” “嗯？” 唯一死因？ 胡威愣了愣，开什么玩笑，老子亲眼看到...... 不对，陈守蛮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莽夫，既然他这样说...... “来人，请大夫！快！” 胡威如此下令， 陈守蛮顿时松了口气。 杀曾昊强固然是为自己出气， 但同时也是赌。 赌方家在锦衣军中的地位，赌方妙筠在方家人心中的重要性。 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输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将功抵过。 除了狼筅、复合弓，现在他手里还有复合弩，还有这种毒素。 锦衣军不感兴趣，方家人也会感兴趣的。 不是陈守蛮毫无理由地胡乱猜测， 这是人性。 方家之前蒙受了那么大的冤屈，都被犁庭扫穴了。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落井下石，连大小姐都成了乞儿，还嫁给了破落军户...... 要说方家人心中没点怨气，陈守蛮是不信的。 理智这玩意儿不是人人都有。 甭管今上能不能给方家洗刷冤屈，平复启用，对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方家上下不可能就既往不咎了。 就说方妙筠的那个侄女儿，胡威的顶头上司方玉琳，在陈守蛮看来就是个狠辣角色。 能在锦衣军中担任实权千户，会是省油的灯？ 锦衣军也好，方家也罢，甚至当今圣上，恐怕都有想杀而不能明着杀的人。 果不其然，下午一身平民装扮，纱巾蒙面的方玉琳就直接找到家里来了。 “姑妈，我是来找陈守蛮的。” “找守蛮？”方妙筠有些惊讶。 她随后脸色沉下来，大声道：“守蛮，你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嫂嫂，冤枉啊，我......”陈守蛮上下打量了方玉琳一番。果真是跟嫂嫂长的极为相似，只是年轻了些。 “......见过千户大人。” “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方玉琳摆摆手，拉着方妙筠一起坐下，“姑姑，你跟他说说，我想要他......” “啊？”方妙筠吓了一跳，直到方玉琳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她才知道自己过于敏感了，脸蛋儿不由得有些发烫。 “守蛮，玉琳说的那个毒药......” “没问题。”陈守蛮转身进屋，不一会便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摆上桌。 “这个可没有功劳。”当着方妙筠，方玉琳不想说谎。 “没事。”陈守蛮笑道，“就当是我孝敬嫂嫂的。” “关我什么事？”方妙筠一脸茫然。 反倒是方玉琳秒懂，点头道，“多杀点倭寇，夏奸也行，我给你请功。” 将瓷瓶收好后方玉琳又问起这毒药的制备，陈守蛮都咬死不说。送成品没问题，技术不行。 方玉琳想让方妙筠出面，结果被方妙筠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无奈之下方玉琳只得另做打算。 姑侄俩聊起了家常。 方玉琳想让方妙筠搬家，营户的条件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差了。 不过她不跟方妙筠说，却是指摘陈守蛮： “你都是锦衣军从百户了，再住在这个地方，怕是不合适......” “我在靖海府有套院子，要不姑妈你们搬过去吧。” “我都已经习惯了......”方妙筠还想拒绝。 “由俭入奢易......就这样决定了，回头去办个手续，陈守蛮，院子改成姑妈的名字，你没意见吧？” 意见？ 开什么玩笑，陈守蛮巴不得！ 要是写他的名字，将来方妙筠回方家了，他怎么办？这么多年，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方妙筠也不是非要在营户里受穷，只是搬进靖海府城里居住，花销肯定会大幅度上涨，她又没什么收入，全靠陈守蛮——两人只是叔嫂关系，被陈守蛮养着，传出去好像不怎么好听。 方玉琳走后，方妙筠跟陈守蛮正商量此事，突然听到急促的锣声。 “嫂嫂，我该走了......” “小心点。” 方妙筠一面为陈守蛮整理衣甲，一面含泪叮嘱。军户人家的女人便是如此。 小时候担心父兄，嫁人后担心丈夫，再后面就是担心儿孙......尤其是边防卫所，很多上了年龄的女性为啥不少都有眼疾？ 那都是一次次，生生哭瞎的！ “陈小旗。” 校场。 贾阳看到陈守蛮进来，便将其招呼到身边。 “你的任命文书还没下来，不能给你安排人手，就先跟着我......” “不用。”陈守蛮摇头。“矮骡子又来了？” 贾阳点头。 如今卫所里都知道陈守蛮还有个锦衣军从百户的职务，不比贾阳低。 关键锦衣军在军中通常有“监军”之职，这也是贾阳没给陈守蛮分配手下的原因之一。 监军，就像后世的稽查，跟边军将士很难尿到一个壶里。之前蒋然知道后就跟贾阳说过，陈守蛮迟早会走，不用瞎忙碌。 当然，该保护还是要保护。 若是陈守蛮死的不明不白，锦衣军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正值多事之秋，蒋然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他的仕途。 “我当个游骑吧。”陈守蛮拍了拍背后的复合弩。 四十支普通弩矢，十根他亲手做的特殊弩矢，用来应对矮骡子足够了。 最终贾阳也没阻止，下令队伍开拔，目标平玉村方向。 平玉村，距离百户所七十里。 近海。 有渔民一百三十七户，计五百六十四口。 然而此时的平玉村， 视线所及的屋舍几乎都在燃烧，滚滚黑烟直冲天际； 屋外，横七竖八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 时不时会有一两声犬吠，那不是野狗，是村民们养的看家犬。 此时那些看家犬竟不敢踏入村子，或许是因就连它们都接受不了现场的惨烈！ 倭寇早已经撤退了。 不能怪卫所行动缓慢， 实在是消息传递的效率太低。 看着村子里的惨状，一些人不由得低下头，也有人破口大骂！ 该死的矮骡子，老天爷怎么不降下风浪，把你们的船只都打翻，让你们这些畜生去喂王八哟！ 类似的诅咒此起彼伏，却只是让陈守蛮皱眉。 如果诅咒有用的话，还要军队做啥？ “不进去看看？” “看什么看？没有活口了。”贾阳摇头叹气。 “难说”。 倭寇或许已经从海上撤退了，但万一呢？ 既然陈守蛮坚持，贾阳便不再阻止，谁让人家是锦衣军从百户呢？ 哪怕有陈大纲那层关系，如今贾阳也无法再用平常心看待陈守蛮了。 或许有些残酷，可这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关系。 毕竟贾阳认的是陈大纲，而不是陈守蛮。 空气中浮荡着浓郁的血腥味，连海风都吹不散。 每一步落脚都要看了又看， 稍不留神就可能踩进凝结的血潭，或者是残肢。 半具孩子的尸身，脸上凝固着惊惧和痛苦， 下半截陈守蛮也找不到，只能伸手为其阖上双眸。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保证......” 从村南走到村北，陈守蛮感觉眼前、脑海里都是一片红， 嗅觉也彻底麻木了，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只有内心深处那股怒火， 不断升腾，压抑，最终像是百炼的钢， 渐渐变得锋利，迫不及待地想要斩断什么。 就连意识海里的贝克特，此时都一脸的惊讶以及同情。 虽然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用活人做实验——那好歹也是有目的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华夏人永远不会原谅倭国人了......”贝克特沉声道：“他们这是在用你们的人命取乐啊！” “贝克特，你们实验室里难道就没有基因药剂之类的专家？” “我需要那种能够让一个种族彻底消失的基因药剂！” 贝克特遗憾地摇头，“陈，虽然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事实上这种药剂要么直接杀死所有人类，要么就不存在......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并不存在这种药剂，所谓的基因战争，距离我们的科技水平还很远很远。” “看样子......”陈守蛮正想说什么，忽然心中一动，抽出一根弩矢扣上弦，抬手便射了出去！ 瞄准？ 不存在的！ 真正的行家从来都不靠眼睛，而是靠直觉！ 就像此时，陈守蛮并没有看到什么， 是直觉告诉他，那个方向的树丛后面，有人！ 躲躲藏藏、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弩矢带着呼啸扎入树丛， 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有人！” “快，围上去！” ...... 不远处的贾阳反应不慢，但陈守蛮更快。 扣动扳机后他就已经冲了出去，同时拔刀！ 树丛后，弩矢没入树干半尺多深！ 不远的地方，一条黑色的背影正在飞快地逃窜。 此时的陈守蛮压根没有多做考虑便拔足狂奔。 两人的速度极快，加之周围都是密林， 以至于贾阳带着人赶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踪影。 树影飞快地倒退着， 陈守蛮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黑影，拼命追赶。 他不知道贾阳能不能追上来， 只知道绝不能让前面那个家伙跑了！ 抓住他，或许就能问出点东西来。 第21章 投名状，人活着要有方向 米梓豪本想打个圆场。 让周围的人觉得他看好陈守蛮， 甚至宁愿得罪副千户，都要为陈守蛮站台。 可惜陈守蛮只是保持憨笑，非但不接米梓豪话茬，还试图绕过两人，继续往卫所里走。 米梓豪暗骂陈守蛮不识好歹，曾昊强却觉得丢了面子，怒喝一声，从背后向陈守蛮出手。 拳头带着烈风呼啸，惊呼声四起！ “砰” 陈守蛮身影向前窜出一丈有余，脸色转白，喷出口鲜血来！ 曾昊强收回右拳，眼底怒火反而更盛。 刚刚那一拳，被陈守蛮反撩腰刀，挡住了，未竟全功。 巨大的力道应该还是伤了陈守蛮的脏腑，但曾昊强却觉得很是丢脸。 “小兔崽子！”他虚握几下右手，最后竟直接把绣春刀拔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的偷袭还能用“一时气愤”解释， 那现在，曾昊强摆明就是要陈守蛮的命！ 米梓豪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不过转瞬就被他一贯的“和善”遮盖。 面对杀气蒸腾的曾昊强，陈守蛮扔下变形的腰刀，挺起了胸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没了往常的憨笑。眼神里没有仇恨，却平淡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还瞪是吧？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尊卑！” “今天就让本千户教教你，什么叫做上下有别！” 之所以说这些废话，不是曾昊强在给自己找理由，他在等米梓豪。 米梓豪此时站出来打圆场，他就能借机下台阶。 毕竟在众目睽睽下砍倒陈守蛮，回头蒋然就能借此参他一本， 甚至摘了他的官帽子！ 可米梓豪就盼着他出手宰掉陈守蛮，岂会多事？ 早已经跟哑巴鹌鹑似的硬生生挤进围观人群中， 就差把脑袋一起藏起来了。 陈守蛮擦去嘴角血迹，右手抬起冲着曾昊强勾了勾， 仿佛在说：你来呀！ 那轻蔑的眼神，挑衅的举动，刺激的曾昊强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陈守蛮越是这般，曾昊强心中就越是迷惑。 这小子仗势什么，他背后有人？ 陈大纲当过百户，跟贾阳那些人关系好，曾昊强知道。 可那些陈年老关系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 还是说这傻小子就单纯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别说本官不给你机会，跪下道歉，本官就饶过你！” 曾昊强眼珠子转的几转，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锦衣军还没结案，这个时候闹出点事情，不就是白白给胡威送功劳么？ 曾昊强觉得自己已经够谨慎的了，没想到胡威竟真的来了。 “曾昊强！” 听到胡威声音，陈守蛮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胡威一看，连忙示意两个锦衣军去将陈守蛮抬起，送医。 他自己则直接冲上去跟曾昊强来了个脸贴脸： “曾副千户真是好大的官威！” “我......本官教训下属有什么问题？倒是胡大人，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哦？”胡威眉梢一挑，心中乐开了花。 其实他早就已经听到动静，在暗中观察。 曾昊强偷袭，陈守蛮吐血时，他差点就站出来了。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想看看陈守蛮的心性和机智， 这也是方玉琳交待的任务。 陈守蛮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强忍伤疼蓄势等待， 看似不够勇猛，却是站稳了自身立场。 这在胡威看来就是有勇有谋，有培养的价值，所以他才会站出来。 至于曾昊强的说辞，胡威只是哂笑： “你的下属？” “什么时候我锦衣军从百户，成了你的下属？” 此话一出，周遭议论声如潮水般响起。 “陈傻子是锦衣军？” “不应该啊，还是个从百户？” “天，陈家这是要发啊！” “姓曾的这次怕是踢到铁板咯，好玩......” 胡威也不阻止那些人的议论，接着道： “背后偷袭锦衣军从百户，曾昊强，你的事，大了！” “抓起来！” 胡威一声大喝，两个亲兵就上去拿人。 曾昊强还想挣扎，胡威两眼一瞪，上去就一巴掌！ “傻子！” 人群中的米梓豪不住摇头。 纯纯的二傻子啊，胡威都说陈守蛮是锦衣军从百户了，还反抗？ 这不是给胡威手里递刀么？ 老实点还能少吃点苦头，这下该老实了吧？ 别看大家都是副千户，胡威在年前已经达到真武者境界。 而曾昊强虽然很早就达到强武者境界， 但受限于天赋、功法等因素，十多年一直卡在真武者门槛外，不得寸进。 这些年因为心态不稳、自暴自弃，修为甚至还有些退步。 如今已四十出头，此生恐怕都无法突破强武者境界了。 胡威出手，曾昊强甚至来不及生出应对之法，巴掌就已经落在他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通俗点说就是给抽昏过去了。 “带走！” 曾昊强架走，围观人群便开始散去。 不过陈守蛮摇身一变， 成为锦衣军从百户的事情，却成为他们最核心的话题。 众所周知，锦衣军可不是那么好入的。 通常情况下只有三条路子。 “祖传锦衣军”；大多是御林军、禁卫军的嫡系后代。 而御林军、禁卫军本就要求根正苗红。 祖上不是开国元勋，就是跟皇室宗亲关系密切、荣辱与共的勋贵。 第二种则是“内部培养”。 锦衣军在全国各地“捡”回来的孤儿。 通常要求出身于军户、官员家庭，至少彻查三代，还必须再无一亲人在世，且年龄不得大于五岁。 通过层层筛选出来的就是“培养对象”，由锦衣军内部机构提供一切资源，按照需求和天赋进行培养，成年后通过考核者正式成为锦衣军。 第三种叫“选拔”。 根据需求选拔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才进入锦衣军，但要求同样必须是三代忠良。 所以陈守蛮突然成为锦衣军，而且还是官职不低的从百户...... 另一边，军中大夫在给昏迷不醒的陈守蛮评脉后摇了摇头。 “大夫，怎样？” “不会是......不行了吧？” 胡威的两个亲兵紧张地问道。 “我是想说......”那大夫捋着山羊胡子，忽地脸色一变，冲陈守蛮大吼： “还不快起来，老夫要扎你死穴了！” 原本“昏迷”的陈守蛮立马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来，哪里有半点受伤模样。 即便他此时仍旧“嘿嘿”憨笑，但两个亲兵看他的眼睛里，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 “啪。” 陈守蛮右手微微一抖，病床上便出现块腰牌，锦衣军从百户的腰牌。 不管是生气的老大夫还是感觉被戏弄而快要发怒的亲兵， 在看到腰牌的瞬间，就淡定了下来。 达到目的，陈守蛮不慌不忙地收好腰牌。 曾昊强那一拳绝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腰刀连着刀鞘都被打成了弓形。 该死！ 从军中大夫那儿出来，陈守蛮就直奔回家。 之前弄出来的毒药，都被他藏在家里。 众目睽睽之下弄死曾昊强，锦衣军从百户也不行。 但若是下毒...... 上一世他可是进行过专业培训的，赤手空拳在荒野中弄出致命毒药几乎是手到擒来，别说这里是物产丰富的海边，哪怕就是沙漠、荒漠环境都不是问题。 大海里有毒的生物简直不要太多，只要够细心，知识都全面，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能置人于死地的生物。 陈守蛮不仅找到了，做好了，甚至还专门做了几支特殊的弩矢。 这种擦破皮就能致命的毒箭，他都不敢随身携带。 要是万一弄到自己或者无辜的人，可没有挽回的余地。 回到房间打开床上的暗格， 除了五支尾部被刻意涂成红色弩矢外， 还有一根吹管以及三根铅笔芯粗细的吹箭。 同样用鲜艳的红色涂抹在尾部，提醒自己。 拿起一支凑近鼻子，便能嗅到有股淡淡的香味。 不能久闻，否则就会头晕目眩。 把吹箭放进箭筒，然后用布小心包好吹筒，陈守蛮转身出门。 “守蛮哥，刚刚我.....”窦伟站在院子门外，一脸自责。 他觉得这件事都怪他，陈守蛮还受了伤，而他现在连药石费都承担不起，这令他十分心虚。 “来。” 陈守蛮想了想，让窦伟进屋。 没有废话，陈守蛮直接把布包放在桌上， “吹筒箭玩过吧？这里面是一根毒箭头，你去卫所大牢里，射杀曾昊强。” “啊？”窦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吹筒箭，营户的男孩子哪有不会的。 可是...... 杀矮骡子窦伟没心理压力，甚至会觉得骄傲。 杀一个副千户，而且还是自己父亲上司的上司，窦伟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 “不是想跟我么？”陈守蛮此时也不着急，淡然道：“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其实是锦衣军的从百户，至于我为什么可以一下子成为锦衣军从百户......你觉得呢？” “你，你武功好......” 果然，底层军户家长大的孩子，就连思维都是如此的......单纯。 有能力就一定有位子？ 那怎么可能！ 金字塔形状的社会构成，越往上走位子就越少。 能力并不一定是通向上层的必备条件， 仅仅只是能坐稳更高位置的条件， 想要快速上升，古往今来就没有比“关系”更好使的了。 “没错。”陈守蛮点头，“他们觉得我武功天赋好，稍加培养就能突飞猛进，你也看到我杀那些矮骡子了，是不是很强？” “嗯！” 对于窦伟来说，武道修为几乎代表了一切。 父亲之所以混了一辈子仍旧是个小旗官，除了性格之外就是不够强，杀的矮骡子不够多，所以才上不去。 简单又纯朴的思维方式，跟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样。 毕竟普通人在培养下一代时，都会执着的告诉孩子们，世界是美好的，你所面对里的人里面大多数都是好人，你要好好跟他们相处。 但陈守蛮知道，这样教大的孩子踏入社会后，大概率会吃很多亏，甚至碰的头破血流，他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将来如果他有了儿子，肯定不会再这样教育。 “你想不想学更高的武功？想不想加入锦衣军？”陈守蛮又问道。 “想！”窦伟重重点头，眼神逐渐坚定。 “岳咏怀私通矮骡子，背叛朝廷，甘当夏奸！他是曾昊强的小舅子，你觉得曾昊强能清白吗？” 窦伟摇头。 “窦伟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毒杀曾昊强，为死去的军人、同胞们报仇！” “为皇上解忧！” “你该不该去做？” “该！” “那你敢不敢去做？” “敢！” “能不能做好？” “能！” ..... 随着陈守蛮的一问一答，窦伟渐渐亢奋起来，颈脖青筋暴露，面色胀红如火！ “拿好，出发！” “好！” 将布包揣入怀中，窦伟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单凭窦伟的身份别说见到曾昊强，可能连牢房都进不了。 更何况现在大概率是锦衣军在看守，还得陈守蛮这个从百户去才好使。 卫所大牢门口。 果然有四个锦衣军在站岗。 陈守蛮拿出腰牌，这才得以进入。 巧的是，胡威正隔着牢门，跟曾昊强说话。 他本是想从曾昊强嘴里问出些有价值的情报，就比如曾昊强每年都找哪些官员“上贡”，具体的数额是多少。 人情走动那些胡威懒得去管，他要抓大鱼。 没成想曾昊强嘴硬得很，半个时辰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你来做什么？” 看到陈守蛮，胡威有些疑惑。 “杀人。”陈守蛮不带半点掩饰地指了指牢房。 胡威差点气笑了， 杀人？ 杀一个锦衣军看守的囚犯？ 在他这个锦衣军从千户的眼皮子底下？ “他目前只是违规，还没有罪名，副千户的职务也还在.....你确定就这样杀了他？” “小子，我们锦衣军办事都没有这么粗暴！” 越说，胡威就越生气！ 然而陈守蛮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胡威。 “回去吧！” 胡威挥手，转过头都不想看陈守蛮，还说变聪明了，傻子变成二愣子么？ “动手！”陈守蛮下令。 窦伟立马转身掏出布包拿出吹筒，对准了牢房里的曾昊强！ 可怜有着强武者境界的曾昊强，此时四肢都被铁链紧拉直在墙上，动弹不得。 “住手！” 胡威一看，急了！ 第20章 父子交心，米梓豪暗算 陈守蛮很惊讶。 他对窦伟的印象并不深，毕竟以前他只是个傻子。 看窦伟，长着一张挺实诚的脸，却不想还有颗挺机灵的脑袋。 “跟我，可不容易。你是家中长子，照理说窦小旗的位置迟早是你的......你当上小旗，也能帮补你弟，只要你有良心，他也不至于过的太差。” “若是你没良心......我也不敢让你跟着。” 陈守蛮的话算是闭环了。 别说窦伟这种实诚娃，换个老油条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苦笑后，窦伟竟然向着陈守蛮跪了下去。 “守蛮哥，我知道自己笨，不会说话。但只要跟着你，我绝无二心！” 陈守蛮很想问窦伟，你说自己笨，确定不是在内涵哥？不对，哥年龄还没你大，你就这么贴上来，赌上一辈子了？ 如果你是确定的话，那哥只能说，你小子是有眼光的！ 收不收窦伟，其实并不是问题。 一个好汉三个帮，陈守蛮正愁手底下没人，做事情不方便。 小旗肯定是没收人权利的，就不知道从百户有没有这个资格。 “行，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他要没问题，明天一早你到我家来。” 看陈守蛮答应下来，窦伟高兴坏了，连忙要跟陈守蛮磕头。 这可不是没有自尊的表现。 都说天地君亲师，大夏虽然没这么总结，但像这样拜入别人门中，就等同再生父母，磕个头那是一点都不磕碜。 陈守蛮刚准备回家，就听到方妙筠的声音。 “嫂嫂！” “守蛮，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烧毁一半多的营户，方妙筠两眼发直，“咱们家......” “走水了，不过咱们家没事。” “那赶紧回去看看。” 其实方妙筠并不太担心房子，陈守蛮没事就好。 回到家，方妙筠先是去看了看陈大纲和陈守忠的灵牌，然后就是检查她藏起来的银子，一切无恙后顿时松了口大气。 即便现在她知道方家已经起复，而且每个人几乎都得到朝廷的重用，连当初还是个小鼻涕虫的侄女儿都当上了锦衣军千户，钱财肯定不缺，但方家是方家的，陈家，是陈家的。 “嫂嫂，那胡威.....”陈守蛮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事情......有点复杂。”方妙筠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给陈守蛮说了。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让陈守蛮好奇的是，方家当年究竟是犯了什么法，不仅薅夺了国公之位，抄家，灭族，甚至还直接被“屏蔽”了，朝堂民间一律不准提及方家，否则就要论罪。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方妙筠低声道：“当初要不是公爹在路边救了我，我也等不来如今天......”抹去眼角的泪痕，方妙筠望向陈守蛮，“所以小叔你放心，除非是你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陈家的。” 陈守蛮其实就没这么想过，听方妙筠这么一强调，他反而有了危机感。 那个方玉琳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想重新给方妙筠找一门婚事，那怎么行呢。 一想到方妙筠嫁给别的男人，陈守蛮就感觉心里不舒服的紧。 “你怎么还在怀疑？你喜欢，不，我看你是已经深深的爱上她了！”意识里，贝克特一脸姨母笑。 对于“贝克特”的存在，陈守蛮其实也反复思考过，最终觉得应该是他精神出问题了，“贝克特”就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具体表现。 上一世陈守蛮也接受过类似的培训。 如果一个人觉察到自己精神状态不正常时，千万不要紧张，越是抗拒反而越容易出大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然后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精神类疾病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不仅不会要命，反而会给人生带来更多的乐趣——这话不是陈守蛮说的，而是给他讲课的那位国宝级精神病专家说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以前陈守蛮没机会去体会，眼下既然遇上了，就试试——跟自己和解。 所以他会跟“贝克特”聊天，甚至是辩论。 “万一我只是把她当成母亲呢？哪个儿子愿意见到自己母亲出嫁？” “在我们西方国家，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们通常会祝福母亲和她的新婚男友。” “你妈漂亮吗？” “FK！信不信以后我都选最关键的时候吸收那些意识碎片？”贝克特红温了。 “是你开始的。”陈守蛮见好就收。 他短暂的发呆，引起了方妙筠的疑问，“小叔，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发......” “嫂嫂多虑了。”陈守蛮连忙将方妙筠举起的右手拉下来，没事发什么誓，应验了咋整？ 随后他赶紧转换话题，说起方玉琳。 “嫂嫂，咱侄女儿都是千户了，要不问问，我这个从百户什么时候能转正？” 方妙筠表情一僵，心想你们俩这是心有灵犀啊？不然你怎么就知道玉琳有这个打算？ 如果说之前给个从百户的职位是陈守蛮造出了复合弓，那么在看到方妙筠拿出来的手弩之后，即便不考虑那一层亲戚关系，陈守蛮在方玉琳心中都已经值得起一个百户了。 锦衣军百户跟普通军户不一样，只要被确定为有价值，就可以给千户以下的官职，但大多数都是仅仅只有官职，既没有相应的权力，也不会匹配相应的部属。 “那我招几个亲兵总是可以的吧？”陈守蛮又问道。 “应该没问题，下次见面我帮你说说。” 给陈守蛮走后门，方妙筠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谁不说自己孩子聪明懂事值的起呢？在方妙筠心中，陈守蛮就是亲儿子。 人类的感情通常都是这样，越是付出的多就越重视，越重视就越愿意付出，闭环了。 陈守蛮跟方妙筠闲聊的时候，窦家正在进行一场父子对话。 窦勇从未想过有一天大儿子竟然会如此有主见。 “你考虑好了，他现在还只是个小旗，甚至都还没有自己的手下，而且他脑子......” 在别人眼中，陈守蛮依旧是个傻子，顶多把“大”字去掉。 复合弓被下了封口令，还没有在营户里流传开。 而之前陈守蛮射杀那几个细作时，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被射伤射死的人身上，至少极少数人注意到陈守蛮用的复合弩。 除非是真正的内行，否则惊鸿一瞥也看不出复合弩跟普通弩之间的代差。 “爸，我已经考虑好了，你这个位置将来就留给弟弟吧，毕竟我是哥哥，让着他也是应该的。” 窦勇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公平呢。 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即便窦伟不这么说，他妈心里也是这样打算的。 大部分百姓家里，长子就注定是家中的老黄牛，吃苦还吃亏，流汗流血还流泪。 “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了。” “陈守蛮他爹当年也留下了不少人情，那陈守蛮只要按部就班，不出错，将来至少是个百户，应该能给你一个军籍。” “等将来你弟弟长大了，你们兄弟俩相互扶持，我也算是对的起窦家先祖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算是皆大欢喜。 第二天一早，窦伟就直奔陈家。 看到站在院子外的窦伟，方妙筠有些惊讶，这大清早的...... “窦伟见过嫂......子，嫂子，我，我是来找守蛮哥，不，是，陈小旗官的。” 在方妙筠的俏丽面前，窦伟显得有些腼腆。 “这样啊，那你等等。” 不一会儿陈守蛮就出来，领着窦伟往千户所走。 他不去找贾阳，是因为贾阳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所谓千金市马骨，陈守蛮也想借窦伟立个人设，收拢些手下。 至于说这些人是否好用，陈守蛮其实并不担心。 上一世他可是从基层干起，自己当过新兵，也带过新兵，部队为什么叫做“熔炉”？就是能“熔”其他地方不能“熔”的人。 为期一年的新兵训练后，都能炼出个人样来。 “陈守蛮？” 陈守蛮也没想到，竟然会碰见曾昊强。 “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看陈守蛮无动于衷，曾昊强顿时不满。 毕竟名义上岳咏怀是他小舅子， 家里的小妾被锦衣军带走后至今还没放回来，每每想起，曾昊强就想把陈守蛮一刀两断。 此时抓住了机会，他又岂会放过。 故意大声呵斥，其实就是想引出更多的人来围观，到时候即便是他出手惩戒陈守蛮，甚至借机撤了陈守蛮的小旗官，都能站住理。 “见过大人，陈小旗他不善言辞......”窦伟连忙站出来想要化解，殊不料曾昊强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抬手就抽了过去： “哪儿来的白身！” 如果窦伟不站出来为陈守蛮说话，曾昊强未必会为难窦伟。 他现在就是看主人打狗，如果陈守蛮忍不住，就更好不过了。 忍？ 陈守蛮自然是不会忍的！ 曾昊强出手的同时，陈守蛮也动了。 “啪！”的一声，两人拳掌相撞，陈守蛮脸色微变。 好大的力气！ 曾昊强的武功境界即便不如蒋然，也比贾阳要高上许多。 仅仅只是一次试探性的出手，就让陈守蛮整条右臂都麻木了起来，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受伤...... 虚惊一场的窦伟连忙大声道：“曾大人，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白身怎么了，白身就是让你随便打吗？” 他这么一嗓子，顿时引起围观者的窃窃私语。 曾昊强在中千户所的名声其实并不太好，其中有一部分坏名声，还是来自岳咏怀。 “怎么能这样？” “那小子说的没错，白身就该被打么？” “走！去找蒋千户去，是时候管管这个副千户了！” “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锦衣军之前都去抄家了，搞不好是隐藏的太深......” 明里暗里的议论声，让曾昊强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众目睽睽下他确实不好再对窦伟出手，只能将所有怒火都向陈守蛮发泄。 “陈守蛮，为何不对本官行礼？” “啊，我不知道啊。”陈守蛮憨憨地笑着。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脑子不好使，行礼这种规定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你一个正常人，还是上级，跟我计较这种事情，丢人的肯定是你啊。 曾昊强一看，也回过神来了，心中也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跟一个傻子较劲，将来有的是机会，暗中出手不就是了。 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今天要是不能收拾陈守蛮，将来就会成为卫所里的笑话，甚至是整个靖海卫的笑话。 “陈守蛮，你不守尊卑，不配当小旗官！” “跟本官去见米大人，免了你的官职！” 军中的基层官职，有一部分名额确实可以由千户所自行安排。负责管理这些事务的，通常是像米梓豪这样的文职。 陈守蛮也不慌，像是什么都不懂似的跟上了曾昊强。 看到曾昊强跟陈守蛮一起进来，正在处理公事的米梓豪颇为惊讶。 在弄清楚来龙去脉后，米梓豪很纠结。 不守尊卑确实是个理由，但又不那么充分。 毕竟军中基层官职的任免一方面看战功，二就是看关系。 曾昊强试图用一个“不守尊卑”就抹杀陈守蛮之前立下的功劳，米梓豪是不想同意的。 况且他还知道陈守蛮发明了“神弓”..... “曾大人，要不让陈小旗给你道歉，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米梓豪最后选择了一个和稀泥的解决方案，结果得到的是曾昊强的不屑和鄙视。 什么玩意儿！ 真把自己当成一棵葱了？ 撤一个小旗，身为副千户的他，不该是一句话的事情？ “米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不知不觉中曾昊强的语言中就带上了些威胁。 这就让米梓豪很不爽了。 区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副千户，他可不会放在眼里。 再说了，家族最近跟倭人合作愉快，如今每个月的收入能顶过去一年...... 岳咏怀死了，连带着那条线上的人都被拔了起来，加上之前昌山村倭人们的损失，最后这些账都算到陈守蛮头上。 倭人想要陈守蛮的脑袋祭天！ 这个小小的要求，他米梓豪必须要帮倭人们办到。 所以，他得对陈守蛮好一点。 第19章 家破人散，各有难言处 父亲被五花大绑、刀斧加身的一幕， 在年幼的方妙筠看来，那就是天塌了！ 随后，在家的兄长也都被抓了， 在父亲的要求下，他们都没反抗，而是默默地承受了一切。 不知为何，进行抄家的御林军和锦衣军始终没来方妙筠的闺楼搜查，甚至连闺楼所在的院子都没进。 等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兵丁们搜完，在大门贴上封条后，一直留在方妙筠身边的老仆才抱着她下了闺楼。 因为担心军队去而复返，老仆便背着方妙筠从暗道匆匆离开，几乎都没去收拾。 再后来...... 方妙筠现在只想知道， 胡威怎么会有这把木梳？ “大小姐，当然是您的亲人交给我的，她希望你能去见一面。” 理智告诉方妙筠，这或许是个陷阱， 但情感和直觉又否定了理智。 所以她跟着胡威离开了营户，就在火起之前。 路上，方妙筠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一直紧紧握住手弩扳机，只要发现稍有不对，她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直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 当她摘下面罩和帽子，露出真容，方妙筠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 “你是......”方妙筠忍不住问道。 “侄女方玉琳见过姑妈，姑妈，你受苦了！” “玉琳......你是玉琳？” 方妙筠身体一晃，脸色惨白，“不，不可能，当年我看了朝廷布告，你们都被.....” 在与老仆逃亡后不久，便听说皇上治了方家满门抄斩，而且已经行刑了！ 听到这消息后方妙筠便重病一场，老仆几乎把两人所有值钱的财物都拿去卖了，才请来大夫治好方妙筠。 从那天起，方妙筠就彻底褪去了豪门大小姐的天真浪漫，不仅沉默寡言，而且开始认真读书。 只可惜她想读书时，却没有那么多书给她读了，两人手里的钱连维持生活都成问题。 后来老仆带着方妙筠回他的老家，靖海...... “姑妈，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方玉琳赶忙解释，她知道，要是因为她导致姑妈出个什么事，估计回去会被父亲和几个长辈打成残废...... 甭管她现在是什么职务，在家里人面前永远是个小辈。 “父亲他们都没事，被今上暗中保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姑妈你会偷偷逃出老宅......” 方家人虽然都没事，但因为朝廷都已经公布了他们的“死讯”，故而无法再以真面目出现在公众面前。 等到暗中回到老宅时才发现方妙筠竟然不见了！ 在寻遍京城都毫无线索后，方妙筠的母亲气倒了，即便后来经御医反复诊疗，也落下了大大的病秧子，只坚持了三年就撒手人寰。 “妈！” 听到此处，方妙筠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十多年前她就哭过一次，病了半月。 如今得而复失，那种心痛无法用言语形容。 “姑妈，您别哭了。奶奶去世跟你没关系，都是那该死的......”说到此处，方玉琳赶忙咬紧牙关。 再怎么说那昏君也是今上的父亲，身为人臣背后辱骂实属不该。 “那.......”悲伤虽然相当，但如今的方妙筠已经坚强了太多太多。 抹掉眼泪，方妙筠问起父亲以及家中其他人。 方妙筠便将后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说。 比如今上是如何将方家人藏在一处别院，后来又是如何偷偷安排，让方家人一个个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今上说了，等太上皇驭龙宾天，自会为我们恢复昔日荣光......”方玉琳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玉琳，你现在是......” “侄女目前忝为锦衣军上中所千户一职，最近受今上之命来靖海，彻查......姑妈，军务需保密。” “嗯。”方妙筠点点头，“千户啊，真是不错了。” 不知为何，方妙筠看着侄女方玉琳，心中却为陈守蛮叫屈。 算算时间，方玉琳今年也就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是锦衣军的千户。方妙筠只觉得自家守蛮不比方玉琳差，却才刚刚当上个小旗...... “姑妈，我可不是靠裙带关系，而是实打实的武道千户！就连今上都对我的武学资质赞赏有加！” “武道千户？”方妙筠皱了皱眉头。 当年身为国公家小郡主，独女，幺女，家中长辈、兄长都不舍得拿人间俗事去烦她，故而对于这些方妙筠了解的不多。 方家其实也是以武立家，但谁会舍得让方妙筠小小年纪就去吃练武的苦头呢。 方玉琳一看，俏皮地敲了敲自己脑门，拉起方妙筠的手走向海边坐下，这才开口，细细讲述起来。 这一讲，就连营户那边发生火灾都不知道。 在外面看门的胡威知道，却不敢来打扰方玉琳。 不管是官职、身份、背景还是武力，胡威都是全方位被碾压。他面对方玉琳，就老鼠碰到了猫。 方秒筠跟方玉琳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 最后，方玉琳问方秒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我已经将你在这里的消息飞鸽传书给爷爷了，不过他老人家如今暂时无法脱身，否则肯定会来接你。” “今天也是收到爷爷的回信，我才让胡威来请你。” 说到此处，方玉琳的神情颇有些不甘。 即便到现在，方家众人仍旧不敢以真名示人，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曾经的方家祖宅，点亮祠堂里的香烛。 方秒筠先是一喜，但想到现在方家的情况，又想到陈守蛮，便沉吟起来。 “这么多年都过了......” 远方的海平线，一群沙鸥正在翱翔，方秒筠笑了笑，“不急于一时.....” “姑妈......”方玉琳眼神露出一丝古怪，“你不会是因为那个傻小子吧？” 傻小子？ 方秒筠面色微愠，“你是说守蛮？” “啊？” “不准说他是傻小子！” 看到方秒筠像是真在生气，方玉琳连忙摆手，“姑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很厉害的，制作的那个复合弓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等到那边测试完毕，估计就会有赏赐下来！” “到时候今上那里，爷爷再帮他美言几句，功劳肯定不会小。可是姑妈，你如今还是云英之身，总不能就这样耗着吧？” 方玉琳其实想说方秒筠年纪不小了，早点回京城，即便方家不能出面，也能请今上帮忙，给方秒筠找一个好夫家。 以今上的性格，说不定直接指定个皇亲国戚，再给方秒筠一个诰命夫人...... “玉琳，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侄女儿识破自己尚是完璧，方秒筠多少有些尴尬。 但正如当年方家跟今上的那场好戏，方秒筠也有现在尚且不能告诉方玉琳以及其他人的秘密。 “姑妈，你跟我不同。”方玉琳捡起一块石头，随意丢出。 只听“咻”的一声，那石头竟然直接飞出了方秒筠目力所及！ 一石强弓射出的羽箭估计也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我一个女儿身，竟然是练武奇才呢。”方玉琳摊手，“就连爷爷都说，我这辈子想要找个合适的夫家怕是很难了，整个京城三十岁以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说到这，方玉琳是既骄傲，又苦恼。 她看不起比她弱的男人，但身为女孩，又不免会憧憬婚姻和爱情。 奇怪的是，这些话她向来都深深地藏在心里，却偏偏对第一次见面的姑妈尽述衷肠......难道是因为两人相貌相似，所以特别亲切？ “玉琳啊，你给父亲回个信，就说......不孝女妙筠给他老人家磕头了，等到......我自然会赶回去，床前尽孝。” “姑妈。”方玉琳想了想，“如果你是因为陈守蛮的话，我可以直接把他调进京城，你还不知道吧，我让胡威把他收入锦衣军了，还给了他一个从百户呢。” “你......真是胡闹！” 本想说军中职务岂可儿戏，但既然是给自家守蛮的......给了便给了，区区一个从百户，哪里配得上守蛮呢。 想到这，方秒筠直接将手弩掏了出来，“你看看这个。” “嘶~~~” 接过手弩一看，方玉琳就倒抽了口凉气，“又是他做的？好小子，不是说了不让他做......” “他说了，你们只是不让他做复合弓，没说不准做这个。再说了，这是他做给我防身用的，刚刚要是那个......我就直接一箭射穿他的脑袋！” 不远处，胡威感觉脑门突然冷飕飕的。 难道是因为太阳快下山的缘故？ 营户那边，陈守蛮可就没方秒筠那么悠闲了。 在把几乎所有人都挨着问了一遍后，陈守蛮终于在窦伟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他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的消息：起火之前不久，窦伟看到有个人站在陈家院子门外，后来不一会儿，陈方氏就跟着那人离开了营户。 可能当时周围的人都在忙，便没人在意。 同时窦伟还表示，他不觉得当时方秒筠有被威胁的迹象， “而且那个人......我总觉得见过，好像是......” 想了许久窦伟都没想起来，直到贾阳处理好谷奇峰几个人的事情后回来，窦伟才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了！” “什么想起来了？”贾阳好奇地问道。 眼前两个年轻人，可能是他在整个营户里最看好的了。 窦伟这孩子对国家忠心，又有勇气，可惜就是武功差了点。 不过武功并不是衡量能力的唯一标准。 像米梓豪，众所周知他不会武功，不还是一步步走到副千户的位置了？ “大人，守蛮哥，我想起带走嫂嫂的那个人是谁了。” “是谁？”贾阳问道。 “那个锦衣军的大人。”窦伟不知道胡威的名字，便只能这样表达。 不过贾阳跟陈守蛮都听懂了。 “胡威，他为什么要带走陈方氏？总不可能是......”贾阳本想说是贪图陈方氏美色，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当着陈守蛮的面，他说不出口。 其实就算贾阳这样说，陈守蛮也不会相信。胡威再怎么混球，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么胡威带走陈方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现在陈守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胡威通过锦衣军的情报体系，提前获悉了游琛等人的行动。不阻止是为了钓大鱼，但又不想方秒筠出现意外，所以才不声不响地把方秒筠带走。 可现在游琛几人已经伏法，火也灭了，嫂嫂怎么还没回来呢？ 不管怎样，确定方秒筠应该是安全的之后，陈守蛮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刚刚蒋千户亲自出手，抓到了游琛的上线，你要不要去亲自审一审？”蒋然转而问道。 陈守蛮想了想，觉得没必要。 既然跟倭寇有关，估计也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除非能牵扯上米梓豪。 如果米梓豪这么容易暴露，胡威也不至于拿出一个从百户给他了。 至于说最终的幕后黑手，那些倭寇，不管是否跟这场大火有关，陈守蛮都不会放过，迟早要把他们斩尽杀绝，与其在蒋然面前暴露太多，还不如回家等嫂嫂，或者是练练功，强大一分是一分。 贾阳也不强迫。 他一走，陈守蛮也起身准备回家。 “守蛮哥，你不是傻子对不对？”窦伟忽然低声道。 “哦？”陈守蛮这才想起，自己因为太担心方秒筠的安危，刚刚忘记伪装了。 此时再怎么憨笑，估计也骗不到窦伟了。 “怎么说？” 周围也没人，陈守蛮干脆不装了。 当然，也不至于想杀人灭口。 至少窦伟从来就没有因为陈守蛮傻，便欺辱他。 “守蛮哥，你也知道，我爸他身体好，而且我还有个弟弟......” 军户家的孩子便是如此，尤其是男孩子。 从一生下来便打上了军户的烙印，这一辈子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从军， 活着，立功...... 至少要做到千户以上，才有可能逆天改命，让自己的下一代不再受户籍的约束，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但如果有两个以上的男孩， 除了有幸顶上军籍的那个以外，其他男孩长大后就只能一辈子留在营户里， 要么辛辛苦苦种地却几乎永远吃不饱肚子， 聪明点或许能在匠作铺子里当个小工，亦或干点别的。 但，永远不能离开卫所，也很难找到老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士农工商里可没有“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军户的社会阶层仅高于流民。 “守蛮哥，我想跟你！” 窦伟期盼地望着陈守蛮，等他一个答复。 第18章 杀人灭口，故人暗传讯 谷奇峰微微颤动的嘴唇、高频翕张的鼻翼，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贾阳的审讯手法虽然在陈守蛮看来很低级，但人家不是没脑子没眼光。 看到谷奇峰的神态，贾阳便已经信了陈守蛮七八分，不过还是等着听证据。 “这种弩矢是我今天才做出来的，大人你看，箭簇左右的三角形看似一样，但其实并不在一个平面，而是以簇尖为圆心，形成了一定的相对角。” 这种相对角其实就是让箭簇变成了一个螺旋，如果配合上特制的尾羽，可以让弩矢在射出后马上进入高速螺旋状态，不仅可以增加弩矢的飞行稳定性，还能在接触到目标时通过自身旋转而加大破坏力！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受过箭伤？”解释完弩矢，陈守蛮又问道。 贾阳点点头。 打了一辈子仗，怎么可能没有中过箭？ “那大人还记得中箭后的感觉吗？嗯，不是刚中箭时，而是战斗结束后，大人还记得吗？” “大概......” 不知道陈守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贾阳还是忍不住陷入回忆中。 “大人，你中的箭，有这样的杀伤力吗？” 陈守蛮继续追问。 贾阳摇头。 如果是这样的箭镞，估计他当时就是死了。 “所以大人你看，他像是要死的样子么？” 兜了一圈，陈守蛮只是用谷奇峰中箭后的状态，就证明了他的判断。 普通人腹部扎进这样一支箭，甭管致不致命，肯定是痛得不行了。 即便是普通兵丁、武者之类的，也会因为伤痛而萎靡不振。 谷奇峰至今除了脸色难看些外，完全看不出半点痛苦的模样，没有经历过魔鬼般的训练，堪比钢铁的意志力，根本做不到。 听完陈守蛮的分析，谷奇峰沉默了。 自己竟然在这方面露了马脚......或许不能怪他，只能怪眼前这个傻子。 傻子？ 情报错了！ 这家伙哪里是傻子啊，分明就是个聪明绝顶还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 刚刚那么混乱，他竟然完全不在意无辜者会不会被误伤，正常人谁敢？ 在这点上，谷奇峰觉得陈守蛮跟他们应该是一类人。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在说假话，那么漆霖就不可能是你们的队长，或者那个死掉的人就不是真正的漆霖。” “不管你怎么说......”谷奇峰此时也不再强忍着了，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方妙筠已经被我们的人抓走了，你要是不想她死，就赶紧把我们放了。” “至少把他放回去传个话，我们可以交换俘虏......至于其他的，我们是不会说的，死也不会说。” 谷奇峰说完，旁边那个俘虏也顿时换了张脸，凶险、冷酷......面目可憎的样子。 “大人你看，这是审讯的第二个环节，当俘虏们表现出自暴自弃，宁死不屈的样子时，单纯摧毁他们的身体就很难取得想要的效果，必须要重新唤醒他们对生的渴望。” “你小子......”贾阳心中其实已经很佩服陈守蛮了。真不知道陈守蛮是在哪里学的这些，至少当年陈大纲就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能力。 “......要不你去锦衣军吧，他们对你这个能力可是稀罕的紧。” 锦衣军？ 是了，如果将锦衣军代入明朝锦衣卫的话，贾阳这话还真没错。 “怎么给他们生的渴望呢？” “情，欲望。”陈守蛮道：“情，其实本质上也是一种欲望。人只要还有欲望，便不想死了。” “美食、美女、亲情、爱情......这些统统都是欲望的具体表现，我们要做的就是寻找，勾起他们内心深处的欲望，然后利用这个欲望，彻底击溃他们的精神上的自我催眠......” 谷奇峰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傻子？ 正常人？ 天才？ 不！ 在他看来，此时的陈守蛮就是个恶魔，正在向贾阳传授来自十八层地狱里折磨人的经验！ 表面上看陈守蛮当面说这些，会让他提前想出对应之策。 可实际上这是陈守蛮的阳谋。 听到了，那又如何呢？ 当听到的人开始寻找应对之策时，其实就已经落入了陈守蛮的语言陷阱之中。 毕竟“寻找”本身就是一种欲望，“想”这种行为就是欲望的具现。 “不是说已经查明了他们的身份么，那他们家里人应该都知道了吧，我建议抓起来一个个审，有问题的就处死，没问题的流放，还是孩子的，就直接送去宫里，男孩去势当太监，女孩养大当宫女。” “竟然选择当夏奸，断他们这一家的香火，也是应该的......” “用不了多久，他们家的祖坟就会爬满野草，被树木所遮盖，或者是被人犁掉成为良田，祠堂也会废弃，垮塌，成为一堆废墟......” “别说了......” 谷奇峰痛苦的摇着头。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祖宗和家族有着一种后代人无法理解的执着。 陈守蛮曾经也不是很理解，后来才慢慢发现，就像很多人年轻时无惧无畏，临老了就开始求神拜佛一样。 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越多，人就会愈发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 很多宗教的信仰中总离不开对死后世界的描述，不管是天堂还是来世，其实就是对这种心理和情绪的具体运用。 大脑又是最善于自我欺骗的，所以一旦陷入宗教的话术循环而不自知，最终结果就是自我催眠。 基本上没有人能够从这种催眠中醒来，大脑不允许。 所以谷奇峰听到陈守蛮说的这些话，整个人就崩溃了。 不怕死，是因为他相信死后有更好的在等着他。 断香火、挖坟、毁祠堂，无疑是将谷奇峰所有的希望都彻底断绝，让他对死亡产生发自内心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渴望，从内部彻底击碎了谷奇峰的心理防线。 “死的那个不是漆霖，他才是！” 被谷奇峰指着的漆霖傻眼了。 “他是为了求生乱说的。”漆霖连忙反驳。 毕竟“漆霖”只是个代号，又不是真名。即便去前千户所找人询问，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个绰号。 “再带个俘虏进来......中箭的就行。” 此时陈守蛮就像贾阳的上司，直接发号施令。 虽然这种感觉有些不爽，但贾阳最后还是默默去执行了。 “贾百户，你纵容手下肆意射杀我们前千户所的人，我要去靖海卫告你们！” 跟刚刚的谷奇峰一样，腹部的弩矢严重影响了俘虏的行动，却没有影响他的气势，或者说气场。 “他叫什么名字？”陈守蛮径直问道。 “游琛，我们都是前千户所的余丁，你们......” “谷奇峰你说，他叫什么？”陈守蛮打断道。 “本名游琛，代号漆霖......” “谷奇峰，你特么......”新来的俘虏刚破口大骂，陈守蛮手里的重弩就顶住了俘虏的脑门，不等贾阳等人回神，直接扣下了扳机。 “笃”地一声，弩矢直接穿透头颅，将人死死“钉”在了地上——这次陈守蛮用的是普通弩矢。 如此冷漠的杀戮，让人感觉房间的温度都跌到了冰点。 “再带一个进来。”陈守蛮沉声道。 “这些俘虏......”贾阳本想说还没有过堂就这样杀了，万一前千户所那边追究起来不好交待。 陈守蛮微微侧身，摸出锦衣军从百户的腰拍到贾阳掌心，“有事我扛着！” 看清楚腰牌后贾阳说不出的惊讶！ 这才几天，陈守蛮竟然就当上锦衣军的从百户了！ 说句不好听，即便陈守蛮有什么过错，那也不是靖海卫能处罚的了，至于说锦衣军那边会不会处罚——除非闹到军部，朝堂上，否则谁也管不了！ 这也是锦衣军被满堂文武同时孤立的原因——谁都管不了！ “行吧。” 贾阳不再坚持，第三个中箭的俘虏被送进来。 看到地上的尸体以及谷奇峰和游琛的神情，这俘虏顿时感觉不妙。 “他叫什么名字？”上弦的复合弩直接顶住了脑门，食指轻轻扣住扳机，陈守蛮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游琛.....” “代号？” 俘虏咽了口唾沫，最后缓缓道，“漆霖。” “你们替谁做事？” “倭.....倭寇，我，我是被游琛坑了的，是他带我去赌钱，最后欠了一屁股的债，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抢我老婆女儿去还债，我也是没有......” “笃！” 陈守蛮懒得继续听下去，直接送人上路。 他又不是法官，不需要什么证据。 “陈守蛮！” 游琛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了，除了方妙筠可能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陈守蛮了。 “你把我们都杀了，方妙筠也就死定了！” “她不仅会死，还是被活活玩死的！” “我兄弟们会排着队玩她，不让她歇一口气！” “你想......” “傻屌。”陈守蛮嗤笑，满脸的不屑一顾，直接把游琛整不会了。 所以其实陈守蛮一点都不在意方妙筠死活？ 不可能啊，情报里不是这样说的啊。 “原本我还想等会儿，把你的人都弄死......反正你们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污染环境。”陈守蛮说着瞥了眼贾阳。 哪怕有锦衣军的身份挡着，杀人总该有个理由。 逼问方妙筠下落就是最好的借口。 “你们根本就没抓到人，然后就被我一锅端了。” “我敢在那种情况下直接射杀你们，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对不对？” “不......你是怎么知道的？”游琛重重地吐了口气，他从陈守蛮的神情判断这不是猜测，而是笃定。 “嗯，刚刚我只是猜测，现在已经确定了。” 说完，陈守蛮拔出腰刀，“你来还是我来？” “你不想知道他们的上级？”贾阳诧异道。 “现在我只想知道嫂嫂去哪儿了，是谁把她带走的.....” 在陈守蛮看来，继续审下去，能获得的信息也很有限。 而带走方妙筠的，要么是熟人，要么就是能够获得她信任的人——大概率是有官方身份的人。 毕竟嫂嫂又不傻，但凡有半点怀疑，都不可能消失得如此无声无息。 至于说强行动手——那手弩可不是摆设。 “非杀不可？”贾阳皱眉道。 “外面的可以不杀，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你能确保他们被关起来后，接触到的人都没问题？” 陈守蛮不想过早卸下“傻子”的伪装。 目前他还不敢说能自保以及保护好方妙筠，等职务再往上升一升，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带着方妙筠离开营户。 照说营户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可架不住倭寇以及那些地方势力的渗透啊。 游琛这些人只是暴露出来的，那些隐藏更深的呢？ 目前陈守蛮能勉强自保，却无法保证方妙筠的绝对安全。 “如果他们是倭寇的细作，没有抓到陈方氏，那陈方氏人呢？”贾阳拧着眉头问道。 陈守蛮也在头疼。 如果不是卫所那些通倭的家伙，那么又是谁对方妙筠下手了呢？ 关键还得是方妙筠信任的人...... 这些年方妙筠都生活在营户之中，跟外界几乎没有接触，所以能够让她信任的，恐怕就只有卫所里的兵丁、军户之流。 考虑到实际情况，第一百户所之外，方妙筠也不会有什么熟人..... 陈守蛮却忘了，还有一种情况可以让方妙筠无条件信任。 “小姑......” 山崖上一处隐蔽处。 胡威带着两个锦衣军站在路边，以防有人误闯。 这个距离刚好听不到岩石背后两女的对话。 “你是......” 方妙筠看着眼前如同年轻版自己的女将，眼中都是迷糊。 之前在营户，化妆成普通人的胡威敲开门，拿出一把梳子给方妙筠看。 被盘包浆了的黑檀木梳，顿时让方妙筠两眼一红，连连追问胡威梳子是哪来的。 这是她的木梳。 是陈家破败之前她一直用的木梳！ 方妙筠指尖触摸着梳齿，无意识地拨动，发出的弹动声，瞬间将她带回到了那天： 寂静的陈家被马蹄声和喊杀声包围， 堵在大门口的家丁，被父亲大声呵斥， 最终一个个放下了兵刃...... 他们不甘，却不得不听从命令。 大门打开后，几个方妙筠无比熟悉的老将军、阁老带着御林军走了进来。 父亲还笑吟吟地迎上去， 然而等待他的不再是往常的拥抱， 而是比拇指还粗的牛筋绳，架在脖子上的雪亮钢刀！ 第17章 火起有因，佳人渺无踪 冲天的火光，舔舐的不止是天边的晚霞， 还有陈守蛮的心。 “嫂嫂！” 营户都有余丁日夜巡逻， 即便是意外起火，也不至于燃起这么高的火头。 陈守蛮都顾不上收拾，将刚刚做出来的强弩背上，抓起一把弩矢就往外冲。 “陈小旗，陈小旗你去哪儿？” 宫明突然冒出来，挡住了陈守蛮。 随后他眼神就被陈守蛮背后的复合强弩所吸引，嘴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身为大匠，宫明自然一眼能看出这弩与之前的神弓如出一辙。 凌飞羽已经两三天没睡觉了，却仍然没能复刻成功，故而陈守蛮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指了指远方的火光，陈守蛮脸上再无半点笑意，“让开！”。 “啊，放心，都去救火了，没事的。”宫明扭头望了眼，浑没放在心上。 “陈小旗，你这个弩......能不能给我瞅瞅？” 陈守蛮横跨一步，本想绕过宫明，不料宫明此时竟依旧不依不饶。 刹那间陈守蛮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反手就拔出了腰刀。 明晃晃的刀锋，把宫明的老脸映照得惨白惨白。 “这是何意？” 论官职，宫明只比米梓豪低一级，如果不是特殊原因，陈守蛮这种小旗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现在陈守蛮竟敢拔刀威胁，宫明哪里受得了。 陈守蛮此时已将宫明视为别有用心，甚至可能就是个夏奸，哪里还会在意双方身份上的差距。 见宫明仍旧不让，陈守蛮随即一刀挥出！ “啊！” 宫明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毫无反抗之力。 “住手！” 贾百户怒气横生的面容，挡在了陈守蛮和宫明之间。 “你疯了？大匠也要杀？” “贾百户，你来的正好，他，他......”宫此刻是又紧张又气恼。 不就是想看看那把弩弓么，犯得着拿刀砍老子？ 想开口追究陈守蛮的责任吧，又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 仅仅只是一把弓，还不至于宫明太过重视，但今天这把弩弓的出现，让宫明看到了陈守蛮的无限可能。 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尤其是像陈守蛮这种能实实在在提高军队战斗力的。 即便犯了死罪，今上一句话就能让陈守蛮化险为夷，戴罪立功。到时候他宫明岂不是白死了？ 想到这宫明心中便有答案了。 “贾百户，陈小旗应该是心急那边的火灾，加上他......性格纯朴，行为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追究，不追究。” “对了，那失火的地方是？” “我的百户营！”贾阳脸色无比难看，转身冲陈守蛮道，“你别去！” “嗯？” “千户大人担心这是场针对你的阴谋。放心，大人已经安排好了，陈方氏不会出事的......” 其实贾阳心中也没底。 他的任务就是安抚好陈守蛮，绝不能出事。 至于说陈方氏的安危......如果不是因为陈守蛮，贾阳其实并不太在乎。 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对女人的定义便是如此。 可惜贾阳此时还不知道方妙筠的真正身份，否则他就算下半身瘫痪了，爬也要爬回营户去救火！ 不管贾阳如何苦口婆心，陈守蛮像聋子似的绕过去，朝着营户跑了起来。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嫂嫂一定不能出事！ 第一百户所营户，大火冲天！ 最初火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起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半个营户都陷入火海之中。 此时若有人能从空中往下俯视便会发现， 陈守蛮的家恰好不在火势蔓延的路上， 加上周围已经来了很多人灭火， 目前看来火势应该不会进一步扩大了。 即便如此，那过火的大半个营户肯定是毁了， 家在其中的女人们大多一边拼命灭火，一边放声大哭。 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越是贫穷的家庭，越是舍不得任何一个物件。 慌乱的人群中，不时有神色阴沉的人在其中穿梭， 仿佛在寻找什么。 贾阳劝不住陈守蛮，又不敢出手，只得骂骂咧咧地一路跟回来。 站在距离营户还有十多二十米之外，就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灼热感。 房子有没有被烧陈守蛮不在意， 方秒筠一定不能出事。 当了一辈子特种兵的陈守蛮，对于某些事情有着无法解释的直觉。 就好像现在，直觉告诉他方秒筠出事了。 大火恐怕就是因为他和方秒筠而起的，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倭寇！ “艹！” 眼神扫过人群，陈守蛮反手摘下复合弩，拉弦搭箭一气呵成。 “等等！” 贾阳一见顿时心道不好！ 这小子，不会是要大开杀戒吧？ 那些可都是自己人啊，是乱杀一通，谁都保不住！ “别！” 迟了！ 陈守蛮几乎不带犹豫地就扣动了扳机！ 弩弦嗡鸣中，一根只有尺半长的弩矢划过空间，扎进人群！ “完了！”贾阳心中一声哀鸣！ 再强调陈守蛮是傻子、疯子，恐怕都难逃死罪。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倔！ 然而令贾阳目眦欲裂的是，陈守蛮并未因此就满足， 他飞快地再次上弦，搭箭、瞄准！ “你......” 贾阳都想哭了！ 虽然杀一个跟杀两个好像都是死罪，但他怎么也不该啥都不做，等着陈守蛮第二次杀人啊！ 陈守蛮则像是杀上了瘾，在射出第二箭后竟然再度拉弦。 “玛德！” 这次贾百户不再犹豫，猛地前冲腾空，右脚照准陈守蛮后背狠狠地踹了过去！ 然而令贾百户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他这近乎偷袭的一脚，竟然落空了！ 陈守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贾百户身体腾空再也无法改变方向时突然向左横移了一大步！ 就这一步，便让贾百户的进攻彻底落空！ “嗡！” 弩矢一闪而逝，没入惊恐万分的人群中！ “杀人了！” “血，好多血！” “快跑，快跑！” “贾百户，贾百户救命！” ...... 嘈杂之中，陈守蛮仍旧能感觉到还有至少三双眼睛在盯着他！ 至于说刚刚被他射中的三个人——都暂时没死。 可现在贾阳的出手，让陈守蛮无法继续使用复合弩。 “他们是细作！” 陈守蛮猛地转身，冲着准备继续出手的贾阳大喝！ 细作？ “还有至少三个！” “那边！” “他不是我们营户的人！” 陈守蛮不给贾阳思考的机会， 趁着贾阳皱眉打量对方的当口，陈守蛮再次给复合弓上弦，搭箭，瞄准。 “走！” 被瞄准那人终于确定自己暴露了，他扯开喉咙一声大吼，随后竟然——拔刀！ 明明是大夏军队的制式腰刀，此时却狠狠地砍向周围无辜的人。 最让贾阳感到愤怒的，是刀锋最终竟向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砍去！ 而这个孩子一头一脸都是烟灰炭迹，分明是灭火队伍中的一员。 面对刀锋，孩子显得有些茫然。 他想不明白，为何刚刚一起灭火的叔叔， 突然间变成了一头恶虎。 “嘣！” 弓弦响动！ 一点流光转瞬即逝！ 刀锋几乎贴着孩子的额头，无力地削过。 弩矢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男人踉跄退后了两步。 他低下头，望着正中心窝的弩矢。 如此巨大的力量，为什么没有直接穿透心脏？ 哦，看到了...... 鲜血从他口鼻中涔涔沥下，正好滴落在弩矢中部一对反鞘翅上。 好精巧的设计， 带着倒刺的箭簇在进入身体后，箭竿中部一双鞘翅会因为压力而反向张开，正好抵住身体表面，阻止弩矢继续深入，而这个长度刚好可以保证箭簇停留在内脏位置！ 如此毒辣的设计，完全就是为了让中箭之人短时间内无法进行处理，给人造成最大限度的伤害！ 其实陈守蛮的设计不仅如此。 今天是因为时间不够， 没弄出诸如螺旋十字形的破甲箭镞；、 带血槽的放血箭竿； 足以造成半尺宽伤口的正向切割鞘翅等等....... 可以说，只要给他充裕的时间和足够的材料， 他能将复合弩的杀伤性拉满！ ...... “想跑！” 震惊之余，贾百户腾身向一个相貌陌生、神情紧张的人扑去！ 至于另一个，则是被反应过来的军汉们团团围住。 面对十几把明明的钢刀，那人苦笑着抱头，缓缓蹲下。 “嫂嫂！” “嫂嫂你在哪里？” 收起复合弩，陈守蛮冲着人群大喊。 “是陈家媳妇儿啊，有没有人见过啊？” “没有，你见过没？” “不会还在火场里吧？” “没可能的，火场里没人。” “对，大家都跑出来了，陈家媳妇没理由留在里面。” “那快找找啊。” 今时之陈守蛮，陈家，已经不同往日。 无论是小旗官的职务还是贾百户、蒋千户的重视， 以及刚刚这几个混迹在人群中，明显有问题的细作， 都彻底改变了其他人对陈守蛮叔嫂的态度。 讨好现在还谈不上， 但没人愿意因为一些小事就被惦记，甚至秋后算账。 然而很快大家就发现，方秒筠——不见了！ 有人确定起火之前还见过方秒筠的， 随着火势渐灭，也有人在火场里翻找， 没有，一具尸体都没有！ 本是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却因为方秒筠的失踪，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被我们抓走了！” 贾阳擒住的人忽然开口大声道，“放了我们，她自然会安全回来！” 此时已经有大批兵丁赶来，不用陈守蛮和贾阳再动手，三个身上插着弩矢的以及刚刚投降的，都被控制了起来。 “你来问。” 陈守蛮在贾阳耳边低语，他此时反而冷静下来。 人已经被抓走了，情绪化并不能解决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审出这些人的身份。 “说，谁派你们来的！”贾阳一声虎吼，炸的陈守蛮双耳嗡嗡作响，那俘虏更是脸色苍白，气息萎靡。 但这种审讯方式却让陈守蛮暗暗摇头。 太低端了。 “带去那边的空屋子，我教你。” 贾阳猛地回头。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教我？ 要你教我？ 老子吃的盐......行，看在你爹的份上，就让你试试。 等你审不出来，回过头来求老子时，再让你看看老子的本事！ 贾阳指挥着兵丁们把俘虏抬过去，然后又按陈守蛮的要求，先送进去两个。 一个投降的，一个小腹插着弩矢的。 房间门被关上后，陈守蛮才清了清嗓子。 “这些人一看就是死士。”陈守蛮一开口就给俘虏们定性。 不仅贾阳一脸狐疑，两个俘虏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惊讶。 中箭那个俘虏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口疾呼，“不是，我不是什么死士，我，我不想死。” “不，你就是死士。”陈守蛮伸手握住其小腹上的弩矢尾部，“所以你应该什么都不会说。” “对待这样的俘虏，其实根本没必要审讯。” “之所以把他们带进来，只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太多血腥......” “而且杀俘不祥，我反正是个不祥之人，就无所谓了，大人，你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 中箭的俘虏两眼发直，牙关震颤，“等等，我，我可以说......” “可是我不想听啊。”陈守蛮转而望向另一个俘虏，“不急，我先弄死他，然后就到你，别急。” 急？ 那俘虏咽了口唾沫，“我，我也可以说。” “你们还抢上了？”陈守蛮摇头，满脸都是失望，“大人，看来今天我没法向你展示杀人的艺术了。” “你先说！”贾百户瞪了眼陈守蛮，道。 “我......”中箭的俘虏连忙将自己的身份报出来，他叫谷奇峰，是靖海卫前千户所的余丁，是受“大哥”漆霖的命令，来这里放火烧房子，另外就是抓那个一个女人。 “哪个是漆霖？”贾百户又问道。 “就，就是被他一箭射穿胸膛，死掉了那个。”谷奇峰道。 贾百户再次去瞪陈守蛮，却看见陈守蛮正拿出一根弩矢，在另外那个俘虏的脸上比划。 “领头的被你射死了，说起来，你这个弩......” “大人，你被骗了。”陈守蛮打断贾阳的话头，“我都说了，他们根本就是死士，看似胆小无用，但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为了误导我们，哦，不是，是你。” 贾阳一脸的不信，两个俘虏也是不住地摇头。 可惜陈守蛮根本不为所动，转而对谷奇峰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漏了马脚？” 第16章 手弩赠情，兄嫂有疑云 匠作铺子。 陈守蛮又来了。 这一次，每个匠人看他的眼神都闪烁着小星星。 凌飞羽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 只是蓬头垢面的样子，陈守蛮差点没认出来。 “是不是这样？” “我觉得已经很像了，可为什么射不出去？” 凌飞羽手里举着一张——好吧，陈守蛮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是复合弓吧，那滑轮都没做标准，说是普通弓吧，弓弦又穿过了滑轮上的线槽...... 如果复合弓就是弓弦穿过几个滑轮，那就该叫滑轮弓而不是复合弓...... 义务教育阶段没摸鱼的成年人都知道，定滑轮只能改变力的方向，动滑轮才能形成省力力矩。 所以复合弓的滑轮必须要形成有效的滑轮组，而且这个滑轮组在使用过程中还必须要精确的复位。 凌飞羽也算是有天赋了，至少滑轮的数量大差不差的。 为了站稳人设，陈守蛮只能乐呵呵地——摇头。 尤其是那个让他生厌的宫明也屁颠颠过来了，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谄媚，“陈小旗来了，今天打算做什么啊？” 陈守门指了指前两天用的工具屋。 “没问题！今后这间工具屋就是陈小旗你专用的，谁都不准用！你不在的时候我就锁起来，专人看守！” 好家伙。 陈守蛮还真有些感动了。 可惜他不知道，宫明这是典型的借花献佛。蒋然为了防止复合弓消息走漏，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让宫明封锁陈守蛮用过的工具屋。 到宫明这，就成他的示好了。 不过对陈守蛮来说，只要能用就行。 蒋然不让他做复合弓，没关系，他也确实没想做。 他今天来说，打算做复合弩。 不是用来守城或者远距离狙杀用的超强复合弩，而是可以藏在衣服里，单手即可使用的微型复合弩。 图纸，是昨晚贝克特精心设计的。 另外昨晚贝克特还让陈守蛮疼醒了三次，所以今早起来人显得特别没精神。 考虑到练功需要专注，陈守蛮不得不跟贝克特约定，每天子时到寅时不要去吸收那些意识碎片。 一不留神把陈守蛮弄得走火入魔，经脉俱废，那就完犊子了。 有前几天积累的基本功，陈守蛮做起复合手弩来就简单多了。 天色擦黑时陈守蛮才从工具屋里出来。 结果第一眼又看到凌飞羽。 凌飞羽眼神扫过，看到陈守蛮空荡荡的双手，脸色顿时转为失望。 “陈小旗，能不能教我......” 不是陈守蛮铁石心肠。 一来有蒋然的命令，二来，鬼知道这匠作铺子里有没有夏奸，所以陈守蛮不可能教凌飞羽制造复合弓，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版本。 凌飞羽叹着气走了， 还一步三回头。 这让陈守蛮很无语，玛德，自己好像文艺作品里的渣男...... 因为有了银子，陈家如今的伙食也上了个档次，今晚竟然有鱼。 “这特么不是......” 看清楚大木盆里装的那玩意儿后，陈守蛮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上一世卧底当黑帮老大时算是风光的了，一天纯消费十万都不带眨眼的，可就这实力，也未必吃得起此刻盆里的东西。 大黄鱼，海中黄金！ 据说只要重量达到三斤以上，那就跟黄金等价了！ 而现在盆里那条烂熟的大家伙，目测至少有五斤。 暴殄天物...... 不对，这可是嫂子买的，怎么能叫暴殄天物呢，能进嫂子和自己的肚子，那就是它最好的归宿。 就是烹饪方式......略微差劲了点。 如果就因为这样一条大黄鱼便觉得古代好，陈守蛮觉得大可不必。 再丰富的资源，没有先进的捕捞方式，那也只能是望鱼兴叹。 “怎么不吃？”方妙筠端着最后一样菜进来，看见陈守蛮仍然端坐在桌边，便招呼他赶紧动筷子，鱼冷了腥味重，就不好吃了。 事实证明，即便没冷，就这个时代的调味方式，或者说就目前的家境，同样无法去除鱼的腥味。 而且这还是大黄鱼。 难怪后代很多人都对古人不太喜欢吃鱼而感到疑惑，事实就是需要的调味料价值可能远远超过了鱼本身。 没有点家底，是绝对不想吃鱼的。 “嫂嫂，送你个礼物。” 晚饭后，陈守蛮叫住方妙筠。 “礼物？” 方妙筠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红晕。 叔嫂之间送礼物合适吗？ 好吧，这问题她也问不出口。 “你先闭上眼啊。” 只能说陈守蛮也没啥经验，这句话还是学的那些影视作品。 “小叔你这是......”方妙筠跺了跺脚，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双眼。 陈守蛮将精心打造的手弩以及二十根只比手掌长一点的弩矢掏出来。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影视作品里，要么是直接把礼物放进女孩手里，要么就是先贴上去，香一个...... 手弩和弩矢直接放方妙筠手里？ 不合适啊， 她也拿不了啊！ 至于说贴上去香一个......陈守蛮还真不敢。 以他对方妙筠的了解，怕是很难接受的。 “嫂嫂，可以睁眼了。” 默默叹了口气，陈守蛮只能将手弩和弩矢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是......” 再精致的手弩，对于女人来说都不可能是惊喜。方妙筠心中甚至有些失落，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期待的是什么。 “嫂嫂，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你看看趁手不？” 趁手肯定是趁手的。 关键是那精巧而复杂的滑轮结构，方妙筠一眼就认出来了，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后，略显紧张道：“千户大人不是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之前，不能再做......” “他说的是弓，这是弩。”陈守蛮接过手弩，一面教方妙筠使用一面道，“我打算明天再做一把大的，我自己用。” 通过滑轮组，这把方妙筠都能轻松上弦的手弩有效射程达到了惊人的三十步，也就是差不多五十米远！ 有效射程啊，几乎就是指哪儿打哪儿，除了不能连发，有些方面甚至超越了手枪。 直到听见“嘣”的一声，弩矢直接穿透了门板，方妙筠才真的激动起来！ 那么厚的门板都能轻松穿透，关键是上弦也不费劲，这简直就是女人的防身利器啊！ 还是陈守蛮特意给她做的...... “谢谢小叔，我会随身带着的。” “那就好。” 关键时刻，陈守蛮却没留意到方妙筠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情愫。 晚饭后到子时之前的这段时间，可能是目前陈守蛮最难过的。 因为他跟贝克特商量好了，这段时间贝克特可以抓紧时间吸收意识碎片。 能吸收多少算多少，能吸收几个算几个。 到子时就必须停下来，因为陈守蛮要开始修炼《陈家密法》。 结果今晚陈守蛮头疼了三次，差点没把他疼晕过去。 而贝克特竟然告诉他，这种意识层面的疼痛根本不会导致身体出现保护反应，也就是说连痛昏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被折磨得头晕脑胀，子时一到，陈守蛮仍旧咬牙开始修炼。 他其实有些好奇《陈家密法》在这个世界究竟属于什么等级的功法，从父亲和兄长最后的成就来看，应该不会是很逆天的那种。 可惜他现在根本不敢暴露《陈家密法》。 从目前他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修炼呼吸吐纳的方法应该不是大路货。 就贾百户、林百户跟父亲的关系，陈守蛮也没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修炼过呼吸吐纳之法的痕迹。 就不知道蒋千户有没有练功...... 营户里点卯之声响起，陈守蛮才缓缓睁眼。 五六个小时的修炼一气呵成！ 按照《陈家密法》里先祖们的描述，这也是极具天赋的一种表现。 对照秘籍，陈守蛮最后确定，他已经完成了《陈家密法》第一层修炼。 虽然先祖们没有特别详细的记录，但从一些细碎的文字中可以确定——最快的也花了差不多一个月！ 陈守蛮只用了五分之一的时间，而且还不是全力以赴。 天才？ 不，陈守蛮觉得还是跟意识有关。 呼吸吐纳是要控制思想，说白了就是对意识能力的一种挑战，这不就正是他的强项么？ 此时，陈守蛮已经能够感受到“丹田”里那一团暖烘烘的东西。 虽然还不能以意引气，将那个感觉差不多出壳小鸡的“暖气团子”调动起来，可光是那些时刻散发的热力，就让陈守蛮感觉浑身上下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按照《陈家秘法》里的说明，下一步就是要学会调动这个暖气团子，完成身体前后主脉内的运动，又名“小周天”。 小周天循环不仅可以壮大“暖气团子”，还能通过滋润经脉，改善陈守蛮的身体状况。 过程肯定是漫长的，贵在持之以恒，量变换质变...... 今日陈守蛮照旧前往匠作铺子，却不想在门口就碰见了蒋然。 “你昨天做了啥？” “上面没有命令下来，不准再造那个......” 看四周无人，陈守蛮低声道：“复合弓。” “复合......构造复杂，能合气力......复合弓此名确实不错。”蒋然自言自语，却让陈守蛮很是吃惊，所以“复合弓”的名字其实是这样来的？ “我没有。” 进了工具屋，蒋然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才释然，“没有就好，我估计这份功劳不会小，不过若是锦衣军想要让你加入，你可不准答应！” 啊？ 不答应吗？ 可是锦衣军从百户的腰牌，此刻就在他怀中，迟了。 “还有，这几天不要出营，我收到消息，倭寇们正在打听你的消息，大概是因为那天你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以你的境界，随便来个剑客，就能把你斩了。” “千户大人，倭寇剑客之上是什么境界呢？”陈守蛮抓住机会问道。 “剑豪。”蒋然虎目撑圆，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之事，“相当于我们大夏军中武道千户，散人中的真武者。” 哦，原来强武者之上就是真武者...... 蒋然就是武道千户，那也就是真武者。 “剑豪，可以凡铁破钢甲；” “真武，能用肉身挡劲弩......” 蒋然絮絮叨叨地说着， 像是回答陈守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守蛮则是偷偷咽了口唾沫。 凡铁破钢甲，肉身挡劲弩？ 那不就是刀枪不入了？ 可看蒋然，不像那么牛哔啊。 “你瞅什么？”蒋然一脸无语的表情，“只是一种形容，别把我当成铁打的！” “哦.....” “没事我先走了，记住啊，别出营户。即便是在营户里，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蒋然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承认了倭寇对卫所军队的渗透程度。 第一百户里除了岳咏怀还有没有其他“夏奸”，胡威那边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陈守蛮认为是有的。 因为这个千户所里最大的夏奸，就是从千户米梓豪！ 正如胡威所说，米梓豪需要人做事，必然会发展下线。 从千户的官职加上江南米家的背景，能顶住压力的人恐怕不多。 “营户里还真就未必安全......”想到这，陈守蛮有些庆幸昨天把手弩给了方妙筠。如今嫂嫂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只要嫂嫂不出事，天塌下来他也不带怕的。 今天他打算给自己做个强力复合弩。 还是贝克特做的设计，但看到图纸后陈守蛮感觉“艺术”了很多。 “昨晚吸收的意识碎片里，有个业余画家，兼职设计师，在实验室当了三年的清洁工.....你猜他真正的职业是啥？” 意识里，贝克特问道。 “猜不到。”陈守蛮撇嘴，懒得费脑子。 “商业间谍.....要不是吸收了他的意识碎片，还真不知道，这家伙隐藏的太深了。” “是么？” 这事儿原本跟陈守蛮没啥关系，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陈家密法》能修炼到真武者境界，只要是按部就班，三十年苦功，这是一个普通军户家该有的东西？ 随着回忆翻滚，陈守蛮忽然发现，嫂嫂跟兄长之间，怕是有点问题。 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就没见过两人有任何亲密举动，压根就不像两口子！ “是了，嫂嫂身上没有一样是哥哥送的，这不应该啊！” 刚想到此，就被外界的吵闹声所扰。 陈守蛮推门一看，远处竟然腾起了冲天的火光。 “走水了！” “第一百户所营户，走水了！” 第15章 神弓初现，各方皆盘算 “去靶场！” 蒋千户一声低喝，压制了所有声音。 匠人们让开一条通道，贾百户连忙在前方开路。 前往靶场路上，人变得越来越多。 就这短短一炷香时间，各种流言传遍千户所。 有说傻子改良军弓的， 还有说是千户大人与匠作铺子有矛盾的， 传得最玄乎的内容是陈守蛮立下了军令状，如果改良失败他甘受军法处置！ “查！”胡威对来报告的手下低喝道：“马上去查，究竟是哪些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路上，蒋然不止一次望向陈守蛮。 还是那个想法，不行就赶紧撤，丢不起那人。 不是宫明得罪不起，实在是没必要。 靖海卫这边可不是那种没仗打的卫所，隔三岔五打下来，将士们兵器装甲都坏的很快。 匠作铺子不至于敢在修理上捣蛋，可人家能拖工啊。 能不能修，多少时间能修好，那真是宫明说了算。 而且宫明是有官身的，蒋然也没法拿身份去强压。 面对种种眼神，陈守蛮脸上的憨笑此时竟然有种风轻云淡的意境，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确实没有压力。 贝克特精心设计、绘制，“手把手”教他加工，最后又反复验证，不可能有问题。 靶场到了。 看热闹的人竟然将靶场被包围了，比陈守蛮这个主角还先到。 果然，吃瓜才是人类的本性。 “陈......小旗，不如你先说说，这玩意儿究竟能不能用，有多大威力？” 众人站定后，宫明首先开口。 如果此时陈守蛮愿意服输，这也是个台阶。 陈守蛮歪着头想了想，“能，大。” 简简单单两个字，愣是把宫明这小老头子给噎住了。 好好好，给脸不要是吧？ 小老头倔劲儿也来了，指着靶场旁的兵器架子，“凌弓匠，去拿一张弓跟他比比！” 作为弓匠，凌飞羽箭术自然是不错的。 看陈守蛮没反驳，其他人便保持着沉默。 “谁先来？” “你先？”宫大匠望向陈守蛮。 陈守蛮腼腆地笑着摇头。 另一边，凌飞羽已经挑好了一张弓和十根羽箭。 令陈守蛮感到意外的是，凌飞羽竟然抽出五支羽箭递了过来。 “啊，谢谢。” “不客气，我也想在尽量公平的情况下，看看你改造的这个......” 不同于宫明等人，凌飞羽是内行看门道。 哪怕没过手，他也隐隐感受到了来自复合弓的压力。 “嗡！” 白羽过隙，三十步外的箭靶正中，多了根颤颤巍巍的羽箭。 随后三十五步、四十步，羽箭都近乎水平射入箭靶之中。 直到四十五靶，也就是接近七十米的距离，凌飞羽开弓时箭头才略微挑高，抛射。 在场之人即便不擅长弓射也知道，军中常见的步弓直射很难超过三十步。 凌飞羽能够直射四十步上靶，已经极为不易。要么是他选的这张弓是一石弓，要么就是他有特别的技巧...... 四十五步稳稳中靶，现场响起一阵欢呼。 最后的五十步靶，凌飞羽摇了摇头，表示需要休息下。 毕竟快四十岁的人了，大家也能理解。 所有人望向了陈守蛮。 “小叔！” “守蛮！” 方妙筠的声音远远传来，陈守蛮转身望去，片刻人群分开。 “嫂嫂。”陈守蛮笑了，想去迎接方妙筠。 “先别走啊。”宫明挡住了路。 “吼！”陈守蛮骤然变脸，冲着宫明发出怒吼！ 巨大的声波，将宫明震得头晕脑胀，一张老脸唰地变得如死人般惨白。 “对不起对不起......”方妙筠对着宫明连连鞠躬，随后又狠狠地瞪了眼陈守蛮，“别闹！” 可怜宫大匠，明明吃了亏，却因为陈守蛮是“傻子”，发作不得。 谁让他去挡陈守蛮的路呢， 周围那些人的哄堂大笑，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态度。 “好了，你赶紧让他去射箭，大家都等着看呢。”宫明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强压着怒气说道。 他原本只是想让蒋然知难而退，别把手伸到他的地盘，但现在，他更想让陈守蛮出丑，丢人现眼，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好的好的。”方妙筠忙不迭地苦笑，随后拖着陈守蛮回到比赛的站位，“不行的话你开口认个输，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完，方妙筠终究还是忍不住瞥了眼陈守蛮手里的复合弓。 她自然是没见过的。 “你觉得如何？” 远处，两条身影矗立在低矮的房檐上，居高临下地眺望靶场。 “大人，制弓可不简单。而且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战弓还能怎么改良，即便是御林军用的，那也就只是做的更精致些罢了......”胡威低声道。 那面容与方妙筠有九分相似的女子此时仍戴着面罩。 她其实并不在意陈守蛮会不会成功，注意力几乎都在方妙筠身上。 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回一趟老家，将方妙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家里的老人？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方妙筠跟陈守蛮之间的关系。 站在旁人的角度看，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虽然方妙筠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可名义上始终是陈守蛮的嫂嫂，而且比起陈守蛮要大好几岁....... 即便是以她的性格能够接受这些世俗不能容忍之处，也不能接受把方妙筠的后半身跟一个傻子捆绑在一起。 即便这个傻子最近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那又如何，方家不需要功劳来装饰门楣！ 靶场。 在方妙筠的“劝说”下，陈守蛮终于老老实实地拿出复合弓站到了射击的位置。 看到陈守蛮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根羽箭，然后以十分“外行”的姿势开始拉弓。 “就这水平，还不如我手里的新丁。” “我赌五十文，三十步靶他都射不准！” “傻子才跟你赌，你看他胳膊松松垮垮的，二十步就没准头了！” ...... 当陈守蛮开弓后，众人一开始还议论纷纷，只有凌飞羽隐隐觉得不对。 出于一个弓匠的专业眼光，他发现不管是陈守蛮还是那柄造型古怪的弓都显得特别——稳！ 除非这把弓拉力特别弱，要么就是陈守蛮的力量远远超过普通弓箭手。 下一刻，陈守蛮松手。 “咻！” 与普通战弓截然不同的弦动声中，羽箭飞出！ 此时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三十步、三十五步靶上。 毕竟凌飞羽也是从三十步靶开始的，照理说陈守蛮也该如此。 可“笃”的一声后， 三十步箭靶上空空如也； 三十五步、四十步箭靶上同样没有箭矢！ 可明明都听到了中靶的声音...... “厉害！” “怎么可能！” “五十步靶，那真是五十步靶？” “这小子是神箭手？” ...... 老实说陈守蛮也有些意外。 他箭术确实还可以，但从未在实战中试过。 毕竟相对于复合弓来说，复合弩无疑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优选。 应该是意识能改造身体的结果。 单纯的身体素质已经不输普通人了，但像射箭需要的一些“隐藏属性”，明显超过了普通人。 再加上一点运气，这一箭才能正中五十步靶的红心！ “你，你再来一次？”凌飞羽整个人都傻了，咽着唾沫，嘴皮子打着颤说道。 主要是刚刚陈守蛮这一箭实在是太惊艳，以至于凌飞羽没看够！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拿过陈守蛮的弓好好研究研究，直觉告诉他，陈守蛮最多只用了七八斗的力量，却射出了一石多力量的箭——这简直太神奇了！ “嫂嫂。” 陈守蛮想了想，将弓递给方妙筠。 “啊，我？”方妙筠连忙摇头，但在陈守蛮坚持的眼神下，最后还是妥协了。 相比陈守蛮，方妙筠的持弓、搭箭乃至拉弓都显得更加外行，最后她也没能命中任何一个箭靶。 中了才不正常！ 但中不中靶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普通女子都能拉满的弓，竟然射出了一石战弓的有效射程，周围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不准走！”蒋然第一个反应过来！ 紧跟着就听到贾百户召集人手，开始清点人员。 另一边，胡威收到了女上司的命令——把方秒筠手里的弓拿走！ 此时靶场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傻站着。 除了接受登记外，更多的还是太过于震惊！ 其中最为惊讶的当属宫明， 凌飞羽则已经癫狂了！ 如果不是后来的林诚一直守着， 恐怕凌飞羽会直接出手去抢——太神奇了！ 这样的弓他一辈子，不，他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 “宫大匠，还有什么好说的？”蒋然捋着长须，对宫明道。 “没......大人，他，他一定要留在我们铺子。” “不，我，我要举荐，举荐他进入工部，进入工部！”宫明也有些癫狂了！ 他虽然不是弓匠，但能够承担“大匠”这个职务，至少眼光是有的。 陈守蛮制作的这把怪弓，不，应该说这样一把神弓，只要制作不是太复杂，成本在普通筋角弓的三倍以内，就绝对能在军中普及！ 关键是复合弓大小仅相当于目前军中使用的骑弓， 也就是完全可以为骑兵也配备如此强力的战弓， 这将大大提升大夏军队的整体战斗力！ 大功！ 泼天的大功啊。 如果刚刚他态度稍微好一点，光是一个发掘人才的功劳，就够他升上一两级了！ 现在他只想通过“举荐”来弥补陈守蛮。 “举荐？那也是本官的事情。”蒋然一声冷哼，表面上看怒气未消，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狼筅”还没上报呢，现在又多了一张神弓。 这哪里是什么傻子，简直就是福将啊！ “蒋大人。”胡威突然出现，破坏了蒋然的心情。 “胡大人？” “蒋大人，本官领命......要拿走这张弓。” “嗯？”蒋然眉头倒竖，“胡大人，你们锦衣军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他是我麾下小旗，你们锦衣军可管不着！” 对于胡威这种摘桃子的行为，蒋然十分不满。 好在胡威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蒋大人多虑了。锦衣军犯不着贪墨这点功劳，通过锦衣军直达圣听，对蒋大人和他来说，岂非更好？” “只是此弓干系重大，本官也只是暂且收走，交给圣上决定，蒋大人可还有异议？” 异议？ 你特么都把圣上抬出来了，还能有个屁的异议？ “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命令？”最后蒋然还是忍不住问道。 胡威没吭声，只是从怀中掏出个腰牌，给蒋然看了看。 “陈守蛮，把弓给蒋大人吧，放心，不会少你好处的。” 做出来就是为了上交的，不过陈守蛮还是不忘对着胡威呵呵一笑，“银子，换银子。” 胡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心想这小子装的可真像！ “放心，赏赐很快就会下来，或许......远不止是银子。” 这话胡威是在陈守蛮耳边压低声音说的，加上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技巧，所以就连近在咫尺的蒋然都没听清楚，或者他是不敢去认真听。 “你们叔嫂先回去吧，陈守蛮，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再做这种弓！” “蒋大人放心，民妇会看着他的。”方秒筠连忙道。 回到营户，方秒筠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 “嫂嫂，你怎么又哭了？” “没，就是太开心了！” 对于方秒筠来说，这几天发生事情确实让她过于欣喜。 最可恶的岳咏怀死了，宋实失踪了。 最担心的小叔，不仅正常了，还入军当上了小旗官， 现在又制造了一把神弓，借此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方秒筠可以不在意权势财富，但她想给陈守蛮讨老婆，让陈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啊！ “咱们营户里好像暂时没有年龄合适的，要不明天我去第二百户所的营户那边看看.....” “或者去找张媒婆，她作保的姑娘应该都不错......” 看着方秒筠像魔怔了似的，陈守蛮连忙吵着肚子饿想吃饭，将其打断。 成亲？ 还是算了吧。 整天看着“靖海第一美”， 记忆中都是上一世那些美女， 外面那些庸脂俗粉，他哪里看得上。 可惜方秒筠是他嫂子......即便他不在意，方秒筠也未必能突破世俗的眼光。 否则陈守蛮宁愿...... 尽管蒋然已经第一时间下令封口， 可当天晚上，关于中千户所有人制造了一张神弓的消息仍旧不胫而走。 甚至就连海上的倭寇，都得到了消息。 “什么？那个破坏我们好事的傻子造的？”吉村启太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把消息传出去，为了大家的将来，此人必杀！” 第14章 另有其人，傻子开财路 从千户，米梓豪。 如果不是胡威说出来，陈守蛮差点都不记得这个人了。 “米梓豪，是江南米家人。” “哦，你可能不知道。”胡威心情不错，就顺便提了几句江南米家的历史。 其中有几个关键信息。 米家是江南真正的豪门大族，祖上有开国从龙之功，绵延至今四百余年。 拜相三人，入阁七老，如今米家人在朝最高官职为礼部尚书，虽不如曾经辉煌，但有大小官员二十三人，从朝堂到地方，形成了层层关系网。 米家另有三十多人在军中任职，其中也包括了米梓豪。 “最近几年，从江南到岭南，海上走私猖獗，各大地方家族豪强多有参与......” 胡威既然这样说，那米家肯定也是参与者。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官官相护加上“法不责众”的侥幸思维，足以让这些豪门大族铤而走险。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皇权旁落。 文官集团数百年的侵蚀，如果没有锦衣军，身居皇宫里的天子就是瞎子、聋子。 “很多人骂我们是鹰犬，你觉得呢？” “鹰犬？” 陈守蛮摇头。 就像刀，枪一样，工具又有什么对错？ “可是......我没法整天跟着米......大人。” “米梓豪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需要军营里的人帮他做事。岳咏怀只是其中一个。不过跟岳咏怀联系的另有其人......” “胡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当个卧......细作？” “你不太容易引人注意。”胡威点头道。 是啊，谁会在意个傻子呢。 陈守蛮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 就在他离开后，一个身影从峭壁后走出来。 帽子、面罩，劲装......身材很浮凸。 胡威却不敢直视，十分恭敬地哈着腰低声参拜：“参见大人。” 蒙面人摘下面罩。 若是陈守蛮看到肯定会万分惊讶。 这位“大人”的五官长相跟方秒筠如出一辙，也就是多了些青春的气息，还有就是神情显得更为冷酷， 随意一瞥，那两道眼神都像锥子似的， 即便是胡威，都不敢长时间对视。 “他就是陈守蛮？” “是的，大人。” 胡威缓缓直起身子，低声道： “属下有幸见过大人一面，昨日里看到那陈方氏......” “什么陈方氏，她什么情况你没看出来？”女人冷声纠正道。 “属下只是不敢确定......”胡威连忙低头，接着道：“属下看到她竟跟大人一模一样，便连夜飞鸽传书......” “很好。”女人指了指礁石，“坐下说。” “谢大人赐座。”此时的胡威跟家犬一般乖巧。 另一边，陈守蛮刚走回营户，就被带着亲兵的贾百户给拦了下来。 “小旗官腰牌，会写字吗？不会也没关系，来画个押！” 贾阳很高兴，一说一个笑。 就是那破锣般的笑声，过于刺耳。 “从现在起，陈守蛮就是小旗官了！” “他为什么可以当上小旗官？” 贾阳开始借题发挥，目的还是为了鼓舞其他人英勇作战，只要有功，朝廷赏赐不会少。 可惜这里大多是老兵油子，深知赏赐再好也得有命拿才是。 陈守蛮没想到贾百户还给了一两银子，这个月的饷银。 至于赏银恐怕就还要等一些时日，贾阳陪着陈守蛮往家走的路上聊起了“狼筅”。他本打算升迁后再上报，但现在怕也是不成了。 陈守蛮直到进了院子他才向贾阳表示这个功劳他不要。 贾阳不允，无论如何都不接受陈守蛮的“好意”，只能暂且搁置。 等他走后方秒筠才进屋，拿起桌面上的小旗腰牌一脸喜悦。 “我们家守蛮当小旗官了，我去买菜，今天得吃顿好的！” “嫂嫂，这银子你先拿去，该吃吃该穿穿......”说到这陈守蛮眉头皱了起来。 该吃吃该穿穿？ 财务自由？ 那可不容易......据说倭寇在大夏沿海的很多岛屿上都修筑了山寨，若是杀上去黑吃黑......想啥呢！ 真要能行还有倭患？ 等今后武道境界上去了......也不能轻易去冒险。 搞钱不是陈守蛮的强项，好在还有别人。 “贝克特，搞钱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科技永远是无价的，即便是在这个蒙昧而落后的世界。”贝克特洋洋道。 “科技？”陈守蛮摇头，“这个世界太落后了，真正意义上的火器都没有。” “冷兵器时代也有科技啊。”贝克特略显着急，仿佛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弓箭总有吧？那你知道弓的巅峰是什么吗？” “复合弓？”陈守蛮试探着回答，他对弓的研究远远不如弩，毕竟特种作战训练里有专门针对小型复合弩的内容，还怎没有弓的。 “复合弓。”贝克特接着道：“很多人都觉得其的科技含量体现在滑轮组，其实不然。” “滑轮组仅仅只是为了节约开弓的力道，可射箭真正的门槛从来都不是开弓，而是持弓。” 说到这陈守蛮大概明白了。 所谓“持弓”，就是开弓后到释放弓弦的这“段”时间，既需要维持弓臂的张力，还要控弦，还要寻找目标并进行瞄准。 这就好像让人做一个俯卧撑与做贴地平板支撑之间的差距一样。 “复合弓的凸轮，才是数学与物理学的结晶啊！” 经过贝克特提醒，陈守蛮想起来了。 当年学习使用复合弓时的确有提及过，但也就仅限于知道，即便是绝大多数复合弓的使用者，恐怕也不会去研究凸轮这个形状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啊。”贝克特又开始嘚瑟。 对此陈守蛮毫无意见。 该人家嘚瑟。 毕竟一个真正的凸轮曲线，需要大量精密的计算。 但如果每张复合弓都需要根据需求和使用者来精心设计、调试凸轮，那就毫无意义了。 “好的弓，一张就够你赚了吧？” 最后还是贝克特的话提醒了陈守蛮。 千金难买心头好。 凸轮复合弓在营户里卖，再好也卖不到十两银子，但若是卖给那些将领，百八十两不是问题。 若是卖给王公贵族，他们未必会用来杀人，仅仅只是收藏，也能出到几百两甚至是上千两...... 不过最后陈守蛮还是决定先做复合弓和复合弩。 百户所没有匠作营，第二天陈守蛮找到贾百户。 “你要改良弓弩？” 有“狼筅”这个前提，贾百户信了。他带着陈守蛮去找蒋然。 其实千户所也没有匠作营，但有专门负责维修兵刃的一个匠作铺子。 因为是中千户所，所以这个匠作铺子也是靖海卫的匠作铺子，无论规模还是匠人的数量，都远超其他千户所。 拿着蒋千户给的手书，匠作铺子的负责人宫大匠才没把陈守蛮给撵走。 不过他还是不信，一个傻子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半柱香后，陈守蛮得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你忙吧。”宫大匠摇了摇头。 他是不信陈守蛮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幸好要的材料不多。 “咱们先从弓身的改造开始吧，嗯，你木匠活水平如何？” 陈守蛮的木匠活水平——肯定是不咋样的。 他的职业是军人。 好在木匠活并不高深，归根结底就四个要素： 会构思、能精确画图、手稳、有力气...... 构思交给贝克特，不考虑艺术的前提下，所有木匠活都可以用代数和几何来解决。 画图就更简单了，没有经验的可以先造几个工具，比如圆规、三角板以及最简单的直尺。 设计出需求并落实为图纸后，剩下的就是加工和组装。 陈守蛮在匠作铺子干了整整两天后，一把划时代的复合弓，成了。 就在他准备去靶场试试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千户大人，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浪费我们的材料和时间。” “一个傻子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 宫大匠的话，无疑得到了周围那些匠人的赞同。 跟军人一样，匠户也是世袭的。 故而很多技术也是代代相传，行业壁垒很明显。 如果不是“狼筅”，蒋然也不会答应贾百户，任由陈守蛮来胡闹。 两天，已经是宫大匠能够承受的极限。 “好了，都散了吧。”蒋然挥挥手，让周围那些匠人都走开。 结果陈守蛮正好开门，看到这么多人，满脸的茫然。 “走走走，别整了。”贾百户此时最为尴尬，上去拉住陈守蛮就要走。 “别啊。”宫大匠老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百户的面子他可不给，谁要敢跟他甩脸子，呵呵。 “贾百户，你运气可真好啊，手下竟然出了个能改良弓箭的。” “这位是咱们铺子的凌师傅，十二代家传弓匠，听说有个年轻人能改良现在弓箭，就很想来见识见识。” 宫大匠退后半步，让出身后的中年人。 那凌师傅一看就是做事认真的......老实人。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宫大匠当枪使了，在蒋千户和贾百户面前也不带半点谄媚，简单作礼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向陈守蛮。 “小伙子，听说你在改良军弓？” “你从哪儿学的制弓啊？步弓还是骑弓？” “弓胎你准备了几年？” “弓梢你用的什么材料？” “弓弦，你是用什么搓的，折叠了几次，能拉多少力？” ...... 连珠炮式的提问，陈守蛮感受最深的，就是唾沫星子。 至于那些专业术语，他唯一能明白就只有“拉力多少力”。 据陈守蛮所知，军队使用的步弓一般拉力在八斗左右，也就是蓝星上统称的70磅拉力弓。但真正的步弓兵会使用一石以上的强弓，拉力超过100磅。 骑弓的拉力相对较小，下限为60磅，几乎没有超过一石的。 不是骑兵就没有那个力气，而是受限于制弓技术，拉力越大的需要的弓身就越长，在马背上佩戴和使用都会受限。 像贾百户这种武道百户，能开三石弓，可实战时他顶多用二石弓，除非只射个两三箭。 利用现代科技制作的复合弓，利用复合滑轮组省力，理论上能省下拉力的八成，考虑到材料摩擦系数、制作工艺和使用场景、目的的不同，省力比例也有差别。 陈守蛮利用手里的材料制造出来的第一把复合弓，大概能节省四成的拉力。 “你倒是说啊。”宫大匠在一旁吼吼。 贾百户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没做出来也没事，千户大人不会怪罪的。” 凌弓匠没吭声，只是两眼灼灼地望着陈守蛮。看他模样，今天要是不拿出个东西来，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没做出来？” “都两三天了，什么都没做出来？千户大人，今后可要擦亮眼睛啊，别再受骗上当了。”宫大匠又道。 原本都要散开的匠人们，这会儿又围上来看热闹了。 也不知是谁把陈守蛮是傻子给传出了，这才引起众人的好奇。 就在蒋然都眉头紧锁，想着怎么化解此事时，陈守蛮一声不吭地转身，然后将复合弓拿出来。 长度比其骑弓还小，弓臂看起来更直，关键是一个个滑轮以及复杂的绕线，让看到的人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弓？”凌弓匠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拿，被陈守蛮避过。 哪怕最简单的复合弓也比普通弓精密得多，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弄坏。 作为弓匠，凌飞羽看到陈守蛮手里的复合弓，心中顿有所悟。 其他人可就没有凌飞羽的水平。大多数看不懂便闭口不言，也有自以为是的，开口就是什么“华而不实”、“花里胡哨”、“不是所谓”之类的评价。 “你倒是说话啊。”贾百户有些急了。 陈守蛮可不仅仅是他的手下，如今更是他树立起来的典型。 “应该还可以。”陈守蛮面带憨笑，回道。 “应该可以？”宫大匠一愣，随即笑弯了腰。 “大家听听，这是什么话？” “两位大人见过此等模样的弓？” “凌飞羽，你家十二代人制弓，见过这样的玩意儿？” “军中兵器不仅事关将士性命，更影响朝廷乃至天下的安危，岂容玩笑？” 说到最后宫大匠的脸阴沉下来，“若是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第13章 冤魂不死，身兼两家军 方妙筠摆手说年龄大，没法练武。 陈守蛮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入夜，陈守蛮练起了《陈家秘法》。 对照秘籍里的那些文字注解，仅仅只是半宿的苦修， 竟有常人一个月，天赋异禀者三天的成效！ 感受着微微发热的身躯，倦怠的精神，陈守蛮决定不再继续，倒头睡下。 可刚闭上眼不久，陈守蛮便感觉周围变得明亮无比！ 嫂嫂点了灯？ 不对！ 白色墙壁，发光的天花板，浅色的塑胶地板...... 四面都没有窗户，也没有多余的家具陈设——实验室！ 陈守蛮一阵心悸！ 仅有一人宽的防爆门忽然开启，走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 “贝克特？” 强压着惊讶，陈守蛮喊道。 海勒姆·贝克特是跟他接触最多的人，同时也是整个实验第二负责人。 实际上，那个实验第一负责人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来人摘下帽子和口罩，果然是海勒姆·贝克特。 只是跟陈守蛮记忆中的海勒姆·贝克特好像有些不同——应该是显得更年轻，更有朝气，更健康...... “陈，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很高兴？”陈守蛮深吸一口气，调整着情绪。 贝克特已经死了。 即便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地方。 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梦境。 “陈。”贝克特很随意地坐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你不会以为，你所知道的实验，就是实验的全部了吧？” “其实很多实验都是在你昏迷时完成的。” “就比如我。你可以叫我海勒姆·贝克特，但严格说起来，我不是他。” “很不幸地告诉你，陈，你要死了。” “贝克特，你们失败了。”陈守蛮并没有落入对方的节奏，这是他在实验室坚持到最后的一个重要方法。 贝克特很潇洒地耸耸肩膀。 不可否认，现在的贝克特确实有点小帅，迷人的大眼睛，金色自带卷曲的头发，完全不输那些西方男明星。 “你还活着，所以海勒姆·贝克特应该已经死了。不过跟我没关系，倒是你，陈，你恐怕也快要死了。” “贝克特，你猜我刚刚知道了什么？”陈守蛮也懒洋洋地坐下来，如同成年后在某处突然遇上了发小，轻松而惬意。 “哦？让我想想......你猜到了这是个梦境？” “没错。”陈守蛮点头，“其实我也可以怀疑，死后穿越，甚至我把实验室炸掉，都是你们植入我意识的梦境，但你刚刚的话让我确定，那些都不是梦。” “我不仅干掉了你和整个实验室，而且还穿越重生了。虽然这个世界看起来挺糟糕，但至少我活着，而你们都死了。” 海勒姆·贝克特并没有因此而生气，点头道：“关于人类的思维意识，我们了解得太少太少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陈，这次你是真的快死了。” “你不用着急去否定。这么说吧，我，是一段意识碎片，只有在你意识出现崩溃可能的时候，我才会被唤醒，明白了吗？” “你的意识开始走向崩溃了，至于说原因嘛，我想大概是因为海勒姆·贝克特的实验快要成功了，你吸收了别人的思维意识对不对？” 他在说真的？ 陈守蛮没有开口反驳，而是陷入短暂的沉思。 不管这个贝克特是不是海勒姆·贝克特，如果穿越重生是真的，那么这家伙说的话，就也有可能是真的。 重点是吸收别人的思维意识，贝克特既然提到这点，就证明岳咏怀、宋实以及那些死掉的倭寇都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陈守蛮其实也担心过。 从辩证哲学的角度来说，事物都有两面性。 吸收死人的思维意识，转化为意识能修复和强化身体，如此强悍的能力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呢。 现在，副作用来了。 “看来你明白了。”贝克特伸手过来，拍了拍陈守蛮肩膀，“别把我当成海勒姆·贝克特。你知道当我被唤醒时，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陈守蛮下意识问道。 “混乱。”贝克特摊开双手，“大量他人的意识碎片，充斥了你的底层意识。嗯，底层意识，我们讨论过对吧？一个人之所以是他而不是别人，最重要的便是底层意识。” “有人会将其称为潜意识，但不太准确。” “那些属于别人的意识碎片对你的底层意识造成了破坏，你在吸收的时候，应该先将其彻底磨碎，磨成粉末......” 将吸收的意识磨成粉末？ 好吧，这是陈守蛮所不知道的。 他只能承认，眼前这个贝克特是个高手，已经彻底主导了交流的方向，而他却无法改变。 毕竟事关性命，谁又会不重视呢。 “很奇怪，我甚至看到了海勒姆·贝克特。” “怎么会......”陈守蛮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如果凡是被他杀死的人，思维意识都会被他所吸收，那么他炸毁了整个实验室，理论上实验室里的人都是被他杀死的，思维意识被他所吸收，好像也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在此之前他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又是穿越造成的？ 不管怎样，贝克特已经逐步得到了陈守蛮的信任。 “看样子你开始相信我了。”贝克特笑道，“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考虑到目前的情况，从传统医学角度来说，你已经开始精神分裂了。” “嗯？” 如果可以的话，陈守蛮是真想把这个贝克特捏死，揉碎，扬灰。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在意识崩溃死亡面前，精神分裂又算得了什么。 “对，你不用太担心，毕竟我们目前只能在你睡着之后进行交流......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好了，现在想不想知道解决你意识崩溃的办法？” 陈守蛮点了点头。 即便是为了方秒筠，他也想活下去。 “很简单。”贝克特打了个响指，“不要再吸收思维意识了，先把那些意识碎片给彻底吸收掉......” “怎么吸收？”陈守蛮问道。 “同步。简单地说就是把碎片里的内容都‘亲身经历’一次，彻底融入你的意识里，这样就不会引发冲突，你的意识也就不会崩溃了，就像......像你们华夏民族一样，吸纳、同化，再融为一体。” 陈守蛮大致明白了。 但这个过程不仅需要大量时间，而且想来不会太舒坦。 “行。”点了点头，陈守蛮道：“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允许你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活动。” “等等，你什么意思？”贝克特极为诧异，“我来帮你完成？” “那我算什么？” “合作伙伴。”陈守蛮摊手，“你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咱们现在不是敌人，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共生么，那不就是天然的合作伙伴？” “但你知道你意识海里现在有多少个人的意识碎片吗？” 陈守蛮摇头。 之前他以为最多十来个，但贝克特的出现让他不敢去猜测了。 “不算我，还有372个意识碎片。其中包括12位科学家，79个研究员......专业保全精英、士兵、清洁工......哦，还有4个清道夫......” 陈守蛮心中默默一算，还真是差不多整个实验室的人。 “这么多意识碎片，最后能转化为意识能？” “能转化的都已经转化了，不然你以为这些年这具身体是怎么活下来的？”贝克特道。 “那这些碎片好像真没用了。” “没用？”贝克特笑了。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的科技还很落后吧？” “而你，在科学技术方面其实......是个白痴对不对？” 陈守蛮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12个科学家，79个研究员，唯一缺乏的自然学科知识，可能就只有你们华夏的历史和传统文化了......现在你还觉得这些意识碎片没用吗？” “哦，我也是个天才......的意识碎片。” 陈守蛮愣住了！ 如果贝克特所说不假，那岂不是..... 等等，好像少了一个人。 “贝克特，威尔斯呢，他的意识碎片在不在？” “威尔斯的意识碎片？”贝克特皱了皱眉头，“不在。” “他没死？” “不，他死了。”贝克特摇头，“只不过他的意识被我吸收了。” 死无对证？ 陈守蛮忽然感觉有些头晕。 奇怪，这不是意识里没，怎么还会感觉头晕？ 随后贝克特便告诉他，是因为会消耗能量。 所以陈守蛮想要活下去，必须要维持足够的能量来保证意识活动，而贝克特的存在以及“消化”那些意识碎片，需要的能量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 “我得休息了，你随意吧。” 既然无法解决，那就搁置。 陈守蛮是这样想的。 然后他就感觉......没了感觉。 是方秒筠的声音，把他唤醒。 窗外，天亮了，明晃晃的。 肯定不是一大早。 “小叔，蒋千户让你去千户所。” 方秒筠顺手塞给陈守蛮三个烙饼，“别饿着了。” 陈守蛮点点头，跟着来传令的两人向卫所走去。 路上他飞快地吞下烙饼，却也只是个半饱。 不知道去了千户所能不能饱餐一顿......嗯，路不对！ 领路的两人发现陈守蛮停了下来，转身冲他咧嘴一笑，“傻子，你最好跟上。” 陈守蛮憨憨应了一声。 这两人不过从武者境界，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去看看也无妨。 经过一条小径后，陈守蛮听到了涛声。 到海边了。 陡峭的悬崖巨石旁，正好能看到大海的位置，有个人背对着小径。 何必呢。 陈守蛮一眼就认出来了，胡威。 可这种站姿除了方便被人偷袭外，就只剩逼格了，关键还不高。 换陈守蛮就绝对不会这样。 后背交给一望无际的大海多安全啊，都不用担心狙击手。 “大人在等你。” “哦，呵呵，有好吃的吗？”陈守蛮笑道。 “你去就知道了。”一人不耐烦道。 还有五步时，胡威转身了。 早了点，没装圆啊，陈守蛮心中感慨。 “来了啊。” 胡威在笑。 不过看起来很阴沉， 跟他背后的阳光一点都不配。 “别装了。” “除非有烙饼，五张。”陈守蛮笑容不改，摊开右手五指。 “烤鸡行不行？” 胡威的心情好像不错，还能开玩笑。 他的武道境界不输蒋然，目前陈守蛮打不过。 正想着，忽然脑子里传出一阵巨疼，以陈守蛮的忍耐力，脸都变了颜色。 “不喜欢？” 胡威误会了。 陈守蛮没应声，他在跟意识里的贝克特沟通。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在陈守蛮意识清醒时活动，而刚刚的巨疼，是他吸收掉了一个意识碎片。 好消息，意识碎片-1； 坏消息，每吸收掉一个就要疼一次， 目前还剩371次...... 叮嘱贝克特暂且不要搞事后，陈守蛮的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 累，不装了。 “大人不会就是专门请我吃烤鸡的吧？” “我就知道。”胡威笑了，“傻子怎么会懂谋略？” “倭寇下了悬赏，你的人头现在价值一百两。” 陈守蛮不屑，才一百两银子，瞧不起人啊。 “贾阳肯定是清白的，但你一定想不到，曾昊强也是清白的。” “勾连岳咏怀私通倭寇的，另有其人！” “哦，可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守蛮摊手问道。 “这一次我的人都在明面上了，所以......我需要暗中的眼线。” “贾阳只能给你一个小旗，但跟着我，你就是天子亲军，锦衣军暗部从百户，如何？” 从百户肯定比小旗职位高。 “月银多少？”陈守蛮想了想，问道。 “5两。” 有点少啊。 陈守蛮想摇头。 “不影响你当小旗，双重身份，你可以领双份的饷银！”胡威忙道。 “早说啊，行。” 小旗每个月能拿1两，合计就是六两银子。 不少了。 按照目前大夏的粮食价格，一两银子能买300斤米面。 也就是说，小旗的饷银基本能保证三口之家不会饿肚子，而锦衣军从百户的“月薪”足够养活七八口人。 “腰牌什么的明天有人会给你送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监视一个人，我很怀疑他的身份。” 胡威再度拍了拍陈守蛮的肩膀。 “谁？” 第12章 抄家之罪，人人皆自危 锦衣军对待嫌疑犯的残忍，满朝皆知。 只要落入锦衣军手中，那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昊强现在就跟断了后似的，黑着个脸。 能够让千户官都这般畏惧，收拾陈守蛮跟方秒筠，那不就一句话的事情？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胡威看了两人几眼后，一甩箭袖，不悦道： “白身，民妇......你们觉得本官很闲？” “另外现在说的事，留他们在此，合适？” 谁也没想到胡威会这样说，蒋然连忙摆手，“你们先出去吧，奖赏的事情回头再说。” 可不是要回头再说么，将来谁是千户都不一定呢。 走出千户所，方秒筠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气，随即低声问陈守蛮，那银锭和苦无是哪里来的。 “宋实家里的。”陈守蛮看左右无人，低声回道。 “啊，那要是在岳咏怀家里搜不出东西，岂不是会怀疑我们......” “怀疑什么？搜不到是他们无能，或者岳咏怀藏得太好。”陈守蛮边走边道：“宋实跟岳咏怀的关系，还有那岳咏怀的为人，那必然是一丘之貉.....”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担心搜不到东西，我只担心曾昊强。” 方秒筠秀眉微微皱起，沉吟了片刻，“你担心曾昊强受牵连？” “就是担心牵连不到他。”陈守蛮叹气道：“只要在岳咏怀家里搜出证据，全家入狱，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他那个妹妹肯定活不了，到时候......曾昊强肯定更恨我们。” 陈守蛮不为自己担心，但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方秒筠身边。 尤其是从军，担任小旗官，那留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 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营户固然安全，那也要看相对于谁而言。 只要这次曾昊强不倒，作为副千户，总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 而且刚刚在堂上时，曾昊强眼珠子都快粘方秒筠身上了——那老猪哥的模样，陈守蛮哪里放心。 “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谁也强迫不了我。”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营户门口。 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完整无缺地回来，营户里很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儿子，你还我儿子！”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冲出来，正是宋实的老娘。 战斗结束都这么久了，宋实一直没回来，她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宋实去了哪儿。 老太婆也不傻，立马联系到之前陈守蛮的行为，这不就是找上门来了。 “老宋婆，你是故意来找茬吧？你儿子不见了该去问贾百户，问我家守蛮做甚？” 方秒筠腰间可是系着刀的！ 伸手将刀身拔出一半，闪烁的寒芒加上她毫不客气的话语，顿时让装疯卖傻的宋实娘清醒了许多。 她指着陈守蛮，“这傻子昨晚到我家......” “到你家？” 围观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大笑，“宋婆子，你是失心疯了吧，人家会看上你？” “就是！” “这么大把年纪了，是图你不洗澡呢，还是图你有老人味啊？” ...... “我，我话还没说完，这傻子来我家抢东西！”宋实娘差点没被气死，只怪宋实跟着岳咏怀，最近几年在营户里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不介意落井下石。 “抢东西？” 议论声少了许多。 大家都穷，但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家中顶梁柱指不定还是换命的交情，平时吵吵闹闹不伤感情，但坨屎偷东西抢东西，那就真让人看不起了，也会引发众怒。 “宋婆子，你可不要随口污蔑啊。” 方秒筠不干了，事关陈守蛮的名声。 “你说守蛮抢你家东西了，抢了啥？” 众人一听，有道理啊。 总不能抢了你这老太婆的美色，或者是六十岁的芳心吧？ 被抢了什么你说出来，看看陈家有没有不就知道了？ “抢了......抢了......” 宋实娘一下结巴起来。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也不知道陈守蛮从家里拿走了什么。 当她醒来后就彻底检查了一遍，印象中应该是什么都没少的。 之所以找上陈家，一来是直觉应该是拿走了什么东西，二来就是找茬子，顺带打听儿子的下落。 身为军户妻子，宋实娘其实也挺可悲的。 丈夫在世的时候常常不回家，最后战死在沙场。 儿子顶上名额从军后，也跟他爹一样不着急， 这几十年宋实娘大部分时光都是一个人过，说可怜也确实可怜。 但这不过是大夏东部沿海卫所里很常见的事情，至少在营户里没什么会觉得可怜。 “宋婆子，说不出了吧？” “说不出来还在我家胡闹，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说完，方秒筠竟然拔出腰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眼神凌厉，吓的宋实娘连连后退，最后小声地骂骂咧咧走了。 回到家中，方秒筠就忙起来。 眼前的危机算是暂且解除，但家里的情况并未得到实际的改善。 看着耗子来了都要流泪的米缸，方秒筠两眼不禁又红了，小叔正在长身体啊，吃不饱可不行。 说起来本不该如此的，都是那岳咏怀...... 就在方秒筠打算出去借粮时，陈守蛮拿着几颗银裸子出现在她面前。 “哪里来的？” “大概是爹之前藏起来的。” 没有外人，陈守蛮也就不装了。 “可是......”方秒筠面上一喜，随后又纠结起来。 这可能是家里最后几颗银裸子了，现在用了将来怎么办？ “嫂嫂，岳永华已经死了，今后没人敢克扣抚恤，回头我入了军籍，自然就有饷银，饿不了。” 陈守蛮这般说，方秒筠才笑着接过银裸子，“那就......先少买点应急，其他还得给你留着，将来讨媳妇儿用......” 讨媳妇？ 陈守蛮摇了摇头。 他回到屋里，便抓紧时间研究《陈家秘法》。 杀倭寇吸收意识能固然是一条捷径，但众所周知，邪修虽快却总有副作用，如果暂时没出现，那只是没到出现的时候。 正好现在有时间，正好测试一下自己算不算天赋异禀那种。 以陈守蛮如今的记忆力，只需要对照意识里的记忆便可开始修炼。 从调整呼吸开始，到集中注意力...... 按《陈家秘法》里的注解，通常情况下需要三到十天才能达到秘籍里的要求。 然而陈守蛮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就发现身体已经调整到下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程度。 “这么简单的吗？” 陈守蛮再三确定没有疏漏后，只能将自己的成功归结于吸收的意识能。 如果按照蓝星现代科学的界定，意识能应该介于物质和非物质之间，从哲学角度来说应该是半唯心半唯物..... 陈守蛮是个实用主义者，正统也好邪修也罢，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就是有用的，就是需要坚持下去的。 正如锦衣军对于如今的大夏而言。 在很多朝廷命官、军队将领的眼中，锦衣军就是邪修，就是让他们觉得可怕又极度可恶的存在。 但对当今天子，说锦衣军是维护其统治的救命稻草也不会为过。 大夏立国四百多年，朝堂制度已经是异常完善。 那些饱读诗书的文官们，一个个聪明绝顶。 通过他们不断的努力，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切割，终于成功地将皇权大部分分化到朝臣的手中。 即便如此他们仍不满足，依然执着于把皇室变成符号，把皇帝变成吉祥物。 为了对抗整个文官体系，“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锦衣军便在五十三年前应运而生。 皇帝直属，由皇室供养的锦衣军如今已达上万，其中高层将领几乎都是皇室宗亲，基层将领乃至普通锦衣军，大多是从皇宫御林军中选拔。 无论宗室还是御林军，都天然亲近帝皇，其家人后代组成的锦衣军，也就很难被“外人”所收买。 加上皇室供养，锦衣军非但没有克扣军饷之忧，同等级下各种待遇明显好于其他兵种，加上升迁更加容易，诸多优异条件下，锦衣军自然对皇帝更为忠诚，办事效率更高，为达目的更加不择手段！ 论官职，胡威跟曾昊强算是平级，可他一声令下，曾昊强就只能乖乖留在正堂，连个消息都不敢往家里送。 他深知两人虽然平级，但胡威随时可以出入禁宫，直达圣听，在这点上两人判若鸿泥。 胡威在正堂里盯着蒋然等人，抄家搜索证据这种事情，自然由手下去完成。 不到小半天功夫，胡威便拿到了结果。 “好好好......岳咏怀家中搜出失窃官银九十两，来人啊，把贾阳抓起来！” 随着胡威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军便走到贾阳面前，人家也不动手，就等着贾阳自缚。 反抗？ 不存在的。 除非是以蒋然为首，整个千户所都当反叛，否则他和曾昊强就有责任协助锦衣军抓捕嫌犯。 还有在场的其他大小将领，谁要是不出手配合，那就有同案嫌疑，对于胡威这些锦衣军来说，还真就巴不得。 案子越大，牵连的官员、将领等级越高，功劳就越高，奖励就越好！ 即便自己战死了......那家人后代得到的奖励还要上个台阶，搞不好就恩荫传世，代代不愁了。 正因为有如此夸张的奖励，而且是由皇上亲自拟定，也不需要通过内阁、军部层层下发，所以锦衣军才会上下效命，悍不畏死。 “我是清白的。”贾阳一面说，一面沮丧地卸下武装，任由两名锦衣军将其束缚，押走。 接下来锦衣军肯定会去他家中搜查，不过蒋然脸上倒是不见半点惊慌，他相信贾阳是清白的。 若贾阳都背着他私通倭寇，那千户所恐怕早就烂了。 “听闻昨晚，昌山村还藏了个高手，连蒋千户都不是其对手？” 等待期间，胡威又问道。 原本他是不关心这场战斗的，监军不能干扰卫所的战略战术，这是朝臣们与皇上达成的协议，算是一种双方的妥协。 如果不是方妙筠指认岳咏怀私通倭贼，又找到了实实在在的证据，胡威也就不会过问昨晚的战斗经过。 现在他有理由怀疑昨晚的战斗有问题，自然就可以开口询问，而按规定，蒋然作为领军将领就必须要如实回答。 “是。”蒋然道，“那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先是暗中杀害了贾百户麾下的一支小旗，然后趁乱杀出，贾百户与林百户联手亦非其敌，正好本官回援，与其交手七八，被其遁走......” “不会是你故意放走的？”胡威恐吓道。 “胡大人，本官清白苍天可鉴。”蒋然神情平淡，“不敌便是不敌，换胡大人去，结果亦是一般。” “哦？”胡威眉梢抖了抖。 他的武道境界确实跟蒋然差不多。 生死搏杀估计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蒋大人可认出对方身份，又或者记下了什么特征？” “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对方大概率是个......僧人，没有头发。” 僧人？ 大夏境内修炼武道的僧人可不多。 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寺庙， 当然也有可能仅仅只是没头发。 但不管怎样，这是个明显的特征，可以作为海捕文书的描述重点。 正堂这边，所有人等着结果，连吃食都不敢提，以至于一个个(⊙o⊙)饿得肚子咕咕叫。 陈守蛮却已经吃上了。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呢。”方妙筠原本是站在一旁的，是陈守蛮以绝食作为威胁，她才坐在桌边陪着。 “嫂嫂，咱们家可没有那些破规矩。” “如今你就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不能受那些委屈。” ...... 陈守蛮几句话，又把方妙筠说的眼红了。 “是了，嫂嫂，你可知道我哥......是什么境界？” “啊？”方妙筠微微一愣，随即道，“应该不输武道百户.....小叔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哦，武道百户......嫂嫂确定吗？” “小叔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方妙筠不答反问。 “没什么。”陈守蛮放下碗筷，从怀中掏出《陈家秘法》。 “嫂嫂，想练武吗？” 第11章 杀人有罪，锄奸当重赏 陈守蛮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 是憨笑。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招牌式的笑容，让相对比较熟悉他的贾百户，都忽略了他身形上的变化。 曾副千户一番话说完，还捋了捋山羊胡子，用他自觉亲切的眼神，去试探方妙筠。 可惜方妙筠压根就没看他，婆娑双眼始终停留在陈守蛮脸上。 “既然曾大人如此说，贾阳，那些倭贼的人头，可曾确定是陈守蛮所获？” “回大人，已经反复核实。其中协助活捉倭贼小头目藤本佑之，核计三首之功，总计十首之功。” 贾阳起身，拱手后大声回答道。 蒋千户微微点头，“曾大人，米大人，可还有补充？” 两人摇头。 “陈守蛮，此战之功十首，可有异议？”蒋千户望向陈守蛮，眼神如炬。 “啊，什么？” 陈守蛮转向方妙筠，那憨样让贾百户暗中跺脚：假，太特么假啊！ “大人，守蛮说的没有意义。” 关键时刻，方妙筠站出来说道。 “那......临阵脱逃之罪，可有异议？”蒋然沉色问道。 他开口说话时，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谁也没留意陈守蛮摇头晃脑时，飞快地贴着方妙筠耳边说了一句话。 “大人，还是我代他回答吧，临阵脱逃之罪，不认！” 方妙筠突如其来的坚定，还有理直气壮，把所有人都弄迷糊了！ 谁给她的胆量？ 事实俱在，哪怕就是说破天，这临阵脱逃之罪也否定不了啊！ 蒋然浓眉紧锁，眼神扫过贾百户。 “乱说什么！”贾百户当即起身，“认罪从轻，拒不认罪可是加倍惩罚的！” 看似呵斥，其实是为了点醒方妙筠和陈守蛮。这事儿装傻是过不去了，别犯傻。 “诸位大人......” 无视贾百户的提醒，方妙筠淡然道：“临阵逃脱，乃是军规。” “你还知道是军规啊！” “谁敢说他不是，今后就没法带兵了！” “功是功，过是过，依我看陈守蛮该杀，立功奖励可以留给家里人嘛。” ......各个百户又开始低声议论。 “既然是军规......” 出乎众人预料，方妙筠非但没有紧张，神情反倒是越来越放松，“那只能对入军籍之人才有用，我家守蛮可有军籍？” “嗡！” 方妙筠最后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的全场鸦雀无声！ 依军规处置没毛病，可军规只能针对军户，陈守蛮因为天生残疾，连余丁簿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甭管之前他跟贾百户之间有什么约定，既然要用律法军规处理，那自然就要以证据为准！ 陈守蛮的名字不在军籍上，那他就不是军人，就不应该接受军规的处置。 贾百户的脸色瞬间轻松，眼神也变了，笑意盈盈的。 不过他还是挺自责， 身为百户，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最大的漏洞。 关键还是陈守蛮这个傻子的身份，连余丁簿上都没有名字，哪怕是律例里战时紧急兵役条例，都用不到陈守蛮身上。 “曾大人，你觉得呢？” 看大家不说话，蒋然面无表情地转向曾昊强。 “这个......这个......”曾昊强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米大人，陈方氏所言是否合理？” 作为千户所里的“文职”，从千户米梓豪的回答那就是权威。 “依我看来，陈方氏所言......”顿了顿，米梓豪眼神扫过众人，“......属实。” “太好了！” 方妙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陈守蛮的大手。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放开时，陈守蛮已经反握住了，根本挣不开。 “如此论罪之事作罢，陈守蛮身为白丁，却在倭寇来袭时勇于杀敌，且战功卓著，米大人，这战功当如何奖赏呢？” “等一等。”曾昊强黑着脸，“蒋大人，就算没有临阵脱逃之罪，陈守蛮杀害小旗岳咏怀，可是事实，是不是该先说这个？” 不怪曾昊强黑脸。 拿捏不到陈守蛮他回去怎么跟后院的小娘子说？又怎么把方妙筠弄到手？虽说将来也不是没机会，但只要陈守蛮的功劳上报，搞不好会直达军部，甚至是圣听，到时候谁还敢乱动方妙筠？ 白丁时陈守蛮就敢为方妙筠杀小旗，若是让他有了官身，再闹出事情来，真当锦衣军是摆设？ 所以最好就是能让陈守蛮落得个“功过相抵”，保留白身继续当个傻子，等到将来风声过去，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说起岳咏怀之死，米梓豪神情便严肃起来。 “曾大人所言极是......关于小旗官岳咏怀之死，此前已经查明.....” 米梓豪说话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只有陈守蛮。 他微微侧身，再次凑到方秒筠耳边。 喷涌而来的热气，让方秒筠脸颊升起红霞。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脸上的红霞渐渐转为了怒色， 脸颊上的红转移到了眼窝，眉骨之上， 眼神也随之变得凌厉！ “......故而，岳咏怀虽有劣迹在先，但罪不至死，陈守蛮夺刀在前，割喉在后，其行迹并无不受控之端倪，属蓄意杀人。介于其非无故，亦不宜简单处置，当上报......” “米大人，我跟陈守蛮有约定......” 这种时候，贾百户能站出来当真让陈守蛮颇为意外。 米梓豪的话虽然不偏不倚，但其实已经判定陈守蛮有罪，不外乎罪名大小，惩罚轻重。米梓豪也不傻，对蒋然和曾昊强之间的矛盾了然于胸，所以最后才提出上报，把问题丢给上级，不愿意引火烧身。 “贾阳！” 曾昊强可以给蒋然和米梓豪面子，却不能接受一个百户在自己面前放肆！ 他只是一抖长袖，周遭就无端端起了无形旋风，将附近几人的衣袂刮的猎猎作响！ 就连站在堂下门边的陈守蛮和方秒筠，都能感受到那气流的冲击！ 好厉害！ 这就是武道千户的实力？ 强武者之上？ 陈守蛮看的眼热，心中只想马上找到一群倭寇， 狠狠收割一波，强大自己。 目前这副身体也就是普通人中的强壮者水准。 至于说修炼《陈家秘法》，陈守蛮并不打算按部就班。 首先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属于有天赋者， 即便是，那也要三年。 那可是三年啊，他哪里能等！ “约定？贾阳，我看你是当百户太久，都忘了自己身份了！” “你是朝廷的将官，不是山贼里的当家！” “一举一动当守《律例》，《军规》！” “小旗官被人杀了，你一个约定就掩盖如此严重的罪行，贾阳，我看你也该去军部里走一遭才是！” “蒋大人，你以为然否？” 发怒归发怒，到合适时曾昊强又能立刻收敛，就这已经是远超常人了。 此时贾阳已不敢，或者说不便再发声。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表明态度就已经够了，后面就不是他能主宰的了。 “陈守蛮，你可有话说？” 蒋然沉声问道。 陈守蛮没有表示，憨厚中带着无所谓，嗯，傻子能有什么所谓呢。 还是方妙筠站出来开口。 倒不是陈守蛮只想躲在那女人身后，主要是傻子这层皮还有可以利用的空间。 “大人，无故杀害卫所兵丁确实有罪。” “既然知道有罪，那还说什么？狡辩只会加重他的罪刑！”有百户低声道。 此话得到不少人赞同，纷纷点头。 方妙筠面不改色，无视这些人的干扰，继续道：“各位大人，民妇想问的是，杀奸贼呢？若是杀跟倭寇通风报信，甚至是出卖朝廷和军事秘密的奸贼，是否有罪？” “那......自然是有功无过。”蒋然神情略有诧异，说岳咏怀的事情，方妙筠突然提通敌卖国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既然大人说是有功无过，那我家守蛮就该是有功无过！”方妙筠陡然提高了音量，但真正让所有人神情骤变，甚至忍不住低声议论的，还是话中隐含的意思。 所以陈守蛮杀的是通敌卖国的军中叛徒？ 谁？ 岳咏怀？ 可岳咏怀有没有通敌卖国，是不是叛徒，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证明？ 曾昊强的脸色最为难看，所以也是他第一个开口质问方妙筠，有何证据。 “这就是证据！”方妙筠上前一步，双手同时伸出。 左手里是一锭官银，右手里是一支苦无！ 苦无，在座之人都知道是矮骡子们使用的暗器。照理说身为抗倭前线卫所军户，能拿到苦无并不稀罕。 可米梓豪上前拿过苦无看了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哪来的？” “岳咏怀强行丢在民妇家中的。”方妙筠面不改色道，“上次他来骚扰民妇，就拿出这东西，说民妇若是不从，便要用此物诬陷民妇与倭贼私通，是陈守蛮及时赶来将其打晕拖走，民妇才得以保全名节，此事第一百户所营户里人尽皆知，大人若是不信可随便找人询问。” “这锭官银也是那岳咏怀拿出来的，想要买下民妇.......” 后面的话不用方妙筠说，大家都会脑补。 “这苦无毫无使用痕迹......”米梓豪拿起苦无向蒋然和曾昊强展示。 没有使用痕迹，就证明不是收缴的战利品！ 换而言之，来路很可疑。 至少方妙筠应该是没有机会接触的。 而除了贾阳、蒋然和林诚外，其他人仍然当陈守蛮是傻子，故而也不会想到这支苦无有可能是陈守蛮交给方妙筠的。 米梓豪黑着脸将苦无交予蒋然，随后又去拿方妙筠的官银。 才看了一眼官银上的印记，米梓豪就失色道：“这......这是去岁辽阳县倭寇洗劫的那一批官银！大人！” “什么？” 蒋然这次坐不住了！ 随着他“腾”地一下起身，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去年冬，辽阳县遭大股倭寇洗劫，军民死伤盈万，财物损失不计其数。 倭寇在冲进县衙，杀死县令一家及上下人等，将财物洗劫一空后还放火烧屋，最终导致县衙一条街尽皆焚毁，活活烧死七十多人，现场惨不忍睹！ 因此事朝堂震荡，三品大员都被撤职、降职了好几个，军部同样处理了好些个将领。 事后朝廷正式向倭国发出了照会，要求倭国缉拿凶徒并交予大夏，至今未果...... 现在，辽阳县被洗劫的官银竟然出现在方妙筠手里——要说她跟此事有关联，那是谁都不信的。 “岳咏怀！” 蒋然眼眉间尽是杀意！ 大夏有夏奸，这点在场的人都知道。 可是身为大夏军人，通敌叛国，那就是重罪了。 搞不好是真要灭族的！ “谁都不准走！” “去，请监军！” 随着蒋然一声令下，门口的胡图领命而去，正堂里则是一片沉寂。 “你们二人......暂且去那边歇着。” 看到仍旧站着的陈守蛮和方妙筠，蒋然指了指角落。 走是不能走的。 等监军来了再说吧。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就连贾阳此时都一脸的茫然。 他知道陈守蛮不是傻子， 但没想到岳咏怀会是夏奸，叛徒！ 不到半柱香功夫，随着一阵脚步声，身穿锦衣，头戴缎帽，腰挎描金刀的年轻监军走进正堂。 他年龄虽不大，可眼神比鹰隼更加犀利。 所及之处，除了蒋然外，便只有陈守蛮敢与之对视。 “听说本千户所出了私通倭寇之人，蒋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蒋然把事情大概重复了一次，柳威分别拿起苦无和官银端详一阵后，直接收入怀中。 “既然如此还在这等什么？马上随本官去抄那个岳咏怀的家！” “还有他的小旗，所有人一律暂时拘捕，抄家！” “还有与他相关之人......曾大人，听说他的的妹妹，是你的小妾？” “啊。” 之前就已经紧张不已的曾昊强，脸白的跟死人一般。 被柳威点名，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只是收入家中，还未曾纳采......” “也就是跟你有关咯？”柳威冷冷一笑，“那就麻烦曾大人在这里别动，也别往外传话，本官会亲自前往大人家中，保证下面的人不该动的丝毫不动，大人尽管放心......” “啊，柳大人，本官......清白的啊。” 可惜柳威压根不理他，最后转向陈守蛮和方妙筠，“至于说你们两个......” 第10章 白虎堂前，你谋我也算 陈守蛮将两本秘籍放回暗格，重新躺下。 他脑子有些乱。 刚穿越来就瘫痪，跟外界接触不多，以为只是个常规世界， 后来知道了“武者”的存在，感觉顶多就是个常武世界， 现在看到老祖宗留下的秘籍，恐怕至少是个低武，甚至是中武世界啊。 亏他之前还在为上一世所学隐隐自得，幸亏今晚想到找暗格，不然迟早要吃大亏！ 按《陈家密法》里的记载。 天赋异禀的后代，苦修不辍的情况下三年当可小成。 若是天赋不够，需十倍之苦修。 而小成能够达到的境界，从描述来看至少是武道千户的水平。 在不使用兵器的情况，武道千户打贾百户就是成年人打婴幼儿，贾百户打他陈守蛮差不多也是如此。 由此陈守蛮得出个结论：老头子和大兄的天赋——应该都很差！ 至于他自己是不是天赋异禀，暂且未知。 今日太累，尤其是不断吸收思维意识，精神其实已经相当倦怠了，心神一松就睡了过去。 ...... “守蛮还在休息，你们不能进去！” “让开！” “不然连你一起抓！” ...... 陈守蛮猛地睁开眼， 他甚至都来不及穿衣服就冲了出去。 此时，两个面生的兵丁正试图伸手去抓方妙筠，一个伸手冲着方妙筠的前胸，一个贼眉鼠眼想去搂方妙筠的柳腰。 陈守蛮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意图，上去抬脚就往一人的裤裆踹去。 “住手！” 站在门外的总旗官胡威脸色一变，连忙冲向陈守蛮。 他都已经快出残影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被踹的兵丁“嗷”的惨叫倒地，胡威怒哼一声，挥舞右拳向陈守蛮砸去！ 陈守蛮来不及收脚，只能抬起双臂招架！ “轰” 劲气四溢、烟尘弥漫！ 胡威原地不动，缓缓收拳。 再看陈守蛮，人退到了三步后的墙角不说，面色如土，鼻孔下竟淌出鲜血来。 顾不上发麻的双臂，陈守蛮死死盯着胡威： 看臂章只是个总旗啊， 可刚刚展现出来的速度和力量， 贾百户也不过如此吧！ “陈守蛮？” “奉蒋千户之命带你去千户所，走吧！” 说完，胡图皱眉看了眼还在地上抖索的手下，“起来！” 被傻子踢了卵子，胡图是真觉得丢脸。 “小叔......我跟你去！”方妙筠将脸上的泪水一抹，转向胡图等人，“我也去！” “你？”胡图摇了摇头，“你去有什么用？” “我......守蛮脑子不好，话说不明白，我可以帮他说。” 就连陈守蛮都没想到，方妙筠竟然会找出这么个理由，实在是......无法拒绝。 为了配合方妙筠，他赶忙露出招牌式的憨笑，然后伸手抓住方妙筠的衣袖，还抖了抖。 当真是自己都有被恶心到，可谁让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了呢！ 本以为凭自己的战斗力可以横着走，结果发现再横着走那也是一只能被人轻易踩死的螃蟹而已！ 远的不说，就这个总旗，估计就能随随便便干掉他。 “那就走吧。” 胡图不想浪费时间，千户们那边还等着呢。 照说陈守蛮这点事情，压根轮不到今天就拿出来说。 昨晚的那场大战，胜了，也败了。 别说蒋千户，就连靖海卫都只能将战情如实往上报，然后等待朝廷那边的结论。 不过蒋千户之前想要的左迁暂时被搁置了，上面的意思是先等等。 进入千户所后，很多人都在暗中打量陈守蛮。 傻子出名了。 目前统计出来的结果，这傻子竟然是战功最高的一个——兵丁。 武功的存在，武道将官们的战功是不能简单地按人头来算的。 就好比贾百户，普通倭寇杀上百来个，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功劳，按他的武道职务，顶多算称职。 但若他杀了几百名野武士或者几十个浪人，那就是大功了！ 陈守蛮一场战斗下来拿了十个倭寇首级，至少最近十年以来，靖海卫就没有出过这样的猛人！ 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在议论： “这小子，至少是个小旗吧。” “别人肯定能行，可他是个傻子啊。” “什么傻子？没听说么，人家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反应迟钝......” “反应迟钝还能杀矮骡子？他这军功不会是冒领别人的吧？” ...... 各种议论都有，直到有人开口：“什么军功不军功的，他今天是来领罪的！” “领罪？” “不可能吧。” “什么罪？” “临阵逃脱，该当如何？” ...... 八个字一出，鸦雀无声。 这里是千户所，对于“逃兵”这个罪名最为敏感！ 有时候，一个人临阵逃脱，可能会害死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人，破坏几百上千个家庭！ 所以“逃兵”绝非普通人想的那么简单， 也是每个军户最痛恨的行为！ 不管陈守蛮之前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只要跟“逃兵”沾上了边， 那就绝不能饶恕！ 不是功过能不能相抵的问题， 而是不能为“逃兵”这种罪行开任何绿灯！ 这是曾昊强，也就是曾副千户的话。 就在陈守蛮踏进正堂之前。 此时交椅上坐着的，除了蒋千户蒋然，曾副千户之外，还有另一位从千户米梓豪。 坐两侧的，是第一百户所贾百户，第二百户所林诚，第三百户所钟越泽、第四百户所丁永良...... 通常来说，千户以上的将领不一定都会武功，比如从千户米梓豪就不会武功。但地方卫所百户这个层次的将领，那必须是实打实的武道职务，否则打起来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百户官。 十多个强武者境界的武者挤在一起，散发出的气场，让方妙筠脚软。 如果不是陈守蛮扶着，那些人眼神集中过来时，她可能真就跪了。 “大人，陈守蛮带到！” 胡图拱手为礼后便走了。 拱卫？ 真当那些百户是吃软饭的啊。 “你就是罪兵陈守蛮？”曾副千户端坐交椅，修长的眉头抬了抬，竟隐隐有些笑意，让人完全不能想象，一分钟前他还强烈建议应该把陈守蛮作为典型，处以极刑。 蒋千户跟贾百户有点“兄弟长相”，都偏向于“猛将兄”的外貌特点。 大脸，浓眉，虎目，狮口。 络腮胡子跟发怒的刺猬似的，真不知道他们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各位大人，我家守蛮不善言辞......”方妙筠虽然很紧张，但事关陈守蛮性命，她不得不顶着压力，为陈守蛮辩护。 “陈方氏，闭嘴！” 贾百户低声呵斥道，“大人没让你开口！” “无妨，既然陈守蛮是傻子，听她说也行，都是自家人，不妨事。”曾副千户轻言细语的，不知情的人恐怕都会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为陈守蛮和方妙筠说话。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从方妙筠进来到现在，曾副千户的视线余光，就一直萦绕在方妙筠身上。 哪怕只是荆钗布裙，仍旧藏不住方妙筠姣好的身段。 素描朝天，不着粉黛，并不影响方妙筠精致的五官，比起那些庸脂俗粉更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意境。 作为个中老手，曾昊强心中一直在拍大腿！ 早知道贾百户手里还有这么个极品，还能轮到岳咏怀那个傻比？什么小舅子，有方妙筠，陈守蛮才是他小舅子，亲亲小舅子！ 这才是为啥曾副千户突然变了嘴脸的根本原因！ 他一眼就看出方妙筠跟陈守蛮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那方妙筠的行为就是出自真情！ 想要得到方妙筠这种女人的身心，完全依靠暴力是不行的，压力、诱因、利益、温情，缺一不可！ 只要姓蒋的不跟他抢，方妙筠这美人儿就必须是他曾昊强的囊中之......人！ “多谢......”方妙筠并不认识曾副千户。 “曾大人。”贾百户低声提醒。 方妙筠脸色微微一变，还以为是个好人，假慈悲！ 想到岳咏怀，不管有没有打过交道，在方妙筠心中，曾昊强就不是个好人。 “好了。既然陈方氏你要帮陈守蛮说话，那你就说说，他为何要当逃兵？” 正中的蒋千户开口道。 “其实.......是形势所逼.......”方妙筠此时脑子里还有些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个合理解释。 临阵脱逃对是军中重罪，仅次于通敌卖国。 理由？ 任何理由都不可能完全脱罪。 “形势所逼？” 一个百户开口道，“什么形势逼的他当逃兵？我看你就是在替从陈守蛮狡辩！大人，我建议将陈守蛮斩杀，以儆效尤！” “没错！”另一百户开口道，“此风不可长！我们千户所多少年没出过逃兵了。陈守蛮让我们卫所颜面尽失，走出去都抬不起头！” “昨晚大家浴血奋战，本该受朝廷嘉奖，要是让上面知道出了逃兵，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陈守蛮该死！” ...... 贾阳和林诚作为第一二百户所百户，此时脸色都很难看。 这几个站出来发表意见的百户，并非都是跟曾副千户走得近，像第三百户所的百户钟越泽，他可是蒋大人正妻那边的侄子，在任何问题上都跟蒋千户站一边的。 所以他说的话，大概就是蒋大人的意思。 陈守蛮要死， 而且有可能内部处理，按照战时条例来处理。 即便是之前最想陈守蛮死的曾副千户，此时的眼神也有些迷惑了。 怎么？ 你蒋然不是一心想要保下那傻子的？ 变卦了，总要有个理由吧？ 见蒋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方妙筠眼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曾副千户清了清嗓子， “先停下，咱们听蒋大人说。” 曾昊强想得很简单，让蒋然先出招，他再见招拆招。目的还是那样，陈守蛮该死，方妙筠要收！ 最理想的，是蒋然下令处死陈守蛮，他帮着说两好话，最后被蒋然以律例军规拒绝，他再去安慰方妙筠......完美！ 当然，作为军中老油条，曾昊强无论何时都是一脸正气，怎么看都像个正人君子。比岳咏怀、宋实之流，要高太多段位了。 蒋然眼神再度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陈守蛮脸上。 陈守蛮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先入为主，他觉得陈守蛮不像傻子。 但看了一会儿后他又觉得，真是个傻子。出了事情让家里女人顶上，自己在一旁傻笑，不是傻子就是怂包！ 既然是怂包，那当逃兵就不奇怪了！ 但到现在，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蒋然又忽然觉得陈守蛮这小子有点东西，在这个年龄心态能沉稳到这个程度，除非真是个傻子！ 贾阳说过了，不是。 “陈方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蒋大人，民妇只想说，我家守蛮救了第一百户营户，如果不是他吸引倭寇注意力，第一营户早就被破了。恳请各位大人看在他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方妙筠知道的不多，也就只能希望以功抵过，先把性命保住，即便最后落个坐牢、流放，也好过马上被推出去砍头。 “第一百户所营户之战，贾阳还未上报，陈守蛮在其中是否有功过，言之尚早。” 身为千户，蒋然说话当有理有据。 至少明面上不能出现任何偏袒。曾昊强跟他也就只有一步之差。 但要说曾昊强背后的势力，还真就未必不如他。昨晚至少是未尽全功，若是再让曾昊强抓住什么痛脚，别说左迁了，被处罚都是有可能的。 “然，陈守蛮在昌山村战时不遵军令擅自逃离，众人皆知，逃兵之名......”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觉得蒋然这算是给陈守蛮定性了。 “蒋大人，贾百户虽然还没能上报，但陈守蛮在昌山村和第一百户所营户砍下的倭寇首级都是真的吧？” “听说加一块十个人头了？我觉得，可以酌情考虑嘛。” 曾浩然看到方妙筠那心碎欲死的模样，忽然怜悯起来了。随后又想到，陈守蛮若是死了，方妙筠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与其收个没有灵魂的身子，不如先把陈守蛮弄进千户所的地牢里关起来。如此一来，方妙筠肯定会想方设法让陈守蛮好过些，到时候岂不是就任由他拿捏？ 时间长了方妙筠自然就顺服了，那时候再杀陈守蛮，断了方妙筠最后的念想也不迟啊。 第9章 胜未必喜，陈家有密法 “是傻子......不，是守蛮哥救了营户！” 窦伟的话，如石破天惊。 贾百户眉头紧锁，狐疑的眼神不断在窦伟和陈守蛮间来回扫动。 “说什么屁话呢！”窦勇颇有些尴尬地瞥了眼方妙筠，压低声音道，“他救了营户？你以为他是谁？他就一傻子......即便现在不傻了，他能杀几头矮骡子？” “很多！” 被贾百户怀疑，窦伟可以接受。 但窦勇身为父亲却不相信他，这让窦伟心中很难过，或许这就是最传统的父子关系吧。 “爸，我在瞭望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别拉他，让他说！”贾百户大吼，试图将儿子拖走的窦勇只能讪讪放手，却还不忘用警惕的眼神瞪儿子。 “百户大人，派人去沙滩那边看看就知道，矮骡子船上的人都是守蛮哥杀的，那些尸体，总不能是他们自相残杀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分赃不均，常有的事情......” 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声音。 “谁？” “滚出来！” 贾百户横扫一眼，狮口中喷出漫天唾沫星子：“谁要有话，跟他一样站出来说！” “藏头露尾的，老子营户里不准有这样的崽种！”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没人站出来，可刚刚那话是谁说的，很多人其实都看到了。 岳咏怀的手下，赵二。 他运气不错，昌山村一战活下来了。 到现在贾百户还没统计战果， 但光昌山村那边就抬了二十一具尸体出来，其中还包括了两个小旗官。 一场战斗打下来，没受伤的几乎没有。 能赶回来的都是轻伤，重伤员还在昌山村。 贾百户摆摆手，自然有亲兵去沙滩那边查看。 不一会儿亲兵就回来了，“大人，找到五具倭寇尸体......” 五具？ 大部分人都倒抽了口凉气，也有看着陈守蛮，眼神尽是羡慕嫉妒恨的。 五具倭寇尸体啊，对普通军户来说就是天大的功劳！ 况且昌山村那边陈守蛮也算了五个倭寇首级，拢共十个，刚好完成之前贾百户定下的任务！ 一想到陈守蛮竟然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小旗官，不少人心中发酸。 “打扫战场吧，其他事情等千户大人回来再说！” 陈家在营户里有三间正房一个厨房，矮墙围了个两步深的院子，可以晾晒衣服，养两只鸡之类的。 在父兄去世后，方妙筠让陈守蛮住中间的正房，她住左侧那间小屋子，右侧靠近厨房的房间算是家里的食堂。 走进家门，方妙筠就赶紧把门都关上，然后点亮油灯，让陈守蛮脱衣服。 “啊，嫂子，这......” 之前他意识不能控制身体，无所谓。 但现在...... “脱啊！”方妙筠显得有些个着急，眼眶红了，眼泪也要淌了，“你看你，全身都是血，到底受了多少伤啊！” “快脱！” “不行我就去请大夫！” “不是......”陈守蛮反应过来了，感情方妙筠是担心他身上有伤啊。 “嫂子，这都是矮骡子们的血.......”陈守蛮说谎了，其实也有不少是他的血。 只是在意识能的作用下，他之前的伤口全都好了。 方妙筠不信，跺着脚非要陈守蛮脱。 拗不过，陈守蛮只好先把上衣都给脱了，结果方妙筠顿时就傻了。 发生了什么？ 我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叔呢？ 肩窝没有了，小肋排没有了，就连凹陷的肚子，都变成八块了！ 这怎么可能是...... 方妙筠脸红了，啐了口低声道，“还不快穿上，你，你就不怕着凉？” “着凉......”陈守蛮笑了，随后忽然想要逗逗方妙筠，便故意瓮声瓮气道，“那嫂嫂，我脱裤子了？” “不准脱！” 虽然没弄清楚小叔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精壮，但既然现在小叔都不是傻子了，再脱裤子就...... “我，我去给你煮点吃的，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 方妙筠转身出去后，陈守蛮脸上的笑容也随着消失。 “要不要告诉嫂子呢？” “算了，回来再说。” 穿回衣裳，陈守蛮扎紧腰刀，悄咪咪地翻过矮墙。 天虽然还没亮，但营户里却灯火通明。 四处都能听到哭喊声。 毕竟很多家里都死了人。 要么是死在营户这边， 要么是在昌山村那边。 都说军户之家，生死只道寻常，可再寻常那也是亲人，伤心哭泣自然难免。 其实有哭喊声的屋子并非最惨。 有些屋舍里昨晚还有炊烟，此时却一片漆黑，还有些屋子，门口或蹲或坐一位老人，无声地抹着脸上的浊泪。 陈守蛮有着让那个实验室所有人惊叹的意志力，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眼眶发红。 上一世他选择参军，历经千辛万苦把自己锤炼成国家宝剑最锋利的剑芒，不就是因为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么？ 软弱就要挨打， 落后就要被欺负。 天下兴亡，百姓遭殃！ 难过归难过，陈守蛮却没有停下脚步。 毕竟术业有专攻， 治天下他不会， 他更擅长的是杀敌、报仇，灭国！ 不过，攘外必先安内。 像宋实那样的人，不杀干净，将来出征时，他不放心。 “陈傻子，你来做什么？” 宋实家门口，满头白发的宋张氏看着陈守蛮，脸色难看。 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直接冲突，但之前儿子回来可是说过，因为陈傻子杀了小旗官岳咏怀，搞不好要被牵连。 到现在儿子还没回来，宋张氏心情原本就很不好，看到陈守蛮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我去宋实的屋子看看。” 看在年龄的份上，陈守蛮不想跟宋张氏计较。 都说相由心生，看宋张氏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良人。 因为过去是傻子，大多数时候方妙筠都不怎么让他出门，所以陈守蛮对营户里大多数人都不怎么了解。 “不行！”宋张氏横跨一步挡住门口。 陈守蛮眼皮翻了翻， 尊老爱幼？ 他可不会那么古板。 甚至都懒得再说一句话，只是突然出手摁住了宋张氏颈脖一处穴位。 宋张氏眼中的惊讶还在，人就已经晕过去了。 将其拖入屋里放下后，陈守蛮就开始翻箱倒柜。 宋实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所以陈守蛮需要证据。 搜查和抄家不一样，技术性更强些。 差不多一炷香后，陈守蛮终于在宋实床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看那做工应该是宋实自己动手弄的，粗糙。 一锭十两的官银，一支打制精美的苦无。 也是，宋实连字都不认识，难不成还能指望有什么文字性的证据？ 严格说起来这两样东西都不算真正的证据，可一个普通军户家里，怎么可能有十两的官银？ 大夏的货币体系里虽然有银子，可官银这东西基本上是不流通的。 换而言之，除非宋实这家人曾经立过大功，就比如像陈守蛮这样，一次战斗中单杀好几个敌人，才有机会获得十两银子的奖赏。 就这，大概率也不是直接发官银，而是折算成铜钱，或者是流通性更强的，小重量的银锭。 感谢华夏民族那些迷人的老祖宗，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在官银上留下印记的规定。 印记相当于钞票编码，专业人士通过编码就能知道这锭官银的相关信息，甚至分析出这块官银是怎么到宋实手中的。 拿着官银和苦无，陈守蛮抓紧时间回家。 果不其然，煮好海鲜粥的方妙筠发现人不见了，正准备出门去找。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 “额......” 看着方妙筠手里包浆的细竹枝，陈守蛮好笑之余，忽然又觉得很温馨。 之前他傻乎乎地往外跑，每次被方妙筠抓回来时，她手里都拿着这根竹枝。 这么多年下来，竹枝都包浆了，可真正吃到陈守蛮肉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错了......”陈守蛮低着头。 他一认错，方妙筠便不气了。 其实她本就没有生气，只有担心。 “吃饭吧。” 一大碗海鲜粥和杂面馒头，就这方妙筠还不舍得吃。 “虽然你现在......但营户里多乱啊，万一你又闹出点什么事来，我可怎么办啊！” “我知道了，嫂嫂你也吃，我吃不完。” 吃不完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忍心让方妙筠饿着。 见方妙筠不动，陈守蛮便主动将粥分给方妙筠。 “嫂嫂，百户大人应该不会食言，回头我就是小旗官了，不会饿肚子了。” “当个小旗官就那么简单？”方妙筠嘴里反驳，但还是顶不住海鲜粥的诱惑，端起碗小口地吃着。 吃着吃着，眼泪又流到了碗里。 “嫂嫂，你怎么了？” “没什么。”方妙筠抹了眼泪，笑道，“一会儿给爸妈上个香。” “好！” 家里供着陈家三代的牌位。 以前陈守蛮很奇怪，从不去上香。 都是方妙筠代劳。 “爸，妈，哥，托你们的福，我好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嫂的！” ...... “别光说这个，让爸妈保佑你早点结婚生子，延续咱们家的香火。”方妙筠在一旁道。 “这个啊，不急。” 香火？ 陈守蛮其实看得不太重。 就大夏目前的情况， 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蓝星历史上的明朝末期。 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国， 匆忙结婚生子，难道是为了继承自己这一辈人的苦难吗？ 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倭寇或者是野猪皮的刀下亡魂？ 甚至在被杀之前还会被凌辱，被折磨？ 如果真是那样，陈守蛮宁愿陈家就此断了香火。 “你先去歇着吧。” 对于陈守蛮的叛逆，方妙筠也没辙，心想还是她这个当嫂嫂得去张罗吧。 嗯，只要小旗官的任命下来了，总有愿意愿意嫁过来的姑娘，实在不行挑个条件不那么好的，能生养就行...... 房间虽然简单，但被方妙筠收拾的干净整洁。 傻子陈守蛮有时候还会在床上拉尿，屋里拉屎，可房间里从来没有臭过，床上被褥即便补丁摞补丁了，也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坐到床边，陈守蛮心中一动，慢慢将床板翻了起来。 宋实的家里都有个暗格，没道理老爷子没有——豁，真有！ 而且两尺长一尺宽，深三寸，比起宋实那个档次高多了，一看就是老木匠弄的。 暗格里有十几块散碎银裸子，差不多三四两的样子，应该是陈大纲给儿子攒的老婆本。 还有根包浆的木发簪，应该是陈守蛮娘亲戴过的。 一本较厚，泛黄的书，“斩星刀，竟然还有武功秘籍？” 陈守蛮没有急着翻开，因为这本秘籍下还有本薄很多，看起来也更为古老，几乎都要散架的书。 书封上的字体一看就不是什么文学大家写的，不好看，但却给陈守蛮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看着“陈氏密法”几个字，他感觉身体里的血脉仿佛开始活跃起来。 陈家祖上写的？ 翻开，里面竟然全是人体穴位图。 描红的线条跟穴位图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内功密集？ 还真有这玩意儿？ 陈守蛮不禁抬头望天。 果然，世界的秘密从来都不会向普通人开放。 如果不是看到这两本“秘籍”，陈守蛮恐怕也会认为，武功境界就只能通过打熬身体来提升。 以陈守蛮如今的记忆力，借着油灯飞快地翻阅一遍后，两本书的所有内容就跟高清照片似的储存在了他的脑海里。 “怎么还不休息？” 方妙筠的声音传来。 “现在就睡。”陈守蛮连忙回道。 熄灯上床，陈守蛮这才慢慢“观看”两本秘籍里的内容。 《斩星刀》记载的就是一路刀法。陈守蛮在意识海里模拟了一遍后觉得不算太厉害，跟他融合上一世所学后自创的刀法相比，观赏性或许要强一些，真要论杀人效率，应该还是不如的。 《陈家密法》还真就一种利用呼吸方式以及意念引导，修炼内容的秘籍！ 而且通过书里的注释后陈守蛮发现，这个世界在武道方面的秘密，可能远不止他之前认为的那些。 《斩星刀》这一类的可以算是炼体，《陈家密法》算是炼气，但归根结底还是炼体。毕竟经脉穴位仍旧是自身的一部分，练出来的“内功”依旧需要身体才能运转。 可在《陈家密法》的最后，那位不知道是陈家哪一代祖先留下了一句话：练气化神，方为真武。 第8章 石灰立功，谁来证清白 画面是吉川俊也的第一视角。 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岛屿，而处于画面正中，身穿倭寇传统剑客服装，一脸高傲的男人，正是此时在营户那边指挥作战的吉村启太。 ...... “这场战斗，我有必胜的信心。吉川俊也，等我们攒够了足够的财物，就该回去了。” “我要夺回曾经属于我的东西，吉川俊也，你会一直帮我吗？” ....... 可惜了。 这段画面对陈守蛮来说毫无用处。 可惜其他画面全都消散了，无论陈守蛮怎样努力，都无法留住。 要是能够看到更多的画面就好了。 陈守蛮这般想。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观看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并非好事。 随着吸收的意识能越多，拥有死者意识的记忆碎片也会越来越多，而记忆原本就是意识的载体，融入意识海后会对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也就是因为他陈守蛮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换个人恐怕早就因此而陷入意识混乱了！ 可陈守蛮的意志力再强，也有个限度。 一旦积累在他意识海里“杂质”超过某个阈值，他同样会陷入意识混乱之中。 看到吉川俊也中刀倒下，四个野武士发出怒吼： “八嘎！” “杀死他！” “该死！” ...... 远处的吉村启太也是怒气上涌， 如果不是这边的战斗正是关键时刻， 他肯定会亲自来斩杀陈守蛮——他不认为陈守蛮会是他的对手。 “哈哈，你们来迟了！” 因为距离的原因，野武士并没有发现陈守蛮被吉川俊也所重伤，他们只看到两人战斗的过程中，陈守蛮被吉川俊也击退过。 故而在四个野武士看来，陈守蛮的武功或许比吉川俊也高一些，但仍旧没有超出野武士的水准，否则不会杀个吉川俊也都这么困难。 既然大家都是同样的段位，他们四打一没有理由会输！ 野武士可不会讲什么武士道。 即便是真正的武士，面对生死关头时，也不会去在意什么武士道。 傻子才信那玩意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四个野武士原本的打算就是围攻，绝不会给陈守蛮各个击破的机会，这也是吉村启太的命令。 都已经当倭寇了，哪里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可陈守蛮不打算给野武士们机会。 他拿着吉川俊也的武士刀，飞快将一艘艘船的船底戳破。 “停下！” “王八蛋！” “不可以这样！” ...... 船，是倭寇们的命，甚至比命都重要！ 陈守蛮此举不啻是要了四个野武士的命，以至于他们将吉村启太的命令、之前的计划统统抛之脑后，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阻止陈守蛮。 等他们开始放开脚步冲到沙滩上，一个二个连续跃起，试图跳到陈守蛮所在的船只，也是仅剩的两艘船上来时，陈守蛮出手了！ 苦无，其实就是较大的飞镖，较小的飞刀。 上一世身为特种战士，陈守蛮自然会用。 从吉川俊也身上搜出来的五把苦无都是黑色， 陈守蛮锁定后面两个野武士，接连扔出！ “铛！” 即便黑色苦无在夜幕下几乎无迹可寻， 但仍旧被挡下了三支。 剩下的一支命中了第三名野武士的腹部， 另一支，插进了第四名野武士的肩膀。 虽不致命， 却让四名野武士不得不停止飞跃， 谁也不知道陈守蛮手里还有没有苦无，身在空中就只能格挡， 而格挡失败的结果...... 就这一点耽搁，陈守蛮已经将另一艘船凿穿，然后用撑杆撑动脚下的船只，从另外一个方向朝着沙滩过去。 “八嘎！” 站在开始下沉的船上，三个野武士只能用怒吼来发泄他们的不甘。 他们可以游回沙滩，可腹部插着苦无的同伴又怎么办？ 陈守蛮无疑留给了他们一道难题。 下一刻，吉村启太的声音遥遥传来： “不要管了，去杀死那个大夏人！” 虽然有些不忍，但三个野武士还是咬牙跳入水中，朝陈守蛮准备登陆的方向游去！ 营户里，两个女人正在给窦勇包扎伤口。 刚刚有个浪人境界的倭寇墙翻进来，两把武士刀挥舞的跟风车似的，接连重伤了四个营户里的年轻人以及两个窦勇的手下，气势无两！ 正在指挥战斗的窦勇一看，心急如焚！ 上？ 他不是对手， 避战？ 对方挥舞着双刀哪里人多往哪里冲杀， 普通人哪里顶得住， 一刀就是一条命啊！ 玛德！ 在看到又一个半大孩子被削去半个脑袋后， 窦勇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所有顾虑都被抛之脑后，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弄死他，不惜一切都要弄死他！ 就在窦勇拎着刀冲向那浪人时，一个相对娇小的身影忽然从侧面冒了出来！ 那浪人一看是个女子，没放在心上， 不想下一刻，他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蓬白色的烟雾。 生石灰！ 浪人倭寇虽然脑子想明白了， 但身体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吸入口鼻中的生石灰瞬间带来强烈的灼烧感， 即便因为他及时闭眼，只有少许生石灰落入眼中，此时也有种被滚油烫伤的痛楚，令他睁不开眼睛！ “让开！” 窦勇并没有看清楚是谁撒的生石灰， 不过却在心底叫好！ 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可能还是太过于古板的原因吧。 在打斗中撒生石灰，那是街头混子才会有的卑劣行径，堂堂军户...... 带着胡思乱想，窦勇冲上去就是一刀，差点没把那浪人的脑袋斩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丝失误，不仅给了那浪人一线生机，同时也让其锁定了窦勇所在的位置。 本着拼命的心思，临死爆发的浪人狠狠一刀砍向窦勇！ 看到刀光来袭，窦勇脑子里知道该闪避，可长时间作战已经疲倦不堪的身体却不听指挥，只是勉强歪头避开了要害！ “噗嗤！” 厚厚的皮甲竟没能完全挡住浪人倭寇的这一刀，刀锋深深切入窦勇左肩骨肉之中，鲜血随之溅出，巨疼让窦勇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干！” 咬紧牙关，窦勇强忍着左肩的巨疼再次挥刀，终于斩下了浪人倭寇的头颅， 随着这一口气泄掉，窦勇就再也无法坚持，轰然摔倒在地。 “快，这里还有生石灰，大家快拿去对付倭寇！” 方秒筠拖出来两个大竹筐，里面是她刚刚用旧麻布包好的生石灰。 每一包都跟婴儿脑袋差不多大，正好方便投掷又有散开后足够笼罩一片的量！ “我竟然忘了营户里还有这东西.....” 被人扶起来的窦勇脸上露出苦笑。 难怪他打了一辈子仗，结果还是个小旗。 还不如一个女人。 “窦小旗不要谦虚，如果不是你带着人拼命抵抗，营户早就破了！” 方秒筠此时其实也是强装镇定。 小叔才刚刚正常，只要能完成任务，二人或许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即便希望有些渺茫，但比起以前的日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 谁能想到倭寇竟然来了！ 在整个千户所倾巢而出的情况下，方秒筠想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 即便现在营户还没破，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 想到这她右手握住了刀柄。 那是守蛮留给他的，可以用来杀倭寇， 也可以用来保证自己的清白——不对，倭寇连刚刚死去的女人都不会放过！ “窦小旗，咱们营户里还有火油吗？” “火油？” 窦勇嘴角疼得抽了抽，“眼下可没法用火攻啊。” “不是火攻......”方秒筠低声道，“营户里还有很多女人，若是.......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倭寇！” “嘶~~~”窦勇倒抽了口凉气！ 虽说军户的女人通常剽悍，但方秒筠平常斯斯文文的样子，关键时刻却如此...... “放心，老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矮骡子碰你们一根头发！” 说完，窦勇憋着一口气起身，向着摇摇欲坠的东门走去！ “小旗，外面的倭寇好像退了。” 满脸鲜血的兵丁大声道。 “嗯？”窦勇一愣，连忙往哨塔上爬。 其实都不用等他爬上去， 栅栏外的倭寇的确已经停下了进攻，正在撤退。 窦勇转了个方向，才看到远处有一溜长长的火把，正在快速向营户这边移动。 “援军！” 这一刻，窦勇只感觉手脚发麻，口舌发干。 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量，扯着嘶哑的嗓子冲下面大吼： “援军来了，矮骡子退了！” “得救了！” “我们都得救了！” “百户大人带人回来了！” ...... 安静片刻后，欢呼声在整个营户四处炸开， 活下来的人声嘶力竭， 为死里逃生而雀跃！ ...... 率领手下撤离的吉村启太一脸阴沉！ 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能攻破营户了！ 哪怕大夏的军队赶来了也没关系， 他完全可以用营户里的女人和小孩当人质， 最后不仅能安然退走， 还能让大夏人缴纳一笔庞大的物资作为赎金！ 一切都在他计划当中，都怪那个该死的大夏人！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把所有的船都弄沉了， 让吉村启太只能走陆路撤退，不仅劳累，一旦遭遇大夏军队，还有被围剿的风险！ “下一次，我一定要杀光你家所有的男人，抢走你家所有女人！” 望着飘荡上海面的孤船，吉村启太在心中发下毒誓！ 另一边，贾百户带着两个百户所拢共百来号人气喘吁吁地往回赶。 他已经有最坏的准备，抱着拼了命为营户报仇的决心。 尤其是当他看到营户东门周围仍旧燃烧的火焰时， 一双虎目彻底赤红了！ “百户大人，营户好像......没破。” 跑在最前面的兵丁忽然掉头回来，给贾百户送来了喜讯。 紧跟着，贾百户就听到了营户那边传来的螺号声。 “安全号？” “真是安全号！” “倭寇没打进营户？” “好你个窦勇！请功，老子一定要给你请功！” 欣喜若狂的贾百户挥动手臂，让兵丁们加快脚步。 此时，一直盯着吉村启太那队人走远的陈守蛮，终于将船撑向沙滩。 有意识能的补充，倒是不觉得多倦怠， 可在没有亲眼见到方秒筠安然无恙之前，陈守蛮心中仍旧不踏实。 不要出事， 可千万不要出事！ 跳上沙滩，他就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 还没到东门便忍不住大声呼喊方秒筠： “嫂嫂！” “方秒筠！” “陈方氏！” 营户里，跟其他人一样欢呼累了，正坐在地上回气的方秒筠猛地站起来，“是守蛮的声音！” “开门，我家守蛮回来了！” “可是......” 门口的几个半大孩子不敢擅自决定，只能抬头望向窦勇。 “开门吧......”窦勇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嫂嫂！” “守蛮！” 两道人影在仍旧跳动着火焰的门框下相拥！ 此时方秒筠彻底忘记了别人的眼光，只想紧紧抱着陈守蛮，直到永远。 然而这美好的一刻很快就被怒吼声打破。 “陈守蛮，你竟然临阵逃脱！” 方秒筠娇躯一颤，忙将陈守蛮往身后拉，同时望向匆匆而来的贾百户。 “大人，守蛮他.......” “让开！” 贾百户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阴沉。 在他看来，倭寇最后没能打破营户，陈守蛮就白白违背了军令，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明明之前已经杀了两个倭寇，又协助拿下了倭寇头目，即便后面再无建树，至少能顶上陈家的兵丁名额，堵住曾副千户的嘴！ 可陈守蛮偏偏选择在众目睽睽下当逃兵，让他这个当百户的怎么做？ 隐瞒不报？ 那只会给曾副千户送上证据，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不止陈守蛮，还要加上他！ 但如实上报，曾副千户必然会借题发挥，哪怕有点战功也未必能保住陈守蛮的小命！ 正所谓怒其不争，如果可以的话，贾百户真想先狠狠地抽陈守蛮一顿。 “拿下！” 不等陈守蛮开口，贾百户一扭头，让亲兵上前抓人！ “等等！” 叫停的人不是方秒筠也不是窦勇，而是一直守在中央瞭望台上没有下来过的窦伟。 “你在干啥？还不快走开！”窦勇心中慌得不行，连忙开口呵斥。 “百户大人。”窦伟拱手鞠躬，随后在贾百户凌厉的眼神逼视下缓缓开口。 第7章 十斩蜕变，断倭狗退路 小倭狗虽未成年，却已经是满脸凶相、眼神狠辣，一看就是那种带回家好吃好喝都养不熟的狗。 既然如此...... 陈守蛮眼神一扫，见其他人似乎没兴趣关注他这边，立马一步跨上了那小倭狗的船。 “老不死的......”小倭狗的嘴巴果然脏的一逼，陈守蛮自然不会惯着。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虽然还没达到普通人那种强度，但至少速度上来了。 右手化为凤眼，闪击小倭狗的咽喉！ 只是一下，就让小倭狗两眼翻白，神情挣扎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真正的搏杀，精华永远就那三个字：快、准、狠！ 这是上一世陈守蛮的某位武术师傅所讲。 招数套路那都是用来表演的，迷惑世人的。 真正杀招不能轻传。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和平盛世学些套路招数便是了， 若是心性修为不够，学了杀招反而是害人害己！ 教陈守蛮，那是因为国家需要。 ...... 脑海中的记忆一闪而过， 想来那师傅不会介意他把这些杀招，用在倭狗身上。 “张嘴就骂是吧？” “不尊重老人家是吧？” “老子替你爹妈教育你！” ...... 打孩子嘛，那些倭人即便听到也只是笑笑。 谁又能想到陈守蛮只打了两下便拧住小倭狗的脖子使劲一扭——小倭狗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渐渐没了呼吸。 “小子，还不服？” “服了服了，欧吉桑别打了！” ...... 死狗当然不会说话， 但陈守蛮可以。 虽然离惟妙惟肖还有一定差距， 可海上风大， 其他人的注意力又大都在营户那边的战场，故而也就没人觉察有什么问题。 “睡觉？” “睡死你啊，懒鬼，废物！” 假装呵斥，感受着意识能对身体的强化。 快了。 在意识能不断补充下，这具身体距离普通人水准越来越近。 四个倭寇外加岳咏怀和宋实，陈守蛮觉得再来三四个倭寇应该就差不多了。 普通身体素质加上他的搏杀技巧，对付野武士肯定没问题。如此这般，节奏可以加快了。 陈守蛮随后便跳到第三艘船上。 “我可没有吃的。” 大夏人？ 陈守蛮微微一愣。 他知道倭寇里有夏奸，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马鹿！” 既然自己假扮的是倭寇，对夏奸就更不用客气了。 一拳封眼，再抬脚顶膝给他来个鸡飞蛋打！ 趁其暂时没有反抗之力，陈守蛮将其拉至怀中，拉过武士刀的刀柄，狠狠地撞击那夏奸的喉结！ 一声轻响后，夏奸的手脚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这种致命弱点攻击，别说陈守蛮，换个女人来同样能搞定。 “正二，可不要把他弄死了，还要他带路呢！” 前面的倭寇回头瞥了眼正扶着汉奸蹲下的陈守蛮，不以为意道。 “放心，我只会让他痛苦一会儿。” “哈，你都这么老了，他竟然不是你的对手，大夏人真是太软弱了！”又一个倭寇笑道。 “软弱？吉村大人他们还没有打破那个营户，你们要是抱着这种心态，将来肯定会吃大亏的。” ...... 没想到倭寇中竟然还有明白人，陈守蛮默默感受着进入身体的意识能。 果然，跟刚刚的两个倭狗相比，夏奸最终转化出来的意识能连一半都不到。 杀倭寇获得意识能有加成？ 照说是不应该，或许另有原因，但现在陈守蛮没功夫深究。 他看了眼说话的家伙，佯装惊讶低呼道：“糟了，这家伙好像要死了，你们快来看看！” “八嘎！” “都说不要下重手了！” “正二你这个蠢货！” ...... 说话间，那两倭寇还真就跳船过来。 他们都是吉村启太真正的手下， 包括刚刚那个“有些见识”的吉川俊也。 营户那边的战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东门虽然还没破开， 两侧的木栅栏却被倭寇们用点燃。 纵然营户里的人已经不惜一切代价灭火，可收效甚微。 栅栏一旦烧毁，倭寇就能用铁爪绳索将大门向外拉倒。 到时候门户大开，又有船只作为吊桥，倭寇们便就能长驱直入，在营户里大开杀戒！ 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吉村启太不愿意承受巨大的损失。跟其他倭寇头目相比，他的手下是最少的。 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掠夺大计”中占据更多的优势，吉村启太期望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按照计划，附近的大夏军队此时应该都被缠住了，那就没有必要拿手下的命去冒险！ 真要是不惜一切代价，恐怕营户早都破了！ 可陈守蛮不知道啊。 他也不敢赌营户什么时候会破， 所以当两个倭寇过去查看那夏奸的死活时，陈守蛮拔刀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 刀光刚起，些许动静就让其中一个倭寇反应了过来，他见来不及拔刀格挡，竟第一时间下蹲弹踢陈守蛮小腿，试图化解陈守蛮这必杀一刀的同时，还要令陈守蛮失去平衡！ 可陈守蛮出招时就已经在脑子里模拟过各种变化。 他双脚一弹，跃上半空的同时双手挥刀，先将一个倭寇枭首！随后左腿借助下落之势踢出，将那个半蹲着不好发力的倭寇踹翻下海。 落海的倭寇本能地浮出水面，还没把脸上遮挡视线的水珠抹开，一道光华凌空而至，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便感觉心窝一凉，胸膛被武士刀扎了个对穿。 船上，陈守蛮满意地拍了拍手。 准头还在，挺好。 “八嘎！” “正二你疯了！” “杀了他！” ...... “他不是正二！”吉川俊业双手握刀，三角眼里透射出怒火，“他是大夏人！” 两道意识能进入身体，一半用于补充消耗一半则是继续补全身体机能。 这种快速强大的滋味让陈守蛮欲罢不能。 刀锋指向剩下的倭贼： “来，看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利！” 说完，他竟抢先发起了进攻。 吉川俊也没想到这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守蛮两刀劈翻一个，又向另一个杀过去！ “八嘎，别跑！” 并不是每个倭寇都练过武，尤其是这种被安排留下来守船的，通常都只是普通人。 如果这个倭寇能咬紧牙关，跟陈守蛮周旋片刻， 或许就能等到吉川俊也的支援， 甚至可能联手给陈守蛮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面对浑身杀气的陈守蛮， 他此时只想保命，于是在怪叫一声后竟然跳海了！ “擦！” 陈守蛮暗骂一声，无比惋惜地转身，面对跳过来的吉川俊也。 “我，吉村家真正的武士，吉川俊也！”双手握刀于耳侧，吉川俊也盯着陈守蛮，“阁下如此厉害，绝非无名之辈，还请报上名来。” “嗯......”陈守蛮挽了个刀花，向吉川俊也勾勾手，“我家旺财是你爹，来吧，傻狗！” 刚刚斩杀那名倭寇带来的意识能在身体里流淌一周后，逐渐消失。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明悟：十道意识能可以补全这具身体的第一层。 什么是第一层， 为什么需要十道意识能， 不同人的意识能有什么区别...... 陈守蛮不知道。 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算上岳咏怀、宋实和那个夏奸，昌山村杀了两个倭寇，刚刚在船上又杀了五个，不是已经十个了？ 那为何身体还没有......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陈守蛮就感觉浑身忽然燥热了起来！ 不同于意识能带来的那种温润，这种燥热深入每一块肌肉，迅速改变着肌肉的形态。 紧跟着是强烈的痛楚，仿佛每一根肌肉纤维同时被撕裂，又瞬间被修复，如此反复了整整十次！ 如果此时陈守蛮脱掉衣服，就会看到身上凡是有肌肉存在的地方，皮肤都在反复地拉扯、涌动。 一块块肌肉经过多达十次的撕裂和修复后，不仅彻底改变了形状，而且达到了普通人最完美的形态。 “嘶~~~” 这就是所谓的补全身体的第一层么？ 当疼痛和燥热消退后，陈守蛮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尝试着握了握拳，随后便面露喜色。 虽然距离上一世的巅峰状态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但放在普通人群中，这一身肌肉力量绝对已经是天花板的存在。 肌肉变化带来的影响还不仅仅只是力量和速度。 心肌有力了，随之变化的就是心跳更加有力，脉搏下降的同时，单位时间内泵出的血流反而增加了。 血液循环的增加不仅会让肌肉毛细血管更容易充血，也会直接影响肺部功能，所以“心肺功能”往往是同时发生变化。 肺功能的增强又会带来血液含氧量的增加，对骨骼、肌肉以及脏腑造成良性影响...... 仅仅只是改变肌肉力量，对陈守蛮身体的正向影响绝对是指数级的！ 以他此时的身体状态配合他所掌握的搏杀技巧，赤手空拳对付十个普通人绝不是问题。 如果给他一把利刃，不论长短，单挑从武者或者野武士简直不要太轻松。 可惜跳水跑掉的那个倭寇已经上了沙滩，正在向营户那边的战场跑去。 他肯定会通风报信， 但对陈守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吉村启太已经看到这边的战斗，皱着眉头开始下令。 船，肯定是不能丢的。 失去了海上机动能力，就算每个倭寇都是铁打的，最后也会被大夏军队彻底磨成铁粉。 四个倭寇在吉村启太的命令下向这边冲来。 从他们的身形以及行动步伐来看，至少是野武士水平，也就是大夏从武者的境界。 如果是之前，陈守蛮肯定会选择避其锋芒。 四个带刀野武士，如果是长期并肩战斗，配合默契，即便是此时的陈守蛮也不想正面对抗。 毕竟对方至少可以失误三次，而陈守蛮只要失误一次，就会送了性命！ 好在对方过来还需要时间。 而这点时间，陈守蛮正好可以收拾了眼前吉川俊也。 在吉川俊也看来，陈守蛮就是个普通夏人。 顶多就是胆子更大一些， 心更狠辣些， 下手更黑一些...... 跟他们这些常年在海上劫掠的大盗相比，应该不算什么。 人如果一段时间过得太顺利，就会产生出莫名的自信以及对别人的低估。 就像吉川俊也，明明都已经找到陈守蛮好几处不同，却仍旧坚信自己可以战胜。 甚至都不愿意等吉村启太派来的四个野武士。 刀光闪烁，吉川俊也的自信眨眼的功夫就被陈守蛮削的粉碎！ 怎么可能！ 陈守蛮的刀法，在吉川俊也看来分明就是野路子。 既不华丽，也没有半点仪式感！ 就像是乡野里的农夫，拎起锄头就是一通乱来！ 可偏偏效果又好得出奇！ 他只坚持到第十三刀，就再也跟不上陈守蛮的刀路。 然则心中一口狠劲支撑着他， 在确定自己不是陈守蛮的对手后，他立马选择了跟陈守蛮同归于尽的方式！ “八嘎！” “一起死吧！” 吉川俊也突然的疯狂，大大出乎了陈守蛮的预料！ 他其实本可以暂避锋芒，然而看到岸上飞奔而来的四条身影，陈守蛮也只能将牙一咬： 拼了！ 人影交杂，刀光炸裂。 吉川俊也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踉跄后退，最终体力不支半跪在甲板上。 他的腹部被陈守蛮砍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裹夹着白生生的肠子一起流淌出来的。 见捂不住了，吉川俊也露出一丝绝望，随后抬头望向陈守蛮： “你这是什么刀法？” “当然是......杀狗的刀法。” 陈守蛮笑了笑，“倭狗。” 他其实也不轻松，左肩和右下腹都有伤口，尤其是右下腹，被吉川俊也的武士刀捅了个透明窟窿！ 吐出一口鲜血，吉川俊也颤声道： “大夏人，你也死定了......” “是么？” 陈守蛮摇了摇头。 他敢这样以伤换命，是因为有吉川俊也的意识能！ 可惜吉川俊也看不到了。 当他断气的瞬间， 细碎的画面在陈守蛮的意识海中闪过。 宋实死时，陈守蛮曾经看到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之后陈守蛮就再也没看到过。 而现在，随着陈守蛮下意识的想法，闪烁的画面中有一幅清晰地展示在他面前。 第6章 老将沉稳，众志终成城 今夜大战，蒋千户麾下各个百户所都是倾巢出击。 第一百户所营户这边，贾百户只保留了一个小旗。 小旗官窦勇，今年三十七岁，从军二十二年。 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无数， 虽没立过什么大功，但胜在性格谨慎，不然也做不到好手好脚活到今天，还顺顺利利养活了两个儿子。 贾百户也是考虑了窦勇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性格，才决定留他的小旗在营户。 营户平常时间一般都是安排“余丁”看门、巡逻。 所谓“余丁”，便是军户家中已年满十六岁，却没有名额录入军籍的男子。 等到贾百户领队出发后，窦勇便赶紧安排起来。 他先派出旗下两个兵丁各奔东西门，统领四名余丁守好门户。 随后他又把剩下的八个兵丁分为四组，两组为一班带上三无名余丁整夜巡营，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 营户没有高大宽厚的城墙，只有紧贴壕沟内侧的木栅栏，木栅栏上无法站人。为了能够观察、攻击到营户外来敌，便每隔三丈搭建一个比栅栏高出一倍的木制弓箭瞭望塔。 弓箭瞭望塔内至少可容四人人，保证对四个方向的观察和射击。 非战时这种弓箭瞭望塔上顶多安排一个余丁。 为保万无一失，窦勇下令在每个弓箭塔上新增至少一个会射箭的余丁。 不需要他们熬夜警戒，但即便是睡也只能睡在弓箭塔里。 最后窦勇他自己带着两个儿子爬上营户里最高的中央瞭望塔，负责守望营户之外。 十五岁的小儿子跟他一起守上半夜，十八岁的大儿子独自守下半夜...... “爹，醒醒！” “咋了？”窦勇揉着眼睛起来，然后顺着小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矮骡子！” 远方海面上若隐若现的帆影吓的窦勇睡意全无！ 他连忙拍醒大儿子，让他负责盯着那些矮骡子船，随后对小儿子道：“去叫醒你妈，招呼大家从西门走！” 等小儿子下去后窦勇深深地望了眼大儿子：“你在这守着，如果矮骡子们向营户杀过来，你就敲锣......别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爹，放心！”大儿子窦伟鼓着腮帮子，眼里只有坚毅和勇敢。 “咱们窦家没有孬种！” 窦伟拍了拍腰间的钢刀，又拿起哨塔里的弩弓： “矮骡子们敢来，不杀七八头都不好意思说是你儿子！” 拍了拍窦伟肩膀，窦勇想说什么，嗓子眼却堵的慌。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转而望向营户外。 海面上，倭寇的船正在调整方向，可以确定就是冲着营户来的。 “敲锣吧，自己小心！” 没必要，也不能再等了。 窦勇“呲溜”滑下瞭望台去召集人手。 营门一定要守住，不然.......这里面可都是老弱妇孺啊！ 按照军中惯例，这种情况下十六岁以上的余丁必须参与守营。老弱妇孺可以在不影响营户安全的情况下撤离，若不可为则要协助守营，与营户共存亡！ 得亏都是军户家庭，收到消息后没人大吵大闹，都是默默的收拾，该走的走，来不及走的，该留的，抹着眼泪也要留下来。 军户，生离死别只道寻常。 相比昌山村，这边的倭寇船要少一半。 领头的倭贼叫吉村启太，剑客修为。 一身武士装，头戴鹿角兜——像鹿角一样的头盔，据说最早是为了讨吉利，后来渐渐流行了起来。 这边倭贼的船刚刚冲上沙滩，人还没开始往下跳，那边瞭望台上的窦伟就挑起灯笼，敲响了铜锣！ “矮骡子来了！” “矮骡子偷营了！” ...... 随着他的吼声，营户里一处处灯火亮起来。 下一刻，营户里的烽火台燃起火焰， 火光在黑夜里隔着十几里地都能看见。 窦勇已经下令将东门堵死，又安排手下领着余丁上塔，持弓吊射来袭的倭贼！ 现在西门也必须要关闭了，怕倭贼绕过去。 如此一来，没走成的只能跟大家一起，誓与营户共存亡。别看营户里还有几百人，面对这三四十个倭贼还真就不见得有胜算。 “射！” 倭贼刚试探着走进弓箭射程，窦勇就下令放箭！ 看似正确，但如果换陈守蛮指挥就不会这样。 稀稀拉拉的几根箭矢虽然给倭贼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却也暴露了营户的不足。 吉村启太发出不屑的笑声，手中刀锋指向营户大门，“上，塔桥！” 东西两门的小吊桥此时都收了起来。 只有浪人及以上的倭寇，才有能力跃过一丈多宽的壕沟，否则就需要跳入水中游过去。 倭贼虽然都通水性，可身上衣服被水浸透会影响行动，而且人在水中就是弓箭的活靶子，对人数本就不多的倭寇来说，是不愿意承受这种损失的。 对付这种模式的营户，吉村启太这群倭寇有经验。 没有吊桥，自己造个便是。 找一艘长度合适的船，将其架在壕沟之上便可充当临时桥梁，如果需要的话，完全可以一次性抬几艘上来，从四面八方向营户发动攻击。 除非营户里准备了巨大的滚石和猛火油，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一艘海船彻底破坏掉。 吉村启太判断第一百户所现存的兵力不多，所以不想分兵拉扯，只让七八个倭寇弄了一艘船向壕沟冲去！ “快！放箭！” “别让他们搭桥！” 随着窦勇的怒吼，第一百户营户攻防战正式开始。 而此时陈守蛮距离营户还有差不多两里路。 他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烽火，只恨不能肋生双翅。 原本他是能及时赶到的，可半路竟然被人用弓箭偷袭！那偷袭者仿佛知道他急于赶路，所以压根不现身，就是吊着他。 他要去掉头去追对方就跑，赶路对方就射。 即便是他拼着受伤假装中箭，想引对方现身都未能成功。 无比憋屈！ 看到陈守蛮焦虑到原地转圈的样子，宋实十分高兴。 前面三次开弓射箭，都被陈守蛮在最后关头诡异地避开，差点没把宋实给气炸了。 他可是百户所最好的弓箭手啊。 一开始宋实也以为陈守蛮是害怕当了逃兵，但现在他大概猜到陈守蛮想要做什么了。 “想要回去接那个婊子一起私奔吧！” “果然是一对奸夫淫妇！” ...... 正好看到前方人影停下来，宋实心中一动，开弓放箭一气呵成！ 不愧是第一百户所最好的弓箭手，中了！ 宋实甚至隐约听到了陈守蛮的惨叫。 不过他仍旧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又等了数息，直到陈守蛮那边的动静渐渐变小。 “老子的箭镞上的可是剧毒，野猪都顶不住。” 宋实收起弓箭，一面靠近一面低声嘀咕。 他打算把陈守蛮的脑袋割下来，等这场战斗结束后再交给曾副千户。 到时候有曾副千户替他说话，认定他是射杀临阵脱逃的陈守蛮，不仅名正言顺地为岳咏怀报了仇，还能获得军功，搞不好曾副千户还能给他争一个小旗官来当当，真正是一石数鸟。 想到这，宋实就开心的不行。 以至于都忘记逢林莫入的忌讳，浑没发现就在陈守蛮“尸体”上方的树干，趴着一条浑身裹满树叶的人影。 或许即便宋实看到了，也很难辨识出那是一个人。 作为蓝星最顶级的特种战士，利用自然资源进行丛林伪装是必修课。 就连高分辨率摄像机都能瞒过，又岂会被宋实发现呢。 “陈......” 看着伪装成人的树干，宋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他连逃跑的念头都彻底打消，选择了拔刀。 还算是有点战士的样子。 只可惜从天而降的陈守蛮临空一脚，便踢断了宋实握刀的右手。 紧跟着一脚踹在宋实左脚膝盖外侧， 清脆的骨裂声中，宋实惨叫倒下，身体因为巨疼而抽搐。 一边将衣服换回来，陈守蛮一边低声道：“你如果留在贾百户那边，说不定我就输了。”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不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说你老老实实地去杀倭寇多好，说不定还有能活下来。” “求......求你了.......” 宋实像蛆一样在地上蛄蛹，眼泪鼻涕齐流，脑袋不住地向陈守蛮点着。 “这是......见血封喉？” 陈守蛮蹲下来，嗅了嗅箭簇。 味道挺熟悉，上一世他也用过。 “你看，你也没打算放过我啊。” “技不如人就不要埋怨。” “其实你运气挺好，老子现在是真没时间。” 说着，陈守蛮就将箭头狠狠地捅进了宋实的心窝。 如果不是担心方妙筠的安全，他怎么也要好好折磨一番宋实。 意识海一疼，诸多画面闪烁。 这次陈守蛮竟然看清楚了其中一张。 “等等，这人看起来竟然像是......”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 但现实有时候甚至比小说还要离谱。 而且陈守蛮不认为一个人意识里的记忆还会有假。 所以——宋实竟然跟倭寇有联系？ 那么岳咏怀呢？ 宋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卫所兵丁，地位决定他对倭寇几乎没有任何用处，顶多就是帮忙传递信息...... 岳咏怀！ 只有这种可能。 既然想到岳咏怀，陈守蛮就有理由怀疑曾副千户。 古往今来，这种人都不会少。 联系到今晚倭贼竟然分三处突袭靖海，把蒋千户玩弄在股掌之间，几乎可以肯定是有军中高层向倭寇走漏了风声。 意识海里的细碎画面消失，化为意识能暖流进入身体，在消弭了之前的疲劳后，剩余的意识能继续填补身体的亏空。 只是陈守蛮感觉明明是差不多强度的思维意识冲击，最终转化的意识能暖流却少了差不多一半。 如此巨大的差距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陈守蛮暂时无法确定。 宋实的尸体，陈守蛮不打算处理。 发现了又如何？ 临阵脱逃，死于自己的毒箭，谁又能把这笔账算到他陈守蛮身上？ 算，也只能算功劳而不是罪行。 虽然报了仇，也算是给方妙筠出了气，但陈守蛮此时并不高兴。 浪费了时间啊。 报仇哪有方妙筠的安全重要。 若是因此而导致方妙筠受伤甚至......就算把宋实杀一百遍又有何用？ 好在陈守蛮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当他到达可以直视营户的区域时，看到的仍旧是倭寇围绕壕沟和栅栏在厮杀。 陈守蛮想了想，没有直奔营户，而是向海边潜行。 很快他就看到倭贼们的船只，以及船只上或蹲或站的人影。 大致数了数了，八个人守着七条船，不算多。 即便如此，只有腰刀的陈守蛮也不觉得正面杀过去有胜算。万一对方手里有弩弓之类的远程武器，他必死无疑。 此时陈守蛮才有些后悔，刚刚该把宋实的弓箭带上...... 不过再一想，那小稍弓和轻竹箭对现在的他并没有多大用处，杀伤力不行，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趁着那些倭贼都在关注营户那边的战斗，陈守蛮悄悄滑入海中，无声无息地靠近离沙滩最远的那艘船。 船头上蹲着个头发花白的倭人，估计是年龄大了，所以才被安排留守。 黑暗中的陈守蛮像只大乌贼，身体紧紧贴着船身露出水面，右手长刀照准那白头倭贼颈脖狠狠刺去！ “噗嗤！” 锋锐入肉声被海风所遮掩，老倭贼想开口，却被陈守蛮探臂捂住了嘴，随后死死压在船甲板上。 几个呼吸后，老倭贼心跳消失，意识能在陈守蛮身体里流传，弥补体能，改善状态。 这一次，陈守蛮清晰地感受到杀倭人获得的意识能远比杀大夏人多！ 而且随着承受意识冲击的次数增加，他已经勉强能适应那种痛苦了，至少不会出现那种僵直的情况。 拖着白头倭寇的尸体进入船舱，等到再出来时，陈守蛮已经换成了倭贼打扮，只是多戴了个斗笠，掩盖了他的发型。 “喂，有没有吃的？” 凭借纯熟的倭语，陈守蛮靠近临船的矮小倭人。 “八嘎，你个老头子吃什么吃，饿死最好！” 好家伙！ 陈守蛮本以为这倭寇只是身材矮小，不想其转身过来一开口，竟是个未成年。 保护未成年？ 陈守蛮可不觉得这是个未成年， 顶多算条未成年——倭狗！ 倭狗，都该死！ 第5章 再下一功，噩耗入耳中 月代头矮骡子提供的“意识能”，不仅弥补了陈守蛮在厮杀过程中的消耗，甚至还略有盈余，开始弥补这具亏空的身体。 若是每个倭寇都能提供差不多的意识能，陈守蛮估计再有那么七八个，这具身体就能达到普通人水平。 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加上技巧，陈守蛮自觉能越级挑战从武者，也就是藤本佑之这种。 杀倭之心虽盛，但目前仍需谨慎从之。 陈守蛮晃动着手里的毛竹竿，不慌不忙地跟眼前的矮骡子缠斗。 他腰间晃动的头颅，对矮骡子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加上他时不时的憨笑，让矮骡子以为他是在嘲弄自己，最终情绪很快炸裂，出刀不再留有余地，刀刀都冲着换命而去！ “所以啊，每逢大事应有静气......”陈守蛮默默念叨着。 两人交锋到第五回合， 看到那矮骡子又是竭尽全力一刀砍来，早有预料的陈守蛮立马将毛竹竿猛地收回，让过那道刀光。 随后，趁矮骡子中门大露之机，将竹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其胸膛。 “嚓！” 单薄的布甲对削尖的竹竿头几乎没有阻挡作用，约三寸长的竿头扎入矮骡子胸膛！ 遭此重创，矮骡子顿时僵直，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之色。 “别......投降，我投降。” 见势不妙就投降求饶，这也是倭寇的一贯特色，同时也符合陈守蛮对蓝星倭人的印象。 只不过这里并非蓝星，而且在陈守蛮看来，倭人就是畜生，是行走的“意识能”。 放过？ 绝无可能！ 双手握紧竹竿猛地踏步前冲，在陈守蛮竭力下前推下，毛竹竿被挤压出肉眼可见地弯成弓形。 此时矮骡子已经丢开武士刀，双手握住竿头，试图将其拔出！ 当看到竹竿弯起后，矮骡子像是已经明白了会发生什么，口中大呼“不要”。 “嗡”！ 竿头在强大的压力下终于突破了肌肉骨骼的阻止，形变势能瞬间彻底转化为动能推动竿头，连带着乱七八糟的竹杈一起，破开了矮骡子的胸腔！ “啊”的一声惨叫后，矮骡子松开了鲜血淋漓的双手。 乱七八糟的杈支透入胸腔，将心肺脏腑划得七零八落，却又达不到瞬间致死的程度。 如果不是急于获得补充，陈守蛮肯定会让竹竿就这么顶着，让那矮骡子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便宜你了。” 出刀，枭首。 几秒钟后痛苦来袭，却比上一次有明显下降，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这头矮骡子思维意识强度相对较弱。 而且这次陈守蛮感觉进入他意识海的那些画面，分明了许多。 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虽然目前没什么不妥的感觉，但恐怕不那么简单。 好在碎片画面消失后，意识能流入身体，迅速补充刚刚消耗的体能，剩余部分再度融入肌肉骨骼，令这具身体距离普通人水准又近了两成。 照这样的进度，或许再杀三四个思维意识相仿的倭贼，就可以让这具身体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了。 如果说之前的陈守蛮身上没有几两肉，那么他现在衣甲下的腿儿胳膊的就已经有了些肌肉的痕迹。 肌肉的出现并非是获得了物质上的补充，完全是意识能带来的变化。 与此同时，陈守蛮感受到强烈的饥饿。 两眼发青的他连忙从怀中将那五张炊饼掏出来，迅速塞进嘴里，硬生生干咽下去。 那些炊饼在进入肠胃里后便开始飞快消化，最后近乎没有浪费地变成了他身体所需的物质！ 过程说起来有些拖拉，其实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感觉舒坦些后陈守蛮这才捡起人头系于腰间，满脸傻乐的左顾右盼。 只能说，他运气是不错的。 也可能是因为他用竹竿而不是制式武器，连民夫都有真正的兵刃，“近乎赤手空拳”的他才会被倭寇们当成了软柿子了，一个接一个地想来捏捏。 结果软柿子有毒，半柱香功夫就丢翻了两个野武士段位的倭寇，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普通倭寇愿意来面对陈守蛮的毛竹竿。 你们是不是玩不起啊？ 找不到对手，陈守蛮心中郁闷。 他看向不远处，贾百户跟浪人藤本佑之战成一团。 理论上差一个境界的藤本佑之应该挡不住贾百户，可倭寇本性让他厮杀起来比疯狗还要颠，几乎每次出手都是跟贾百户换命一般。 并不愿以伤换命的贾百户只能选择暂避锋芒，手中绣春刀洒出水泼不进的刀花，见招拆招化解藤本佑之的猛攻！ 纵观眼前的战场，眼光毒辣的贾百户早已经注意到不远处森山幸太郎。 至少是跟他一般境界，甚至还有可能比他高那么一点点。除了他之外，第一百户所里应该再没人能与其抗衡。 他若是因为急于拼掉藤本佑之而受伤， 搞不好最后就会因为这点伤势输森山幸太郎一招，丢了性命。 他死，不仅会危及到整个包围圈， 更会影响到蒋千户的整体计划，今日搞不好真就一败涂地了！ 故而他心中再焦躁，出招仍旧保守。 看见陈守蛮干掉了两头矮骡子，贾百户心中叫好的同时，也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破局。 好在这时由林诚的第二百户所从藏身之处杀了出来。 挥舞着绣春刀的林诚敌住森山幸太郎，凭借自身不俗的武艺，暂时跟森山幸太郎打得有来有回。 第二百户所七八十人的加入，瞬间压制了倭寇在人数方面的优势。至少从目前看来双方是势均力敌。 如果能解决藤本佑之或者森山幸太郎中的任一个，就等于释放了一个高端战力，瞬间便能打破平衡，取得这里的局部优势...... 但吸收完意识能的陈守蛮习惯性地判断战况后，却总觉得好像哪里被忽略了。 想起来了！ 那两个亲兵和他们带的小旗，不是去昌山村残垣外埋伏么，都打到现在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陈守蛮扭头望去，那残垣中的灯火竟然还亮着！ 不会吧？ 难不成那些人被干掉了？ 不声不响就解决了十几个，其中还有两个从武者境界的亲兵，那隐藏的接应者又是何种境界？ 就在陈守蛮打算过去提醒贾百户时，林中飞奔出一名亲兵，也朝着贾百户冲了过来。 “说！” 一刀架住藤本佑之后发力将其震退，贾百户退后两步，扭头望向刚赶来的亲兵喝问。 “大人，出事了！” 亲兵脸色惨白地低声道，“千户大人此时正率领二个百户所向南杀去，那边有一队百多人的倭寇登陆......” “另外......” 不等贾百户消化这个噩耗那亲兵又道，“北面发现了倭寇船只的踪影，位置大概是......营户附近。” “我们的营户？”贾百户听得目眦欲裂。 正好此时藤本佑之又怪叫着一刀劈来，惊怒交加下贾百户不再闪避，全力挥刀，似是要跟藤本佑之以命换命！ 见势不妙的藤本佑之连忙改劈为挡，同时转动刀身，用相对更厚实的刀脊背去格挡绣春刀的锋利！ 巨响伴随着一团火星，藤本佑之只觉得双手发麻，便借着贾百户的力量暴退一丈余。 眼神扫过刀背，藤本佑之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随后又迅速收敛。他抬头向着贾百户和陈守蛮，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这矮骡子在说什么？”贾百户问陈守蛮。 “大人，他说咱们上当了，哦，还说你就是个马鹿。” 旁边的亲兵被陈守蛮的翻译给吓了一跳。 倒是贾百户气的跺脚，“骂老子是傻子？” “来，咱爷俩一起宰了他，人头功给你算三！” 还有这好事？ 傻子才不同意！ 看到陈守蛮双手握着竹竿上前，藤本佑之一脸不屑： “你们现在跪下投降，加入我们，还有一条活路。” “不然，统统死啦死啦地！” “还有你们的家属，今晚也要死啦死啦地！” 陈守蛮猛地向藤本佑之挥出毛竹竿，“死你妈啊！大人出手，弄他啊！” 看到眼前的毛竹竿，藤本佑之心中还真有些发毛。 毕竟已经死俩了。 即便那两个只是野武士，可陈守蛮自身境界也不咋地啊。 贾百户等人此时心中也好奇，陈守蛮这傻子是怎么想到用毛竹竿当武器的？关键是还真就发挥了奇效，甚至能让陈守蛮越级杀敌。 其实用毛竹竿当武器并非陈守蛮首创。 在蓝星上，就是戚继光将军首先用来对付倭寇，借用了“狼筅”之名。 真正的狼筅可是全铁打造，份量足，造价高。 陈守蛮现在用的连戚将军的高仿版都不如。 他能用，是因为他懂卸力。 否则没经过特殊处理的天然竹竿哪里遭得住武士刀的反复劈砍。 怕是两三个来回就会被削得只剩一小段。 即便是戚将军，也要加上长矛和盾牌，三人一个战斗团队，凭借武器和团战的优势来全面压制倭寇。 身为强武者的贾百户凭自实力就能全面压制藤本佑之，陈守蛮的毛竹主要还是配合，扰乱藤本佑之的视线，给贾百户制造重创甚至是斩杀藤本佑之的机会。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藤本佑之根本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不到两个来回就被贾百户一刀砍翻。 “捉了！” 贾百户仰天大笑。 活的倭寇头目，可比死人头的功劳大多了。 只是陈守蛮心中颇有些可惜。 藤本佑之的境界明显比刚刚他杀的两个矮骡子要高个档次。如果由他来斩杀，肯定能收获不少意识能。 可看贾百户那高兴的模样，估计是不会同意把藤本佑之给他练刀法。 罢了，自己吃肉，总还要给别人留点汤。 更何况他现在担心的还是营户那边。 矮骡子是不是冲着营户去了，嫂子会不会有危险？ 这些念头让陈守蛮心中极为不安。 既然算上藤本佑之已经有五个人头了，陈守蛮便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百户大人，我要走。” 贾百户身边的亲兵一听，横眉瞪眼道：“走？临阵脱逃依律可斩！” “好了，你且去厮杀。”贾百户摆了摆手。 他不信陈守蛮会临阵脱逃。 “你想回营户去看看？” “即便你一个人去了，又能挡住几十头矮骡子？” 刚刚传令兵的话固然让贾百户心里发慌， 可身为将领，作战时他只能选择相信上级，听从指挥！如果因为担心营户的安全就私自行动，那无论输赢贾百户都是违背军令之罪。 轻则免职入狱，重则砍头、抄家，灭族！ “即便是你爹在，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跟上我，继续杀！” 陈守蛮不再憨笑，眉头一皱道： “那......我去拿毛竹。” 他那根被藤本佑之砍得七零八落，确实已不堪再用。贾百户也发现这毛竹竿确实好使，所以他非但没阻止，还让人跟陈守蛮一起去拿。 林中，陈守蛮道：“只有三根了，不够，你们先拿过去，我再去砍几根。” 一起来的两人也没在意，抱着三根毛竹竿就去向贾百户复命。 “去砍毛竹了？” 厮杀间隙退下来的贾百户一听，气笑了，“你们两个蠢货啊！”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面红耳赤。 只是他们心中又觉得不可思议。 那傻子刚刚不是挺勇猛的么，还单杀了两头矮骡子呢，怎么就当逃兵了？ 毕竟其他人也不知道营户那边可能会遭到倭寇突袭，故而皆是不齿陈守蛮的行为。 尤其是之前岳咏怀小旗下的几个，更是心中暗喜， 想着这次陈守蛮是死定了， 曾副千户那边也该满意了吧。 乱战之中，倒是谁也没留意宋实竟也不在了。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配合第二百户所，杀光这些矮骡子！” “杀！” 贾百户收敛心神，放声怒喝！ 眼前这些倭贼被包了饺子，肯定会拼命。 卫所这边虽然人多，可最后能活几个还真不好说。 ...... 密林中，陈守蛮借着星光往回赶。 刚刚贾百户的话其实没错。 今夜大战，各个百户所都倾巢而出。 有倭贼袭营，陈守蛮回去能改变什么？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除非是武道千户的境界。 陈守蛮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可方妙筠的安全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前路再黑，陈守蛮也杀出一道光明来！ 第4章 倭人来袭，毛竹竿立功 海面出现的光亮让陈守蛮心中一动，转头向昌山村那边望去。 果然，刚刚还是漆黑一片的残垣里，忽然冒出一盏鱼灯。 灯灭，亮，灭......三长两短的信号，很专业。 贾百户自然也看见了，他当即下令两个亲兵协同一个小旗过去埋伏。 “夏奸，更该死！” 陈守蛮及周围的兵丁们纷纷点头——叛徒确实比敌人更可恨！ 十多条船，怕不是有百来头矮骡子。 相比之下陈守蛮这边就只有八十人不到，如此悬殊的数量差距，纵以死相拼怕也很难拿到十颗脑袋。 除非...... 之前杀死岳咏怀后的滋味瞬间上头， 如果不是昙花一现，那就可以——以战养战！不过就陈守蛮眼下的身体状况，以战养战就是万丈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摔的粉身碎骨。 冒险？ 陈守蛮毫不在意。 他冒险了一世，现在不还是活着？ 身为战士，如果连冒险都不敢，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贾百户再次强调，没他命令谁都不准动，不然军法从事！ 整个千户所都参与的战斗，出发前蒋千户交了底。 今日之战果，将决定蒋千户能否顺利左迁靖海卫指挥佥事。 蒋千户能顺利迁任佥事，贾百户就能升为副千户。若在此战中立下了大功，还有机会直升千户！ 论武功境界，贾百户有自知之明，此生几乎不可能再有进步了。 只有抓住每一次立功的机会，才有继续往上爬的机会！ 故而今夜之战不仅决定着蒋千户的命运，同时也决定贾百户的。 昏暗的静默中，陈守蛮感觉到有眼神窥探。 作为曾经的顶尖特种兵，他在这些方面极为敏感的，而且几乎不会出错。 是谁？ 略施手段后，陈守蛮锁定了一双喷射着恨意的眼眸。 而超强的记忆力让他瞬间辨识出眼眸的主人——宋实！ 好好好，看样子自己不用食言而肥了。 说了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那就一定要兑现的。 即便宋实真的老实了，陈守蛮也不会忘记那一巴掌，还有方妙筠脸上的血痕！ 若不是当时的身体和情况不允许，宋实还能活到现在？不过当时没杀也好，留着慢慢收拾。 总要让那些对嫂嫂心怀不轨的人好好地看看，让他们都清醒清醒。 “来了，所有人注意。” 船火渐渐靠近沙滩， 隐约中有人声随海风送来。 陈守蛮上一世学过，能听懂。 倭贼们多是吹嘘，什么要抢多少金银，几个大夏花姑娘...... 不过其中一个公鸭嗓隔船喊话的内容，却让陈守蛮眉头瞬间皱起： “......森山君，今晚......三处突袭......收获......” “藤本佑之，你......天照大神祈祷，不要......大夏人的军队......” “大夏军队都是垃圾，森山君你太小心了。” 三处，突袭？ 这好像还真是倭贼们惯用的战术。 蒋千户知道么？ 陈守蛮缓缓转向贾百户，心中天人交战。 问，他就不能再继续装傻子，虽然贾百户应该笃定他是在装傻，但别人不知道啊。 若是不问，蒋千户等人又不知道这个情报，搞不好今晚就会死很多人，甚至连陈守蛮自己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思索片刻后陈守蛮一咬牙，悄无声息地横挪过去。 他螃蟹似的动作引来贾百户侧目，没好气道：“怕了？” 陈守蛮憨憨一笑，看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 “百户，矮骡子们说......今晚他们是分了三处突袭。” “什么？”贾百户两眼瞪圆，差点没吼出来：“三处？你，你能听懂倭语？” 陈守蛮点头，“以前父亲教过，还请大人替我保密。” “你小子......行！”贾百户长长地吐了口气：“我马上让人去通知千户，如果是真的......我单独给你请功！” 此时贾百户哪有心思去回忆陈大纲是不是会倭语，他慌的不行。 蒋千户只说今晚昌山村会有倭寇登陆，显然并不知道倭寇兵分三路的事情。故而才会把兵力都布置到昌山村四周形成个口袋阵，打算将矮骡子们彻底围剿，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制定战术时曾副千户还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过他跟蒋千户一直不对付，大家都把反对当成惯例，没引起任何人重视。 可如果倭寇当真兵分三路，一旦开打不仅无法围剿眼前这队，反而还有可能遭到倭寇的内外夹攻而落败...... 到时候别说升官发财，上上下下的小命都难保。 蒋千户至少承担上指挥不利的重大责任， 提出反对意见的曾副千户将会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想到这贾百户背心里都湿透了，只能祈求蒋千户在收到他的通知后能做出有效举措，降低损失。 沙滩。 藤本佑之第一个下船。 他虽顶着个高高的发髻，可脚踏实地时仍旧没一米多的船头高。嘴里发出怪叫，踩着水花往岸上冲，兴奋的像只黑猴子。 紧跟其后的是森山幸太郎。他比藤本佑之要高一个头，额上捆着红色的“鉢卷”，腰插两把武士刀，背着个大斗笠。 藤本佑之数年前就有浪人实力，再积累几年或许能突破到剑客。 而森山幸太郎那就是真正的剑客，所有才有资格使用两把武士刀——倭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剑”，用刀也叫剑客。 至于下来的七八十个矮骡子，大部分是野武士水准，也有少数身强力壮的普通人以及个别低境界的浪人。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向昌山村残垣方向走去，动作散漫，说笑打闹，仿佛不是来突袭打仗，而是来郊游踏青一般！ 如此视大夏如无物，可见边防之废弛，着实让陈守蛮怒火中烧，既恨倭寇，亦对如今朝堂不满。 “大人，再不动手，埋伏在村外的人就有危险了。” 陈守蛮轻声提醒。他知道贾百户想等蒋千户那边的消息，可身为前线指挥官，很多时候其实没得选。 埋伏在昌山村外的人一旦被发现，战斗同样会打响，卫所这边反而失去了主动权，对战事更加不利。 贾百户只是紧张，并非是没有指挥能力，被提醒后也立马回神，钢牙一咬拔刀指向矮骡子： “射！” 林中，陆陆续续站起来三十多个身影，那是第三百户所的弓箭手。 一根根羽箭射向倭贼。 只可惜这边卫所弓箭手用的都是小稍弓和轻竹箭，准头差，破甲能力弱。 倭人那边反应也极快。 听到弦响，聚在一起的队伍就作鸟兽散。 那森山幸太郎更是第一时间拔出长刀，听声辨位，精准地将一根飞向他的轻竹箭凌空劈开！ 瞥了眼地上的羽箭，他当即大吼：“是普通卫所军，不用慌，随我杀！” 转而又道：“你们几个去南边看看，先把退路找好！” 两丈外，藤本佑之原地转身，狞笑怒喝： “哟西！” “先杀弓箭手！” 七八个身上有简陋竹甲的倭人自觉跟上他的步伐，顶着第二轮箭雨向林中的弓箭手冲去！ 不能让弓箭手陷入近战危机。 贾百户当机立断，扣上面罩，率众杀出！ “挡住他们！” 陈守蛮抓起一根毛竹杆紧跟其后。 十几根火箭划破天际，一丛丛火堆被点亮， 贾百户一把绣春刀使得密不透风，绝对能算军中强者，可藤本佑之身边随便出来一个倭寇，竟然就挡住了贾百户。 拿着毛竹杆的陈守蛮赶紧放慢脚步。 他此时还无法确定吸收死人思维意识的条件。 如果只有亲手杀死的才能吸收，转化为身体能量，那就不能太莽。 身边不时有人掠过，对他的迟疑表现得极为不屑。 “废物！” “用竹竿当武器的蠢货！” ...... 陈守蛮充耳不闻，感官全开。 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寻找适合的对手。 转眼间，就有倭贼找上他。 一米五的身高，秃顶，哇哇怪叫还“蹦蹦跳跳”。 其实那不叫秃顶，叫月代头。 从这月代头手里拿的普通腰刀就能看出， 大概率只是个在倭国还算强壮的普通人而已。 他上来就一通大吼，仿佛不说点垃圾话就不会打架似的。 而陈守蛮也听明白了，这货竟然骂他穷比，说他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跟他厮杀很丢脸。 对此，陈守蛮淡淡道：马鹿。 月代头暴怒，出手，重重一刀——削向了毛竹竿！ 动手前，毛竹竿也能上战场？ 动手后——艹！太挡视线了，不削不行！ 毛竹竿的竿梢弹性极好，又有刻意留下的竹杈保护，以至于月代头连续出刀都徒劳无功，始终无法拉近与陈守蛮之间的距离。 月代头很快就急了，刀法中开始出现一些破绽。 四五个回合下来，他脸上被抽出了好几道血痕，左眼都眯了起来，狰狞中带着几分凄惨。 “八嘎！” 月代头终于失去了冷静，彻底放弃了所有防御，现在一心只想把陈守蛮的脑袋砍下来。 而陈守蛮等的也是现在。 看着月代头冒死擦着竹竿近身，挥刀砍向自己时，陈守蛮突然扔开竹竿，拔刀！ 刀光炸开，像是一道闪电，刷过月代头咽喉，将月代头变成了一座雕塑。 陈守蛮顺势又一刀，把雕塑的颈脖彻底斩断。 不等头颅落地，陈守蛮竖起长刀，让刀尖从颈脖断桩处刺入，一抖刀柄便将大脑彻底绞散！ 他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泄愤， 而是想让月代头在最短时间内脑死亡。 下一刻。 意识海传出巨疼， 比杀岳咏怀后的更为强烈。 陈守蛮整个人瞬间僵硬，直到暖流冲入身体，开始滋润每一块肌肉。 舒坦。 感谢月代头用他的生命验证了陈守蛮的猜测。 他竟然真的能截留或吸收亲手杀死之人的思维意识，并且通过自身意识海将其转化为滋养身体的神奇能量！ 暗自激动后，陈守蛮将这种能量取名为“意识能”，意思是由思维意识转化而来的能量。 或许那个实验室当初追求的就是这个“意识能”吧，只可惜蓝星的那个实验室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那些人付出的所有努力，连命都搭进去了，最终成全的却是这个世界的陈守蛮。 “这是看到人头吓傻了吧？” “一会儿他该吐了。” “废物啊。” “废物？你去试试？” 周遭有人低声议论，倒也不是一面倒的诋毁陈守蛮。 毕竟对于普通兵丁来说，能单杀倭贼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陈守蛮还顶着“傻子”的名头，足以让不少人心中暗自钦佩。 静立的陈守蛮突然吐出一道白气，脸上的倦怠之色尽去。他抓起月代头，顺手拴在腰带上。 有人惊呼，“傻子你捡人头作甚？” “呵呵。” 陈守蛮咧嘴笑道，“爹爹说过，这是军功。” 说完，他再度拎起了毛竹竿，寻找对手。 腰间晃动的头颅不断滴下粘稠的血液，配上陈守蛮招牌式的憨笑，令不少人心中发毛。 月代头是这场战斗开始至今第三个被杀死的倭寇。 贾百户杀了一个，另一个是被五个兵丁围攻致死。 故而陈守蛮的表现震惊了不少人，就比如宋实。 他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陈守蛮。 贾百户摆明了要放陈守蛮一马，令宋实不满。 陈守蛮就该为岳咏怀填命！ 最好再把方妙筠直接送到曾副千户的床上， 那样才能给曾副千户一个交待。 贾百户竟然敢让陈守蛮用军功抵命岸。 万一陈守蛮当真拿到三颗人头成为兵丁，那曾副千户还怎么给小舅子报仇？ 到时候无法泄愤的曾副千户，肯定会迁怒于当时在场的宋实和赵二。 所以宋实想陈守蛮死，不管是死于矮骡子刀下， 还是...... 他一直暗中盯着陈守蛮，一方面是想找到陈守蛮不是傻子的证据。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初次上战场的陈守蛮会因为胆怯而迟疑。真要发生那种事情，他就可以上去给陈守蛮来一下子，至少令其暂时失去战斗力。 不能完成贾百户的任务，陈守蛮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是，陈守蛮不仅没当逃兵，还单杀了个倭寇，保住了性命。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杀了！” 宋实攥紧了双拳，恨不得现在就给陈守蛮一箭！ 第3章 兄弟反目，亡父竟有财 上一世陈守蛮被抓后，敌人的专业机构对他进行了从生理到精神的残酷审讯。 期间他们甚至用了一切认为有用的药物，试图逼问陈守蛮内心深处真正的国家机密。 然而无论是审讯手段，还是那些正常人从生理学和药理学都应该无法抗衡的药物，在陈守蛮身上竟然都失效了！ 无计可施下他们找来专家团队，对陈守蛮进行全面的测试分析。 最终，陈守蛮被判定为意志力远超常人。 专业团队提出，希望能将陈守蛮这个“天生实验圣体”带去他们的实验室，废物利用。 进入那个地下实验室三年里，陈守蛮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大量的精神意识类实验。 这些实验几乎不会伤害身体，但却能轻易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傻子或者是疯子。 在他之前，据说没有一个实验对象能活过三个月。 陈守蛮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意识始终清醒、正常，三个月后他甚至还长胖了。 而且他还没闲着。 学会了好几个国家的日常用语，表面上是为了跟研究人员聊天打发时间，其实就是想弄清楚实验核心内容，万一有机会脱身...... 可惜一直到第三年他都没能成功。 反倒是因为他的“出色配合”，实验或许就要出结果了，他还是唯一接近成功的实验体。 当然，再成功的实验体最后的命运都是被销毁。实验宣布成功的那天，就是他陈守蛮的死期。 他不怕死，却不想死得毫无价值。 眼看没法把消息传出去，他便决定寻找机会彻底摧毁这个反人类的实验机构，最好是连那些研究资料都不要暴露一丝一毫出去！ 三年的伪装没有白费。 至少他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资源，在实验室上下防备意识最为松懈的圣诞节那天，引爆了整个实验室..... 陈守蛮觉得杀死岳咏怀后自己意识和身体上的变化，应该是跟那个实验有关。 吸收被杀之人的思维意识，转化为自身所需的能量，这个过程正好符合那个实验里提及到的根本理论支持点： “思维意识也是一种能量。” 至于说超级记忆力应该只是实验的副产品，或者说是被实验激活的，人类大脑和意识的自身能力。 此时的陈守蛮还不知道，实验带给他的好处远不止这些，坏处也不会少。 严格说起来，他意识能穿越时空在这里重生，也是实验带给他的“好处”之一。 收敛起心思，陈守蛮弯腰将皮甲捡起： “嫂嫂，请为我披甲！” 方妙筠微微一愣，眼圈不由得又红了。 大眀传统，出征之前， 未成亲的就母亲为儿子披甲； 已婚的，妻子为丈夫披甲； ...... “小叔.......” “嫂嫂放心，此战后我定能升为小旗，再到百户、千户.....看谁还敢欺我陈家无人！” 如今大夏朝堂如何，陈守蛮并不在意。 此时他心中明确的道路就是立功，升官，掌军权！ 有军权就有话语权， 不管将来如何风云变幻，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替嫂嫂，遮风挡雨！ 当然，倭贼是一定要杀的。 不仅踏上大夏国土的要杀，进出过大夏的也要杀， 将来他还要杀上倭岛， 决不给子孙后代留下祸患！ ...... “我去给你准备点干粮......” “不用了。”陈守蛮背对营户冲方秒筠淡淡一笑，“我送嫂嫂回家，然后便出发。” 说完，陈守蛮又把岳咏怀的那把腰刀交给方妙筠。 虽然品质一般，但日常防身是够了。 送别方妙筠后陈守蛮才开始认真思考眼下的局面。 如今他已初步知道这个世界的武力境界划分，而他对自己的定位，单纯比拳脚招数技巧，哪怕是比兵刃，他应该不比贾百户差。 但光是技巧并不足以支撑他与贾百户抗衡，无论是绝对力量、速度、耐力、抗打击力他都比贾百户弱了不止一层。 就他目前这身体水平，恐怕就连身体健康的普通人都不如，贾百户伸手就能秒了他。 能上岸作战的矮骡子，基本起步就是野武士段位，他必须要避免比拼身体的情况。 最好的方式，就是与对方拉开距离，武力不够，装备来凑。 看到营户边那片郁郁葱葱的毛竹林，陈守蛮顿时有了打算。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他扛着五根长度在四五米，腕口粗细的毛竹竿出现在百户所。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都七七八八地站着闲聊。 歪瓜裂枣的模样，难怪不是倭寇的对手。 “老陈家的傻小子，你是准备来给贾百户修茅房么？” 有人指着陈守蛮手里的竹竿，哈哈大笑。 还有人在明目张胆地拿陈守蛮能活多久当盘口，催促有想法的人下注。 嬉闹的人群中，宋实隐藏在人后，默默观察。 他想多找几个人作证，证明陈守蛮不是傻子，回头曾副千户就可以给陈守蛮定个死罪！ 陈守蛮把那些闲言碎语权当耳边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修整毛竹。 时间不够，现在只能做些简单处理。 先把竹竿下段剔光溜，方便握持。 上段则留下丛生的侧枝，每根都保留尺许长一段，斜斜切断，形成尖利的小刺。 才刚处理完两根，百户所里有个穿盔戴甲的军汉走了出来。 蓝色底袍以及左臂上的飞鸟图，腰间的绣春刀证明他跟贾阳一样，是位百户。 陈守蛮对这人没印象，可其他人应该差不多都认识，所以才会齐刷刷停下闲聊，望着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百户。 “你就那个杀人凶手？” 那百户眼神一扫直接走过来，沉声道：“贾百户还真让你从军了？” “姓林的，老子只说他要参加今晚战斗。”贾百户不知何时也走出了百户所。 “他可是......曾千户要的人！”林姓百户再跨一步，伸手向陈守蛮抓来。 他刚出手，陈守蛮脑海中就生出无数化解、反击的路数，但他一动不动的，脸上傻乐表情都没变过。 不是不想还手反击，且不说身份差距，就他这身体素质也不允许啊。 还手他不仅会获罪，身体还要受罪，所以只能赌！ “咦？” 林百户五指最后停在陈守蛮面目不足三寸处。 他要此时不停下来，随随便便就能摘了陈守蛮的眼珠子！ “呵呵.....” 而陈守蛮竟然还在傻笑，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真是个傻子？”林百户缓缓收手，转身。 他两眼望着贾百户，“老贾啊，为了个傻子你竟然拿刀顶着我，咱们这些年的交情都喂狗了？” “自从你跟上那个姓曾的，咱俩的交情就人憎狗嫌了！” 贾百户右手一抖，绣春刀归鞘， “有种你就抓瞎他啊，放心，老子不会捅死你的！” “但今后下去见到陈大纲，看你怎么跟他交待！” 陈大纲，就是陈守蛮的父亲， 曾经第一百户所百户官。 “他是陈百户的儿子？不像啊......”林诚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曾副千户在安排他过来之前，可没告诉他这件事情。 明知道他曾经是陈大纲的手下，交情很深，却...... 但林诚旋即恢复如常，向贾百户摇头道： “我只是过来问问，毕竟这是你的第一百户所，不过......” 顿了顿，林诚压低声音：“贾阳，你不会真要安排他参加今晚的战斗吧？” 贾百户两眼一翻： “不然呢？众目睽睽下杀死小旗官，他今晚不能杀倭立功，明早就会被你们曾千户的人带走，怎么，到时候你出面保这傻子？” “是副千户。可是......”林诚满脸纠结。 他现在知道自己怕是被曾副千户摆了一道。 如果早知道杀人凶手是陈大纲的儿子，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这个命令，甚至他还真有可能暗中出手。 毕竟当年陈大纲对他和贾百户等一众兄弟是真的好。那群人里谁又没有欠着陈大纲的命？ 这几年林诚也是没得闲的时候，又觉得有贾百户盯着不会让陈守蛮吃亏，加之他跟了曾副千户实在不方便来这第一百户所，故而对陈守蛮的近况完全不了解。 “滚吧。”贾百户挥挥手，“就当大纲哥一片好心喂了狗！” “陈......唉，自己小心。”林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守蛮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陈守蛮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对于“父亲”，他记得的其实不多。 印象中因为忙于跟倭寇作战，父亲一年四季待在家中的时间很少，也几乎不带同袍、属下回家做客。 所以除了知道贾百户跟父亲关系应该不错之外，陈守蛮对父亲身边的人很陌生。 如今看来，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父亲，情商恐怕不低。都这么多年了，还能让贾百户、林百户这样的人承情，除了救命之恩外，没点为人处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 以后有机会得深挖一下。 毕竟这也算父亲留的“遗产”，能用就别客气。 等林诚走远了，贾百户才回头看着陈守蛮，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行啊，又让你骗了一个。 陈守蛮装作不懂，继续低着头剔竹竿。 “你个傻子，不会是想拿这些竹竿去杀矮骡子吧？” “呵呵，长。” “长有个屁用！你连竹杈子子都不剔干净，能捅的进去？” 陈守蛮自然不会解释那些竹杈子的作用， 只要贾百户不反对他带就行。 “随便你吧，傻子！” 一口一个“傻子”，看似侮辱，但陈守蛮却不这样认为。 此处人多眼杂，贾百户分明是在用这种方式坐实他的“傻子”之名。 贾百户离开后也有人过来看陈守蛮处理竹竿，只是他们怎么看都觉得没啥用处。 “能挡的一刀么？” “老子一刀能砍断三根。” “傻子做傻事。” “走了走了，吃点东西，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 闲言碎语影响不到陈守蛮，但饿着就很难受...... “傻子，过来拿炊饼！” 门口的亲兵忽然开口，陈守蛮立马站起来，接下了亲兵手里的一摞炊饼。 不好吃，但定饿。 至于其他人，没有。 “断头饭哦，老子才不吃。” “应该是看在他爹的份上......” ...... 十张炊饼下肚后，陈守蛮反而感觉身体更没劲。 将剩下五张炊饼小心收好后，陈守蛮就坐在树下打盹儿。 直到一阵喧嚣，火把将整个校场照亮，陈守蛮这才醒来。蓝袍褐皮，前胸后背等重要位置还挂着铁甲的贾百户走上点将台讲话。 昌山村这个地方，对陈守蛮一家来意义特殊。 父兄就先后战死在昌山村。 只因为昌山村有天然良港般的海湾沙滩，从东北方向来的洋流和海风，一年里有八个月都正好经过，可以节约大量的航行时间！ 可这么些年来昌山村却一直未曾设立卫所，想起来却是有些奇怪。 “今夜我们百户所与第三百户所一起负责守卫昌山村东段沙滩......” ...... “出发！” 贾百户一声大吼，将所有人注意力唤回。 兵丁们拾掇起武器杂物，跟在自家小旗身动身。 稀稀拉拉，歪歪扭扭，看得陈守蛮直皱眉！ 别说他上一世曾经所在的军队，就连他当卧底时带的黑帮打手也不至于散漫成这样。 难怪连矮骡子都打不过...... “你爸可给你讲过如何治军？”贾百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陈守蛮微微侧头瞥了眼，傻笑。 “行。”贾百户重重点头，“不说话是吧？待会儿碰到矮骡子，你跟老子的亲兵一起上！” “看你到时候喊不喊救命！” 从百户所到昌山村不过二十里路，申时出发，子时便到。 “灭火！” 进入预定的伏击位置，贾百户远眺大海，随后转身下令。 火把熄灭，淡淡星辉下， 海面粼粼，涛声叠叠。 不远处有一片残垣剪影，那是曾经的昌山村。 海风从残垣吹来， 带着腥臭。 陈守蛮揉了揉鼻子，开始打量四周。 他要选个适合舞动那五米毛竹的地方，还要看好追击或者是撤退的路线。这都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便轮不到他来指挥队伍，但万一自己能用上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捏死第七十三只花蚊子后，陈守蛮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一片灯火！ 第2章 十首之约，傻子从军行 好快！ 陈守蛮缓缓收紧右手，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松手，虎口恐怕就裂了。 即便如此，右手乃至整条小臂依旧被震得发麻。 不过最让陈守蛮惊讶的，还是贾百户的速度。 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不到两秒就冲过来了，连热身都不用，这是人能做到的？ 虽然他之前也知道这个世界习武者很厉害，什么敌十个普通人只是“从武者”，能敌十个“从武者”方为“武者”，力压十个“武者”则是“强武者”，军中可任百户。 但他还是一直觉得所谓“强武者”，大致也就是他巅峰时期的水准。 刚刚贾百户的表现，彻底打碎了陈守蛮对“武功”的刻板印象，为他打开了全新的世界！ 如果说“强武者”就已经可敌百人，那之上又是什么水准？ “哈，你死定了。” 宋实刚刚被吓到惨白的脸因为死里逃生而潮红起来。 陈守蛮不及回应， 贾百户就已经很是诧异地开口道：“陈家傻儿子？怎么是你！” 是啊，傻子怎么会杀人。 “百户，他不是傻子，他......”宋实连忙开口，想要坐实陈守蛮罪行。 陈守蛮左手上移收紧，扼住了宋实的喉咙，面带傻笑贴过去在宋实耳边低声道，“你仍然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我说的。” 说完，陈守蛮猛地将宋实推开，面带惊恐手舞足蹈，大叫“别打我，我父亲是百户，你们别打我！” 一旁的贾百户浓眉紧皱。 傻子？ 看起来倒是像，可...... 谁信那才是傻子！ 他缓缓走向陈守蛮，沉声道： “好了，没人打你。” 陈守蛮仍是又叫又跳， 无奈之下贾百户只能出手，一把扣住陈守蛮右肩。 巨大的力量猛然加身，陈守蛮尝试以全身之力抗衡，结果竟有种蚍蜉撼树的感觉！ 贾百户的单手之力竟达数百斤，强得可怕！ “我要习武！”陈守蛮心中狂呼！ 保护方秒筠，杀倭寇，建功立业，都需要强大的武力保证！ “再吵打你屁股！”贾百户咧嘴露出两排黄牙，瞥了眼远处一副忿忿不平模样的宋实，低声道： “别给老子装傻，你杀了兵丁，就要拿命填上。” “百户大人。”此时终于回神的方妙筠赶忙站出来，向贾百户福礼后开口道： “岳咏怀带人殴打陈家子守蛮在先，大庭广众之下凌辱民妇在后，还扬言要对民妇施暴。按律例，调戏他人妻女者流千里，施暴者斩。今日之前岳咏怀就不止一次试图对民妇施暴，皆被陈守蛮所阻，今日寻衅殴打陈守蛮便是为泄愤，故而......” “好了。倒是有张利嘴，可老子没时间听你细说。”贾百户瞪起虎目，喝问道：“那你可曾可被岳咏怀强暴？” 方妙筠脸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后便又开口： “百户大人，那岳咏怀心怀邪念，行为卑劣，下作之事接二连三，满卫皆知。大人之英名受其拖累不知凡几。陈守蛮他一为救家人，二为正风气，三为百户英名而出手，实属大义，当不罚。” “且陈守蛮自幼患病，大夫皆称其神魂不全，药石无医。虽已成年但心智只如三岁稚童，故不当以常理度之......” “哈！” 贾百户抬手，指了指方妙筠，随后又点了点陈守蛮，最后指着岳咏怀颈脖上的伤口： “这特么是三岁稚童能干的？” “还有你，陈方氏。你真是老陈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农户孤女？” “老子不想管你们这些破事儿，只要别来影响老子的前程，知道不？” “可今晚就要去昌山村堵矮骡子了，岳咏怀死了，他9个手下谁带？丢给老子带吗？” 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贾百户的这番话陈守蛮也是同意的， 若他在贾百户的位置，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方妙筠俏脸露出挣扎之色，开口道： “那......那我入军！” “陈家保留的那个兵丁名额，我来顶上。” “今晚堵矮骡子，我冲第一个。” “死而无怨！” 贾百户听完一愣，随即指着方妙筠大笑： “啥玩意儿？你想在让老子收你为兵丁？” “陈方氏啊陈方氏，你刚刚不是挺明白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蠢如猪了？” 近十年来，大夏战乱不断。 朝廷为保证兵力，允许女子从军的。 但所有抗倭卫所除外。 只因女兵落入那些畜生手中不仅会惨遭折磨， 还会被拉回倭国，充当改良倭人身高的生育工具...... 贾百户指了指陈守蛮，“让他来还差不多......” 方妙筠慌了：“大人，不成啊。他是傻子，傻子啊！” “不可以从军的。” “我，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她就要跪下去。 一旁的陈守蛮暗中伸手，拉住方秒筠不让她下跪。 脸上虽仍旧带着招牌式的憨笑，嘴里如诵读儿歌般道： “俺要杀倭贼，报仇，杀倭贼，报仇！” “哟，好得很嘛。”贾百户指着岳咏怀的尸体： “别说老子不给你活路，既然都敢杀人了......” “要么现在束手就擒，等蒋千户发落......” “要么今晚跟老子去昌山村，杀矮骡子！” “战死则罢，若能活着回来......” “老子给你做主，一颗矮骡子脑袋抵死罪，按律入贱户，流千里。” “三颗，三颗免死还能从军，顶陈家名额。” “十颗脑袋，老子保举你当小旗！” “但是。”说到此处贾百户板起脸来，眼透厉芒：“你若临战不前甚至临阵脱逃，就别怪老子不记老陈的情，亲手断了他家的香火！” “选！” 贾百户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相比普通老百姓，在场之人更了解倭贼。 要论举国之兵， 大夏带甲足有两百万余， 倭国提鞋都不配。 然则大夏幅员辽阔，边境漫长。 东海一线军队不过十数万，千里海岸线难顾周全。 且倭贼向来是小股部队偷袭， 朝廷兵马闻讯赶至时，往往只剩一片人间地狱！ 偶有接战， 人数若处劣势倭贼便不战而逃，驾船出海...... 人数相仿时，能登陆作战的倭贼又多是身强力壮、武功娴熟，且装备精良远胜普通卫所军队。 更何况倭寇里不仅多是武功境界堪比从武者的野武士， 还有同武者境界的浪人， 强武者水准的剑客。 若是多股倭寇联合行动，甚至还有可能号称千人斩的大剑客，只有千户才能与之敌！ 故而军中才有“三倍兵力则驱之，五倍能胜之，需十倍方剿之”的说法。 在众人看来，陈守蛮这种傻子压根就没学过武术，身体也不强壮，上阵杀倭能不死就万幸了，还想倭贼头颅？ 方妙筠也是这般认为。 看她想开口反对，陈守蛮再度暗中拉住她的衣袖晃了几晃。 杀倭啊，这种好事谁能拒绝？ 在蓝星上，但凡还有点血性的华夏人恐怕都不会拒绝。 如果不是因为意识与身体没有融合，他早就拎刀干了 ——过瘾还有军功拿，哪儿去找这种好事？ 再说他对刚刚那种能够恢复疲劳、增强身体的暖流正念念不忘，如果是杀人就可以获取——那岂不是一举多得了？ “你选好没有？”贾百户盯着陈守蛮，低声道。 “杀倭贼，报仇！” 陈守蛮手舞足蹈，怎么看都像是个——傻孩子。 周遭生出窃窃私语。 有人在谈倭贼之凶悍，对夏人之残忍，仿佛洪水猛兽； 也有人感叹老陈家这趟怕是真要断后了，着实可怜； 还有人在暗中盘算怎么把方妙筠买下来暖被窝...... 想要阻止的方妙筠惊却感觉右手被陈守蛮重重捏了三下——如此明显的暗示，绝非傻子能做出来！ 她面色一变赶忙低头，生怕被人看到她眼底的喜色。 小叔神魂归位了？ 那是因为刚刚杀人的刺激，还是公公和丈夫在天之灵的保佑？ 不管怎样，既然是小叔自己做出的决定，方妙筠就不再开口阻挠，毕竟他是陈家唯一的男人。 “好好好，不愧是老陈的种！” 贾百户也不管陈守蛮是真傻还是假傻，他示意一个身材与陈守蛮相仿的亲兵解下盔甲兵刃扔在沙滩上： “别说老子不讲道理，盔甲，武器，还要啥？” 陈守蛮憨笑着把腰刀捡起交给方妙筠，然后又拎起皮甲比比划划，像玩玩具。 可贾百户浑不在意，道： “一个时辰后来百户所找我！” “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啥，抬上那个废物，走！”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吭声的宋实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百户大人，可不能这样啊。” “嗯？”贾百户睨视宋实，“怎的，这百户所老子说了不算？” “大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宋实心中着急。 他是真有些怕陈守蛮了。 毕竟一个人能装十几年的傻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既然自己不能动手，宋实自然希望贾百户出手将陈守蛮拿下，他也好向曾副千户那边交待。 “他刚刚威胁要杀我，他根本就不是傻子！” “赵二，你说。”宋实将赵二拉过来，试图一起说服贾百户。 “说什么说！”贾百户两眼鼓瞪， “宋实，赵二，军情当前你们若是再三纠缠，是不是非要老子给你们一个贻误战机之罪？” 军中的贻误战机可是能砍脑壳的，赵二听到连忙摆手，“大人，不关属下的事，属下这，这就去备战！” 赵二的“临阵变节”让宋实只能讪笑，“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他......” “嗯？”贾百户目中透出凶芒，熟悉他行事的亲兵立马握住刀柄围上来，作势要抓宋实。 “我，我也去备战！” 本就是岳咏怀的狗腿子，“主人”都死了，宋实哪里敢在贾百户面前造次，真要是被扣上个贻误战机的罪名砍脑壳，那曾副千户还会出手救他？ “有时候这种贱骨头，连傻子都不如，你说是吧？” 哈哈一笑，贾百户也不等陈守蛮回应便领着亲兵走了。 他一走，东门看热闹的人也开始散去。 所有人都觉得陈守蛮死定了。 区别不过十日后脑袋挂在营户大门上示众，还是今晚就被倭贼扔进海里喂鱼。 即便曾经跟陈守蛮父兄关系不错的人此时，也都暗自摇头叹息，转眼间沙滩上就只剩叔嫂二人。 方妙筠此时才惊觉手还被陈守蛮捏着，她脸蛋一红，微微抖手想要挣脱，未果。 望向陈守蛮。 最后一缕阳光即将消散， 阴影下陈守蛮的侧脸看起来又哪里有半点傻气。 两人双眸对视，方妙筠再无半点怀疑，欣喜的眼泪倾泻而出...... “嫂嫂别哭。”陈守蛮抬手轻轻拭去方妙筠的眼泪，低声道： “我已经好了，不会再让嫂嫂受半点委屈。” 方妙筠一笑之后又转为惊恐，泣声道：“那自是好的，可小叔你从未真正习武，贸然上阵......我，我们还是逃吧！” “逃？” 很显然，方妙筠并不觉得陈守蛮能活着回来。 “嫂嫂信我，区区倭贼，杀之如杀鸡！” “你！”方妙筠一跺脚，发现右手还被握着，又挣了挣。 “......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闲话？”陈守蛮笑了。 “嫂嫂，这些年都是你撑起这个家，照顾我长大。在我心中你既是嫂嫂，更是母亲，长姐。孩儿慕濡，何来闲话？” “如今我已.....神魂归位，嫂嫂只管等着享福便是！” “小叔......” 方妙筠可以不在意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把剪刀......可只要想到陈守蛮要去杀倭贼，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你刚刚也看见了，我杀岳咏怀如杀鸡。之前我虽傻，兄长教我时学得慢，却不会偷懒。嫂嫂也没让我饿过肚子......” 陈守蛮自然不会告诉方妙筠，因为意识无法融合，不能对身体如臂使指，像是被捆绑着双手隔着玻璃观察、感受周围的一切有多难受。 没有钢铁般的意志，他早就疯了。 好在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获得了超级记忆能力。 曾经他以为是穿越导致的，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跟上一世那个人类意识实验有关。 但不管怎样，有了超级记忆力，即便无法掌控身体，他也能在意识里反复演练看到的武学招式，再与上一世所学对照拆解，融会贯通。 论杀人技巧，陈守蛮自觉不输贾百户之流，唯独就是身体状况目前看来颇为糟糕。 但身体可以养，只是那“暖流”，究竟是什么？ 第1章 傻子杀人，冲冠为嫂子 “打！” “使劲儿打！” “敢偷军爷的东西，打死勿论！” 夕阳余晖洒落出的一片黄金沙滩上，却出现了大煞风景的一幕。 两个兵丁在小旗岳咏怀的带领下，围殴一个抱头蹲地的人。 被打之人既不还手也不呼救，只是一动不动地默默承受着！ 百步外， 三步宽一人多深的壕沟与粗木栅栏后便是沽口卫的营户， 凡沽口卫所属家眷，均居住其中。 此时沙滩这边的动静，引来营户里不少人挤在东门外围观。 “住手！” “别打了！” 伴随呼声，一道窈窕身影从人群中冲出。 有人低呼：“咦，是陈家小娘子。” 当即就有女人驳斥：“什么小娘子，是克死老陈父子的寡妇，克星！” “没错，丧门星！”又有妇女附和。 “挨打的好像是陈百户的那个傻儿子。” “可不是那傻子么，唉，老陈家的香火怕是要断咯。” “难说，这孤男寡女的怕是早就睡一张床上了，指不定哪天就生了呢。” “咋地，你想取而代之？不怕被克死啊！” ...... 被称为“克星”、“丧门星”的方妙筠对身后的非议充耳不闻，她认出了岳咏怀，也大致猜到了他们为什么要打陈守蛮——三天前岳咏怀喝了酒闯进家里想强暴她，最后被陈守蛮一棍子敲晕拖了出去，不仅丢了颜面，还因此被贾百户叫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被人暗地里的戏称为靖海第一美的她，在丈夫去世后，就跟小叔陈守蛮相依为命，只可惜陈守蛮一直没拿到兵丁身份，以至于这几年里，总有那些野狗般的杀才来纠缠。 他们打着照顾同袍家眷的名义，明里暗里骚扰，甚至通过调整营户税、卡抚恤粮等方式逼她就范。 那岳咏怀仗着妹妹是曾副千户的小妾，在营户里横行霸道，更不止一次想对她用强。 陈守蛮脑子虽不太好，瘫痪了的几年也着实磨人，但身体恢复后不仅力气活抢着干，还一门心思护着她，豁出性命帮她驱蜂赶蝶，为了让她安心睡觉甚至在屋门外打地铺，撵都撵不走！ 这几年如果不是陈守蛮护着，她哪里经得住岳咏怀那些人的纠缠，怕是早就跟着丈夫去了。 所以今日但凡陈守蛮有个三长两短，她豁出命也要拉岳咏怀一起上路！ 此时抱头蹲地的陈守蛮双眼正在发生变化。 往日里他眸子有层厚厚的白浊，故而黯淡无神给人以反应迟钝感。大夫说那就是魂魄不全，五药石可医。 此时，拳脚交加下白浊竟崩裂散失，露出眼神清澈似湖光， 瞳孔深处一幅幅画面飞快流转，最后凝聚为一张如释重负拈花微笑的俊朗面庞——如是明台去浮尘，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陈守蛮，蓝星龙国军人！ 当过敌国黑帮卧底，屠过毒枭， 最后在异国他乡救人反被出卖，死于万恶的人体实验，但我无悔！ 死后意识不灭，穿越至此三岁陈守蛮体内，却无法与身体融合，只得瘫痪在床。 父兄常年出征，四年里全靠嫂子衣不解带地照顾，喂食、擦身、上药，活动四肢——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 兄长去世后，嫂子既没改嫁也没弃我而去，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我这傻子吃饱，这样的嫂嫂......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 我——生撕了他！ ...... “别打了！” 方妙筠跑过来，一把将岳咏怀推倒，却被一旁的宋实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紧跟着狠狠踹她腿弯。 惨呼一声，方妙筠摔倒在陈守蛮身上，转眼左脸便浮肿起来，四根紫红色的指印清晰可辨，嘴角也沁出丝血迹。 可她却全然不顾，反而关心陈守蛮有没有受伤。 “小叔，小叔你没事吧？” “嗬~” 意识与身体彻底融合，陈守蛮发出一声有若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然抬起双眸，透出的眼神让方妙筠感受到了一丝陌生和...... 作为军户家的媳妇，方妙筠不仅见过血，还亲手斩杀过海上来的倭贼，各种惨烈的死相也见过不少。 可跟陈守蛮对视时，没由来的恐惧却令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小叔，你.....” “玛德。” 岳永怀爬起来，啐掉嘴里的泥沙，骂骂咧咧地拔出腰刀，从背后揪住方妙筠的衣领子将其拎转过来。 即便如此，方妙筠的眼神仍停留在陈守蛮身上。 “推我？” “看着我！”岳咏怀将刀锋压在方妙筠的胸颈位置，刀尖差点就戳到她的脸蛋。 “贱人！” “给脸不要脸！” “要么老老实实跟老子走，要么老子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办了你！” “否则老子先刮花你这张勾人的脸，再宰了你这个野男人！” “今天谁来了都护不住你，贾百户也不行！” 宋实跟另一个兵丁怀抱双手站在一旁，嬉皮笑脸地看着。 他们都觉得今天吃定方妙筠了，岳咏怀说过他不会真的娶一个丧门星，只是贪图方妙筠的身子，等他玩够了就给宋实等人玩。 至于陈守蛮这个傻子，谁会把他放在眼中，都懒得多看一眼。 但凡多看一眼，或许就会被陈守蛮眼中的怒火和暴虐给吓到！ 因为左手掐着方妙筠后颈，岳咏怀仅剩的右手既要握刀，又要去撕方妙筠胸襟，显得忙乱又笨拙。 陈守蛮只是在脑海里稍作模拟后，双腿猛然发力用头狠撞岳咏怀的裤裆，随后弹起出手夺下钢刀；左手将方妙筠拉至身后的同时右手反握刀柄，将冰冷的刀锋压在了岳咏怀的颈动脉上！ 瞬间，岳咏怀跟方妙筠的形势对换，而此时众人才发现，往日里佝偻腰背低着头的陈守蛮，站直后竟比岳咏怀等人还高了。 “你......”仰视陈守蛮，岳咏怀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他不敢动，生怕激怒了眼前的傻子。 陈守蛮也没动， 胸闷，太阳穴突突的疼。 应该是情绪激动导致肾上腺素过量分泌， 超出了这具身体承受的极限。 “......杀我？我是小旗官！” “杀了我，你要死，她会被送进教坊司。” “陈方氏，你特么说话啊！” “真想进教坊司，千人骑万人压吗！” ...... 岳咏怀凭着曾副千户的关系，在第一百户所里飞扬跋扈惯了。 渡过了最初的震惊后，他不觉得陈守蛮真敢杀他。 甚至他都想好了，回头不仅要用最残忍的手段弄死这傻子，还要找一群人排着队玩方秒筠，直到把她玩死...... “你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按《夏律》，傻子杀人是不用抵命的。” 陈守蛮嘴唇不动，仅有岳咏怀能听到的低沉声音直接从他咽喉里传出来。 “啥？你不是......” 不提这诡异的发音方式， 就这条理清晰的话，是一个傻子能说出来的？ 他是在装傻！ 岳永华想大声呼喊，将这个秘密告诉一旁的宋实。 可陈守蛮的动作更快，刀身略微挪动，锐利的刀尖就刺破了岳咏怀的咽喉。 鲜血顺着刀身流淌而出，岳咏怀彻底慌了，也怕了！ 他想跑， 想活！ 可陈守蛮又岂会给他机会。 刀身微微转动后使劲儿一拉，直接将岳咏怀的颈脖切开了一半！ ——鲜血飞溅而出，在夕阳余晖下竟有种妖异的美感！ 没伤到颈部动脉，却将整个咽喉完全切开，既不会让岳咏怀马上断气，又没有被救治的可能。 有时候等死远比死亡更残酷。 强烈的恐惧感让岳咏怀眼珠震颤、手脚抽搐，因为失禁而散发出阵阵恶臭！ 刀尖垂下，粘稠的鲜血顺着刀身滴落沙滩， 陈守蛮缓缓转头，眼神慢慢与一脸震惊不知所措的宋实对上。 嫂子的就是被他扇肿的，还有腿弯那一脚...... 血腥的一幕，让营户门口的看热闹的人炸了锅： “杀人啦！” “快，去通知千户大人！” “围起来，不要让那傻子跑了！” “去请林大夫，去请林大夫！” ...... “小叔......” 方妙筠扫了眼还抽搐的岳咏怀， 望向陈守蛮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按《夏律》，杀兵丁一人者斩，家眷流千里。 宋实二人此时也有些懵。 不就是揍个傻子嘛，怎么岳小旗就死了呢？ 都是这傻子干的好事！ 杀！ 只有杀了这傻子，还有那个丧门星， 他们才能向曾副千户交待！ 两人对了个眼神，然后再同时拔刀。 “陈......傻子，你竟敢在营户行凶杀人，依律当斩！” 宋实放声大吼，是想为接下来他斩杀陈守蛮的合法性打掩护，避免事后被贾百户追责。 殊不知就因为这点狡诈，彻底改变了他和陈守蛮的命运。 岳永华断气的瞬间，本就气喘的陈守蛮突然感觉脑子里一阵巨疼， 仿佛电钻在里面疯狂搅动。 是靠他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才没倒下。 巨疼的同时，他感觉意识海里似有无数细碎模糊的画面闪过...... 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 紧跟着一股暖流，从后脑勺沿脊柱流入融入虚弱的身体， 倦怠感飞快地消散， 虽然依旧是虚弱，但这是身体本身的问题。 “这种感觉......” “难道......” 陈守蛮想到了上一世他所经历的那个神秘实验， 其中曾提到人的意识思维也是种能量， 在具备某些条件后便可被利用...... 刚想到这，宋实出手了！ 刀光寒芒的刺激让陈守蛮惊醒， 他近乎本能地抬手挥刀！ 沾满鲜血的刀尖在夕阳下画出一道流畅的曲线，先后精准地切开了宋实两人的右手。 血光迸现， 惨叫中，两人连连后退。 但陈守蛮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二人，尤其是宋实！ 一个滑步突至宋实面前， 左手探出扣死其胸襟，陈守蛮打算先断其一臂，再慢慢收拾！ ...... “百户大人来了！”营户门口传来呼声。 “百户来了，你死定了！”捂着右手的宋实颤声道。 营户内。 身材魁梧如山、面生横肉，前额一道刀疤斜过鼻梁贾百户洒然而过。 他鹰隼般的眼神扫到哪里，哪里就立马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都低下头不敢对视，若是遇上五六岁以下没来得及让道的孩子，贾百户会用满是老茧和疤痕的大手狠狠地揉乱他们的头发， 看到孩子气哼哼的样子，他便抬起满是络腮胡的下巴，发出铜锣般的哈哈大笑，吓得他们怪叫着作鸟兽散。 “砰！” 走到东门口，贾百户一脚将左侧军户踹出两米远，摔了个屁墩儿。 “去敲锣，矮骡子要杀来了！” “啊？” 另一个守门军户顿时挺直脊背，大声道：“百户，矮骡子杀来了？” “老子说的是要，要！听不懂人话？快去敲锣！”贾百户两眼一瞪，狮口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差点没把那军户给淹死。他刚想要宣布此事，却感觉不对。 “咦？” 空气中竟然有浓郁的人血腥味，贾百户脸色顿时阴冷下来。说了多少次，打架可以见血不行，这群狗崽子没脑子？ 贾百户循着气味望向沙滩， 当看到尸体以及脖子上的伤口时下眼睑猛地抽搐了几下： 嘶～下手够狠的...... 艹了，竟然是岳咏怀！ 即便这厮仗着曾副千户便宜小舅子的身份在营户里横行霸道，惹出祸事不断，贾百户也就只想着将其撵走， 没想过要弄死啊！ 谁特么......贾百户看到陈守蛮时，顿时浓眉倒竖： 艹！ 你特么已经杀了一个岳咏怀， 还要在老子眼皮子下再一个不成？ “那个谁......给老子把刀放下！” 贾百户的吼声让宋实顿时又有了底气， 即便被陈守蛮用刀锋威胁不敢擅动，仍不禁挑了挑眉梢，仿佛在说，贾百户当面，你还敢杀我？ 有胆子你就来啊！ 因为角度的原因，营户东门那边看不到陈守蛮正脸。 “你乐呵什么？”陈守蛮低声道。 “杀我，贾百户不会放过你的.......不对，你不是傻子么？”宋实大声道。直至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陈守蛮哪里有半点傻子模样。 “然后呢？” 陈守蛮学着刚刚宋实的模样挑了挑眉梢， “是不是觉得又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面说，陈守蛮一面举起长刀，狠狠地切向宋实颈脖！ 杀！ 只有杀了宋实，陈守蛮的念头才能通达！ 至于说杀了之后又该怎么办——我可是傻子啊，杀人犯法吗？ 宋实慌了，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可已经太迟了。 “铿锵”一声后， 闷雷般的声音在陈守蛮耳边响起： “老子说了，放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