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也要与时俱进》
1. 第一章
这是一片纯粹的黑暗。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甚至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他艰难地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意识却始终轻飘飘地找不根,他忘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喀——”
“喀喀——”
耳边终于响起了声音,是一个生锈的铃铛。声音丝毫没有铜铃的清脆感,反而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头痛欲裂,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活着的。
接着是锁链坠地的声音,他胸前一重,被两条粗重的铁链缠得喘不过气。他重重喘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迈了一步,锁链摩擦着,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脚底是一阵冰凉,他低下头,出乎预料地看见了一大片粗糙的黄土地。
他缓缓抬头,遥遥的一片雾气中,只有两只闪着绿光的破败灯笼,上面用白纸贴着两个繁体字——
黄泉。
他是死了吗?
他为什么会死?
沉重的锁链让他不自觉地弯了腰,他一步步地朝着那两只幽绿的灯笼走去。
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锁链变轻了。
雾气渐渐散去,一座巨大的玉桥陡然出现他的在面前。
青黑的桥面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他本能地畏惧桥下翻涌着的猩红,迈上了已经泛黑的第一级玉阶。
“奈何桥下,忘川水寒——”
桥下的乌黑在碰撞间发出呜咽的声响。
交织的声音让他有种被人搅拌大脑的感觉,七窍涌出一片温热,鼻尖尽是血腥的气息。
“前尘往事,一饮尽散——”
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个什么声音,有点像古装剧里的太监,但分不清男女,过往的记忆不断闪现在脑海中,越来越淡。
更多的雨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有些茫然,顺着灵魂里叫嚣的方向抬起脚,身上早已变得透明的锁链却突然显形,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度把他拉出桥上,黑银交叉的锁链要将他勒碎了一般。
一个空灵的声音毫不留情地砸向他,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头脑嗡嗡作响,让他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
“碾碎他的魂魄!绝不可让他——”
锁链飞速收紧,他甚至无法正常站在地上,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坏掉的零件。他嘴角露出一抹笑,莫名不合时宜地想到:是不是能体验一下秦武王的感觉了……
世界变得安静了。
下一刻,他的胸前突然迸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天光乍亮——
纪明衍猛得睁开眼。
他喘着粗气,依旧头痛欲裂,答题卡上被洇湿了一大片,他攥紧胸口,努力平复着疯狂跳动的心脏。
等他缓了好几口气,终于略微回过神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女音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们停止动笔,待监考教师收起试卷后有序离场——”
纪明衍看了一眼一笔没动的数学答题卡,陷入了沉默。
纪明衍:“……”
他把条形码粘在答题卡上,翻着卷子看了一遍。
他的考号是一号,老师看见他的答题卡,收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不满地扣着桌子:“怎么回事?”
纪明衍把卷子放在一边,“哦”了一声,淡定道:“睡着了。您收您的就行。”
老师:“……”
老师“啧”了一声,也没再耽误时间,继续去收别人的卷子。纪明衍拿着书包和试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
看到全程的老师:“……”
这年头的年级第一,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缘故,走廊里闷热得很,纪明衍感觉自己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其他同学都在等待监考老师收卷,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和纪明衍一起在楼道里飘荡,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飞快跑下了楼。
要去抢饭,一会儿都出考场了就来不及了。
楼道里于是又只剩下了纪明衍。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头痛好在已经缓解了不少,但脑子还是不太灵光。
他就这么下了几层楼,突然猛得回过神,看了眼楼道的牌子。
……他的考场就在三楼,为什么现在还是在三楼?
纪明衍沉默了半晌,不信邪般又往下走了一层,这次三楼的徽标上印着一只黑红的血手印,安全出口的大门完全被一层厚重的黑色水泥封死了。
纪明衍:“……”
这什么?
鬼打墙?
……这都是恐怖片里老掉牙的剧情了吧。
旁边传来了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他们已经离开了考场,但看不见纪明衍,而纪明衍也看不见他们,他所处的楼道里只有浅浅的几束光,不知道是从哪里透过来的。
这是一个被隔绝的空间。
纪明衍不得不认真起来,他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但他知道他需要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这一层明显比上一层可怕了一些,那……是不是向上走会更好一些?
纪明衍皱着眉上了楼,正卡在中间那层阶梯上,想要抬头观望一下情况,楼下却突然传来了某种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他脚步一顿,犹豫了一秒,还是飞快地跑上了楼。
谁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
楼下的东西明显听见了楼上的声音,跑步的声音,金属碰撞间铮铮作响的声音显而易见地繁杂起来。
二者就这么追逐了四五层楼,纪明衍突然听见楼下传出一声气喘吁吁的怒吼:“楼上的小鬼!别给我跑了!”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
纪明衍停下了脚步。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终于追上了他,猛得在纪明衍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气愤道:“跑跑跑!我能跑得过你吗?!”
纪明衍没什么反应,内心吐槽道:你打我干什么,正常人都会跑吧?
女孩左手腕上用粗粗的红绳拴着一串铜钱,身上还挂着几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绳子。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纪明衍一番,颇有些稀奇地感慨:“你这魂火,鬼见了都害怕。”
纪明衍:“什么意思?”
女孩眨眨眼:“你不是混我们这行的?”
纪明衍老实道:“我只是个学生,莫名其妙就到这里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孩解释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纪明衍:“……”
纪明衍挣扎了一会儿,抛弃了唯物主义思想,道:“鬼打墙。”
“呦!”女孩爽朗一笑,打了个响指:“Bingo!你们这年纪的小鬼果然擅长接受新奇事物!换一个老古董还得闹着吵着给我制造麻烦。”
纪明衍一本正经道:“如果只是鬼打墙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吧?”
女孩:“……”
“什么叫‘只是鬼打墙’啊……”女孩嘟嘟囔囔:“你不会是鬼片看多了吧?要知道现在能从地府跑出来的鬼可都很厉害的好不好。”
女孩子叹了口气:“一般鬼打墙呢,比较常见的情况是‘鬼遮眼’,这种比较好破局。但你这孩子明显是被摄魂了,我还得找个能附魂的容器把你带出去。”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纪明衍坦然地接受了现在的局面,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女孩子似乎非常欣赏他的觉悟,给纪明衍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拿出一个罗盘,指着上面的指针道:“喏,这个指针指的方向就是鬼气最浓的方向。我们需要找到这只鬼,打爆它,做法把无常唤过来,让他们把地府在逃鬼收回去,然后向他们乞讨一个能够附魂的容器把你塞进去,最后找到你的□□,再把你的魂弄进去,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明白了吗?”
纪明衍淡定点头:“明白了。”
女孩儿:“…………”
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纪明衍提出自己的疑惑:“但是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无常解决这件事?这本来就是地府的纰漏吧?”
“你的接受度可真是出奇的惊人……”女孩子嘴角一抽,但还是回答道:“因为无常大概率不会鸟我。”
纪明衍:“……”
女孩子真的很苦恼的样子,挠了挠蓬松的头发:“我又不是那些能沟通阴阳的大能,请灵都是很少能被听见的。而且那两位很忙的,很少露面。”
纪明衍:“……”
原来全国的鬼都是只有两个无常在勾魂吗?那看起来真的好忙啊。
纪明衍沉默了一会,突然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他抬头一看,看见了几滴红色的粘稠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已经形成了一小块血泊。
女孩子拽住纪明衍的手腕就开始向上跑。
血泊开始一点点的翻涌,像是出现了生命一般,一股阴风吹了过来,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纪明衍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女孩眼疾手快,把一块翠玉挂在了纪明衍脖子上,勒住他的脖颈飞快往上跑:“别灭,别灭!玉养魂,快戴上!”
纪明衍头不晕了,但有点喘不上来气,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力气是怎么这么大的,他艰难道:“你…不是…要打鬼……跑什……么……”
终于看见一扇可以推开的门,女孩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她愤愤道:“那是我们老大的打法!我根本打不过这只鬼!”
纪明衍:“……”
救命,救命,在被鬼杀死之前……他要被勒死了!
女孩喘了一口气,往门后一看,没有看见那个奇奇怪怪的血泊,终于松开了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终于安全了……”
纪明衍在地上捂住喉咙,疯狂咳嗽。
就在两人平复心情之时,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你们在做什么?”
女孩儿:“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晴空。
纪明衍没被吓到,倒是被这凄惨的叫声惊了一下。
他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怔愣了一瞬,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朝两人作了个揖:“鄙姓孔,不知两位小友如何称呼?”
这让人如沐清风的气势破天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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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了恐怖的氛围。
女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一声,叉腰一笑:“我是陶铃,你也可以叫我铜钱儿。”
纪明衍破天荒地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样作揖,但他也不知道揖礼的正确手势,怕冒犯了男人,于是只是点点头道:“…我是纪明衍。”
男人依旧是笑眯眯的,道:“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其他的人。”
陶铃道眯着眼睛盯了男人半晌,道:“你不是混我们这行的?”
“你是说道士吗?”男人笑道:“哎呀,我只是一无名之辈罢了,哪有道士那般通天神力,陶道友未免太抬举在下了。”
陶铃“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家伙说话为什么文绉绉的!
门外突然传出了“砰砰”的撞门声。
撞的同时还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用力把自己的骨头都撞碎了一般。
纪明衍道:“陶姐,你既然打不过这只鬼,那我们就直接想办法出去吧。”
陶铃摇了摇头:“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的,不用担心。”
那位姓孔的男人径直走向门,透着门缝观望了一会儿,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了门。
“喂!不要随便放鬼进来啊!”陶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符纸,夹在两指之间,看也不看就扔了过去,怒道:“既然不是道士就不要捣乱好不好!”
无事发生,门外连鬼的影子都没有。
男人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抓住了这张泛黄的符纸,他道:“这扇门是推开的,那个鬼为什么要撞门?”
纪明衍淡定接话:“可能是胳膊被砍了吧。”
陶铃:“……”
男人拿起符纸看了看,道:“朱砂和普通的宣纸……这是什么符?”
陶铃无奈道:“定身符。这个符本来要求也没多高,我都能画出来。”
纪明衍也走到门口,铁质的大门背面满是飞溅的黑色血迹,隐隐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总感觉……空气似乎变冷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纪明衍道。
陶铃靠在一边的墙上,鼓起脸,心情似乎有点糟糕,她道:“还是得先把这只鬼灭掉……灭不掉就找个地方请仙。”
满走廊的灯泡都开始闪烁,狂风呼啸,拍打在玻璃的窗户上,似乎是恶鬼在叫嚣着表达心中的不满。
陶铃拿出自己的罗盘,罗盘上指针乱窜,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下次一定要忍住不能跑了。”
哪怕知道实力差距明显,也绝对不能再跑了。
姓孔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并非死局。尚有其他破局之法,我们先搜集一下情报,不必与它正面交锋。”
陶铃敲了敲罗盘:“这个罗盘怎么回事,不应该坏啊。”
“既然这整个地方都是鬼魂的领域,我们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吧。”纪明衍道:“它不追我们,可能是想让我们发现什么。”
陶铃否决道:“我可没空去管那些鬼的需求,谁知道会不会直接让它狂暴起来,到时候更难解决。”
“既如此,我们便分头行动,如何?”男人道:“相信陶道友自有分寸。在下与纪小友均手无缚鸡之力,想必也是爱莫能助。”
陶铃干脆地点头,扔给他们两张符:“可以。这是上好的护身符,是我们老大画的,如果用不上你们记得还给我。”
男人微微颔首:“多谢。”
纪明衍也接过了护身符,跟在男人身后,深深看了陶铃一眼,走远了。
他现在的确只能拖陶姐的后腿,之前陶铃逃跑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吧。
陶铃看着两人一步步走远了,才慢吞吞地拿起罗盘准备定位鬼的方向。
先前乱窜的指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平静了下来,指向了纪明衍两人离去的方向。
陶铃:“……”
这俩人这么倒霉的吗?
窗外狂风依旧在呼呼作响,不知道哪扇窗户被风吹开,吹得陶铃打了一个冷颤,头脑顿时清晰起来。
“来,小铜钱儿,今天教你用罗盘。”脑海中蹦出一段回忆:“罗盘主要是靠辨别气息工作的,利用这个我们可以很方便地分析出人群中的鬼,因为他们没有‘人气儿’。”
“别皱着个脸。”男人一扇子拍在陶铃的脑袋上,道:“用法很简单,顺着指针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了,早晚能找到鬼,很适合你们这些菜鸡用哦。”
小陶铃:“……”
小陶铃拿着罗盘左看看,右看看,奶声奶气道:“九爷!为什么这个指针是摆的啊,就像那个不倒翁一样!”
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陶铃的脑中:“因为咱们这里鬼很多嘛!”
陶铃心里猛得一跳。
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罗盘指针乱窜的情况……九爷留下的东西一直很有保障,哪怕是鬼气环绕在四周,指针也能准确地指向鬼怪本体的位置。
所以说……
“糟了,纪明衍……”陶铃连忙抬腿追了过去。
只能说明……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人。
甚至,比这个领域所属的鬼魂还要强大。
2. 第二章
纪明衍跟在男人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正在一栋有些破旧的学校里,角落里,灯罩上,都散落着灰尘与蛛网,灯光一闪一闪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
男人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感慨道:“像你这样颇有魄力的小孩也是少见,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因为自己目前没有自保能力,又担心干扰陶小姑娘除鬼,所以选择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又因为与自己并不相熟,所以只是远远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不慌不忙,有目的地从周围获取信息。
纪明衍弯弯眼睛,道:“过奖了。”
一阵阴风吹开吱呀作响的窗户,让走廊冰冷异常。
纪明衍感觉头一痛,眼前便阵阵地发黑。
胸前被陶铃手忙脚乱挂上去的玉佩中涌出一股柔和的气流,顺着胸口涌向全身各处。纪明衍气血翻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就看见那位孔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纪明衍心头一颤。
见他恢复神智,男人移开眼神,道:“这股阴风未尝不是一种催促……你如今是魂魄状态,鬼气入体终究会有亏损。”
纪明衍定了定心神,状似无意道:“孔先生也懂这些吗?”
“略懂略懂。”男人抿唇一笑,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他偏头示意方向,道:“你有听见哭声吗?”
哭声?
纪明衍姑且放弃去探究刚才心里那没来由的危机感,只是暗暗在心里警惕起了面前这个看起来清朗俊逸的男人。
远远的,似乎的确能听到一阵细碎的呜咽声。
两人没有什么交谈,却颇有默契地一起走了过去。
男人赞赏道:“临危不惧,处事不惊,纪小友的心境属实让孔某佩服。”
纪明衍:“……”
说实在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的缘故,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倒觉得有些无语。
纪明衍叹了口气,敷衍道:“孔先生过奖了。”
越靠近声源的位置,血腥味便愈发浓重。纪明衍从未闻到过如此浓厚的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他一阵阵的反胃。好不容易凭借毅力压了下去,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他抬头一看,发现孔先生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男人用手腕轻轻捂住鼻尖,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进去看看?”
纪明衍:“……”
鬼片里的主角都是这么作死的。
纪明衍:“行。”
两人表情痛苦了一阵,但很快便适应了这股味道,走进了这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女厕。
纪明衍皱了皱眉:“好奇怪……为什么两面都是镜子?”
所有镜子全都是他自己的样子,就好像……一直在窥视着他一样。
孔先生若有所感,回头看向背对着纪明衍的镜子,和镜子里的纪明衍阴沉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孔先生:“……”
的确很诡异。
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淡定道:“装神弄鬼罢了。”
话音刚落,邪风突起,像是被惹恼了一般,他们周围的镜子突得全部破裂,一块尖厉的碎片直冲男人面门而来——
男人微微侧身,轻飘飘地躲过了这块镜片。
纪明衍:“……”
那枚镜片“砰”地砸进了墙里,非但没有破裂,反而牢牢刺进了墙皮之中,周围的墙体像是苏醒了一般,迅速龟裂,裂口处不断涌出鲜红腥臭的血液!
纪明衍凑到镜片前,试探性地想要拔出这枚碎片,却透过镜面的反射看到了镜子中身后的画面。
有一个女尸。
有一个女尸的腿从隔间伸了出来。
纪明衍心下一紧,头脑忽得一阵眩晕。
孔先生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但纪明衍却突然感觉一股清明的气流顺着两人的连接处直达天灵盖,头晕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明衍猛然回神,低头看向胸前陶玲给他的玉佩,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一个口子,先前颇有灵韵的翠绿宝玉变得灰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难看的沙砾。
孔先生用两只手夹住镜片,轻而易举地把碎片从墙里拽了出来,他拍拍纪明衍的肩膀,道:“定息,凝神。”
纪明衍如果这会儿还发现不了孔先生的奇怪之处那他就绝对是个傻子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多谢。”
墙壁上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到了地板上,孔先生抬起脚看了看沾满黏腻血液的皮鞋,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纪明衍也意识到自己的魂火不稳不是什么小事,这里的女鬼多半也是对他这魂魄产生了兴趣,于是他扯了扯孔先生的衣袖,道:“你有在镜子里看到什么吗?”
男人夹着碎镜片看了半天,道:“你看到什么了?”
纪明衍测算了一下位置,指着最里处的隔间道:“那里面有一具女尸。”
孔先生皱眉思索半晌,道:“你怎么判断出来是女尸的?”
纪明衍一愣——他确实只看到了一双腿,但是……
“女厕所还可能出现男尸吗?”纪明衍意识到自己有思维定式,皱了皱眉,道:“有道理……不过,我想去看看,那里多半有什么线索。”
男人盯着隔间思索了半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羽扇,一尘不染,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羽毛,不长的尾羽和其他的绒毛在扇子上显得毛茸茸的,虽说是白色却又偏偏有一种孔雀羽的华丽。
孔先生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道:“我这扇子能附魂,纪小友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在我这扇子里待上一待,也好有个安全保障不是?”
纪明衍默了半晌,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道士吗?”
孔先生摇着扇子,整片空气里的血腥味儿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道:“确实,确实。孔某所言句句属实。”
“好的。”纪明衍于是点点头,道:“我该怎么做?”
不是他没有警惕心,只不过孔先生刚救过他一命,如果有意害他,大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他如果一直这么待下去,怕不是一会儿还要有劳孔先生出手。
……等一下,他怎么感觉自己说话方式都被孔先生带跑偏了。
纪明衍心里划过一道黑线,但没有显示出来,接过了孔先生递给他的那把羽扇。
羽扇突然闪过一丝刺眼的光芒,一阵无法抗拒的吸力把他吸了进去,天旋地转,让纪明衍有些想吐。
等他再次缓过来,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
他四下张望,感觉周围的东西都等比放大了好几倍,回过头果然与孔先生那张丰神俊朗的大脸对了个正着。
他意识到自己站在孔先生的肩膀上。
纪明衍看着自己的小肉手,感觉自己不像是等比缩小,反而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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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变成了娃娃的样子,肤色还比之前要白上不少,比墙皮都白。
他无奈道:“附魂原来是这样附的吗?”
孔先生笑呵呵道:“活物死物自然有云泥之别,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现象。”
孔先生这才按照他的指引,推开了最里侧隔间的隔板。
刚推开隔板,一股腥臭味就实打实地糊在了他们脸上,纪明衍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却发现从自己的脑袋上飘下来几片白色的羽毛,他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不是头发的触感。
孔先生看着他掉的毛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夹着他的脑袋把他塞进了衬衣口袋里,道:“轻些掉,轻些掉。小朋友,我这羽扇的毛羽可不是轻易就能寻来的。”
纪明衍:“……抱歉。”
两人这才看清这具尸体的样貌。
的确不是什么女尸。
而是……纪明衍的尸体。
他的眼睛像死鱼一般,毫无生机……却定定地看着他。
纪明衍先前看腿没有感受,如今看到这具大张着嘴散发恶臭,浑身青紫的可怕尸体——这具尸体还长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向来平淡无波的心猛然一颤,又开始扑簌簌地掉毛。
那白羽落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落下地上,在空中就化为了飞灰,男人仰起头,又长叹了一口气。
男人拍了拍纪明衍的脑袋,示意他冷静,蹲下身盯着女尸看了半晌,突然从他的脑袋上拽下一根毛羽。
纪明衍感觉自己被扯下来好几缕头发,捂着脑袋痛呼一声,惊诧地发现那被男人拽下来的羽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化作星星点点落到了他的“尸体”上。
他的尸体一点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长头发的女尸。
她穿着校服,面容狰狞,活像是被白白折磨死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痕迹。
所有的隔板突然疯了一般开合起来,发出刺耳的响声,似乎还夹杂着未知的呜咽。
女尸像是感受到了他们地注视一般,身体“咔吧咔吧”开始折叠,黑紫色的脸外翻,扭曲着身体朝他们冲了过去。
孔先生背着一只手,后退几步,轻飘飘地躲过了女尸的进攻。女尸嘶吼一声,乌黑的头发渐渐变长,从四面八方涌向两人。
“给……给我……”
纪明衍看孔先生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闲聊道:“这个女鬼怎么像丧尸一样?之前不是还在弄魔法攻击吗,怎么突然变成物理攻击了?”
孔先生笑道:“多半是因为发现斗法斗不过我吧。”
孔先生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女尸锋利的刺向自己的黑发,一滴鲜血顺着划痕滴落在发丝上,周围的墙壁便化作齑粉,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阴风散去,纪明衍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居然根本不是什么学校,而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墓地。
女孩清晰的轮廓缓缓出现在面前,她似乎有些迷茫,怯生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
她红着眼眶,低头道:“我是死了吗……发生了什么,对不起……”
陶玲紧赶慢赶追了过来,她扶着腰,喘着气道:“我说……你把这个厉鬼的结界破了啊!哥!你有这本事你不早说!原来你干扰罗盘的气息不是鬼气而是灵气啊?!”
孔先生微微一笑:“好运而已。”
陶玲:“……”
凡尔赛吗?绝对是凡尔赛吧!她要是能有这运气早就把九爷赶下去自己当家了!
3. 第三章
孔先生放缓声音对女孩道:“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吗?”
女孩茫然了片刻,摇了摇头,下一秒,无数黑白相间的锁链凭空而起,铁链叮叮当当地围住半透明的魂魄,不断缩小,卷起一阵阵狂风,陶玲的铃铛被吹得叮当作响。
两团黑影从地面不断扩大,缓缓凝聚成人的轮廓,一白一黑,但看不清脸。黑色的那团轮廓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伸出两只惨白惨白的手,接过被锁链团起的灵魂,朝孔先生做了个揖礼。
白色的轮廓缓缓变作人形,露出一张阴翳苍白的脸,眼睛狭长,高高的帽子上顶着“一见生财”四个字。
白无常朝孔先生抱了个拳,没有张嘴,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耳边:“有劳。”
陶玲呆呆道:“卧槽……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无常仙居然对你说‘有劳’……”
纪明衍清楚地看见这个传说中的无常一双狭长诡异,没有半点光亮的眸子敏锐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纪明衍觉得头脑一阵刺痛,痛呼一声,又开始扑簌簌地掉毛。
孔先生虚虚用手挡住纪明衍,笑道:“两位,这是生魂。”
白无常收回视线,冷冰冰的声音就好像自带阴气一般,让人格外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说中的无常都是长舌鬼,白无常始终没有张嘴,声音却莫名传入了所有人的脑袋里:“劳烦您告诉那位,到头了。”
孔先生:“多谢。”
白无常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鬼魂久现于阳光有损魂魄,此乃地府疏忽,若诸……”
孔先生:“咳。”
白无常止住话头,思索片刻,道:“若丞相欲知此魂前世冤屈,谢某不日当登门拜访。”
陶玲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看白无常这次格外好说话,没忍住吐槽道:“谁会希望无常找上门来啊!”
纪明衍疑惑道:“丞相?”
孔先生朝黑白无常挥挥手,“哈哈”干笑两声,道:“对,鄙人全名孔承相,咳咳……承恩的承。”
陶玲再一回神,发现黑白无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睛一亮,道:“承相小哥,你是怎么和无常混得这么熟的啊,教教我呗!这两位总是不鸟我啊。”
孔先生笑道:“并不相熟。两位大人只是比较尊重在下而已,是抬举在下了。”
纪明衍半信半疑道:“孔承相?为什么我觉得白无常想说的是‘诸葛丞相?’”
陶玲不懂就问:“诸葛丞相是谁啊?”
纪明衍:“……”
纪明衍歪着脑袋看向陶玲:“你是间谍吗?”
陶玲:“哎呀,我没读过书嘛!哪有你这个臭小鬼这样瞧不起人的!”
纪明衍觉得自己的联想是有理有据的。首先,诸葛先生字孔明,这个“孔先生”还姓孔。其次,白无常刚刚明明说了一个“诸”,却被孔先生一个咳嗽打断了,但是改口的名称居然是“丞相”!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附身的容器是一个羽扇!
纪明衍狐疑地看向孔先生,向来平淡无波的心难得的惊疑不定。
如果是真的,他面前的可是……
孔先生无奈道:“果然吗……”
陶玲:“……什么?”
孔先生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眼泪,看上去悲痛欲绝:“我这一生都活在诸葛亮的阴影里!每一个听说了我的名字的人都会觉得我这个名字既奇怪又冒犯……我从小到大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就连我师父……给我选择的法器都是羽扇!”
陶玲:“你别难过呀!我没这么说!”
孔先生捶胸顿足,悲恸道:“明明他早就已经死了,却遮掩住了我所有的光芒!既生……亮,何生我啊!”
纪明衍:“……”
好诡异。
他的直觉告诉他好诡异。
纪明衍妥协道:“抱歉,我只是,很崇拜他而已,没有否定你的意思……”
难道……是他多虑了?
也是,即便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不科学的事情,也不代表三国时期的伟人都能生活在现代了啊。
孔先生擦了擦没有半点泪水的眼角,装模作样道:“我理解,纪小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你的肉身吧。”
陶玲用用指尖蹭了蹭纪明衍小小的脑袋,道:“你发现不对的时候在干嘛呢!”
纪明衍:“下楼。”
陶玲一摊手:“那完了,运气好你是从楼梯上摔下去别人以为你摔昏了。运气不好就是你的脑袋直接被摔爆了,医院要是救不回来,魂魄刚回身体就得被那两位给勾走。你也看到他们俩抓魂的速度了吧,露头就秒。”
纪明衍:“……”
那这两位可真是太敬业了。
纪明衍道:“所以我现在可能是在医院?那我们现在在哪?如果打了120,接电的应该是离得最近的医院吧?”
陶玲一抹鼻子,“嘿嘿”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这儿有九爷留的还魂符,贴你脑袋上就行……之前在鬼的结界里面这个符起不了作用,但现在就很好办啦!不过你肉身要是已经没体征了就没办法了,下辈子再见吧。”
纪明衍:“……”
陶玲想到什么,对孔先生道:“承相小哥,这小子魂火要灭了,送他的护身符留在他那里,你的那张先还我呗,九爷本来也没留几张。”
孔先生很好说话地把那张黄色的符纸交给了陶玲,道:“应该的。”
陶玲收好符咒,又揉了揉纪明衍圆圆的小脑袋,然后飞速摆了几个手势,黄色的符纸在她手里转了几圈,她闭眼念叨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纪明衍道:“好长的前摇。”
黄色的符纸突然发出蓝色的光芒,陶玲睁开眼,把符纸贴在纪明衍脑袋上,道:“急急如律令!”
最后那句话像洪钟一般不断在纪明衍脑海中回放,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猛得睁开眼,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意识到自己似乎躺在病床上,被套了一个氧气罩。
“哥!”
一个沉重的人影哭着埋到他的脖子里,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瞧,发现是他的傻子同桌。
刘秉勋红着眼睛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成植物人了!吓死我了!”
纪明衍挣扎着推开他同桌,喘了一口气,拿开氧气罩,虚弱道:“你怎么在这,怎么不去上晚自习?”
“叔叔阿姨都不在啊。”刘秉勋吸了吸鼻子,道:“而且你受伤了我怎么可能学的进去,本来白老师也要陪着你的,但是你叔叔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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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去了。”
纪明衍心下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道:“我叔叔?”
他什么时候有叔叔了?
“啊,你不认识吗?”刘秉勋睁着大眼睛道:“他说他姓刘,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是我啊,明衍!”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抹着眼泪走进病房,他个头不高,眼睛又细又长,皮肤白皙,面容里带着几分痞气,男人泪眼朦胧地攥住纪明衍的手,道:“大侄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纪明衍:“……”
纪明衍挣扎着直起身,想要拽出手,用了好几分力却又纹丝不动。
男人见状连忙道:“秉勋,快扶着你哥躺下去,这孩子,闹什么呢!”
纪明衍本就虚弱,刘秉勋还有一股猛劲,一把就给他按下去了,男人随即慈爱地把氧气罩按在纪明衍的脸上,道:“医生说你没事,能醒过来就好,晚上咱就能出院了。”
男人朝刘秉勋道:“秉勋,去给你哥买点热粥,好孩子,到时候叔把钱给你。”
纪明衍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的氧气罩被男人按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挣扎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秉勋那个傻大个被哄着毫不留情地离开病房,都没多看他这个病人一眼!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的!
这他妈是谁啊!
刘秉勋走后,男人压着氧气罩的手渐渐放缓了力气,他笑道:“别紧张,我不是来害你的。”
纪明衍喘息了几口,掀开氧气罩,面无表情道:“哦。”
男人:“……”
男人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有意思。”
男人也不拘束,大马金刀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食指扣了扣床头柜:“你应该见过丞相了吧?”
纪明衍挑了挑眉,试探道:“你说诸葛丞相?”
男人:“他不是姓孔吗?又在装诸葛亮了?你还真信了?”
纪明衍:“……”
好吧,可能是他多虑了。
男人笑道:“你魂火太弱了,在医院不安全。今天晚上跟我回去吧,可以护你周全。”
纪明衍:“……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等回去你就知道了。本来现在应该是你李叔陪着你,但是你这事发突然,他还喝醉了,所以只能我来陪你了……哎呦,我都说了我这老骨头不招人喜欢,哪能把你带回去啊。”
男人又开始用袖子抹眼泪。
纪明衍:“……”
纪明衍抽了抽嘴角,道:“别装了。”
男人闻言也不尴尬,擦着眼角继续道:“我这一片真心可是天地可鉴啊,大侄子,难不成你还要挖出来看看?”
纪明衍觉得脑袋很疼,他道:“……我跟你回去。”
男人笑道:“这就对了。走吧。”
纪明衍:“现在就走?你不是让刘秉勋去帮我买粥了吗,不等等他?”
男人又开始痛心疾首:“大侄子!你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但凡医院有横死鬼看中了你的魂魄咱俩可都要遭殃了,秉勋一定能理解的,要是你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纪明衍:“……”
怎么感觉这个家伙有点人渣呢。
4. 第四章
纪明衍也不知道男人跟护士医生都说了些什么,他还穿着病号服呢,一路走出医院居然连一个医生都没拦着,还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纪明衍双手插兜,见他们不拦着自己出院也就随遇而安了——也不知道陶玲送给他的护身符是跑哪去了,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是刻魂儿里了吧?
男人走在前面,似乎也没什么和他聊天的打算,于是纪明衍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闻言才回过头,勾住他的肩膀,道:“我姓刘,你叫我刘叔就行。大侄子,不用拘束,都是自家人。”
纪明衍面无表情道:“那你全名叫什么?孔先生全名叫孔承相,你全名不会叫刘主公吧?”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笑道:“差辈了差辈了。贤侄居然这么好奇吗?”
男人搂着纪明衍,一副万分熟稔的样子:“我这真名可是一般不告诉别人的,大侄子,我刚见到你就觉得你我格外投缘,想必是有些缘分在,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跟叔说一声就行,叔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纪明衍听了半天,意识到这个家伙是想拉拢自己,真的假的有待考量,但他当做没听出来一样,道:“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男人笑道:“刘沛。”
纪明衍越想越觉得古怪,不怪他,今天他碰到的两个人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于是他没忍住道:“沛公吗……那你大腿上是不是还有七十二个痣?”
“历史学的真不错!”刘沛称赞一句,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觉得这可能吗?”
纪明衍皱着眉思索片刻,摇摇头:“理论上讲……”
“看吧,没可能的事。”刘沛拍拍纪明衍的肩膀,笑道:“你看我也有影子,说的还是普通话,哪可能是那会儿过来的?”
纪明衍迟疑道:“……有道理。”
“看到前面那个书斋了吗?”刘沛指着不远处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房子,道:“你去敲门。”
“这片区域我很熟悉。”纪明衍敏锐道:“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里有一个书斋。”
“之前没见过是因为你之前不需要。”刘沛笑着道:“现在可就不一样喽。”
……古怪。
太古怪了。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鬼打墙,还是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两个男人,都实在太古怪了。
先不考虑这些灵异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陶玲看上去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只是在从事捉鬼这项工作,既然她认证了自己的魂火有问题,那么这条信息应该是真的。
但是其他的……
前面会是什么陷阱吗?
可是事已至此……
纪明衍叹了口气,认命一般踏上木质的台阶,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鼻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檀木香。
房门被“砰”一声打开。
纪明衍看着面前开门的短发女人,愣了愣神,心脏居然漏跳了一拍,眼神久久没办法从面前美到雌雄莫辨的女人身上移开。
好美……
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符合所有人审美的美女帅哥,或许有人喜爱“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所形容的淡雅曼妙,一些人却可能偏爱“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般的明艳蓬勃……但纪明衍此刻却只觉得,以他十几年所学过的所有古诗词,以他现有的文化储备,完全无法描摹出面前这个女人的半点风姿——她一定有着一副会被所有人偏爱的长相。
纪明衍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不太礼貌,很快回过神,不太自在地移开眼睛,耳朵略有些红,道:“你好。”
刘沛几步跨上台阶,笑吟吟地看向女人,目光柔和,连声调都放轻了不少,温声道:“看吧,交给我完全可以放心。”
女人似乎完全没有搭理刘沛的打算,反而绽放开一个绚烂的笑,食指勾了勾纪明衍的下巴,对纪明衍道:“小朋友,见到姐姐怎么还害羞了呢?姐姐好看吗?”
纪明衍只是在第一面见到她时格外惊艳,但他很快平复好了心情,耳朵上的红也慢慢褪了下去,他冷静且诚实地点了点头,道:“好看。”
女人看见他的反应明显非常满意,也不在意什么“男女有别”,搂着纪明衍的肩膀就把他领进了书斋。
鼻尖的檀香越来越浓,入目是一片古香古色的装潢,一个精致的香炉放在角落,书架上放着众多古籍,甚至还有竹简做成的。孔先生正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慢悠悠地下着围棋。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朝纪明衍微微一笑:“又见面了,纪小友。”
短发女人把纪明衍按在红檀木做的椅子上,推给他一杯茶,自己则靠在木墙边撑着脑袋,看上去潇洒又帅气,她笑眯眯地看向纪明衍,道:“叫我任姐就行,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刘沛大大咧咧地坐在纪明衍对面的椅子上,也不知道从哪掏来了一把蒲扇,漫不经心地扇着风。
纪明衍迟疑片刻,道:“对。他们说我的魂火很弱,可能会比较招鬼。”
“按理来讲,你的魂火本不该如此微弱。”孔先生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纪明衍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复盘了最近一个星期内的所有事情,脑海中划过一条不太正常的信息,但他迟疑了片刻,道:“还需要确认一下。”
刘沛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道:“贤侄,是和你那个同桌有关吧?他最近哪里不正常,说出来,叔叔们替你参谋参谋。”
纪明衍听刘沛提到刘秉勋,眉心微锁,道:“……我不能说他有非常不对劲的地方。但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的成绩进步的有些太快了。”
“贤侄,凭本事挣前程,自省自重啊。”
纪明衍冷静道:“我并不是嫉妒他的意思。只是他的学业一直是我辅导的。他的练习册是我选的,薄弱点我都清楚。哪怕说文科内容是他突然开窍了,他的数学成绩也不可能进步那么快。你们有见过哪个人在三天之内从连基本不等式都听不懂进化到能推导出泰勒公式的吗?”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刘沛抖着腿摇扇子的声音。
刘沛道:“太诡异了,的确很诡异。”
任姐接话道:“的确很诡异。”
孔先生悠悠道:“我可以啊。”
刘沛和任姐同时看向孔先生,一副“不是说好一起做文科生的吗,你居然背叛了组织”的神情。
孔先生眯眯眼,揣着手道:“书斋要揭不开锅了,所以前些日子去当了家教,做数学家教很赚钱。”
任姐似乎感到有些抱歉,清咳了一声,道:“辛苦了啊,丞相。”
刘沛倒没这么好糊弄,他明显根本不信孔先生的话,“啧”了一声,纪明衍很清晰地听见他小声感慨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谁这么大面子?”
纪明衍转念一想,但是按照他坐的这个位置……也可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安静地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基本上摸清了他们万分诡异的互相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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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关系,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办法从两个老狐狸嘴里头套出些什么,老老实实道:“你们的意思是秉勋影响了我的魂火?”
“徐兄!”
纪明衍敏锐地感受到身边突兀地冒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熟稔地勾住他的肩膀,长发用青色的发带绑成了一个马尾,胳膊冰冰凉凉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气,面颊微红。
男人眼眸明亮,但似乎还有几分醉意,他晃晃悠悠地搂着纪明衍,道:“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分你一杯,与我共醉瑶池何如?”
纪明衍顺从地跟着男人摇摇晃晃,转头对刘沛道:“刘叔,这就是那个喝醉的李叔吗?”
刘沛笑呵呵道:“对啊,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你瞅着了吗?”
李叔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纪明衍身上,也不知道醉成这样是怎么说清楚话的,他眨着明亮的眼睛道:“你现在怎么比那石头都呆,当年不是说好来长——”
“砰——”
书斋的大门被“砰”一声踹开,一个人影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阳光洒在他的背后,让他好像发着光。
男人比了一个夸张的投标枪姿势,大喊道:“兄弟们!我、回、来、了——”
众人:“……”
李叔似乎清醒了片刻:“欢迎——”
男人“唰”地勾住李叔的脖子,把他从纪明衍身上薅起来,激动道:“瞅瞅,太白兄!这可是贵州的茅台,花了我好几十年的积蓄呢!可别说我对你不好!”
太白兄刚刚伸手接过酒,男人又“唰”地出现在任小姐面前,道:“给你新买的沙包,下次别打墙了大美女!”
“哎呦!丞相——你可想死我了!快来让我亲一口……哎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我从上面好不容易才给你顺了几包茶,怎么还是这么凶!”
“季兄!陛下!这是孝敬您的礼物,真是太感谢你居然愿意不离不弃,我的下半生可还指望你——”
孔先生淡定地喝了一口热水,两指夹起一颗白子,轻轻一甩,白子精准地命中了聒噪男人的后颈,男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仰面倒在了地上,正好倒在纪明衍脚下。
任姐靠在训练用的大沙包上,勾起唇角笑了一声,美得惊心动魄:“明易尘,你怎么都不看看书斋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呢?”
明易尘缓了片刻,眼前的一片白茫才逐渐消散,他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头顶上没什么表情的纪明衍。
即便书斋这么吵吵闹闹,纪明衍也依旧淡淡地没什么表情。他略微垂眸看向倒在他脚下的明易尘,看见了他倒着的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觉得太丢脸了吗?
明易尘飞快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一改之前的不正经,朝纪明衍行了个礼,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直接僵住了,一个普通的抱拳礼让他行的不上不下的。
他于是轻咳了一声,从身后掏出来一把折扇,摇着扇子沉稳道:“见笑了。”
如果没看到之前的画面,他还真就信了。
纪明衍:“没事。你们这到底是哪?你刚才的称呼都是些什么意思?”
明易尘笑着看向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柔声道:“煊宝书斋……无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都会帮你解决的。”
纪明衍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眼睛,试图从中再看到更多的信息。
但是很可惜,他只能看见男人笑眯眯的一双眼睛。
……像是书斋的第三个老狐狸。
5. 第五章
明易尘话音刚落,便“唰”一声收起折扇,弯腰凑到纪明衍面前,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他瞪着一双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明衍,问道:“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愿意再给我讲一遍吗?”
纪明衍面无表情地向后拉开距离,道:“你离得太近了,有点冒昧。”
也不知道明易尘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听了这话,他非但没露出什么古怪的神色,反而笑眯眯的,语调拐了二十几个弯儿,道:“来了就是一家人,害羞什么嘛。”
反倒是刘沛笑得格外开心,道:“哈哈哈哈,这孩子有意思!贤侄,你干脆在书斋多住个几天,治治明易尘这讨人厌的本事,让你叔叔的耳根子清静清静。”
李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抱着明易尘给他的茅台睡得正香。任姐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孔先生的方向。
孔先生笑呵呵道:“纪小友自然是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没有留人的道理不是?”
刘沛一副懊恼的样子,一拍脑门道:“唉!丞相言之有理啊!瞧我这脑袋,光顾着贤侄这魂火不稳了,都忘了问问贤侄的意见了!”
明易尘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笑到一半儿又诡异地收了回去。
纪明衍有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一眼明易尘,明易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刚才不是还盯得起劲儿呢吗?
纪明衍道:“如果我不愿意留下来呢?魂火的问题怎么解决?”
刘沛悲恸道:“贤侄这是信不过我们?”
说实在的,纪明衍莫名其妙对这伙人还挺有好感的,虽然名字有点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代号还是他不敢想的东西,于是他诚实道:“不是。”
刘沛:“那是视予德微,不足与交?”
纪明衍:“……自然不是。”
这他娘的为什么越说越严重了?
刘沛落寞道:“那怕是认为性不相投,难以为欢!”
纪明衍:“不,只是不太熟悉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自己……”
“原来贤侄只是因为环境太过陌生啊!”刘沛满意道:“这个问题可太好解决了,是吧,丞相?”
孔先生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眼泪,道;“真想不到,才相识不久,纪小友便愿意给予我们如此恳切的信任!孔某属实惶恐。既如此,那纪小友不妨去你口中那古怪的同桌家中住上一阵儿吧。”
纪明衍皱着眉,下意识想要反驳,刘沛却先他一步,道:“贤侄,秉勋之前可是同我说你每周都要去他家辅导作业的,既然地境生疏的问题已经解决,你又如此信任我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对吧?”
纪明衍:“……”
他终于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在这儿唱红白脸呢!
这个刘沛在他苏醒之前跟刘秉勋把他去他家的频率都套出来了,一定早就有让他去刘秉勋家的打算了!那死亡三连问也是在为这个决定做铺垫,反倒会显得他是因为不信任他们,觉得他们品行低劣,不好相处才拒绝的!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真让人难受……不过,这种手段倒更适用于某些相对位高权重的人才对,如果被指挥的人完全不在乎
指挥者的想法,这种手段只会迂回又无效。
……算了,细思极恐。
纪明衍终于知道明易尘在笑什么了,他无奈道:“其实,你们可以直说的。这和我的命相关,我当然会听话。”
“哈哈哈哈哈!”
书斋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连李叔都被吵得翻了个身,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任姐;“你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有多无聊,丞相现在每天都只能和自己下棋了!”
明易尘:“这叫‘煊宝书斋’必吃榜,哈哈哈!”
刘沛闻言阴阳道;“我哪里有那种手段啊,我这脑子可不是一般的蠢笨,就像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黑户,某些人的网速却还是这么快。”
明易尘:“……”
是他多嘴了。刘亭长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软柿子,经过一段时间新时代的荼毒更是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还是得顺着毛撸。
孔先生笑道;“适当的玩笑可以拉近我们的关系。纪小友,如果想要弄清楚魂火的根源,我认为还是要从你那位同桌入手。与其说是护着你的魂火,倒不如说是我们希望你深入调查一下。”
纪明衍道;“那我的魂火怎么办?不会再有恶鬼把我拉进去吗?”
孔先生:“自然不会,有也无妨。”
纪明衍:“什么意……”
话音未落,一枚看不清样貌的围棋黑子便直冲纪明衍脑门而去,那速度简直能直接把他的脑壳打个稀巴烂!”
他来不及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下一秒,一柄挂着青白色剑穗儿的短剑从纪明衍的脑门擦过,剑尖弹起黑子的边缘,短剑“砰”一声牢牢刺进了木制的墙面。
孔先生头也不抬,一边喝着冒着热气的水,一边抬起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就这么夹住了被弹回来的棋子。
李叔像是只清醒了一阵儿,纪明衍的危机解决后,他又醉得不省人事,躺在了沙发上。
孔先生笑道;“一群小喽喽罢了,不足为之耗费心力。”
纪明衍:……
纪明衍没忍住,问离他最近的明易尘:“丞相武力值这么高吗?”
明易尘思索片刻,道:“毕竟是武侯。”
终于来了一个不瞒着他的人!
于是纪明衍扯了扯明易尘的衣角,指着刘沛道:“高祖?”
明易尘点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睡得很香的李叔,道:“诗仙?”
明易尘:“聪明!”
纪明衍越问越觉得奇幻:“那任姐是谁?不会是四大美人之一吧?!”
明易尘似笑非笑道:“既然你没猜出来,可别指望我告诉你?”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纪明衍诧异道:“他们怎么可能会存在于现代?”
“这是几个很长的故事。”明易尘想揉揉纪明衍的脑袋,还没放上去却被纪明衍敏锐地躲开了,明易尘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指尖,道:“在解决完你的事情后,也许我们就有时间慢慢告诉你了。”
“那你是谁?”纪明衍道。
“什么?”明易尘一顿。
“丞相如果是为高祖办事我可以理解。”纪明衍道:“但好像并不是这样,他们中真正的领导人似乎是你。我想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地服从于谁,昭烈帝?那你对高祖不可能是这个态度……那还能是什么?炎帝?黄帝?”
听了这番话,明易尘呆愣了片刻,随即他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眼神,我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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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丞相他们……算不上是人。”明易尘道:“你可以认为是魂,也可以认为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毕竟他们或许已经走了千万年,却依旧存活于人世间——无论是在书本上,还是在人们的记忆里。我只是把他们从那里带出来了而已。”
“至于我,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类罢了。”明易尘笑道;“像我这样的人,哪怕是在历史书上,也不过是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无名小卒而已。”
纪明衍看着明易尘的笑,木头脑袋突然之间察觉到来自这个笑容里的一缕落寞。
或许是落寞,或许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明易尘用折扇拍了一下纪明衍的脑袋,道;“……那你呢?见到他们,你有什么打算?一点都不激动吗?”
“还好,蛮奇幻的。”那缕来自明易尘的奇异情绪让纪明衍鬼使神差地继续道:“我其实……从小就没什么太强的感受,不管是喜悦还是别的什么……”
纪明衍眉心紧皱,似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他抿抿唇,道:“可能会向李叔去求一首诗吧。”
“是吗?”明易尘掐着下巴思考道:“他肯定特别愿意给你写。”
“真的吗?”纪明衍倍感狐疑:“我和他的关系应该都没有汪伦和他的关系好吧?”
“那就要等你自己问他了。”明易尘道:“清楚你的任务了吧?”
“嗯。”
“很好,那么……”明易尘打了个响指,道:“送客。”
明易尘话音刚落,纪明衍便登时头昏地转,像是被人从天上扔下来了一样,硬邦邦摔在了马路上。
他艰难地爬起身,手机铃声就催命般响了起来。
刘秉勋那个傻大个在手机对面喊:“同桌!粥我买回来了!你搁哪呢?”
纪明衍揉了揉摔得酸疼的屁股,道:“去你家吧。”
“昂?咋了?你这就出院了?”
“晚自习都翘,看着你写作业去。”
刘秉勋:……
畜生啊。
——————————————————
“悄悄话这么快就说完了?”丞相笑道。
明易尘面色有点凝重:“如果不是看你们的态度……这次我认不出来他。”
他摸了摸心口,似乎有点焦虑,看着格外不安。
丞相道:“心口不疼了,该是桩好事才对。”
他继续道:“那位无常看,怕是只有这一次了。”
明易尘沉默半晌,哑声道:“到头了?”
“也该到头了。”
明易尘呆坐了半晌,突然躺在地板上,张牙舞爪道:“我不我不!你们给我想想办法!这事要能成什么要求随便提!”
没人搭理他,他就自己平复好了情绪,只是依旧躺在地板上,一只胳膊遮在眼睛上。
汉高祖翻了个白眼:“出息。”
任姐同样翻了个白眼:“你有出息,下次也让明易尘把纪明衍从车上踹下去。”
刘邦明显有一瞬间的不爽,但他转头就看到了任红昌那张美到惨绝人寰的脸,哽了一下,对任红昌温柔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更何况,谁没点苦衷呢!李白被丞相灌得醉成那样了不也一声不吭?你能说丞相居心不良?这不都是为了书斋着想吗!”
不省人事的青莲居士挣扎着翻了个身,似乎终于恢复了半点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