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爆重生:我靠风水阵摆平丧尸》 第101章 电线磷火计 阮芷涵绕过一个拐角,来到一处堆放废料的窄道。周楚和阿奇就在这里。 她没看任何人,眼睛盯着墙壁上那些纠缠交错的电线。 “墙上的电线已经很陈旧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旁边的周楚听见。 周楚的动作停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满脸的汗,眼神里带着不解。 “那些老化的胶皮里,也有磷。”阮芷涵的声音平铺直叙,像在说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你把那些磷提取出来附着在电线上,之后……” 周楚彻底停下了手里的活,他看着阮芷涵,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能力能用来破坏,但从没想过能这么用。 这哪里是破坏,这简直是要毁了整个工厂,需要的控制力,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你的意思是……给整个屠宰场的电路都埋上引信?”他问,声音有些干涩,“这……要怎么控制?范围太大了。” “我相信你,现在也必须由你来做这件事。”阮芷涵终于偏过头看他,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失望,只是平静地提出一个问题。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将法都管用。 周楚挺直了腰,抹了把脸上的汗,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掌门,给我几天时间,我要把所有线路的走向都记下来,不能出错。” “我们不是要逃出去。”阮芷涵收回目光,看着远处那些眼神麻木的幸存者,声音冷了下去,“是要把这个地方,连根拔了。” 他们的交谈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随即错身而过。 但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阮宇昂蜷缩在那里,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几乎要破皮流血。 又是这样! 凭什么?她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她最亲的人!她居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己! 一股邪火在他胸膛里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看见一个守卫靠在墙边,正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阮宇昂的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别的了,连滚带爬地凑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又谄媚又可怜的表情。 “大哥,我有句话想说,一定能帮您升职!” 那守卫斜着眼睛瞥他,一脸的瞧不上:“又是你这个疯疯癫癫的混球,有话就说,别耽误老子清静。” “是我姐!阮芷涵!”阮宇昂压低声音,语气又尖又急,“我亲眼看见的,她一直在跟别的男人串通!他们绝对想跑!大哥,你信我,她身上肯定藏着好东西!你把她抓起来,东西不就都是您的了吗!” 守卫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 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就照着阮宇昂的肚子踹了过去,骂道:“好东西?你当我三岁小孩?上次就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她要有那本事,还能让你这个废物弟弟落到这步田地?滚!” 一脚把阮宇昂踹得滚出老远。 “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阮宇昂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脸上和腹部都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皮肉之苦,远不及心里的怨毒。 告密不成,他反倒冷静下来。 他不再声张,只是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一刻不停地,盯着阮大姐的一举一动。 他要找证据,找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法再忽视的铁证。 他自以为隐蔽的视线,早就落入了别人的感知中。 阮芷涵在擦拭一根栏杆时,苏念端着一盆衣物从她身边走过,两人擦肩的瞬间,苏念飞快地说:“你弟弟刚才去找守卫了,被踹了回来。” 阮芷涵擦拭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握着抹布的手指关节却猛地收紧。 前世被家人联手推进深渊的记忆翻涌上来,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她心底划过。 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这股冲动很快被她按了下去。 现在还不行,阮宇昂这条疯狗,留着,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 一切都在暗中准备着。 约定的夜晚,码头方向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那声音由远及近。 整个屠宰场的气氛瞬间变了,大批守卫被从各处抽调,脚步杂乱又匆忙地奔向交易区。 屠夫张和眼镜蛇一前一后地走在最前面,两人都亲自去监督那批“新货”的交接。 他们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明明谁也没看谁,那股子互相提防又想弄死对方的劲头,让周围的空气都快烧着了。 看守囚犯区的人手,一下子薄弱到了极点。 时机到了。 周楚靠在角落的墙上,闭着眼睛,他所有的感知都沉入了那些看不见的元素中。 那些被他一点点催化出来,附着在老旧电线上的磷粉,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上的无数个节点,等待着同一个指令。 就是现在! “啪!” 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脆的爆裂声响起。 紧接着,整个屠宰场所有的电灯,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疯狂闪烁了几下。 墙壁里、天花板上,接二连三地爆出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噼里啪啦的短路声连成一片。 光明消失了。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恐慌的尖叫声、不明所以的咒骂声、女人的哭喊声,在这一刻轰然炸开,汇成一片混乱的声浪。 几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几盏昏黄的应急灯在核心通道亮起。 但这点光亮根本无济于事,囚犯区和大部分的走廊,依旧被黑暗笼罩着。 光与影的交错,让人的恐惧加倍放大。 在黑暗降临的第一个瞬间,一直像影子般跟在屠夫张身后的云景深,动了。 混乱中,他一步跨到屠夫张侧前方,摆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怎么回事!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保护我!”屠夫张的吼声在黑暗中有些变调。 一个守卫慌不择路地冲过来,云景深的手肘在黑暗的掩护下,看似随意地一抬,精准地撞在那人的后颈上。 那守卫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在嘈杂的环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泥潭。 另一边,又有人冲撞过来,云景深身体一侧,一条腿看似无意地伸出,将来人绊倒。 “云景深!你他妈的在哪儿!”屠夫张还在怒吼。 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猛地冲散了他们,云景深被人群“无奈”地推搡着,和屠夫张的距离瞬间被拉开。 他没有半分停留,高大的身体往下一沉,彻底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 他的身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一道真正的鬼影,朝着关押阮芷涵等人的铁笼区,疾冲而去。 第100章 做人上人 云景深虽然能走出那个小囚室,但也成了屠夫张的跟屁虫。 屠夫张走到哪,那双冒着油光的眼睛就跟到哪,跟条看不见的链子一样拴着,别说跟阮芷涵搭话,连个眼神交汇的空当都没有。 另一边,楼上办公室的窗户后头,眼镜蛇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 他看着底下的阮芷涵,不由得想起阮宇昂那件事,她几句话就把一场乱子摆平,还把屠夫张那种蠢货耍得团团转。 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这女人,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一个守卫就走到大铁笼门口,拿警棍敲了敲栏杆。 “那个新来的女的,出来!”守卫喊道,“眼镜蛇先生叫你过去打扫办公室,手脚放利索点!” 笼子里的人目光各异,有看好戏的,有嫉妒的,也有担忧的。 阮芷涵没理会这些,自己站起身,跟着守卫走了出去。 周楚和阿奇的拳头都攥了起来,苏念没睁眼,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阮芷涵离去的方向。 眼镜蛇的办公室,跟这个血腥的屠宰场完全是两个世界。 干净,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人不舒服。 阮芷涵在守卫的监视下,一言不发地拿起抹布和水桶,开始干活。 清洁工的活的确很适合自己,这地方暗无天日,本就容易脏乱,她借助打扫卫生的体积还可以四处打听消息。 擦到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文件柜时,她的指尖扫过一道缝隙。 一个抽屉没关拢,露出一线白色的纸边。 她的动作没停,俯身去擦拭柜子底下的支撑脚,眼角的余光却在那条缝隙上停留了零点几秒。 《B类特殊素材评估报告》。 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就这么撞进她眼里。 她的呼吸滞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稳。 报告纸页的最下端,还有一行手写的字,笔锋尖锐,透着一股不带感情的冷酷。 “73号素材潜力极高,基因序列稳定,建议尽快移交研究部,避免在‘屠宰场’内耗。——蛇” 移交研究部? 这五个字让阮芷涵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云景深会被绑在实验台上,像块肉一样被切片、分析,直到被榨干最后一点用处。 这个“蛇”就是眼镜蛇,他要把云景深卖了! 对方果然有可能是顾霆琛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把刚刚看到的所有内容都刻进脑子里,拧干抹布,接着擦别的地方。 打扫完了,守卫挥挥手,让她把垃圾提出去倒掉。 她提着垃圾桶,路过一间门虚掩着的休息室,里头传来屠夫张气急败坏的吼声。 “眼镜蛇!你他妈少跟老子来这套!我告诉你,73号是我的!你想把他送给研究部那帮人邀功?你先问问我手里这根棍子答不答应!” 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是眼镜蛇那种平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屠夫,做人别太难看。你和我,都是给老板看门的。我的报告,老板已经批了。再过几天,其他几位管事的一回来,新货交接就要开始。你想为了这点事跟老板对着干?你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屠夫张的声音一下子哑了火,只剩下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声,像一头被勒住脖子的牛。 阮芷涵脚步不停,提着垃圾桶走过门口,消失在走廊尽头。 原来,这里不只有这两个人,上头还有个“老板”,甚至还有“其他管事”。 这个鬼地方,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傍晚,到了固定的放风时间。 所有人都被赶进一个露天的泥地围场。 云景深还是被屠夫张的人守着,一个人站在边上,没有四处走动的自由。 阮芷涵混在乱糟糟的人堆里,目光在场地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块被人踢走的石子上。 她装作不经意地往云景深那边蹭,离得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去,方向正好是云景深。 “找死啊你!”旁边的守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甩。 就在守卫发力,将她粗鲁地拽开的那个空隙,她的身体和云景深的后背有了一瞬间的接触。 她的嘴唇飞快地凑到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挤出几个字。 “蛇要你,拖延,等新货。” 守卫把她扯得一个踉跄,又恶声恶气地推了她一把。 她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开,重新混进人群里,再没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云景深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那句话钻进耳朵里的时候,后背的肌肉收紧了一瞬,又无声地松弛下来。 他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阖动了一下,算是给了回应。 夜深了,铁笼里一片鼾声。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云景深的独立囚室外。是眼镜蛇。 他没带守卫,一个人站在黑暗里,镜片上反射着远处巡逻手电筒晃过的光。 “73号,有答案了吗?”他开口,声音里是一种稳操胜券的腔调,“我已经跟上面谈妥了。你点头,我能给你自由,还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力量。跟着我,我让你也跟我们一样,做人上人主宰别人。” “这个末世就是如此,弱肉强食,你能力非凡,不应该浪费!” 云景深靠着冰冷的铁栏,慢慢抬起脸。 这一次,他眼里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气似乎淡了些,反而多了一种被压抑太久、濒临爆发的躁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眼镜蛇捕捉到他神情的变化,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他喜欢这种感觉,再凶的动物,关久了也知道哪个笼子更大,哪只手喂的肉更多。 “想清楚,是继续当一条拴着链子的斗犬,还是跟我走,去当一个能撕碎一切的人上人。”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黑暗里,留下一个充满自信的背影。 囚室的阴影中,云景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那丝刚刚浮现的“动摇”和“躁动”褪得干干净净,重新变回一片什么都照不出来的深潭。 第99章 除去后患 那人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哭喊出声,那声音,阮芷涵熟悉到骨子里。 “别打我!我告诉你们,我姐有钱!我姐有的是钱!你们放了我,她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是阮宇昂。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也变了,低低地骂了一句:“掌门!是那个畜牲!” 阮芷涵一瞬间感觉浑身冰冷。 周楚手腕一紧,刚要发作,一只发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扭头,撞进阮芷涵那双沉得吓人的眼睛里。 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嗓音压得又低又紧,刮得人耳膜生疼:“别动。我们现在是笼子里的货,谁先动,谁先死。” 周楚整个人都僵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被守卫一脚踢翻,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下巴的骨头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阮宇昂压根没瞧见角落里的姐姐,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去。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脏东西,冲着拎铁棍的守卫就嚎上了:“我姐是阮芷涵!她有吃不完的东西,宝贝多得数不清!你们去抢她的物资,一定能大富大贵!” 他这嗓子喊出来,整个铁笼子里的低语声都停了。 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一瞬间转变成渴望,甚至是贪婪,他们盯着阮宇昂,手上的力度果然轻了不少。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信我啊!” 这边的乱子,把屠夫张的注意力也扯了过来。 他刚因为云景深的事跟眼镜蛇那伙人闹得不痛快,正憋着火,听见有人喊叫,便拖着那根还往下滴血的铁棍,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 云景深一声不吭,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 “哦?”屠夫张在笼子前站定,用铁棍尖抬起阮宇昂的下巴,上下打量他,“你姐姐?在哪儿呢?” 阮芷涵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能察觉到,身边的云景深整个人的重心都沉了下去,那是种要扑出去咬断人喉咙的架势。 他脚下挪了小半步,高大的身形正好替她挡去了一部分来自笼子外的审视。 与其等到阮宇昂被关进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倒不如主动出击,把他打成一个为了存活不择手段的骗子。 就在这个当口,角落里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很轻的笑。 那笑声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有点发懵,看着阮芷涵从那片阴影里慢吞吞地站起来。 她掸了掸衣服上的土,看阮宇昂的眼神,跟看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可怜虫没什么两样。 她转头对着屠夫张,还稍微欠了欠身子:“这位大哥,这世道,为了活命,什么人没有。” 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平得听不出一丝起伏。 屠夫张的视线从阮宇昂身上挪开,刀子一样刮在阮芷涵脸上。 阮芷涵就那么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接着说:“在这里的,谁不是家里死绝了,自个儿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要真有那么个有本事的姐姐,还能落到这步田地,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 她说到这,朝屠夫张身后的云景深抬了抬下巴:“有能耐,学学那位先生,自己挣条活路出来。” 阮宇昂一看见阮芷涵,先是呆住,跟着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狂喜,他拼命挣扎着喊:“姐!是我!你快跟他们说啊!你救救我!” 阮芷涵眼里的温度又降了些,话里的同情味儿反倒更浓了,她冲屠夫张叹了口气:“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人已经不清醒了。我的家人,早就喂了外头的怪物。没准……他就是在路上听来的谁的的名字,就把她当成救命的稻草了。” 周楚的瞳孔蓦然瞪大,下意识就要开口,阿奇却连忙阻止他。 “掌门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不能慌!” 屠夫张那双浑浊的招子在阮芷涵脸上来来回回地刮了半天,像是在掂量她这话是真是假。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双太清醒也太冷的眼睛上,心里有了计较。 “大哥,他就是不想给您做活,我们承蒙您的关照才能活下来,有一口饭吃,他就是瞧不起咱们摆在这里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听他信口雌黄扰乱人心!” 说完,阮芷涵半跪在地,拱手拍马屁:“屠夫大哥,我愿意唯您马首是瞻,您给我们一口饱饭,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屠夫张本就头脑简单,依靠那手蛮力才勉强担任负责接应送来这里的幸存者的组长,真有后台的人,不是这个样子。 反倒是地上那个又哭又喊的废物,更像个失心疯。 “吵死了!” 屠夫张突然抬脚,卯足了劲儿一脚踹在阮宇昂的肚子上。 阮宇昂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发出一声堵在喉咙里的闷响。 “再他妈的胡说八道,老子头一个就剁了你!”屠夫张不耐烦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阮宇昂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趴在地上干呕。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全是怨和毒,死死地钉在阮芷涵身上。 他想不通,他就是想不通,他姐为什么不认他? 她害死了爸妈,有什么可装的? 阮芷涵却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冷笑一声后,她慢悠悠地转过身,坐回了原来的角落,把自己重新埋进阴影里,好像刚才那点风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知道,紧攥着的拳头里,指甲早就掐进了肉里,一阵阵的刺痛,混着血的温热,从掌心传过来。 她赌赢了。 可代价是,阮宇昂这个东西,从此就成了埋在他们身边的一泡烂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溅起来,弄脏所有人的脚。 那场闹剧收场后,铁笼里的气氛怪得很。 阮宇昂成了个瘟神,谁见谁躲。 之前还有几个可怜他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只剩下嫌弃。 每天分饭,他都被挤到最后一个,手里攥着那份又冷又硬的口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屠夫张跟眼镜蛇呛声过后,对云景深那股劲头更足了。 他“咣当”一声用钥匙捅开独立囚室的锁,铁门拉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73号,滚出来!”他冲里头吼,满脸横肉都在抖。 他拽着云景深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身边,逢人就拿大拇指戳着云景深的胸口,唾沫星子乱飞:“都他妈看清楚了,这是老子的货!谁敢动个指头试试!” 第98章 誓阻眼镜蛇抢食 经过眼镜蛇办公室时,门虚掩着,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眼镜蛇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后天晚上,码头那批‘新货’就要到了。这是老大的死命令,不允许出任何岔子。你管好你那头疯狗,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 “哼,”是屠夫张粗重的鼻音,“那批货里要是有比73号更强的,我把他送给你都行。要是没有,你以后就给我滚远点!” 阮芷涵拖地的手停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动作。“码头”,“新货”,这两个词在她脑子里炸开。 大批新人运抵,人多手杂,守卫的力量会被分散,那是他们带着人逃出去的最好时机,而且还能揪出背后老大的身份。 她垂着头,慢慢地拖着地走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深夜,阮芷涵以送饭为由,被一个守卫押着,来到了关押云景深的黑屋前。 “快点!”守卫不耐烦地催促。 她接过餐盘,从门上的小窗口递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一只手伸了出来,接住了盘子。 两人的手短暂地触碰到了一起。 阮芷涵的指尖,在他的手心,飞快地划了两下。 她的动作极轻,像是不小心的触碰,一沾即走。 黑暗中,那只手的主人,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确定云景深收到自己的信息,她才小心翼翼地离开,继续手头的工作。 将水桶拖到一处堆满废弃物的角落,她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一个铁柜和墙壁的夹缝里,塞着一本册子,封皮被油污浸透,黑乎乎的。 她没弯腰去捡,只是借着拖地的姿势,让指尖在册子上一搭。 脑子里瞬间涌入大量杂乱的信息。 “A类,直接售卖……” “B类,特殊素材,素质优异,可改造……” “C类,实验体……具备特殊能力……移交研究部……” 几个关键词跳出来,阮芷涵握着拖把杆的手指紧了紧。 特殊素材?实验体?她脑中闪过云景深和阿木的脸。 除了顾霆琛之外,还有人进行活体实验? 或者说,背后也有顾霆琛做推手,促进末世这种肮脏的交易来为他自己的人体实验奠基?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拖把,继续往前,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如今只有继续留下才能探查到更多的消息了。 另一头,单独囚室里。 云景深靠墙坐着,呼吸平稳,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一阵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囚室门外。 来人不是屠夫张。 “73号。”一个平滑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金属的冷感。 云景深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 “我看了你的报告,”眼镜蛇打量着云景深,脸上的贪婪愈发不加掩饰,语气里透着一股欣赏,“力量,速度,还有那惊人的自愈能力。每一项数据,都堪称完美。屠夫张那种蠢货,只懂得把你当成斗兽场里的畜生卖掉,真是……暴殄天物。”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 “你是个艺术品,懂吗?” 云景深依旧没反应。 眼镜蛇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跟着我干。我能给你想要的,自由,还有……” 他顿了顿,朝大监牢的方向偏了偏头:“你那些同伴的命。我都可以保证。” 云景深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黑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外。囚室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分。 那股子不加掩饰的杀气,让眼镜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现象,低声赞叹:“对,就是这个眼神。反抗的意志……这才是最珍贵的素材。桀骜不驯的野兽,一旦套上项圈,咬起人来才最狠。” 他满意地转身,皮鞋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你就能在这个末世活的像个人样。” 听着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云景深缓缓闭上眼睛,将那股戾气重新压了下去。 一个屠夫张,一个眼镜蛇,一个要卖他,一个要用他,这地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大铁笼里,气氛也不轻松。 周楚和阿奇像两尊护法,把苏念和阿木护在最角落。 阿木小扯着苏念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这附近死气沉沉,依我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不少人死去。” “嗯,”苏念闭着眼,轻声回应,“我们帮不上忙,只能期待掌门和云先生有动作了。” 话音刚落,苏念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笼子里的嘈杂声,守卫的脚步声,远处犯人的呻吟声……都被她过滤掉了。 她听到了楼上办公室里,屠夫张那中气十足的咆哮。 “他妈的眼镜蛇!想从老子嘴里抢食?门儿都没有!” “73号是老子的!谁也别想碰!” “告诉底下人,从今天起,我走到哪儿,就让73号跟到哪儿!我看谁还敢动歪心思!” 苏念睁开眼,语气平静地对众人说:“楼上在吵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她看向云景深那间囚室的方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屠夫张在发火,骂那个戴眼镜的。他说,云景深是他的东西。” 正说着,阮芷涵拖着步子回来了。 她没说话,径直坐回角落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 周楚和阿奇交换了一下眼色。 阮芷涵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嘴唇无声地动了起来。 “后天还会有我们这样的幸存者被带过来。” 信息简单,却字字惊心。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屠宰场那扇沉重的大铁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灯光照了进来。 还没到后天,就已经又来了几个面色惨白的幸存者,他们被守卫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一个个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像是田里被旱死的庄稼。 阮芷涵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群人,然后,她的身体僵住了。 人群的末尾,一个瘦弱的身影被守卫不耐烦地踹了一脚,直接摔趴在地上。 第97章 暴殄天物 场中,那只鬣狗的动作慢了下来,喘着粗气。 就是现在。 在鬣狗又一次扑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云景深的身影突然贴了上去。 他双手握紧钢筋,用尽全身的力气,自下而上,狠狠地捅进了鬣狗柔软的下颚。 钢筋从它的天灵盖穿了出来。 “嗷——” 鬣狗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再也不动了。 整个仓库里安静得可怕。 云景深拔出钢筋,随手扔在地上,然后走到场边,捡起那块屠夫张许诺的黑面包。 他没看平台上的任何人,径直走出了角斗场。 屠夫张看着他的背影,眼神灼热,像是看着一块会走路的金子。 云景深回到收容区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走到阮芷涵面前,把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面包递了过去。 阮芷涵接了过来,入手感觉有些沉。她掰开面包,里面居然夹着一块肉干。 她抬头看向云景深。 “你太扎眼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不扎眼,连面包皮都拿不到。”云景深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眼神却很清明。 “狼被血腥味引来,首先咬的,就是最肥的那只羊。” 云景深看着她,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你见过狼?” 阮芷涵没回答,只是把带肉干的那半块面包塞回他手里,“吃吧,‘肥羊’。你得有力气,才能对付得了狼。” 云景深在角斗场的名声,像是滴入滚油里的一点水,炸开了锅。 他不再是无名无姓的幸存者,而是屠夫张口中最值钱的“货”。 接下来的日子,屠夫张去哪都带着他。 不是去血淋淋的角斗场,而是屠宰场里那些更上层的交易区。 云景深不多话,脸上也瞧不出喜怒,就那么跟在屠夫张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那些买家看他的眼神,五花八门,有想把他吞下去的,有挑剔货物的,也有掂量他斤两的。 云景深把这些都当成背景,他的一双眼睛,只管记下地形、守卫的人数、火力点的分布。 屠夫张把他当成炫耀的资本,逢人就吹嘘。 “老王,看看我这件货,怎么样?整个集市里你再找不出第二个。”屠夫张拍着云景深的肩膀,像是拍一件珍贵的瓷器。 那个被称为老王的胖子眯着眼,绕着云景深走了一圈。“看着是挺结实,就是眼神太凶,不好管吧?” “不好管才有价值!”屠夫张唾沫横飞,“买条狗回去还得费心训呢,这可是头狼!能看家护院,也能撕碎你的仇家。” 云景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却在丈量着从这里到外围铁丝网的距离。 一百二十步,中间有两个固定哨,一个流动哨。 这桩生意最后没谈成,屠夫张骂骂咧咧地领着他往回走。 “一群不识货的蠢猪!” 刚拐进管理区,就看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男人坐在里头,正用一块白布慢悠悠地擦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男人戴着副金丝眼镜,白衬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瞧着斯斯文文,可那股子阴柔的气质,让人背上冒凉气。 屠夫张的脚步停了,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镜蛇,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被称为“眼镜蛇”的男人放下手术刀,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屠夫张,落在云景深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在看一具值得解剖的标本。“你的客人,临时改变主意了。是我劝的。” “你他妈……”屠夫张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别这么激动,屠夫。”眼镜蛇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云景深面前。 他个子不高,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我只是觉得,把他卖给那些只懂用蛮力的蠢货,太浪费了。”他的手指伸出来,想去碰云景深的胸膛。 云景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别碰他!”屠夫张一巴掌拍开眼镜蛇的手,脖子都红了,“他是我的东西!” “你的?”眼镜蛇笑了,声音很轻,“你只看到他能打,能卖个好价钱。而我,看到的是他为什么这么能打。他的身体构造,他的反应速度,他对痛苦的耐受力……这些数据,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你把他当成一件武器,我把他看作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我听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屠夫张把云景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我只告诉你,他是73号,是我的!你少打他的主意!” “屠夫,你的眼界,永远只在屠宰场这么大。”眼镜蛇扶了扶眼镜,“你守着一头狼,却只想着把它当狗卖。真是……暴殄天物。” 办公室里的空气绷得能拉出丝来。 云景深站在风暴的中央,他能感觉到,这两股势力之间的裂痕,正在因为他而不断扩大。 阮芷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机会来了。 下午放风,所有人被赶到院子里。 阮芷涵故意走在队伍的末尾,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经过一处废弃物堆积如山的角落时,她脚下一崴,人就朝着那堆垃圾扑了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找死!”守卫的骂声和靴子踹在她背上的声音同时响起。 阮芷涵疼得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力道滚进了垃圾堆深处。 混乱中,她的手飞快地动了一下,把一片捏在手里、用泥土伪装过的纸片塞进了一个生锈铁桶的缝隙里。那是一张微型传讯符。 她狼狈地爬起来,对着守卫不停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守卫不耐烦地又踹了她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没有人发现她的小动作。和外界重新搭上线,哪怕只是单向的,也足以让她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看到一丝曙光。 当晚,屠夫张和眼镜蛇的争吵声,响彻了整个管理区。 云景深被单独提了出来,关进一间独立的小黑屋。伙食标准提上去了,门口的看守也增加了一倍。 阮芷涵则因为“柔弱无害”,被派去打扫管理区的走廊。 她提着水桶,面无表情地拖着地,水渍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第96章 暗潮涌动 “这里的布局摸清了。但管事的有好几个,守卫的力量也比看到的要多。”她停顿了一下,“我探到至少三股不一样的势力,互相牵制着。” 云景深没有说话,在黑暗的掩护下,伸出手,将她放在膝盖上、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整个盖住。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度透过皮肤传了过来。 “白天那个屠夫张,”阮芷涵继续说,“只是其中最扎眼的一个,看着凶,其实最弱。” “另外两个呢?”云景深的声音也很低。 “一个在东边的二层小楼里,气息阴冷,像条毒蛇。还有一个……藏得很深,只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压迫感,找不到具体位置。” “不能动用苏念和阿木的能力,以免被发现。咱们只能等了。” “先动哪个?” “先动蛇。”阮芷涵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打蛇打七寸,动静闹大了,那个藏起来的,自然会露头。” 天还没亮透,一声尖叫就撕开了收容区的寂静。 紧跟着是恶犬的咆哮,还有骨头被咬碎的咯吱声。 “都他妈给老子滚起来!” 守卫用钢筋砸着铁笼的栏杆,刺耳的撞击声把所有人都从浅眠中惊醒。 屠夫张叉着腰站在铁丝网前,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看清楚了,这就是想从老子地盘上溜走的下场!” 铁丝网外面,一个人形的东西挂在那儿,几条壮得跟牛犊子一样的变异犬正围着它撕咬。 那人昨晚撬了通风口,结果没跑出五十米。 血腥味顺着晨风飘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大部分人都低着头,脸上是一种看腻了的麻木。 屠夫张欣赏够了这幅景象,不耐烦地挥挥手,守卫们便开始粗暴地把人群往回赶。 混乱中,有人被推了一把,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她的手臂正巧压在一片碎玻璃上,一道口子从手腕划到手肘,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哇——!” 女孩的母亲抱着她,用自己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袖去捂,可那血根本止不住,很快就浸透了布料, 女人抱着越来越没声息的女儿,哭得浑身发抖,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周围的人避之不及,没人多看她们一眼。 阮芷涵被人流推着,身体歪了一下,正好挤到那对母女身边。 她伸出手,像是要去扶那个母亲的肩膀,指尖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飞快地掠过小女孩血肉模糊的手臂。 一股细微的暖意渡了过去。 女人正哭着,怀里女儿的哭声停了。 她低头一看,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竟然不流了。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猛地抬头,正好撞进阮芷涵的视线里。 阮芷涵的眼神很平静,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便顺着人流走开了。 那女人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把女儿的头按在自己胸口,用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见女儿的伤口,也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眼里的光。 上午,屠夫张又晃了过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牲口。 “你。”他手里的钢筋指向一个高个子。 “还有你。”又一个。 最后,钢筋的尖头停在了云景深面前,“你,出来。” 阮芷涵抓着云景深胳膊的手指收紧了。她抬起脸,瑟缩着肩膀,把半张脸藏在云景深的臂弯后,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云景深垂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她抓着自己的手背,然后就跟着守卫走了出去。 他们被带进一个巨大的货运仓库。 仓库中央用铁栅栏围出了一个圈,像个斗兽场。 场子中间,一条粗铁链拴着一只变异鬣狗。 那畜生饿疯了,红着眼睛,嘴角的涎水拖到了地上,正焦躁地刨着地。 二楼的平台上,屠夫张陪着几个穿戴整齐的男人坐着,正指着下方说着什么。 “看到没?”屠夫张指着那只鬣狗,冲云景深他们喊,“弄死它,那块面包就是你们的。活下来,才有得吃。” 他脚边放着一块黑面包,看样子还挺新鲜。 一同被带来的几个男人脸色发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谁先来?”一个买家懒洋洋地问。 屠夫张嘿嘿一笑:“不急,让他们自己选。总有不怕死的,或者饿昏头的。” 一个男人受不了这种压迫,吼叫着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进去,结果不到十秒钟,就被鬣狗扑倒在地,喉咙被咬穿了。 剩下的几个人更是吓得往后退。 “废物。”屠夫张啐了一口。他的目光落在云景深身上,“你,去。” 云景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看那只正在咀嚼的鬣狗,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半米长的螺纹钢筋,掂了掂分量。 “哟,这个有点意思。”平台上的一个买家来了兴致,“看着不像个软脚虾。” “我挑的人,能有错?”屠夫张得意地笑起来。 云景深走进场子。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只是绕着圈子,跟那只鬣狗保持着距离。 鬣狗刚饱餐一顿,攻击性没那么强,但也容不得猎物在自己面前晃悠。 它低吼一声,猛地扑了过去。 平台上的买家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鬣狗的爪子要搭上云景深肩膀的时候,他动了。 身体往左边一矮,堪堪躲过,手里的钢筋顺势在鬣狗的侧腹划了一下。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漂亮!”一个买家忍不住喊出声。 鬣狗吃痛,变得更加狂暴,转身又是一扑。云景深不退反进,借着旁边一个废弃的水泥墩子当掩护,再次避开正面攻击。 接下来的几分钟,整个仓库里只有鬣狗愤怒的咆哮和钢筋击中水泥墩的闷响。 云景深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猎人,利用场地里的一切,消耗着野兽的体力。 他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危险。 “这张脸,这身手……张老板,你从哪儿淘来这么个极品?”一个买家已经坐直了身体,眼睛放光。 “运气,纯粹是运气。”屠夫张嘴上谦虚,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云景深这样的极品,这么久以来他才遇到第一个! 第95章 笼中求生 笼子里其他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麻木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看戏的兴致。 魁梧男人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看看云景深的身高,又看看自己刚才推人的手,最后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算你狠。” 说完,便悻悻地挪到另一边去了。 这一出之后,四人周围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小片地方,再没人不长眼地凑上来。 一片寂静中,阿木的小手轻轻拽了拽阮芷涵的衣角。 阮芷涵低下头,阿木依旧把脸埋在兜帽里,只是抬起一只手,用手指极其隐蔽地朝两个方向点了点。 第一个方向,是铁笼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排水口,上面盖着铁栅栏。 第二个方向,是铁笼外一个正在巡逻的守卫。 阮芷涵的目光在排水口和那个守卫之间转了一圈,然后对阿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 她没问,但心里已经记下了这两个点。这孩子能看到的东西,是他们所有人的另一双眼睛。 收容区里的空气又粘又厚,混着一股铁锈和腐烂物发酵后的甜腥气,吸进肺里,喉咙都发腻。 阮芷涵和云景深挑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地上没有积着黑水。 周楚靠着一根冰凉的钢筋,阿奇则缩在更深的阴影里,两人一左一右,看似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任何一个靠近的活物。 这里的人,眼神都是空的。 偶尔有目光飘过来,落在他们四个新人身上,也只是停留一瞬,便又垂了下去,像看几块被扔进来的石头,激不起半点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铁桶碰撞的哐当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饭来了。 整个笼子里死气沉沉的人群,像是被通了电,猛地骚动起来。 两个守卫提着大铁桶,面无表情地走到笼边,打开一个小门,将里头散发着酸馊味的糊状物倒进一条水泥砌成的长槽。 那东西黏糊糊的,颜色灰败,看不出是什么做的,只能瞧见一些没煮烂的植物根茎。 人群扑了上去。 他们手脚并用,挤成一团,有人直接用手抓,有人用破碗舀,还有人干脆把脸埋进食槽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叫骂声和推搡的动作混杂在一起,为了多一口吃的,什么体面都不要了。 阮芷涵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胃里一阵翻搅。 她不用细看也闻得出来,那食物里掺了让人精神萎靡的药物。 他们四人一动不动,在这片混乱中,扎眼得很。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注意到了他们。 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劈到嘴角的刀疤,让整张脸看着都拧巴着一股戾气。 他手里拎着根螺纹钢筋,上头还沾着发黑的血渍。 这里的人都叫他“屠夫张”。 “怎么着,新来的,”屠夫张用钢筋“当当”地敲着铁栏杆,“这儿的饭,不合胃口?” 他的视线落在云景深身上,像在打量一头不听话的牲口。 云景深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平静地看着对方。 这种无视的态度,比破口大骂更能点燃屠夫张的火气。 “老子跟你说话呢!”他握着钢筋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正要开锁进来,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拉住了云景深的衣袖。 阮芷涵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怯意,声音放得很轻:“大哥,我们……我们刚到,太累了,实在吃不下。” 她这副样子,倒让屠夫张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一些。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目光从云景深身上转到了阮芷涵脸上。 他伸手穿过栏杆,一把捏住阮芷涵的下巴,带着铁锈味的手指在她脸上搓了搓,像是在掂量货物的成色:“皮子挺嫩,是个好货。” 云景深的下颌线瞬间绷紧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骨节分明。 阮芷涵捏着他衣袖的手指用了用力,那点力道像是一根缰绳,把他即将爆发的情绪勒了回来。 他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所有神色。 就在这时,收容区尽头的大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穿着干净夹克、脚踩皮靴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些人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屠夫张见了他们,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上去。 “几位老板,里边请。这批货新鲜,刚到不久。” 买家来了。 那几个人走到笼子前,用挑剔的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像在菜市场挑拣萝卜白菜。 其中一个男人指了指人群里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个劲儿地摇头,想往人堆后头躲。 “不听话?”屠夫张脸色一沉,摸出钥匙开了锁,大步走进去,一脚踹在少年腿弯上,把他踹得跪倒在地。 少年还想挣扎,屠夫张举起钢筋,对着他的小腿就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少年的惨叫撕心裂肺。 一个中年女人哭喊着扑上来,应该是他母亲,被另一个守卫一记手刀砍在后颈,闷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少年被人拖着腿,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很快消失在门外。 笼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再没人敢出声,连那个被打晕的母亲身边都空出了一小片地方。 阮芷涵闭了闭眼,一缕极细微的意识从她身上散开,像一根无形的蛛丝,小心翼翼地向外探索,勾勒出附近几栋建筑的轮廓和里面的人员分布。 她探查到的结果,让她的心往下一沉。 这地方明面上的守卫,只是摆设。 在那些建筑里头,藏着更多、更强的气息,彼此交错,互不干涉。 交易结束,买家走了。 屠夫张的目光又落回他们这个角落,在云景深高大的身板和阿奇那个兜帽上多停留了几秒,眼神里全是算计。 夜色深了。 白天的血腥味被晚上的寒气冲淡了些,黑暗里,只剩下一些被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阮芷涵靠在云景深肩上,用气声说话,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 第94章 自投罗网 那辆破旧的皮卡车歪在路边,引擎盖冒着最后的几缕青烟,彻底没了动静。 云景深扯断了那根点火线,看也不看就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好了,从这里开始,我们什么都不是。”阮芷涵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风吹散,“把你们那身架子给我收起来。你们现在就是个饿了三天,见了尸体都想上去啃两口的饿死鬼,听懂了?” 周楚下意识挺直的腰杆塌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捡来的破烂夹克,努力让自己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下去,学着记忆中那些难民的样子,透出一种茫然和畏缩。 阿奇拉了拉兜帽,把整张脸都藏得更深了些,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轮廓。 阮芷涵没再说话,转向云景深。 她伸出手,用一种带着微弱颤抖的力道抓住了他的胳膊。 云景深的身形有片刻的僵硬,但他很快适应了。 他没出声,只是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沙。 他们开始朝着地平线上那个狰狞的黑影蹒跚前行。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阮芷涵刻意将步子迈得凌乱,好几次都像是要摔倒,全靠云景深稳稳地扶住。 “你这依赖演得有点过了。”云景深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压得极低。 “不多不少,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该有的样子。”她的回答同样轻,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倒是你,得收敛点。你那眼神,不像个走投无路的人。” 云景深没再作声。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两辆改装过的摩托车卷着黄尘,一个急刹甩尾,蛮横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轮胎在地上划出焦黑的痕迹,激起的沙土劈头盖脸地打在四人身上。 车上跳下来两个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背心,露出纹着蛇形图案的粗壮胳膊。 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一把开了刃的消防斧,斧刃上凝固着暗红色的血块。 他用一种打量牲口般的眼神,懒散地从头到脚扫视着四人。 “哪儿来的?”另一个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 周楚按照剧本,身体抖了一下,声音带着沙哑:“大哥,我们是从东城逃出来的……队伍被冲散了,就剩我们几个,想、想找个活路……” 他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敢与对方对视。 拿消防斧的男人嗤笑一声,用斧头钝的一面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周楚的肩膀:“活路?这年头,活路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他的视线在阮芷涵和云景深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估算他们的斤两。 两个年轻女人,三个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这女的还行。”他伸出斧柄,想去挑阮芷涵的下巴。 他的手腕还没抬起来,云景深已经往前站了半步,正好挡在了斧柄和他想触碰的目标之间。 他的动作不大,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拿斧头的男人动作一顿,眼睛眯了起来,盯着云景深:“怎么,护食?” 云景深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他,眼神平静,却让人背后发凉。 “行了,别惹事。”另一个侦查员不耐烦地摆摆手,“带回去再说。跟我们走,到了地方,只要听话,就有你们一口饭吃。” 四人被驱赶着跟在摩托车后面。 周楚背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被其中一个男人粗暴地扯了下来。 男人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水。 他嫌恶地“呸”了一口,一脚将饼干踩得粉碎,只把那半瓶水挂在了自己的摩托车上。 “穷鬼。” 当他们最终踏入屠宰场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瞬间包裹了他们。 浓重的血腥气,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排泄物和腐烂组织发酵的酸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周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当场吐出来。 屠宰场的内部,并非一片混乱。 相反,这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秩序。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手持武器的守卫,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 四人被带到一处由原本的分割车间改造的巨大铁笼前。隔着粗大的钢筋,能看到里面已经关了上百人。 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像被抽走了魂魄,蜷缩在各个角落,眼神黯淡无光,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死气。 一个守卫走过来,用钥匙打开了铁笼的大锁。 他粗鲁地推了周楚一把,喝道:“进去!老实点!”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闭,落锁的声音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一瞬间,铁笼里所有麻木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落在这四个新来的人身上。 那些目光复杂,有审视,有嫉妒,有漠然,甚至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悯。 阮芷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里积聚的绝望和怨气已经浓厚到形成了实质,像冰冷粘稠的沼泽,不断侵蚀着她的神识,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云景深往前站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她完全护在自己的影子里,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那些充满恶意的窥探。 他的手自然垂在身侧,看似放松,但那是一个随时可以发力,拧断任何一个靠近者脖颈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女人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 她贴在阮芷涵身边,嘴唇几乎不动,用气声飞快地说道:“别动歪心思……也别想跑。进来了,就认命。” 话音刚落,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了人群深处,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女人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径直朝他们走来,眼神不善地盯着云景深。 “新来的,滚开点,这块地方是老子的。”男人声音粗嘎,说着就伸手去推云景深的肩膀。 云景深没动,肩膀像是长在了地上。 那男人使了不小的力气,却反倒让自己踉跄了一下。他脸上挂不住,怒气上涌:“你他妈……” 云景深缓缓转过头,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那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平得像一面冰湖,可湖底下藏着什么,没人想知道。 第93章 全员伪装变难民 那本《货物拍卖手册》摊在地上,像一个咧开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上面的每一个编号,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周楚的拳头捏得生紧,青筋从手背一直暴突到小臂。 他脑子里全是自己那些兄弟惨死的模样,全是他们被更强的队伍像撵狗一样赶出庇护所的画面。 那种滋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竟然能被人写进册子,变成一桩生意。 “他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又燥又疼。 阿奇的骷髅面具下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颌骨无意识的摩擦。 那两个空洞的眼眶里,幽蓝色的魂火烧得旺盛,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棱。 云景深弯下腰,伸手将那本册子合上,盖住了那扑面而来的罪恶。 他抬起眼,看向阮芷涵,什么都没问,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在等她的决定。 阮芷涵吐出一口浊气,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强压下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冷静,只是那双眼睛里,沉淀着某种不容动摇的东西。 “这个地方,非去不可。”她声音平稳,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不单是为了刀疤脸那伙人,更是为了那些被当成‘货物’,还关在里头的人。” “掌门!”周楚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往前踏了一步,嗓音嘶哑,“我先去!我身上的毒……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把那帮看门的杂碎全放倒!” “不行。”云景深的声音像泼下来的一盆冷水,“刀疤那种货色,在‘黑蛇’组织里顶多算个看大门的。能撑起这么大一个交易市场的,里头是什么龙潭虎穴,你想过没有?你一个人闯,惊动了他们,那些被关着的人怎么办?他们会第一个死。” 阮芷涵没出声,算是默认了云景深的判断。 她从防水袋里抽出那张地图,在地上“哗啦”一下铺开,指尖点在了那个被红圈标注的屠宰场上。 “他说得对。你看这里,”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屠宰场在郊外,四周一马平川,就一条路能进出。高墙,铁网,还有瞭望塔。硬闯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她抬起头,视线从周楚和阿奇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云景深身上。 “想进去,只有一个法子。” “我们自己走进去。” 周楚和阿奇都懵了。周楚脸上那股子悍勇的劲头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掌门,您的意思是……咱们装成逃难的?去给他们当‘货物’?” 这话背后的分量太重,等于主动拔掉自己的利爪和尖牙,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屠夫的砧板上。 这哪是冒险,这简直是送死。 “我知道这很疯。”阮芷涵的语气没有半分迟疑,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但这是唯一能钻进他们心脏,把所有人都救出来的办法。只有我们自己成了‘货物’,才能摸清他们关人的地方,才能在他们最想不到的时候,从内部把这个毒瘤挖出来。” 她直视着云景深:“得演一场戏。” 云景深看着她,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周密的计划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明白了她的盘算,也明白了自己在这场戏里该站的位置。 他会是那只披着羊皮的狼,也是那把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鞘的刀。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包含了全部的承诺。 事情定了下来,四个人再没多话,立刻分头行动。 他们脱下身上的作战服,开始在超市货架间翻找那些被主人遗弃的,又脏又破的衣服。 阮芷涵找了件满是油污的灰色T恤,又随手在下摆撕了几个大口子。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地上的灰尘,看都没看就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抹,跟着又伸出两只手,把一头长发胡乱揉成了鸟窝。 周楚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前后不过一分钟,那个清冷干练的玄门掌门就彻底没了影,眼前只剩下一个满脸惊惶、狼狈不堪的年轻女人。 阮芷涵没理会他的眼神,自顾自地把队伍里绝大部分武器和补给都收进乾坤袋,只留下几把最不起眼的匕首,和几块压缩饼干、半瓶水,塞进一个破旧的帆布背包里。 这副家当,才像一个真正的逃亡者。 最后,她摸出四张黄符,笔走龙蛇,给每个人画了一道敛息符。 这符咒不是把气息完全藏起来,而是巧妙地将他们各自的气场搅乱、削弱,伪装成长期营养不良、精神高度紧张的普通人,又虚又弱,还带着点绝望的麻木。 出发前,阮芷涵独自走到超市的一个角落,指尖燃起一道微光,一道讯息无声地传了出去。 她只简单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地和大概计划,并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下令:超过预定时间若无消息传回,那边也绝不能派人过来。 一切安排妥当,四人钻进一辆勉强还能发动的破皮卡。 发动机“咳咳”地挣扎了几声,总算喷出一股黑烟,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车子开得越远,空气里的味道就越不对劲。 属于变异体的腥臭味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稠、更叫人反胃的,混杂着腐肉、消毒水和干涸血迹的怪味。 “我操,”周楚一边开车一边骂骂咧咧,“这他妈什么味儿,比十个化粪池炸了还冲!” 没人接他的话。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散落的衣物,有些上面还带着被撕扯的痕迹和暗沉的斑点,在昏黄的暮色下,像一个个无声的控诉。 当那座废弃屠宰场锈迹斑斑的巨大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车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基地。 高墙上拉着一圈又一圈的带刺铁丝网,巨大的烟囱像一根戳向天空的枯骨。 整个建筑群趴伏在荒野上,像一头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钢铁巨兽,沉默着,等待下一批祭品。 第92章 货物实为活人 “他刚才提到了黑蛇?”他开口,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阮芷涵盯着地上的刀疤脸:“应该也是什么幸存者组织,只是听名字并不像什么良善之辈。” “他不像是在撒谎。”云景深说。 “是真是假,总会遇到的。”阮芷涵收回目光,“就是不知道,是他们先找到我们,还是我们先找到他们。” 超市里静得出奇,只有灰尘在昏暗的光线里浮动。 门外变异人撞击卷帘门的闷响和嘶吼,成了这片死寂唯一的背景音。 周楚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掌还在发颤。 那不是后怕,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点兴奋的战栗。 凭空催生出剧毒,将活人化作腐尸的力量,似乎还在指尖残留着触感。 他杀过变异体,也为了活命跟人动过刀子,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一块湿润的布巾递到他眼前,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气。 周楚抬起头,看见了阮芷涵的脸。 “擦干净。”她的声音很平静,“东西本身,分不出好坏,全看握着它的人怎么用。你今天证明了自己,不用抵触它。往后,需要你保护的人和地方,还多着呢。”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空气,又说:“不过,你对磷化氢的控制还有些不足,浓度太高,超市里也留有残余,这毕竟是剧毒。下次记得收着点,要用多少,就生出多少,这才叫本事。” 这几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有用。 周楚接过那块布巾,上面浸透的灵泉水带着凉意,仿佛能洗掉心里的那点躁动和不安。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眶有点发酸。 云景深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拎起刀疤脸的一条腿,跟拖一条破麻袋似的,从二楼的破洞丢了下去。 楼下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那些东西更加兴奋的尖啸。 他用同样的方法,把另外两具尸体也清理了出去。这些麻烦的源头,转眼就成了拖延时间的诱饵。 “这血腥味……太呛了。”周楚看着楼下越聚越多的黑影,有些发愁,“再泼醋,恐怕也盖不住。” “没事。”阮芷涵安抚了一句,她转向阿奇,“你进去看看苏念和阿木,别让他们出来,留意一下他们俩的状况。” 阿奇那身甲壳无声地动了一下,转身融进了走廊的黑暗里。 阮芷涵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符纸,一张明黄,一张月白。 她指尖一错,两张符纸便在她手中化为灰烬。 两股肉眼看不见的气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一道清冽,一道温润。 那股浓得呛人的血腥气,混杂着尸臭和磷化氢的刺鼻味道,被这气流一卷,就这么凭空淡去,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空气里只剩下一股符纸燃尽后,类似干净草木灰的味道。 走廊深处,原本觉得有些胸口发闷的苏念和阿木,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阿奇很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对着阮芷涵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云景深带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墨绿色军用铁盒从窗口折返。 盒子的边角已经磨花了,上面带着一个看起来复杂的密码转盘。 他拔出匕首,试图撬开锁扣,刀尖在上面划出一串火星,铁盒纹丝不动。 阮芷涵走过去,接过了那个铁盒。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转盘上滑过,闭上眼,像是在感受什么。 几秒后,她睁开眼,笑了笑:“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里头的结构挺简单的。” 她也没找工具,就那么蹲下身,从地上的杂物里捡起一根被压弯的细铁丝,用手指将一头捋直,插进了锁孔里。 周楚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半张着,喃喃自语:“不是吧……掌门,你怎么什么都会?” 阮芷涵的手指在外面轻轻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那把密码锁,应声弹开了。 周楚彻底折服,他觉得这位掌门,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次会做出什么让人惊叹的行为。 盒子开了。 里面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武器弹药。 只有一本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牛皮本子,和一张装在防水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 云景深伸手拿起了地图,阮芷涵则取出了那本日记。 日记本的封皮很旧,边角都磨损卷翘了,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和干涸的血腥气。 她翻开第一页,一行暗红色的大字,像是用血写上去的,直直地撞进她的眼睛。 《“货物”拍卖手册》 “货物?” 云景深听见这两个字,也凑了过来。 当他看清楚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时,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在如今这个世道,“货物”这两个字能指代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阮芷涵没出声,手指飞快地翻着书页。 她的脸色随着纸页的翻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最后冷得像块冰。 这本日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笔调,流水账一样记录着刀疤脸这伙人,怎么像捕猎一样,在各个小幸存者点、废弃的建筑里,抓捕活人。 日记里不记名字,只有冰冷的编号、性别、年龄和身体评估,后面还缀着一行“商品特性”的备注。 “七十三号,女,二十二,健康。原职业舞者,柔韧性好,品相上乘。建议划入‘精品区’。” “八十一号,男,三十五,体格不错,有反抗行为。左腿已处理,适合‘矿区’的买家。” 每一条记录的最后,都标注了一个相同的交货地点——屠夫集市。 云景深的手攥成了拳头,一股子杀气压都压不住。 周楚和阿奇也围了过来,看清本子上的字迹后,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相信的愤怒。 “啪!” 阮芷涵猛地合上了日记本,脆响声在空旷的超市里格外刺耳。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又冷又平。 “地图。” 云景深把地图递给她。 阮芷涵将地图在地上完全展开,她的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扫过,最后,在一个被红色圆圈特意标注出来的区域停下了。 那地方,是一家大型的废弃屠宰场。 “屠夫集市……”她低声念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管那儿叫屠夫集市,没想到,末世发生才短短一段时间,他们竟然就已经屠杀交易了这么多普通人!” 第91章 惹了黑蛇 苏念的身影出现在阮芷涵身后,声音压得很低:“芷涵,外面的变异人越来越多,血腥味把周围的都引过来了。” 阮芷涵的视线落在下方那个还在挣扎的刀疤脸身上,她笑了笑,那笑意没到眼睛里。 她对着云景深和阿奇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 “别急,”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戏,这才开场呢。” 刀疤脸那两个手下,一个下巴被卸,固然死亡,但由于肌肉仍未完全失活,瘫在地上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超市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门外那些东西的嘶吼声,一声比一声更近。 阮芷涵走下楼梯,她走到那扇厚重的卷帘门前,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是血肉被撕开的声音,是变异体啃食时发出的黏腻声响,还混杂着刀疤脸力竭的喘息和咒骂。 “黄毛,你们怎么样?我听到你们打斗的声音了!”刀疤脸用那只没事的右手抡着砍刀,勉强劈开一个扑上来的东西,冲着门里声嘶力竭地喊,“黄毛!给老子回个话!” 门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股寒气从刀疤脸的脚底板升起,比被这些怪物围住还要冷。 他懂了,刚才一阵打斗之后,自己的几名好兄弟恐怕已经全部死在了里面! 果然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刀疤大哥,不要喊了,周围的变异人全部都被你的声音引过来了,”阮芷涵的声音隔着门板悠悠传来,带着几分调侃,“你的兄弟实在是不经打,脆弱到随便一碰就断了下巴,我也没办法救他们,不过我这个人很好心,好心提醒你一声,不要太感谢我。” 刀疤脸的眼睛红得要滴出血,肺都要气炸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对的,肩膀断口的伤口疼得钻心,血流多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靠着墙,看着周围越来越多、不知疲倦的怪物,心里那点火苗,快被绝望的冰水浇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扫过超市的外墙,停住了。 那是通向二楼的消防梯,虽然锈得不成样子,但看着还算结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狞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砍刀插进一个怪物的脑袋里,把它死死钉在墙上,借着这个空当,转身就朝墙角的梯子冲了过去。 二楼的苏念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脸色变了变:“他要从消防梯上来!” “让他上。”阮芷涵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转身走回到楼梯口的位置。 刀疤脸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他只用一只胳膊攀着晃晃悠悠的梯子,每往上爬一节,肩膀的伤口就喷出一股血,他却跟感觉不到疼一样,眼睛里只剩下要把里面的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当他那颗沾满血和泥的脑袋从二楼破掉的窗口探进来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他面前闪过。 是阿奇! 他像个鬼魂一样出现在刀疤脸的侧面,手里那把短刀悄无声息地划过。 “啊——!” 脸上又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剧痛让刀疤脸发出一声不像人腔的咆哮。 他身体的肌肉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膨胀起来,衣服的缝线“噼啪”作响。 他一把扯断了旁边货架的一根金属杆,当成长矛,对着站在楼梯口后方的阮芷涵,用尽全身的力气扔了过去! “掌门!”周楚喊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要往前冲,替她挡下。 “不用。”阮芷涵的声音很稳,她没退,反而往前站了一步,视线落在周楚身上,“周楚,该你了。我教你的东西,用出来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阮芷涵正要用符咒融化金属杆,云景深眼疾手快,一脚踢飞金属杆。 阮芷涵微微一怔,又恍然般微笑。 “我会保护你的。”变异人的嘶吼声中,隐隐传来云景深这句低语。 周楚整个人僵住了。 阮芷涵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这眼神像是一把火,把他心里头的害怕都烧了个干净。 他猛地吸了口气,脑子里全是阮芷涵教他的法门。 他对着已经翻进二楼、正朝这边冲来的刀疤脸,张开了手掌。 没有声音,也没有风。 几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气流,从刀疤脸周围冒了出来,像活物一样,钻进了他的鼻孔和嘴里。 “搞什么鬼东西!”刀疤脸还在吼,手里的砍刀高高扬起。 可他一句话还没骂完,肺里就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痛,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乱扎。 紧接着,天旋地转,他想呼吸,却发现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一般,一瞬间脸色发青,猛地跌倒在地。 “毒……”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不远处的年轻人。 他想把刀劈过去,可全身的力气正飞快地消失。 他那高大的身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他死死地盯着阮芷涵,用尽最后一点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原来你们是……异能者,惹了黑蛇……你们都得死……” 话没说完,他身体猛地一抽,就再也不动了。 超市里,一下子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和门外那些怪物不知疲倦的撞门声。 周楚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好像还残留着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又看了看地上扭曲的尸体,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力量杀人。 片刻的恍惚之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了上来。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不是那个只会带着兄弟们东躲西藏的人了。 他有保护别人力量了。 周楚走到阮芷涵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下,把头埋得很低,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激动:“掌门,我……我做到了!多谢掌门不吝赐教,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阮芷涵微笑着扶他起来,只是默认了这份忠诚。 云景深走了过来,视线从地上的尸体移开,落在那扇被堵住的门上,最后看向阮芷涵。 第90章 超市成修罗场 黄毛喉咙里那句不成调的问话还没散干净,楼梯口那道人影就凭空不见了。 下一个瞬间,云景深已经站在了刀疤脸的身后。 一只手,五根指头像铁钳,死死扣住刀疤脸的后衣领。 刀疤脸一百多斤的块头,在他手里轻得像个空麻袋。 连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被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提了起来,以一种扔垃圾的姿态,从他自己费力扒开的那个门洞里,原路奉还。 “大哥!” 黄毛的尖叫被一声刺耳的巨响盖了过去。 “哐当——!” 阿奇那身骨白色的铠甲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门口,单手按着卷帘门,沉重的铁门在他手下毫无重量,轰然砸落。 紧跟着,两个巨大的货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呼啸着横撞过来,死死抵住门板,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超市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门外,却是另一个世界。 变异体兴奋的嘶吼,利爪撕开皮肉的钝响,还有刀疤脸手下那几名手下临的哀嚎,混成一团,隔着铁门,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哥!你们竟敢这么对我们大哥!”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们!”一个瘦高个男人反应过来,眼睛红得要滴血,脸上不是怕,是被人当猴耍的暴怒。 他抡起手里的消防斧,不管不顾地就朝二楼的阮芷涵冲。 可他才迈出两步,门外就响起一声怪异的惨叫,那声音短促尖利,像是被猛地掐断了脖子,紧接着就是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这声音像一桶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冲昏的头脑清醒了,手脚却也跟着凉了。 “不想死就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宰了这帮杂种!”门外传来刀疤脸歇斯底里的咆哮,听起来中气还挺足。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黄毛疯了一样用拳头砸着卷帘门,铁皮门发出“砰砰”的闷响,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焦躁。 “他?”二楼传来阮芷涵的声音,凉丝丝的,没什么起伏,“现在可没空搭理你,我的人刚看过了,外面的变异人数量不少于一百,你大哥现在自身难保。” 黄毛和剩下的那个壮汉动作一顿,猛地抬头,两双怨毒的眼睛死死锁在二楼那个女人的身上。 “你最好盼着他命硬点,”阮芷涵倚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不然,等会儿你们想下去给他收尸,恐怕都凑不齐一整块的。” 二楼,周楚的脸色微微发白。 他看着楼下那三个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男人,又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阮芷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见过杀人,可没见过这种玩法。 这不是杀人,这是审判,用怪物当刽子手。 阿奇站在另一边,骷髅面具下的黑洞看不出情绪,但那身铠甲上散发出的寒气,好像更重了。 云景深走上楼梯,一言不发地站到阮芷涵旁边。 他目光扫过楼下的惨状,又看向阮芷涵,眼神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无声的契合。 他懂她,她也懂他,这种事,不需要解释。 阮芷涵的视线转向周楚和阿奇。 “记着,”她的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在这世道,心软是病,得治。对想弄死我们的人发善心,就是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我们没那么多命,可以一步一步试着走错。” 周楚看着阮芷涵,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阿奇那覆着铠甲的身躯也极轻微地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楼下,最后的理智被绝望吞噬。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起死!”黄毛吼得声嘶力竭,和那个壮汉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着楼梯口的云景深和阿奇扑了过去。 壮汉的目标是阿奇,他觉得那身骨头架子华而不实。 他挥舞着一根撬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老子先把你这身骨头拆了!” 撬棍带着风声砸向阿奇的脑袋。 阿奇没躲,只是抬起左臂。 “铛!” 金属撞上蛛丝铠甲,意外地发出清脆的爆鸣。 壮汉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撬棍上传来,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撬棍脱手飞出。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阿奇的右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超市里,格外刺耳。 壮汉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臂,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被阿奇随手一甩,像个破沙袋一样撞在货架上,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堆罐头。 另一边,黄毛已经冲到了云景深面前。 云景深甚至没看他手里那把乱晃的匕首,只是在黄毛近身的一刹那,身体微微一侧,让过刀锋,同时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黄毛的后颈。 黄毛的吼声卡在喉咙里,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就软了下去。 云景深蹲下身,抓住那个不久前还用污言秽语侮辱过阮芷涵的男人的下巴,手指发力,轻轻一错。 “咔哒。” 一声细微的脱臼声。黄毛的下颌被卸了下来,嘴巴大张着,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就是你们乱嚼她舌根的代价。” 做完这一切,云景深站起身,抬眼看向二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杀意。 超市外的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 一股浓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从卷帘门的缝隙底下,慢慢渗了进来,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拖出一条暗红的,蜿蜒的痕迹。 刀疤脸还活着。 他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身边,倒着几个手下的尸体,还有一地变异体的残肢断臂。 他的左臂没了,从肩膀处齐根而断,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他自己硬生生用刀砍断的。 他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 他抬起头,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穿过昏暗,穿过十几米的距离,死死地钉在二楼那个女人的轮廓上。 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烧起来,要把她整个人都烧成灰。 “等着……”他喉咙里挤出几个破风箱一样的字眼,“我一定……会上去……” “把你们一个一个撕碎!” 第89章 地位交互 双方刚达成这脆弱的口头协议,阮芷涵正准备说些什么,刀疤脸却抢着开了口。 他脸上那道疤随着他挤出的笑容拧在一起,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妹子,先别忙,”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话头却不自觉地偏向一旁毫无存在感,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云景深,“你看,我们哥几个刚从尸潮里头钻出来,身上有伤不说,力气也用光了。现在出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总得让我们喘口气,回回血吧?” 他说着,下巴朝着旁边翻倒的货架点了点,上面还挂着几包漏气的薯片和几罐看不清牌子的罐头。“就用货架上这些吃的,随便对付一口,这总行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大伙儿开路,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阮芷涵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变,那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刀疤,她点点头,应得格外爽快:“刀疤大哥考虑得周到,当然可以,安全最重要。几位只管用,不用客气。” 她说完,转身对着云景深交代:“你在这儿看着点,他们是客,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招待不周。”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着刀疤脸补充道:“对了,门口那些醋布,你们可以再多扔几块,那味儿能把人的气味盖住。再搬两个货架把门缝堵死,能安全不少。” 这番话说得体贴又周全,刀疤心里那点戒备彻底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轻蔑。 一个女人,身边跟了几个能打的又怎么样?脑子不行,还不是白搭。 他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嘴里连声道谢,看着阮芷涵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楼梯拐角,苏念和阿木正扒着栏杆往下看。见阮芷涵上来,苏念赶紧迎上去,压着嗓子问:“掌门,跟他们谈妥了?这些人看着不像好人。” 阮芷涵抬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她脸上的和气笑容已经收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冷然。 她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带着阿木去最里头的房间,不管用什么,把门堵死。记住,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就算是房子塌了,也别出来。” 苏念不是个会刨根问底的人,她从阮芷涵的神情和语气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她没再多问一个字,用力点了点头,拉过阿木的手,轻手轻脚地带着他退进了走廊深处的黑暗里。 楼下超市的角落,刀疤和他的三个手下正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撕扯着食物的包装袋,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超市里显得格外响亮。 “大哥,那娘们儿是不是傻?真信咱们会跟她平分这点资源?”一个嘴里塞满了饼干的黄毛含糊不清地嚷嚷,“依我看,等会儿吃饱了,直接动手。男的宰了,女的……” 他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这地方不就全归咱们了?” 彪形大汉灌了一大口水,打了个嗝,冷着脸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我就是纳闷,她身边那几个男的,怎么就肯听她的?尤其是那个穿得跟个铁罐头似的闷葫芦,看着就不是善茬。” 另一个瘦高个把吃空的罐头盒随手一扔,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他一脸的鄙夷:“这还用问?这都什么时候了,女人想活下去,除了出卖自己之外还能靠什么?把男人伺候舒坦了,别说听她的,命都愿意给她!” “说得也是,”黄毛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放着光,“看她那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被几个人玩过了。啧啧,那几个保镖,怕是早就换着尝过鲜了。” 不堪入耳的词句伴随着压抑的哄笑,一字不漏地传进守在楼梯口的云景深耳朵里。 他一直靠着墙壁,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阴影,此刻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一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杀气在他胸口里翻滚,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几张丑恶的嘴脸,和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没过太久,楼梯上传来了阮芷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一步步走下来,脸上又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语调轻快得像是来郊游:“几位大哥,吃饱喝足了?要不要再多歇会儿?不着急的,我看那门还挺结实的,再撑一两个小时不成问题。养足了精神,我们才好跟外面的东西斗嘛。” 刀疤抹了把油嘴,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是一种假惺惺的感激:“妹子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不过我们也不是那种占了便宜还偷懒的人,歇够了,歇够了。” “那真是太好了,”阮芷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几位大哥能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那就请吧,别让外面的‘朋友’等急了。” 最后一句话落地的瞬间,空气里那层薄薄的伪装应声碎裂。 刀疤脸上的假笑转为一种扭曲的狰狞,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说,只朝着手下递了个凶狠的眼色。 下一秒,那几个壮汉一脚踹开刚才用来加固的货架,刀疤则双手抓住卷帘门下方的破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吼——!” 门外积压已久的腥臭气味和疯狂的嘶吼声瞬间灌了进来。 那些闻到了新鲜血肉味道的变异人,像开闸的洪水,一个叠着一个地从那豁口处往里挤。 刀疤一行人动作飞快地退到他们先前用货架搭好的那个临时工事后面。 钢架的缝隙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又能挡住变异人的攻击。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即将看到好戏的残忍笑容,等着欣赏阮芷涵和云景深被活活撕碎的画面。 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 就在第三个变异人摇摇晃晃地挤进来的那一刻,一道根本无法用眼睛捕捉的黑影,在所有人面前一闪而过! “哐——!” 一声能把人耳膜震穿的巨响,那扇被合力拉开的卷帘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拍下,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紧接着,刚刚被他们踹开的那两个沉重的货架,像是失去了重量,凭空飞起,又重重地撞回原位! 只听两声闷响,货架死死地抵住了卷帘门,把那条唯一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快得甚至不足以让人眨一下眼睛。 刀疤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眼里的得意和残忍凝固成了纯粹的惊骇。 黄毛手里的半袋饼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成调的话:“那是什么……是怪物吗?” 第88章 狭路相逢 前面的瘦个子经不住背后人这样一推,一个踉跄,直接滚了进来。 身后的彪形大汉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根本不管身前人的状态。 超市里本来就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如今配合满房间的醋味,更是让人胃液翻涌。 “这地方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臭味?!” 话音刚落,彪形大汉的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立着几个人影。 看到楼梯上站着的竟然是一男一女,他动作一顿,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凶狠和瞧不起的笑:“呵,还以为是个空窝,没想到让几只老鼠抢了先。” 身后,剩下的人往里挤进来,匆忙把没有完全割开的卷帘门放了下来,堵上洞口。 外头电锯的轰鸣停了,变异人拍打卷帘门的动静却一下接着一下,跟催命符似的。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那道疤从眉骨一直拉到嘴角,让他整张脸都透着一股阴狠。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飞快地在超市里转了一圈,看见那些空荡荡的货架,眉头当即拧成了一个疙瘩。 最后,他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阮芷涵和云景深身上,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东西呢?” 阮芷涵指尖的荧光符绿光幽幽,映得她半张脸明暗不定。 她像是没感觉到对方那股要吃人的气势,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在空旷的超市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是我们先来的。要说抢东西,几位不请自来,还把门给拆了,这行为……怎么看都更像强盗吧?” “臭娘们,你是在找死!”刀疤脸身后一个拿着消防斧的壮汉当场就火冒三丈,吼了一嗓子,举起家伙就要往前冲。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人注意的楼梯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跟两尊神像似的,不声不响地站到了阮芷涵和云景深身后。 周楚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没睡醒的散漫样子,可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另一个叫阿奇的,更是挑战人的神经。 那身覆盖全身的白色铠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昏暗里泛着冷硬的骨质光泽。 骷髅面具下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看不见眼睛,却让人觉得正被什么非人的东西死死盯着,后背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四个刚进来的男人,身上还带着外头的血污,本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架势。 可现在,那股子嚣张气焰,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灭了火,还冒着寒气。 尤其是那个刀疤脸,他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死死地盯着周楚和阿奇。 他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危险的嗅觉比狗还灵。 眼前这四个人,一个说话带刺的女人,一个从头到尾没吭声、却跟山一样立在那的男人,一个身上有怪异能量的小子,这最后一个根本就不是人! 真要动起手来,别说两败俱伤了,自己这边怕是得被整个吞下去,连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把所有凶狠都憋了回去,强颜欢笑。 他没看阮芷涵,而是冲着看起来更稳重的云景深抬了抬下巴,语气也软了下来:“兄弟,看你像是领队,外面那情况,你们也看见了。那些鬼东西把门堵死了,谁也别想出去。我看这样,咱们不如联手,等杀出去了,这超市里剩下的东西,咱们两家平分,你看怎么样?” 他手下一个队员明显不乐意,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被刀疤脸一个刀子似的眼风给剐了回去,硬生生把话又咽了下去。 这番话说得倒也恳切,可阮芷涵就这么看着他,跟看耍猴戏一样。 什么“联手”,什么“平分”,都是屁话。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贪婪和算计跟油一样往外冒,遮都遮不住。 她没吭声,也没戳破,反倒真像是在盘算这件事的可行性。 指尖无意识地在符纸的边缘轻轻敲击着,只听见符纸逐渐燃烧起来的声音。 过了几秒,她才抬起眼,看向刀疤脸,反问了一句:“可以是可以。不过,具体要怎么合作?你们有什么章程没有?” 刀疤脸有些迟疑,但看阮芷涵主动开口,他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往前凑了半步,唾沫横飞地讲起了他的“周密计划”。 “算上你们,咱们也算成立了一个小队,待会儿我们的人在前面顶着,把那些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们就从侧翼找机会,咱们里应外合,一鼓作气冲出去!等到了安全地方,剩下的物资咱们平分如何?!” 众人听到刀疤的话,一瞬间有些诧异。 “大哥,这些物资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几,怎么还要让给他们?!” 刀疤面上仍然带笑,却突然回头掐住对方的脖子。 “闭嘴!” 还没等刀疤处理自己跟队友分歧的事情,阮芷涵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好,就这么办。” 这两个字说得又快又清爽,把刀疤脸后面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全都给噎回了肚子里。 他愣在那儿,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他看阮芷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没出过门、好骗又愚蠢的肥羊。 就这么三言两语,两支队伍之间,一个一碰就碎的虚假同盟,在变异人不知疲倦的嘶吼和撞门声中,草草地达成了。 刀疤脸转身去跟他的手下嘀咕,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周楚凑到阮芷涵身边,压低了声音,满脑子都是问号:“掌门,这……” “他们四个人年轻力壮,有资源送上门,何乐而不为?”阮芷涵没回头,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更何况,他们能从尸潮里杀出来,也绝非池中物。”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和身旁的云景深在半空中碰了一下。 云景深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澜,可在那一瞬间的对视里,他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但阮芷涵知道,他懂了。 反正大部分物资都已经被收走,有人愿意替他们出头又有何妨? 这些自以为是猎人的家伙,很快就会明白,一脚踏进陷阱的,究竟是谁。 第87章 开门迎瘟神 夜幕降临,超市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阮芷涵指尖夹着的那张荧光符,在黑暗里投射出一小圈摇摇晃晃的绿光,照出货架扭曲的铁影。 苏念的精神力使用过度,现在头痛欲裂,坐在原地无法动弹,正靠在阿木小小的身体上喘着粗气。 阮芷涵走到她跟前,把一小瓶水塞进她手里。 瓶身冰凉,里面的水清澈见底,阿木立刻放在她的额头上帮她平复头痛。 “掌门,我……我还能撑,我可以帮你们查看周围的情况,让我来帮你们守夜吧。”苏念的声音发飘,人还想硬撑着站起来。 “不要逞强,”阮芷涵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没什么起伏,却不容人反驳,“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到极限了,虽然你的能力很重要,但也不能如此消耗,我们也并非是普通人,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可以的。” 话罢,阮芷涵拧开瓶盖,那瓶灵泉水喂下去,一股清凉顺着喉管滑进肚里,苏念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困意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她没再多话,点点头,靠着货架就睡了过去。 周楚和阿奇把她挪到角落里,用几件干净衣服垫着,算是弄了个简易的床。 之后,几个人比划着,用最低的声音定下了守夜的次序。 轮到云景深的时候,天已经过了半夜。 周楚和阿奇也睡了,超市里安静得只剩下各人自己的心跳声。 外头变异人那种无意识的吼叫,被风一吹,断断续续的,听着很不真切。 阮芷涵没睡。 她在超市最里的角落盘腿坐下,两眼一闭,双手在身前结了个印。 之前清点物资、布置防御,她也耗了不少灵力,对心神的消耗不小,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云景深靠在十米开外的一根承重柱后面,身形几乎和柱子的阴影混成一体。 他没用任何照明的东西,黑暗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掩护。 他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点细碎的响动,眼睛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打坐的身影上打量 她就那么坐着,呼吸又轻又长,好像跟周围的黑暗和危险完全分开了。 云景深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气场,沉静,又带着一股压迫感。 就在这种让人浑身发寒的安静里,一个声音撕开了夜幕。 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人的声音。 紧跟着,“轰”的一声闷响,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云景深的身形动都没动一下,像头被惊醒的豹子,脚下没发出半点声音就滑到了窗户边。 他从货架和门板的缝隙里,眯着眼往外瞧。 街上火光一闪,一个男人肩膀上扛着的喷火器喷出一条火龙,瞬间就把几个扑上来的变异人烧成了焦炭。 火光里,能看清五个男人,个个衣衫破烂,他们背靠着背,正被一群黑压压的变异人围着。 另一个手里提着电锯的男人,用机器的咆哮声硬是往前冲,后面跟着的同伴都朝着这家超市的方向跑。 云景深头也没回,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起来。” 他话音刚落,阮芷涵的眼睛就睁开了,那双眸子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她停下调息,几步就到了云景深旁边。 周楚和阿奇也一骨碌爬起来,抓紧了手里的家伙。 阮芷涵往外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不是简单的遭遇战,后面跟着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尸潮。 他们是被尸潮从别的地方一路撵到这里来的。 周楚也凑过去看,外头那场面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喷火枪每响一次,空气里就多一股焦臭味,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那五个男人虽然看着游刃有余,但想必,手中资源也快到头了。 他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跑得慢的人被抓住脚脖子,一声惨叫就被拖进变异人群中。 “掌门,”周楚的声音刻意压低,看到有人死亡,他心里难免不好受,“需要对他们施以援手吗?” “不救。” 阮芷涵的回答快得没有半点犹豫,声音冷得像铁。 她收回目光,看着几个人,把声音压到最低:“要是给他们开门,咱们都得被这片尸潮给生吞了。这伙人什么来路,谁知道?你看他们手里的东西,动静闹得这么大,怕是把这几条街的怪物都引来了。现在放他们进来,跟自己开门迎瘟神有什么区别?” 云景深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这种时候,一次多余的同情心,就可能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谁知道,外面那几个人比他们想的还要疯。 冲到卷帘门前,发现拉不开,为首的那个刀疤脸男人脸上横肉一抖,冲着拿电锯的同伴吼了一嗓子。 下一秒,让人牙酸的切割声响了起来。 “嗡——!” 电锯的锯齿咬上金属门,火花四溅。 这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比什么都响亮,变异人们闻声聚集而来。 “这帮蠢货!”阿奇难得开口低声骂了一句,只剩下火气,“他们是想把全城的变异人都吸引过来吗?!” 阮芷涵和云景深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卷帘门在电锯的折磨下,发出难听的哀嚎,没多久,一个能让单人钻过去的口子就被硬生生锯开了。 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手脚并用地从那个破口滚了进来,一头栽在地上。 他身上又是血又是黑色的黏液,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险些把肺都咳出来。 一进来,他就闻到一股浓得呛人的醋味,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他挣扎着抬起头,想冲里面的人喊句“快堵上!”,可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前面,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人像座铁塔,杵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但那股子气势压得人胸口发闷。 女人就站在那圈绿光里,手里还捏着那张发光的怪纸片。 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惊慌,也没有同情。 男人脸上的庆幸一下子僵住了,一股凉气顿时涌遍全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幸存者,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他不是逃进了避难所,是闯进了别人的地盘。 第二个男人正要从破口往里钻,可眼看着前面的人没有动静,背后的人只能低声催促。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往前走?难道是打算害死我们吗?” 外面的人不管不顾,猛地朝里面推了一把! 第86章 尸潮来临 越野车熄了火,在这片死城里,引擎的声音传出老远。 风刮过高楼的残骸,带着呜咽。 不远处,那座被顾霆琛烧掉的购物大楼,只剩下一副扭曲的黑色骨架,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车厢里没人说话。周楚看着窗外,咂了咂嘴:“啧,姓顾的真是个疯子,好好的商业区,一把火竟然直接烧的精光,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物资。” “他不是疯,他每一步都算得很清楚。”阮芷涵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视线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我们的目标在那,居民区旁边的连锁超市。末世之前,这附近是商业住宅区,变异人自然也多,应该不会有其他幸存者来过。” 云景深没接话,推门下车,给了角落里的阿奇一个眼神。 两个人,两道影子,就这么贴着墙根,一前一后地摸了过去。 他们之间没有一句交流,全靠几个简单的手势。 云景深在前头探路,身体压得很低,每一步都踩在不会发出声音的地方。 阿奇跟在后面,一副骨头架子行动起来,竟没有半点声响,轻得反常。 阮芷涵他们留在车里,苏念闭着眼睛,充当着他们的耳朵和眼睛。 “左边巷子的两个变异人已经解决了。”苏念轻声说,像是在转述着什么,“他们没在正路上,超市外面还有三个。” 二人配合默契,几乎是刚收到指令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手头动作。 变异人都处理干净之后,几人立刻下车跟上,顺着云景深他们清出来的路,很快就到了超市侧面。 玻璃正门上全是裂纹和干涸的黑血,从这里进去,响动肯定小不了。 云景深指了指二楼一扇碎掉的窗户,对阿奇比划了一下。 阿奇点点头骨,后退几步,猛地一冲,那看着单薄的骨架竟爆发出不小的力量,扒着外墙的管道和破口,三两下就挂到了二楼窗沿上。 他探进去看了看,确认没问题,才朝下面招了招手。 云景深跟上,动作一样利落,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窗口。 过了片刻,超市的消防侧门从里面开了一条缝,云景深探出头,朝他们做了个进来的手势。 超市里光线昏暗,飘着一股灰尘和腐臭的混合气味。 货架虽然倒了几个,但大部分还立着,上面的东西也确实保存得不错。 罐头,真空包装的肉干,饼干,瓶装水,看的人眼花。 “发了发了!”周楚一看见这景象,拿起一包薯片晃了晃,“掌门,这趟咱们来的值得。” 他旁边的阿奇没说话,只是下颌骨上下磕碰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表示赞同。 “可这么多东西……”周楚又发愁了,他拍了拍身边的货架,“咱们那车也塞不下啊。光这排罐头,得搬到猴年马月去?” 两人正发愁,阮芷涵走了过来。 她在一排堆满罐头的货架前站住,在周楚和阿奇不解的眼神里,抬起了右手,掌心对着货架。 那满满当当的一整排货架,从吃的到喝的,所有东西只是在空气中轻微扭曲之后,一瞬间消失不见。 货架上,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灰。 “我……”周楚结结巴巴地指着空货架,又扭头看阮芷涵,那眼神活像是见了鬼,“掌门,您这是凭空取物?!” 阿奇也僵在原地,眼窝里的那两团火苗“呼”地一下蹿高了半截,两片下颌骨“咔哒”一声,半天都合不上。 阮芷涵收回手,那个小小的乾坤袋在她掌心一闪而过。 她没解释,只是平淡地吩咐:“别傻站着,继续找有用的,药品和日用品优先。” 有了这种神仙手段,收东西的效率高得吓人。 周楚和阿奇跟打了鸡血一样,只管把有用的东西从货架上扫到地上堆起来,等阮芷涵走过去,手一挥,地上的东西就全没了。 没多大功夫,超市一楼就被他们扫荡得差不多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周楚拍了拍手上的灰,原本还有些忧虑的心情也随之大好:“掌门,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东西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云景深也检查好了自己的东西,正要点头,一直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的苏念,却猛地抽了口气,身子往后一缩。 她豁然睁眼,声音又急又尖:“别动!”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周楚脸上的笑也顿时僵住:“发生什么事了?” “别出声!”苏念做出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警告众人“快藏起来!” “外面有很多变异人靠近,数量庞大”苏念的声音顿时压低,“我控制了周围几只变异人的神经系统,却也只能探查到大概数量,肉眼看去黑压压一片,只怕有不下百只。” “这么多数量,凭我们几个人,恐怕难以突围。” 周楚的脸色发白,开车一路来,他已经知道苏念的能力是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那还等什么?冲出去啊!”周楚下意识地喊道。 “冲不出去。”云景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声音很低,“数量太多,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动静一大,我们必然会吸引城中的官方队伍。”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阮芷涵的声音响了起来,异常镇定:“留在这。” 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把众人慌乱的心都钉在了原地。 她扫视一圈,快速下令:“云景深,你负责用货架把所有能进来的地方都堵死,门、窗、通风口,一个不留。” 她说话间,已经从刚收进来的物资里翻出了几瓶醋和一卷布料,扔在地上。 周楚一愣:“掌门,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阮芷涵并没有抬头,匆忙的进行手上的动作:“把布条浸湿了塞进门缝窗缝,盖住我们的气味,不想被立刻发现,就赶紧动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下没人再多问一句。 云景深立刻指挥着周楚和阿奇行动起来,沉重的金属货架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合力将一个个货架推倒,死死地顶住所有的门和窗户。 超市里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而外面,那种低沉的、密集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指甲划过玻璃和铁门的“沙沙”声。 这个夜晚,注定不好过。 第85章 重寻物资 清晨,玄门基地的餐厅里无比热闹。 新来的幸存者们捧着碗,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和穿着道袍的玄门弟子们隔着几张桌子,各吃各的。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米粥的香气,还有一种大难不死后凑合着过的安稳。 阮芷涵没吃几口,眼神在餐厅里打了个转,新面孔太多,地方都快坐不下了。 她心里算了笔账,这人一多,每天张嘴要吃的东西就不是个小数目。 “掌门。” 清月拿着个本子几步赶过来,脸色不大好看,声音也压得低。 “你看看这个。” 阮芷涵接过来翻了翻,手指在一行字上停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消毒用品撑不过一个礼拜了?其他的药品也不够?” “嗯。”清月的声音满是发愁,“新来的人身上都有伤,这几天用得太快。天气也转凉了,厚衣服根本分不过来。老李那边更头疼,说好几样工具都钝得没法用了。” 阮芷涵“啪”地合上账本,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光消耗不进账,再大的家底也得被掏空。 她对清月吩咐:“去把云景深、老李、周楚他们都叫到议事厅。” 议事厅里,阮芷涵坐在主位,云景深、老李、周楚,还有换了新身体后一直很安静的阿奇,分坐在两边。 “叫大家来,就一件事。”阮芷涵也不绕弯子,声音很干脆,“基地人满了,东西不够用。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我决定组个队,出去找物资。” 周楚一听,连忙站起来表明自己的想法:“掌门,算我一个!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早就想干点正事了!” 他旁边的阿奇没说话,只是两片下颌骨互相碰了碰,发出“咔哒”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没错,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扛着。”老李跟着开了口,嗓音沙哑,“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能搭把手。” “阮掌门,也带上我们吧!总在基地白吃白喝,心里实在过不去!” “对!我们不怕死!”老李同行的队友们也纷纷开口请求同行。 “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阮芷涵抬了抬手,屋里安静下来,“但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市中心。那里是什么光景,不用我多说。让没经过训练的人去,不是出力,是送死。” 她一番话出口,没人敢反驳。 “所以,这次行动,只有异能者去才最安全,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人回不来,带了物资回来又有何用?” 她扫视一圈,直接开始点名:“我宣布,玄门第一支异能者搜寻小队,现在成立。” “我,队长,负责拿主意和玄术支援。” “云景深,副队长。”她看向云景深,“论打架和制定路线,你比我专业。” 云景深迎着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苏念,阿木。”她又看向角落里的姐弟俩,“你们是咱们的眼睛,就帮我们避开风险,安全来去,周楚,阿奇,你们也一起去。” “那我呢?”小刀急了,憋不住问了出来,“掌门,我也能打的!” 阮芷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放缓了些:“小刀,你们的任务比我们谁都重,我们几个人走了,能保护普通幸存者的助力也随之减少,玄门弟子固然多,却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每个人,所以你们必须留下保护其他人。” 云景深没出声,伸手在小刀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最后,阮芷涵的视线投向了议事厅暗处的角落,那里趴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张护士长,家里的安全和伤员,就全交给你了。” 那蜘蛛一样的身体动了动,上半身的人形躯干朝前低了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嘶”声,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出发的时候,整个基地的人都围了过来。 陈嫂把几件缝得厚实的衣服硬塞进阮芷涵的包里,口中忍不住叮嘱:“掌门,你们千万注意安全,这些都是换洗的衣服,虽然旧了点,要是你们身上有血迹,也能及时换下来遮盖味道。” 老李把几件打磨得锃亮的工具递给云景深,一把短刀,一把工兵铲。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好东西,这些都是我们刚磨过的武器,你们拿去用吧。”他说话又快又冲,像是生怕别人看出他眼里的担忧。 几个人没再多话,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护山大阵。 山门外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荒凉的冷意。 阮芷涵回头望了一眼,山门外空空荡荡,阮宇昂早就没了影子,她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周楚跟在她旁边,还是没忍住问:“掌门,阮宇昂那小子……” “一个没断奶的废物,不用管他。”阮芷涵的视线落在远处城市的剪影上,声音很平,“他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我们的敌人,一直都不是他,是顾霆琛。” “顾霆琛”三个字一出来,越野车里的空气都凉了半截。 周楚顿时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开车的云景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透过后视镜和阮芷涵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支队伍,对那个疯狂的科学家来说,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我们对他来说是完美的实验素材。”苏念坐在后排,声音有些发颤,她自己先说了出来。 周楚干咳一声,想说句俏皮话缓和一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开玩笑,不合时宜。 他换了个话题:“那……我们第一站去哪儿?先找药品?” “对。”阮芷涵点头,“市中心医院。那里药品最全,也最危险。” 她看向云景深:“路线你定,怎么绕开那些东西,你比我熟。” “嗯。”云景深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苏念和阿木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左前方,三公里,大概有十几个变异人在徘徊。”苏念低头,遮住双眼的黑布下隐隐闪着白光。 “正前方那条路变异人较少,我们从这边走的话,会方便不少。” 云景深一言不发,只听从苏念的话转着方向盘。 第84章 我们在一条船上 阮芷涵不多废话,用行动说话比什么都管用。她只对周楚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她人已经转身出了议事厅,屋里只剩下三个心思各异的男人。 云景深还坐在原位,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在阿奇那副光秃秃的骨架子上扫过,又落回桌上那点跳动的烛火,看不出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一阵细微又密集的爬行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周楚和阿奇的头“唰”地一下转向门口。 她那么大的体型,爬进来的时候却没什么声音,只有八只复眼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幽冷的光。 周楚的呼吸都停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一把将阿奇拽到自己身后,阿奇的魂火也猛地一缩,空洞的眼眶对准了那个散发着危险信号的生物。 “别紧张。”阮芷涵的声音很平稳,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她不伤人。这是张护士长,你还记得吧?她也是我说的那个‘裁缝’。” 张护士长的八只复眼,一齐望向阿奇空荡荡的胸腔,还有那颗暴露在外、还在顽强跳动的心脏。 她那狰狞的口器动了动,发出一阵很低的、有点像悲鸣的“嘶嘶”声。 她庞大的身体非但没有往前压,反而还往后缩了一点,八条腿也跟着收拢了一些,像是在表达一种……同情? 一个怪物,竟然在同情一具骨架。 她生前是护士,救死扶伤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眼前这副只剩下骨头和意志的躯体,触动了她仅存的那点人性。 她转动上半身,对着阮芷涵,轻轻点了下头。 得了她的准许,阮芷涵才转向阿奇:“阿奇,她会给你做一层新的‘皮肤’,保护你的内脏。没痛苦,你信我们吗?” 阿奇眼眶里的魂火看看张护士长,又看看阮芷涵,最后,他伸出骨手,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周楚,用那两片下颌骨摩擦,发出一个沙哑的单音:“好。” 张护士长这才慢慢挪动过去,生怕自己狰狞的样子吓到这个脆弱的“病人”。 她走到阿奇面前,腹部末端的喷丝头微微抬起,一根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白色蛛丝被吐了出来。 那蛛丝在烛火下泛着珍珠一样柔润的光,还带着一点活物的温度。 蛛丝没有直接糊上去,而是在空中交织,像有个无形的织工在凭空纺纱。 蛛丝先是极为小心地绕过那颗跳动的心脏和周围的脏器,编成一个又结实又柔软的网兜,把它们稳稳地托住。 接着,更多的蛛丝一层层叠加上去,精准地贴着每一根肋骨、每一块椎骨,顺着骨骼的走向,模仿着肌肉的纹理。 那不是简单的包粽子,而是在重新编织,是在重塑一副躯体。 银丝在骨架上流动,把血肉失去的空缺全都填满,最终形成了一套紧贴骨骼的生物铠甲。 整个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蛛丝吐出的轻微声响。 周楚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自己眨下眼就错过了什么。 当最后一根蛛丝落下,阿奇的身体彻底变了样。 他不再是那具让人看了心里发毛的白骨,而是被一套银白色、泛着微光的紧身甲胄包裹了起来。 这套“新衣服”完美勾勒出他原本高大的身形,流线型的设计充满了力量感,既能护住他最要命的部位,又看不出一点臃肿,举手投足之间,灵活自如。 阿奇抬起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被柔韧的丝质包裹,他试着握了握拳,又活动了一下肩膀。 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那是血肉消失之后,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感觉。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胸膛,眼眶里那两点幽蓝色的魂火,烧得像两团炽热的星云。 他转过身,对着阮芷涵和旁边的张护士长,什么也没说,只是弯下脊梁骨,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楚和阿奇心里的感激已经没法以言语表达,又道了半天谢,才一起离开议事厅。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息。 阮芷涵舒了口气,转身想去倒杯水,却发现云景深还跟根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影子上,那影子被灯火拉得又细又长,像个陌生又扭曲的怪物。 他平日里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消散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被遗弃的落寞。 这可不像他。 阮芷涵走到他跟前,挡住了他投向地面的光。 “怎么了?”她问,“还想把这地板盯出个洞来?” 云景深这才抬起头,目光撞进她的眼底。 那双总是藏着警惕和审视的眼睛,此刻却空荡荡的,盛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我的记忆逐渐恢复了。”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身体里的力量也在恢复,”他又说,声音压得更低,“我怕……再这么下去,有一天我会变成……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 最后那几个字,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颤栗。 阮芷涵没出声,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紧攥着的手。 他的手掌心布满了薄茧,温度比常人低一些,此刻更是因为内心的挣扎竟破天荒地格外紧张。 “哦?那正好。”阮芷涵开口,语气平静,“你也是他们口中的‘异能者’,我既然能教好他们,自然也能教好你。”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达到他耳朵里:“云景深,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翻了谁都跑不掉。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有我在,你变不成什么怪物。” 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她话语里那种理所当然的笃定,像一只手,强硬又温柔地把他心里那头横冲直撞的野兽给按了下去。 云景深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一直抿成直线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很大,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又低又哑,却褪去了所有的尖刺。 “……谢了,芷涵。” 第83章 骷髅人 听完阮芷涵的叙述,议事厅内的空气沉了下来。除了油灯里灯芯燃烧的轻微爆裂声,再无其他动静。 墙上几个人的影子被火光照得摇曳不定。 云景深的视线从桌面收回,定格在那个从头到尾没出过声的面具男人身上。 那人坐得笔直,不言不语,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你……”云景深开口,声音又低又硬,打破了满屋的沉寂,“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身手和身体底子,不是普通人。能跟我交手那么久,不该没名没姓。” 话问得直接,不带一点转弯抹角,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周楚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面具挡住了所有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阿奇全身的紧绷。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掌在阿奇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掌心下的触感冰冷坚硬,他却想把自己的温度和信任都传过去。 “阿奇,都到这份上了,没什么好瞒的。就让阮掌门和云先生看看吧。”周楚的声音有些发涩,但语气很坚定,“他们跟曙光基地那帮人不一样,是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伙伴。” 面具下的阿奇没有动,他戴面具的脸对着阮芷涵和云景深,像是在做最后的评估。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几秒后,他点了下头,幅度很小。 三道目光汇集在他身上。阿奇抬起双手,动作有些迟缓,却很稳。他摸到头盔侧面的卡扣,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脆响。 他慢慢地,把那顶包裹了整个头部的金属面具,拿了下来。 面具下,没有众人料想中布满伤疤或者畸形的脸。 是一副完整的,白森森的骷髅头骨。 头骨的骨质干净光滑,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一层冷冷的微光。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两个黑漆漆的眼眶。 在深不见底的空洞里,跳动着两点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不大,明灭不定,却固执地亮着,成了这副骨架唯一的活气。 云景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那是一种面对未知威胁时,身体先于大脑做出的反应。 阮芷涵也怔住了,她见过的怪事不少,玄门典籍里记载的鬼怪精魅更是数不胜数,可眼前这个东西,哪一样都对不上号。 这不是鬼,鬼没有实体。这也不是僵尸,僵尸好歹还有腐肉。 周楚的脸上全是苦涩,他别过头,不忍再看。 “我叫阿奇。” 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像是两块骨头在摩擦,每个字都带着涩意。 骷髅的下颌骨随着发声的动作开合,发出的声音怪异而艰难。 “以前……是个人。”他似乎在回忆,那两点魂火闪动了一下,“末世没多久,队伍被尸潮冲散了,我让几个变异的畜生堵在死胡同里。” 他没说过程,但那平直的语调,比任何哭诉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它们把我身上的肉都啃光,骨头也咬碎了几根。”他抬起左边的胳膊,臂骨上有一排清晰的凹痕,是生物留下的齿印,“我以为我死透了。” “但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我能感觉到所有事,就是动不了。等那些东西走了,我就剩一堆骨头架子。我以为这下总该结束了,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我又能动了。”他低头,用那空洞的眼眶“看”着自己的骨手,“没变成丧尸,也没死成,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楚在这时接过了话头,声音沉闷:“后来我们在那片区域清剿,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巷子口,正把自己其他部位断裂的骨头一根根捡回来往身上拼凑。要不是他先喊了我的名字,我真就把他当成新品种的怪物杀死了。” 阿奇颅骨微转,魂火“望”向阮芷涵和云景深,继续用那种漏风的声音解释:“没了肌肉的拖累,也没有痛觉,我的速度和力量都比以前强,身体的反应也快得多。” 他顿了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空荡荡的胸腔。 “唯一的毛病,就是这儿。” 阮芷涵和云景深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移了过去。 交错的肋骨下,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孤零零地跳动着。 心脏周围,是同样暴露出来的肺叶和其他脏器。 一层薄薄的筋膜包裹着它们,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 这个身体最要命的地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露在外面。 “没了皮肉保护,内脏太脆弱了。”阿奇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随便碰一下,可能就完了。” 这下,阮芷涵和云景深都明白了,他那一身从头到脚的严密装束,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他赖以生存的龟壳。 阮芷涵的视线牢牢锁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她看着它在肋骨的囚笼里,孤独又倔强地搏动,再看看那眼眶里永不熄灭的魂火。 这是一种怎样坚韧的生命力?被啃食殆尽,却靠着不灭的意志,把碎裂的自己重新拼凑起来,继续活下去。 他不是怪物,他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战士,而那颗脆弱的心脏,像是突然触动了她脑子里的某根弦。 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完美的“裁缝”。 张护士长吐出的蛛丝,不算有多么坚韧,但至少也能作为防护,保护阿奇的内脏。 如果用那种蛛丝…… 阮芷涵的眼神亮了。 她看着阿奇空无一物的胸腔,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她看向周楚,又转向阿奇,开口问道:“周楚,你刚才说,你们是从曙光基地出来的?” 周楚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头:“对,怎么了?” “曙光基地既然在筛选‘特殊人才’,那他们对阿奇……对阿奇,是什么态度?”阮芷涵的问题很直接。 周楚的脸色难看起来,哼了一声:“那帮狗东西,他们把阿奇当成完美的战斗工具。他们不在乎阿奇的死活,只想着怎么把他拆开研究,或者让他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他们没想过给他提供防护?”云景深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提过。”阿奇自己回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他们想给我焊一身钢甲,并承诺这一身钢甲一定可以护好我体内的内脏,但我这身骨头,承受不住那种重量和束缚。” 阮芷涵点了点头,心里更有底了。她看向阿奇,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或许有办法,给你做一件‘新衣服’。” 周楚和阿奇都愣住了。 第82章 祝你们好运 当第一口热乎的肉汤滑进喉咙,周楚感觉自己僵了几个月的五脏六腑都舒展开了。 那股浓厚的肉香,是他们逃亡路上做梦都不敢想的味道。 再吃上一口白米饭,又香又软,踏实的感觉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周楚旁边一个年轻的兄弟,吃着吃着,竟然不顾形象地把头埋进碗里,拿袖子胡乱蹭了下脸。 在这里,他们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是需要提防的流民,就只是饿了很久、需要一顿饱饭的人。 这种被当人看的感觉,让周楚对阮芷涵的情谊愈发深厚。 夜深了,外面只有阵阵虫鸣。 周楚他们刚在分配的木屋里躺下,还没来得及酝酿睡意,门就被敲响了。 是白天领着他们吃饭的老李,他靠在门框上,笑着同周楚和面具男吩咐道:“阮掌门和云先生找你们,去议事厅走一趟吧。” 二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周楚和阿奇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起身跟了出去。 议事厅里就一盏油灯闪烁。 阮芷涵坐在桌子后头,云景深就站在她旁边,半个身子都在暗处,不说话,却让人不敢忽视。 “坐。”阮芷涵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周楚和阿奇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说说吧。”阮芷涵开门见山,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之前阮宇昂怎么找到你们的?又为什么非要来打我这儿的主意?” 周楚搓了把脸,虽然知道对方已经接纳了他们但如今再问起过去的事,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虚。 他干笑了一声:“提这事就来气,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信了个小王八蛋的鬼话。”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们这伙人,都是从城里一块儿逃出来的。本想逃出市区,去郊区躲一阵子,听说官方搞了个什么曙光基地,就想着去投奔,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到这,周楚的声音有些发干:“到了曙光基地之后,我们本以为到了安全区,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实在嫌弃,根本不像广播里说的那样欢迎幸存者。” “进去之后,他们非让填表,问得那叫一个细,确定我们的背景干净之后,又要拉我们去做体检,1套流程下来,折腾的够呛,” 话说到这,一旁的阿奇浑身颤抖,显然受到了刺激。 “然后呢?”阮芷涵问。 “然后?”周楚的嘴角撇了撇。 “一个自称是基地领事的人过来告诉我们,说基地人满了,没多余的粮食,让我们另谋出路。”他比划了一下,“二十多号人,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 “虽说听到这句话很失望,但也能理解,毕竟现在是末世,说不定官方资源也是有限的,我们正准备走人,那领事又把我叫住,”周楚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那人恶心的嘴脸,“他把我拉到一边,说基地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可以给我和阿奇两个‘特殊人才’的名额。” 站在阴影里的云景深,似乎动了动。 “我那会儿就懂了。”周楚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哪是嫌人多,是嫌我们这群兄弟里头,没用的‘废物’太多。他们看上的,是我和阿奇这样的劳动力,其他人的死活他们才不管。” “我跟他说,这帮兄弟跟我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留一起留,要滚一起滚。我不能把他们扔下。” “那领事倒也没硬来,就那么看着我们,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猎物,临走之前,他还假惺惺地说了句‘祝你们好运’,就让我们走了。”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灯花爆开的轻微声响。 “从曙光基地出来,我们是真没辙了。吃的见底,人心涣散,个个都跟丢了魂一样。”周楚的声音低了下去,“就在那时候,阮宇昂找上了我们。” “他怎么说的?”阮芷涵追问。 “他说他姐,就是您,”周楚抬眼看了看阮芷涵,“说您囤的物资堆成山,自己关起门来过神仙日子,看着外面的人饿死也不管。” 周楚说到这,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带上了点颤音:“我们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想着总不会遇到那么多其他的能人异士,想拼一把,如果成功,那么二十多口人的口粮就不愁了!” “只是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好人,反而是那个混账……” 一直没出声的云景深,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让周楚和阿奇齐齐打了个哆嗦。 那不是冷,是一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惊惧。 他们现在回想阮宇昂那张煽风点火的脸,再感受一下云景深此刻的气场,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阮芷涵垂着眼,指尖停止了敲击,屋里安静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云景深身上,语气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曙光基地,在替他筛选‘材料’。” 这话不是问句,但比任何质问都让人心头发凉。 “那个领事,”阮芷涵转向周楚,“长什么样?” 周楚努力回忆:“三十多岁,戴个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看着挺斯文,就是……笑起来让人不舒服。” 阮芷涵和云景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确认。 “我知道那个人。”云景深终于开口了,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他叫吴振,是顾霆琛的副手。” 周楚和阿奇的身体都僵住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被一个贪婪的基地拒之门外,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从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门口溜达了一圈,还差点被骗着冲进了另一个更危险的漩涡。 “所以,顾霆琛是在抓人做实验?”周楚的声音发紧。 “不止做实验这么简单,”阮芷涵缓缓道,“人体实验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他的计划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她的目光扫过周楚和阿奇,“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想做什么,但你们这种‘特殊人才’,就是他用来铺路的砖石。” 第81章 抢地盘 山风萧索,卷着尘土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气,吹得人脸颊生疼。周楚一行二十多人,默默跟在阮芷涵身后,气氛压抑得厉害。 每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不久前,他们还叫嚣着要踏平这里,现在却成了人家的俘虏,不,连俘虏都算不上,是主动跪地求饶的附庸。 没人吭声,只有脚步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和一阵盖过一阵的粗重呼吸。 周楚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最前面那个女人的背影。 那背影看着单薄,却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身后的兄弟们更是垂头丧气,手里没了家伙,心里就没了底。 一个个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偶尔抬头飞快地瞥一眼阮芷涵身边的云景深。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没说几句话,可往那一站,就是个威胁。 阿奇的身手在他们这群人里数一数二,结果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住。 “老大……咱们这……”一个离周楚最近的汉子压着嗓子,刚想问点什么。 周楚头也没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那汉子脖子一缩,再不敢多言。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阮芷涵在一片空地前站定了。 她回过身,目光在众人脸上过了一遍,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想掉队就跟紧点。” 她说完,自己先迈步走了进去。 周楚等人眼睁睁看着她前方的空气扭曲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随即她的身影就凭空不见了。 云景深没有任何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 周楚心脏猛地一跳,骂了句娘,硬着头皮招呼:“都跟上!” 脚踏进去的瞬间,周楚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温热的膜,眼前的景象晃动了一下。 下一秒,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草木清香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蛮横地钻进鼻腔。 这味道,对在废土里挣扎了许久的人来说,奢侈得像个梦。 天是蓝的,远处有几排整齐的木头房子。 风里,甚至还飘来了一丝饭菜的香气。 眼前是一大片田地,里面的菜绿油油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生机勃勃,与外界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一个汉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疼!” “神仙洞府?” 议论声还没散开,田埂上就过来了几个人。 老李看见阮芷涵,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了上来。 “阮掌门,您可算回来了!”老李嗓门洪亮,满是喜气。 他身后的陈嫂也跟着笑,目光落在周楚这群人身上,没有半点警惕。 老李压根没多想,只当是阮芷涵又救回来的幸存者,蒲扇般的大手伸过来,一把就攥住了周楚的手:“欢迎欢迎啊!队伍又壮大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满是污垢和血痕的手,再看看老李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像是被火燎过一样,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尖。 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盘算,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抢过来。 对方的热情,比一记耳光还让他难受。 他有些狼狈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老李握得更紧了。 “来来来,看看我们这菜地!”老李献宝似的拉着他往田边走,“这可都是托了阮掌门的福,用仙法浇灌的!你闻闻,香气扑鼻,新鲜的很!” 周楚的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朝阮芷涵的方向看去,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嘲弄或者讥讽。 可什么都没有。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眼神平和。 一股又酸又涨的情绪顶得周楚眼眶发热。 他找了个空隙,几步走到阮芷涵跟前,把腰弯了下去,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干涩和羞愧:“阮小姐,之前那事是我周楚不对。我们也是被逼得没活路了,外面那世道,您是知道的,人活得不如狗……” “想活下去,就得各凭本事,这没什么不对。”阮芷涵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很轻,却让周楚纷乱的心绪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进了这道门,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玄门的人。” 周楚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看着阮芷涵,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阮芷涵没再理会他的激动,而是朝着不远处的一间木屋扬了扬下巴,喊了一声:“张姐。”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当看清来人的瞬间,周楚那群刚刚才稍微放松下来的兄弟们,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恐惧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有两个人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 走出来的是个“怪物”。 它的上半身,还是个女人的样子,穿着护士服,五官也算端正。 可从腰部往下,却是八条油光锃亮的黑色蜘蛛腿,又粗又长,长满了倒刺。 它走动的时候,八条腿在地上无声地交替移动,那种属于节肢动物的独特步态,让人头皮发麻。 周楚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本能地攥紧了拳头,每一块肌肉都拉成了满弓。 这东西要是发起狂来,他们这二十多号人,怕是不够它塞牙缝的。 然而,阮芷涵却像是没看见他们快要吓破胆的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自家亲人。 “张姐,这些都是新人。带他们去西边的安置区,安排一下住处。再从仓库里取些食物和干净的水给他们。” 那个被称作“张姐”的蜘蛛女人,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竟然对着阮芷涵,人性化地点了点头。 它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扫过周楚等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摩擦似的沙哑声音,吐字却很清晰。 “跟我来。” 周楚和他的一众兄弟,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能让最悍勇的汉子做噩梦的怪物,对阮芷涵的命令温顺地执行。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这位阮小姐……她不光能打,她还能驱使怪物。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强大”的认知范畴。 周楚僵硬地转过脖子,再一次看向阮芷涵。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试探和不甘,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 他总算明白了,自己跪下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玄门,压根就不是他以为的幸存者基地。这是一个他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新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身,对着还处在震惊中的兄弟们吼了一嗓子:“都他妈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阮小姐收留!” 吼完,他对着阮芷涵,深深地弯下了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一次,心服口服。 第80章 揭秘 阴火 真相! 周楚一脸的莫名其妙,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对这方面并不懂,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就拥有了这种能力。”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火怪得很,不怎么热,还有点冷飕飕的。” 旁边一个胆子大的小弟插嘴道:“是啊,老大这火,我们都叫它‘阴火’,打起架来吓人得很!” 阮芷涵没理会那个小弟,只是盯着周楚,像是老师在考校一个不开窍的学生:“你再好好想想,每次用完这‘阴火’,是不是总能闻到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 周楚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您……您怎么知道?确实有那么一股味道,我们还以为是附近下水道返上来的味儿呢。” “下水道?”阮芷涵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看傻子似的怜悯,“那是你从周围的腐烂物里,从空气里,甚至从人的骨头里抽出来的东西。化学上叫‘磷’,遇着空气自己就着了,生成的玩意儿叫磷化氢,有剧毒,通俗点管它叫‘鬼火’。” 周楚的嘴巴慢慢张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刻,他也懂得了什么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阮芷涵的声音还在继续,平淡却残忍地撕开他引以为傲的秘密:“刚才你丢出去那几团火,看着是挺威风。要是在没窗户的屋子里,都不用等火烧到人,光是那股臭鱼味儿,就够把你和你这些兄弟一起送上西天。你还当宝贝似的到处放,知不知道自己手里攥着的是什么?是能让你们所有人都死得不明不白的毒药。” 她停下来,环视了一圈那些满脸惊骇的幸存者,最后目光落回周楚身上:“你守着一座能杀人于无形的宝山,却只会捡几块石头砸人玩儿。你说,你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轰”的一声,周楚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他何止是蠢! 他猛地想起来,去年冬天,他带着兄弟们跟城西的“斧头帮”抢地盘,在一处废弃的地下车库里打了一场狠架。 当时他“阴火”用得特别痛快,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 可回去之后,跟着他的好几个兄弟都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其中一个最严重的小年轻,没过半个月人就没了。 当时都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他还自责了好久,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兄弟。 现在他全明白了。 什么狗屁怪病!分明就是中毒! 是他……是他亲手用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周楚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看着阮芷涵,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试探和不服,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和仰望。 就在山门口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一道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吼叫,从不远处的山壁下传来。 “阮芷涵!你这个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是阮宇昂,他像一堆垃圾一样瘫在那里,胸口凹下去一大块,嘴里和鼻子里都在往外冒血。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所有的怨毒都化作了这句诅咒。 这声尖叫把周楚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 他眉心猛地一抽,几乎是本能地往前挪了一步,挡在了阮芷涵侧前方。 他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小命和所有兄弟的未来,都押在了阮芷涵身上。 阮宇昂这声咒骂,在他听来,不只是在骂阮芷涵,更是在挑衅他这个刚刚决定投诚的新“属下”。 他弯下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急于表现的恭顺:“阮小姐,这个东西……太聒噪了。需不需要我过去,帮您把这块地方清扫一下?免得以后留下什么闲言碎语。” 他用了“清扫”这个词,主动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这既是在表忠心,也是想看看这位新主子的行事作风,到底有多狠。 阮芷涵连头都没回,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往那个方向扫了一下,那眼神,就像是看路边一块被车碾过的死老鼠。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一丝起伏:“不必。” 周楚一愣。 只听她继续说:“我没有亲手处理垃圾的习惯。” 她心里却在冷笑:就让他这么躺着,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里一点点感受生命流逝,才是对他最好的赏赐。 用不了多久,天一黑,那些对血腥味饥渴的变异生物就会循着味儿过来。 它们会把他撕成一片一片,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这才配得上她前世被分食的下场。 周楚听着她那平静无波的语气,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气。 他瞬间就懂了。 亲手杀了,那是解脱。 让他这么吊着一口气,在恐惧中等待未知的、更可怕的死亡,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阮芷涵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手段,比直接动刀子要狠得多,也高明得多。 周楚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了,他把头垂得更低,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阮芷涵不再理会那个垂死挣扎的血亲,她转过身,面向周楚,以及他身后那群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幸存者们。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想活下去的,就跟我回基地。” 她顿了顿,目光从一张张或惊恐、或麻木的脸上扫过。 “但你们记清楚了,我玄门不养废物。你们的命,是你们自己挣回来的。以后你们的饭碗,也要靠你们自己的手和忠心来换。” 她的话音刚落。 周楚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右手握拳,用力地砸在自己的心口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抬起头,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狂热和坚定,一字一句,声音响彻山谷: “我周楚,愿带领所有兄弟,从此效忠玄门,效忠阮小姐!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的誓言在空旷的山间回荡。 被云景深一招放倒后就一直没出声的面具男阿奇,在周楚跪下的同时,也默默地单膝跪地。 他虽然戴着面具,可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可求生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看看跪在地上的老大和二把手,又看看那个站在那里、神情淡漠却让他们不敢直视的女人。 终于,有人扔掉了手里的钢管。 “叮当”一声脆响,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哗啦啦——”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扔掉了手里的武器。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是在跟过去那种朝不保夕、混乱不堪的日子,做一场彻底的告别。 第79章 元素控制者 “去死吧!”他咆哮着,将手里好几团绿油油的火球奋力推向阮芷涵。 蓝色的火焰在空中摇曳,带着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看上去确实吓人。 “这是磷火?”阮芷涵沉吟片刻,心中顿时改变了想法,缓缓开口,“原来你是异能者,难怪你的能力比他们要强大不少。” 周楚以为阮芷涵这是怕了,笑着道:“姑娘,你要是怕了,就趁早跟我们合作,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区区磷火而已。”阮芷涵看着飞来的火球,脸上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指间弹出一张黄符。 “清风。”她轻声吐出两个字。 那张黄色的符纸没有火就自己烧了起来,化作灰烬的瞬间,一道和煦的清风凭空出现,温柔地向前拂了过去。 那几团看上去声势骇人的蓝色磷火,就像是被吹灭的蜡烛,连一缕青烟都没留下,就那么干干净净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这……”周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最大的依仗,就这么没了? 阮芷涵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周楚,问了一句:“就这点本事?空有操控元素的能力,却只会最粗浅地点个火。你这种人,是怎么在外面活到今天的?”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把周楚从头浇到脚。 到了这一刻,阮芷涵终于明白了学习数理化最大的用途。 “你的能力根本就不是制造火焰,而是控制元素,这一点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另一边的战局,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云景深和那个面具男的战斗,是纯粹的速度和力量的对决。 面具男的身手好得不像话,出招的角度也极为刁钻,每一击都攻向人体的关节和要害,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他的速度,竟然能在短时间内跟上经过身体改造的云景深。 两道快到模糊的身影在空地上飞速地交错、碰撞、分开。 拳脚相击的声音沉闷得像是在擂鼓,每一次撞击,都让旁边那些已经停下攻击、呆呆观战的人心头猛地一跳。 但没过多久,高下立判。 面具男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金属面具下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和粗重。 他的体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反观云景深,他的表情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呼吸平稳得像是刚散完步回来,攻势却一波比一波凌厉,像一架不知道疲倦为何物的杀戮机器。 他那具身体拥有着恐怖的恢复能力和几乎用不完的耐力,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阮芷涵瞥了一眼那边的战况,不再和周楚浪费时间。 她抓住周楚因为震惊而愣神的那个空档,身形一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到了他的身后。 一张黄色的定身符,轻轻地拍在了周楚的背心上。 周楚刚想转身,身体却猛地一僵,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捆住,除了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全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阮芷涵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写满了惊恐和愤怒的眼睛,声音清冷:“想活命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养废物。你的价值,需要你自己来证明。” 周楚的胸膛剧烈起伏,惊怒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他看着毫发无伤的阮芷涵,又用余光瞥向另一边,那个强大到让他心悸的面具男,已经被云景深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胸口,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毫无悬念。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浇熄了他所有的怒火和不甘。 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在眼前这两个人面前,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分别。 “我……我愿意归顺!”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周楚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只要你……肯收留我的这些兄弟,给我们一口饭吃,一条活路!” “可以。”阮芷涵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她的目光越过周楚,投向不远处那个从始至终都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年轻人,“但所有人里,不包括他。” 周楚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阮宇昂那张还残留着得意和怨毒的脸。 他不是个纯粹的蠢货,回想起之前阮宇昂是怎么煽风点火的,再联系到阮芷涵的姓氏,以及眼前这两人展现出的实力和做事的底线,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从头到尾都被当成了一把蠢枪使了。 他毫不迟疑地咬牙道:“他不是我的兄弟!一个满嘴谎话挑拨离间的小杂种,我们都被他骗了!您想怎么处置他都行,就算把他剁了喂狗,我也没意见!” 随着周楚的归顺,以及那个神秘的面具男被云景深一记重拳彻底击溃了反抗能力,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终于落下了帷幕。 玄门基地的山门前,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磷火消散后若有若无的怪味。 周楚的手下们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他们或站或蹲,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畏惧,看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 玄门基地,在今天,迎来了一批成分复杂的新成员。 阮芷涵没再看那些人,转身对正在拖拽那个昏迷面具男的云景深说:“走吧,既然已经决定归顺我们,就不用对他们下死手了。” 云景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山门前的空地又恢复了安静,但这里的气氛,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周楚看着阮芷涵的背影,对其内心多了几分敬畏,他回想起刚才的话,不由得拧紧眉心,良久之后才开口询问:“你说我的能力是控制元素,可我除了能制造蓝色火焰,别的都不会,能否请仙家教我如何使用能力!” 刚才那一番交手,周楚已经被阮芷涵的法力折服。 阮芷涵反问道:“你可知道磷火的形成原理?” 周楚一愣,摇了摇头。 第78章 愤而交手 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低声下气的恳求,像个笑话,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还碾了两脚。 他眼中的挣扎最后化为一片狠戾,缓缓抬起了手,正要下达强攻的命令。 然而,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口。 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从高高的门楼上一跃而下。 那道影子快得突破了人眼的极限,像撕开空气的利刃,带着一股无声的劲风,直坠人群。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反应。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等他们再看清时,云景深已经站在了人群前方几米远的空地上。 而刚才还手舞足蹈、叫嚣得最凶的阮宇昂,脸上的得意与怨毒还僵在嘴角,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阮宇昂的双脚在半空中乱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猪肝般的酱紫色。 云景深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人气,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下一秒,他手臂一振。 阮宇昂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破烂麻袋,被划出一道抛物线,狠狠地甩了出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的落地声更骇人。 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远处坚硬的山壁上,那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他软绵绵地从山壁上滑落,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整个山门前,鸦雀无声。 山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原地,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远处那个瘫软的身影,又用看鬼一样的眼神望向那个如杀神般矗立在原地的男人。 那雷霆万钧的一击,那毫不迟疑的出手,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穿了他们被饥饿烧昏的头脑,让他们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云景深缓缓抬起手,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还有谁要物资?” 云景深那句不带情绪的问话,在死寂的山门前回响,每个字都如同千年寒冰,砸进周楚和他身后那群人的心窝里。 恐惧攥住了他们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 可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还有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打飞的屈辱,很快就把恐惧压了下去,催生出一种不要命的疯劲。 “老大,他们下死手了!这地方的人不好惹!” “怕什么!反正都是死,饿死也是死,被打死也是死!跟他们拼了!”人群里,一个瘦高个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嘶吼,这声喊叫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被饥饿和绝望逼到墙角的人群完全没有恐惧,他们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挥舞着手里五花八门的木棍和铁管,红着眼睛冲向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那层屏障上都会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但坚固得让人绝望。 周楚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像头发了疯的公牛,咆哮着冲在最前头,也不用武器,就凭着一身蛮力,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他感觉中最薄弱的地方。 就在人群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队伍后方一个一直没出声的高大男人也动了。 他脸上戴着一副冰冷的金属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身形只是一晃,就脱离了混乱的人群,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没有去撞那道屏障,而是笔直地扑向了站在门内的云景深。 他的目标很明确。 阵法里,阮芷涵看着外面那群人的丑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云景深那边瞥了一眼。 云景深会意,身体微微调整了站姿,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阮芷涵手指轻动,掐了个诀,面前的法阵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缺口。 她和云景深一前一后,迎着冲来的人群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周楚那蛮牛一样的身体正对上阮芷涵,而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已经和云景深的身影缠斗在了一起,拳脚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 “找死!”周楚见从阵里走出来的居然是个身形纤细的女人,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怒火烧得更旺。 他抡起手里那根最粗的钢筋,带起一阵恶风,对着阮芷涵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阮芷涵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子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朝侧面飘开了几尺,动作轻巧得不像话,刚好避开了这用尽全力的一击。 钢筋“哐”地一声砸在空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小坑,碎石飞溅。 “有种你别躲!”周楚一击落空,更加狂暴,手里的钢筋舞得虎虎生风,一击接着一击,招式大开大合,恨不得把阮芷涵直接砸成肉泥。 可不论他怎么发疯,阮芷涵总能在他出手之前就判断出他的动作,每次都用最小的幅度和最省力的方式闪开。 她的身法灵动又飘逸,在周楚狂风一样的攻击里来回穿行,连衣角都没被带起的风刮动一下。 那样子,不像是在生死搏斗,反倒像是在戏耍一只笨拙的狗熊。 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阮芷涵已经把周楚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家伙就是空有一身蛮力,打架全凭本能,招式里全是破绽。 他身后那群所谓的“兄弟”,也多是些只会抡拳头的普通人,被法阵挡在外面,除了发出些噪音,根本构不成威胁。 打了半天,连对方的衣服边都没碰到,周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他猛地朝后撤了一大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身上涌起一股怪异的能量波动。 “这是你逼我的!” 他双手在身前虚握,周围空气里,那些腐烂的落叶、潮湿的泥土,所有有机物里,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磷元素被强行抽离出来,在他掌心汇聚成一团团蓝色的火焰。 第77章 挑拨是非 周楚的手掌在空气中摸索,最终按在了一处。 触感冰凉坚硬,没有任何缝隙,像一堵看不见的冰墙。 他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绝对不是人力能造出来的。 “掌门!掌门!不好了!” 议事厅里,一枚传音符骤然亮起,守山弟子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炸开,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有人……有人强闯山门!护山大阵自己……自己动起来了!啊——” 符箓上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滋啦”一声,彻底黯淡下去,成了一张废纸。 厅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 正在和阮芷涵汇报基地防务细节的老李和其他几位管事,脸色都白了,一个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望向主位。 “掌门,这……这是怎么了?” “是变异人攻上来了吗?” 阮芷涵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慢慢地站起身。 “该来的,躲不掉。”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倒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她一动,身侧的云景深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问,只往她身后错了半步,安静地站在那。 自从他身体里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整个人就愈发沉默,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兵器,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定见血。 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旁边的老李几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顾霆琛的手笔。”阮芷涵偏过头,低声说了一句。 “我去解决。”云景深的回应同样简洁。 “不。”阮芷涵抬脚就往外走,“我们一起去。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给我送了份什么大礼。”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消失在议事厅门口,留下老李几人面面相觑。 道观的门楼是最高点,视野开阔。 阮芷涵扶着朱红色的栏杆往下望,山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景象尽收眼底。 那群人一个个衣衫破烂,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挂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 可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绿油油的,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死死盯着道观,仿佛这里不是清修之地,而是一块流着油的肥肉。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在了一个上蹿下跳、正唾沫横飞煽动着什么的人影上。 那张脸,哪怕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阮宇昂。 呵。 阮芷涵喉间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 她全明白了,这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幸存者偶然找到了这里,这是顾霆琛的手笔。 那个疯子,最擅长玩弄人心,用最下作的手段来刺探她的底线。 眼前这群被饥饿逼到绝境的幸存者,就是他递过来的第一把刀。 门楼上突然出现的人影,让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 阮宇昂也看见了她,像是被打了鸡血,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他找到了主心骨,表演得更加卖力。 他一手指着门楼上的阮芷涵,用一种又尖又利的嗓门,对着身边的人嘶吼:“看见没有!就是她!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就是阮芷涵!” “我告诉你们,我亲姐姐!她把爹妈害死了,把我们全家赶出来,自己一个人霸占了所有的物资!她在里头大鱼大肉,让我们在外头活活饿死!” “你们看这道观!这么气派!里头藏了多少好东西?够我们所有人吃一辈子了!她就是个杀人凶手!是个自私自利的毒妇!滚出来受死!” 他这番颠倒黑白的叫骂,像一勺热油泼进了滚水里,本就因为饥饿而濒临失控的人群,彻底被点燃了。 几个看着就凶神恶煞的男人目露凶光,开始用力往前挤,想要冲击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都退后!” 一声低喝压住了嘈杂。 周楚拨开两个情绪最激动的人,挡在了最前面。 他比这些饿昏了头的人要多一分理智。 门楼上那两个人镇定的样子,还有刚才那堵看不见摸得着的鬼墙,都告诉他,这里的人不好惹。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最前面,用力扯了扯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外套,对着门楼的方向抱了抱拳。 他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放低,声音听起来也足够诚恳。 “门里的朋友,我们是从东城据点过来的幸存者。据点……据点被变异人攻破了,我们逃出来十几天,吃的喝的早就断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求一口吃的,一口水也行。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收留我们?我们什么活都能干,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卑微和恳求。 阿木如果在这里,会看见这群人身上是什么颜色的气场呢? 是一片代表绝望的灰败,还是一片混杂着贪婪的血红? 阮芷涵脑子里冒出这么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片刻之后,她清冷的声音从上方飘了下来,不带半点温度,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东西,就算是喂狗,也不会给你们这些贪婪的人嘴里塞一口。”她的话头直指阮宇昂,随即视线扫过底下那一双双眼睛,“至于其他人……谁领你们来的,就去找谁讨饭吃。是他拿你们当刀使,不是我。” 这番话,比最冷的寒风还要刺骨。 它浇灭了周楚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引爆了人群的怒火。 “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阮宇昂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激动得满脸通红,跳着脚对周围的人大喊,“她骂我们是狗!她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她宁愿东西放烂了发霉,也不分给我们一口!她就是想看我们死!” “大哥们!还跟她废什么话!她就两个人,加上里头的老弱病残能有几个?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不成?砸开这扇破门,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砸开它!” “抢光他们的东西吃!” 人群的理智被饥饿和愤怒彻底吞噬。 石头、木棍,凡是能拿在手上的东西,都开始往那道无形的屏障上招呼,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周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第76章 我姐装神弄鬼 接下来的三天,玄门基地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巡逻的弟子数量翻了两倍,但他们跟猫一样,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只是眼神比平日里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基地内的生活看不出什么变化,可那种藏匿在众人之间的危机感,任谁都能感觉到。 云景深恢复得相当快。 灵泉精华填补了他身体的亏空,那股新生的力量却像脱缰的野狗,在他身体里到处乱窜,急着找个出口。 他必须尽快控制这股力量。 “咔。” 只听见演武场上一声轻响,石锁的提梁上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云景深手一缩,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东西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廊柱下,阿虎和小刀正靠着说话,看到这一幕,两人都闭上了嘴。 “……那是石头做的吧?”小刀咽了口唾沫。 阿虎没吭声,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云景深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高处的静室内,阮芷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能看到云景深的烦躁,也能感受到整个玄门弟子们心里那股紧绷的气氛。 顾霆琛这人,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光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就够让人喘不过气的。 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她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押在这座护山大阵上。 必须换个法子,一个让他就算想找,也摸不着门路的法子。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当晚,阮芷涵走进阵法中枢,明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师姐,你找我?” “嗯,”阮芷涵开门见山,“我要在护山大阵上,再叠一个阵。” “再叠一个?”明尘愣了一下,“师姐,你的身体……” “没事,”阮芷涵打断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堆灵石,五颜六色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你替我护法,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让人进来。” 她坐进阵眼,双手开始结印。 随着咒语出口,身前的灵石一块接一块地变成粉末,化作一股股能量流,钻进脚下的阵法里。 这一坐,就是两天一夜。 阮芷涵眼睛都没合过,灵力流水一般的往外淌。 明尘在旁边看着,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泡,却又不敢打扰她,只能在她嘴唇干裂的时候,笨手笨脚地递上一点水。 “师姐,要不……歇会儿吧?” “明尘,守好就是,我不要紧。” 当最后一丝灵力抽空,整个玄门基地所在的地面都轻微地抖了一下。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从道观散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山里的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是在山外面,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从任何角度看过去,半山腰上那座香火鼎盛的道观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的废墟,墙倒屋塌,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几只乌鸦落在枯树上嘎嘎叫,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这个结界,别说无人机了,就是卫星从天上看下来,也只会觉得这是一片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年的荒地。 做完这一切,阮芷涵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被明尘一把扶住。 “没事,”她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传令下去,所有人照常生活,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踏出结界一步。” 她以为这层龟壳够硬了,能防住顾霆琛的飞机大炮,防得住他手底下那些怪物。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最简单的麻烦,往往来自内部。 结界布好的第二天,玄门山下的小路上,来了一群人。 队伍大概有二十号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 领头的是个叫周楚的男人,个子很高,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队伍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窜来窜去,正是阮宇昂。 “周哥!周哥!就快到了!拐过前面那个山坳就是!”他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兴奋,“我跟你们打包票!我姐那地方,就是人间天堂!吃的喝的堆成山!跟末世前一个样!” 周楚没理他,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这群人是从附近一个快要散伙的据点逃出来的,弹尽粮绝,是阮宇昂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给了他们新的指望。 可当这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阮宇昂说的地方时,全都傻眼了。 眼前哪有什么天堂? 就是个破道观,门都歪了,墙也塌了半边,院子里的草比人还高。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楚身边一个叫李三的男人,一把揪住阮宇昂的领子,“小子,你他妈耍我们?这地方能住人?喂鬼还差不多!” 人群骚动起来,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全钉在了阮宇昂身上。 阮宇昂脸也白了,但他反应很快,指着那扇破烂的木门,几乎是尖叫着喊起来:“就是这里!错不了!我姐她最会装神弄鬼,这肯定是她搞出来的障眼法!她怕别人发现,故意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生怕别人不信,跳着脚嚷嚷:“她把我爸妈都害死了,就是想一个人霸着那些物资!凭什么她一个人躲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那些东西本来也有我一份!” 怨毒的话,像是一把火,精准地点燃了这群饥肠辘辘的人心里最后那点理智。 大米,白面,干净的水。 这几个词,就足够了。 人群的呼吸声都粗重了不少。 “妈的,管他是不是障眼法,砸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个饿得眼眶发青的男人嘶吼一声,推开身边的人,第一个朝那扇破门冲了过去。 “冲进去!抢光他们的东西!” 男人的手,重重拍在了门板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门板的一刹那,门上一枚早已与木纹融为一体,毫不起眼的符文,猛地炸开一道刺目的金光。 有人顿时被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树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看到我是被什么东西撞出去了吗?” 飞出去的人靠在树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可眼前却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周楚皱了皱眉,缓缓伸手,居然摸到了一片坚硬的空气墙! 第75章 我们是整体 当那几辆布满刮痕、车身凹陷的越野车蹒跚着驶入玄门基地的大门时,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和血腥混合的焦糊味,与基地内清净安宁的气氛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最先下来的是阮芷涵。 她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锐利。 紧接着,云景深被搀扶下车,面色惨白如纸,随后是胳膊上缠着厚厚绷带、血迹依然在往外渗的小刀,和走路一瘸一拐的阿虎。 迎上来的明尘和清月脸色都变了。 “师姐!”清月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想要扶住阮芷涵,却被她摆手制止了。 阮芷涵的目光扫过清月,示意她去照顾伤员。 明尘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在云景深虚弱的样子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什么都没问,但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很清楚,能让师姐他们这支队伍狼狈成这样,遇到的绝不是小麻烦。 他侧过头,声音压得低沉,但指令清晰无比地传达给身旁的师妹:“清月,快,带阿虎和小刀去药室,用最好的金疮药,不要省。” “是,师兄!”清月不敢耽搁,连忙扶住一言不发的阿虎,又招呼另一个弟子去搀扶小刀。 明尘转过身,面对着闻声赶来的其他玄门弟子,原本温润的气场变得肃杀起来:“传我命令,所有人,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外围防御法阵,再加固一层,符文能源供应加倍!” 没有一句废话。整个基地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随着他一声令下,从日常的安宁状态切换到了临战的紧绷状态。 弟子们的身影迅速在各处穿梭,一道道肉眼难见的灵力光晕在基地外围流转、增厚,将这里与外界的危险彻底隔断。 阮芷涵扶着云景深,穿过庭院,回到了他暂住的房间。 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后,她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 云景深经过灵泉精华的滋养,精神恢复了许多,只是失血和透支力量带来的虚弱感,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阮芷涵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次的高烧退去之后,”云景深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好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阮芷涵看向他,目光专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到了一些很零碎的画面。”他垂下眼,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声音有些发沉,“我能肯定,我就是从顾霆琛的实验室里出来的。” 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阮芷涵的心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顾霆琛对云景深的执念,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一个研究员对自己最成功的“作品”,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不敢去想。 他放下水杯,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澎湃的力量在奔腾流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汹涌,都要强大。 那种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和力量感,让他既感到陌生,又有一种深埋在骨血里的熟悉。 “而且我好像……也因此变得更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喜悦,只有一种面对未知命运的凝重。 这股力量来路不明,又难以控制。 是好事,还是另一场灾难的开端? 阮芷涵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的不安与迷茫,认真地开口:“你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以后这股力量不要轻易动用,我有能力解决顾霆琛。” 云景深却突然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像是燃起了两簇火苗,灼灼地盯着她。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强硬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滚烫得吓人。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把你置于那种危险之中。”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和浓烈的守护之意,“谁都不行。” 他握得那样紧,像是要将她的手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阮芷涵手腕一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的外表下,那股汹涌翻腾的情绪浪潮。 那不是简单的战友情谊,也不是出于感激的保护,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刻骨的占有和守护。 他眼中的那份执拗,是在恐惧,恐惧再一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陷入绝境。 那份蛮横的温柔,让她心底最坚硬的一角,蓦地软了下来。 她放弃了挣扎,反而反手,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覆盖住他紧绷的手背,用一种安抚的姿态,握住了他的手。 “云景深,看着我。”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眼中的火焰。 他抬眼,目光依旧固执。 “我们是‘我们’。一个整体。”她的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我不是躲在人身后的菟丝花,我需要你做我的后盾,而不是把我推开,自己去当英雄。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大家。你也要好好的。” “我们”这个词,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像一阵春风,吹散了他眼底的戾气和不安。 云景深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他眼中的光芒也柔和了些许,但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那孩子……”云景深忽然开口,话题转得有些生硬,“阿木呢?他怎么样?” “清月带着他,很安全。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阮芷涵回答。 提到那个同样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孩子,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他能……看出我的变化吗?”云景深问。他指的是阿木那种能看见人“气场”的特殊能力。 “回头我带他来看看你。”阮芷涵没有直接回答。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她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岔开了话题:“你先休息。明尘已经把基地防御提到了最高,顾霆琛就算想来,也得先掂量掂量。” 云景深“嗯”了一声,紧握的手终于松开了些,但依旧没有放手,只是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阮芷涵没有再抽回自己的手,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握着。 房间外,明尘正站在庭院中央,指挥着弟子们布置新的警戒符。 第74章 卖姐求活 阮芷涵低喝一声,整个人被一股沉重的力道带着向后,才勉强用肩膀抵住他倒下的身体。 男人的重量全部压了过来,身体烫的像一块刚从炉火里取出的铁。 “怎么了!”小刀捂着自己还在渗血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云小兄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驾驶座上的阿虎正猛打方向盘,听见动静手上一抖,越野车发出一阵尖锐的轮胎摩擦声,车尾擦着一栋废弃建筑的墙角甩了过去,刮下一大片水泥碎屑。 车里本就因为刚刚的死里逃生而绷紧的空气,随着云景深的倒下,彻底凝滞了。 阮芷涵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强行冲破那道所谓“基因锁”的代价。 那股蛮横不讲理的力量,正在他身体里撕裂、再重塑。 这是一场发生在他血肉之躯里的战争,他就是战场,要是输了,恐怕连个完整尸首都留不下。 “阿虎,看路,别停。”阮芷涵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点慌乱,在这要命的关头,她的话就像船锚,定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咱们得尽快赶回玄门去,快点。” 车队在她的指挥下,迅速拐离了主路,一头扎进一座废弃立交桥的桥洞底下。 粗壮的水泥墩子构成了天然的屏障,将他们和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暂时隔绝。 “阿木,你和苏念要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咱们就从这边走,”阮芷涵指了指桥洞的另一头,“有任何东西靠近,不管是什么,立刻喊我。” 两人点头,阿木立刻开始感应。 安顿好一切,她才费力地将昏迷的云景深平放在了后座上。她背过身,手伸进自己的背包里摸索了片刻,再伸出来时,掌心多了一只小巧的、羊脂白玉般的瓶子。 拔开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芬芳瞬间弥漫开来,那气味里带着草木的生机,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这是她乾坤袋里那口灵泉泉眼处凝结的精华,是整个空间的根本,珍贵得很。 她捏开云景深干裂起皮的嘴唇,将一滴乳白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了进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汇聚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那股温和纯粹的能量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渗入他暴走的经脉之中,像一条温柔的小溪,试图安抚那条几欲冲垮河堤的狂暴江流。 灵泉精华的效果立竿见影。 云景深身上那股能烤熟鸡蛋的热度,正一点点地退去,他紧拧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原本急促得像是风箱一样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过了几分钟,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有些模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阮芷涵那张沾着灰尘的脸。 她的神情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解决一个棘手的难题。 那份担忧不是装出来的,清清楚楚地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嘴唇却被一根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按住了。 “别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睡一会。” 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像冬日里的一捧温水,不烫,却足以融化他心底积压的寒冰。 他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任由那股陌生的、却毫无恶意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游走,修补着每一寸被蛮力撕开的伤口。 同一时间,大学城图书馆的监控室里。 顾霆琛站在一排设备前,神情近乎痴迷地反复播放着一段录像。 画面上,正是云景深挣脱金属束缚,力量爆发的那一刻。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肌肉的贲张,每一根暴起的青筋,都被他慢放、定格,翻来覆去地看。 “这可是完美的自主突破,没有任何外部催化剂的介入……”他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癫狂的光,“完美!真是完美!”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屏幕上那个身影。 跪在他身后的阮安国和张秀莲,看着他这副样子,吓得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来说,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了。 “顾先生,顾先生求求您……”张秀莲再也顾不上体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去,抱住他的裤腿,“我们还有用,真的!我们能帮您把那个不孝女叫回来,她最听她爸的话了!” 阮安国在一旁也磕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能把她骗回来,我拿命跟您保证!” 顾霆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厌恶地皱起眉,一脚将张秀莲踢开,那动作,像是在驱赶一只不知死活凑上来的蟑螂。 “你们的价值,在阮芷涵彻底跟你们撕破脸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零了。”他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对着旁边侍立的黑衣手下挥了挥手,“处理掉,外面的‘朋友们’应该也饿了。” “朋友们”,指的是那些在图书馆外徘徊的变异人。 绝望像一张大网,瞬间攫住了阮安国和张秀莲。 就在两个黑衣人上前,像拖麻袋一样拖拽他们时,一直缩在后面的阮宇昂,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父母,连滚带爬地扑到顾霆琛脚下。 他对着光洁的地板疯狂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有用!我爸妈会变异,我不会!不会给您增加负担!”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尖利刺耳,划破了监控室的寂静,“我比他们两个老东西有用多了!我姐!我那个好姐姐!我知道她的软肋在哪!”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豁出去的狠毒与扭曲:“她可以不管我们一家人的死活,但她绝对不会不管清风山上那个破道观!那是她的师门,是她的根!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知道路!我可以带您的人去!把她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 为了活命,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不是厉害吗?不是清高吗?她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外面的怪物吃了,但她绝对做不到看着她师门那些牛鼻子老道因为她,一个个被撕成碎片!” 顾霆琛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下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脚下这个摇尾乞怜的少年。 阮宇昂身上那股子无耻的狠劲和歹毒,让他很是欣赏。 他弯下腰,用冰凉的指尖挑起阮宇昂沾满灰尘和血污的下巴,端详着那张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恶毒而扭曲的脸。 “有点意思。”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病态的赞许,“我最喜欢听话的狗。既然你这么想证明自己的用处,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地上那对已经面如死灰的夫妻。 “带上他。”他对自己新找到的、更听话的狗,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转身朝外走去。 身后,阮安国和张秀莲被拖拽着,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哭喊和咒骂,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沉重的铁门彻底隔绝。 世界,清静了。 第73章 手撕黑衣人防线,全员冲出生天! “驱邪符对他们没用,芷涵。”顾霆琛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们的武器是纯粹的物理能量,不是邪祟。” 阮芷涵动作一滞,改换指诀,准备用定身符。 “定身符也一样,”顾霆琛预判了她的动作,“干扰射线会扰乱符纸的灵力结构,在它生效前就让它失效。” 阮芷涵心头一沉,脚下连退,后背很快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这家伙,把她研究得透透的!她会的每一招,他都设好了圈套等着。 “怎么了?没招了?”顾霆琛摊开手,一脸无辜,“你师父教你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吗?” 阮芷涵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怒极反笑。 “是吗?”她反问,左手猛地探入乾坤袋,“你这么喜欢当老师,不如帮我看看,这东西叫什么?” 她手腕一翻,一枚通体赤红、刻着繁复纹路的玉佩出现在掌心。 玉佩出现的刹那,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顾霆琛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这东西……”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再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 阮芷涵没理他,只是垂眼看着自己掌心。 那枚赤红玉佩一出现,周围的空气就发出了被灼烧的“滋滋”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连墙壁上湿漉漉的水痕都肉眼可见地收缩、消失。 光线在高温下扭曲,整个封闭空间都变得焦灼起来。 阮芷涵左手紧握玉佩,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掌心烧穿。 她正预备催动这件法器,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另一边的惨况。 小刀的胳膊被干扰射线的余波划开一道深长的口子,骨头都露了出来,鲜血把半边袖子染得深黑。 “阮芷涵,睁大眼睛看看。”顾霆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感,“看看这些为你卖命的走卒。他们多可怜,连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流血都搞不清楚。” 他的目光越过阮芷涵,钉在被死死压制的云景深身上。 “还有你,我最完美的‘杰作’。”他踱着步,像是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你不是喜欢当保护者吗?你的同伴,他们快死了。你现在能做什么?你除了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还能做什么?” “清醒一点,你只是一个被遗忘的、有缺陷的试验品。” “失败品,就该有失败品的样子。任人宰割,才是你的归宿。” 他的呼吸陡然粗重,血丝从眼白深处疯狂地向瞳孔蔓延。顾霆琛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拧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侵入骨髓。 四周是高大的玻璃容器,浑浊的绿色液体里,浸泡着各种形态可怖的生物。 无数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模糊人影在他周围来回走动,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手术刀和注射器反射的金属冷光……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冲破了云景深的喉咙。 那声音里灌满了无尽的痛苦、压抑和愤怒,像是要将整个灵魂都撕裂,吼得仓库顶棚的灰尘簌簌下落。 一股磅礴到难以形容的狂暴力量,如火山熔岩,轰然冲垮了他体内每一道枷锁。 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 云景深的身体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那几个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的黑衣人,只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们手中那些精良的武器散落一地,人已经软绵绵地瘫倒,死得悄无声息。 顾霆琛脸上病态的笑容凝固了,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惊骇与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在他脸上交织,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扭曲又古怪:“基因锁……他竟然在没有任何外部催化剂的情况下,依靠纯粹的精神刺激,强行突破了第二阶段!” 云景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那双猩红的、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顾霆琛。 下一秒,他的身形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稳稳地站在阮芷涵身前,宽阔的后背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现在的云景深,像一头从远古沉睡中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纯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毁灭气息。 那股气势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一直将万物视作棋子的顾霆霆琛,竟被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那疯狂的直觉发出刺耳的警报:眼前的这个“杰作”,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变成了一个无法预测、无法控制的怪物。 “撤!”云景深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张砂纸在剧烈摩擦,但其中蕴含的命令,却不容任何人反抗。 阮芷涵心头一跳,她能感觉到从云景深背后传来的、那股灼热而混乱的力量。 她没有迟疑,当机立断,收起了手中的焚心玉。 “阿虎!小刀!扶上所有人,我们走!”她清喝一声,同时一把拉过一直躲在角落、被吓得小脸煞白的阿木。 阿木的小手冰凉,他仰着头,用他那双能看见气场的眼睛看着云景深。 在别人眼中,云景深是可怕的怪物,但在阿木的视野里,云景深身上那原本灰暗混杂的气场,此刻正燃烧着刺目的血色火焰,火焰之中,翻滚着无尽的痛苦。 阿虎和小刀听到命令,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在云景深用绝对力量撕开的防线缺口中,向着仓库外猛冲。 顾霆琛没有下令追击。他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近乎痴迷和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云景深那充满爆发性力量的背影,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自主突破……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进化!比数据里预测的还要完美!” 众人一路有惊无险地冲上停在远处的越野车。 阿虎跳上驾驶座,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朝着玄门基地的方向狂奔。 车厢里,血腥味和紧张的气氛交织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刚刚冲上公路,一直如山般屹立在阮芷涵身边的云景深,身体突然猛地一晃。 “云景深!” 第72章 符纸竟失效? 顾霆琛对于阮芷涵这种淬了冰的反应,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副欣赏的神情,仿佛在端详一件杰出的艺术品。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芷涵,话不能这么说。”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我给他们注射了最新的三号抑制剂,可以有效减缓神经中枢的变异速度。你看,他们还能思考,还能说话,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他们作为‘人类’的意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你更珍惜你的家人,不是吗?我这是在救他们。只要定期注射,他们就能永远用这副样子陪着你。” 他将一种残忍的囚禁,粉饰成了无上的恩赐。 “你放屁!这算救人?这是把人当畜生一样拴着!变异快慢还不是全看你的心情!你这个疯子!魔鬼!”小刀血气上涌,指着顾霆琛的鼻子就骂。 顾霆琛的视线轻飘飘地移过来,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件不会动的死物。 小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体像是被冻住了,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这是一种源于生命层级的压制,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被无形屏障隔开的阮宇昂,见阮芷涵半天没个动静,那点装出来的可怜相彻底绷不住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屏障又踢又打,脸孔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你这个白眼狼!扫把星!克夫克女的命!我们白养你这么大!现在有本事了,就不认亲爹亲妈了?早知道你这么黑心烂肚肠,当初就不该把你从那个破道观里接回来,就该让你烂死在山上!” 他的咒骂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张秀莲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双手往腰上一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那些在乡下骂街时最污秽、最刻薄的词句,毫无顾忌地喷涌而出。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讨债鬼!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金凤凰?要不是我们,你早饿死了!现在攀上高枝了,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救我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天天缠着你,让你永无宁日!” 阮安国也跟着帮腔,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此刻满是怨毒:“芷涵,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弟弟说得对,你就是个祸害!我们一家的苦难都是你带来的!”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像是黏稠的烂泥,劈头盖脸地泼向阮芷涵。 阿虎和小刀一行人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的父母和兄弟。 这已经不是自私的范畴了,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 他们看向阮芷涵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同情。 苏念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几张嘴。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被这世间最恶毒的言语攻击着的阮芷涵,在经历过那阵滔天的恨意之后,整个人反而静了下来。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变得如同雪山之巅的冰雪,冷硬而纯粹。 她静静地看着屏障后那三张因为怨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亲情的温度,也随之彻底消散。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那三个跳梁小丑,重新落在顾霆琛身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现在不是,以前也不是。”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只是一群碰巧和我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你想怎么处置这些实验材料,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姐……”阮宇昂还想继续撒泼叫骂,阮芷涵却连一个余光都懒得再施舍给他。她转过身,对身旁的云景深果断地说道:“此地阴气过重,不宜久留,我们走。” 云景深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站位恰好能护住她的侧后方,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走?”顾霆琛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具冒犯性的话,优雅地抬起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我可没说,你们可以走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通道深处,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全覆盖式面罩的武装人员悄无声息地涌出,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 他们手中的武器造型奇特,枪口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臭氧的味道。 “想走也可以,”顾霆琛的目光在阮芷涵和云景深之间来回移动,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邀请他们共进晚餐,但内容却冰冷刺骨,“把你自已,还有我最杰出的‘试验品’留下。”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云景深身上,那是一种看待失而复得的珍宝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云景深和顾霆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多余的废话。 “动手。”顾霆琛的声音很轻。 他话音未落,那些黑衣人已经举起了武器。 没有喊杀声,只有一片死寂,十几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瞬间交织,破空而来! “小心!这东西压制灵力!”阮芷涵喊了一声,甩手掷出两张符纸。 金光符文刚一成型就黯淡下去,撞在光束网上,只溅起几点可怜的火星,便消散无踪。 “妈的!”阿虎咒骂一声,挥舞着消防斧去砍,结果斧头刚碰到光束,整个人就像触了高压电,浑身一麻摔倒在地。 云景深那边压力最大,他没有硬抗,而是凭借惊人的反应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躲,一个翻滚避开脚下的光束,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又借力蹬地,朝着一个火力死角冲去。 顾霆琛没有理会陷入苦战的其他人,他的目标只有阮芷涵。 他像个散步的绅士,不急不慢地朝她走去。 阮芷涵左手捏诀,右手飞速画出一道驱邪符。 第71章 你在研究垃圾变臭? “好久不见,我的宝贝们,这一路找你们找的可真辛苦,尤其是你,我的好景深。” 话音刚落,众人一瞬抬头望去,高悬的心顿时落到谷底。 “是你!” 云景深眼中顿时呈现杀意,阮芷涵却不意外,只冷冷的盯着对方。 顾霆琛踏入这片狼藉的战场,脚下踩过血污与碎肉,锃亮的皮鞋却不见半点肮脏。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与其说是来打仗,不如说是来参观。 他环顾四周,脸上挂着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欣赏。 那些刚才还疯了一样撕咬的半变异人,在他出现的下一秒,全部停下了动作。 它们僵在原地,而后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默默地向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一条干净的通道。 “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顾霆琛的视线穿过人群,最终钉在阮芷涵身上,那目光炙热又露骨,带着一种想把她拆解开来研究的疯狂,“你的力量,你的反应速度,还有你在绝境中那份异于常人的冷静。芷涵,你比我预想中还要完美,你是我最伟大的艺术品。” 他的目光又慢悠悠地转向云景深,那种狂热的欣赏转变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造物主在打量一件有瑕疵但还算有趣的作品。 “还有你。”顾霆琛的笑容加深,“我最‘成功’的失败品。每一次都以为你撑不下去了,每一次你都能带来点新花样,真不愧是我亲手挑选的素体。” “失败品”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云景深的脑子里。 他握着短刀的手背上,筋络根根凸起,一股源自骨髓的恨意让他盯住顾霆琛,恨不得当场将他撕碎。 顾霆琛很享受他这副痛苦的模样,甚至拍了拍手,语调轻快得像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今天是个好日子,为了庆祝我们久别重逢,我给你带了份大礼。” 话音未落,他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嚎。 “芷涵!我的好女儿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啊!” 两个高大的黑衣人,像拖拽麻袋一样,粗暴地将三个人从阴影里推了出来。 正是阮安国、张秀莲和阮宇昂。 三个人都瘦脱了相,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和污垢。 他们一看见阮芷涵,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连滚带爬地就想冲过来。 “砰”的一声,他们一头撞在阮芷涵身前几米处的无形屏障上,被齐齐弹了回去,摔作一团。 “我的老腰!”张秀莲最先反应过来,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女儿啊!我的心肝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那时候是猪油蒙了心啊!我们是你亲爹亲妈,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啊!” 那演技,那嗓门,不去唱戏都屈才了。 阮安国也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芷涵,爸对不起你!爸不是人!你快把这个怪东西弄开,让我们过去,一家人有什么隔夜仇啊!” 阮宇昂更是扯着嗓子嚎:“姐!我好饿!我好怕!他们不给我饭吃!姐你快救我出去,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东西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一家子人的丑态,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阮芷涵心上,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滔天的恨意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气。 周围的空气都沉重起来,连站在一旁的阿虎和小刀都觉得后颈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小刀压低声音问阿虎。 阿虎摇摇头,脸色难看:“不清楚,但你看那个白大褂笑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事。这根本不是救人,是往阮小姐心口上捅刀子。” 苏念站在阮芷涵身侧,她想起了阮芷涵曾经对她说的“我理解你”。 原来,这就是她所经历过的地狱。她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握住了阮芷涵那只冰冷得像铁块一样的手。 阮芷涵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但没有挣开。 就在大厅里充斥着阮家人的哭嚎和顾霆琛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时,一直紧紧抓着阮芷涵衣角的阿木,眉头不由得紧皱。 他仰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他凑到阮芷涵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姐姐,他们是你的亲人吗?可我看他们几人的情况不对劲,恐怕已经变异了,这是被什么东西压制,暂时维持人形。”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在阮芷涵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已经冷到极致的眸子越过地上那三个还在卖力表演的“亲人”,死死地、带着焚尽一切的恨意,重新锁定了顾霆琛。 原来是这样。 他不仅找到了他们,还把他们变成了……变成了和他那些失败品一样的怪物。 他不是在用亲情绑架她。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亲爱的,你喜欢他们吗?” 阮芷涵忽然笑了。 她甩开苏念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透明的屏障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三个还在哭嚎的“家人”。 “吵死了。”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声。 张秀莲的哭声一顿,抬头看她:“女儿,你说什么?” “我说,”阮芷涵脸上的笑容扩大,那笑意却冷得能冻结灵魂,“你们演完了吗?演完了,就该我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一眼,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顾霆琛:“顾研究员,真是费心了。从哪个垃圾堆里把他们三个翻出来的?弄成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是你的新研究方向吗?研究怎么让垃圾变得更臭?” 顾霆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预想过阮芷涵会崩溃,会愤怒,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救他们?” “救?”阮芷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三件马上就要彻底报废的实验材料?还是说,在你眼里,他们现在还算是人?” 第70章 陷阱厮杀 周明那张还算斯文的脸皮肉抽搐,整张脸都错了位,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尖啸,声音又高又细,刮得人耳膜生疼。 他这一叫,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既然你们已经发现,那我们也没必要再伪装。” “有食物送上门,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除了那一男一女留下,其他人全杀了!” 顿时,周围那些抱团取暖的“幸存者”们,身体里传出“咔吧咔吧”的骨头碎裂声,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皮肤下,一条条青黑色的血管蚯蚓般鼓胀起来,在皮下游走。 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五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形,再看不出人样,直挺挺地朝着四人扑了过来。 “结阵,两翼!”云景深的声音冷得像冰,在这一片混乱中砸出一个清晰的坑。 他话音未落,人已退了一步,后背结结实实地抵上了阮芷涵的背,用身体语言告诉阿虎和小刀,你们的后方,交给我们。 阮芷涵没多余的动作,手腕一翻,几张黄纸符从指缝里滑了出去,像一群被惊扰的黄蝴蝶,不偏不倚地飞进最密集的怪物堆里。 “爆!” 她吐出一个字。 符纸应声炸开,火光裹着气浪,把最前面那排变异体掀了个底朝天。 一股焦肉混合着腐烂的臭气瞬间爆开,呛得人想吐,硬是在包围圈里清出了一块空地。 但这块空地没能存在多久。 那些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怪物只是晃了晃脑袋,伤口处黑色的肉芽就疯了一样往外生长,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重新长好。 “后颈!脊椎连接的地方!”云景深与一个扑上来的变异体擦肩,手里短刀顺势往对方后颈一拉,刀尖划过骨头,带出一溜火星。 那怪物的动作停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云景深身形一转,贴了上去,短刀跟着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刀尖整个没入那怪物后颈的骨缝里。 怪物所有的动作戛然而生,像个被抽掉所有电线的机器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不动了。 得了云景深的提醒,本来有点手软脚软的阿虎和小刀心里有了底。 阿虎胸口一股气顶上来,大吼一声,抡圆了消防斧,把云景深平时教的那些发力技巧全用了出来。 他不再对着脑袋或者胸口乱砍,每一斧都用上腰腹的劲,斧刃带着风声,一下下奔着怪物的脖子去。 “这边!” 小刀比他灵巧,嘴里喊着,人已经滑到了另一侧。 他像头在狼群里找机会的孤狼,不跟怪物正面撞,专挑战圈的边边角角,用短刀去招呼怪物的膝盖和脚踝。 怪物一瘸,动作就慢,正好给阿虎创造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好样的!”阿虎一斧头下去,砍翻一个被小刀绊倒的怪物,还不忘冲他喊了一声。 同一时间,地下研究所里。 顾霆琛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巨大的监控屏幕,屏幕上放的,就是图书馆里的血腥场面。 “你不跟我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哆哆嗦嗦地解释:“老板……这批……这批实验体,它们最原始的捕食本能太强了,我们还没找到能完全压制的办法,它们的神经系统……不太稳定……” “不稳定?”顾霆琛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却让那研究员抖得更厉害了,“说得这么文雅,不就是控制不住么?一群废物。” 他没回头,抬起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动作瞧着很随意,脚尖却结结实实地踹在了研究员的肚子上。 研究员像个破麻袋一样弓着身子飞出去,“咚”的一声闷响,撞在冰冷的仪器上,滑了下来。 “拖出去。”顾霆琛抬起手,像是要掸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动作里透着一股子嫌弃,“扔进C区试验场,让他也为我们伟大的进化事业,亲身做一点小小的贡献。” 两个黑衣保镖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地上已经说不出话的研究员,拖着他就往外走。 “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下一次我一定可以吸取教训,做得更好!” 顾霆琛突然抬手,笑着看向他:“你不是喜欢吸取教训?我已经给你这个机会了,希望你能超越他们,变成更让我满意的作品!” 在研究员绝望又凄厉的惨叫声中,顾霆琛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尘不染的衣领。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痴迷的狂热。 “备车。”他对自己身边的助手说,“我要亲自去迎接我最完美的‘艺术品’回家。” 图书馆里的战斗已经打到了最耗人的阶段。 阿虎和小刀在云景深的指挥下,配合得愈发默契,一个主攻,一个骚扰,竟然真的扛住了数量是他们好几倍的敌人。 可这么打,体力消耗得也快。 阿虎额头上的汗跟水洗过一样,每挥一次斧头,都觉得胳膊酸得要断掉。 “小刀,换我!”他吼道。 小刀的情况更糟,他在躲一个怪物的时候,脚下慢了一步,一只利爪擦着他的胳膊划了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皮肉向外翻卷,伤口深得能看见里面白色的筋膜。 “小刀!”阿虎眼睛都红了,也顾不上换位,直接用斧柄格开另一个扑向小刀的怪物,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阮芷涵的视线扫过小刀的伤口,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保护这些愿意跟着她的人,是她这个掌门的责任。 她不再顾忌灵力的消耗,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开。 她准备从乾坤袋里拿出威力更大的雷符,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全变成焦炭。 就在所有人都把神经绷到最紧的时候。 那扇沉重的、绘着彩色玻璃的图书馆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让人牙酸的声响,被人从外面,慢悠悠地推开了。 一阵清脆又格格不入的掌声响了起来。 那掌声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清晰地压过了大厅里所有的嘶吼和喘息。 整个大厅的厮杀,都在这掌声中,诡异地停了下来。 第69章 诡异幸存者 苏念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凉意。 小刀的脸都白了,他搓了搓胳膊,往阮芷涵身边凑了凑,压着嗓子说:“掌门,这……苏念都这么说了,要不,咱换条路走?比起外面的环境,这图书馆实在是太过诡异,我总觉得是为咱们而设的陷阱。” “是啊,掌门。”阿虎把开山斧从肩上拿下来,紧紧攥在手里,他那壮硕的身板在此刻都不由得紧绷,“这地方安静得不对头,比咱们玄门后山都干净,透着一股邪性。咱们没必要非得进去。” 他们几个心里都发寒,这地方太反常了,比之前那些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还让人不安。 阮芷涵却没搭理他们,她只是盯着图书馆外墙上那几个红油漆喷的大字——火种学生会。 如此明显的陷阱,设置陷阱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没关系,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嘲弄,还有点看好戏的冷意。 “主人家这么费心,又打扫又挂牌子,台子都搭好了。”她声音不大,却让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咱们这些‘客人’,哪有不进去捧个场的道理?” 云景深一直站在她旁边,听她这么说,视线从那行字上挪开,落到阮芷涵脸上。 他从她那抹笑里,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她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她非要踩进去不可。 他没吭声,只是默默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刀柄的凉意让他静下心来。 他微微侧过身,站得离她更近了些,这便是他的回答。 一脚踏进图书馆大门,一股明亮又冰冷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 眼前的景象,让阮芷涵心里某个被埋起来很久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上辈子,她听过一些关于“特异功能者”的传闻,只是当时被家里那摊子破事缠着,没功夫去细想。 重生回来这么久,她碰到的变异体不少,却一个传闻中的特异功能者都没见过。 是因为自己重生这件事,改变了许多原有的轨迹,才会引发蝴蝶效应? 阿木和苏念都是精神类的特异功能者,在战场上,难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能找到记忆中那些拥有强大战斗能力的特异功能者,自己的队伍就能足够完善。 如果没有他们,光凭现在的情况,玄门的所有人联合起来也无法对抗顾霆琛的变异军队。 或许,她的出现让顾霆琛感觉到了什么,逼得他把一些压箱底的牌,提前打出来了。 眼前这个陷阱,说不定就是个机会。 图书馆大厅里,几十号男男女女正围坐着,听到门口的响动,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看见阮芷涵他们四个,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夸张的惊喜,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快步围了上来。 “太好了!又有人来了!” “你们是看到我们留的字了吗?快进来,里面安全!”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青年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在这末世里实在有些扎眼。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是‘火种’学生会的会长,周明。”他热情地伸出手,笑得一脸温和,“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外面太危险了,能走到这,你们肯定受了不少罪吧?” 他的态度找不出一丝毛病,话也说得好听。 可他的视线扫过队伍,落到最后面的阿木身上时,那温和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不是好奇,也不是同情,倒像是在打量一件让他不舒服,却又很有价值的货品。 这一下变化太快,可没逃过阮芷涵和云景深的眼睛。 两人目光轻轻一碰,什么都没说,但心里都有了数。 或许阿木的体质,对这些“同类”来说,是个香饽饽。 阿木的反应比他们更快。 周明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感到一股毫不掩饰的精神力刺向自己。 他身子抖了一下,立刻抓住阮芷涵的衣角,把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她身后,活脱脱一个被吓坏了的普通小孩。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的精神力悄悄探出,连上了远在玄门的苏念。 “苏姐姐,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摘下蒙眼睛的布条。”阿木的声音在苏念脑子里响起,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用我的眼睛来看他们。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也是。” 周明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还在那热情地介绍:“大家别客气,就当自己家。我们改造了图书馆的防御系统,那些变异植物进不来。食物和水我们这儿都有,还有一套净水设备,水源绝对干净。” 他嘴里不停地说着,句句都在描绘一个末世里的天堂。 可他说得越完美,这地方闻起来就越不对劲。 图书馆里的空气,除了书本的霉味,还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那味道被处理过,却像渗进了墙壁和地板缝里,怎么也去不掉,带着点腐烂和血的味道。 阮芷涵脸上带着笑,认真听着,像个真的被说动了的幸存者。 等周明介绍完,她才像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一个高大书架的后面。 那里的地板上,有一片暗红色的污渍,已经渗进了地板缝里,颜色很深。 她的眼神天真又好奇,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 “会长,那是什么呀?” 她歪了歪头。 “看起来……不太像是打翻的番茄酱呢。” 一句话,像一根针,把那个叫“安全”的彩色泡泡给戳破了。 整个大厅的空气,好像在那一刻结了冰。 周明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僵住了,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慢动作似的转过头,顺着阮芷涵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那张斯文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半点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周围那些“幸存者”脸上的惊喜和热情也散得一干二净。 那一双双眼睛里的光彩飞快褪去,换上了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和饥饿。 他们不再装了,用看食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阮芷涵四人。 第68章 图书馆聚集地 第天色未明,晨曦前最深沉的夜色覆盖着大地。 一道无形屏障之内,四道身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玄门基地的边缘。 阮芷涵走在最前头,指尖扣着一枚小小的阵盘,繁复的灵力波动从她身上散开,将四人的声息、气味,乃至于体温都与周遭环境混为一体。 小刀跟在最后面,压着嗓子问,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掌门,你这敛息阵不会像上次一样吧?别走半道上突然失效了,那咱们四个不就成了黑夜里的四个大灯泡?” 他身前的阿虎头也不回,闷声闷气地回了句:“你把嘴闭上,效果更好。你的乌鸦嘴比变异人都可怕。” 云景深走在阮芷涵身后,没参与他们的闲聊。 他的脚步踩在破碎的水泥块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一双眼睛比夜色更锐利,审视着前方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一行人刚拐过一个街角,走在最前的阮芷涵和云景深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小刀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阿虎身上,被阿虎一把按住。“干嘛?”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怎么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话音未落,路边一株垂落的藤蔓猛地弹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抽向他的后心。 “小心!” 小刀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吓得往旁边一扑,姿势难看地滚倒在地,总算躲开了这一下。 藤蔓抽了个空,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柏油路面竟被抽出一条清晰的裂痕。 他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可那藤蔓一击不中,顶端竟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般的结构,再次向他卷来。 “找死!” 阿虎怒吼一声,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里的开山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手起斧落,精准地将那根坚韧的藤蔓从中斩断。 墨绿色的腥臭汁液喷溅出来,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一股白烟。 小刀看着地上那半截还在扭动的藤蔓,脸色有些发白,半晌才吐出一句:“谢了,阿虎哥。” “站我身后。”阿虎把斧头往肩上一扛,挡在了小刀前面。 云景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道路两旁的植物。 那些花草树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繁茂,色彩也过于鲜艳。 墙角的一丛野花,花瓣大得像人脸,在微光中散发着妖异的色泽。 “别碰那些花。”阮芷涵出声了,她的声音很冷静,“花粉有致幻作用,吸入过量会损伤神经。” 小刀打了个哆嗦,赶紧离那片花丛远了些。 队伍绕开那片妖艳的花丛,继续往里走。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大学城范围,类似的袭击接连发生。 有时候是地底突然钻出的树根,有时候是从天而降的孢子。 这些被辐射异化后的植物,比那些只知道扑咬的低等变异人更难对付。 “这鬼地方,怎么全是些花花草草在作怪。”阿虎一斧头劈开一条挡路的荆棘,不耐烦地啐了一口,“那些变异人呢?都死绝了?” “这里的辐射能量,没怎么催生出人形的怪物。”阮芷涵停下脚步,伸手接住一片空中飘落的叶子。 那叶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入手微沉。 她轻轻一捻,叶片化为粉末,一股灼烧般的能量感从指尖传来。 “能量的流向,更多地被这些植物吸收了。” 云景深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指尖的粉末:“顾霆琛的研究方向,和植物有关?” “他想改造的是生物基因,目标是动物和人。”阮芷涵摇头,“这些植物的变异,更像是辐射扩散后产生的意外。” “一个能给他看家护院的‘意外’。”云景深接话。这天然的屏障,将所有不速之客都挡在了外面。 小刀心有余悸地补充:“这哪是看家护院,这他妈是活人屠宰场。”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一栋废弃教学楼的外墙上,他们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张用红色油漆喷涂的告示,字迹还很新,笔画有力,在灰败的墙壁上格外醒目。 “那儿有字!”小刀眼尖,第一个叫出声。 几人凑过去,阿虎借着微光念了出来:“幸存者,我们没有放弃!图书馆是安全区,来这里,我们一起活下去!落款……‘火种’学生会。” “学生会?”小刀的表情古怪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学生会那一套?听着怎么那么中二?” “陷阱吧?”他压低声音,“这地方还能有活人?我不信。万一是引我们过去的坑呢?” “管他中不中二,敢在这种地方留字的,都不是善茬。”阿虎把斧头从肩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云景深没理会他们的争论,只是伸手摸了摸那红色的油漆。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 “漆没干透,最多不超过三天。”他做出判断,“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没有别的路。去看看。” 阮芷涵一直没说话,只是凝神望着图书馆的方向。 “光点就在那个方向。”她开口了,打破了争执,“但那里的能量场很古怪,既强大又内敛。不像活人,也不像变异体。”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继续前进。 越是靠近图书馆,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反常。 那些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全部消失了,地面也变得干净起来,甚至连灰尘都少了许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净化了这里的一切。 “你们觉不觉得……”小刀忍不住开口,“刚才还跟怪物森林似的,现在连根杂草都看不见了。邪门。” “是不对劲。”阿虎的肌肉绷紧,警惕着四周,“太安静了。” 当他们穿过最后一栋建筑,视野豁然开朗,图书馆前巨大的广场展现在眼前。 就在这时,阮芷涵腰间的传讯符突然震动起来。 她取下符箓,注入一丝灵力,苏念带着杂音的声音从中传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和迷惑。 “芷涵姐!小心!我‘听’到图书馆里……有很多诡异的声音,但我无法入侵他们的思维!” 阿木试图看清他们的气场,也被隔绝在外! 第67章 他欲拆解成 “她” 阮芷涵抬眼,窗外那点稀薄的月色勉强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颚轮廓。 一碗肉粥的热气混着朴素的米香飘散开,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成了一种踏实的存在。 她没说话,伸手接了过来,瓷碗的温度熨帖着冰凉的掌心。 一勺温热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因灵力透支而起的寒意。 那股暖流顺着脉络,慢悠悠地淌向四肢百骸,让她紧绷的身体有了片刻的松懈。 “你倒是会挑时候。”她用勺子搅着碗里稠糯的米粒,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看起来像快要倒下了。”云景深的声音还是一样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 “乌鸦嘴。”阮芷涵白了他一眼,却没停下喝粥的动作。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筑起这高墙,撑起这个基地,教那些半吊子玄术,都是为了让大家能有个活路。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把他当成一个需要时刻提防的问号了? 这个问题冒出来,又被她按了下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基地里的日子,像一根被拧到极限的弦,绷着,却也震动出独有的调子。 演武场上护卫队操练的吼声、议事厅里年轻人憋着气画符的沙沙声、田垄里庄稼生长的动静,混在一起,居然有了一种叫“活着”的嘈杂感。 阮芷涵的灵视地图里,城西大学城那个光点,依旧是风暴海域里唯一的灯塔,顽固地亮着。 时间,应该是在他们这边的吧? …… 与此同时,深埋于地下的研究所内。 空气里只有仪器单调的嗡鸣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市三院的战斗录像正在循环播放。 绿色的鬼火,黄色的符纸,还有那扭曲了所有电子信号的无形屏障。 顾霆琛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那片跳动的幽绿火焰。 他看得入神,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品。 “博士,‘天眼’系统已经完成第三轮全城扫描,没有发现吻合的目标能量波动。”一个穿着同样白大褂的研究员,低声汇报,语气里透着挫败。 “扫描?你用渔网去捞一根针,当然捞不到。”顾霆琛头也没回,嗤笑一声,“粗暴,愚蠢,毫无美感。”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教训下属:“你们总想着把能量数据化,用0和1去定义它。可你们看,”他指着屏幕上凭空悬停的符箓,“这是数据吗?不,这是规则,是意志。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更高维度的物理法则。” 研究员不敢接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顾霆琛对阮芷涵的兴趣,早已超越了回收一个特殊样本的范畴。 她不是猎物,她是一扇门,一扇通往全新力量体系的大门。 他要的不是抓住她,而是……拆解她,理解她,最终成为她。 他终于舍得从屏幕前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控制台。“放弃‘天眼’,那种东西只会惊动她,让她躲得更深。”他随手调出一个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文档,代号:“圣裁”。 “激活‘基因锁’三号、五号、七号。”他的指令通过内部线路发出,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 合金门无声地滑向两侧,三个穿着灰色束缚衣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的步伐整齐得如同一个人,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们不像人,更像是三具被精心打磨过的人形兵器。 “博士,这几个实验体尚不稳定,他们的精神力场过于活跃,可能会对自身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研究员试图劝阻。 “损伤?”顾霆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废品在回收之前,总要发挥它最后一点价值。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现在。” 他走到那三具“兵器”面前,他们的身体里,某种被植入的装置瞬间激活,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 周遭仪器的指示灯开始不规律地闪烁,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你们对能量的感知,比这世上任何一台机器都要敏锐。”顾霆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狂热,“你们释放的干扰力场,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囚笼。忘了那些没用的士兵和直升机吧,他们连她的影子都摸不到。”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虚虚一点,仿佛已经点在了阮芷涵的眉心。 “找到她。”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循着那股最明亮、最温暖的能量信标。把我的钥匙……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他要活的。一个完整的、能够开口说话、能够演示力量的阮芷涵。 …… 玄门基地,静谧的房间内。 “啪嗒。”阮芷涵手中的瓷勺掉进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股毫无征兆的寒意,像一根冰针,从她的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豁然睁眼,瞳孔收缩,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墙壁。 几乎是同一时刻,基地最高的瞭望塔上,负责夜间警戒的苏念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脸色在几秒钟内变得惨白如纸。 “疼!”她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惊恐。 庭院里,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角落里给植物浇水的阿木也突然站了起来。 他身边那几株他当宝贝一样的小苗,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疯狂摇摆,叶片蜷缩,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木的小脸绷得死紧,他没有哭,也没有喊疼,只是抬头望向阮芷涵房间的方向。 下一秒,阮芷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瞭望塔上。 云景深几乎是与她同时到达,他一言不发,全身的肌肉却已经贲张起来,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阮芷涵没空去管苏念的状况,她一个箭步冲到塔顶边缘,迎着冰冷的夜风,闭上了双眼。 磅礴的灵力以她为中心轰然散开,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与那股侵入的力量狠狠撞在一起。 第66章 玄术初教学画符 基地的日子一旦安稳,便容易忘记他们身处危险环境,吃饱穿暖,曾经是天大的事,现在成了理所当然。 阮芷涵明白,这层安稳是她一个人撑起来的,脆弱得很。 她要的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得是能亮出爪牙的狼。 议事厅里,她挑了几个年轻人,小刀也在其中。 这些人眼里没了当初的天真,多了几分活下来的狠劲。 地上摆着黄纸、朱砂、毛笔,一应俱全。 “你们都看见过我用的手段。”阮芷涵开门见山,“这叫玄术,能护身,也能杀敌。想不想学,能学多少,看你们自己。” 第一课,静心。 “闭眼。别东想西想,就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这群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人,哪里静得下来。 闭上眼就等于把命交出去,这都快成本能了。 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呼吸粗重。 阮芷涵也不催,声音平缓:“把你们的精神力当成一根针,扎进脑子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我钉死。” 小刀牙关紧咬,强迫自己不动。 脑子里全是渔具店里扑上来的变异体,还有他自己当时脚底抹油的念头。 他拳头攥得死紧,用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把那些画面从脑中赶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动静真小了下去,只剩下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睁眼。现在,画符。”阮芷涵拿起一张符纸,“最简单的清心符,心慌手抖的时候能让你稳下来。看我的手。” 她执笔、落笔,动作干净利落。 一道红色符文印在黄纸上,自有一股说不清的韵味。 轮到年轻人自己画,厅里就只剩下抽气声和笔尖划破纸的刺啦声。 小刀的手抖得比在演武场上挥拳还厉害。 一杆细毛笔,在他手里重得要命,朱砂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在黄纸上洇开一团团的污迹。 他画的那东西,与其说是符,不如说是一滩烂泥。 旁边的猴子没憋住,笑出了声:“刀哥,你这画的是血饼吧?” 小刀脸涨得通红,一句话没说,把废纸揉了,又铺开一张新的,眼神比之前更专注。 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他只晓得,阮掌门给了他一条能挺直腰杆的路。 今天多画成一张符,明天就多一分力气护住这个家。 阮芷涵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下巴和眼里的红血丝,放缓了声音:“手腕松开,别跟它较劲。力气从笔尖走,不是从手腕走。” 她的话像一股凉水,浇在小刀心里。他吐出一口气,试着放松手臂,把全部念头都集中到笔尖上。 这一次,笔下的线条歪歪扭扭,但总算没断开,能勉强看出个符文的影子。 演武场上,是另一番景象。 云景深不再让他们傻站着练拳。护卫队被分成两组,直接实战对抗。 “阿虎,你带一组,从仓库区渗透进来,目标钟楼。小刀那批人会沿路设防。”云景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要么利用它们的本能,要么被撕碎。” “是!” 阿虎领了人,猫着腰,借建筑物的阴影快速移动。 他学得快,云景深教的手势、阵型,用得有模有样。 他在护卫队里威信高,不光因为他是元老,更因为他有股天生的劲头,能把人拢到一块。 云景深站在高处,像只鹰,盯着底下的一切。 他看着阿虎的一个队员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阿虎耳朵里:“你的斥候死了。敌人知道你们往哪边去了。” 阿虎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打手势让队伍停下,重新规划路线。 他额头上渗出细汗,这不过是训练,云景深给他的压迫感,比面对变异体还重。 云景深看着,没再多话。 他需要一个副手,一个在他不在时,也能撑起防卫的人。 阿虎是块好料,就是需要多磨。 基地想活下去,光靠别人给物资不行,得自己有底气。 灵田里的庄稼长得不错,阮芷涵特意种下的几株草药,已经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她把草药收了,乾坤袋升级后,多了个炼丹的功能,她用得还不熟练。 回到屋里,她拿出个小丹炉,把草药放进去,催动灵力,一点点控制着火候。 这东西耗神,对她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傍晚,食堂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救命!我的孩子!” 一个女人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冲进来,男孩全身发紫,嘴唇乌黑,已经不大清醒,胳膊上还有个红肿的伤口。 “刚才在外面玩,被个虫子蜇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成这样了……”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的人围上来,个个脸上都是恐惧。 受到辐射变异后的虫子也是一种致命威胁,有时候比野兽还难防。 阮芷涵刚炼完丹,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 她挤进人群,扫了一眼孩子的伤口,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带着清香的丹药,又让人端来一碗符水。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把丹药在水里化开,撬开孩子的嘴,一点点喂了进去。 大家都不敢出声,时间一点点过去,孩子的脸色没见好,身上的紫色反而更深了。 人群里起了些小声的议论,那母亲的哭声里也带上了绝望。 阮芷涵面色如常,并起两指,在孩子的心口位置凌空画了一道净化符。 金色的符文一闪,进了孩子的身体。 “哇——” 男孩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那血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一股腥臭的青烟。 黑血吐出来,他身上的紫色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呼吸也跟着平稳了。 那母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孩子就要给阮芷涵跪下:“阮掌门!您救了我儿子的命!您是活菩萨!” 阮芷涵扶住她:“我是基地的掌门,护着你们是分内的事。以后看好孩子,别让他乱跑。” 这一出,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要是说之前的种地、训练,只是让他们觉得阮掌门有本事,那这次出手救人,就是在他们心里立了根定海神针。 夜深了,基地里亮着零星的灯火。 阮芷涵回到自己房间,炼丹加上救人,灵力耗得厉害,浑身都透着一股乏力。 她盘腿坐上床,正打算打坐,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云景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进来。 他什么也没说,把碗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动作有些僵硬。 “吃完再练。”他声音很低。 第65章 灵田初种显奇效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幸存者们陆陆续续地从屋里出来,脸上不再是那种随时准备跑路的愁苦和提防,多了一种看不太真切、又有点期待的神情。 阮芷涵站在新挂上牌子的议事厅门口,看着演武场上三三两两走动的人,心里头前所未有地落了地。 她手上一空,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就出现在了手里。 她走到人群前头,解开袋口,里头是些饱满的、透着一层淡光的种子。 “各位。” 她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基地想长久,不能光指望我从外头弄东西回来。咱们得有自己的出产。” 她把一把种子递给走在最前面的老李。 老李伸出那双全是口子的手,指头刚碰到种子,一股暖意顺着指尖就涌遍全身,他整个人都愣在那了。 “这……” “我改造过的种子,一定能活。”阮芷涵指了指旁边刚翻出来的那几亩地,“那片地,我也用玄门的精粹术进化过,我管它叫‘灵田’。浇水就用那口井里的水。” 人群里起了阵低低的说话声,怎么都压不住。 “阮掌门……”陈嫂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嗓子都发抖,“您的意思是,我们……我们以后能自己种粮食了?” “对。”阮芷涵点了下头,“以后,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老李,陈嫂,地里的活,你们俩牵头张罗起来。” 老李攥着种子,手抖得厉害,他猛地一转身,对着大伙儿喊:“都听着没?掌门给咱们机会了,我们就要好好表现!谁敢偷奸耍滑,不用掌门说,我老李第一个不饶他!” 幸存者们那点压抑许久的气神,顿时热血沸腾。 大伙儿拿着分到的农具和种子,在老李和陈嫂的吆喝下,奔着那几亩地就去了。 挖沟的挖沟,引水的引水,撒种的撒种,人人脑门上都挂着汗,可脸上那笑,是打心底的。 连那些成天怕得躲在角落里的小孩,这会儿也敢出来了。 阿木和露露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田埂上追着跑,脆生生的笑声飘出老远,给这片刚活过来的地添了点人气儿。 演武场那头,光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云景深背着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面前站得东倒西歪的护卫队。 阿虎、小刀,还有几个玄门弟子,都在里面。 “站不直的,去旁边扎马步。什么时候站稳了,再回来。”他说话的声音跟冰碴子似的,“变异体可不会看你腰酸腿软,就客客气气地等你站好。” 他教的东西,不来虚的,招招都是要命的格斗技巧,还有怎么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法子。 他要让每个人都明白,阮芷涵是这个基地的顶梁柱,可这安全感,得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 云景深扫了所有人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法咒要时间,要手诀,还要灵力。变异体冲到你面前,给你这个时间吗?它会等你画完符,再来咬你的脖子?战场上,能救你命的,只有最快最直接的手段。你们的玄术很强,但不是万能的。把身体练好,关键时候,能多一口气,就能活下来。” 小刀咬着牙,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把领子都浸湿了。 他每挥出一拳,每挡一下,都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训练的酸痛让他脑子格外清楚,他总想起那天在渔具店,自己心里头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他要用这身汗,把那点羞耻给洗干净。 他得变强,强到能护住这个给了他一条新命的地方。 基地最高的钟楼顶上,苏念和阿木并排坐着,成了基地的“天眼”。 苏念闭着眼,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一幅活地图,风吹树叶的声,几公里外一只野兔子刨土的声,都跑不掉。 阿木呢,就把手掌贴在冰凉的石砖上,他的感觉顺着这栋楼往下钻,跟地底下的草木根连成了一张大网。 “苏念姐,你耳朵里是不是住了一堆小人儿,天天在你脑子里开会?”阿木晃荡着腿,有点无聊。 苏念眼皮都没动一下:“不是小人,是声音。西边三公里外,有东西在靠近,四个。” 阿木一听,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闭上眼。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说:“是野猪,在找吃的,不用管。” “嗯。” 他们俩的能力正好互补,一个听动静,一个辨种类数量,给基地拉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防线。 天快黑的时候,田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发芽了!我的天!你们快来看!” 一帮人呼啦啦全围了过去,只见早上才撒下去的种子,这会儿竟然都钻出了绿油油的苗,嫩叶子在晚风里摇摇摆摆的,充满了劲头。 这种不讲道理的生长速度,让所有人又一次见识了“玄门”手段到底有多神。 陈嫂跟宝贝似的,小心摘了第一批长成的青菜,在食堂的大锅里熬了一锅菜汤。 没舍得放多少调料,就那股子蔬菜本身的甜味和鲜味,就让每个人口水直流。 大伙儿排着队,一个挨一个地打汤,没人抢,没人吵,每个人喝着热汤。 夜色下来了,基地里零零散散地亮起了灯,跟山里头落下的星星一样。 阮芷涵一个人站在灵田边上,感受着空气里那点若有若无的灵气,看着那些庄稼的长势。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了。 她没回头,这人的脚步声她熟。 一只手指很长、骨节也很好看的手伸到她面前,手心托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 “谢了。”阮芷涵接过来,杯子壁上的热度传到了手心里。 过了好一阵,他才低声开口:“以前在部队,晚上熄灯号一响,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阮芷涵握着杯子,看着那些灯火:“这里不会熄灯。只要有人在,灯就亮着。”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说了,真熄灯了,万一有东西摸过来怎么办?还是亮着好,看得清楚。” 云景深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夜色太浓,看不分明。 他只是“嗯”了一声,也看着那些光。 光在那儿,家就在那儿。 这个道理,简单得很。 第64章 灵视地图 翌日清晨,山间雾气还未散去,玄门的钟声便响了起来,声音沉稳,传得很远。 这不是催人早课的,是召集所有人的声音幸存者们心里揣着几分不安,从各自的厢房里出来,和玄门弟子一起聚在演武场上。 阮芷涵站在高台上,玄虚子和云景深在她身后,一左一右。 她的视线扫过底下的人群,那些脸上有茫然,有期待,也有藏不住的戒备。 “从今天起,这里不只是玄门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我宣布,往后。咱们玄门基地就成立了!” 人群听到这话,顿时有了些动静。 “基地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玄门的。”阮芷涵接着说,“我提议,成立一个理事会,玄门出两个人,幸存者里,大家推选三个,李叔,你愿意担这个担子吗?” 被点名的老李一愣,李恒连忙捅了捅他的腰。 他往前挪了几步,显然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阮掌门,我不行啊,你别看在渔具店的时候,他们都听我的,可那只是两三个人,我实在无法协助管理这么大一个基地啊!” “你懂人心,那本名册就是最好的证明。”阮芷涵没有给他推脱的机会,“基地需要你这样的人。” 老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用力点了下头,声音一瞬都有些嘶哑:“阮掌门,既然你信得过我,我这条老命就是基地的!” 原本还担心寄人篱下会遭到他人议论,如今看来,他们多虑了,阮芷涵这是打算让大家一起参与建设。 接下来的日子,玄门基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设起来。 后山新开了一口水井,阮芷涵每天夜里都会悄悄往里头倒一些稀释过的灵泉水。 没人注意到此事,但灵泉水被井水稀释之后,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融入井水之中,为大家消散每日疲惫,甚至有调养身体的作用。 演武场的一角,挂上了“讲武堂”的牌子。 阮芷涵亲自教,小刀、阿虎这些年轻人是第一批学生。 他们学着道观里的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听阮芷涵讲怎么呼吸吐纳,笨手笨脚地比划着,感受身体里那点似有若无的热流。 “玄术不是仙法,练了不能刀枪不入,但能让你们的耳朵更灵,手脚更快。”阮芷涵看着他们,“我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了一世。自己有的本事,才是真本事。” 小刀攥紧了拳头,他盯着阮芷涵的背影,不由得抿了抿嘴,心气更盛。 而演武场的另一头,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云景深负责基地的防务,他从幸存者里的青壮年和玄门弟子里挑人,组建了护卫队。 没有玄妙的法门,只有铁一样的纪律和能要人命的格斗术。 “站直!变异体扑过来的时候,你跟它说你腰没力气?”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它会给你喘气的机会吗?” 有玄门弟子不服气,觉得自己有修为,看不上这种傻练力气的法子,结果云景深只用了三招,就把一个平日里颇为自得的师兄给放倒了,剑都拿不住。 这下,没人再有二话。 基地里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山巅的静室里,气氛却没那么轻松。 檀香幽幽地飘着,玄虚子看着窗外热火朝天的景象,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忧色。 “芷涵,”他回过身,对旁边的阮芷涵和云景深说,“虽然师父很佩服你的魄力,但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我总觉得……这么发展下去,这里一定会被他人所觊觎。” “师父,我明白。”阮芷涵的神色也很严肃,“城墙砌得再高,总有被攻破的一天。我们不能总等着别人找上门。” 她看向云景深,对方也正看着她。 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种不用说话的默契。 “我们得主动出击。”阮芷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世道变了,催生了怪物,也一定会催生出其他有特殊本事的人。像我,像阿木,或者苏念。他们是我们的同类,得趁着他们被他人利用之前把他们找出来,人多,力量才大。” 云景深抱着臂,看向远处的黑暗,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同意,想报仇,就得比他更强,人更多。” 他这算是同意了。 当晚,演武场中心就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阮芷涵提着一桶朱砂,用刷子蘸着朱砂墨,在地上勾勒。 繁复的符文在她手下成型,线条间有微光流转,像活了一样。 阿木被领到阵法中央,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些发光的红线,不由得心中疑惑。 “阿木。你帮我一个忙,”阮芷涵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这阵法能够最大限度的扩大你的力量,你要帮姐姐找跟你有相同气息的人,好吗?” 阿木应声,盘腿坐下。 她将一块温润的玉石塞进阿木冰凉的小手里,然后起身退开几步,站定。 云景深没出声,只是换了个位置,站在阿木侧后方。 阮芷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地上的阵法嗡的一声,所有符文在同一时间亮起,光芒汇成一道光柱,将中心的阿木笼罩进去。 阿木闭着眼,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着几个很小很小的光点,有的闪烁,有的暗淡,像快要灭掉的烛火。 演武场的上空,一幅由光影构成的城市灵视地图凭空展开,地图上零零散散地闪烁着几个光点,位置飘忽不定。 阮芷涵的呼吸重了些,维持这个阵法对她的消耗不小。 她抬头盯着那片光影地图,视线锁定在最亮、最稳定的一个光点上。 “城西……是大学城那边!” 她话音刚落,阵法上的光芒就熄灭了,空中的地图也随之消散。 阿木身子一歪,直直向后倒去,被云景深伸手捞进怀里。 阮芷涵走过去,顺着云景深的目光,一起望向城西的方向。 “下一站,就是那儿了。” 云景深把已经睡过去的阿木打横抱起,动作很稳。 “我明天开始,带人进行远程拉练。”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楚,“尽量保证在我们离开之前,心招揽的所有人都能拥有自保能力。” “嗯。”阮芷涵应了一声,“不仅如此,基地内的生态循环也必须保持好,得教他们如何种地养殖,我才能放心离开。” 第63章 末世家园初成型 阿虎和小刀的话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 苏念一直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空洞的眼眶。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黑布,动作熟练地蒙上眼睛,把那处骇人的伤口遮盖得严严实实。 “我不想吓到人。”她吐出几个字,声音平得没有波澜。 阮芷涵朝她点了下头。 一行人没有多做耽搁,转身下了楼,回到车队。 车里,幸存者们看见阮芷涵领回来一个蒙着眼睛的姑娘,都投来打量的目光,好奇里掺杂着更多的戒备。 陈嫂下意识地把女儿露露往自己怀里又揽紧了几分。 “她叫苏念,是我们的新同伴。”阮芷涵的声音不大,却让车厢里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 她顿了顿,看向苏念:“苏念,给大家看看你的本事。” 话音刚落,苏念自己动了。 她把头转向车厢角落,那里坐着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年轻人。 他正用眼角偷瞟苏念,明明对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他却感觉自己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一道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子里响起。 年轻人“啊”地一声怪叫,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发白,指着苏念,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车厢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她的能力可以接触你们的神经,和你们共享感官。”云景深冷着脸扫视众人,嘈杂声在他的注视下小了下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都把胆子放大点,不是什么鬼上身。” 他这个解释,还不如说是鬼上身呢。 众人看苏念的眼神,从戒备转成了敬畏。 阮芷涵接上话:“还不止这些。苏念能控制外面的变异人,让他们当咱们的活体监控,这样也能降低被变异人缠上的风险。” 她看向众人:“不过,咱们总不能在车边上绑几个变异人跟着跑一路吧?所以回程的路上,得借用一下大家的眼睛。” 她和云景深对视一眼。 云景深转向众人,语气放缓了些:“有谁愿意试试?” 车厢里一片死寂。 比起大人们的惊恐,陈嫂怀里的露露反而睁着大眼睛,满是好奇。 “姐姐,我能试试吗?!” 这话一出,陈嫂浑身都僵住了,一把将女儿死死按住,“露露,别胡闹!” “不是要伤害她。”阮芷涵温声解释,“苏念能和露露共享视觉。连接之后,露露就成了苏念的眼睛。孩子的视觉干净,看得也清楚,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她看着陈嫂,一字一句地说:“陈嫂,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陈嫂还在犹豫,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女儿。 露露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懂事,她伸出手拍了拍陈嫂的手背,笑着安抚道:“妈,你别怕,有阮姐姐在呢。” 得到露露的同意,苏念没有耽搁,立刻进行了连接。 同一时间,她也连接了拥有灵视能力的阿木。 有了苏念这个“人形雷达”,车队返程的路安稳了许多。 当车队开到山脉的入口,山门前方的空气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一道无形的光幕被车队惊动,一股压力从天而降。 山上的巡山弟子很快发现了山下的动静,紧张的讯号在门派内迅速传递开。 阮芷涵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通讯符,指尖注入灵力,开口道:“玄门阮芷涵,带人回家了。” 符箓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入光幕之中。 没过多久,山门前的紧张气氛就被一阵阵从山上传来的欢呼声冲散了。 笼罩着整片山脉的光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向两侧开启,露出后面灯火通明的山道。 玄虚子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清月等一众弟子。 当他们看见阮芷涵从头车上下来,再看到她身后那一长串望不到头的车队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师父,我回来了。”阮芷涵走到玄虚子面前,一路奔波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玄虚子扶住她的胳膊,眼睛里是心疼也是欣慰。他探头往后看了看那长长的车队,不由得有些诧异。 还没开口,阮芷涵侧过身,对着那些陆续下车、正目瞪口呆打量着眼前仙境的幸存者们介绍:“各位,这位是我的师父,玄门的玄虚子道长。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她又转向师门的人:“师父,师弟师妹们,他们都是末世里挣扎求生的同伴,以后,也是我们的家人了。” 幸存者们穿过光门,踏上玄门的土地,在其他弟子的带领下进入玄门殿内。 干净的石阶,古朴的道观,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鼻尖是青草和泥土的清香,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味。 玄虚子早就让明尘和清月带着其他弟子们备好了一切。 众人被引到一排排干净的厢房,人群里,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原来是早就被救回来的张护士长,她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帮忙分发食物。 这一刻,苏念也彻底信了阮芷涵的话。 当晚,议事厅里灯火通明。 阮芷涵、云景深、玄虚子,还有一个被幸存者们推举出来的代表老李,四人围坐在桌前。 “道长,阮小姐,云先生,大恩不言谢。”老李搓着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说话条理还算分明,“我们这些人,能活下来都是靠你们。我们不想当吃白饭的这是我们所有人会的本事,我都给记下来了,您过目。” 他把一本厚厚的册子推到阮芷涵面前。 册子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记着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和特长,从修机器、焊电路,到种地、缝衣服,甚至还有几个退休的医生和老师。 “我们不求别的,就求能有个安身的地方,能靠自己这双手换口饭吃。”老李说得恳切。 玄虚子笑着摆摆手:“李先生言重了。进了这玄门的门,就是一家人。芷涵现在是新掌门,这地方以后怎么弄,都由她说了算。我啊,就负责为徒儿们摇旗呐喊。” 阮芷涵翻着那本技能清单,不由得无奈一笑。 “李叔,你这整理得可真细,连王大妈会做三十二种花样的馒头都写上去了?” 老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可不!末世前她可是我们小区的明星楼长,谁家办喜事都请她去揉面。” “很好。”阮芷涵合上册子,“李叔,往后基地的建设和日常运作,就要靠各位的本事了。玄门会提供庇护,食物和水我们也能保障,不过大家需要齐心协力发展玄门,才能让大家都能过得滋润。另外,谁要是想学点玄门功法强身健体,我们都教。”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至于巡逻警戒,暂时交给阿木和苏念负责远端侦查。阿木拥有灵视,苏念能利用声波,他们俩结合就是活体监控。近处的防御,就靠云景深来安排。” 长谈一直到深夜,一个以玄门为核心,幸存者们各司其职的基地框架,算是定了下来。 送走老李,阮芷涵一个人去了空间的灵泉旁,泉水泛着柔和的微光。 她伸手探入泉水,泉水比之前更充盈,灵气也浓郁了不少。 人多了,这香火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 突然,一个新想法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第62章 苏念入玄门 那里面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也没有藏着掖着的算计,只有平视的接纳。 女孩沉吟着,她以为阮芷涵是在可怜自己,可仔细打量对方,眼中却没有那种情绪。 “跟我走吧。”阮芷涵向她伸出手,“去一个能让你安身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建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一个再也不会有人背叛和抛弃我们的地方。” 女孩灰色的瞳孔剧烈地颤动起来。 终于,一滴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滚落,在她惨白的脸颊上,冲开一道清晰的痕迹。 而那滴黑色的泪水像是打开了某个关口,更多诡异的眼泪从眼眶奔涌而出。 苏念的肩膀抖动得厉害,空洞的眼眶里,更多的黑色液体淌下,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划开一道道印记。 她抬起头,灰色的瞳仁里满是混乱,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家……你们说的地方,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需要骗你?”阮芷涵的手没有收回,神色坦荡,不带半分哄骗或者同情,“我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偏过头,对一旁还紧绷着身体的阿虎和小刀说:“告诉她,我们从哪来,要回哪去。” 阿虎和小刀对看一眼,对苏念的畏惧还在,但阮芷涵的命令他们听得清楚。 阿虎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声音听起来稳一些:“我们……我们是从城市里出来的,要到阮小姐的家去,那地方在山里,安全得很。” 小刀在旁边使劲点头,抢着说:“对!我们救了不少人了,都安顿在山门里。大家都在那里过安生日子,没人害你!” 阮芷涵的视线回到苏念脸上,声音平稳:“不久前,我们刚从一家医院带走一位护士长,她跟你一样都是特异功能者。你到了玄门,就能见到她。那时候,你要是觉得我今天有半句假话,想走想留,没人拦你。就算你掉头回来要我们的命,也随你。” 这话给了一个可以反悔的余地,也给了验证真伪的途径。 苏念看着阮芷涵伸出的手,那只手不大,骨节分明,就那么停在半空,像是一座能让人喘口气的礁石。 长久的安静之后,苏念动了。 她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把头垂下,用很轻的声音应了一声:“……好。” 她重新抬起头,又补了一句:“我叫苏念。” “阮芷涵。”阮芷涵也报上名字,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这是云景深,阿虎,小刀” 苏念的心念一转,那股压在整个教室,甚至整栋楼的怨气和精神重压,就跟退潮一样散得干干净净。 堵在门口和藏在角落里的扭曲人影,灰败的眼珠没了神采,僵硬的肢体变得迟缓,最后成了一具具没有意识的空壳,迈着蹒跚的步子,漫无目的地晃荡开了,离开了教室。 阿虎和小刀只觉得肩膀上的重担猛地卸掉,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一场能让他们所有人交代在这里的恶战,就这么没了。 “算我的诚意。”苏念轻声说,她慢慢合上了双眼。 她闭眼的那个当口,阮芷涵和云景深脑子里都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扫过。 接着,一个清澈又带着距离感的女声,直接在他们意识里响了起来。 “我的能力,是通过声波感知,也能侵入别的生物的神经网络,跟它们共享感官。” “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说话!”阿虎吓得蹦了起来,四下张望。 小刀也一脸惊恐,压着嗓子喊:“闹鬼了?!” 苏念的声音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在阮芷涵和云景深的脑中响起:“你们身上贴的符,能收敛气场,挡住精神探查,但挡不住物理形态。我听不到你们的心跳呼吸,却能通过声音的回波,‘看’清你们每个人的位置和样子。” 为了让他们明白,一幅幅画面直接灌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那是从教室外头,甚至是楼外不同角落传来的“景象”。 这简直就是个活的、任何科技都侦测不到的“人形雷达”和“全景探头”! 阿木只能感知到“气”,分出活的死的,判断个大概方向。 苏念却能把敌人的精确位置、数量、长相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芷涵的呼吸重了几分。她想到了顾霆琛,想到了他那个遍布全城、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 他们一直被动挨打,做什么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可苏念的能力,给了她一个掀翻棋盘的机会! 有了她,他们就能掌握主动,避开危险,甚至……可以提前设局,反将一军! 云景深的反应却更直接和严峻。 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苏念,压低声音对对方说:“顾霆琛的人一直在抓特殊的变异体,上次的张护士长,现在你们的能力对顾霆琛的用处太大,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带走你们的。” “玄门只能当个临时的避难所。”阮芷涵摇了摇头,她的视线越过破烂的教室,投向窗外没有边际的黑夜,眼睛里燃起一团火,“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山里。我们救了张护士长,现在又有了苏念,以后,还会有更多需要我们保护的同伴。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大型基地。” “一个能让所有人在这个世道里,能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家园。” 这个想法太过宏大,让在场的人都热血沸腾。 云景深因为她话里的决心而十分赞许地侧头看她。 短暂的安静后,是阿虎和小刀粗重的喘息。 他们从震惊里回过神,脸上因为疲惫带来的颓丧被一扫而空,换上了一种被点燃的狂热。 “掌门!”小刀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都因为激动有点发抖,“您说句话,我这条命就是您的!建基地,算我一个!” “对!”阿虎也把腰杆挺得笔直,黝黑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在末世里,人命本就轻如鸿毛,能跟着您干这种大事,死了也值!” 第61章 顶楼怨女 “我们去楼顶!”阮芷涵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能感觉到,力量的源头就在楼顶!” 云景深没有作声,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钢管,走在了最前面。 越往上走,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重。 跟在后面的阿虎和小刀已经满头是汗,两人紧紧挨着,握着武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小刀压着嗓子,用气音对阿虎说:“虎哥,我怎么觉得这楼里比外头还冷,跟进了冰库似的。” “闭嘴,省点力气。”阿虎低声呵斥,眼睛却一刻不敢放松地四处扫视。 云景深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比这栋楼里的怨气还要冷,像一把出鞘的刀,硬生生把那股压力劈开,给后面的人撑开了一片喘息的空间。 阮芷涵牵着阿木,紧跟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拢在袖子里,指间夹着几张叠好的符纸。 阿木把脸埋在阮芷涵的衣服里,不敢抬头,在他那双特殊的眼睛里,楼顶的方向是一团巨大的,由黑红两色搅成的漩涡。 顶层是音乐教室。 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云景深没去推,而是后退一步,卯足了劲,一脚踹在门板上。 “砰!” 巨响过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小镇上所有此起彼伏的嘶吼,所有怪物的咆哮,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教室内很暗,只有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户,在地面的灰尘上洒下几块惨白的光斑。 一架落满灰尘的钢琴摆在教室正中,一个瘦弱的背影坐在钢琴前。 是个女孩,穿着洗到发白的长裙,头发乱糟糟地披着。 她就是怨气的中心,是这整个小镇所有变异生物的主宰。 听到动静,女孩的身体僵了僵,随后,用一种慢到极致的速度僵硬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白得像墙灰,没有半点活人的颜色。 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是一对灰色的瞳孔,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洞,死寂,像两个无底的黑洞。 可偏偏是这双眼睛,却蕴藏着山呼海啸般的精神力量,连阮芷涵都感到一阵心口发闷。 “闯……入……者……” 女孩脖子一歪,突然开口,那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又冷又空,带着回音,“……都得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教室四周的阴影里,数十道扭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它们有的四肢着地,有的僵直站立,用和女孩同样灰败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门口的五个人,堵住了所有去路。 “小心!” 云景深暴喝一声,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一步跨出,把阮芷涵等人护在身后,钢管横在胸前。 阿虎和小刀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难免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背靠着背,哆哆嗦嗦地举起武器对准那些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怪物。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云景深要冲上去的当口,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不凉,也没什么力道,却让他停住了。 “等等。” 是阮芷涵。 她从云景深的身后走了出来,越过他,径直看向钢琴前的女孩。 她的目光很平静,带着审视,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 “你不是在杀人。”阮芷涵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教室,“你在找东西,或者说,是在找人,你在找谁?” 女孩那双死寂的灰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似乎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不怕她,还能看穿她的目的。 被戳破心事的恼怒,和积攒了太久的怨毒,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以女孩为中心,轰然炸开! “呃啊!” 阿虎和小刀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就跪了下去,头痛欲裂。云景深也闷哼了一声,脚下往后退了半步,额角青筋暴跳,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只有阮芷涵,她单手在身前迅速掐了个诀,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挡在身前,将大部分冲击都卸掉。 “我在找他们!” 女孩的声音不再空洞,而是尖利得像要撕破人的耳膜。 她的恨意化作无数破碎的画面,粗暴地灌进阮芷涵的脑海里。 画面里,一对中年男女满脸堆着假笑。 “为了给他们那个废物儿子凑钱买房!把我从外地的庇护所骗回来!” 画面一转,是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女孩死死护着自己的背包,她的父母和弟弟,三个人脸上全是贪婪和狰狞。 “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万块钱!他们抢不走,就……就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 最后一个画面,是女孩坠落时,看到的那三张冷漠又带着解脱的脸,和楼下街道上,闻声围过来的,无数双饥渴的眼睛。 剧痛,绝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背叛…… 阮芷涵的呼吸有片刻的凝滞。 这番经历,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在她心口那块还没愈合的旧伤疤上。 她缓缓放下了掐诀的手,散去了周身的灵力,连带着所有的戒备也一并卸下。 “我懂你的恨。” 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被最亲的人骗,为了钱,然后被推出去喂怪物……这种滋味,我比谁都清楚。” 女孩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灰色的瞳孔里,那股磅礴的精神力出现了混乱。 懂? 从她变成这副鬼样子起,所有人见到她,不是恐惧地逃跑,就是厌恶地攻击。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两个字。 阮芷罕迎着她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云景深下意识地想拦,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报仇,理所应当。”阮芷涵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云景深。 他皱起眉,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可是,报了仇呢?”阮芷涵盯着女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找到他们,用最残忍的法子折磨死他们,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就让这股恨把你永远钉死在这里,守着这座死城,陪着这些烂肉,变成和它们一模一样的怪物吗?” “你的能力很珍贵,就只配用来干这个?一辈子给那两个烂人陪葬,你甘心吗?” 她呆呆地看着阮芷涵,看着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 第60章 险些丧命 阮芷涵从衣兜里掏出四张叠成黄纸三角,指尖一捻,纸符便分列开来。 她没有多话,只对另外三人道:“都站好,别乱动。” 她先走到云景深跟前,不等对方反应,便将符纸往他肩头一拍。 黄符没入他的身体,像一滴水融进大海,连个涟漪都没起。 云景深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肩头散开,迅速包裹住全身,五感还在,可身体的存在感却被削弱了,仿佛整个人都淡了一圈。 “这是什么?”阿虎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戒备。 “我们之前用过,可以隐藏人的气息不被发现。”阮芷涵头也不回,又走向小刀和阿虎。 “啊!”符纸贴上身,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瞬惊讶,齐齐叫了一声。 小刀惊奇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扭头去看阿虎:“虎哥,你还在吗?我怎么感觉你跟要飘起来了似的?” 阿虎也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他跺了跺脚,发现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这简直太神奇了,阮姑娘,你可真是神了!” “这东西也不能一直有用,只能暂时隐去我们的气息,所以必须速战速决。”阮芷涵给自己拍上最后一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警惕,“跟紧我,别出声,也别离开我周围五步。” 四道影子贴着墙根,滑进了死气沉沉的小镇。 一股腐烂的肉混着铁锈的腥气,呛得人直反胃。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大开,黑洞洞的,像一具具骷髅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些闯入者。 这里的变异人,难道都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竟然这样安静?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终究还是莫名暴露,引来了变异人的围攻。 他们前进了不到五十米,前方的十字路口,五六个身影僵硬地转了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同一时间,身后也传来沙石滚动的轻响,又有几道身影从巷子里冒出,截断了退路。 包围圈瞬间形成。 “上面!”云景深的声音又低又快。 他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就从旁边的二层小楼房顶上扑了下来,目标明确,正是队伍末尾、心神最不稳的阿虎和小刀。 这套组合拳,打得有模有样,根本不是凭本能行动的野兽。 云景深没有半分停顿,身体压低,手中的钢管划出一道残忍的弧线,自下而上,呼啸着撩向空中。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那只扑在半空的变异人,下颚被整个击碎,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翻折,身体却因为惯性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另一只被他反手一管抽在腰上,发出一声闷响,像个破麻袋一样滚到墙角。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几乎就在云景深出手的同时,阮芷涵手腕一转,一张黄符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正贴在另一只偷袭小刀的变异人小腿肚上。 黄光一闪,那东西像是被看不见的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脸朝下猛地栽倒在小刀脚边。 “动手!发什么呆!”她低喝一声。 小刀被这阵仗吓得魂都快飞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阮芷涵的声音像一根针,把他从惊恐中扎醒。 他看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怪物,那张腐烂的脸离自己的脚尖不到半米,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也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阮姑娘,不是说这符咒可以隐去我们身上的气息吗?”他红着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开山刀高高举起,又狠狠劈下。 “噗嗤!” 阿虎也反应了过来,他没小刀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叫喊,咆哮一声,双手握紧撬棍,对着被云景深打残的那只,用尽蛮力,将撬棍的一头捅进了它的眼窝,还使劲搅了搅。 短暂的交锋,以偷袭者的全灭告终。 云景深看也没看脚下的尸体,迅速解决了正前方的几只,回身扫了一眼。 阿虎和小刀正拄着膝盖大口喘气,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眼神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初次杀戮带来的某种扭曲的亢奋。 “它们的行动有章法,不像普通货色。”云景深甩了甩钢管上的黑血,声音冷得像冰,“都把精神放集中点。” 阮芷涵没理会身后的骚动,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偏着头,像是在分辨什么。 四周是变异人闻到血腥味后从远处传来的嘶吼,还有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但在这些噪音的缝隙里,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撞进她脑子里的波动。 很微弱,却带着刺骨的怨恨和化不开的悲伤,像一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孩子,哭到声嘶力竭,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抽泣,绝望又恶毒。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快被发现了!” 她闭上眼,将精神力汇聚成一束,顺着那丝微弱的波动探了过去。 “源头在那边!”她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指向镇子中心一栋最高的建筑轮廓,“镇中学。” “走。”云景深不多问,一个字敲定,主动走在了最前面。 越往镇中心靠近,怪物的防线就越发严密。 它们不再是愣头青一样地正面围堵,而是学会了利用地形打埋伏,甚至还设下了陷阱。 在一处狭窄的巷口,几具残破不堪的变异人尸体堆在路中间,烂肉和内脏糊了一地,散发出的气味能把人的胆汁都呕出来。 小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捏着鼻子想从旁边的墙根绕过去。 “别犯傻!” 云景深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粗暴地将他拽了回来。 就在小刀被拽离原地的下一秒,巷子两边的铺子门后,五六只变异人嘶吼着猛地撞了出来,腐烂的木门被撞得四分五裂。 锋利的爪子带着风声,几乎是擦着小刀的鼻尖挥了过去。 要是云景深慢上那么半秒,他现在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谢……谢谢云兄弟……”小刀吓得脸色惨白,腿肚子直打哆嗦,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第59章 兵分两路 天色刚破晓,车队的引擎声便在死寂的旷野上响起,驱散了最后一丝夜的寒意。 前方是一座小镇。 镇口的路牌断了一半,斜插在泥地里,字迹早已被锈蚀得模糊不清。 整个镇子安静得吓人,没有鸡鸣狗叫,连风刮过空房子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子哭腔。 真正让人浑身汗毛倒竖的,是街上那些晃动的东西。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变异人。 数量远超他们在废墟碰上的任何一次。 “不对劲。”云景深放下望远镜,侧头看向阮芷涵,声音压得极低。 阮芷涵没作声,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 镜片里,那些东西的行动轨迹清晰地映入眼帘。 它们不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是五六个凑成一堆,沿着固定的街道来回移动。 “在巡逻。”她放下望远镜,下了定论。 “嗯,有东西在后头牵着线呢。”云景深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窗,“我们的车队动静太大,这么开进去,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他的话让整个车厢的空气都沉了下来。恐惧在蔓延,有人已经开始紧张。 背后有东西在指挥,意味着它们不再是单纯依靠本能的怪物。 它们成了一支军队,而这座小镇,是它们的兵营。 阮芷涵的视线从车里那些写满恐惧的脸上扫过,没有半分迟疑。 “分头走。” 她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看向车队里头发花白的老李,他儿子李恒正抓着根撬棍守在旁边。 “老李,你跟你儿子开那辆装甲车,带上其他人,从北边绕。地图我看过,那边有条废弃公路,路不好走,也绕得远,但能避开这鬼地方。” 老李整个人都懵了,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问号:“那……那阮姑娘你们俩呢?” “我们抄近路。”阮芷涵说得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镇上赶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递给老李。 “传讯符,一式两份,我这还有一张。你们到了玄山脚下,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把符捏碎,我就能收到消息,会派人去接你们。” 老李捧着那张薄薄的符纸,一双手抖得厉害。 他不是傻子,他哪里不明白,这是阮芷涵和云景深两个人,要拿自己的命给他们几十号人探路。 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阮姑娘……这、这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怎么能把你们丢下!” “对!要走一起走!死也死在一块!”人群里有人跟着喊了起来,他们是怕,但骨气还没被末世磨光。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阮芷涵的声音冷了下去,像一把冰刀子,“这不是商量。你们跟着我,是帮忙还是添乱?我一个人要护着你们几十个,到时候谁都跑不了。老李,你应该懂什么叫最优方案。把他们安安全全带到地方,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她的话说得又重又难听,却像一盆冷水,把所有人的冲动都浇灭了。 是啊,他们跟着能干什么呢?除了尖叫和拖后腿,什么都做不了。 老李的眼泪没憋住,滚了下来。 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把腰杆挺得笔直,冲着阮芷涵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阮姑娘,你放心!我李大山拿我这条老命担保,保证把大家一个不少地带到!” 他旁边的李恒也红着眼睛,使劲点头。 就在车里的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听从安排时,两道人影“砰”的一声,从后头的卡车车厢里跳了下来。 是阿虎和小刀。 小刀的开山刀还握在手里,晨光下刀刃晃眼。 他几步冲到阮芷涵的车前,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 “大……大姐!不,阮姑娘!我们不走!”他吼得声嘶力竭。 阿虎没说话,就站在他旁边,一双眼睛瞪着,把胸口拍得“砰砰”响,态度不言而喻。 小刀梗着脖子,看着阮芷涵,声音发颤,话里的意思却很坚定:“我们不想再躲在后头了!我们也想……我们也想跟那些怪物干一架!不想再当个没用的拖油瓶!” 他们这一嗓子,让准备动身的人群又停了下来,几十道目光都落在这两个半大青年身上。 云景深斜靠在车门边,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又回到阮芷涵脸上。 他双手抱胸,摆明了“你的人,你做主”的态度。 阮芷涵看着他们。 这两个年轻人的眼神里没有杂质,只有一股子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一样的热血,和对她毫无保留的信赖。 她明白,从她在车顶画符,救下他们那一刻起,她在他们眼里就不再只是一个同行的幸存者了。 她成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一个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象征。 这种被托付性命和未来的分量,压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却又无法甩开。 “好吧。”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奈,“跟紧点。” “是!” 小刀和阿虎的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洪亮,仿佛要把这片灰暗的天都吼出个窟窿。 大部队在老李的指挥下,艰难地调转车头,朝着北边的岔路开去。 车窗里,一张张面孔都在回头张望,有陈嫂无声的眼泪,有孩子们不解的眼神,更多的是沉默的祈祷。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头。 周围猛地安静下来。 原地只剩下四个人,一辆越野车。 阮芷涵,云景深,还有两个新收的“编外人员”,阿虎和小刀。 四个人站在镇口,像四个准备闯关的愣头青。 前方是死气沉沉的城镇,空气里都是腐烂和铁锈的味道,镇子的入口黑洞洞的,像一张随时准备吞噬活人的嘴。 “所以,”云景深打破了沉默,他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刀和阿虎,又看向阮芷涵,“现在有什么天才计划吗?” 阮芷涵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盯着镇子深处。 “先进去逛逛,看看这‘狗主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58章 空间升级 它们的身体像是人和某种大鸟的扭曲结合体,发出一种高频的、能刺穿耳膜的尖啸。 “开火!”小刀在自己的车顶架起弩箭,对着远处射了出去。 弩箭扫向天空,但那些东西异常灵活,大部分都打空了。 就算有几发命中,也只是在它们身上爆开几团血花,造不成致命伤。 维持幻阵耗费了阮芷涵不少灵力,此刻她额角渗出了汗珠,嘴唇也没了血色。 她强撑着推开车门,站上车顶。夜风吹动她单薄的衣衫,她迎着扑面而来的腥风,双手快速结印。 “敕!” 几道凝实的金光从她指尖射出,精准地切入几只俯冲在最前头的变异体体内。 被金光击中的怪物在空中一顿,发出一声惨嚎,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地烧了起来,化作飞灰。 车队再次启动,以一种逃亡的速度,狼狈地冲出了这片险地。 直到将那片废墟和怪物的嘶鸣彻底甩在身后,车厢里压抑的呼吸才重新变得粗重。 阮芷涵从车顶下来,一坐到座位上,身体就软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只手伸过来,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她抬起头,对上云景深看过来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烤得焦香的肉干,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能量波动。 是高能量的变异兽肉。 阮芷涵没客气,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迅速补充着她亏空的身体。 “你好像对这些东西很熟悉。”她一边慢慢咀嚼,一边开口,声音还有些发虚。 云景深开着车,目不斜视:“末世刚爆发的时候什么都吃过,也有些了解。” “是么。”阮芷涵不置可否,“这种翼状变异体,我也是第一次见。它们的行动很有组织性,不像是普通的变异体。” “嗯。”云景深的回应很短。 “而且,它们好像在守护什么东西。”阮芷涵继续说,视线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刚才就是这双手,用一根钢管轻易地敲碎了怪物的头骨。 车队在天亮前的灰蒙蒙中驶离高速,找了个废弃的服务区暂时休整。 所有引擎都熄了火,一群人背靠着冰冷的车身,看看自己身上的血和泥,又看看旁边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同伴,那劫后余生的感觉才慢慢涌上来,把刚才的寒气驱走了一些。 有几个人自己走到阮芷涵的车边上,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害怕,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感激。 陈嫂两只手合在一起,嘴唇抖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阮姑娘……您、您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救我们命的菩萨啊!要不是有您,我们恐怕……早就喂了那些东西了!” 她这一开口,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跟上了,声音里都带着惊恐之后的沙哑。 “是啊是啊,我当时腿都软了,就看见阮姑娘您跟天仙下凡一样……” “我这条命就是您给的!” 云景深拿了块布,一点点擦着钢管上干掉的黑血,收拾干净了,他才把钢管收好,朝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阮芷涵走过去。 他斜斜靠在车门上,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话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调侃:“收拢人心的本事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新基地的首领出来巡视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玩笑话,让阮芷涵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些。 她从一片“救命恩人”的呼声里扭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个小动作让云景深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小刀和阿虎两人可不管这些,他们两个挤开前面的人,脸上全是藏不住的激动,冲着阮芷涵就喊:“阮姐从今往后,我们哥俩就跟您混了!您说一,我们不说二!” “别瞎叫。”阮芷涵给他们这股劲头弄得有点想笑,她抬手往下压了压,让大伙儿都静一静,“我不是什么大姐头,我是玄门弟子,跟你们一样,都只是想活下去的同伴。” 她把“同伴”两个字说得很清楚,声音不大,却让叽叽喳喳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车队里年纪最大的老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抓住这个机会,试探着问:“阮姑娘,您之前说的那个玄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这世道,真有您说的那种……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怪物到处跑,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儿,“世外桃源”这四个字,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阮芷涵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看到的全是迷茫里透着一丝渴望的眼神。 她的声音很平,却有种能让人定下心来的力量:“玄门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不追求长生,也不能让人飞天遁地。它更像一个……被老祖宗传下来的阵法护着的老家。在那个地方,山还是青的,水还是绿的,没有核辐射,也没有那些怪物。” 她停了一下,才接着说:“玄门修道,修的是心,求的是一个‘护’字。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护住那一片干净地方,守住老祖宗的传承,给那些守规矩、心里还有善念的人一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这是我师父交到我手里的责任。” 她的话没什么花哨的词,可听在这些幸存者耳朵里,比什么都动人。 他们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个被大阵护住的山谷,闻到了干净的空气,感受到了好久没有过的安稳。 他们跟定阮芷涵的这个决定,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过。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最后一片真正的净土。 把大家的情绪都安抚下来,又安排好了轮流守夜的人,阮芷涵一个人走到服务区的角落里。 这里堆着一堆没人要的破轮胎,一股子橡胶味,正好能挡住别人的视线。 她直接在地上坐下,闭上眼睛,将心神探入体内的乾坤袋。 可当她的意识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乾坤袋里头,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有一个灵井的空旷地方。 就在灵井边上,多出来一小块地。 那是一块油亮亮的黑土地,特别肥沃,还散发着阵阵灵气。 原本的井水变成泉水,泉水自己分了一股小小的水流,慢悠悠地流进那片黑土里,润物细无声。 整个空间里都飘着一股让人心肺舒畅的清爽气味,光是感受着,她就觉得之前打斗消耗掉的灵力,又开始在身体里活泛起来。 阮芷涵的心脏“砰砰”地乱跳。 她懂了。 是刚才那场不要命的打斗,是她不计后果地催动灵力,反而让这个乾坤袋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土地,这是灵田! 有了这块能用灵泉浇灌的地,就意味着她能种那些在外面无法种植的的灵草,能炼丹,能布下更厉害的阵法。 这是重建师门的根本,是提升她自己本事的底气! 第57章 公路遇险 深夜。 阮芷涵一个人站在厂区一座废弃仓库的顶上,夜风吹着她的头发。 底下,是围着火堆睡得正沉的人们,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末世里最奢侈的生命交响曲。 这片被她亲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生人们,让她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递过来一瓶水。 “你一个人扛得太多了。”云景深的声音在夜风里很轻,却很清晰。 阮芷涵接过水,捏在手里,瓶身还是凉的。 她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在夜里也跟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底下跳动的火光。 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的。” “我们”,这个词让云景深的眼神动了一下,那片总是结着冰的深处,好像有些融化些许。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很郑重地点了下头。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几辆还能开动的卡车和几辆小轿车被清理了出来,凑成了一支看着寒酸,却载满了希望的车队。 所有的幸存者都收拾停当,站在车边,脸上是去往未知前路的紧张,和对新生活的盼望。 阮芷涵站在最前头那辆卡车的车头上,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扫过,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整体。我只定八个字:令行禁止,同舟共济。” 这八个字,是这支求生队伍的队规,也是他们以后能不能活下去的根本。 就在阮芷涵准备挥手下令出发的时候,她身旁的云景深身体忽然绷直了,耳朵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猛地射向遥远的天际线,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了?”阮芷涵马上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云景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着耳朵仔细听,过了几秒钟,他才把凝重的目光转向阮芷涵,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一阵极细微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嗡嗡”声,正在由弱变强,那是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空气才有的独特声音。 在这死寂的废土上,这种声音代表的不是救援。 “顾霆琛的爪牙。”云景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肯定,“我们必须马上走,现在就走。” 云景深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念想都浇熄了。 四周的气氛从温热跌到冰点。他那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写着“服从”两个字。 “上车!能带的东西都扔上去!动作快!”老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推搡着还在发愣的人群。 空地上一下就乱了套。 人们脸上的血色刚刚回来一点,这会儿又褪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种被追赶的惊惶。 罐头磕碰,孩子被吓哭,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又关上,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 阮芷涵没出声,就站在头车旁边,目光清冷地扫过每一个人,那种镇定反而安抚了部分骚动。 车队仓促地冲出了纺织厂大门,一头扎进黎明前最浓的夜色里。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人们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往后头张望。 王秀莲把女儿露露的脸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窗外。 可她自己却忍不住,视线投向副驾驶座上那个年轻女孩的侧影。 在这样的末世里,阮芷涵的存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车队颠簸着开上了一条废弃的高速公路,沥青路面裂开了狰狞的口子,杂草从缝隙里长出来。 没开多久,头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停住。后头的车也一辆接一辆地刹住,排成一条长龙。 车厢里的人顺着前方的视野望去,抽气声此起彼伏。 路的尽头,地平线上,一片灰黑色的东西在涌动。 那是数不清的变异人,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它们缓慢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彻底封死了去路。 有的肢体扭曲,有的拖着半截腐烂的身子,汇聚成一股死亡的洪流。 空气里,传来它们无意识的嘶吼和浓郁的腐臭味。 “我的妈呀……”有人发出了呻吟。 “硬闯就是送死。”云景深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不带一点温度。 他跳下车,在头车引擎盖上摊开一张泛黄的城市地图,指尖在上头划过,最后停留在一片密集的建筑区。 “从这里下去,穿过商业区废墟。” 老李探出头,看着地图上那个区域,脸都白了:“那地方楼都快塌光了,路也不通,太危险了!” “总比喂了它们强。”云景深收起地图,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阮芷涵看了他一眼,拿起对讲机,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辆车里:“都跟紧了,别掉队。” 她没有半分迟疑,这让所有悬着的心都落回了原处。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叠黄色的符纸,朱砂绘制的纹路繁复。她把符纸分给各车司机:“贴方向盘上,能藏住你们的气息。” 做完这些,她坐回头车,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一缕微弱的金光从她指尖溢出,她的脸色也白了一分。 车外,以头车为中心,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整个车队发出的引擎声被压制,化作微不可闻的嗡鸣,连车身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车队驶下高速匝道,拐进了那片城市坟场一样的废墟。 这里安静得吓人。高楼只剩下焦黑的骨架,歪斜地刺向天空。 车轮碾过碎石和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队伍中间的一辆卡车,在绕过一堆建筑残骸时,右后轮猛地一沉,整个车身都歪了下去,路面被腐蚀出了一个陷坑。 轮胎跟断裂的钢筋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噪音——“嘎吱——!” 这声音一下就划破了阮芷涵辛苦维持的幻阵。 “上面!”阿木指着一栋残破百货大楼的顶部,声音都变了调,“有东西!” 话音未落,几十个黑影从高楼的阴影里窜出,展开蝙蝠一样的肉翼,朝着车队俯冲下来! 第56章 组成一只新队伍 阮芷涵的话音落下,仓库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些被关了不知多久的人们,脸上还带着一种大难不死的空洞,一双双无神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纤瘦却挺拔的身影,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她扫过一张张因长期挨饿而蜡黄干瘪的脸,连嘴唇都起了皮。 阮芷涵心念一动,也不多费口舌,抬手在身前的空地上,很是随意地一挥。 下一秒,在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注视下,一堆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物资就那么凭空冒了出来。 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黄澄澄的肉罐头、还有一箱箱标签崭新的矿泉水,在仓库昏暗的灯光底下,简直比金子还晃眼。 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又粗又重的喘气声。 那种眼神,从恐惧、怀疑,再到震惊,最后通通化成了一种近乎看神仙的敬畏。 这种凭空变出东西的手段,比说一万句“跟我走有肉吃”都管用。 “吃的……还有水……”一个离得最近的男人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想去碰,又跟触电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大概是怕一碰,眼前的好东西就全变成泡影。 “分下去,让孩子和受伤的人先吃。”阮芷涵的声音很平静,却一下把所有人的灵魂都叫了回来。 人群这才像是活了过来。有人捂着脸就哭了,有人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往前挪。 老李接过一瓶水,拧瓶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没自己喝,先是递到妻子王秀莲的嘴边,陈嫂小心地喂了喂早就哭哑了嗓子的女儿露露。 清凉的水流过干裂的嘴唇,那种活过来的感觉让老李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夜色沉了下来,厂区空地上升起了几堆篝火,驱散了后半夜的寒意,也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烟火气。 吃饱喝足的幸存者们,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血色。 王秀莲和丈夫老李一块走到了阮芷涵跟云景深面前。 李恒跟在后头,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没舍得吃的肉罐头,像是攥着全家的命。 四个人一句话不说,对着他们两个就要往下跪。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住了他们的膝盖,任他们怎么使劲都跪不下去。 阮芷涵看着他们:“以后的路还长,得靠大家伙儿一起走,不是靠谁给谁下跪。” 她声音不重,却让陈嫂和老李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这泪水里,不再全是绝望和悲伤,更多的是一种脚踩在实地上的踏实。 云景深对这种场面没什么兴趣。 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用他那套军人作风,直接开始挑人。 小刀也被点中了,他站在队伍里,偷偷拿眼角瞟云景深的侧脸,他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真本事。 “你,你,还有你,”云景深的手指挨个点过几个瞧着还有把子力气的男人,“跟我走,把厂里所有能开动的车都检查一遍,油箱里的油也都点清楚。” 他又把头转向小刀:“你,带几个人,把所有能用的工具、绳子、药品都找出来,给我分好类。” 他的话又短又硬,不带一点多余的感情,却让人没法不听。 小刀“噌”地一下挺直了腰杆,吼了一嗓子:“是!” 他觉得身上忽然有了担子,白天那点被人看轻的羞辱,全变成了一股子想要证明自己的劲头。 另一头,阮芷涵找到了正在数罐头的老李。 她没说什么“别难过”之类的空话,直接开门见山:“老李,我准备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三面都是山,只有一条路能进出,地势很险,易守难攻。” 她看着老李的眼睛,把未来的情况掰开了说:“我也不骗你们说那里是人间仙境。这世道,危机四伏,玄门也需要人手建防御,需要人开荒种地,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动手,才能一点点把日子过起来。我们有现成的围墙和干净的水源,但光有这些不够,我们需要人,需要每一个想活下去、也肯为了活下去卖力气的人,一起把那儿建成真正的家。” 老李是个实在人,他听得很认真。 他从阮芷涵的话里听见的,不是什么画大饼的空头许诺,而是一张实实在在的蓝图,一张需要他们流汗、甚至可能流血才能画完的蓝图。 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无比的坚定,他重重地点了下头:“阮小姐,我们跟你走。只要能让家里人活下去,叫我们干啥都行。” 就在大家伙手忙脚乱地准备晚饭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跟在阮芷涵旁边的阿木,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压低了声音说:“姐姐,那边……那个小妹妹身上的光,在变暗。” 阮芷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角落里,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躺在母亲怀里,小脸烧得通红,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她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额头,烫得吓人。 撩开女孩的裤腿,一道被什么铁片划开的口子已经红肿发紫,一看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女孩的母亲哭得都没了主意,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眼神里全是关心和无能为力。 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里,一场高烧就要了一个孩子的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阮芷涵没多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来是一排晒干的草药。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熟练地挑出几味药草放进一个随身带着的石臼里捣碎,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往药泥里滴了一滴清亮的水珠。 那水珠一落进去,一股好闻的草木清香就散发了出来。 她把调好的药泥均匀地敷在女孩的伤口上。 没过多久,那女孩痛苦的哼哼声就小了下去,原本因为高烧而涨红的脸蛋也缓和了不少。 她的母亲哆嗦着手又去摸女儿的额头,又惊又喜地发现,那骇人的高烧居然退了大半。 这一手,简直跟神仙手段没什么两样,让周围的幸存者们彻底心服口服。 他们再看阮芷涵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能把命交出去的信赖。 第55章 救出人质 云景深从一堆坍塌的建材后方走了出来,身上不见半点尘埃,只是整个人透着一股比先前更冷的寒气。 他走到阮芷涵跟前,声音压得只有彼此能听见。 “里头是陷阱,但不是为了杀人。”他言简意赅,“所有机关都朝内,像是驱赶牲口,把人往深处逼。” 这说法印证了阮芷涵的判断,这不是什么幸存者的防御工事,分明是一个筛选“物资”的屠宰场。 “我的露露……我的女儿……”陈嫂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就要往厂区里扑。 “嫂子!”老李从后面一把勒住她的腰,他自己的眼眶通红,声音嘶哑,“你冷静点!你现在冲进去,是想让露露眼睁睁看你送死?” 陈嫂跪在地上,指甲在泥地里划出深深的沟壑,哭声堵在喉咙里,变成一阵阵痛苦的抽噎,全身抖得不成样子。 阿虎和小刀围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芷涵没费口舌去安慰。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径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里堆满了工业废渣,墨绿色的污水汇成一滩,散发着恶臭。 她睁开眼,恰好对上云景深的目光。 一个眼神,足矣。 “你们跟在我后面,不要走散。”阮芷涵对剩下的人吩咐,“阿虎,看好陈嫂。” 话音刚落,她和云景深便一前一后,绕到了一堆废弃集装箱的阴影里。 一个被生锈铁网封住的管道口藏在角落。 铁网上还用细线挂着几个易拉罐,是最简单的报警器。云景深拔出军刀,手起刀落,铁网应声而断。 就在易拉罐要撞在一起的瞬间,阮芷涵指尖一弹,一张黄符无声无息地贴在细线上,即将发出的声响被彻底吞没。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管道。 铁锈、机油、霉菌,还有腐烂血肉混合的气味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云景深走在前面,他的脚步轻得听不见,整个人都融进了黑暗里。 阮芷涵跟在后头,指间夹着几张符纸,全神戒备。 管道尽头是一扇通往上层的铁门。 推开门的刹那,阮芷涵的瞳孔缩了一下。 几十个幸存者被关在一个用货架和铁丝网围起来的笼子里,一个个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 笼子角落,陈嫂的女儿露露和一个中年女人抱在一起,小姑娘脸上全是泪痕,看到门口有人,吓得往后缩。 “露露!”阮芷涵认出了对方。 笼子里传来两声压抑的呼喊。 “哟,又有新‘货’送上门了?” 一阵令人反感的哄笑声响起。 一个穿着干净夹克的胖子,在一群手持钢管、扳手的打手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在阮芷涵和云景深身上来回扫,最后停留在他们鼓囊囊的背包上。 “看你们这身装备,带了不少好东西吧?”他用下巴指了指笼子里的人,“识相的,吃的喝的,还有你们手里的家伙,全交出来。不然,我不保证他们的身体还齐全。” 几个打手走上前,用钢管“哐哐”地敲打铁丝网,笼子里的人吓得挤作一团。 阮芷涵抬起手,动作很轻,像是要掸掉肩膀上的灰。 “你他妈的找……”离她最近的打手话没说完,就看到一道黄光飞出,正中他身边一个同伴的后心。 那人是胖子的心腹,身体猛地一挺,眼神变得空洞,嘴巴一张一合,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大声说:“厂长昨天说老王家那小子太能吃,让我们找个由头把他扔出去喂外面的怪物,能省下一袋饼干!他还把搜来的抗生素都藏在自己床底下,只给听话的女人!” 一句话,让整个储藏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被关押的幸存者,那些麻木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云景深在同一时间动了。 没有预兆,他的人已经到了打手中间。 只听见几声骨头错位的闷响和金属落地的脆音,等他站定,厂长身边最得力的几个打手已经捂着手腕或喉咙倒在地上,钢管散落一地。 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多余,每一击都直奔要害,那种纯粹的暴力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啊!”小刀看得热血上头,见一个打手正慌张后退,大吼一声,提着刀就冲了上去。 那打手见冲过来的是个愣头青,脸上闪过一丝凶光。 他不退反进,身体一矮,袖子里藏着的一把尖锐锉刀,对着小刀的小腹就捅了过去。 完了。 小刀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所有的前冲力都成了送死的推力。 一道劲风擦着他的耳朵扫过。 云景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旁边,一记侧踢,精准地踢中打手持械的手腕。 锉刀飞了出去,打手惨叫着撞在墙上,滑倒在地,不动了。 云景深收回腿,没再看那打手,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僵在原地的小刀。 “冲动,是懦夫的勇气。” 声音不大,却让小刀的脸“轰”一下烧到了耳根。 他握着刀的手在抖,羞愧、后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屈辱,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两个人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转眼间,局势逆转。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厂长”瘫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他最后的依仗,被人摧枯拉朽般地打碎了。 阮芷涵走到笼子前,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恐惧、愤怒又带着一丝希冀的脸。 她看都未看那个“厂长”,只是抬脚,将地上的一根钢管踢到笼子前。 “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储藏室里格外刺耳。 “他做过什么,你们都听见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怎么处置他,你们自己说了算。” 笼子里的人骚动起来,目光在阮芷涵、地上的钢管和瘫软的“厂长”之间来回移动。 阮芷涵看着他们,再次开口,话语里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这里的生活,该结束了。我会带你们离开,去一个能真正庇护我们的地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一个能让我们重新拿起工具,重建家园的地方。” 第54章 青龙纺织厂 这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我干!”阿虎是第一个吼出声的,他那壮硕的身板因为激动,微微发颤,“阮小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我也去!”老李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嘶哑但有力,“我老婆肯定还等着我!只要能把她救出来,我这条老命以后就是你的!” 先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被这股劲头感染了,都跟着表态。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小刀,也慢慢抬起了脸。 他看看阮芷涵,又看看激动的老李和阿虎,眼里的挣扎慢慢褪去,换上了一种重新被点燃的光。 一个能救回亲人的具体计划,比“曙光基地”那冰冷的城墙和高高在上的士兵,更能让他看到希望。 “阮小姐,算我一个。”他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整个上午,小小的渔具店里人声鼎沸,在云景深的调度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他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组织能力,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人分成了几个小组,搜集、打包、装车。 谁力气大负责搬重物,谁心细负责清点食物和药品,哪辆车装什么东西最稳当,他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效率高得吓人。 阮芷涵则在一旁,拿出朱砂和黄纸,笔走龙蛇,飞快地画着符。 她把画好的轻身符递给阿虎:“贴身上,再试试去搬那台柴油发电机。” 阿虎将信将疑地照做,下一秒,他轻松地将那台之前两个人都抬得费劲的机器扛了起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阿木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他不怎么说话,但总能帮上点意想不到的忙。 陈嫂刚想把一箱罐头摞在一个看着就不太牢靠的货架上,阿木就跑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指了指旁边更结实的地面。陈嫂刚把箱子放下,那货架就“嘎吱”一声,塌了一角,吓得她拍了拍胸口。 小刀在搬一袋大米时,脚下差点被一根翘起的钢筋绊倒,也是阿木提前一步,默默地跑过去用小脚把那钢筋踩了下去。 这些小事,让人们在忙碌之余,都对这个安静的孩子投去善意的微笑,只当是这孩子运气好。 只有云景深和阮芷涵,在不经意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清楚这绝不是运气那么简单。 准备妥当,几辆改装车的引擎接连响起,沉闷的轰鸣声在空寂的街道上扩散开来。 车队刚驶出渔具店那条窄巷,末世的景象便扑面而来,毫无遮掩。 沿途的景象比阮芷涵记忆里的画面还要残破。 倒塌的巨型广告牌横在路中,废弃的车辆锈迹斑斑,断裂的电线在风中摆动,像是对天空无声的哀诉。 整条街道死气沉沉,只有风卷着垃圾和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平添几分萧索。 陈嫂坐在后座,两手死死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 她被困在渔具店太久了,当外界真实的惨状透过车窗撞击她的视网膜时,她的脸颊血色尽褪。 “这……这外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我的女儿她……” 她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了。 坐在她身边的老李伸出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宽心,纺织厂那地方人多,墙又高,肯定比咱们单打独斗要安全得多。孩子们机灵,不会有事的。” 开车的阿虎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接话:“陈嫂,别慌,阮小姐和云兄弟都不是一般人,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给它踏平了!你得信我们。” 这些话起了些许作用,可陈嫂急促的呼吸还是没能平复。 她把脸扭向窗外,目光焦灼地在废墟中搜寻,恨不得能穿透这层层阻碍,看到她日夜牵挂的女儿。 车队在压抑的气氛中行驶了半个多钟头,青龙纺织厂那标志性的厂房大门,总算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车队在距离厂区大门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就这里下车。”云景深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车刚停稳,旁边的车门就被人猛地推开,陈嫂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露露!”她嗓子都喊劈了,疯了似的往那扇歪斜的铁门跑。 “回来!”阮芷涵跟着跳下车,一把攥住陈嫂的手腕,力道用得不小,“你不要命了!想把周围的怪物都叫过来吗?” “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里头啊!”陈嫂瘫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阮芷涵的衣角。 阮芷涵低头,对上阿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他正一眨不眨地望着纺织厂。 “姐姐,”阿木的声音又轻又细,“里面有很多活人。” 陈嫂的哭声顿时止住,下来的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小不点。 阿木没理会这些目光,他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补充道:“不过,他们的气息有些微弱,恐怕是因为资源不够了。”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都下来。”云景深发号施令,“带上家伙,我们走过去。” 一行人立刻行动起来,小刀和阿虎一左一右架着还在发抖的陈嫂,老李抄着根钢管走在最前面。 阮芷涵和云景深跟在队尾,阿木像个小影子,紧紧挨着阮芷涵。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 老李正要跨过一截断墙,耳边突然“咻”的一声! 他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一支黑色的弩箭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咄”的一声闷响,死死地钉进了他身后的一棵枯树,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我靠”阿虎骂了一声,把陈嫂往后一推,护在了身后。 老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是埋伏?”小刀紧张地四下张望,“人在哪儿?” “不是人。”云景深指了指断墙下几乎看不见的一根细线,“是机关,绊索触发的。” 阮芷涵走了过去,蹲下身看了看:“手法很生疏,但看这架势,前面肯定还有不少。” 她正准备摸出符纸试试水,云景深却拦住了她。 “太慢了。” 他往前站了一步,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那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我来探路吧。”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那不是单纯的快,而是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移动方式。 一连串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出,却全都射在了空处。 阮芷涵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他的动作了,她怎么记得之前,云景深还没这么快的速度? 这和她用符纸加持后的轻盈完全是两码事,这是一种……从身体内部爆发出的,纯粹的力量。 一个词,毫无征兆地跳进了她的脑海。 进化。 第53章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 他的话很有道理,一些幸存者开始交头接耳,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对在末世里挣扎的普通人来说,一个现成的、强大的庇护所,吸引力太大了。 “小刀说得也有道理啊……” “是啊,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小渔具店里吧?” 火光下,阮芷涵的脸庞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她没有斥责小刀,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等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些,才开口。 “我只问你们一句,刚才王鹏他们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在顾霆霆那些人的嘴里,‘张护士长’那样的变异体,被称为什么?” 众人一愣。 小李下意识地回答:“样……样本。” “对,样本。”阮芷涵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尤其在小刀和那几个动摇的人脸上一一停顿,“在他们眼里,所有超出他们掌控的力量,都是可供研究的样本。所有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代价。你们把活下去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样一群人身上,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送上实验台的样本,下一个被牺牲的代价?”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真正的安全,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才是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一直沉默地用布擦拭着一根钢管的云景深,此时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小刀和那些意动的人。 “想去的,可以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不容辩驳的决断。 “但后果自负。” 简单的一句话,让火堆旁刚刚升起的一点嘈杂瞬间消失。 空气被冻结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冷气从背脊升起,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小刀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夜深了,渔具店里只剩下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多数人裹着毯子,在角落里睡得正沉,呼吸声里带着一种大难不死后的沉重疲惫。 阮芷涵坐在火堆旁,伸手替阿木掖了掖盖在他身上的旧外套。 孩子睡得很安稳,小小的胸膛平稳起伏,外面的风雨再大,也扰不到他的梦境。 “那种人留着是个麻烦。” 云景深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里传出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一直在那里擦拭一根磨尖的钢管,动作重复而专注,好似在保养一件昂贵的杀器。 阮芷涵的视线没有离开跳动的火焰。“你是说小刀?” “一个队伍,不怕外面的敌人多厉害,就怕自己人有别的心思。”云景深放下钢管和布,走到她身侧不远处。火光照得他半边脸明亮,半边脸隐在暗处,“今天他能被‘曙光基地’几句空话收买,明天就能为了自己活命,把我们所有人的坐标卖给顾霆琛。这种人,不能留。” 他说话很直白,道理也摆在明面上。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任何一点不稳定的苗头,都可能把所有人拖下水。 “这世道,人想找个靠山,不算错。”阮芷涵的声音很轻,“他就是个普通人,会怕,会动摇,都是人之常情。给他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说不定他会想明白。” 她的话语顿了一下,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再说,这次出去救人,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能看看他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云景深没再接话,但那双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的眼睛,审视的意味没有减少半分。 他的行事准则,是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提前处理掉,而阮芷涵却愿意给别人一个自证的机会。 两种完全不同的做法,让他们之间这种临时的合作,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奇妙。 阮芷涵没再聊这个话题。 她从布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两根手指捏住,那符纸便凭空燃起,一道青烟袅袅升起,扭曲了几下便消失在夜色里。 这是传音符,她把张护士长的去向和大致路线传给了留在道观的师弟,让他们有个准备,也好提前接应。 做完这些,一股倦意涌了上来。 这个渔具店,终究只是个临时的窝棚,人心不齐,外面又处处都是危险。 她得找个真正能落脚的地方,用一个共同的目标和看得见的行动,把这群人的心拢起来。 第二天,天刚透出点鱼肚白,阮芷涵就把所有人都叫醒了。 大伙儿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茫然,她没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情况:“已经救出了一批人,得赶紧去救剩下的人,我想大家一起去青龙纺织厂,诸位有意见吗?” 这话让刚刚安稳了两天的人们,心里又提了起来。 陈嫂一脸忧色,搓着手问:“阮小姐,虽然我很感激您,也很敬佩您,可我们这些人能帮上什么忙?您神通广大,难道也觉得去青龙纺织厂救人有些困难?” 阮芷涵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我查过,青龙纺织厂是按早年的战备标准建的。围墙三米多高,水泥的。里面有独立的供水井和备用发电机,还有一个能装几百人的地下防空洞。最重要的是,它在城郊,离市中心的怪物窝远,好守不好攻。” 她看向陈嫂,又转向老李、阿虎,最后视线落在小刀身上。 “既然你们剩下的家人都在青龙纺织厂,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过去?接到人之后马上离开去避难所,继续留在这里,这里的资源能够供给那么多人吗?” “更何况,无论是变异人还是官方队伍,迟早有一天都会找到这里,你们也不希望沦为官方基地的试验品吧?” 这几句话,像几块石头砸进了水里,让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陈嫂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老李也是全身一震,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亮光。 阮芷涵没给他们太多消化情绪的时间,接着说:“我的计划是,我们所有人一起走。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带上,直接去纺织厂。把你们的亲人接上,去一个新的地方共建家园,这总比去什么‘曙光基地’,把命交到别人手里要强。” 她画出的这幅景象,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是一个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去争取的未来。 第52章 成为主心骨 带着小李和其他三名虚弱的幸存者,阮芷涵和云景深回到了渔具店。 夜风吹过,卷起街角的尘土,也吹不散医院方向飘来的血腥气。 李恒,老李的儿子,他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好几次张嘴又闭上。 刚在渔具店门口站稳,他再也憋不住了,声音发着颤:“阮……阮小姐,张护士长她……她自己留在那里,会出事吗?今天那些人跑了,肯定还会再派人来的。” 一想到它最后用镰足割断蛛丝,放他们离开的那一幕,小李就揪心。 阮芷涵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医院大楼的漆黑轮廓,那地方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一旁正在检查门锁的云景深:“你怎么看?” 云景深头也没回,手上动作不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还能怎么看?他们显然不止来了一次。” “这地方没被毁掉,说明他们对这个样本真的十分满意。”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被再次找到是早晚的事。 阮芷涵心里有了计较。 她转向小李,语气平缓却不容置喙:“你说得对,她留在这儿不安全。她和别的变异体不同,她有自己的想法,这很稀罕。如果能活下来,说不定她的力量还会增长。” 她说着,手在身侧的布袋里一摸,凭空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支朱砂笔,这操作看得小李和另外三个新人眼都直了。 “不过。我们不能带她一起走。”阮芷涵一边说,一边手腕翻飞,在符纸上迅速画着复杂的符文,“我们这几个人,再加上她,目标太大了。要是被顾霆琛的人盯上,他们会不计代价地围剿。到时候,我们跑不掉,还会连累路上别的无辜的人。” 她画完最后一笔,符纸竟然像被赋予生命一般,歪歪扭扭地朝着医院的方向去了:“我会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她,上面有去我师门所在地的路线指引。那地方很偏,也足够安全。让她自己过去,是我们眼下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这番安排有理有据,既顾及了那变异体,也考虑了整个团队的处境。 小李眼眶发红,郑重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符纸,重重地点了点头。 推开渔具店的门,老李和陈嫂他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当看到被搀扶着、脸色苍白但还活着的小李时,老李这个快五十岁的汉子,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几步冲上前,抓住儿子的胳膊,从头到脚地看,手抖得不成样子。 确认儿子只是虚弱并无大碍后,一直憋在心口的那股气轰然决堤。 “小李!我的儿啊!”他喊了一声,嗓子已经哑了。 下一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阮芷涵和云景深的面前,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谢谢……谢谢你们!你们是我老李家的大恩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除了磕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阮芷涵慌忙去拉他,可他跪得死死的,就是不肯起。 其他幸存者也围了上来,个个眼圈通红。 之前他们对阮芷涵和云景深的能力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亲眼见到失散的亲人被救回来,所有的疑虑都变成了最实在的感激和敬畏。 阮芷涵展现出的本事和她信守承诺的品格,在这一晚,彻底让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团体归了心。 新加入的四名幸存者,喝了热水,吃了点压缩饼干,总算缓过一口气,也带来了更多关于外界的消息。 他们所说的,和阮芷涵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那个地方叫‘曙光基地’,”一个叫王鹏的年轻人声音还在发颤,“他们开着装甲车,挂着大喇叭在城里转悠,说是官方招纳所有活下来的人,给吃的给住的。” “庇护个屁!”另一个被救的女人,尖声打断了他,脸上全是恨,“他们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年轻力壮的,编入搜寻队,天天出去跟怪物拼命。有点用处,比如会修车、懂电器的,就被带走关起来。像我们这种没什么大用的,还有那些不听话的……就成了他们的实验材料!” 她说着,猛地撸起袖子,指着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一个青紫色的针眼,“他们管那些怪物叫‘样本’,也想把我们变成那种东西!他们管这叫‘进化筛选’!要不是跟张护士长呆在一起,我们还见识不到他们的恶心嘴脸!” 这话让渔具店里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被浇得冰冷。 当晚,众人围着一堆燃烧的木柴取暖。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跳动,映出不同的神情。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前路的茫然,还有藏不住的恐惧。 老李的情绪平复了些,他主动站起身,先是朝着阮芷涵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对着所有人说:“阮小姐,这次要不是您和云小兄弟,我们这些人别说救回家人,自己都活不过今晚。现在这个世道,单打独斗就是死路一条。我老李没别的想法,就想请您当我们的主心骨,咱们合力,在这儿建一个真正能让大家伙活下去的家!” “对!我们都听阮小姐的!”陈嫂第一个响应。 “没错,跟着阮小姐才有活路!” 然而,人群里却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是那个叫小刀的年轻人,他之前就有些摇摆不定。 “李叔,话不能这么说。”小刀站了起来,表情很纠结,“阮小姐和云哥是厉害,这个我们都认。可我们加起来才几个人?官方他们有装甲车,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他环视一圈,声音也高了起来:“我觉得,我们不如去‘曙光基地’。就算他们做事过分,但那毕竟是成规模的基地,有吃的有喝的,总比我们自己在这儿有一顿没一顿地担惊受怕强!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高墙和军队,才是能活下去的保障!” 第51章 迷踪阵破 张护士长没出声,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她停在原地呜呜了两声,似乎是认可了他们的说法。 既然交易意向已经达成,她手腕一翻,掌心多了几张黄符和一小碟朱砂。 人退到病房门口,指尖蘸上朱砂,笔走龙蛇。 云景深瞥了她一眼,扭头望向走廊深处。 他听见了,楼下传来规律、沉闷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 他不再多想,转身拖过墙角的钢制病床,使出全身力气把床横在走廊中间。 做完这些,他靠在掩体后方,没想到,张护士长突然抛过来一样东西,那竟然是她用蛛丝制作的简易弓弩! 那些被蛛丝粘在墙上的幸存者,包括那个年轻医生,都用一种混着恐惧和不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个能凭空画符的女人,一个身手不凡的男人,还有一头愿意跟他们做交易的怪物。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却又让他们在绝望里抓到了一点活下去的指望。 “张护士长”的反应更直接,它喉咙里发出一串低吼,声音沉得吓人。 随着它的嘶吼,病房两侧和天花板通风管道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三四只体型小得多的变异体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它们还保留着一点人形,但四肢又细又长,动作很僵硬,眼里没有“张护士长”那种挣扎,只有一片浑浊,是低等捕食者的饥饿。 它们听从命令,摇摇晃晃地走出病房,在走廊上散开,成了第一道血肉防线。 也就在这时,阮芷涵画完了最后一张符。她把几张符纸按特定方位贴在走廊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 随着她指尖最后一缕气力注入,朱砂画出的符号亮了一下,又隐没了。走廊还是那个走廊,但空气流动的感觉却有了些微的不同。 “迷踪阵,能扰乱他们的视觉和方向。还有一个防御阵,能挡一下。”她言简意赅地对云景深说完,人已经退回掩体后面。 楼下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 死寂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接着是更密集的奔跑声。 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冲上五楼,动作协同,装备比云景深在商场碰上的那伙人要专业的多。 每个人都戴着全覆盖的战术头盔,看不清长相,手里端的电磁武器枪口闪着蓝光。 他们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目标很明确,回收“张护士长”这个高价值样本,行动干脆利落。 战斗在他们踏上五楼走廊时打响。 面对那几只摇晃着冲过来的低阶变异体,黑衣人队伍没有半点慌张。 排头两个人冷静地从腰间摸出圆盘状的东西,向前扔去。 圆盘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后没炸,而是喷出大片白色的泡沫,还带着嘶嘶的响声。 泡沫一碰到变异体吐出的粘液,就迅速把它分解掉了,化作无害的蒸汽。 其他队员手里的电磁武器同时开火,几道蓝色能量束准确地打中了那些低阶变异体的脑袋,它们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第一道防线,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破了。 当这支精锐小队踏入走廊中段,也就是阮芷涵布阵的区域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带头的队长眼前一花,笔直的走廊在他眼里开始拉长、扭曲,墙上的门窗像是活了一样,不停地变换位置。 他身边的队友,在他眼里也变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敌袭!开火!”一个队员在幻觉里吼了一声,调转枪口就朝自己的同伴射击。 “稳住!是精神干扰!启动反制场!”领队的吼声通过通讯器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经验很足,没被幻象迷惑,从背后拿出一把造型更粗大的枪。 枪口亮起刺眼的白光,射出的不是子弹或能量束,而是一股能用肉眼看到的能量波纹。 空气里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轻响,阮芷涵布下的迷踪阵在这股能量冲击下剧烈波动,最后消失不见。 “阵法破了!”阮芷涵低声说。 她话音刚落,云景深就动了。 他从掩体后窜出,手里的钢管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寒冷的弧线,带着风声,直奔那个拿着大枪的领队。 他的目标很清楚,先解决掉对阮芷涵威胁最大的那个。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来拦截,手里的短刀弹出,格向钢管。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火星四溅。 云景深不跟他们硬碰硬,手腕一抖,钢管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滑开格挡,重重砸在一个队员的膝盖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个队员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云景深跟敌人近身缠斗,吸引了大部分火力,而真正的杀招从头顶来了。 “张护士长”那庞大的身体不知何时出现在天花板上,它收拢镰刀般的附肢,倒吊着爬行,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黑衣人队伍的后方。 下一秒,它从天花板上跳下,四只锋利的节肢同时展开,劈向队伍末尾的两名队员。 那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头顶一片阴影罩下,就被巨大的力量拍飞出去,撞在墙上,胸口的作战服连同里面的骨头一起塌了下去。 这是一场乱战。 经此一役,黑衣人队伍的攻势被打断。 领队看着倒下的几个同伴,又看了一眼配合默契的云景深和阮芷涵,以及虽然受伤但战力还在的“张护士长”,最后下了决断。 “任务目标出现意外增援,数据已上传。放弃回收,全员撤退。”他冷静地发布命令。 剩下的黑衣人队员像是潮水一样退去,动作依旧迅速有序,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下面。 走廊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张护士长”慢慢转过身,它那数百只残破的复眼,这次没再盯着云景深,而是全部聚焦在了从掩体后走出来的阮芷涵身上。 那眼神里,原先的交易和警惕,此刻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甚至有一丝微弱的、可以被解读为信任的光。 它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挥动一只还算完好的镰刀状肢体。 锋利的刀尖划过,精准地割断了束缚着年轻医生和其他幸存者的蛛丝。 蛛丝应声而断,那些被困了许久的人,一个个瘫软在地,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新鲜、却代表着自由的空气。 第50章 我们是来救人的 符箓撞在“护士长”变异体面门的一刹那,没有预想中的烈焰焚烧,而是一团刺目的金光猛然爆开。 那光芒带着一种灼热的、纯正的气息,像是烈日曝晒下的金属,将病房内浑浊的空气都净化了几分。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嘶鸣,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撞得墙皮簌簌下落。 它那数百只密密麻麻的复眼在金光下,如同被强酸泼溅,疯狂收缩,有的甚至直接爆裂,流出墨绿色的浆液。 精神冲击的余波仍在云景深脑中横冲直撞。 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扭曲、旋转,天花板和地面颠倒了位置,耳边是自己心脏狂跳的擂鼓声,以及一种尖锐的、挥之不去的嗡鸣。 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从喉咙里涌上来,他控制不住地干呕,单膝重重跪在地上,手撑着冰冷的地砖,才没有彻底倒下。 意识正被一点点抽离,坠入无边的黑暗,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贴上了他的后心。 那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清润的、带着草木生机的气息,顺着他的脊骨向上攀爬,涌入颅内。 所过之处,那股令人发疯的恐惧和混乱像是遇到了克星,被寸寸瓦解,冰消雪融。 混沌的思绪被强行拉回,重新变得清晰可辨。 他费力地抬起头,对上的是阮芷涵那双沉静的眼眸。 “还能站起来吗?”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有了动作。 左手凭空一划,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符文被她拍入云景深体内,稳固他险些溃散的神识。 她的右手则又拈起了一张黄色的符纸,指尖夹着,蓄势待发,却没有立刻扔出去。 “那是什么东西?”云景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撑着膝盖,缓缓站直了身体。 后心处,那股清润的气息还在,让他感觉踏实了不少。 “破邪符,对付精神类的攻击有奇效。”阮芷涵的目光没有离开对面的怪物,“看来,它比我想象中要棘手。” 对面的“护士长”变异体没有发动第二轮攻击。它只是用那双残破的复眼死死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骨头摩擦的声响。 那不是捕食者锁定猎物的声音,更像是一头护崽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阮芷涵从它的姿态里,读出了一种被扭曲到极致的执拗。它在守护着什么。 她慢慢放下了夹着符箓的手,掌心向外,摊开,这是一个在任何物种间都通用的、表示没有敌意的姿态。 “我们不是来伤害他们的。”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每个字都异常清晰,“我们是来救人的。” 云景深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跟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怪物讲道理?他觉得这举动有些天真。 可那怪物真的有了反应。 它巨大的头颅偏了偏,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它能感知到情绪的波动。 阮芷涵的话语里不带杀意,这让它那浑身紧绷、充满攻击性的姿态,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呜……快……走!” 声音来自墙角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他正拼命扭动着被蛛丝包裹的身体,嘴上的丝线被他用舌头顶开了一道小口。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喊着,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 “别管我们!走啊!张护士长是在保护我们……你们再不走,它会杀了你们的!” “张护士长?”阮芷涵重复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向那怪物。 寥寥数语,像一把钥匙,解开了谜团。 这变异体,生前是这家医院的护士长。 末世降临,病毒将她的身体改造成了这副可怖的模样,却没有能彻底抹去她身为医护人员的本能执念——保护病人。 于是,她用这种最极端、最原始的方式,将所有靠近这间“病房”的生物,不管是其他饥饿的变异体,还是活生生的人类,都当成是潜在的威胁,一概清除。 然后用蛛丝将幸存者包裹起来,进行“隔离保护”。 听完年轻男人的话,云景深站直了身体。 他没有去捡掉落在不远处的钢管,而是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了阮芷涵的侧前方,一个能用身体挡住大部分攻击的角度。 他这一动,张护士长的注意力又一次被吸引过来。那如同镰刀般的肢体缓缓抬起,喉咙里再度酝酿起危险的嘶吼。 可当它那数百只复眼,完完整整地将云景深的身影映入其中后,那股即将喷发的焦躁和暴戾,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按了下去,慢慢平息。 它巨大的头颅侧向另一边,无数只细小的眼睛里,映出的不再是杀意,而是困惑。 “它……它好像不会攻击你。”阮芷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她侧过头,打量着云景深,“不,应该说,它对你没有敌意。难道是把你当成了她的同类不成?” 云景深曾经应该也遭遇过改造,说不定,在这种高级变异人看来,把他当成了同类。 “我不知道。”云景深的回应很简短,他也在审视着眼前的怪物,心中也难免疑惑。 阮芷涵没有追问,但她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不再试图用语言沟通,而是催动灵力,将一缕温和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神识探了出去。 这股神识不再是之前那样强硬的侦查,而是化作了一幅幅无声的画面,直接传递给对方那混乱的意识。 这些是她计划中要建立的安全区的蓝图。 张护士长的动作停滞了,喉咙里的摩擦声也消失了。 紧接着,阮芷涵的意念中,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一群穿着统一黑色制服、行动如同机器的人,他们手持着造型奇特的武器,正在城市的废墟里搜捕着什么。 他们的动作冷酷而高效,将一个试图反抗的幸存者毫不留情地击倒,然后用一个金属项圈锁住对方的脖子,拖拽着离开。 “黑衣人”这个概念,像是投入滚油里的一点水,瞬间引爆了怪物脑中某根尘封的弦。 “嘶——!” 它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鸣。 这声音里不再是单纯的威吓,而是充满了刻骨的、属于人类的悲愤与恨意。 那是一种家园被毁、亲人被夺的绝望嘶吼。 它庞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那镰刀般的附肢不受控制地“当”的一声砸在水泥地面上,力量之大,直接磕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它不再对阮芷涵和云景深抱有敌意。 它转过身,用一只尖锐的节肢,先是指了指病房外通往楼下的楼梯方向,又横扫过墙上那些被蛛丝束缚、动弹不得的幸存者。 那个动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它在做交易。”云景深开口,声音低沉,“它要我们帮它对付那些黑衣人。” 阮芷涵不由得一愣,诧异问道:“莫非……她还有意识?所以才认出了咱们没有下手?” 第49章 医院的真相 两人对视一眼,阮芷涵又一次使用敛息符,阮芷涵和云景深的身影在晨雾中淡去,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向医院大门靠近。 医疗垃圾被风吹得四处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种诡异的洁净,比堆尸如山更让人心头发冷。 “不仅安静,还很干净。”云景深握着钢管的手收紧了些,他扫视医院大厅,每一寸肌肉都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官方清理现场也不会这么彻底,连血迹都少得可怜。” 阮芷涵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她放出的神识,一探入医院范围,便如同石沉大海。 平日里能轻易覆盖整片街区的感知力,此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吞噬,只能勉强探知到前方十几米的范围。 灵力在飞速消耗,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不是被清理了,是被‘吃’干净了。”她声音发沉,抬手对身前的云景深比了个手势,指尖在空中虚点两下,“能把现场吃干净,里面的变异人恐怕远超你我想象。” 云景深回头,目光中带着询问。 阮芷涵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镇定。 两人视线交汇,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原定的快速突进计划取消,改为更加审慎的潜入。 此行的目标是住院部B栋五楼的特护病房,按照老李的说法,他的儿子最后就是在那儿发出的消息。 踏入医院大厅,脚下是碎裂的玻璃碴,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走廊里干净得让人不安,只有墙壁上凝固的暗褐色血迹和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剧。 云景深压低声音。 “没有弹孔,墙上的抓痕很深,不像是普通变异人能留下的。”他用钢管的尖端点了点一道最深的抓痕,“这不是官方清理过的样子。” 阮芷涵没有看他,注意力全被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吸引。 她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云景深也跟着止步。 房门上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边缘光滑,呈现出被强酸一类物质熔化后的焦黑色。 云景深用钢管的末端轻轻碰了碰洞口边缘,一小块焦黑的物质应声脱落,化为飞灰。 “腐蚀性攻击。”他陈述事实,“我没见过能喷射这种东西的变异人。” “我见过更离谱的。”阮芷涵淡淡回了一句,脑海里却闪过顾霆琛那个疯子的脸。 这种扭曲又强大的变异方式,带着人工干预的痕迹,很有他的风格。 这印证了她的猜测,也让她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你懂的不少。”云景深侧头看了她一眼。 “彼此彼此。”阮芷涵不咸不淡地回敬。 两人不再交锋,加快脚步,沿着楼梯向上。 楼层越高,那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血腥的古怪甜腻气味就越是浓烈。 当他们踏上五楼的地面时,那股气味几乎凝成了实质,钻入鼻腔,让人胸口发闷,几欲作呕。 “就是这里。”阮芷涵低声说。她占卜出的“血光”,原来并非虚指,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让她神魂都感到刺痛的凶煞之气。 这股气息让她想起了师门典籍中记载的某种极凶的邪物。 他们顺着门牌号,找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特护病房。 房门虚掩着,一道细微的、被极力压抑的啜泣声从门缝里漏了出来,断断续续,像一只被捂住口鼻的小兽在哀鸣。 有活人。 云景深不再迟疑,他向后退了半步,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踹向门板。 “砰!” 门被整个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病房内的景象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靠墙的角落里,七八个人被一种粗大的、灰白色的蛛丝状物体捆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恐惧与绝望,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应该就是老李的儿子。 他的嘴被蛛丝封住,看到门口突然闯入的两人,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所淹没,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而在病房中央,背对着门口的,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 它的身形依稀还能看出女性的轮廓,但四肢已经异化成了镰刀般的骨刃,后背高高隆起,几只节肢状的附足从肋下刺破了制服,撑在地面上。 此刻,它正用一只尖锐如针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梳理”着一个躺在病床上、早已昏迷的病人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存。 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动了它。 那怪物“梳理”头发的动作一滞,然后,它的头颅以一个非人的角度,缓缓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 人类的五官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占据了半张脸的黑色复眼。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从那扭曲的轮廓里,辨认出这曾经是一个女人的面容。 它的复眼在一瞬间全部锁定了门口的阮芷涵和云景深,嘴巴猛地张开,露出口器中交错的利齿,发出一声穿透耳膜、直刺大脑的尖啸。 “——啊!” 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爆发。 阮芷涵闷哼一声,脑子里像是被上万根烧红的针扎了进去,灵台剧痛。 她袖中的一张护身符箓无火自燃,化为灰烬,替她挡去了大半的冲击。 饶是如此,她依旧气血翻涌,脸色白了几分。 云景深的感受则更为直接。 那尖啸绕过了他的听觉,直接在他脑海中引爆了一股最原始的恐惧。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眼前发黑,握着钢管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 “哐当。” 钢管脱手,掉在地上。 他受过的所有战斗训练都在脑中咆哮着反击,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钉在了原地,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 他甚至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节肢移动,朝他们逼近。 “糟了,他能通过声音控制我们的神经!”阮芷涵低骂一句,没想到,现在的变异人竟然还能进化出特殊能力,难怪对方能吃掉自己的探查灵力! 她反手从背包侧袋里抽出三张黄符,左手快速掐诀,口中疾喝! 话音未落,她将其中一张符箓向前甩出,直奔怪物面门。 “金光符,破!” 第48章 秘法寻人 阮芷涵没有回避,她坦然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身旁云景深投来的探寻视线: “因为我们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有一些穿着制服的官方人员,在大肆抓捕像我们这样的‘变异人’。任何看见他们行动的目击者,都会被当场灭口。” “官方的人?”阿虎虽然亲眼见到阮芷涵的法术,却仍然带着几分疑惑,“官方的人怎么会这么做?他们不是为了消灭变异人吗!” “阿虎,”老李低声沉吟。他紧锁着眉头,反复咀嚼着阮芷涵的话,然后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小阮姑娘,你说的……或许是真的。变异人只会伤人,并不会毁坏建筑,普通的幸存者更不可能会毁掉商场这种储存着大量物资的地方!能这样高效且毫无顾忌的……恐怕只有官方。” 老李的分析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阿虎和小刀心中残存的疑虑。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翻江倒海般的震撼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老李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站起身,对着阮芷涵,郑重地弯下了腰:“阮姑娘,只要你能把我老婆孩子救出来,我这条老命,以后就是你的!他们两个,我替他们做主了!” 阿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旁边已经哭得快要断气的陈嫂,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小刀没说话,却默默地把掉在地上的刀捡了起来,擦拭干净后,插回了腰间,站到了老李身后。 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李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他转向阮芷涵,声音发干,带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嘶哑:“阮姑娘,我……我婆娘叫王秀英,在城南青龙纺织厂。她说出事后,她们几个相熟的工友就一起躲在宿舍楼里,哪儿也不敢去。” 他顿了顿,想说儿子,喉咙却堵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旁边的陈嫂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泪水和污垢混在一起,她抢着开口,生怕晚了就没机会:“我女儿陈露,她才十九,胆子小得很,从小怕黑……” “我儿子在市三院当实习医生……” 众人七嘴八舌,把一个个名字、地点和最后的通话内容都说了出来。 那些话语不成片段,混着哭腔和颤音,却是一个个家庭最后的指望。 云景深一直没出声,他靠在墙边,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走过去,将那张从渔具店角落里翻出来的城市地图摊在桌上。 他用袖子扫开地图上的灰尘,露出下面褪色的街道纹理。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点在地图上的动作却很稳。 “市三院,青龙纺织厂。”他指尖在两个地点之间划过,“要去纺织厂,医院是必经之路。但这里是市中心,人口密度最高,现在也应该是变异人最集中的区域。”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心上。 “从西边的环城路绕,路程要多出五个小时不止,沿途废弃车辆多,不好走,但变异人会少很多。”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老李和小刀。 老李和小刀面面相觑,这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把利弊都摆在了明面上。 这哪里像个普通人,分明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我们……我们听你们的。”老李最终说道。 出发前,阮芷涵从那个小小的布袋里,摸出了三枚泛着青铜色泽的古钱。 旁人投来惊奇的目光,她没理会,只将铜钱合在掌心,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然后手掌一翻。 三枚铜钱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两正一反。 “这是做什么?”云景深开口问。 阮芷涵垂着眼帘,看着地上的铜钱:“算一卦,问个吉凶。” 没等众人看明白,阮芷涵已经把铜钱收了起来。 她话锋一转:“此行有惊无险,大可放心,另外,卦象里还说,会有别的收获。不过,途中会经过一处血光极重的地方,到了那里,得加倍留神。” 云景深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 阮芷涵走到阿木身边,蹲下身子,把一道叠成三角形的黄纸符挂在他脖子上,声音放得很轻:“阿木,我们出去一趟,你跟老李伯伯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阿木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舍,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李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按在阿木瘦小的肩膀上,对着阮芷涵郑重承诺:“阮姑娘,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这孩子出半点事。” 天色微亮,晨雾弥漫。阮芷涵和云景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城市街景里。 云景深走在前面,身姿挺拔,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刀,警惕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阮芷涵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两张黄纸符在她指尖无声自燃,化作两道肉眼难辨的气流,将两人的身形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像两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安静地穿行在废弃的街道上。一辆侧翻的公交车后,一个变异人正撕扯着什么,两人从它不到五米远的地方走过,它却毫无反应,依旧埋头于自己的“盛宴”。 “你这纸片还真管用。”云景深压低声音,头也不回。 “这是敛息符,不是纸片。”阮芷涵纠正他,“尊重一下专业。” 两个小时后,市立第三医院的轮廓出现在雾气中。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怪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医院门口的广场上,撞毁的救护车和私家车东倒西歪,大厅的玻璃门碎得一干二净。 入目所及,全是暗红干涸的血迹,墙上、地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喷溅状的痕迹,触目惊心。 最怪异的是,这里太安静了。 连一只变异人的嘶吼都听不见。这种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脊背发凉。 “不对劲。”云景深停下脚步,眉头蹙起,“这里就是你说的‘血光之地’?” “嗯。”阮芷涵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她能感觉到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凶戾之气,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变异人都要强。 第47章 失散的家人 第二天清晨,渔具店里的光线透不进来,只有野营使用的卡式炉,无力地舔舐着周围的黑暗。 空气中铁锈和焦糊的怪味里,又混进了一股浓烈的酸味,呛得人鼻子发痒。 陈嫂正弓着背,把一块浸透了醋的破布费力地塞进门缝里。隔绝他们的人气,以防变异人循着味道找来。 老李从一个积满灰尘的箱子底摸出几颗看不出原貌的干菜,扔进架在火上的铁锅,舀了些水进去。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飘出一点寡淡的菜味。 汤煮好了,老李用店里的茶杯挨个给大家分。 他尽量做到公平,每只碗里都有一两片菜叶。 轮到阮芷涵他们这边,阿虎粗暴地一把夺过茶杯,当着所有人的面,只往他们三人的小碗里各倒了小半碗清汤,瓦罐一斜,菜叶子全滑了回去。 “铛”的一声,搪瓷茶杯被他重重顿在地上,溅起几滴汤水。 他抬眼瞪着阮芷涵三人,鼻子里发出一声挑衅的冷哼。 阿木忍不住颤了颤,却死死盯着阿虎,多了几分敌意。 角落里的云景深没出声,但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他坐着的那片地方温度都低了几分。 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跟刀子似的,直直钉在阿虎身上。 阿虎那身引以为傲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后背有些发毛。 阮芷涵像是没看到这场闹剧,她伸手接过那碗能照出人影的清汤,侧头对阿木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然后,她转向一边唉声叹气的老李,主动开了口:“李大哥,你们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她的声音不大,态度很平和,听不出喜怒。 老李被她这么一问,倒有些意外,手里的木棍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摇摇头:“哪能啊。出事的时候,我们几个老伙计正好在城外的山上露营,躲过了最开始那一阵。也算是……命大吧。” 他用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火炭,火星迸溅,映得他满是褶子的脸忽明忽暗。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散不去的疲惫:“可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还没找到。我们费了老大劲从野营地摸到这儿,也是想找个能喘口气的地方,再想办法回去找他们。只是现在……” 听到家人二字,一直跟刺猬一样浑身是刺的阿虎和小刀都安静下来。 阿虎猛地把头扭向一边,死死盯着那堆火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小刀那双总是阴恻恻的眼睛里,那点锋利的寒气也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藏得很深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阮芷涵安静地听着,没插话。 她等的就是这个。 等所有人的情绪都沉到谷底,她才慢慢放下手里的碗。 她的视线不急不缓地从老李、陈嫂的脸上滑过,最后停在了阿虎和小刀的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里:“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的下落。” 整个渔具店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火炭燃烧时发出的声音都格外刺耳。 “哈!”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嗤笑打破了寂静。 阿虎像是听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他转过身,满是讥讽地上下扫视着阮芷涵,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小姑娘,吹牛也看看地方!就凭你们三个?” 阮芷涵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无视了他的咆哮。 她转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默默掉眼泪的陈嫂,声音放得很轻,很柔:“陈嫂,能给我一件你亲人最贴身的物件吗?一直带在身上的那种。” 陈嫂被她温和的目光看着,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求助似的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阮芷涵。 最终,那份对女儿深入骨髓的思念压倒了一切理智。 她哆嗦着手,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那是个被摩挲得边角圆润光滑的儿童平安扣,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这是我女儿的……”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阮芷涵伸出两根手指,动作轻巧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平安扣。 她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并拢右手食指与中指,在空中凭空划动着。 最后,她停下来,将并拢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个平安扣上。 当她睁开眼时,那双眸子深得像没有底的古井。 她看着泪眼婆娑的陈嫂,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道:“她还活着。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躲在城西一个废弃纺织厂的地下仓库里。那里很安全,只是,她们又冷又饿。” 陈嫂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浑身剧烈地一震,接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这次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彻底崩溃。 她之所以崩溃,不全是因为那句“活着”,更是因为阮芷涵提到的那个地点——青龙纺织厂! 她丈夫出事前,就是那个厂的副厂长! 那个地下仓库,是她丈夫亲口告诉过她的、厂里最坚固的避难点,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约定! 这一下,阿虎和小刀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像是两条离了水的鱼,看着阮芷涵的眼神从鄙夷、讥讽,飞快地转变为震惊、敬畏,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希望的复杂情绪。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去几十年的人生认知,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只是我师门传下来的一些小法门,寻人而已,算不得什么。”阮芷涵收回目光,她看向已经完全被镇住的众人,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和他,去把你们的家人救出来。作为回报,我需要你们的忠诚。跟我走,去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建我们自己的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头重重一敲。 死寂中,小刀那双阴冷的眼睛里闪着怀疑的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沙哑地开了口:“你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还会弄得这么狼狈,还需要我们这种累赘?” 这个问题很尖锐,也正好问到了点子上。 第46章 找几个同路人 门后是一家渔具店改的避难所。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味和一股木柴烧过头的焦糊气。 地方不大,原本放鱼竿的货架被东倒西歪地挪了位置,勉强隔出几个小块区域。 店铺最里头,一个大铁皮桶里燃着一堆火,跳动的火苗是这里唯一的光。 火堆边还坐着三个人,安逸的气氛被闯入者搅得粉碎。 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大块头青年“噌”地站起来,手里攥着一根磨尖了的鱼叉,胳膊上全是划痕,鼓起的肌肉看着就很有力道。 他瞪着闯进来的三人,像一头护食的狼。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提着把豁了口的砍刀,眼神在阮芷涵三人身上来回地刮,透着一股阴冷。 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没动,只是抱着胳膊,一脸惶恐地看着这边。 直升机的声音从屋顶上碾过去,地面都跟着嗡嗡作响。 救他们进来的中年男人,老李,三步并作两步地挡在两拨人中间,对着同伴解释:“他们被人追,我看不是坏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去死。” “老李!你这烂好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叫阿虎的板寸头压着火气低吼,嗓子都有些哑了,“吃的喝的还够几天?你没数?弄三个累赘进来,等着咱们一起饿死?” 阮芷涵没搭理他,神色没有任何起伏,只是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个小地方,从武器到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放过。 阿木被这阵仗吓到了,小手攥紧了阮芷涵的衣角,只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几个陌生人。 云景深往前挪了半步,一句话没说,高大的身形像一堵墙,把阮芷涵和阿木遮得严严实实。 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扫过阿虎和小刀,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冷得像冰碴子,扎得人心里发毛。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阿虎和小刀,后面的话像是被冻住了,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老李赶紧出来拦住他们,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用货架隔出来的小空间,对阮芷涵说:“我们这地方有些简陋,你们就先去那里休息吧?” 他又转身从一个箱子里摸出一瓶矿泉水,塞到阮芷涵手里:“喝点水。” 他叹了口气,自我介绍说:“我叫李振国,叫我老李就成。这几个都是我以前一起出去旅行的驴友,出事的时候正好在附近露营,就摸到这儿躲着了。”他指了指那几个人,“这大块头是阿虎,瘦的那个叫小刀,那位是陈嫂。” 阿虎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小刀还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 只有陈嫂,冲他们不安地点了点头。 阮芷涵也没客气,拉着阿木就走到了角落,拧开水瓶盖,先喂阿木喝了几口。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动静也彻底消失了。 阮芷涵让阿木靠着自己睡过去,她和云景深则背靠着冰冷的货架,谁也没真正睡着。 店铺里的篝火被拨弄得只剩下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隔着一层货架,阿虎和小刀压着嗓门的争吵声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老李,就那点吃的了,你还算算能分几天,我们自己都要冒死出去找吃的了,你还要把他们带进来!” “你没看见那男的眼神?就不是个善茬……” “老李就是心太软,迟早把咱们都害死……” 云景深的听力比常人好得多,这些抱怨一个字不落地进了他耳朵。 他侧过头,凑近阮芷涵。 阮芷涵眼皮都没抬一下,怀里抱着阿木,像是在假寐。 “我们真的要呆在这儿?”云景深显然对阮芷涵的原则有些许疑虑,低声问道,“老李在外面劝说他们,但光凭三言两语恐怕无法平复他们的心情。” 阮芷涵点了点头,这才出声:“末世之下能保全自己的确已经很不容易,我可以理解他们。” “不过顾霆琛现在在全城搜寻,那直升机和街上的摄像头绝不是凭空出现的,之前还没有,他的目的可想而知。” 听到“顾霆琛”三个字,云景深周身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云景深的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寒意:“现在出去的确危险,虽然这地方暂时藏身能保全我们不错,但这里的人对我们敌意也很大。” “没错。”阮芷涵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所以,我们需要帮手。” 她的目光,落在了火堆那边的几个人身上。 云景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你想收了他们?”云景深终于开了口。 “收?”阮芷涵笑了,笑意却没进眼底,“谈不上。只是找几个‘同路人’。你看,他们缺食物,我们有。我们缺人手,他们是。多公平的买卖。”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巧克力,这是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备用的。 她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掰了一半递给云景深。 云景深接了过来,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 “他们凭什么信你?”他问。 “光有吃的还不够。”阮芷涵把剩下的一半巧克力塞进嘴里,声音含混不清,“还得让他们看到,跟着我们,比他们自己守在这里,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只要有相同的目标,就像你和我,也能结成同盟!” 顾霆琛的“天眼”系统,还有那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的搜索力量,这些都说明他的势力远比她上辈子所知道的还要庞大。 单凭她和云景深两个人,想在这种天罗地网下跟他对抗,跟拿鸡蛋碰石头没什么两样。 阿虎和小刀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身手应该不错,常年户外活动的人,体力和耐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而老李,能在这种环境下把这几个刺头聚在一起,还没散伙,而且还保留着那份多余的善心,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必须为了以后对抗顾霆琛积攒力量。 她转头看向云景深,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云景深从她的目光里读懂了她的打算。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几不可查地侧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他信她的判断,也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需要盟友,哪怕是临时的。 第45章 天眼追捕 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研究员快步走到他身后,躬身汇报,语气平板得像机器:“先生,净化行动完成,目标区域生命信号清零。但是……” 研究员停顿了一下。 “说。”顾霆琛吹了吹杯口的白雾,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景深’的目标信号依旧是消失状态,无法追踪。”研究员的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我们的环境监测仪在‘净化’开始前三秒,于目标区域西北角,捕捉到一次极微弱的能量波动。” “哦?” 顾霆琛放下了咖啡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转过身来,那双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灼人的光。 那是一种发现稀世珍宝时,混杂着贪婪与狂热的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屏幕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画面中那个能量波动消失的坐标点上。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颤音:“呵,比我那个只会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失败品,有趣太多了。” 他脸上那漠然的表情,此刻转变为一种充满占有欲的笑容。 “把她找出来。”顾霆琛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启动‘天眼’系统!扫描范围扩大至全城!用最高权限,把她给我找出来!记住,要活的,完好无损。” 离开商场。他们藏身在一处烂尾楼。 “主路不能走了。”云景深压低了身子,半蹲在窗框下面,用墙壁挡住自己,声音又轻又沉。 他盯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继续说:“搜寻的模式不对劲,范围和密度都和之前不同。” 他的话让本就紧张的空气冻结了。 阮芷涵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阿木靠在她怀里,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 “那就走小巷,从楼里穿过去。”阮芷涵很快拿了主意,“所有开阔的地方都得绕开。” 话音刚落,头顶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轰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像是直接压在了天灵盖上。 一架直升机几乎是贴着楼顶的高度飞过,慢悠悠地来回打转。 阮芷涵的心脏猛地一坠。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街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 “是‘天眼’系统。”云景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凉气。 阮芷涵也认出来了,这是顾霆琛的手段。 他把全城的监控都启动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这张由无数镜头织成的大网下面。 阿木能分辨人心好坏,可对这些没有生命的铁疙瘩,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种脖子被扼住的窒息感抓住了云景深。 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眼前晃过逃离实验室的冰冷设备,瞬间头脑发胀。 “这边!” 阮芷涵的声音像一根针,扎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她一把拽住云景深的手腕,他的手腕冰凉,还在轻微发抖。 她没多问,另一只手护住阿木,三个人闪身躲进了楼道里一处堆满杂物的窄缝里。 墙壁投下的阴影把他们的身影吞得干干净净,正好躲过了摄像头转过来的下一轮扫视。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景深靠着墙,胸口起伏不定,还在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了脚步声,拖拖沓沓的,还伴着几声压抑的嘶吼。 几个身体扭曲的变异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头撞进了直升机的探照灯光柱里。 直升机和那个“活”摄像头的注意力,都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活物吸引了过去。 “机会。”阮芷涵低声说。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对面那堵斑驳的墙壁上,一扇锈得快要散架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开了一道缝。 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 他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满脸都是疲惫和憔悴,可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老实人的善意。 男人十分沉静,冲他们用尽全力地招手,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用气音喊:“喂!快!快过来!外面都是怪物,到我这里来,安全!” 这句话在死寂的巷子里,不亚于一声惊雷。 云景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成了一块铁板,他整个人都挡在了阮芷涵和阿木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那扇门,还有门后那个男人。 这种时候,谁会平白无故地献殷勤?这扇门后面,藏着的说不定是比外面那些变异人更可怕的东西。 “别动。”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阮芷涵没动,她的视线越过云景深的肩膀,仔细地审视着那个男人。 她低下头,看向怀里的阿木。 小男孩正仰着脸看她,然后又扭头看向那扇门。 阮芷涵的心落回了原处。 她抬起头,对上云景深满是怀疑的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信他。” “你疯了?”云景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知道门后面是什么吗?万一是个陷阱,我们三个都得折在里面。” “不信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阮芷涵反问,“头顶上是顾霆琛的眼睛,巷子口是变异人。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进去,好歹还有一半的活路。” 云景深没说话,但他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 门后的男人看他们迟迟不动,更急了,又小声催促:“快啊!再不进来,那些东西就要过来了!” “问问他。”云景深说,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阮芷涵点点头,朝着那扇门的方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威胁:“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巷子口那个中年男人没理会这句问话,反倒把头探出来,压着嗓子吼了句:“别磨蹭了!那直升机马上扫回来了,想死就站那儿!” 他眼里有股子急切,倒不像装出来的。 头顶上,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惨白的光柱正一点点地刮过街对面的墙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阮芷涵没再多问,她瞥了一眼那道移动的光束,一手拽住云景深的手腕,另一只胳膊圈住阿木,低声吐出一个字:“进!” 三道人影一闪,在那道光扫到巷口前,钻进了男人拉开的铁门。 “吱呀——哐当!” 老旧的铁门被猛地合上,插销落下的声音又重又响,把外面的世界和威胁都关在了另一头。 第44章 A 级净化令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楼下大厅中央,那个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领头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藏在战术护目镜后的眼睛,像鹰一样,精准地钉在了他们藏身的这片断裂廊道上。 阮芷涵头皮一麻。 被发现了! “如果他们冲过来,你就用石子打穿他们的目镜,拖延时间!” 他们的军靴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空气像是被抽干了,阿木的小手抓紧了阮芷涵的衣角,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在他的视野里,那两团代表着极端危险的“光”,正笔直地加速向他们移动。 云景深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随时可以扑出去的姿态。 他侧过脸,用视线无声地询问阮芷涵:冲,还是躲? 可那两人走到对面,却只是拿战术手电扫了一圈二楼的阴影,便停住了。 阮芷涵屏气凝神,好在他们并没有上来,而是转身回到了队伍里。 大厅中央的领头人也放下了手,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在确认一块无关紧要的区域,又或者是在警告藏在暗处的老鼠。 楼下的抓捕行动已经收尾。那个展现出惊人力量的变异体,此刻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身上扎着好几支麻醉针。 两名队员面无表情地将它拖起来,像处理一袋垃圾一样,塞进一个特制的银色金属箱,随即扣上了沉重的锁扣。 “报告,现场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踪迹!可以开始进行处理!” 众人点点头,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沉默,高效,透着一股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阮芷涵刚放下一半的心,又被另一股寒意攫住了。 领头的男人抬起手,按住耳边的通讯器,用一种没有丝毫波动的语调汇报:“目标已捕获,请求进行场地净化。”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一样冷得掉渣:“批准。按A级标准执行,不留任何痕迹。” “收到。” 男人结束通话,对着手下比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阮芷涵认得,前世她在各种官方队伍中见过无数次。那不是撤离,而是“清洗”。 两名队员转身走向停在商场门口的装甲车,从车上搬下来两个巨大的金属罐,以及两套类似火焰喷射器的装置。 阀门拧开,一股混合着化学药剂和燃油的刺鼻气味,迅速在废墟的空气里扩散开来。 是那种味道。 是顾霆琛灭玄门时所使用的特制燃烧剂的味道! “他们要烧了这里。”阮芷涵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不在乎里面是不是还有活人。” 那些刚刚逃出去的幸存者,万一有谁忘了东西,想着折返回来拿…… “走!”云景深没有一丝犹豫。他弯下腰,用一种与他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稳定力道,将吓得小脸煞白的阿木一把抱了起来。 阮芷涵藏在身后的手指快速翻动,一张符纸悄然滑到指间。 这张符纸的颜色比她常用的要深沉许多,纸上的朱砂符文像是有活物在流动。 这是一张高阶“遁形符”,不到生死关头,她绝不动用。 灵力注入,符纸无火自燃,没有烟,也没有热度,只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膜,将三人包裹了进去。 光膜流转,他们的身形、声音、气味,连同紧张的呼吸带动的气流,都一并从这个空间里消失了。 他们隐去身形的下一秒,商场内部传来沉闷的轰鸣。 两道绿色的火龙从喷射器里咆哮而出,带着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的暴戾,扑向了那些货架和墙壁。 火焰是诡异的惨绿色,一沾上东西,就疯狂蔓延。 塑料、布料、金属、水泥……所有东西都在绿火中扭曲、变形、碳化。 三人借着遁形符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过破碎的后墙,从一个豁口溜了出去,躲在街对面的一堵断墙后面。 冲天的黑烟裹挟着绿色的火光,像一头狰狞的巨兽,撕裂了黎明前灰蒙蒙的天空。 整座商场,这个几小时前还庇护着几十个幸存者的地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成了一座炼狱火葬场。 空气里弥漫着焦臭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恶心气味,时不时还能听到建筑结构在高温中垮塌的巨响。 云景深抱着阿木,用手掌盖住了孩子的眼睛。但他自己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火海,下颌线绷得像一块铁。 阮芷涵站在他旁边,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天灵盖。 顾霆琛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像警报一样尖啸。 他的行事风格,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这不是为了保密,更不是为了清除目击者。 这是一种纯粹的、病态的毁灭。 他把自己当成了神,在清理他眼中的“污秽”,不管那污秽是变异体,还是无辜的活人。 他就是个怪物。 “就为了抓变异人,需要烧掉一整栋楼?”云景深的声音很沉,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阮芷涵转过头,看着火光映照下他冷硬的侧脸。 “在他眼里,这栋楼里的所有人,跟刚才那个变异体没什么区别。”她顿了顿,补充道,“都是需要清理的垃圾,当然也包括我们。” 云景深沉默了,抱着阿木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瞥了她一眼:“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了解他,但我了解他这种人。”阮芷涵没有多做解释。 云景深避开了她的视线,望向那片火海。 她看了一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光膜,开口道:“这东西撑不了太久,得找个地方落脚。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安全区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间灯火通明、纯白到刺眼的实验室里。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商场燃烧的画面。 顾霆琛坐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白色座椅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屏幕中那毁灭性的场景,神情漠然,仿佛在欣赏一幅毫无新意的画。 第43章 稚子之眼 阮芷涵为幸存者们指明了去往山中的方向,直到那群相互搀扶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与废墟的交界处,她才收回目光。 三人寻了一处二楼断裂的廊道作为藏身点。 这里碎石和倒塌的货架堆积,形成天然的掩体,又能将楼下大门附近的情形一览无余。 云景深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地上一撮干涸的血迹,眉头拧成一个结。他侧头对阮芷涵说:“我去地下车库走一趟,把王彪那几个手下彻底清查一遍,免得有漏网之鱼。”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空寂的环境里也传不远。 他说完便要起身,衣角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拽住。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木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怯意:“哥哥,不用去。楼下那些坏人的‘光’,已经……没有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最后小声补充道:“被吃光了。” 这两个词,让云景深起身的动作僵在半途。他与阮芷涵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经掩饰的惊异。 阮芷涵心头掀起一阵波澜。为了不暴露行踪,她全程克制,未曾动用灵力去探查地下的状况。这孩子,竟然能感知到?她压下心头的震动,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阿木平齐,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他:“阿木,告诉姐姐,你是怎么‘看’到的?” 阿木的小脑袋偏了偏,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他很认真地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能‘看’到……活着的人,身上都有一团光,像一盏一盏的灯。他们死了,灯就灭掉了。” 阮芷涵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灵视! 这是玄门典籍中记载的一种能力,无需符箓阵法,便能洞察生灵气机。 这种感知纯粹而被动,比任何主动的探查术法都更为隐蔽,更为直接。 一个拥有灵视能力的人在侧,就等于随身携带了一个无法被任何手段屏蔽的生命探测仪。 她正为这份意外的发现而心绪起伏,阿木的表情却骤然一变。他抓紧了阮芷涵的衣袖,身体绷得紧紧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紧张:“姐姐,有人来了,好多人。”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的‘光’……和刚才走的那些叔叔阿姨不一样。” “藏起来!” 阮芷涵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一翻,一张黄纸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指间。 几乎就在他们隐匿起来的同时,商场残破的大门处,出现了一队人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专业人士。”云景深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几乎没有外泄,“战术动作,装备配置,都不是普通货色。” 阮芷涵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腰间的注射器上:“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戮,是活捉。你看,他们对普通变异人根本不感兴趣,专挑那种有特殊进化方向的下手。” “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顾霆琛,我想不到第二个人。”阮芷涵直接点破。 空气安静了几秒。 云景深偏过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你好像对这个人很了解。” “肌肉记忆而已。”阮芷涵含糊地带过,没有深谈的意思。 下方的抓捕行动已经结束。 那个兽化的变异体被装进一个特制的金属箱里,由两个人抬着。 但小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为首的男人抬起手,做了几个新的战术手语。 小队成员立刻四散开来,两人一组,开始对商场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的动作依旧悄无声息,像幽灵一样在废墟间穿行。 云景深压低身体,凑到阮芷涵耳边:“他们要清场了。看来不只是为了抓捕,还要确保没有目击者。” 热气拂过耳廓,阮芷涵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距离,低声回应:“或者,他们要找的,不止是变异体。” “找什么?” “比如……我们。” 云景深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背部肌肉说明了一切。 阿木拽了拽阮芷涵的袖子,小声说:“姐姐,他们上楼了。光越来越近了。” 阮芷涵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她的隐身符是有时效的,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环境下,灵力消耗会更快。拖下去不是办法。 “你的符,能撑多久?”云景深问出了她正在思考的问题。 “最多十分钟。”阮芷涵给出了一个保守的答案,“而且不能移动,一旦移动范围过大,气流波动会暴露我们。” “十分钟……”云景深重复了一遍,目光在下方扫视,寻找着突破口,“来不及。他们搜得很细,用不了五分钟就会到我们这个位置。” 他的目光停留在小队为首的男人身上。那人正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像一根标杆,指挥着全局。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参与搜索,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不能再等了。”云景深做出决断,“必须想办法引开他们。” “怎么引?” “声东击西。”云景深指了指商场另一头的安全通道,“我去那边弄出点动静,把他们引过去。你趁机带阿木从另一边下去。” “不行,”阮芷涵直接否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他们不是王彪那种乌合之众,你一旦暴露,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总比三个人一起被堵死在这里强。” “谁说我们会一起被堵死?”阮芷涵的手指在背后悄悄掐了个诀,“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下方那个领头的男人忽然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望了过来。 领头的男人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二楼他们所在的大致区域。 两个小队成员收到指令,立刻改变方向,端着捕捉器,一步步向着廊道靠近。 阮芷涵脑中灵光一闪。 “云景深,你的手劲怎么样?”她飞快地问。 “手劲?”云景深不解,但还是回答,“还算可以吧。” 第42章 自救才是最大的出路 大厅里,死一般的安静。浓郁的血腥气混着尸体腐烂的酸臭,黏在空气里,让人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喉咙发紧。 阮芷涵问谁会做饭,这个问题落在这片死寂里,连个回音都没有。 幸存者们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瞅着她。 那神情,好像她问的不是谁会做饭,而是谁想下去陪王彪。 过了好半天,那个叫林月的孕妇才抖着手举了起来。 她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嘴唇都在发颤,还是扶着墙,一点点把自己撑了起来。 “我……我能做。”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还带着哭音。 阮芷涵的视线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停了一瞬,什么也没说,从背包里拿了几包密封好的大米、一块腊肉和几包脱水蔬菜出来。 在这世道,这些东西亮出来,足够让人拼命。 她把东西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地上,对林月说:“去做吧,多做点,让所有人都吃饱。” 林月盯着那些食物,眼泪憋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敢伸手去拿,只是拼命点头,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脸。 另外几个幸存者看到吃的,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肚子里传出打雷一样的叫声。 一个中年妇女最先反应过来,也跟着站起来,扶了一把摇摇晃晃的林月:“林妹子,我帮你烧火。”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动了起来。 他们找到了厨房,里面乱七八糟,好在锅碗都还找得到。 有人手忙脚乱地点火,有人笨手笨脚地淘米,还有人跑去更远的地方找来干净的水。 第一缕米饭的香气飘出来的时候,混着腊肉受热后逼出的油脂香,硬生生把大厅里那股死人味给冲淡了。 食物独有的、带着温度的香气,安抚了每个人绷到极限的神经。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点白色。 一点微光从满是污垢的窗户缝里挤进来,照亮了空气里飞舞的尘土,也照亮了地上没有干透的暗红色血迹。 没有桌子,大家就地坐下,用能找到的各种盆盆罐罐盛饭。 第一口热饭和咸香的肉片吃到嘴里,林月再也撑不住,一边大口往嘴里扒饭,一边不出声地掉眼泪。 其他人也都是一个样子,整个大厅,只剩下咀嚼声和压抑的抽泣。 这是他们被王彪那伙人骗来之后,吃上的第一顿人吃的东西。 云景深靠在一根柱子边上,没去碰那些饭菜,只是拧开自己的水壶喝了口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家里人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走到阮芷涵和云景深跟前。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泪,嘴唇抖了半天,说不出话,忽然膝盖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恩人!”他嗓子哑得像是破锣,额头往冰冷的水泥地上一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求求你们,留下来吧!给我们做个主心骨!” 他这一跪,就像推倒了第一张牌。 剩下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呼啦啦地全跟着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求你们了!别扔下我们不管啊!” “我们给你们干活,当牛做马都行,就求条活路!” 他们的眼睛里,是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依赖。 看阮芷涵和云景深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两个厉害的人,而是在看两尊能救苦救难的神像。 阮芷涵看着眼前这些脸,麻木里透着一股热切的期盼,心口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她没伸手去扶,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让我留下?然后呢?你们就不怕,我变成下一个王彪?” 她这一问,所有人的哭求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 “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别人手上,指望别人的善心过活,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活法?”阮芷涵的目光挨个从他们脸上刮过,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要是今天来的不是我们,是比王彪更狠的角色,你们是不是也打算这么跪下来,求人家给个痛快?” 这几句话,跟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没了声,脸上刚恢复的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心里刚燃起来的那点火苗,被这几句实话打得摇摇欲坠。 阮芷涵换了口气,声音平了些,但话里的分量却一点没减。 “这世道,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的话,在人群里砸开一片沉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那……那请你们教我们!”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请教我们怎么变强!教我们怎么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一直没出声的云景深站在阮芷涵侧后方,听到这话,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动了动,视线投向了阮芷涵。 他竟然没等阮芷涵表态,就对着那个年轻人开了口,声音低沉,很有穿透力:“我们可以教。但你们必须离开这儿,王彪的地盘,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比他更难缠的东西。” “离开这里?”马上就有人接话,声音里是新的恐慌,“我们能去哪儿?外头到处都是怪物……对了!广播里不是说,官方建了‘曙光基地’吗?说那里有军队,安全得很!” 这个提议让不少人眼里又冒出了光。 阮芷涵听到“曙光基地”这四个字,眼神沉了沉。 她没有直接否定,只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口气提醒他们:“越是宣称自己光明的地方,投下的影子往往越是又黑又长。真正的安全,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太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我信你。”林月捂着肚子,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看着阮芷涵,眼神里是一种豁出去的信任,“恩人,求你给我们指条路。” 有她带头,更多的人也动摇了。 他们想起了阮芷涵和云景深杀人时的干脆利落,也想起了阮芷涵刚才那番话。 跟广播里那个听不见摸不着的基地比起来,眼前这两个人才是实实在在的强大。 阮芷涵看着这些在绝境里还知道自救的人,到底没能把心肠硬到底。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符。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并起两根手指,指尖上似乎有无形的气流在转动。 她屈指一弹,那张纸符竟凭空烧了起来。 她对着那小小的火苗,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清冷的语调下令:“明尘,清月,三日之内,带人到城西废弃的青龙纺织厂,接应一批幸存者,妥善安置。” 火光一闪,纸符烧尽,化成一缕青烟散了。 有了一个明确的去处后,这群幸存者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气。 他们擦干眼泪,不再跪地哀求,而是自发地行动起来。 第41章 碾压局 门外,钥匙碰撞的金属“哗啦”声夹杂着男人粗俗的调笑,每一个音节都像针一样扎在林月的耳膜上。 她和另外几个幸存者已经吓破了胆,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能就地消失,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钥匙捅进锁孔,拧动,锁扣发出刺耳的声响,被一股蛮力扯开。 “砰!” 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男人身上那股永远也洗不掉的汗臭味,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 王彪那堵墙一样的身躯堵住了门口,一双浑浊的醉眼在昏暗的牢房里逡巡,最后,像苍蝇见了血,黏在了角落里阮芷涵的身上。 “小美人儿,考虑得怎么样了?”他打了个酒嗝,声音油腻,“我这个人,耐心可不太好。” 他身后跟着两个手下,脸上挂着同款的、让人作呕的淫邪笑容,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目光在几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来回打转。 就在铁门被踹开的那一刻,一直靠在阴影里闭目养神的云景深动了。 他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暗处扑出,在摇曳的灯光下只留下一道快到模糊的残影。 站在王彪左侧的那个手下,嘴角的笑容甚至都来不及收拢,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钻心的剧痛就从他握刀的手腕传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腕已经被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剧痛让他本能地张大了嘴,一声惨叫即将冲出喉咙,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 这兔起鹘落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怪物!这里有怪物啊!” “救命!开火!快开火杀了它们!”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本就不多的理智。这些人发出惊恐的尖叫,举起手中的武器,毫无章法地朝着自己人身上胡乱砍去。 一时间,狭窄的楼道里,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肉被砍开的闷响混作一团,血光四溅。一场荒诞而血腥的自相残杀,就这么上演了。 阮芷涵就站在牢房门口,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朱砂的印记。 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复杂的幻阵,只是一个最基础的障眼法。 利用人心的恐惧,勾出他们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景象。对于这些心智本就不坚、平日里作恶多端的乌合之众,这种程度的术法,绰绰有余。 她侧头看了一眼云景深,他正靠在墙边,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眼神冷得像冰。他似乎对这种玄之又玄的手段并不好奇,只是在评估她的战斗力。 “很方便的手段。”云景深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比拳头省力气。”阮芷涵回了一句。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楼梯口的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要快。 当最后一声惨叫归于沉寂,整个地下工事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伤者的呻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阮芷涵和云景深一言不发,开始清理现场。 他们把昏死过去的王彪一伙人,像拖拽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一个个拖到一楼的大厅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些幸存者被这巨大的动静和扑鼻的血腥气惊得早已醒来,一个个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用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茫然的眼神,看着大厅里那两个杀神一样的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云景深拖着王彪的脚踝,径直走向大厅另一侧那扇通往地下车库的厚重铁门。 门缝里,正传来一阵阵非人的、压抑的低沉嘶吼,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腥风,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所有人都知道那扇门后面是什么。 那是王彪的“宠物乐园”,也是他处理那些不听话的“垃圾”的地方。 里面关着他从外面抓来,用以取乐和威慑他人的变异人。 阮芷涵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幸存者,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这里没有王。” 她朝着云景深的方向偏了一下头,那是一个无需言说的指令。 云景深会意,单手就拉开了那沉重的铁门门栓,将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吼——!”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门内变异人的嘶吼声也变得无比清晰。 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新鲜血肉的无尽渴望,让几个幸存者当场就吐了出来。 阮芷涵没有理会他们的丑态,看着那些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幸存者,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们的命,自己去挣。” 她话音刚落,云景深便抓起地上昏迷的王彪,像丢一件真正的垃圾一样,狠狠地扔进了门缝里。 先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王彪从昏迷中被剧痛惊醒后,发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和绝望的求饶。 “不!不要!救我!我错了!我错了啊!” “啊——!我的腿!我的腿!” 云景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抓起一个被砍断了胳膊、还剩一口气的核心手下,再次扔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 撕心裂肺的惨叫、骨头被嚼碎的“咯吱”声和咀嚼血肉的可怖声响,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最后,云景深“砰”的一声甩上铁门,落下了门栓。 门内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却又好像能穿透厚重的铁门,钻进在场每个人的骨髓里,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那个早就停了的挂钟,忠实地指向一个凝固的时刻。 夜色还未褪去,黎明也远未到来。 幸存者们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阮芷涵和云景深,眼神里原先的麻木和恐惧,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所取代。他们中的一些人,眼中甚至闪烁着一丝病态的快意。 看着那些幸存者笨拙地拖动着尸体,整个大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阮芷涵皱了皱眉。 她忽然想起,自己和云景深从昨天到现在,也只吃了一点干粮。 她转过身,看着那群忙碌的人,问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你们,谁会做饭?” 第40章 安排计划 这个反应,完全在王彪的预料之中。 “好。”他很满意地点头,用电棍的顶端轻轻拍了拍铁栅栏,发出“当当”的声响,,“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清楚。”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云景深一眼,又将目光转回阮芷涵脸上,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是让你的男人去当活靶子送死,还是乖乖过来伺候我。你自己选。” 说完,他带着手下大笑着转身离开。铁链被重新缠上,锁扣“咔哒”一声落下,比之前锁得更紧了。 牢房内重又陷入一片死寂。 林月和其他几个幸存者,都用一种混杂着同情与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却没有人敢出声。 在这地方,同情是最无用,也最危险的情绪。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和笑骂声彻底远去,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时,阮芷涵脸上的惊慌、屈辱与挣扎,如同褪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那双方才还水汽朦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与决然。 她望向墙角的云景深,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出了几个字。 “今晚,端了这里。” 云景深一直紧绷的下颌线,在看懂她唇语的那个刹那,有了一丝松动。 他嘴唇的弧度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野兽在锁定猎物后,即将出击的冷酷。 他朝她点了点头。 阮芷涵不再看他,转身蹲下,轻轻拍了拍阿木的后背。 “没事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别怕,姐姐在。” 阿木抬起头,小声说:“姐姐,他们会杀了哥哥的。” “他们不会。”阮芷涵笑了笑,“他们谁也杀不了。” 她安抚好阿木,让他靠着墙角休息,然后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牢房中央,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铁锁。 那锁是老式的挂锁,又大又沉,外面还缠着粗重的铁链。 云景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没有出声,只是和他一样观察着那把锁。 “这锁,你有办法?”阮芷涵头也不回地问。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身后的人听见。 “用蛮力可以,但动静太大。”云景深的声音也是一样低沉,“你有更好的主意?” “主意是有,不过需要一点配合。”阮芷涵转过身,正对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遥,在狭小的牢房里,这种距离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守卫有多少人?多久换一次班?他们的武器配置是什么?” 云景深只是平静地回答:“进来的时候我留意过。外面至少有八个人,分两班倒,四小时一换。下一班换岗时间是午夜两点。武器是电棍和砍刀,没看到热武器,但不排除他们藏在别处。” “午夜两点……”阮芷涵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击着,“换班的时候,警惕性最低。是个好时机。” 她抬眼看他:“你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吗?” “不熟。只知道这是一处地下工事,我们被关在最底层。”云景深说,“上面有几层,通向哪里,一概不知。” “那就有趣了。”阮芷涵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像开盲盒。” 云景深看着她,这个女人的镇定超出了他的预料。 面对这种绝境,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反而像是在筹划一场有趣的游戏。 “你有什么计划?”他问。 “计划很简单。”阮芷涵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出去。第二,清理。” 她收回一根手指:“关于第一步,锁的问题我来解决。我需要你帮我放风,并且在门开的刹那,解决掉门口的守卫。能做到吗?要快,要安静。” “可以。”云景深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很好。”阮芷涵又看了一眼那把锁,“开锁需要一点时间,大概五分钟。这期间不能有任何人靠近。” “换班的时候,他们会交接巡逻路线,门口会有两分钟的空当。足够了。”云景深补充道。 阮芷涵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仅观察了人数和武器,连这种细节都记下来了。 这个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敏锐。 她挪开视线,望向牢房里其他蜷缩在角落的人。“这些人怎么办?” “我知道是累赘。”阮芷涵的语气有些冷,“我是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累赘’?” 这是个陷阱问题。 他的回答,会暴露他一部分的本性。是冷血无情,还是尚存一丝人性。 云景深沉默了几秒,牢房里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不主动带上,但如果他们跟上来,我不会对他们动手。”他给出了一个中立的答案。 阮芷涵对此不置可否。 “王彪说过,要把你当活靶子。”她换了个话题,“你不好奇他说的活靶子是什么吗?” “不好奇。”云景深说,“反正他没机会了。” “说得对。”阮芷涵赞同道,“他确实没机会了。这个人,我要亲手解决。”她的声音很平淡,但里面蕴含的杀意,连云景深都感觉到了。 “随你。”他说,“我负责清理杂兵。” 阮芷涵坐回阿木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压缩饼干,这是她除了乾坤袋外,藏在身上最后的食物。 她掰了一半给阿木。 “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阿木摇摇头:“姐姐你吃,我不饿。” “听话。”阮芷涵把饼干塞到他手里,“待会儿会很乱,你要跟紧我,或者跟紧哥哥,知道吗?” 阿木用力点头。 云景深则靠在离铁门不远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但他的耳朵却在细微地动着,捕捉着外面走廊上的一切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对阮芷涵比了个手势。 时间快到了。 阮芷涵站起身,走到铁门前。 她没有用什么工具,只是将手掌贴在了那把冰冷的铁锁上。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念诵着某种古老的咒文。 一旁的云景深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奇异的能量从她掌心流出,包裹住了那把锁。 几分钟后,在外面守卫脚步声交错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声响起。 第39章 以身作饵 她抬起一只不住发抖的手,颤巍巍地指向栅栏门外,指向大厅中央,那个正在尘土里用身体艰难蠕动的身影。 那东西的动作迟缓又痛苦,已经看不出人形。 “那个……是我丈夫。”她的声音彻底碎了,带着一股无法压制的悲恸。“他就是想趁天黑,出去多找一点吃的给我,就被王彪他们抓住了。” 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双手死死地堵住嘴,不让一点哽咽的声音漏出来。 身体因为过度的压抑,无法控制地抖动。 阮芷涵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跟着一滞。 她看着外面那个在地上蠕动,几乎看不出人样的东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 她见过变异怪物,也见过末世里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可眼前这一幕,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不是求生,这是一种纯粹的、以折磨同类取乐的恶。 靠在墙角的云景深一直没出声,眼帘垂着,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可他交叠在胸前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阵,林月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放下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是一片死寂的灰。 “王彪,末世前……就是这个商场的保安。”她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们这些人,都是灾难那天晚上,从外面逃进来的。” 末世降临的第一夜,商场原本的保安队长是个退伍军人,人很正直。是他第一时间组织幸存者,利用商场的物资和地形进行防御。 王彪那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保安。为了抢到保安室的钥匙、对讲机,还有那几根充电的防暴电棍,他趁着队长指挥别人搬货架堵门的时候,在背后偷袭得手。 “那些电棍,对付外面的东西用处不大,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普通人……”林月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就是无解的。他靠着那些东西,还有一股子狠劲,没几天就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地盘。” 她说的每个字,都让这个由奢侈品店改造的牢房,更添几分寒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粗俗的笑骂。 王彪的视线在牢里扫了一圈,掠过阮芷涵,最后落在了云景深身上。 “小子,身手不错啊?”王彪用手里的电棍点了点云景深的方向。电棍顶端冒出蓝色的电火花,发出“滋滋”的声响。 云景深总算抬起了眼皮,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王彪,连开口的意愿都没有。 王彪也不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有脾气,我喜欢。”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了碾,像是在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明天,你来当新的‘诱饵’。” 阮芷涵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诱饵? 她看向云景深,他依旧是那副表情,仿佛王彪说的人不是他。 “怎么?不乐意?”王彪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电棍几乎要戳到云景深的胸口,“当诱饵,可是个美差。干得好,有肉吃,干不好……” 他拖长了音调,视线转向外面那些在地上挪动的“猎犬”,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就跟他们作伴去。” 云景深终于有了反应,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规矩呢?” “哟呵?”王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还挺上道。规矩很简单,你负责把外面的变异人引到我们指定的伏击圈。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赏你一口吃的。你要是敢耍花样,或者跑了……” 他用电棍拍了拍云景深的脸颊,动作带着侮辱性。 “那我就把这个女人,”他下巴一抬,指向阮芷涵,“还有那个小不点,一起扔出去。” 阿木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缩到了阮芷涵身后。 阮芷涵没动,只是看着王彪,问:“我们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冷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是单纯地在询问。 王彪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他上下打量着阮芷涵,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太镇定了,不像个普通人。 “你?”他哼笑一声,“女人和没用的废物,负责打扫卫生,处理垃圾。当然,你要是想换个轻松点的活儿,也不是不行。” 他的眼神变得露骨起来,充满了暗示。 阮芷涵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明白了,我们负责后勤。” 她主动将王彪那充满龌龊意味的话,归结为了最普通的分工。 王彪被她这反应弄得有点没趣,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咂了咂嘴,觉得这女人有点棘手。 不过,王彪很享受她这副模样,无条件顺从和恐惧是他权力的最佳证明。他发出一阵低沉的、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笑声,听着格外刺耳。 “怎么,心疼了?”他向前逼近,手中的电棍几乎要碰到阮芷涵的肩膀,“也行啊,小美人。” 他的笑容愈发猥琐,口中的热气带着烟草的臭味扑面而来:“只要你把你身上藏着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再答应陪哥哥我好好玩玩,我就饶他这一次。怎么样?”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跟着发出哄笑,污言秽语夹杂其中,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阮芷涵身上。 那深藏在阮芷涵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刃。 但她的脸上,却分毫不露。 她只是死死咬住下唇,贝齿将唇瓣硌出一道白痕,面色苍白,一副受尽屈辱却又在拼命挣扎的模样。 角落里的云景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大部分神色,却遮不住那份对她演技的审视与认可。 他一言不发,可当阮芷涵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与他交汇时,他那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眸里,清晰地传递出一个讯息:照你的想法做,我随时都能动手。 得到他无声的回应,阮芷涵心中有了底。 她吸了口气,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我……我需要想一想。” 第38章 老子说了算 “想通了?想通了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他用铁棍指了指地上的背包,“放下东西,快滚!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见血。” 阮芷涵收回目光,看着王彪,忽然开口:“我们不滚。” 不只是王彪,连云景深都愣了一下。 王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不滚?那你想干嘛?留下来陪哥几个乐呵乐呵?” “我们想加入你们。”阮芷涵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有吃的,也有战斗力。多两个人,对你们没坏处。” 云景深侧头看着她,看来,她是打算深入虎穴。 但他没作声,也没动。 王彪上下扫了她几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手里的铁棍在掌心一下下地敲着。 “加入我们?”他伸出铁棍,想去挑阮芷涵的下巴。 阮芷涵头一偏,躲开了,铁棍的凉意擦过她的脸颊。 “你可以试试。”阮芷涵的声音很平,不带任何情绪,“看看我们的价值,够不够资格。” “行啊。”王彪收回铁棍,在地上点了点,“想留下来,可以。但在这里,我说了算。”他下巴一扬,对着旁边的手下说:“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全给我搜出来。” 一个瘦高的男人立刻狞笑着走上前,一把从云景深手里夺过钢管。云景深的手指在抽走钢管的瞬间收紧,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收敛了身上那股随时准备搏命的凶悍气息。 另一个男人走向阮芷涵,伸手就要抢她背后的消防斧。他的动作很粗鲁,在抢走斧头的同时,还故意在她身上推了一把。 “老实点!” 阮芷涵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脚跟。 就在那一瞬,云景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炸开。 但阮芷涵更快,她一个眼神递过去,冰冷而克制,硬生生把云景深的怒火压了回去。 “别冲动。”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云景深胸口起伏,最终还是将目光从那个推搡阮芷涵的男人身上移开。 王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扭曲了。他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很好,很识时务。”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新来的,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们的‘家’。” 在十几个人的推搡和包围下,阮芷涵、云景深和被吓得不敢出声的阿木,被押送着,一步步走向那栋购物大楼。 一记推力砸在背上,三个人踉跄着被塞进了购物大楼的旋转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将外面的天光与空气彻底隔绝。 曾经的繁华商场,如今已是废墟。 工事圈起来的空地上,蜷缩着几十个幸存者。 这里安静得不像活人待的地方,偶尔,角落里会传来几声被用力压抑的咳嗽,那声音刚冒出来,就被这沉闷的空气吞噬得干干净净。 王彪一行人押着三个新面孔进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些麻木的幸存者们总算有了点反应,他们迟缓地抬起眼皮,朝这边瞥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王彪很满意这种效果,他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即便那些目光里承载的是麻木与恐惧。 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带着阮芷涵三人穿过人群,走向大厅的一侧。 跟在他身后的手下,则用手里的武器粗鲁地驱赶着挡路的人,硬生生清出一条道来。 “瞧见了么?”王彪抬起下巴,朝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影点了点,那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像是在向他们炫耀自己收集的珍品。“在这儿,老子的话就是规矩。老子让谁活,谁他娘的就能喘气。没用的废物,就得滚出去,给外头那些怪物塞牙缝。” 他的音量不高,可在这针落可闻的大厅里,每个字都敲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一些幸存者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想活?那就得听话,得干活,得让老子看到你们的用处。”王彪在一间奢侈品店的门口停下。店铺的玻璃门早就碎得一干二净,门框上挂着一道歪歪扭扭的铁栅栏。他朝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关进去,让他们都给老子老实点。” 一个手下上前,粗暴地拉开铁栅栏,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啦——”一声长长的、让人牙酸的噪音。 云景深和阮芷涵被一把推了进去。阿木吓得小脸惨白,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阮芷涵的衣角,才没摔倒。 “哐当!” 铁栅栏在他们身后重重合上,锁链“哗啦啦”缠绕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店铺里已经关着五六个人。 他们看到有新人进来,都警惕地缩在最里面的角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三人。 空间不大,汗臭和排泄物的酸腐气味混在一起发酵,熏得人阵阵作呕。 阮芷涵的视线很快就锁定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看起来行动很不方便,一张脸白得没有丁点血色。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只手无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腹部。当她看到被关进来的阮芷涵三人,特别是看到阿木时,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才透出了一丝同情。 短暂的沉默和对峙之后,兴许是阮芷涵的平静和阿木的存在,让他们觉得这三人没什么攻击性,又或者是长久的压抑让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 那个叫林月的孕妇,最先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这边挪了挪。 “新来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细若蚊蚋,生怕被外面的守卫听见。 阮芷涵把阿木拉到自己和云景深中间,朝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林月不安地看了一眼外面。 王彪那伙人还没走远,正聚在不远处抽烟,说话的声音和笑声毫无顾忌地传来。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你们不该来这儿……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外面那些……”阮芷涵也压低了声音,她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情绪,却让林月狠狠打了个哆嗦,“那些被砍断了手脚的,是什么?” 林月的身体猛地一颤,眼圈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在她憔悴枯槁的脸上划出两道湿痕。 第37章 人肉陷阱 三只像猎犬,速度却快得拖出残影的变异生物从拐角后冲了出来!它们浑身皮肤撕裂,露出青紫色的肌肉,背上长着骨刺,口水滴在水泥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它们扑向空无一人的地面,用爪子疯狂地撕抓,喉咙里发出狩猎失败的狂怒咆哮,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巷里,云景深和阮芷涵背靠着冰冷的墙,呼吸都停了。 他的小脸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抬头望着那座漆黑的大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姐姐,这里……有好多‘眼睛’在看我们。” 阿木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阮芷涵的耳朵在说话。 “姐姐,好多‘人’在看我们。” 他的用词是“人”,但那语气里的寒意,却不像在说活物。 不用他说,那种被无数道视线钉在身上的感觉,已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充满恶意的打量,从四面八方的高处和暗角投来,像是秃鹫在审视即将到口的腐肉。 云景深没有半分迟疑,侧身一步,高大的身影便成了一堵墙,把阮芷涵和阿木护得严严实实。他手里那根钢管的末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短促的痕迹,手背上青筋凸起,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视线在周围的废墟顶上、破败的窗洞里来回巡梭,搜寻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来源。 “呵,还是个会护食的。” 一个声音从二楼传来,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随着这个声音,埋伏在周围的人不再隐藏。 废弃车辆的后面,倒塌的广告牌下,黑洞洞的店铺门口,一个接一个地站起了人影。十几个男人,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油腻又破烂,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耸,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透着长久饥饿后看见猎物的兴奋和残忍。 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厨房里顺来的菜刀,刀刃上全是豁口;有拆下来的桌子腿,上面还带着钉子;还有在工地上捡的钢筋,一头被磨得尖锐。这些人分散开,不紧不慢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三人的所有去路都封堵得水泄不通。 阮芷涵的注意力却没有停留在这些打头阵的喽啰身上。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向他们身后。 在那些人脚边的阴影里,有几个东西在地上蠕动。 那是变异人。 但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人”了。它们的四肢都被从根部截断,伤口处血肉模糊,只能用光秃秃的躯干在满是尘土和碎石的地面上蹭着前进。它们已经发不出成型的嘶吼,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气音,可鼻子却在空气里用力地嗅着,像是一条条饿疯了的狗,追寻着生人的气味。 阮芷涵的胃里一阵翻搅。 原来如此。这些人把变异人当成了追踪索敌的“猎犬”。砍断四肢,让它们无法反抗,只留下对活人气息的本能渴望,驱使着它们在前面探路。 这种行径,已经不能用残忍来形容。这是对“人”这个字眼最彻底的践踏。 包围圈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一个高大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人就是他们的头儿,王彪。 王彪的眼睛浑浊不堪,视线在阮芷涵和云景深身上来回地刮,最后落在他们干净的衣物和鼓胀的背包上,那份赤裸裸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哟,这世道还有穿得这么利索的人?”王彪用手里的半截铁棍敲了敲自己的大腿,发出“梆梆”的声响。“还带着个拖油瓶,真不容易。把你们的包,还有身上所有能吃能用的东西,都留下。” 他顿了顿,咧开嘴,一口焦黄的牙齿暴露在空气里,语气轻浮得让人火大:“然后,你们就可以滚了。” “滚?”云景深向前踏了半步,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他身体里的力量在叫嚣,每一块肌肉都像蓄满了电,只等一个释放的信号。他有自信,只要他愿意,不出三分钟,这里站着的人都得躺下。 “怎么?不服气?”王彪身后的一个小个子男人叫嚣起来,“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彪哥让你们滚是看得起你们!” “就是,看看你们细皮嫩肉的,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吧?”另一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阮芷涵身上不怀好意地打转,“这女的也不错……” 话没说完,云景深那要杀人的眼神已经扫了过去,那人脖子一缩,没敢再往下说。 王彪对云景深的反应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趣。“脾气还不小。怎么,想动手?你们就三个人,一个女的,一个小的,就凭你一个?你看看我们有多少兄弟?” 他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那些喽啰们发出一阵哄笑,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又逼近了一些。 就在云景深准备将手里的钢管挥出去的前一秒,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有些凉,但很稳。 他扭头,对上了阮芷涵的眼睛。 她的眼神很平静,对他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到只有他能看清。 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王彪身上,而是越过他,投向了他们身后那栋巨大的购物大楼。大楼的外墙玻璃碎了大半,黑漆漆的洞口像是怪物的眼睛。 阮芷涵的感知力铺展开来。在那栋大楼里面,除了这些匪徒的气息,还混杂着许多其他人的气息。那些气息微弱、杂乱,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牲口,苟延残喘。 如果在这里动手,凭她和云景深的身手,杀出重围不难。 可大楼里的那些人呢? 她更想知道,这栋楼里藏着什么。是什么样的秩序,或者说是什么样的怪物,能让王彪这群人在这里作威作福,圈养活人。这种规模的幸存者聚集地,在前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变数。 王彪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只当是这两个人被自己的阵仗吓住了,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第36章 废墟预警 “曙光?他也配。”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想去调查一个有组织的基地,可能性不大。”云景深很冷静地指出现实,“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 “那就去最乱的地方。”阮芷涵思路转得飞快,“市中心的金融购物大楼。那里是灾难爆发的中心点之一,人最多,怪物也最多,留下的痕迹也最多。顾霆琛想要清理城市,稳定人心,那个地方他不可能放过。只要他的队伍去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个提议很疯狂,但也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 最危险的地方,才藏着最多的秘密。 “就这么办。”云景深没有反对。 两人达成共识,阮芷涵才重新走到阿木身边。 少年已经吃完了饼干,正捧着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 “阿木,”阮芷涵在他面前蹲下,视线与他平齐,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阿木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找不到半点犹豫。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那只空着的手,紧紧抓住了阮芷涵运动服的衣角,再也不肯松开。 那件衣服,成了他在这个崩坏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事不宜迟。 云景深最后检查了一遍武器和装备,阮芷涵则快速将散落的物资收回乾坤袋。 他们带上了这个新加入的小成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悄无声息地从超市的后门退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座矗立在城市心脏,如今已被死亡和废墟彻底淹没的建筑——金融购物大楼。 越野车在死城的腹地中穿行,车轮碾过碎石,每一次颠簸都让车厢里的人身体跟着晃动。 云景深握着方向盘,眼神锐利,专注地扫视着前方浑浊的空气。这地方的每一处阴影,都可能藏着致命的玩意儿。 沿途的景象,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废弃的车辆堵塞了街道,商业大楼墙上,过去的女明星广告牌被撕得破破烂烂,那张笑脸被风雨侵蚀得斑驳诡异,一只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败的天空。 零星的变异人在街上晃荡,身体扭曲,动作僵硬。 阮芷涵靠着副驾驶的窗户,脑子里正飞快地转着。金融大楼的结构图,进去之后可能碰到的情况,她一遍遍地过着。她能感受到身旁这个男人身上那种紧绷的警觉,这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但也让她多了一份戒备。 他们是盟友,可谁知道对方心里藏着什么。 后座的阿木很安静,小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窗外一幕幕死寂的画面。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恐惧,反而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 “前面有车辙,刚压过去的。”云景深的声音很低,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他话刚说完,一辆军绿色的重型卡车就从一个街区外开了出来。车身全是泥,但还能辨认出一个标志。 是官方搜寻队?还是顾霆琛手底下的人? 阮芷涵没多想,并拢食指和中指,在空气里迅速画了一个符。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从越野车散开。 云景深只觉得眼前景物晃了一下,车窗外好像多了一层摇晃的水波,光线被扭曲了。接着,整辆车就和周围的残垣断壁融为一体,消失在阴影里。 越野车放慢速度,悄无声息地从重卡不远处滑过。 云景深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重卡毫无察觉地往前开,车上的士兵拿着武器,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完全没发现他们就在旁边。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阮芷行。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就是呼吸比刚才重了些。 这女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 “你这招,消耗大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还行。”阮芷涵的回答很简短,没有多说的意思,“用多了会有点累。” 云景深没再追问,心里却有了计较。他需要她的能力,而她,也需要他的身手和对这个城市的熟悉。 阿木的小手冰凉,紧紧攥着她,让她不得不分出些心神来安抚。 这附近的变异人多了不少,攻击性也更强。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拐角后是片开阔的广场,去大楼正门必须经过那里。这种地方最不好走,连个遮挡都没有。 云景深停下,身体贴着冰冷的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镜子碎片,准备探查拐角后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的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 不是阮芷涵,力道很小。他回头,对上阿木那双写满焦急的眼睛。 “姐姐,”男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很急切,“那边……有东西。” 他小小的手指着那个安静的拐角,眼神里全是肯定。 阮芷涵和云景深都停住了动作。 阮芷涵垂眼看着阿木,男孩仰着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清澈,不像在撒谎。她悄悄把神识探出去,仔仔细细扫过整个街角,来回好几遍,什么都没发现。 那里只有死一样的寂静,连风都没有。 她看向云景深,用眼神询问他的看法。 云景深也收回了镜子,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一个精通玄术的掌门,他们的判断都是安全。 可一个孩子的直觉,却在报警。 云景深的目光在阿木紧张的小脸上停了两秒。他想起在超市里,这孩子用同样干净的眼神,怯生生地叫他“哥哥”。那个称呼,在他冰冷的心上砸开了一圈涟漪。 他见过太多眼神了,疯狂的、绝望的、狡诈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干净的。 “信他一次?”他用口型对阮芷涵说。 阮芷涵有些意外,但看到云景深不容商量的眼神,她点了头。 他没再迟疑,对着阮芷涵比了一个后退绕行的手势。他选择相信这个孩子的“直觉”。 他们没发出一点声音,脚步轻得像猫,从另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霉味的小巷绕了过去。 就在他们刚离开那条街,身影完全隐入小巷阴影里的时候,之前那个安静的街角猛地爆发出尖锐的嘶吼! 第35章 活捉变异人 脚步和怒吼在身后炸开,每一声都像是贴着后颈划过的利刃。 阮芷涵没空回头,风符的效力正在飞速流逝,托着她身体的浮力越来越弱。 她像一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枯叶,借着废墟投下的斑驳阴影,无声地朝那一点模糊的光源冲去。 追兵的光柱在身后交错横扫,把残破的街道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棋盘,但总归是慢了她一步。 超市的后门就在那,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此刻却成了通往生天的唯一出口。 云景深的身影就立在门后,像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 阮芷涵的身形从黑暗里脱出,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跌向他。 他伸出手,手臂像铁钳一样稳稳地架住了她。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和发白的嘴唇上。 “是顾霆琛的人。”阮芷涵靠着他的手臂才勉强站稳,呼吸又急又乱,“他们在抓变异人,不是杀,是活捉。装备很好,行动起来……不像乌合之众,倒像受过专门训练。” 云景深扶着她的手臂没放,他能感觉到她肌肉的轻微震颤,这不是恐惧,是身体力量被抽空后的反应。 他把她往门后更深的阴影里拉了拉,自己则用身体堵住了大部分门口,视线锐利地刺入外面的黑暗。 “活捉。”云景深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用牙齿碾磨这两个字,“为了研究。”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结论。 “除了他,还有谁会对这些东西这么有兴趣?”阮芷涵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平复胸口翻腾的气血,“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他们有种奇怪的设备,能把变异人困在一个看不见的范围里。我们进来时超市里那么安静,不是因为没东西,是外面的怪物被圈养起来了。” 云景深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他没有作声,像是在脑子里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麻烦了。”几秒后,他开口,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对外面的人来说,顾霆琛清理城市,就是在保护幸存者。他把自己打扮成了救世主。” 他的话直戳要害,阮芷涵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我们现在跟他的人起冲突,不光是拿鸡蛋碰石头,”云景深继续说,目光从黑暗中收回,落在阮芷涵的脸上,那眼神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还会被其他幸存者当成是破坏安宁的敌人。他站在高处,我们躲在沟里,谁对谁错,别人一看便知。” 这几句话让超市里本就凝重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压得人喘不过气。 阮芷涵当然清楚他的意思,顾霆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想把所有人都变成他的棋子。 而她和云景深,现在连棋盘的规则都没摸清,贸然冲上去,只会死得不明不白。 就在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无言的僵持时,身后不远处的货架底下,传来一声布料摩擦的轻响。 “沙……” 谈话声戛然而止。 两人像是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动作完全一致地转过身,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角落里,那张盖在少年身上的珊瑚绒毯子滑到了一边。 阿木醒了。 他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 那双眼睛很干净,里面混杂着刚刚醒来时的迷糊,还有一种小动物面对未知危险时的胆怯和恐慌。 阮芷涵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抬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云景深别出声。 她身上那股面对敌人时才会竖起的尖刺,慢慢收了回去。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甚至尝试着牵动了 一下嘴角。 “你醒了?”她放轻了脚步,走到男孩面前慢慢蹲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到他,“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阿木的视线在她和她身后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来回打转,像是在分辨他们的身份。长久的饥饿、恐惧和孤独,让他的判断力变得迟钝,但也让他对人心的感知变得格外敏锐。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姐姐的关心不是假的。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挤出两个又小又哑的音节,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姐姐……哥哥……” 那一声“哥哥”,让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的云景深,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称呼。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命令和服从,只有警惕和厮杀。 这种软糯的、带着全然信赖的称呼,像一根羽毛,戳在了他最无措的地方。 他依旧板着那张冷硬的脸,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生硬的单音。 “嗯。” 他那双总是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在对上阿木那双纯粹又带着点央求的目光时,眼底的锋利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许。 这一幕被阮芷涵尽收眼底,她和云景深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少年身上藏着秘密,也和云景深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但眼下,他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关于他脖子上的针眼,关于他的来历,现在都不是追问的时候。 “肚子饿不饿?”阮芷涵没再多问,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和一包压缩饼干,拧开瓶盖,一起递了过去。 阿木看见吃的,眼睛都亮了,他用力地点头,伸出瘦弱的手,有些笨拙地接了过去。 他先是灌了几口水,然后便撕开包装,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那副样子,不知道是饿了多久。 阮芷涵和云景深把他安置在货架的角落里,让他能安心吃东西,两人则退到几步开外,重新压低声音商议。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云景深先开口,“顾霆琛的人找不到我们,下一步就是扩大搜索范围。” “我同意。”阮芷涵点头,“我们得换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弄清楚顾霆琛那个‘曙光基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34章 狩猎 阿木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身体的痉挛也停了,只剩下轻微的,像是被痛苦榨干后留下的呼吸。 云景深把人抱到一处货架底下,那地方还算干净,又从一包没开封的家居用品里抽了张珊瑚绒毯子,盖在阿木身上。 他蹲在少年边上,眼睛就没离开过阿-木后颈那块白得扎眼的皮肤,拧紧眉心。 “那个针眼……让我很不好受。”他声音压得低,自己都没发觉里面带了些沙子似的摩擦感。 阮芷涵正在收拾药箱,把沾了血的棉球和剪开的布料用个塑料袋装起来封好,动作干净利落。 听见云景深的话,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紧绷的侧脸。 “你的身体有反应?”她问得直接,没绕弯子。 云景深没出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同样的位置,那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可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针扎似的刺痛感,后劲儿还没过去。 阮芷涵把东西收好,走到他旁边也蹲了下来,视线落在阿木的后颈上。 “看来,他和你有点关系。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她不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一个结论。 这个半路捡来的少年,或许能解开云景深身上的谜,甚至能扯出这个末世背后更大的网。 “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云景深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反驳。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蹲,超市里的时间好像凝固了。 一个怪事慢慢浮现出来:从他们进了这个大超市开始,除了门口那几只不长眼的变异人,就再没听到任何东西靠近的声音。 连一声嘶吼、一阵脚步都没有。 这地方,安静过了头。 一个市中心的大型超市,这么安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有问题。”云景深站了起来,动了动肩膀,伤口被扯了一下,他眉头都没皱,“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陷阱。” 阮芷涵也跟着起身,拦在他面前:“阿木随时会醒,这里得留人。我去。” 云景深看着她:“你?” “我怎么了?”阮芷涵挑了下眉,“我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探查情况,我比你合适。你这体格,目标太大,动静也大,万一被人当成靶子,我还得费劲去捞你。” 这话说得一点面子不给,偏偏又是事实。 云景深瞥了眼地上躺着的阿木,最后还是没再坚持。 他承认,论本事,这个阮芷涵比他这个正经受过训练的军人花样多得多。 夜色跟泼了浓墨似的,把城市的废墟整个吞了进去。 阮芷涵从服装区找了套深色的运动服换上,紧身的设计不耽误手脚。 她把长头发扎成马尾,整个人往超市门口的阴影里一站,就像只准备夜里出去抓耗子的黑猫。 她没走正门,从侧面一扇被砸烂的玻璃窗翻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脚尖先着地,没带起一点声音,连灰尘都没惊动。 她贴着墙根的阴影,朝着之前还能听见变异人动静的街区摸过去。 空气里还飘着变异人身上那股特有的臭味,跟导航似的指引着方向。 没走多远,就在两个街区外,她发现了目标。 几只变异人在街上晃荡,动作慢得像是在梦游,肢体扭曲得不成样子,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阮芷涵的身影在破烂的广告牌和废车之间移动,快得像个影子。 她耐着性子跟在那几只变异人后面,很快就验证了心里的一个想法:这些怪物不是在瞎逛。 它们的活动范围,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圈给框住了。 每当它们晃晃悠悠地靠近某个街口,就会突然变得焦躁起来,像是撞上了一堵让它们害怕的墙,然后就会自己掉头,退回圈里。 什么东西能管住这些没脑子的怪物?阵法?还是别的什么高科技? 她正琢磨着,前面更深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很轻的金属碰撞声,还有电流被压着发出的“滋滋”声。 阮芷涵心里一动,把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整个人缩在一辆翻倒的公交车巨大的影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巷子深处,有几个人影在动。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制服,动作很快,配合得也很好。 两个人拿着一种特制的金属网兜,看准时机,猛地罩住一只落了单的变异人。 那怪物在网里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声,另一个人立刻上前,用一根长长的电击棍顶在它脖子上。 “滋啦——” 蓝色的电光一闪,变异人的挣扎立马就弱了下去 。跟着,又有一个人快步上来,拿出一支注射器,把里面的药水推进了变异人身体里。 那东西抽搐了两下,很快就彻底软了,一动不动。 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干净利落,连句废话都没有。 他们不是在杀怪,倒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试验品,制服、麻醉,然后迅速拖进巷子更深处。 阮芷涵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到了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封闭货车,车厢壁很厚,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还真有人在“打猎”! 阮芷涵后背有点发凉。 这种有组织、有装备的捕捉,绝对不是普通的幸存者团队能干出来的。 他们的目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研究。 而这种疯子一样的研究,让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就是顾霆琛。 除了那个疯子,还有谁会对这些怪物这么感兴趣? 她想再靠近点,看看那些人制服上有没有标志,或者货车的车牌号。 她调动体内的灵力护住全身,把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像片没有重量的叶子,一点点往巷口挪。 但她还是小看了对方。 就在她离巷口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一只被拴在货车旁边的狗一样的变异人,猛地抬起了头。 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凶光,冲着阮芷涵藏身的方向,发出了尖锐的狂叫。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跟炸雷一样。 “谁?!” 巷子里的黑衣人反应快得吓人。 一声低喝,好几道手电筒的强光瞬间交错着扫向阮芷涵藏身的公交车。 被发现了! 阮芷涵暗骂一声。 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在光柱照过来的前一刻,指尖已经夹住了一张风符和一张隐匿符。 她将灵力灌进符纸,身形猛地一矮,整个人像贴着地面射出去的箭,朝着反方向冲了出去。 风符提供了速度,她的身影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隐匿符则让这道影子在黑暗中变得若有若无。 “在那边!追!” “快!别让她跑了!” 第33章 相似的孩子 云景深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高大的身形正好挡住那少年的窥探。 这个位置,完美地将他那条正在恢复的胳膊藏进了视觉死角。 阮芷涵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她指尖在身侧轻轻一捻,捆着少年的那股劲风便散了。 她蹲下身,与地上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平视。 “我们不抢你的东西。”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路过,找些吃的和药品。” 少年没吭声,依旧用那种要把人活活瞪穿的眼神盯着他们,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云景深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过去。 饼干的香气混着油纸的味道,在这间充满霉味的超市里,显得格外霸道。 少年喉结滚了一下,没接,反而把头扭向另一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真是个小刺猬。”阮芷涵心里嘀咕一句,视线落在那半块饼干上。还是加了坚果和肉松的好货色,这家伙倒是舍得。 她收回目光,不再管那少年,径直对云景深说:“胳膊伸过来。” 云景深身体一僵,“没事。” “别废话。”阮芷涵懒得跟他拉扯,从药箱里翻出剪刀和消毒水,“想等伤口感染了再处理?” 她手脚麻利地剪开云景深被血浸透的袖管。布料之下,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停止了流血,甚至有轻微卷合的迹象。 愈合得太快了。 那少年正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瞥着阮芷涵手里的药水和纱布。 当看清云景深身上并没有很深的伤口时,她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一半。 阮芷涵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些,一边为他清洗伤口,一边用一种像是闲聊的语气,问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反应。 “你的家人呢?”她继续问,手上缠绕纱布的动作熟练又利落,“怎么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或许是她清洗伤口的动作和不带攻击性的问话,让少年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松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没名字。” 他似乎很久没说过话,发音有些困难:“他们……叫我阿木。我没有家人,一直……一个人。”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自从那场灾难之后,他就一直躲在这个巨大的超市里,靠着那些过期的食物和无人问津的存货活到了现在。 听到“没有家人”这四个字,阮芷涵手上打结的动作慢了一拍,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也是好似从小没有家人,在玄门长大,那种孤零零的感觉,她比谁都懂。 她不由得多看了阿木几眼,尝试着分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探向他。 灵力反馈回来的结果让她有些意外。 阿木体内没有半分玄门修行的气息,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但他的精神力层面,却有一股微弱又古怪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下,被强行压制着一股不受控制的暗流。这是怎么回事? 云景深任由阮芷涵处理伤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叫阿木的少年。 他注意到,少年在说话时,身体因为长久的紧张和营养不良而轻微发抖。 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后颈处一绺黏在一起的脏发丝下面,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那是什么? 正在此时,阮芷涵已经为云景深的伤口涂上了药膏,一股清凉又带些刺鼻的药草味弥漫开来。 她看着阿木孤身一人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行动多有不便,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她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一个基地,你要不要……” 她话没说完。 “基地”两个字,和那药膏特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像是两把钥匙,同时捅进了阿木脑中的某个禁忌开关。 “啊——!” 少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剧烈抽搐。 “头好痛……不要……不要去那里……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嘶吼着,额角上青筋一根根暴起,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云景深眉峰一紧,上前一步想扶住他,防止他因为剧烈的挣扎而伤到自己。 就在阿木痛苦地仰起头时,他后颈的头发彻底散开,云景深看得分明—— 在他靠近头骨的位置,皮肤上有一个极为细小的、已经结痂愈合的针孔! 那针孔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云景深的眼中。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后脑同样的位置。 那里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却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伴随着一阵尖锐的、一闪而过的刺痛感,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开。 那感觉如此熟悉,仿佛他也曾被这样死死按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经历过同样的、被异物刺入身体的痛苦和绝望。 阮芷涵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阿木的痛苦不似作伪,而云景深那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怔忡的反应,更是让她心头一跳。 这三者之间,难道存在着某种她不知道的可怕关联? 阮芷涵的视线在痛苦挣扎的阿木和面色惨白的云景深之间来回移动,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形。 “你们俩没事吧?!” 阮芷涵连忙出口打断,云景深骤然回神,连忙看向他。 阿木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向云景深。 扶稳他之后,阮芷涵看清,云景深的额角竟然沁出了汗珠。 “你从来都……”后面的话,阮芷涵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云景深居然这么恐慌,像是触及到了什么逆鳞一般。 “先照看孩子。”云景深抿唇,不由得走到一旁冷静冷静。 第32章 传讯符镇玄门危 这话打破了议事厅里的死寂。 下山是阮芷涵和云景深商量好的,但总归要跟师门打声招呼。当晚,玄门议事厅灯火通明,玄虚子和几位师弟师妹都来了,一个个愁眉不展。 “掌门,这太冒险了。”性子最稳重的三师弟皱着眉,“顾霆琛能调动官方的力量,还能建基地,手下肯定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两个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对啊掌门,”五师妹也急了,“我们玄门是不掺和外面的事,可也不是让人捏的软柿子。大不了跟他拼了,我们陪你一起去!” “胡闹!”玄虚子一巴掌拍在桌上,花白的胡子跟着抖,“你们去能干什么?添乱?芷涵的法子是眼下唯一能保全玄门的路。”他话说得重,可看向阮芷涵时,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可……芷涵,师父还是不放心你。” 阮芷涵看着这些真心实意为她担忧的脸,心里暖烘烘的。她站起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师弟师妹们的心意,我领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玄门的基业毁在我们这一代手上。” 她手腕一翻,议事厅的空地上就多了一大堆东西。 几箱子军用口粮,几把开了刃的精钢长剑,还有几件看着就不一般的防刺软甲。 “这些是给巡山弟子的。食物也够大家撑很久。”她又抓出一捧颜色古怪的种子,“这是我改过的谷种,长得快,不怎么挑地,开春了师弟们记得种下去。” 她最后拿出来的是一沓厚厚的黄符,上面的朱砂印记比平常用的复杂得多。 “这是传讯符,我改了改。百里之内,只要捏碎一张,我手里的这张母符就会有反应。真有不开眼的打上门,你们就用这个,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她一件件交代下去,话说得平静,条理也清楚,听着倒像是要出个远门。 可她越是这样,玄虚子他们心里头越不是滋味。 云景深一直站在角落里,一句话没说。 他看着阮芷涵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像个要出征的将军,把后方安顿得妥妥当当。 “师父,您多保重。”事情都交代完了,阮芷涵走到玄虚子跟前,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 玄虚子伸出手,担心地想扶她,手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只沉声说了一句:“记住,什么都没你们的命重要!玄门,什么时候都是你们的家。” 告别师门时,天还没亮。 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颠簸在山路上,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路况比他们上山的时候还要糟。 整座城市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一具巨大的骨架,废弃的车堵死了主干道,高楼外墙上全是爪痕和干涸的黑色血迹。 街上游荡的变异人也多了,嘶吼声一阵高过一阵,动作也比之前灵活,攻击性更强。 “顾霆琛这招挺狠,用广播把活人都往他那‘曙光基地’引过去,城里空出来,正好给这些东西当游乐场。”阮芷涵握着方向盘,眼睛尖锐地扫着前方。 云景深坐在副驾,正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军用匕首,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需要人手,大量的幸存者。要么是当苦力,要么……就是当实验体。” “他还缺些特殊的‘材料’。”阮芷涵把话接了下去,话里有话,“比如,某些不怕污染的特殊体质。” 云景深抬眼看她,车内的后视镜里映出他半张冷峻的脸。“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为了找我如此大费周章?” “是我们。”阮芷涵纠正他,“他都已经把人派到了玄门来,怎么会这样?轻易放弃两个唾手可得的实验品?咱们俩的目标是一样的。” 云景深心中一动,良久,车里安静下来,两人没再说话,但要做什么,心里都有数。 他们打算先去市中心一家大型超市,那里的药品区和五金区东西全,正好补充点医疗用品,再找些改装设备用的电子元件,为潜入基地多做一手准备。 越野车在离超市还有两个街区的地方停下。 两人下了车,步行前进。解决掉几只在超市门口打转的变异人后,他们推开脏兮兮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超市里头乱七八糟,货架倒了一片,东西撒了一地,空气里一股子腐烂和灰尘搅和在一起的怪味。 云景深走在前面,匕首反握在手里,脚步轻得听不见声音,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阮芷涵跟在他后头,用精神力探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两人很顺利地上了二楼药品区。 阮芷涵掏出清单,在一排排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柜里找需要的抗生素和医用酒精。 云景深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警戒。 阮芷涵刚弯下腰,从一个柜子最底下抽出一盒包装还算完好的医用纱布,旁边货架后头猛地蹿出来一道黑影! 那人手里拿着一截断掉的钢管,一头被磨得又尖又利,二话不说,对着云景深的后心就捅了过去! “小心!”阮芷涵喊了一声。 云景深的反应快得不像人。 她声音刚出口,他整个身体已经猛地朝左边拧了过去。那根锋利的钢管擦着他的肋骨划过,虽然躲开了要害,可超市实在是太狭窄,他能闪避的区域有限,用来格挡的右手臂上还是被拉开了一道深得能看见骨头的口子。 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把他半边袖子都染红了。 阮芷涵眼神一冷,嘴里低喝一声,指尖在空中虚画,一道看不见的风索凭空出现,闪电一样缠住了偷袭者的手脚,把他整个人都给拽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钢管掉在地上。 这时候,阮芷涵才看清楚偷袭的是个什么人。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里却全是跟年龄不相符的警惕和狠劲。 少年被风索捆着,在地上挣扎,动弹不得。 他眼里先是害怕,但很快就变成了更深的戒备。 他死死地瞪着阮芷涵和正捂着手臂的云景深,嗓子哑得像破锣,发出的声音跟野兽一样:“你们这些坏人!别想抢我的东西!” 第31章 主动下山 夜晚,将远处的山峦融为一体,看不真切,如同他们未卜的前路。“我只知道,被动挨打,死路一条。” “那就变被动为主动。”云景深接话,“既然他知道我们在这,不如我出面吸引他。” 阮芷涵看向他:“用你做诱饵?” 她摇了摇头:“我不同意,他既然能用科技手段定位我们,就说明他对这里了如指掌。我们在这里设下任何陷阱,都等同于在他眼皮子底下班门弄斧。” “那你的意思是,坐以待毙?”云景深反问。 “我的意思是,得换个地方。”阮芷涵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到云景深脸上,“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却只派了一队探路的卒子来,为什么?他在试探,也在顾忌。” 云景深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他失去天上的眼睛?” “对。”阮芷涵点头,“离开这里,我们就从明处转入了暗处。他想再找到我们,就得亲自派人出来,用最原始的办法。到时候,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 “你的师门怎么办?”云景深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放得下这么多弟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抛下他们了?”阮芷涵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我们’要离开。你和我。”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云景深的反应:“顾霆琛的目标是我们,只要我们不在玄门,他就算再疯狂,也不会耗费大力气来对付一群对他没用的道士。所以他不会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会派人来抓捕。只要我们离开,玄门就是安全的。” 云景深沉默了。 他明白阮芷涵的逻辑,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破局之法。牺牲他们两个人,保全整个玄门。 可这听上去,怎么都像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豪赌。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两个人,能在外面躲过他的天罗地网?” “就凭我们都想要他的命。”阮芷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是谁,想毁了这里,都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前世的账,今生的债,她一笔都不会放过。 离开的决定下了,但人不能说走就走,总要把自己在玄门的家人安顿好,阮芷涵与云景深心照不宣地多留了一段时日,把能教的技能都教了,指望着他们走后,这群师弟妹们可以自保,等他们回来。 这天下午,演武场上,阮芷涵与云景深正在过招。 说是过招,不如说是在互相摸底。她的符箓使得刁钻,灵力专往人意想不到的死角钻。 他的应对方式却简单粗暴,就是快,快到不讲道理,身形一晃便能脱出符箓的锁定范围,反手一拳带起的风压,充满了纯粹的力量感,没有半点玄门的章法。 一旁观摩的弟子们看得眼花缭乱,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两人攻防最激烈的一刻,一个年轻弟子手脚并用地扑进场内,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变了调:“掌门!云先生!收音机,收音机响了!” 场上紧绷的气氛一松。如今信号不好,那台收音机除了杂音,还能有什么动静? 阮芷涵和云景深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收了手,一前一后朝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里,老旧的收音机果然在响,滋滋的电流声中,一个男人的声音穿透出来,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说服力。 可这声音,却让阮芷涵手脚发凉。 “……各位幸存的市民,我是顾霆琛。我代表本市临时官方防护基地‘曙光’向各位通报。目前,‘曙光基地’已成功建立,并收容幸存者超过三万人……我所领导的科研团队,正在夜以继日地研发对抗变异人的血清……我们在此呼吁,所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个人或团体,请向‘曙光基地’靠拢。让我们团结一致,共克时艰……” “顾霆琛”三个字,像根针扎进了云景深的脑子里。 顾霆琛欺骗自己,以“郝医生”的身份和自己相熟,如果不是他自己有心眼,知道此人有问题,怕是一直要被蒙在鼓里。 他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按住太阳穴,那里正一跳一跳地痛。 他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他虽然从前和顾霆琛相熟,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在叫嚣。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厌恶。 阮芷涵的心也沉了下去。 前世那个躲在暗处拿人当试验品的疯子,这辈子居然走到台前,成了救世主?他怎么敢? 一个手握官方资源的疯子……那破坏力可就不是灭了玄门那么简单了。 广播还在重复,玄虚子已经闻讯赶来,脸色很不好看:“这个人是谁?能在这种时候把官方的力量捏在手里,野心不小啊。” “一个我虽然记不得他到底是谁,却有着一定要杀了他的欲望的人。”云景深的声音有些哑,他还在揉着额角。 “我总觉得,他口中的血清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像救人,更像是在……”他顿住了,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在筛选什么,或者,是在做一场更大的实验。” 阮芷涵冷冷地接话:“他这是拿变异人当幌子,给自己披上一层救世主的外衣。” 她把视线转向云景深,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他不止想控制变异人,他更大的目标,是在幸存者里找东西。比如,找你这样的人。” 云景深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玄虚子听得心惊肉跳:“要是真像你们说的,他打着官方的旗号,明面上救人,暗地里筛选……那我们玄门,还有这城里剩下的人,不都成了他案板上的肉?” 这已经不是暗箭了,是明晃晃架在脖子上的刀。 “师父,我得去看看。”阮芷涵开了口,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趟浑水,非去不可。我倒要看看,他顾霆琛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跟你去。”云景深想都没想就接了话,他盯着阮芷涵,那双眼睛里有种不容辩驳的坚决,“不管他想干什么,有我在,他别想得逞。”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过往,也许跟顾霆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阮芷涵看着他。 这个男人身上属于军人的那份利落和此刻的决断,让她有些纷乱的心绪定了定。 她点了下头,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好。那我们得快点动身了,不能让他准备得太充分。” 第30章 布防与疑云 阮芷涵下达了新的门规,将所有弟子分为数组,二十四小时轮流在山门各处岗哨值守。 她亲自带着明尘和清月,重新检查并加固了几个阵法节点,又拿出些自己绘制的警示符和防御符,分发给负责巡逻的弟子。 “掌门,我们……”清月接过符箓,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阮芷涵平静的侧脸,那张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种如山般的沉稳。 这种沉稳安抚了弟子们惴惴不安的心。 “怎么了?”阮芷涵没回头,手上动作不停,将一道符精确地按入阵眼石缝中。 清月鼓起勇气,压低了声音:“掌门,今天那些人……他们带着枪支,咱们这黄纸管用吗?”她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虑。弟子们不怕拼命,怕的是白白送命。 阮芷涵终于停下手,转过身看着她,也看着她身后一张张年轻又惶惑的脸。 “总不能用你们的血肉之躯去堵。”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平静,“符箓能给你们争取到预警和撤退的时间,就算出了问题,只要你们能安全撤离,我就有办法应付?” “是,掌门!”清月和明尘齐声应下,领着几个弟子去办事了。 他们走起路来,脚步都比平时重了许多。 云景深没有参与布防。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用一块从袭击者身上扒下来的破布,细细擦拭着那根沾了血污和脑浆的钢管。 一个路过的小弟子看他看得入了神,他也没分半个眼神过去。 阮芷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白天的战斗,她看得分明。 这个男人出手狠辣,每一击都奔着人最脆弱的地方去,没有半分犹豫。 事后,他也是第一个去搜检尸身的人,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阮芷涵对此并无反感,反而生出几分认同。 在这个人命不如草芥的世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云景深懂得这个道理,并且执行得很好。 云景深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抬起头,迎上阮芷涵的目光。他同样在回想白天的情形。 她站在高处,指诀翻飞,风刃、火光,信手拈来。 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她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清冷,条理分明地指挥着一切。 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既有出世之人的清冷,又有入世之人的果决。 她保护着她的师门,那份责任感是刻在骨子里的,真切而厚重。 入夜,山风更凉。 “坐。”阮芷涵给云景深倒了一杯水。不是乾坤袋里那口灵井的水,只是普通的山泉水,带着山石的微凉。 云景深坐到她对面的木椅上,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他打量着这个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装满了书籍的旧书柜,空气里有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 “你搜尸的时候,动作很熟练。”阮芷涵先开了口,没有半句废话,“有什么发现?” 云景深端起水杯,却没有喝,指腹摩挲陶杯边缘。 “没有发现,才是最大的发现。”他接话道,声音低沉,“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连衣服上的标签都剪掉了。武器是制式的,但型号很杂,像是从不同地方凑起来的。行动有章法,分工明确,更像是受过一些训练的探路卒。能调动这样的人,背后一定有组织。” 云景深把水杯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我们的行踪,除了你我,还有你的师弟师妹们,没有旁人知晓。而你的师门久居此地,与世无争,按理说不会招惹上这样的敌人。”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所以……” 话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屋内的空气凝滞了片刻。 “顾霆琛。”阮芷涵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灯光晃动了一下,她的眼底映着火光,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除了那个疯子,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只有他,才会如此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前世,她对这些一无所知,直到灾难降临,一切都已太迟。 这一世,她遇到了云景深,提前将这个巨大的麻烦引到了山门。 好在自己也提前赶到,有了应对之策。 听到这个名字,云景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陶杯咯吱作响。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不起眼的金属戒指上。 他抬起手,将戒指凑近唇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戒指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流转而过,随即黯淡下去。一股冰凉的意念顺着他的指尖传入脑海,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否定。 戒指没有感应到顾霆琛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关于追踪的警示。 云景深放下手,对阮芷涵摇了摇头。 “它没有反应。”他抬眼看着她,眼底多了一丝凝重,“对方很小心,或者说,他用的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方式。你的符阵能防住人走进来,能防住天上的眼睛吗?” “天上的眼睛?”阮芷涵皱起了眉。 “卫星,无人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云景深言简意赅,“他不需要派人来追踪,只需要在天上看着。今天来的那些人,只是来确认坐标,顺便试试我们的火力。” 两人都沉默了。 一个掌握着玄门秘术,一个身体里藏着秘密。 可面对一个掌握着顶尖科技、行事毫无底线的疯子,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棘手的压力。 被动防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千日防贼,总有疏漏的时候。 “所以,我们现在是砧板上的肉,等着他什么时候想下刀?”阮芷涵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极有节奏。 “你有计划?”云景深问。 “没有。”阮芷涵的回答很干脆,“玄门在这里上百年,跑不了。就算能跑,天下之大,又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只会越来越乱。” 她的敲击停了下来,抬眼看向窗外。 第29章 意外之喜 挖地道闯阵本就累得够呛,又被阮芷涵的符咒搞得手忙脚乱,这会儿听到动静,一个个脸都白了,先前那点霸道全无,只想撒腿就跑,偏偏两条腿沉得抬不起来。 “现在想走?迟了。”阮芷涵脸冷了下来,眼神也跟着一寒。 她不再慢悠悠地逗他们,手腕一翻,几道青光从指尖射出,变成几片极薄又极利的风刃,呼啸着打向那窄小的土洞口和那些人可能跑掉的几个方向,把路都给堵死了。 风刃飞过,泥土石子乱溅,地上划出几道深沟,几棵小树当场断掉。 “云景深,”阮芷涵侧过头,声音也冷,“快点弄完,别让这些脏东西污了山门的地界。” “嗯。”云景深应了声,他手里早就握紧了那根从破烂里捡回来的钢管。那些人被吼声吓得魂都没了,还没反应过来,云景深身形一动,已经冲向那个想从“狗洞”钻回去的家伙。 他动作快得很,手里的钢管带着风声,狠狠砸了下去。 “啊!”那人头刚缩回洞口,后背就挨了云景深一下,惨叫一声,骨头断的声音都听见了。 他又被洞里挤出来的同伙推了出来,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三五个样子吓人的低阶变异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它们皮肉烂着,有的地方骨头都露出来了,眼珠子凸着,混浊得很,嘴里嗬嗬地叫,一股臭味扑鼻,直奔离它们最近的入侵者。 阮芷涵指诀又是一动,几道火光飞出,打中一只想靠近玄门弟子的变异人,把它逼开。 那变异人身上着了火,叫着在地上打滚。 她没直接下死手,而是把多数变异人往那些入侵者那边赶,让他们自己尝尝苦头。 那些入侵者本就没多少力气,又被阮芷涵的风刃挡住,这会儿碰上这些不要命的变异人,前后都是死路,哪里还能反抗。 现在,他们只剩下哭爹喊娘的惨叫。 “救命!救命啊!仙女饶了我们吧!” “别过来!滚开!都滚开啊!” 云景深就专门拦那些想冲破防线,或者往玄门弟子那边跑的入侵者。 他下手不留情,招招都是冲着要害去的,每一下都利落,钢管在他手里使得飞快。 阮芷涵时不时也补上几下玄术,那些入侵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全被冲上来的变异人给围住了。 空气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和烧焦的臭味。 玄门那些弟子哪里见过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有几个胆子小的脸都白了,胃里直犯恶心。 可看着阮芷涵和云景深都没乱,他们也咬牙撑着,握紧手里的家伙,留神看着周围,不让自己添乱。 明尘和清月护在弟子们前面,脸上表情也重。 没多一会儿,吼叫声和惨叫声就都小了下去。 山门前那块空地上,就剩下几具被咬得不成形的尸首,还有几只低阶变异人在啃东西。 阮芷涵眉头轻轻一动,手指一弹,又是几道符箓飞出去,变成刀刃或者火苗,把那几只变异人也收拾了。 阮芷涵看着眼前这片狼藉,脸上没什么波澜。 “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这世道变成这样,对坏人手软,就是对自己不好,对师门也不负责。” “清月,明尘,”阮芷涵的声音不高,众人却听得清楚,“你们带几个胆子大些的弟子,把这些尸首处理了,动作快些,别让污秽之气久留。” 已经死过一次,阮芷涵对所有事都心细如发,师弟妹们心思单纯,她总是要帮着他们活下去的。 清月和明尘躬身:“是,掌门。” 两人脸色还有些白,但还是招呼了几个还能站直的弟子,动手清理。 云景深先一步走向那些尸首,他走到几个先倒下的入侵者旁边,蹲下身,手脚麻利地在几人身上摸索。 他摸得很仔细,每一处衣袋、能藏东西的夹层都不放过。 阮芷涵看他动作,没出声,任由他翻来找去。 眼下这光景,丁点物资都金贵。 没多会儿,云景深站起来,手里多了几样东西:一些零碎的子弹,几把用了很久但还算快的砍刀和短刀。 这些对阮芷涵用处不大,可对云景深这种靠拳脚功夫的,关键时候能保命。 云景深走到阮芷涵跟前,摊开手掌,声音不高不低:“这些有用。” 阮芷涵点点头,伸手去拿。 她指尖刚碰到那些冰凉的铁器,念头一动想收进乾坤袋,腰间的袋子却有了反应。 乾坤袋轻轻一震,一股暖意从袋子透出,贴着肌肤,很舒服。 阮芷涵手停在半空。 “怎么了?”云景深注意到她停顿,开口问了一句。 阮芷涵回神,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 她眼底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很。 她一边应着,一边凝神探入乾坤袋,袋内空间竟变了样! 边缘的地方像是起了雾,翻腾着朝外拓开,地方凭空多了一大块出来。 她心里也是一跳,仔细查看。 在新多出来的那片空地角落,一口半人高,绕着浅浅白雾的小井凭空出现。 井口不大,丝丝缕缕的灵气若有若无地飘上来,干净又温和。 灵井?阮芷涵心口重重一跳。 宗门典籍里是提过,有些洞天福地,或是走了大运的法宝,机缘巧合下,是能生出灵眼的,聚了天地灵气,日子久了就成了灵泉。 难道她的乾坤袋……也走了这种大运? 若是真的,用心养着,往后未必不能成一口真灵泉。 到时候,泉水不单能洗尘净垢,回复灵力,喝久了还能强身健体,对修行好处大了去了。 她眼底的光彩都不同了。 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波澜,心念一转,一捧清水就出现在她掌心。 水珠子亮晶晶的,带着点凉气和一丝很淡的甜味。 她端起水,尝了一口,水入喉,清甜甘冽,一股凉意散开,周身舒畅,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些。 “好东西。”她心里有了计较,这初生的灵井水,灵气虽还不多,效用却不差。 本以为乾坤袋升级需要很长时间,还真是意外之喜! 第28章 要比坏人更狠 那受伤的男人听着昔日同伴们一句句无情的话语,身体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也熄灭了,绝望地低下了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无声地抽动着。 阮芷涵唇边的弧度略微扩大了一些,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寒的冷冽。 她缓声说道:“听起来,你们这伙人,还真是‘情深义重’得很呐。用同伴的命来换取自己苟活的机会,这份‘团结’,着实让人‘佩服’至极。”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那细微的动作却让对面的人神经一紧。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逐一扫过对面那些或面带凶相、或神情麻木的脸庞,最后停留在那个被推出来、此刻蜷缩在地上微微发抖的受伤男子身上。 那人感受到她的注视,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与乞活的神色。 “不过,”阮芷涵的声音忽然一转,其中的嘲讽意味更浓,“我玄门乃是清修之地,不是什么腌臜泼才都能随意踏足的,更不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交易都能摆上台面的。” 精瘦男人脸色骤然一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竟如此不给面子,而且言辞这样犀利。 他的语气也强硬起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告诉你,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你一个女孩子,带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守着这么个好地方,就不怕招来更狠的角色吗?我们好歹是活人,不是外面那些吃人的怪物!” 他梗着脖子,试图用人多势众来压迫对方,给自己壮胆。 他身后一个年纪稍轻、脾气火爆的玄门弟子按捺不住,气愤地对阮芷涵说道:“大师姐,他们简直无耻至极!跟他们废话什么!” 明尘皱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安毋躁,但他自己握着剑柄的手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阮芷涵轻轻抬了抬手,制止了身后弟子们的骚动。 她依旧平静地直视着那精瘦男人,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利刃。 “怕?自从末世以来,我们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至于你们究竟算不算‘活人’,”她的声音倏地转冷,带着一种彻骨的嘲弄,“一群肯用同伴的性命来换取自己活命机会的东西,在我看来,与那些只知道噬咬血肉的行尸走肉,分别也并不大。” 那精瘦男人被她这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个耳光,羞恼与恐惧交织,最终化为一股戾气,怒吼道:“你……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把我们惹毛了,我们兄弟几个也不是好惹的!真要动起手来,你们也别想讨到好!” 他将手中那根前端磨得尖利的钢管指向阮芷涵,他身后的几人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简陋武器,一时间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阮芷涵却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刺骨:“动手?就凭你们挖的那个……”她不屑地瞥了一眼他们身后那个窄小肮脏的土洞,“狗洞?能找到这里,避开我大阵的正面,也算你们有几分钻营的本事。可惜,这点微末的本事,用错了地方。” 阮芷涵指尖轻点,几缕淡青气流扭动着向上攀附。 她嘴角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扬起,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就你们这坑害队友的态度,还想拿东西换吃的?你们打算拿什么换?这条贱命,能值几个钱?” 她话音刚落,指尖青气散开,变成几道眼睛几乎看不清的符文,印向那群人。 她没下狠手,用的不过是些基础的风行符和缚足咒。 一下子,那几个还想嚷嚷的家伙脚下发软,身子不听使唤,原地直打转,走一步都歪歪扭扭,脚底下虚浮得很,使不上劲。 有人想举武器,手臂却慢得出奇,动作看着就别扭。 “哎哟!”一个男人腿一软,差点趴地上。 “搞什么名堂?我的腿怎么了!”另一个喊起来,两条腿乱蹬,就是迈不开步。 “站,站不住……这是什么邪术!”有人带了哭腔。 他们站都站不稳,撞成一团,样子很不好看。 跟在阮芷涵身后的几个玄门弟子,本来还有点提心吊胆,看见这情形,脸上的紧张松快了些。 有几个师弟妹憋不住笑,赶紧捂嘴,再看阮芷涵的背影,眼神都不一样了。 清月看着那些人手舞足蹈的样子,小声对旁边的明尘说:“师姐这招……可真够他们受的,又不马上要命。” 明尘压着嗓子,眼里也有些痛快:“掌门心里有数。这些混账东西,也该让他们晓得,玄门可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云景深站在阮芷涵身后,看着这一切,脸上看不出什么。 阮芷涵出手捉弄那些人,他就懂了。 他没说话,往后退了两步,不引人注意,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飞行器。 那是他之前用零件拼的简易无人机,山里没信号,靠预设程序和近距离遥控,还能用用。 他手指在控制器上动了几下,无人机嗡的一声,悄悄飞起,调了个方向,钻进远处的林子里。 阮芷涵没说要他做什么,但他知道,她需要点东西来收场,顺便也看看附近的变异生物到底怎么样。 那领头的瘦男人开始还真给阮芷涵的手段惊了一下。 不过看她只是让他们动不了,没下死手,又看她年纪不大,后面跟的也多是些半大孩子,就当她是装腔作势,或者本事有限,不过是符咒怪了点。 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些,脸上的慌张不见,多了点凶狠,喘着粗气喊:“臭丫头!就会这点不疼不痒的玩意儿?别以为老子怕你!把我们惹火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我们兄弟也不是好惹的!” 他边说边想挣开那看不见的束缚,可越动身子越沉。 瘦男人话刚说完,远处林子里就传来一阵让人汗毛倒竖的吼叫。 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普通野兽,有种特别的调子,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慌,里头全是凶残和饿。 吼声越来越近,还夹着树被撞断的“咔嚓”声,重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有些抖。 “什么动静?”一个入侵者哆嗦着问,脸都开始白了。 “是……是那些东西!吃人的那些东西!”另一个声音尖得刺耳,他们先前就是为了躲那些玩意儿,才铤而走险闯进山里,想找个安全地方。 现在一听这声音,哪里还顾得上跟阮芷涵叫板? 第27章 不速之客 自从阮芷涵带着云景深回到玄门,不过数日,她便以雷霆手段重整了因末世初乱而略显松散的门派事务,众人对这位年轻的掌门更多了几分敬畏。 只是,在玄门暂时安顿下来的安定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负责巡山的弟子便神色慌张地奔回山门,声音都微微发颤:“掌门!护山大阵外围……外围有活人的踪迹!” 几个闻讯赶来的年轻弟子脸上都露出紧张与愤慨交织的神色。 其中一个性子急的少年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激昂地说道:“掌门,这些人鬼鬼祟祟,定非善类!我们即刻出去,将他们驱逐,免得他们窥探我玄门,引来更大的祸患!” 阮芷涵立于晨曦微光之中,清冷的目光投向山门之外,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不急。” 她眼底掠过一丝难辨的情绪,续道:“他们既然能摸到这里,想必也是有些门道。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护山大阵还有哪些不足之处,需要如何改进。” 云景深一袭黑衣,静静立在她身侧,他没有言语,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听到阮芷涵的话后,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已领会了她的意图——这是要拿那些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当作检验阵法威力的活靶子。 那群不速之客约莫七八人,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手中胡乱抓着些磨尖的木棍或是锈迹斑斑的铁器,在大阵外围逡巡了不短的时日。 他们数次尝试强行闯入,都被阵法引动的雾气幻象和暗藏的小型雷击、风刃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然而,这群人如同饿极了的野狗,并未就此放弃。 在队伍里一个看着格外精瘦、眼神透着几分阴鸷的男人指挥下,他们居然真的寻到了阵法一处因常年被巨大山石遮掩,灵力流转稍显薄弱的节点。 他们避开了阵法正面引动的强力反击,绕到后山一处极为隐蔽的峭壁之下,竟开始用手中简陋的工具和双手奋力挖掘起来,看那样子,竟是想学那穿山甲一般,挖洞潜入玄门! 阮芷涵通过护山大阵的感应,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她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不屑。 她招呼上云景深,又点了几个平日里胆气比较壮、修为也略胜一筹的弟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处薄弱节点附近的隐蔽之处,静待那些人的“成果”。 当那群人浑身沾满湿黏的泥土,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刚刚挖通、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狗洞”里探出头,再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时,迎面便撞上了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的阮芷涵一行人。 领头的那精瘦男人刚从洞里钻出一半,看见阮芷涵,先是一愣,待看清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身后跟着的也多是些半大少年,又不见她有任何即将动手的意思,眼中那份原有的警惕散去不少,狡黠之色反而更浓了几分。 他只当这小姑娘是看他们人多势众,心中发虚,不敢轻易动手伤人。 他从洞里彻底爬出,抹了把脸上的泥,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真的!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求条活路!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奴隶,跟你们换点吃的和水!” 说着,他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把抓住身后一个刚从洞里爬出、腿部明显受了伤、行动极为不便的同伴,粗鲁地将其猛地推向前方。 那受伤的男人本就因腿伤和力竭而摇摇欲坠,被这么一推,更是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双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摔个嘴啃泥。 他脸上混杂着新鲜的泥污和干涸的冷汗,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与被同伴骤然出卖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艰难地回过头,望了一眼那面无表情的精瘦男人,又仓惶无助地抬头看向阮芷涵。 他身后那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闯入者,此刻也是神情各异。 阮芷涵身后的几个年轻弟子,皆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平日里在山中清修,何曾见过这等末世之中人性沦丧的场面。 明尘更是气得脸色涨红,往前踏出一步,手已紧紧按在剑柄之上,手背青筋突起,怒气勃发,若非顾忌阮芷涵未曾发话,只怕早已出手把人质抢过来了。 清月也是柳眉倒竖,一张清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中满是鄙夷与愤怒。 唯有云景深,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阮芷涵身旁。 明明没有任何杀气外露,那沉静的注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那些本就心虚的闯入者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阮芷涵被这群人无耻的提议气得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面上却反而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冰冷,丝毫未曾抵达她清亮的眼底。 她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哦?奴隶?这才乱了几天,你们倒把变异人那套踩着别人骨头往上爬的本事学得挺快。用同伴的性命换吃的,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啊。” 那精瘦男人听阮芷涵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却只当她是年轻女子故作姿态,不肯轻易松口,仍旧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涎着脸回应。 “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这条腿算是废了,在这鬼地方,拖累我们不说,自己早晚也是个死。与其让他白白浪费我们本就不多的粮食,不如给我们换条活路,也算是成全他,是他的造化了。我们这么多人,总要有人做出牺牲,不是吗?我看你们这里山清水秀的,想来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喝的。给我们一些,我们拿了东西就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你看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同伙。 那几人也立刻会意,跟着鼓噪起来,一个满脸横肉、身材壮硕的家伙更是唾沫横飞地嚷道:“我们老大说得对!这家伙就是个累赘!能换点吃的,那是便宜他了!不然留着也是等死!” 第26章 加固阵法 “明尘,你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其他人,各干各的去。” 明尘应了声,几步跟上阮芷涵,其余弟子互看一眼,也各自散开,有的去照看玄虚子,有的去检查观中各处。 短暂的叙旧和安定下来后,道观里的气氛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阮芷涵没多耽搁,把所有的弟子都叫到了前院。 她看着这一张张年轻却带着疲惫和不安的脸,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山外现在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护山大阵必须尽快加固。这不光是为了挡那些怪物,也是为了咱们自己能活命。” 弟子们神色一凛,对大师姐的话,他们向来是听的。 “大师姐,我们都听您的!”明尘第一个出声,语气里透着股劲儿。 清月也跟着使劲点头:“对,大师姐,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阮芷涵点了点头,开始分派任务:“护山大阵的底子还在,但好几处阵眼灵力不畅,符文也坏了。明尘,你带几个师弟,去把东边七星桩清理了,旧符刮掉,重新打磨。清月,你带师妹们,看看西边的聚灵池有没有裂缝,有的话,马上回来告诉我。” 她顿了下,又看向几个年纪小些的弟子:“你们几个,把各处能找到的完好灵石都收拢起来,点个数,送我这儿。剩下的人,跟我来,重画主阵眼的符箓。” “是,大师姐!”弟子们应声,领了活计便四散开去。 这么一来,原本有些死寂的道观倒有了点人气,弟子们跑东跑西,手法或许还有些生疏,但个个都卯足了劲。 阮芷涵走到主殿前的空地上,那是整个护山大阵的中心。 她从袖子里摸出几块成色不错的灵石,又拿出朱砂符笔,定了定神,开始在地上勾勒繁复的阵纹。 她下笔不快,却精准有力,笔触间似有玄奥流转。 云景深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 这些玄门道法,他是一窍不通,但能察觉到,随着阮芷涵的动作,周遭的空气也起了微妙的改变。 那些线条符号,在他看来如同天书,偏偏他又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无穷力量。 几个小弟子正合力搬一块磨盘大小的青石,想用作新的阵基,一个个脸憋得通红,汗珠子直往下掉,那青石却只挪了那么一小段。 云景深没多话,上前单手在那青石边沿一托一提,百斤的青石,竟被他轻飘飘地举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按阮芷涵示意的方位放下。 “哇!”几个小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云先生,您好大的力气!”一个小道童满眼都是小星星。 云景深不作声,退回了原处。 弟子们看他的眼神里,敬佩又多了几分,先前因为他那股子冷硬所产生的距离感,这么一来,倒是散了不少。 阮芷涵画完一组符文,站直身子,恰好看见这一幕,便对弟子们说:“这位云景深先生受了伤,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往后他会和我们一起留在玄门。他是自己人,可信。别看他不爱说话,就慢待了人家,听见没?” 明尘听了,上前一步,朝云景深拱了拱手:“云先生高义,先前是我们怠慢了。日后但凡有事,您尽管吩咐。” 云景深只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清月则好奇地多瞅了云景深几眼,心里琢磨:大师姐这么看重的人,肯定不一般,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失忆了呢? 众人正手忙脚乱之际,偏殿里一台老旧的短波收音机忽然“滋滋啦啦”响了起来,断断续续传出些模糊不清的喊声。 那是阮芷涵特意让弟子翻出来,想试试能不能收到外面消息的。 收音机的信号弱得可怜,还夹杂着惨叫和哭嚎,每一句都让年轻弟子们心惊肉跳。 他们手里的活儿都慢了下来,一张张小脸煞白,有几个手都抖了。 “大师姐……”一个小弟子带着哭腔,“山下……山下真的……” 阮芷涵没显出什么异样,走过去,“啪”一声把收音机关了。 她扫了众人一眼:“慌什么?咱们玄门在深山老林里,谁找得到?再说了,还有护山大阵。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了阵脚,守住师门并不难。越是这种时候,心越得定!” 她这话一出,慌乱的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倒是慢慢定了定神。 阮芷涵又补了一句:“况且,我早有准备,大家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说完,她进了自己的静室,明尘和清月也一起跟了过来。 阮芷涵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平板,这正是她之前安装在仓库处的监控终端。 如今有信号,也应该可以看看仓库和别墅的情况了。 她点开一个画面,屏幕上的景象,看得明尘和清月齐齐变了脸色。 画面里,是一处仓库的大门。 一个长相壮硕的中年男人正领着三四个伙计,用撬棍、铁锤使劲砸着仓库的金属卷帘门,动静不小。 “这是……”阮芷涵认得那老板,是自己曾经进货地点的老板之一。 阮芷涵开口:“我之前囤物资的一个仓库,我在附近隐蔽地方装了监控。我提醒过他大难临头,让他早做准备,他不当回事。” 画面里,老板他们砸门的巨大声响,跟黑夜里的明灯似的,没一会儿就引来了附近游荡的变异人。 起先就三五个,晃晃悠悠围过来,老板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扔了家伙就想跑,可那些变异人动作不慢,力气又大,一个伙计被扑倒,惨叫声短促地停了。 老板自己也被一个变异人抓住了脚踝,他哭喊着往前爬,却被硬生生拖了回去。 更多的变异人从暗处涌出来,把那几个人影淹没。 画面最后是一片晃动的血红。 阮芷涵关了监控,静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明尘和清月脸色发白,额角见了汗。 他们之前也听说了山下的惨状,可哪有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被怪物撕碎来得吓人? 这样的冲击力,对一直在山上清修的他们来说也着实不小。 云景深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沉了些,搁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阮芷涵打破了沉寂,话里有那么点儿说不清的意味:“我给他指过生路,他自己不要。这世道,容不得侥幸,也容不得犹豫。既然你们看到了这一幕,就要明白,咱们的敌人有多狠毒。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只有自己够强,准备够足,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活下去。” “大师姐说的是,师弟明白了。”明尘躬身,却还没从那样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清月只是打量平板一眼,眉宇间带着对师姐决策的绝对信赖。 第25章 回到玄门 车子颠得厉害,山路真不是盖的。每一次晃动,阮芷涵的心也跟着揪一下。 窗外的山林,一草一木都那么眼熟,玄门,她真正的家,也不知道还是不是老样子。 “前面就是山口了。”阮芷涵指了指。 云景深“嗯”了声,车速慢了下来。 他看得出,这地方对阮芷涵来说,不一般。 快到玄门山门,阮芷涵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空气中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可瞒不过她。 “有人设了结界。”她扭头对云景深说,心中欣慰却又担忧,“手法太嫩,准是师弟师妹们设置的。” 云景深顺着她看的方向瞅了瞅,山门那儿空荡荡的,不过空气里确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阮芷涵朝云景深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先别出声,我试试他们这结界怎么样。” 说完,她已经走了进去。 她脚刚落地,山门前方的空地上,几道符箓亮了亮,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光不怎么亮,布阵的灵力也散得很。 阮芷涵袖子随意一挥,那几道刚亮起的光就灭了,结界也跟着散了。 云景深一直提着神,防着有什么不对劲。 看阮芷涵这么轻松就给破了,他也明白了,这结界确实不怎么样。 结界刚破,山门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压着嗓子喊:“有动静!” “是不是那些怪物又来了?快!家伙都拿好!” 没一会儿,山门冲出来七八个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个个手里攥着桃木剑,脸上写满了紧张。 领头那两个年纪大些的弟子,更是把架势都摆好了。 等他们看清站在山门外的人是谁,一个个都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紧张还没褪,手里的桃木剑也不知道该指谁。 “大…大师姐?”一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带着颤儿。 “师父?”另一个眼尖的,看见被云景深小心扶下车的玄虚子,声音里全是惊喜。 “嗯,是我们。”阮芷涵脸上漾开笑意,这笑,跟对着阮家那些人时可不一样,是打心底里透出来的暖和。 “大师姐!真是大师姐!” “师父!您回来了!” 真是师父和大师姐!弟子们先前那根紧绷的弦顿时放松,爆出一阵欢呼。 他们什么戒备都顾不上,全朝着阮芷涵和玄虚子围了过来。 “大师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领头的男弟子叫明尘,除了阮芷涵,就数他年长。 见两人平安回来,众弟子眼圈都有些红,声音也哽着,“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那些怪物……” “是啊大师姐,前几天还有些怪鸟想冲进山门,幸好我们及时开了您以前教的简易迷踪阵,才没让它们得逞。”另一个女弟子也激动上前。 她叫清月,她的性子活泛些,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拉着阮芷涵的袖子就说。 弟子们七嘴八舌地把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和对师父、师姐的想念全倒了出来。 看见玄虚子虽然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但总归是平安回来了,不少人更是哭了出来,围着玄虚子嘘寒问暖。 “师父,您身子怎么样?快,快进观里歇着。”明尘赶紧上前,想从云景深手里把玄虚子接过来。 玄虚子摆了摆手,声音虽然虚弱,但带着几分欣慰:“我没事,你们的大师姐护着我呢,徒儿,快跟大家介绍介绍你这位盟友。”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站在旁边的云景深。 阮芷涵先让师弟妹们安静些,然后才介绍:“这位是云景深,路上碰上麻烦,多亏了他帮忙,我们才能平安回来。是朋友,大家别拘束。” 弟子们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护在师父旁边的陌生男人。 人长的高大,脸上却冷峻,身上有股军人的凌厉,看着不太好亲近,不过眼神倒是稳重,看着没带什么坏心思。 听大师姐说是救命恩人,弟子们忙向云景深道谢。 “云先生,多谢您一路护送我师父和大师姐。”明尘正经地向云景深行了个礼。 “是啊是啊,云先生您辛苦了!”其他人也跟着说。 云景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种热闹场面,他不太习惯,不过也能感觉到这些人是真心实意的。 “行了,都别围在外面了,先进观里再说。”阮芷涵招呼大家。 一群人拥着玄虚子和阮芷涵进了玄门。 一进观门,阮芷涵的眼睛就在观里各处布置上扫了一圈。 院子里几处要紧的阵眼,灵力运转不怎么顺畅,明显是好久没人好好管了。 一些警戒用的符箓,也有些歪歪扭扭,效力怕是减了不少。 她心里有了谱,看来自己和师父不在的这段日子,师弟妹们虽然尽力了,但到底经验不足,道观的防卫能力降了不少。 玄虚子被弟子们小心扶到他的静室安顿好。 阮芷涵给他把了脉,又喂了颗调养的丹药下去,这才略微放了点心。 等弟子们都退出去,静室里就剩下阮芷涵和玄虚子两个人。 玄虚子靠在榻上,精神比刚才好了点儿。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阮芷涵的手,眼里都是欣慰和指望:“芷涵啊,我知道你聪慧伶俐,末世之下,即便我们是玄门中人恐怕也难以自保,这玄门就要交给你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推脱的份量。 阮芷涵反手握紧师父的手,那份托付沉甸甸的。 她望着师父苍老的面容和那双满是信任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有芷涵在,玄门就在。玄门的香火,弟子一定护住。” 这担子重如山,可她乐意扛。 这不光是师父的托付,更是她两辈子的执念。 护好师门,护好这些真心对她的同门,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玄虚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点水光,他欣慰地笑了:“师父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这一路颠簸,师父的身体有些疲惫,得先休息休息了。” 说完这句,他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慢慢闭上眼睛,睡沉了过去。 阮芷涵给师父掖好被角,在榻边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他呼吸平稳了,才起身离开静室。 门外,明尘和清月几个弟子正急急忙忙地等着。 “大师姐,师父他老人家……”明尘一脸担忧地问。 “师父只是太累了,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他。”阮芷涵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明尘,你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其他人,各干各的去。” 第24章 现世报 阮安国也跟着喊:“对!就是你!要不是你卖房子,我们能这样?” 阮安国口水四溅,手指头快要戳到前面:“要不是那个贱人,我们能落到这份田地?安生日子不过,非要瞎折腾!现在家也没了,等老子找到她,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他骂骂咧咧还没完,几道黑影呼啸着从破败建筑后面蹿了出来,快得只留下一串残影。 那是些速度型的变异人,目标精准,直扑阮家几口人吵嚷最凶的那块地方。 “啊——!” “怪物!怪物杀过来了!” 本就乱糟糟的人群彻底失控,哭声、尖叫、求饶的声音搅成一团,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大家没命地四散奔逃,你推我搡,生怕离那些怪物近了一步。 阮宇昂吓得魂飞魄散,拔腿想跑,却被同样慌乱的刘秀莲和阮安国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就这么慢了一瞬。 他本来就不高,在人堆里挤着更是吃亏,一只青黑利爪带着腥风扫过,他胳膊上钻心的疼,低头一瞧,几道深得能看见骨头的口子,伤口边上飞快地浮起不祥的黑,像毒蛇一样向上爬。 “啊!我的手!妈!爸!救我啊!”阮宇昂疼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嗓子都喊劈了。 刘秀莲回头,刚好看到儿子手臂上那吓人的伤口和飞快蔓延的黑色纹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一种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尖声叫道:“宇昂!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阮安国也瞧见了,他两腿发软,要不是扶着旁边一个快塌了的广告牌,怕是当场就得瘫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先前骂阮芷涵那股子冲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对死亡的颤抖。 他们想过去,可伤了阮宇昂的那只变异人没走,反而低吼一声,又引来了两三只同类,正朝这边围过来。 透过车上的高倍望远镜,阮芷涵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阮宇昂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刘秀莲和阮安国脸上那份真实的恐惧和迟疑,一点不差地落进她眼里。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冷得像凝结的冰。 “这就是报应吧。”她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上辈子,不是你们贪得无厌又自私自利,我何至于落得那般田地,师门又怎么会差点遭了灭顶之灾?” 云景深坐在驾驶座,没回头,却从后视镜里把阮芷涵脸上那点冰冷的笑意看得分明。 他能察觉到她身上那股子积压了许久的怨气正在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可那平静底下,依旧是透骨的寒。 他没出声,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略微紧了紧,等着她发话。 后座的玄虚子也看到了外面的惨状,他轻轻摇了摇头,末了只低低念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他知晓阮芷涵与这一家人的恩怨,也懂她现在的心情,便不多话。 阮宇昂的哭嚎声越发凄惨,他伸着手,想抓住父母:“爸!妈!救救我……我好疼……我不想死啊……” 刘秀莲和阮安国看着越围越多的变异人,那些锋利的爪子在日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对儿子的那点心疼和内疚,在强烈的求生欲面前,迅速溃不成军。 “宇昂,你,你自己小心点……我们马上就找人来救你!”刘秀莲哆哆嗦嗦说完这句,眼神飘忽,再不敢看儿子一眼。 她拽了一把阮安国:“跑!快跑啊!再不跑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阮安国像是刚从梦里惊醒,活命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瞅了一眼被两只变异人逼到墙角的阮宇昂,眼里有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惧吞噬。 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一个瘦弱男人,跟在刘秀莲身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人群稍微少点儿的方向冲了过去。 “爸!妈!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啊!”阮宇昂绝望的哭喊声,被淹没在鼎沸的各种声音里。 他看着父母毫不迟疑逃走的背影,眼里最后那点光也灭了。 刘秀莲和阮安国慌不择路地跑,很快就被混乱的人潮冲散,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阮芷涵慢慢放下望远镜,脸上那点冷意也跟着收了起来,恢复了平时的镇静,好像刚才看的不过是一出跟她毫不相干的戏。 “我们走。”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 虽然没能亲手送他们上路,但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三口落得如此下场,特别是看到刘秀莲和阮安国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抛弃阮宇昂,阮芷涵心里积了多年的那股闷气,确实散了不少。 她明白,对被变异人抓伤的阮宇昂来说,这只是痛苦的开端;而对失去了儿子,又在这末世里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刘秀莲和阮安国,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云景深从她平静的语调里,捕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松快。 那股子笼罩在她身上的极致冰寒,仿佛化开了一角,虽然整体上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淡漠。 他没多问,点了下头,熟练地发动车子,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满是绝望和死亡的地方。 小小的风波过去,车厢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玄虚子闭着眼打坐,调理内息。 阮芷涵也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脑子里却飞快地盘算着回到青云观之后的事。 清剿道观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加固护山大阵,看看师父和师弟师妹们怎么样了,还有后续的食物和物资怎么分配……每一件都马虎不得。 无论如何,守护好师门,保护好那些真心对她的亲人,才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上辈子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翻腾的念头压下去,对云景深说:“前面路口往东拐,那边应该有条小路能直接绕过市区边上,能快点儿。” “嗯。”云景深应了一声,照她说的打了方向。 他能感觉到,阮芷涵在处理完家里的事之后,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到了别的地方,那份专注和决断,让他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又多了层认识。这姑娘,不简单啊。 第23章 冷眼旁观 他转向云景深,微微点了下头:“云小友,这一路上,芷涵就要多劳你费心照看了。” 云景深也回了个点头:“应该的。” 阮芷涵见师父已经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路上一定要把师父护得周全。 越野车驶过裂开的柏油路,轮子碾过碎石块和某些不明的零碎东西,发出闷闷的撞击。 云景深把着方向盘,车开得还算平顺,他专挑那些废弃车辆少些的路走,避开那些一看就打过大仗的主路。 后座的玄虚子靠着,脸色依旧不好,闭着眼睛,眉头却还皱着。 阮芷涵坐在前面,看着窗外,不少危楼都被攻破,塌得差不多了,街上晃着些怪模怪样的变异人。 偶尔,能看见几个活人,衣服破破烂烂的,在废墟里钻来钻去,动作慌张。 路途漫长,最初那点紧绷感也磨没了,阮芷涵有些无聊,随手拨弄着车上的通讯仪,想看看能不能收到点什么信号。 多数都是杂音,要么就是忙音。 她正要关掉,屏幕上忽然跳了几格微弱的信号,接着,一个直播画面弹了出来。 直播画面晃得厉害,拿手机的主播正边介绍边跑路。 镜头对着的是市中心广场,以前那叫一个热闹,现在……一片狼藉。 变异人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数量惊人。 尖叫声,小孩哭声,还有喊救命的,声音混杂,听得人背后发凉。 地上掉了点吃的喝的,活下来的人为了抢那点东西,曾经笑脸相迎的邻居,如今却拿着家伙刀剑相向,血肉横飞! 血糊糊的场面,到处都是。 镜头扫得飞快,屏幕上闪过一张张吓变了形的脸。 阮芷涵眼神顿了顿,里面有几张脸,她认得。 是她以前住处的邻居,现在的他们哪还有平时稳重成熟的样子,被变异人追得满地逃窜。 阮芷涵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些人,上辈子她倒霉的时候,可没一个帮过腔。 正想着,储物格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声音在这安静的车里特别刺耳。 她拿起来一看号码,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刘秀莲。 她接了。 “阮芷涵!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你还算不算个人!总算知道接电话了啊!”电话刚通,刘秀莲那又尖又刻薄的嗓门就炸开了,背景音十分混乱的,有男人在怒吼,还有阮宇昂的尖叫。 阮芷涵没出声,就那么听着。 “听见没!赶紧回来救我们!外面都是怪物!你不是能耐大吗?不是认识大人物吗?快回来啊!你不回来,我们都得死这儿!你个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刘秀莲的声音都喊劈叉了,又怕又急,那口气,全是命令,还带着怒骂。 “姐!姐!救命!我不想死!好多怪物要吃我们……”阮宇昂抢过电话,哭得话都说不囫囵,声音哆嗦得厉害。“姐,你快来!你以前那房子……那些人抢我们吃的!还打我!爸妈都给他们推倒了!姐,快回来救我们!” 这些声音入耳,阮芷涵脸色冷静,内心也并无波动。 前世那些一桩桩一件件,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子里。 她心底压着的那些怨气,又翻腾起来,让她觉得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她没什么表情,只对旁边的云景深说,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前面那个废弃购物中心的路口,开过去点,找个能藏住车的地方。我想看个热闹。” 云景深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光线暗,她的侧脸看不太清,但她眼神里的冷意,他感觉到了。 他什么也没问,点了下头,打了方向盘,车子就悄没声地拐了个弯,往阮芷涵说的地方去了。 他能感觉到阮芷涵身上那股子寒意,压抑了很久。 后座的玄虚子好像察觉到什么,睁眼看了看阮芷涵的后背,又看看云景深,最后轻轻唉了一声,没说话。 车在一栋塌了一半的楼后面停好。 从这儿正好能看见购物中心门口那混乱的地方,楼也能挡着车,不容易被发现。 阮芷涵把越野车上信号天线又动了动,信号清楚多了,连那边说话声、吼叫声都能听见一些。 巧了,直播镜头也正对着那边。 直播里,刘秀莲正死命薅着一个中年女人的头发,想抢她怀里一个瘪了的、装着面包的袋子,嘴里骂骂咧咧:“放手!我们先看见的!老东西,松手!” 阮安国在旁边帮腔,推搡那女人的同伴:“看什么看!没见过抢东西?这年头,抢着了就是自己的!” 他脸上那股子狠劲,哪还有平时装出来的半分斯文。 “爸!妈!这儿!这儿有水!”阮宇昂的声音从不远地方传来,透着点小得意。 他手上拿着个不知哪儿捡的拖把杆,头掉了,光秃秃的。 他正对着几个也在找东西的、瘦巴巴的活人挥着棍子,外强中干地喊:“滚!这都我们的!再不滚打死你们!” 那几个人被他唬得退了两步,可没走远,还防备地瞅着他。 相比起他们刚才对自己苦苦恳求的样子,阮宇昂哪里还有软弱恳求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一个高大的变异人,走道慢吞吞的,从旁边塌了的店里晃了出来。 它一条胳膊呈现通体的青黑色,指甲又长又尖。 阮宇昂刚喊完,一扭头,正对上变异人那烂糟糟的脸和黑窟窿似的眼眶,吓得惊呼一声,手里的棍子“哐啷”掉地上,扭头就往刘秀莲和阮安国那边跑,手脚并用,样子难看。 “宇昂!我的儿啊!”刘秀莲看见变异人,也吓破了胆,还抢什么面包,尖叫着就想去拉阮宇昂。 阮安国脸也白了,一把推开跟前的人,嘴里直喊:“跑!快跑!” “阮芷涵!你个挨千刀的死丫头!”刘秀莲手忙脚乱把吓呆的阮宇昂往身后拉,冲着天,发疯似的骂:“你就看着我们死!是不是躲哪儿偷看呢!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我们死了,变鬼都不放过你!都怪你!你个灾星!” 她那声音又尖又带着绝望,在混乱的背景里特别扎耳,手上奋力挣开,想要拉阮宇昂。 她这是把所有倒霉事,所有害怕,都赖到阮芷涵头上了?真是可笑。 第22章 师门求救 回家以后,晚上,阮芷涵还没睡觉,只是默默守在自己师父身边发呆。 她见师父眼皮动了动,便睁开了,她轻声问:“师父,您觉得怎么样了?身子骨好些没?” 玄虚子慢慢点了点头,眼神却飘向窗外,过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芷涵啊,这次多亏了那位云小友。只是,他那身怪异的体质,还有他那段想不起来的过往……为师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阮芷涵心里何尝没有这份嘀咕,可眼下,云景深是友非敌。 “师父,云先生他的来历是有些神秘。可他救了您,这是实实在在的。至于其他的,咱们往后多留心就是了。” 玄虚子动了动,想坐起来些,阮芷涵连忙扶他靠在软枕上。 他眉间的忧色更重了几分:“如今这世道,人心鬼蜮,变异人横行。为师更惦记的,还是道观里那些徒子徒孙。咱们道观那护山大阵,平日里挡挡那些不入流的毛贼还行,现在这天都变了,怕是……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阮芷涵听师父一说道观,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颜色有些发暗的玉符,这是师门联络用的传讯符,只是自打末世之后,天地间的灵气混乱不堪,这玉符也跟着失了灵光。 她试着往里头渡了些灵力,玉符表面闪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光,冥冥之中,她好像捕捉到了一丝断断续续的波动,是从道观那个方向传过来的,那波动带着焦急和求救。 “师父,”阮芷涵捏紧了玉符,声音有点发涩,“传讯符有动静了,很弱,但我能感觉到……是求救的信号,道观那边传来的。” 玄虚子一听,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一点血色,他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什么?求救?难道道观出事了?” “师父您先别动气,”阮芷涵赶紧把他按住,“信号一顿一顿的,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只怕必须回去一趟。” “芷涵,你……”玄虚子看着徒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他清楚,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心里的心结。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阮芷涵去了隔壁院子,云景深正在月光下擦他的军刀,刀刃上寒光一闪。 “云先生,”阮芷涵也不绕弯子,“我师父醒了,身体好多了。不过……我师门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云景深擦刀的手没停,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下,声音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我跟你一起去。” 阮芷涵愣了一下。 她猜到他也许会跟随,毕竟两人有过约定,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你……想好了?” “约定。”云景深放下军刀,站了起来,“护你周全,是条件之一。另外,你师门是玄门正宗,或许……能有些关于古老秘闻的记载,或者,能碰上更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兴许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 他倒是坦诚,把自己的小算盘也说了出来,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寻。 阮芷涵明白了。 云景深对自己过去的事,确实很上心。 他本事不小,又有顾霆琛那个潜在的共同敌人,他跟着去,好处确实比坏处多。 “好。有云先生一起,路上我也更有底气。” 为了搞清楚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两个人翻箱倒柜找出来一部短波收音机。 在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外面的消息。 “……据报,全国多地爆发大规模变异,幸存者基地正艰难抵抗。官方科研机构正在加紧研发疫苗,但收效甚微。目前,尚无特效药物控制,请广大市民……” 每一条消息都像块大石头,压在阮芷涵心口。 手机直播上,画面也是断断续续的,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子和人们脸上那种看不到明天的表情。 “不能再拖了,”阮芷涵“啪”地关掉收音机,语气沉甸甸的,“时间越久,路上越不安全,师门那边也越危险,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云景深没什么意见,只是嗯了一声。 出发前一天晚上,云景深一个人去了他放那些“老物件”的房间。 阮芷涵没去打搅他,只是在门外头安静地等着。 她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对云景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过了好一阵,云景深才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个样式古怪的青铜戒指,上头刻着些她也认不出的符号。 他把戒指套在了自己手指上,那戒指在他指头上好像闪了一下微光,很快又没了动静。 阮芷涵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云先生,你那些东西,要是不方便带,我可以帮你,我有一个……嗯,特殊的袋子,能装不少物件,也安全。” 她指的是自己的乾坤袋。 云景深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没追问是什么袋子,只是说:“这样的话,多谢了。” 他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可眼下这情况,那些东西在他心里,比命还重。 于是,两个人连夜把别墅里所有能带走的有用物价,尤其是吃的、药品、汽油还有云景深收集的那些枪支弹药,都分门别类地归拢好。 阮芷涵又小心地把云景深那些宝贝“老物件”一件件收进乾坤袋里。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天边已经能看到一点鱼肚白了。 玄虚子站在门口,看着已经准备好要走的两个人。 他原本是想留下来守着这栋别墅,好歹算个后路。 可琢磨了一夜,又听了外面那些让人揪心的消息,终究还是不放心。 “师父,您当真要跟我们一起去?”阮芷涵看着玄虚子,他身上还是那件有些单薄的道袍,手里却多了把拂尘,那是他平时从不离身的法器。 玄虚子摆了摆手,脸上虽然还带着病气,眼神却透着一股子不容商量的意味。 “芷涵,总不能让你们两个小辈去冲锋陷阵,我在后面享清福吧?那成什么样子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也很惦记其他的徒儿们,自然是要去的。” 第21章 药香驱散尸臭 原本狰狞吓人的伤口,腐肉在血液的滋养下,竟然也开始一点点脱落,露出下面虽然苍白但已经没有黑气侵染的新肉。 空气里那股让人作呕的尸臭味,也跟着飞快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血液本身那股奇异的清香。 玄虚子原本灰败得跟死人一样的脸色,在血液被身体吸收后,渐渐透出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还是苍白,却不再是那种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死灰色。 他原本粗重又断断续续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沉稳,慢慢有了力气。 阮芷涵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师父每一个细小的变化,心里既盼着,又有点儿七上八下的。 过了一会儿,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玄虚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哼,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师父?”阮芷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玄虚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此刻虽然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明和温和。 他有些迷茫地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到床边满脸泪痕、神情焦急的阮芷涵身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一抹极其虚弱却又无比欣慰的笑容:“徒儿,辛苦……你了……” 声音沙哑微弱,却像天籁一样传进阮芷涵耳朵里。 “师父!”阮芷涵喜极而泣,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一转头,望见门口静立的人影。 云景深站在那里,神色如常,屋里才经历一场生死,他脸上也瞧不出太多起伏。 灯光衬着他的轮廓,平添几分难辨的深浅。 阮芷涵站起身,几步走到云景深面前,深深躬身。 “云先生,此番大恩,芷涵铭记于心。他日但有差遣,芷涵万死不辞!” 云景深略一颔首,目光从床榻那边收回,看着她:“令师需要静养。我们的约定,从现在开始。” 阮芷涵直起身,脸上泪渍未干,眸子却清亮。 “芷涵晓得了,云先生。”她定了定神,补上一句,“任何事。” 云景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这个人话不多,但一个眼神,阮芷涵觉得就够了。 这种时候,一个可靠的同伴,比什么都强。 阮芷涵指尖搭上玄虚子腕脉,将一股柔和的灵气慢慢送入。 这股气息像是无形的暖流,在他几近干涸的经脉中流淌,一点点修补着内里的损伤。 玄虚子原先灰败的脸色,慢慢地,真的就慢慢地透出些活气,呼吸也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一片茫然。 看清床边是阮芷涵,那茫然才散去些,换上了焦急:“徒儿,我这是怎么了?身上好像轻松了不少,你是不是耗费修为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还是沙哑的,但比之前听着有力气。 阮芷涵赶紧扶着他:“师父,您别动。我没事,就是用了点师门里调养的法子,帮您缓一缓。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玄虚子自己运了运气,感觉丹田里不再是空荡荡的,可心里还是不踏实:“真没事?我记得这次凶险得很,怎么可能好这么快,你是不是……” “师父,您还不信我么?”阮芷涵轻轻哼了一声,话里却有种让人不得不信的劲儿,“您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您先踏实歇着,别瞎想。” 玄虚子瞅着她,看她神色确实不像硬撑,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云景深一直没出声,站在一边。 见玄虚子看着是没大碍了,呼吸平稳才说道:“他没事了,好好养着就行。我回去了。” 阮芷涵送他到门口,真心实意地说:“今天,多谢云先生。” 云景深只点了下头,人就没入了夜色里。 另一头,地下实验室里阴冷又潮,消毒水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混在一起。 顾霆琛盯着培养皿里又一坨烂泥样的东西,那是他刚失败的培养体,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金属仪器的冷光照在他眼睛里,让他看着更冷。 “废物!”他低低骂了一句,手里的记录板“啪”一下摔在地上。 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一块正好停在他那双特制的金属靴子边上。 他烦躁地走了几圈,脑子里全是云景深。 那个不声不响跑掉的“作品”,是他所有研究里头最接近成功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把变异基因完美融合,还能保持人脑子清醒的。 “云景深……”他念叨着这个名字,那调调里有种说不出的偏执,“你以为你跑得掉?你的身体,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将来的底牌。” 他走到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一行行复杂的代码闪过。 屏幕上跳出一张三维城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闪动的红点。 “启动‘天眼’,全城搜索生命特征……匹配目标DNA序列。”他下着命令,声音冷得像冰,但仔细听,又好像带着点说不清的期盼。 可惜,屏幕上的数据闪了半天,最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要找的人,影子都没见着。 顾霆琛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里的火气又大了几分。 难道是那小子的基因序列又变了?还是说,他有办法避开“天眼”? 玄虚子的情况好转之后,阮芷涵就开始琢磨和云景深的约定。 她找了些结实的木板,在两家别墅隔着的那道高墙上,和云景深一起动手,搭了个简易的木头桥,这样来去也方便些。 这天,阮芷涵从木桥那边走到云景深家,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云先生,你之前说想查自己的身世,有眉目吗?或者,我们从顾霆琛那个人查起,你怎么看呢?” 云景深正在擦一把军刀,听到她说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头看她:“我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没什么线索。顾霆琛我知道的也不多。所以才要你帮忙。” 他说话的声调平平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阮芷涵想了想,应道:“我懂了,我再想想计划。” 第20章 三条件换救命血 云景深就这么看着她,阮芷涵眼底那份豁出去的决然,还有对师父那种深到骨子里的孺慕之情,都清清楚楚落在他幽深的眸子里。 他没说话,静了几秒,那双看不出波澜的眼睛里像是在飞快地盘算着什么,最终,他轻轻点了下头:“我可以帮你。” 阮芷涵几乎连气都不敢喘,就怕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我有条件。”云景深说话还是那个调子,没什么多余的起伏。 这倒是在阮芷涵的意料之中。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急切,认真回应:“云先生请讲,只要我能办到。” 云景深没急着说条件,反而问了一句,眼神带着点打量:“你觉得,你的承诺,能值多少?你的师父想要完全康复,恐怕需要我不少的血吧?” 他语气挺平淡,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份量。 这不像是在讨价还价,倒像是在掂量她的决心到底有多重。 阮芷涵挺直了腰杆,神色郑重:“我以玄门第三十七代掌门阮芷涵之名立誓,今天说的话,句句真心,没有半点虚假。云先生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立血契。若我阮芷涵日后违背今天的承诺,甘愿受天道反噬,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尤其是在这种世道,修行人的誓言,特别是牵扯到道途和神魂的重誓,那约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云景深静静听完,感受到了她话里的郑重和破釜沉舟的劲儿。 他也不再绕弯子,慢慢说出他的条件:“第一,玄虚子道长身体好了之后,你得帮我查一件跟我身世有关的旧事。这件事,可能会让我们俩都遇上大麻烦,你得有个数。” 阮芷涵听了,心里微微一跳。 身世旧事?她上辈子跟云景深交道不多,甚至连灭了自己门派的仇人是顾霆琛也是这一世才知道,对云景深从哪儿来的,更是一概不知。 这个条件,让她有点儿没想到,但也让她对云景深的过去多了几分好奇。 她想都没想:“行。只要能查清楚,什么险境,芷涵都愿意陪先生走一趟。” 云景深接着说:“第二,以后咱们行动,要是碰上能威胁到咱们核心人员,还有我自己的大危机,咱们必须优先保证对方的安全,一块儿想办法。” 这个条件非常实在,说白了对两边都有好处。 阮芷涵点头:“这是应该的。我没意见。” “第三,”云景深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阮芷涵身上,像是在估量她的本事,“我手上有些很早以前的古老信息,残缺不全,看不明白。我需要你用玄术,帮我弄懂这些信息里可能藏着的东西。” 古老信息?玄术解读?阮芷涵琢磨着,这事儿听起来,好像跟她师门的一些秘典有点关系。 云景深要的,不是单纯让她出力,更像是一种本事上的互补。 这些条件,仔细盘算下来,一点都不苛刻,反而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长远合作的意思。 查身世、消息互通、玄术帮忙,每一条都建立在双方平等互助的基础上,甚至可以说,这对她而言,也是多了个能指望的人。 她稍作思量,便郑重应下:“云先生的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从今天起,我阮芷涵一定信守承诺。” 云景深看她答应得又快又坚定,眼里的那点打量才稍微淡了些。 他不再多话,从腰间摸出一把造型有些年头的匕首。 匕首通体黑沉沉的,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却闪着一点冷幽幽的寒光,刃口那地方像是有微光在动,正是他之前拿来割变异兽肉,却一点都没卷刃的那把特殊家伙。 一件他不知道怎么得来的通灵老物件所化。 他握着匕首,一点没犹豫,在自己左臂内侧轻轻一划。 动作干净漂亮,好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胳膊。 暗红色的血立刻从划开的口子里冒了出来,跟平常血液的腥味不一样,这血一出来,空气里就散开一股说不出的奇异清香,那香味很淡,却让人闻了心旷神怡,更带着一种蓬勃浩瀚的生命气息,让旁边灵力消耗巨大的阮芷涵都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云景深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过阮芷涵之前装兽肉空出来的一个小玉瓶,把血接到瓶子里。 那血颜色比一般人深些,质地也好像更稠一点,在玉瓶里微微晃荡,散发着润泽的光。 他接了差不多一小杯的量,就收了手,伤口处深色的血竟然用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自己止住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没一会儿就淡得快看不见了。 阮芷涵接过那装着血的玉瓶,入手还有点温热。瓶口虽然小,但那股子精纯到极点的能量感却扑面而来,浓得让她心惊。 这股能量,比她之前用师门秘法感觉到的还要纯粹,还要强上好几倍!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云景深这血的珍贵程度,怕是远超她一开始想的。 这份人情,欠大了。 “多谢云先生。”阮芷涵郑重道谢,把心里的震动压了下去。 “救人要紧。”云景深语气淡淡的,示意她快去。 阮芷涵不再耽搁,转身快步回到师父待的静室。 她走到玄虚子床边,看着师父依旧灰败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心里一阵抽痛。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瓶,那股奇异的清香和生命气息在静室中弥漫开来,连那个运转不畅的“锁魂续命阵”的符文光华,都好像因此亮了一点点。 阮芷涵先扶起玄虚子的头,将玉瓶中的血液喂给他喝下少许。 深色的血液顺着玄虚子干裂的嘴唇流进去,几乎是一沾到嘴里就化开了,变成一股暖流。 随后,她将剩下的大部分血液,轻柔而迅速地涂抹在玄虚子胸前伤口处那片最浓、最难缠的黑气中心。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当云景深的血液碰到那些狰狞的黑气时,就跟滚油泼到了雪上似的,那些盘踞在伤口周围、散发着尸臭和死气的黑气,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像是碰到了真正的克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退散。 第19章 求你用血救师 夜色浓稠,窗外的风声带着些呜咽。 阮芷涵守在玄虚子床边,指尖覆在师父的手腕上,眉心一点点收紧。 屋里没有开灯,床榻周围布下的“锁魂续命阵”散发着莹白光华,只是那光华已不复温和明亮,变得黯淡,符文运转也透着难以为继的滞涩。 师父的脉搏,越来越弱了。 她接连几日未曾合眼,灵力耗损不少,身体早已疲惫,几乎要撑不住。 “唔……”玄虚子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也粗重起来。阵法光芒衰弱,玄虚子伤口处被压制的丝丝黑气,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再次扩散。 阮芷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阵法若破,师父被那黑气侵蚀的速度会快上许多。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疼痛让她精神稍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谁?阮芷涵身子一僵。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是云景深。 他手里提着几块处理干净的变异兽肉,门廊的灯光昏黄,肉质看起来还新鲜。 “云先生?”阮芷涵拉开门,嗓音因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而透着沙哑。 “打扰了。”云景深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波澜。他将手中的兽肉递过来一些:“刚猎获的,分你一些。” 阮芷涵伸手接过,入手微凉。肉块处理得很干净,切割也整齐。 她抬头看着云景深那双平静的眼眸,黑沉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 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在这一刻,似乎都无所遁形。 “云先生,”她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还要沙哑几分,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切,“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说出这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 云景深脸上并未显露出多少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他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阮芷涵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他放在无形的天平上仔细衡量,一分一毫都不会差。 “是我师父,”阮芷涵声音低了些,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他不仅受伤,现在,好像还被一种……一种很古怪的能量侵蚀,情况非常危急。” 她略作停顿,组织着语言,“我布下的续命阵法,你也看到了,快要撑不住了。” 她抬眼望了望屋内的方向,又转回头看着云景深,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让她心里有些没底,但话已经开了头,只能继续说下去。 “我师门有一些特殊的秘法,可以感知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息和力量。”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揣测云景深的心思,“我推测,你的血液,或许……或许拥有某种非常特殊的力量,能够克制我师父体内的那种东西,救他一命。” 她没有提重生的事情,也没有说前世的那些恩怨纠葛,只将这一切归咎于师门秘法的判断。 这样说,对方接受起来或许会容易一些。 毕竟,用血救人这种事,听起来就够离谱了,像是话本里的故事。 听完阮芷涵的叙述,云景深沉默了。 他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屋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些,衬得这沉默愈发压抑,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阮芷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是坠了块石头。 他会答应吗?换作是她,突然有人提出这种要求,恐怕也会犹豫,甚至直接拒绝吧。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几乎要以为对方会直接一句“荒唐”就转身离开的时候,云景深才抬眼看她,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我的血?阮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我只是个普通人。” 没有直接拒绝!这算是个好兆头吗? 阮芷涵心中那根紧绷到极点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丁点,让她差点没站稳。 她连忙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生怕他改了主意。 “云先生,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荒谬。但请你相信我,我师门的判断很少出错。而且,”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您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可在我看来,能在这种世道下,每日安然进出,还能带回新鲜的猎物,这份能耐,可一点都不普通。” 她语气诚恳:“我们现在是邻居,也算是合作伙伴,对吗?在这个末世里,多一个能互相照应的人,总比多一个潜在的麻烦要好,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景深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那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阮芷涵有些急了,她上前一步,声音也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些许,带着不加掩饰的试探和孤注一掷:“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唐突,也让您为难。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若是师父真的有什么万一……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到那时候,我恐怕也无心再顾及其他任何事情,包括我们的约定。” 这话里,有哀求,也有几分孤注一掷的暗示。 如果师父没了,她和云景深之间那点脆弱的合作基础,也会荡然无存。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抬起眼,直视着云景深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像是一口古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云先生,我们都需要彼此。顾霆琛的威胁,你比我更清楚,他那个人有多疯,你比我体会更深。如果我师父不在了,我的心境必定大受影响,实力也会折损不少。到时候,您一个人对付顾霆琛,能有多少把握?你我联手,胜算才会更大,不是吗?” “只要您愿意出手相救,救我师父一命。这份恩情,我阮芷涵必定铭记在心。”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日后,但凡云先生有任何差遣,只要我能做到,定当竭尽所能。” 第18章 玄门术法换玄血 这也让阮芷涵确定,云景深的血对救师父来说,恐怕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指望。 不过她也明白。这个人绝对不是能轻易算计的,要是跟他撕破脸皮成了敌人,那后果……她可能万万承担不起。 阮芷涵手里的密封胶被她捏得紧紧的,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或许除了暗地里想办法,她也该好好琢磨琢磨,有没有可能跟云景深达成某种深度合作,彻底杜绝成为敌人的可能? 眼下,还是救师父最要紧。 自那日亲眼见到云景深家中那些古物自行活动的景象,阮芷涵算是彻底灭了暗地里动歪脑筋的念头。 对着云景深这种真人不露相的角色,耍小聪明纯属自讨没趣。 要想弄到他的血救师父,看样子,只有摆明车马,谈条件,或许还有那么点希望。 可问题是,她手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人点头? 有了这等器灵,他真的还需要自己的玄门术法? 这事儿让她翻来覆去想了好些天,也没个头绪。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别墅区表面瞧着风平浪静,底下却不知怎么个涌动法。 两人还是邻居,每天早上或者傍晚,要是在院子里碰上了,也会隔着半人高的墙壁点个头。 多数是阮芷涵先开腔,语气尽量放得平常:“云先生,早啊。” 云景深的回应向来不多一个字:“早。” 他还是老样子,隔三差五就出趟门,每次回来,那帆布包都撑得鼓鼓的,也不晓得装了些什么好东西,有时是些能吃的。 阮芷涵的大部分心思都耗在玄虚子身上。 师父的身子骨,时好时坏的,清醒的时候倒是比先前多了。 这天,阮芷涵伺候师父喝了小半碗稀粥,玄虚子倚在床栏上,喘气还算匀乎。 他看着徒弟眼圈底下那抹淡淡的乌青,嗓子有些哑:“芷涵,我瞧你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是不是……为了他?” 阮芷涵给师父掖被角的手顿了那么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声音放得轻柔:“师父,我就是在想,怎么才能让您快点儿好起来。隔壁的云先生有些门道,兴许能搭把手,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张这个嘴。” 玄虚子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他缓了口气,叮嘱道:“如今是末世,你要是有事求他,千万留个心眼,别叫人当枪使了,更不能走歪了道,忘了自己是谁。” “师父,我知道。”阮芷涵嘴上应着,心里却跟吃了黄连似的。 要不是为了师父这条命,重活一世,她绝不拿自己的性命招惹那种一看就不好对付的家伙。 云景深对阮芷涵那点火烧眉毛的心思,像是拿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却也表现得跟个耐心十足的猎人一样。 他不催,也不给半点暗示,每天还是该干嘛干嘛,拾掇他的院子,只不过,他屋里那几件通了灵的老物件,时不时会齐刷刷地朝着阮芷涵家院墙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书房窗台上摆着的那只老旧的青铜爵,杯口有时会悄悄地偏向隔壁,活像一只竖起来听动静的耳朵。 这天下午,别墅区里的一台备用收音机传出了一阵电流声,其中断断续续地播了条要紧的消息。 “……各位幸存者请注意,国家已在都城、沪城、岭南等多地初步建立起大型幸存者基地,并已开始组织救援力量,向周边地区扩散。请有能力的幸存者,设法前往就近基地……” 话没说完,电流声突然更加刺耳,后头的话就听不真切了,只模模糊糊辨出几个词语。 阮芷涵站在自家别墅的窗户边上,听着这七零八落的消息,不由得心中一紧。 巧了,云景深也正好从他屋里踱出来。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一瞬。 阮芷涵先沉不住气,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云先生,你听见了?” “听见了。”云景深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 “落脚的地方?”阮芷涵咂摸着这几个字,语气有点怪,“路那么远,变异生物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缠。咱们这儿虽然偏了点,但好歹还能撑一阵子。” 云景深瞥了她一眼:“撑得过初一,撑不过十五。这儿的粮食淡水,总有见底的那天。” 阮芷涵不吭声了。 他说的不错,别墅区这点防御,对付几只零星的低级变异玩意儿还行,真要是碰上厉害角色,或者来一大群有组织的变异人,只怕不如想象中坚固。 要么想法子增强自己的能耐,把现在的窝点弄得更牢靠,要么……就得去找更稳妥的去处。 可对她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师父的伤。 师父那身子,已经拖不起了。 外面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坏,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凶险。 云景深的血……她非弄到手不可! 收音机里那点消息,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扔了块石头,把阮芷涵心里头那点压着的火气全给勾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的那点耐性,正一点点地被磨光。 每回看见师父那虚弱得跟纸片人似的模样,再想想外头那些防不胜防的危险,她看着隔壁院子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急切。 这天傍晚,阮芷涵在院子里比划着一套疗伤的吐纳法门,可那心神怎么也定不下来。 她时不时就往云景深家那扇关得严丝合缝的院门瞟一眼,好像那眼神能穿透厚实的木板,瞧见里面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似的。 她重重吐了口气,收了功。 不成,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不管管他会开出什么天价条件,她都得去碰碰运气。 而院墙的另一边,云景深正在书房里,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手上那枚古朴的玉戒指。 他指腹轻缓摩挲玉面,那枚古玉戒指上的幽光似乎比平日亮了几分,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念传入。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嗯,”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着什么,“是时候了。” 他能察觉到,隔壁那道越来越烫人的视线,已经在他身上来回逡巡了好几天,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差不多积蓄到顶。 那只担惊受怕的兔子,总算要硬着头皮撞上来了。 再不摊牌,怕是她自己先把自己给急出毛病来,也只有她有求于自己,才能对他真正诚心相待,成为真正得力的盟友! 第17章 古董生灵 阮芷涵回到自己的住处,无奈地坐在蒲团上,眉头就没松开过。 “没想到要弄到他的血这么难,师父的情况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这都几天了,那人警惕性实在是太高。无论自己如何试探,对方都不接招。 她想直接动手,可想到万一暴露了想取他血的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急,不能急。” 她起身,走到角落,开始翻检从前淘换来的一些修补材料,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再接近一次云景深。 “咦?这密封胶……”阮芷涵翻找半天,拿起来一看,蹙了蹙眉,“真是天助我也!” 这种胶水黏性特别好,干了之后又硬又韧,隔绝湿气和能量渗透的效果一流,是加固阵法节点的好东西。 她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云景深的仓库有那么多建材,应该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不就是个机会么?既能解决材料问题,又能再探探他的底细。 阮芷涵心里有了计较,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然后朝着隔壁那扇总是关着的院门走去。 她抬手敲门,心里琢磨着措辞。 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云景深还是那身简单的布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阮芷涵脸上挤出个笑:“云先生,没打扰你吧?” 云景深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看着她道:“阮小姐来了当然不算打扰。” “那个……是这样的,”阮芷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我这边修补点东西,正缺一种密封胶。我记得你之前加固仓库的时候,用过一种,效果看着挺不错的。不知道……能不能匀我一点?” 云景深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看得阮芷涵心里难免有些担忧,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他没马上答应,就那么看了她几秒,看得阮芷涵差点想说“算了当我没问”的时候,他才稍微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门口。 “进来吧。东西在角落的物资堆里,你自己找。” “谢谢。”阮芷涵松了口气,连忙应着,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她头一回正经进云景深的屋子。 没想到,云景深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别墅内部却简简单单的,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利落。 客厅一边墙角,立着个半旧不新的博古架,上面零散摆着几样东西,看着也不怎么起眼。 云景深指了指客厅另一边堆着些箱子和零碎材料的角落:“应该在那边,你看看有没有。” “好的好的。”阮芷涵应着,往物资堆那边走。 她假装低头认真翻找,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那个博古架上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 那上面放着一个酒爵,青绿色的铜锈几乎布满了整个器身,造型瞧着很古老;旁边是一根玉簪,玉质颇为剔透,是上好玻璃种,可惜的是从中间断开,只剩下半截;还有一方砚台,四四方方,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可阮芷涵毕竟是玄门掌门,对灵气的感知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她从那几件瞧着普普通通的旧东西上,感觉到了一丝丝非常微弱,但是又精纯得不像话的灵气波动。 这种波动,可不是一般老物件能有的,倒像是……像是里头有活物似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铜爵上,那斑驳的铜锈底下,好像藏着什么。 她慢慢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心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就在她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那铜爵的时候—— “嗡……” 那铜爵自己轻轻晃了一下!幅度小得很,但正好避开了她的手指! 阮芷涵手僵在半空,以为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她感觉到几股若有若无的意念扫了过来,带着点防备,还有点……说不出的好奇。 这感觉……就像有几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她。 “它们胆子小。”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阮芷涵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云景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了,正看着博古架。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说得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见他对着那几件古董,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在哄小孩:“没事,她是邻居。” 他话刚说完,阮芷涵就清楚地感觉到,先前那些古董上传来的防备意思淡了不少。 那支断了的玉簪表面,甚至好像亮起了一层柔和的光,还发出一声特别细微的“嗡”声,像是在回应云景深。 阮芷涵眼睛都瞪圆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些古董,居然真的有灵性了!还能跟云景深这么清楚地交流! 她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师门典籍里关于“器灵”的记载! 那不是传说里的东西吗?一般的法器能通灵就已经是万里挑一了,像这种能跟人意念交流的器灵,她听都没听过! 云景深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她的反应,目光从那些古董上挪开,看向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它们是从海外辗转回来的,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他没多解释,话头一转,指了指角落的物资:“你要的密封胶,找到了?” 阮芷涵被他这么一说,才猛地回过神。 她赶紧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去,脸上尽量不露声色,快步走到物资堆旁边,拿起一支她认识的密封胶:“啊,找到了,就是这个。多谢云先生。” “不客气。” 阮芷涵捏着那支密封胶,道了声谢,就急匆匆地告辞了。 她几乎是逃一样回了自己的别墅,关上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才大口喘了几口气。 刚才那一幕,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放。 云景深这个人……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不光身手好得惊人,居然还有这种能耐,能跟器灵说话,身边还有这种通了灵的古董。 这种人,他的底细和来头,比她想的要复杂太多了。 她想到师父玄虚子现在虚弱的样子,又想到刚才那些对云景深服服帖帖、有了灵智的古董,一种从没有过的紧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16章 血浸纱布初显效 黑气始终没什么变化,哪怕是直接接触到血液的伤口处都没什么动静。 以为是还没起效果,阮芷涵连眼睛都不敢眨,就这么静静坐在玄虚子身边。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天蒙蒙亮,阮芷涵才直起身,熬了一夜,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但总算不是一片绝望。 那黑气蔓延的速度降了下来,吞噬生机的苗头也小了些。 但最让她感到惊喜的是,伤口边缘处的黑气的确减弱了一些,比之前有了几分血色。 要不是她一直守着,这点变化根本看不出来。 血液管用是管用,可跟她想的结果还是差远了。 阮芷涵捏着那染了血的纱布,眉头不由得拧紧。 她沉思片刻反应过来,恐怕是因为云景深的血液滴在纱布上,无法全部用于玄虚子的伤口,导致效果大打折扣。 要是能弄到他新鲜的血,哪怕就几滴,直接用在师父伤口上,那肯定不一样! 有了这念头,计划在阮芷涵心里扎了根,如今玄虚子的情况根本拖不得,好不容易有了其他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现在太阳刚出来,屋里光线还不太亮。 阮芷涵下了决心,从乾坤袋里翻出些如今稀罕的新鲜果子,又捡了几块看着不错的变异兽肉,仔细拿食盒装了。 她拢了拢衣服,小心翼翼地往隔壁云景深的住处走。 之后,她敲了敲院门。 门开了,云景深站在门里,还是那身简单的素净衣裳,人倒是挺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云先生,早上好。”阮芷涵努力挤出个笑,把食盒递上,“昨的事情谢谢你了,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景深看了看食盒,又扫了阮芷涵一眼。 她固然表面笑的客气,但那眼底分明藏着些其他的想法。 但他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是接了过去:“怎么会呢,这可是你的心意。” 云景深对阮芷涵谢是谢了,可他就站在门口,一点请她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这距离不远不近,透着股生分。 阮芷涵心里叹气,脸上还得笑着:“云先生,邻居嘛,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这儿正好有些东西,你拿去尝个新鲜。” “费心了。”云景深还是那几个字。 场面如此有点僵。 阮芷涵琢磨着,他肯定看出来她不单单是来道谢的,可他不开口,她也不好硬说别的,干脆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云先生。” “嗯。”云景深点点头,看着她走远,才提着食盒回屋,把门关上了。 对方似乎并不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哪怕他们已经达成,却还是对自己有些提防,阮芷涵忍不住腹诽。 之后几天,阮芷涵没再上门送东西。 她摸清了云景深的作息,这家伙每天都会在别墅区转悠一圈,检查各个角落的防御情况,阮芷涵找准时机,开始“偶遇”。 这天,云景深正在检查一处被撞歪的金属网,阮芷涵“正好”路过。 “云先生,”她走过去,“这栅栏瞧着不怎么结实,我以前收了些合金条子,要不拿来加固一下?” 云景深手上的活停了,看了看那金属网,又看了看她:“阮小姐费心,我自己加那里还有些材料,自己加固完全够用,就不麻烦你了。” 他不拒绝,偶尔还会说两句他发现的变异生物的习性,或是周围的防御可以怎么改的更强劲。 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 两人说话,多半是怎么活下去,怎么对付那些越来越难缠的怪物。 阮芷涵总想把话头往他身上引,套套他的底。 有一次,二人刚解决了想钻进防护网的几只怪鸟。 “云先生,你觉不觉得,最近这些东西,比以前厉害多了?”阮芷涵擦着汗,装作随口一问。 “我也觉得,但或许是生物进化才导致他们这么凶悍。”云景深擦着武器上的血,头也不抬。 阮芷涵心里直叹气,这云景深嘴巴当真是紧,怎么都撬不开。她心里这点计划,他门儿清,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抽空,她又去地下静室看了师父,玄虚子的命依旧是靠着阵法吊着,只是不再恶化之后,阮芷涵终究是稍微松了口气。 “师父,您再等等,我已经找到了可以帮您治病的办法,您等着我,我会尽快弄来他的血。” 话音刚落,阮芷涵握着玄虚子的手,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指动了动。 这天下午,别墅区外头警报突然尖叫起来。 “有东西靠过来了!”阮芷涵和云景深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两人目光一对,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们立刻往响声那边跑。 好几只变异狗,个头比平常的土狗大了一圈不止,一身疙瘩肉,口水顺着獠牙往下淌,眼睛鲜红至极,跟疯了一样,正死命撞着云景深正面加固过的铜墙铁壁。 二人对视一眼,没说一句废话,阮芷涵和云景深一人一边,直接动手。 阮芷涵手指一掐,几道青光闪过,直奔那些狗的喉咙和眼睛。 云景深更干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粗铁棒,抡起来呼呼生风,砸在狗头上、背上,骨头断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没几下,几条狗就都被解决,空气里一股子浓得呛人的血腥味。 阮芷涵喘着气,几乎是马上走到云景深旁边,上下打量他:“云先生,没事吧?刚才那畜生扑得可真够狠的。” 她嘴上说着,脚下就想凑近点,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被抓伤咬伤。 这可是个好机会! 云景深却往后挪了半步,躲开了她的眼神,声音没什么起伏:“没事。” 他飞快看了看自己身上,确定没沾上多少脏东西,就拿出块布,仔细擦掉衣服和皮肤上溅到的污血。 动作那叫一个麻利,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阮芷涵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半道上,尴尬地有点下不来台。 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自从之前手上的事情之后,云景深对自己多有提防,想要拿到他的血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第15章 试探他 她凝目望去,几只黑漆漆的耗子,个头不大,动作却快得惊人,正用尖牙利爪啃噬光幕的一处薄弱点。 这种变异鼠,她以前可没见过,不仅凶狠,还鬼祟得很。 阮芷涵眉头轻蹙,这些东西,不该这么早就这么难缠。 她指尖诀印变换,阵法光芒一盛,金光闪过,多数变异鼠被绞杀,发出一阵焦糊气。 偏就有一只,最小也最滑溜,竟在光网合拢前找到一丝空隙,尖叫着就想钻进来! 阮芷涵心头一跳,正要催动更强禁制,只听“咻”的一声,一道寒光从旁边射来。 云景深不知何时到了院墙边,手里一根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钢管,前端磨得锋利,一下就钉穿了那只变异鼠的脑袋,黑血溅出,那鼠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他甩掉钢管上的血污,动作很是利索,看向阮芷涵:“这种东西,近来好像多起来了。” “多谢。”阮芷涵定了定神,微微点头。她看着云景深,心里的念头比刚才对付鼠群时还要多。 他出现的时机,出手的准头,还有无与伦比的镇定,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人。 这人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偶有虫鸣。 阮芷涵坐在蒲团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白天那些变异鼠,还有云景深那一下,总在她脑子里转。 上一世初期,变异生物虽然也麻烦,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凶,这么有目标性。 它们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门心思地找麻烦,而且能力也更强。 自己重生回来,虽然提前准备了不少,但麻烦也跟着升级了一般,甩都甩不掉。 她总觉得,背后好像有只手在拨弄这一切,让她摸不着头脑。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想不明白,只能先放放,继续加固防御。 几天后的下午,地面忽然晃了晃。 开始只是桌上杯子响,接着晃得厉害起来,架子上的东西也摇摇晃晃。 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虽然没把房子震塌,却把阮芷涵后院一处堆积的材料震散开来。 几块搁置在上面的水泥板,看着就要掉下来。 阮芷涵皱着眉走到后院,看着那几块松动的板子。 她伸出手,试着去搬其中一块,嘴里轻轻“唔”了一声,手上的劲儿却好像不太够,板子动也不动。 她又使了把劲,额角沁出汗水,水泥板还是只晃了晃。 “要帮忙?”云景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地震后,他似乎也出来查看,正好瞧见阮芷涵这边的状况。 阮芷涵回过头,脸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云先生,这些材料要倒了。这几块板子太沉,我一个人搬不动。” 云景深几步走过来,看了看那几块板子:“我来。” 他没多话,直接走到墙边,示意阮芷涵让开些。 “一起吧,也能省点力气。”阮芷涵没全退开,站到另一块板子旁边。 两人一起搬其中最重的一块预制板,想把它推回原位。就在板子快要嵌进去的时候,云景深脚下一块碎石滚动,他为了稳住板子,手掌在粗糙的墙边用力撑了一下。 一块尖石,正好划过他的掌心。 “唔……”云景深哼了一声,血一下子从他手掌伤口冒了出来,滴在水泥板上,颜色格外显眼。 阮芷涵眼神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一片关切,语气也急:“你受伤了!流这么多血!快,到檐下去,我给你包一下!” 她引着云景深到廊下,转身进屋拿出医药箱。打开箱子,她取出消毒水、纱布,还有一卷特制的药棉。 这种药棉,是她用几种药材泡过晒干的,除了止血,更要紧的是能吸附血液里的活性成分。 “你忍着点,可能有刺痛。”阮芷涵声音放缓,垂下眼,借着身体的遮挡,飞快用一小块特制药棉擦过他还在渗血的伤口。 药棉很快染红,她把那块药棉和其他用过的废棉混在一起,丢在医药箱角落,然后才用普通棉签和药水给他清理包扎。 他的血,颜色比一般人深一点,却很纯净,没有杂质。 阮芷涵沾到他血的时候,甚至感到一股极淡的生机,和她体内的灵力有那么一丝呼应。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一跳,对之前的某些念头,又多了几分肯定。 伤口包好,阮芷涵看着云景深的手,想了想,开口道:“云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又是修墙又是帮忙,还让你受了伤。我这里存粮不多,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晚上一起吃个便饭?也算我谢谢你。” 云景深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阮芷涵,她神色诚恳,不像只是客气。 他点了点头:“好,那叨扰了。” 天黑后,阮芷涵用乾坤袋里不多的新鲜食材,做了顿末世里算丰盛的晚餐。 一荤一素一个汤,米饭是灵泉水煮的,有股淡香。 两人对坐,饭桌上的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云先生,”阮芷涵夹了筷子青菜,像是随口提起,“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没想到末世里我还有机会找到这样的好帮手。” 话音落下,她留意着云景深的反应。 云景深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语气平淡:“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你这样的能人异士。” 他没直接回答,把话头引开了。 “说的是。”阮芷涵点点头,话音一转,“我倒是听过,有些人,天生体质就和旁人不太一样。比如,有的人伤口好得特别快,或者对某些特别的能量感觉敏锐。云先生……你有没有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云景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才道:“不太一样的地方?阮小姐指的是哪方面?饭量比别人大,算不算?” 阮芷涵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云先生真爱说笑。我就是好奇,毕竟现在这样,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 云景深警惕起来,没有再多回答,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吃完了饭,云景深没有多留,等他离开后,阮芷涵即刻回到地下静养室,取出那块沾了他血液的药棉。 她屏住呼吸,用秘法从血液中提取出微量的精华,极为小心地滴进一点稀释过的灵液里,然后轻轻将这混合液涂抹在玄虚子伤口黑气最重的那一圈边缘。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许多,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小片皮肤上。 第14章 疑窦丛生 阮芷涵定了定神,走到床榻边,查看玄虚子的伤势。 她先是小心揭开最外层应急贴上的符纸,符纸边缘已有些焦黑。接着,她轻柔解开先前胡乱缠裹的纱布。 伤口完全露出来,阮芷涵轻“咦”了一声。 玄虚子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原本蠕动蔓延的丝丝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收敛了些。 黑气的颜色也比在仓库时淡了一分,不再是纯粹的墨黑,带了点灰败。 更让她心头稍松的是,先前那股浓郁的死寂尸臭,也减弱不少,不那么冲鼻子了。 “莫非是‘锁魂续命阵’开始起大作用了?”阮芷涵心头闪过一丝喜悦。 之前在车上布阵,条件所限,只能勉强吊住师父的命。 回到别墅,阵法得了地脉灵气和预藏阵盘的加持,效力自然不同。 她伸出两指,搭上玄虚子腕间寸口,凝神细探,过了一会儿,她紧蹙的眉头舒展些许。 师父的脉搏依旧微弱,但比在废弃仓库时平稳有力了不少,呼吸也绵长了些,不再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师父……”阮芷涵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呼唤,凑近了些,眼里满是期盼,盯着玄虚子苍白的面容。 许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玄虚子眼皮微微颤动。片刻,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细缝。 光线涌入,他眼神依旧涣散,没有焦点,但总算有了反应。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间发出微弱气音,细不可闻:“芷涵……” “师父!您醒了!”阮芷涵惊喜,眼眶一热,泪水险些落下。 她俯下身,轻轻扶住玄虚子的肩膀,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抖动:“您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玄虚子似乎想说什么,努力眨了眨眼,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刚睁开的眼缝又缓缓合上,再次沉睡。 但这次,阮芷涵能清晰察觉,他睡去后的呼吸,比之前有力、均匀了许多。 师父暂时稳住了,阮芷涵心头大石落下大半。 她将这一切归功于“锁魂续命阵”和别墅内充沛的灵气。 她重新为师父清理伤口,敷上自炼的丹药粉末,又贴上几道新的符纸,掖好被角。 她走出静养室,到了一楼大厅。 窗外天色依旧灰蒙,末世的萧索让她思绪万千。 脑中忽然闪过云景深背师父进别墅时,他宽厚的手掌似乎不经意擦过师父伤口边缘。 那个动作……她当时心系师父安危,没细想。 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她压下,暗道自己多虑了。 云景深身手不凡,力气也大,但身上并无法力波动,就是个体质强悍的普通人。 师父的伤,是尸毒邪气所致,非玄门手段难解,他一个不懂法术的,能有什么办法? 定是自己紧张过度,想多了。 阮芷涵定了定神,当务之急,是巩固别墅防御,再规划下一步,如何彻底清除师父体内的尸毒,以及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几日匆匆过去,阮芷涵悉心照料玄虚子,在“锁魂续命阵”和珍稀丹药的作用下,玄虚子伤势日渐好转,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昏睡时间缩短,偶尔能清醒片刻,说上几句话。 然而,盘踞在他伤口处的黑气,消散得却格外缓慢。 虽不再蔓延,甚至有所收缩,但依旧顽固附着在伤口深处,阻碍伤口愈合。 这与阮芷涵预估的效果有些出入。 按理说,阵法锁魂,丹药祛邪,这黑气即便难缠,也该退得更快些。 阮芷涵心头不禁生出一丝说不清的疑虑。 是这黑气比她想的更棘手,还是……有其他她没察觉的缘故? 她并未因此松懈,反而更加小心。 她将别墅内外防御又加固一遍,重新检查了每个阵法节点。 之后,她又取出阵盘符纸,在别墅外围原有的警戒阵法基础上,增设了数道更隐秘的预警符文和几个小型防御阵。 顺便,考虑到隔壁云景深的防线太弱会波及自己,她便在他别墅外围几个薄弱点,也简单布置了些基础警戒符文。 隔壁的云景深,这几天也没闲着。他好像察觉到阮芷涵的忙碌。 好几次,阮芷涵在院墙边检查阵法或埋设符文时,他都“正好”在自家院里活动,或整理越野车,或搬运物资。 目光总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这边,带着点探究,却不过分。 终于,在阮芷涵一次调整别墅大门旁防御阵盘朝向时,云景深从他院子走了过来。 他停在两家别墅间的矮墙边,目光落在阮芷涵别墅靠近边界的一处围墙,那处因先前震动,有几块砖石略松。 “阮小姐,你这边的墙,我看有几块砖头松了。”他开口,声音沉稳,他指了指那处,“要是不嫌弃,我替你巩固一番,这些事情我还算擅长。” 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工匠的熟练。 阮芷涵正专心调整阵盘,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她抬头看向云景深,他神色如常,眼神坦然,像只是个热心邻居的提议。 她眼神动了动,心念微转:“哦?云先生还懂这个?” 云景深笑了笑:“以前在部队,什么都得学一些,修修补补自然不在话下。” 阮芷涵答得简略,随即又看向那处墙壁:“那就有劳你了,不过材料……” “材料我那儿有些,之前想着加固,所以多备了点。水泥沙子都有。”云景深接口道,显得早有准备。 说干就干,云景深从自家搬来工具和材料,动作麻利得很。 没一会儿,那几处松动的墙砖就被他起下来,重新和了水泥码放整齐,瞧着比之前还牢固。 短暂休息时,云景深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口问道:“道长恢复得怎么样了?我看他老人家这次伤得不轻。” 阮芷涵瞥了他一眼,这人倒是会见缝插针打探:“恢复得还行,就是那伤口有些麻烦。” 她略微透露了一点,想看看他的反应。 云景深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认同:“是吗?那可得好好调养,变异人造成的伤口不容易好,我以前也受过些伤,知道那种滋味。”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黄昏,天边那抹橘红瞧着有些怪异。 阮芷涵别墅外围的阵法光幕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 第13章 又做了邻居 装甲越野车碾过散落路面的碎石和枯枝,引擎的低吼在寂静中渐渐平息,最终在一片相对齐整的别墅区外停稳。 这一路,变异人的嘶吼被远远抛在身后,总算能喘口气了。 “到了,就是这里。”阮芷涵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担暂时放下的轻快。 她望向前方那栋独栋别墅,在末世灰暗的天空下,它静静伫立。 这片别墅区比仓库那边要僻静得多,此时,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枯败花木的声音。 她推开车门,脚踏上地面。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尘土味,让她紧绷了一路的心弦松弛了些。 首要的事,是开启别墅的防御系统。 云景深也熄了引擎,跟着下车。 他目光扫视四周,仔细察看着这里的地势和潜在的动静。 视线落在阮芷涵别墅隔壁,那栋建筑风格类似,却窗户幽深、像是许久没住过人的别墅时,他顿了一下。 “还真是巧。”他朝阮芷涵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隔壁那栋空置的别墅,“我们倒成了邻居。” 阮芷涵正要往自家大门走,听他这么一说,脚步停住了。 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也有些讶异。 因为自己所选这栋凶宅的缘故,众人都嫌晦气,方圆百里没人住,只是她之前还真没太留意旁边的房子。 他是什么时候来看的房,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她看向云景深问道:“那儿……是你挑的地方?” 云景深点了下头。 “嗯,早些时候看过,觉得这块地方不错,视野好,也安静,就先定了。还没空收拾。”他又看了看阮芷涵,问,“你也看上这儿了?” 这番解释听来没什么问题,但阮芷涵心头那点疑虑并未散去。 是巧合,还是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她看不透这个人,不过,师父的安危最重要,这些事只能先放一放。 这意料之外的“邻居”身份,让两人之间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却也添了些更深的探究。 阮芷涵走到自家别墅那扇厚实的金属大门前,在门旁一处隐蔽的凹槽内熟练地操作一番。 随着轻微的机簧转动声,沉重的大门向内缓缓开启。 一股独属于她这处避风港的,混合着干燥药草与洁净空气的熟悉味道迎面而来,让她心安不少。 “玄虚道长伤得不轻,”云景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帮你把他背进去,他这样子,不适合再有大的晃动。” 他的语调平和,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干练。 阮芷涵回头看他,师父现在确实很虚弱,她一个人搬运起来有些吃力,而且她还要尽快检查别墅内的阵法,准备后续的治疗。 她略作思忖,便颔首:“那就有劳了。” 她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眼下情况,能让师父安稳些,比什么都重要。 云景深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向越野车后座,动作轻柔地打开车门。 他俯身探入车内,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玄虚子从座位上背负起来。 玄虚子清癯的身体伏在他宽厚坚实的背上,显得更加虚弱。 阮芷涵在前引路,心里的念头转个不停。 这个云景深,身上的秘密总像蒙着一层雾,做事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在关键时候,总能搭把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进入别墅内部。 阮芷涵领着云景深,径直走向位于地下室的一间静养室。 那是她特意为师父准备的,最安静也最安全。 地下室光线经过特殊处理,柔和不刺眼,空气也经过滤,没有地下的潮湿气,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洁净的床榻摆在中央。 云景深依照阮芷涵的示意,将玄虚子轻轻安置在床榻上。 他的每个动作都控制得很好,尽量避免了任何可能牵动伤势的晃动。 在放下玄虚子的一刹那,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擦过玄虚子道袍破损处露出的伤口边缘。 那伤口的情况并不好,周围缠绕着几缕肉眼可见的淡黑色雾气,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云景深眼底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就在阮芷涵转过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储物柜,准备取用先前存放于此的急救药箱和洁净纱布的短暂间隙。 他背对她的另一只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食指指尖稍一用力。 一滴颜色比常人血液更深一些的殷红血珠,从他指尖悄然渗出。 他动作快得让人无法察觉,几乎在血珠凝成的同时,便用指腹将其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抹在了玄虚子伤口边缘那团黑气最浓的地方。 血珠碰到黑气,就像水滴进了热沙,无声无息地渗入,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阮芷涵正低头在药箱中翻找需要的药材和器具,注意力都在手上,对身后这细微的动作一点也没发觉。 云景深做完这一切,脸上的神情和平时一样,好像只是随意地替玄虚子掖了掖被角。 他从容地站直身体,目光落在已经找到药水和纱布,正准备重新为玄虚子清理伤口的阮芷涵身上。 “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云景深出声,打破了地下室里的安静。 他的视线在玄虚子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向阮芷涵。 阮芷涵正全神贯注地拧开一瓶药水的瓶塞,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多谢。我会的。”她的语气保持着距离,但也包含了应有的客气,“今天的事情,多谢你帮忙。” “小事一桩。”云景深回应得很平静,“既然住隔壁,互相照应一下也正常。” 他话头轻轻一转,视线又落到玄虚子的伤处。 “你师父这伤看着似乎还挺严重。”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像是在等阮芷涵接话,又或者是在考虑怎么说。 阮芷涵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清冷:“我能处理。不劳费心。” 她不想在这个底细不明的男人面前,说太多师门的事情和自己的手段。 云景深也没追问,只是轻轻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了,我那边也得收拾一下。有事的话,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嗯。”阮芷涵简短地应了一声。 云景深不再多待,转身离开了静养室。 他沉稳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渐渐远去,很快便听不见了。 地下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第12章 这车我记下人情 他也不多言,转身带路,示意阮芷涵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他之前待的那栋厂房走。 那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看样子以前是工厂的办公室。 离得近了,阮芷涵才看清,小楼外墙的下半截结结实实包了一层厚钢板,窗户也早就不是原来的玻璃了,换成了某种特制材料,边角处都用金属条焊死。 虽然样子糙了点,甚至还有些破败,但处处都透着实用和牢靠。 阮芷涵上下打量着这栋不起眼的小楼,心里盘算着。 这样的防御,对付普通变异人应该足够了,但若是遇上之前那种大家伙,或者数量更多…… 云景深推开一扇同样加固过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侧身让她先进:“嗯,进来吧。简陋了点,胜在还算安全。你师父需要安静休养。” 阮芷涵迈步进去,里面光线有些暗,但还算干净。 她四下看了看:“你一个人住?” 云景深跟在她身后进来,随手关上门,落了锁:“目前是。”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师父行动不便。”阮芷涵直接问。 “二楼有几个房间,还算干净。一楼可以做警戒和活动区。”云景深指了指通往楼上的楼梯,“你可以先上去看看,选个合适的房间。” 参观完云景深的避难所,阮芷涵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布置:“你这里,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比我想象的要好。” 她话音一顿,看向隔壁属于自己的避难所:“不过,我还是得尽快带我师父回我那边去。这里毕竟不是长久待的地方。” 云景深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仓库区的目标确实太显眼,物资消耗也是个问题。你怎么打算?现在外面可不太平。” 他目光落在阮芷涵身上,带着询问。 阮芷涵轻轻蹙了下眉,叹了口气:“是啊,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这样,经不起一点折腾。这外面……确实难办。” 要带着重伤的玄虚子在变异人横行的城市里转移,想想都头疼。 “跟我来。”云景深没多说,转身朝仓库的一个角落走去。 阮芷涵跟上,只见云景深掀开一块巨大的防水油布,露出一辆越野车。 车身用厚重的钢板包裹得严严实实,轮胎巨大粗壮,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车窗窄小,还加装了细密的钢网,车顶上更是装了好几个探照灯,还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的装置。 “这应该能帮上点忙。”云景深拍了拍冰冷的车身,发出“嘭嘭”的闷响,“我之前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我准备了不少汽油,避开变异人送你回去不成问题。” 阮芷涵围着这辆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越野车转了一圈,心里也是有点意外:“你这……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行,谢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她也不是爱客套的人,眼下这情况,能安全把师父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现在就走?”阮芷涵看向云景深,“迟则生变。” “嗯。”云景深应着,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前方挡路的一些废弃物和几具变异人残骸。 阮芷涵小心地将玄虚子从房间里背出来,动作放得很轻,生怕颠簸到他。 云景深搭了把手,两人合力将玄虚子安顿在越野车宽敞的后座,并用安全带仔细固定好。 阮芷涵这才坐进副驾驶,云景深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却充满力量的轰鸣,在这死寂的仓库区里格外清晰。 越野车碾过地上的碎石和杂物,车身晃动不大,稳稳地驶了出去。 车子开出仓库区,进入城市边缘。 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到处都是,东倒西歪,有些车身上还凝固着暗红色的污迹。 偶尔有几只变异人在街边游荡,云景深驾驶技术很好,加上车子性能强悍,要么轻松避开,要么就直接撞过去,钢板车身跟那些怪物撞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对方根本拦不住。 车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阮芷涵时不时回头看看后座师父的情况,见他呼吸还算平稳,才稍稍放点心。 云景深专心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阮芷涵。 “你说的那个基地,”云景深先开了口,“防御怎么样?靠谱吗?” 阮芷涵定了定神,回答:“我选的地方在郊区,一栋独栋别墅。好处是周围比较空旷,视野好,不容易被那些东西大规模围住。” 云景深:“门窗呢?现在这鬼天气,辐射也是个麻烦。” “门和窗户我都换了,”阮芷涵解释道,“用的特种合金钢,轻易撞不开。玻璃也全是多层的防辐射特制玻璃,头一段时间的辐射尘应该能挡住。” “还有呢?”云景深又问,他对这些细节很在意。 “你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阮芷涵继续说,“我们虽然是合作关系,却还没有亲密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云景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是注意到自己有些失言:“听起来,比我这临时的厂房强多了。” “你这里也很不错了,至少在眼下这种时候,能提供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阮芷涵说的是实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就像这辆越野车,单凭我一个人,想必做不成你这样,没有你,我想回去拿药材恐怕没这么简单。” “药材?”云景深重复了一句。 “嗯,一些能稳住他伤势的东西。”阮芷涵没有细说,这涉及到师门的一些东西,不方便说的太细。 她话锋一转:“这条路,你之前走过?看着挺熟的。” “勘察过几回。”云景深回答,“这一带变异人的分布和活动规律,我心里大概有数。选这条路走,撞上大群怪物的机会能小一点。” 阮芷涵看了看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没再多问。 这个人,本事不小,心思也比寻常人细腻。 越野车继续在残破的城市中行驶,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偶尔,从两旁黑暗的建筑阴影里会传来几声变异人的低沉嘶吼,但很快就被车子甩在了后面,越来越远。 第11章 刀网护她破重围! 云景深则像一头沉默而矫健的黑豹,长刀在他手中舞成一片雪亮的刀网。 他没有阮芷涵那种大范围清场的手段,但每一刀都干净利落,直取变异人的脑袋或者胸口这些要害。 一只变异人想绕过正面,从旁边偷袭正在施法的阮芷涵,刚一露头,就被云景深反手一刀,从天灵盖劈到了下巴,整个身体都分成了两半。 两人虽然是第二次搭档,但配合起来却比上次还要顺畅几分。 “左边三个,交给你了!”阮芷涵百忙之中喊了一声。 云景深没回话,只是刀光一闪,那边便传来几声骨骼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墨绿色的血浆和碎肉块四处飞溅,腐臭味混着焦糊味,熏得人头晕脑胀。 就在两人杀得渐渐顺手,变异人的第一波冲击眼看就要被打退的时候,异变又生! 一只体型比其他变异人壮了起码一圈,四肢也格外粗壮,连奔跑起来的速度都快得不像话的变异人,嘴里发出与众不同的咆哮! 它竟然硬生生顶着阮芷涵甩过去的两道风刃,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却丝毫没能阻止它的脚步! “它的状态不对!”阮芷涵心中一跳。 那大家伙猛地一个加速,从几只同类的尸体上头一跃而过,阮芷涵仓促间布下的几道符咒阻拦,竟然被它硬生生撞散!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腥风扑面而来,那怪物血红的眼睛里全是疯狂和贪婪,死死地锁定了阮芷涵,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直扑她的面门! “不好!”阮芷涵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块头惊人的变异人扑来,阮芷涵眸子一紧,周身泛起寒意。 她正要挪步引动手上符咒,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经挡在她和怪物中间。 是云景深。 “小心些!”阮芷涵提醒一句。 他料定了那怪物的路数,长刀挑起的角度刁钻狠辣,刀锋和怪物拍下的利爪撞在一起,发出“铿锵”一声刺耳的锐响。 怪物力气大的出奇,云景深握刀的手臂青筋暴起,脚下却分毫不动,顺着力道一卸,长刀利落地在那怪物粗壮胳膊上带出一道深长的血口。 整个动作不见半分拖沓。 阮芷涵心念电转,这身手……真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收敛心神,指尖诀印变换,几道青芒符咒飞射而出,绕开云景深,准确打向从旁边围拢过来的几只小型变异人,给他腾出手来。 “吼!”被云景深砍伤的大家伙吃痛,更加疯魔,另一只爪子带着腥风,紧跟着扫向云景深。 云景深不退反进,身形一矮,躲开爪击,长刀由下至上,一个猛烈的挑斩,正中那怪物下巴。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真切。 那怪物山一样的身子晃了晃,动作慢了一拍。 阮芷涵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早就扣在手里的高阶雷符甩手而出:“五雷轰顶!” “轰隆!” 一道儿臂粗的电光直劈下来,不偏不倚砸在那大家伙的天灵盖上。 焦臭混合着黑烟冒起,那怪物浑身一抖,重重倒地,再没了声息。 一场恶战结束,厂区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空气里血腥味、焦糊味还有腐烂的臭气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地上是两道被拉得老长的影子。 云景深胸口有些起伏,额角见了汗。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只格外壮实的变异人尸首,开口,声音因先前的搏斗带了点嘶哑:“这些东西,一次比一次难缠,居然还知道用诱饵了。” 阮芷涵“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他依旧握着长刀的手上,墨绿色的血顺着刀锋往下淌。 “你刚才那两下,”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可不像普通退伍兵的身手。” 云景深低下头,从衣袋里拿出一块布,慢慢擦拭刀上的血污,动作不快。 “这世道,不多学几样本事保命,怕是早就喂了它们肚子了。”他没抬头,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算是认了她的话,却没多解释。 阮芷涵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转念之间,她突然问起另一件事:“之前看你跟顾霆深说话……你们感情很好吗?” 她看着云景深的侧脸,仔细打量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云景深擦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立刻回答,慢条斯理地将刀擦干净,收回刀鞘,才抬眼望向远处黑沉沉的废墟,眸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 “现在可是末世,”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谁跟谁又能有什么‘好关系’?”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对上阮芷涵:“不过,他要是你的麻烦,我可以帮你。” 这话一出,阮芷涵心里便有了底。 看来这位云景深和顾霆琛就算不是仇人,也绝不是朋友。 她对云景深的信任,无形中添了几分,她和云景深如今互相拿捏对方的资源命脉,多个帮手,总不是坏事,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处境。 她不再看他,转而望向自己仓库那边,眉头微微皱起。 “我师父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且这地方,血腥气这么冲,天亮之前,怕是还要引来不少东西,说不定还有更棘手的。”她呼出一口气,“不能再耽搁了。” 云景深对此没有二话,更没有询问阮芷涵为何突然坦白还有师父的事情:“我那边有个落脚的地方,比这里清净,防御也还行。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先带你师父过去,总比待在这儿强。” 他看着阮芷涵,等着她的答复,神色平静。 阮芷涵想了想,玄虚子的伤是头等大事,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云景深这个人,虽然底细不明,但至少目前看来,并非恶人,而且实力不俗,而他愿意公开自己的避难所构造,也算是一种投诚。 她抬头,没有拒绝:“行,我去看看。不过先说好,我那个仓库,必须原封不动,里面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那些物资,是她和师父活下去的本钱,半点马虎不得。 “放心。”云景深应得干脆,“我对你的东西没兴趣。” 第10章 诱饵与围猎 晚上,仓库里,阮芷涵刚给玄虚子换过敷在伤处的草药,又往阵法核心添了几块之前剩下的低阶灵石,维持着师父微弱的生机。 她吐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几日的精神消耗,饶是她也有些吃不消。 “师父,您再撑一撑,等解决了外面的麻烦,我再想办法给您找些好药。”她低声喃喃,也不知道是说给玄虚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在她准备盘膝调息一会的时候,鼻翼微微动了动。 “这味道……” 空气里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是那些变异人身上特有的。 阮芷涵站起身,走到一扇用木板胡乱钉上的破窗户边,眯起眼睛,透过木板的缝隙朝外头望。 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只有些许惨淡的光晕漏下来,勉强能看清些轮廓。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个影子在摇摇晃晃。 “只有一只?”阮芷涵自语。 那东西体型比寻常的变异人小了一圈,慢吞吞地在仓库外围打着转,时不时停下来,朝着阮芷涵他们这个仓库的方向,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吼。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听着格外瘆人。 阮芷涵眉头蹙了起来。这变异人的举动,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它不像是在找吃的,也不像是被什么声音引过来的,倒更像是迷了路? 她可不信这些东西有替人放哨这么高的智慧。 她没急着动手,退回到阵法旁边,指尖在空中虚点几下,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波纹以仓库为中心散开。 这是她临时布下的简易警戒阵,能感知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能量和活物动静。 阵法传回来的感觉告诉她,那只变异人还在老地方转悠,没离开,也没新的同类靠近。 “好在只有这一只。”阮芷涵舒了口气,也放心不少。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另一栋厂房二楼,云景深也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 他熄了手边那截充当照明的蜡烛,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他走到窗边,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望向阮芷涵仓库的方向。 那只落单变异人的低吼,他也听见了。 黑暗中,他握着长刀的手指紧了紧。 阮芷涵盯着阵法反馈回来的光点,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这只变异人在附近游荡总归是个麻烦,万一惊扰到师父,或者真把其他变异人招来了,那麻烦就大了! “算了,早解决早安心。”她打定了主意,要灭了这只变异人。 她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边,没有把门完全拉开,只是开了一道能让她手臂伸出去的窄缝。 只见她左手扣着几张黄符,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符纸上一抹而过,嘴里飞快地念了几个咒语。 “敕!” 符纸瞬间燃起一道青光,化作一道薄薄的风刃,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噗嗤!” 远处那个晃悠的变异人身子一顿,下一秒,它的脑袋就如同熟透的西瓜,瞬间掉落滚到了一边。 墨绿色的腥臭液体从脖腔里喷出来,变异人身体摇晃两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风刃余势未消,又飞出好一段距离,才在空中散去。 阮芷涵刚要松口气,准备把警戒阵法撤掉,谁知,就在那变异人倒地的同一时间,变故突生! “嗬嗬……” 各种各样,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猛地炸开! 那声音里充满了疯狂和对血肉的渴望,紧跟着就是沉重脚步声,还有利爪刮过水泥地的刺耳噪音,从各个方向朝仓库区涌过来。 借着月光,阮芷涵看清了外面的景象,她的瞳孔缩了缩。 只见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几十只形态各异的变异人,眼睛里闪着嗜血的红光,正从那些倒塌的厂房废墟的阴影里,甚至是一些塌陷的地洞里钻出来,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她这个仓库! “该死!居然是陷阱!”阮芷涵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想通了。 刚才那只慢吞吞的落单货,压根就是个诱饵!故意引她出手,暴露她的位置,好让这些埋伏好的同类一拥而上! 这些怪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脑子了?竟然还懂得用计谋? 难道自己重生以后,一些事情也随之有所改变? “它们冲你来的!”几乎就在阮芷涵想明白的当口,一道低沉又带着点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云景深提着他的长刀,从他藏身的小楼里冲了出来,动作快得像阵风,几个起落就到了阮芷涵仓库门外不远的地方。 他扫了一眼周围变异人的数量和那副凶神恶煞的架势,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阮芷涵一把拉开铁门,看着跟潮水似的涌过来的变异人,眼神冰冷无比:“看来今晚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左手一翻,又是几张符纸夹在指间,右手已经开始飞快地掐着法诀,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隐隐透出光来。 云景深几个大步冲到她旁边,很自然地跟她背靠背,形成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他抽空往仓库里瞥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能感觉到里头的气息还算平稳,不像有其他活人。 “老规矩?”他问,声音压得很低,手里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锋芒。 阮芷涵点了点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远程,你近战。速战速决,别让它们把这仓库给拆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又轻又快。 她的话音刚落,最前头那几只变异人已经嘶吼着扑到了近前,带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腥风。 “风刃符,去!”阮芷涵娇叱一声,手一扬,数道青濛濛的风刃破空而出,专往那些变异人的脖子和关节这些脆弱地方招呼。 最先冲上来的几只当场就被切开了喉咙或者卸了胳膊腿,惨叫着倒地。 “火球符,爆!”她手不停歇,又是几张符纸甩出,在变异人最密集的地方轰然炸开。 灼热的火浪夹杂着冲击波,把好几只靠得近的变异人掀飞出去,身上燃起墨绿色的火焰,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股焦臭味。 第9章 临时联盟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帮他,但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混乱中,云景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阮芷涵一斧子砍翻一个试图偷袭她的变异人,头也不回:“路过的,你话太多了,专心点!” “……”云景深被噎了一下,手上动作却没停,刀光闪烁,又解决掉一个。 他瞥了一眼阮芷涵,她出手干净利落,每一击都攻向怪物的要害,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也看不出半分吃力。 阮芷涵又解决掉一只扑上来的怪物,甩了甩斧子上的黏液,觉得用消防斧对付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虽然管用,但实在太耗费体力,而且清理起来速度也偏慢。 她把消防斧从左手换到右手,空出来的左手伸进作战服内侧的口袋,掏出几张叠好的黄纸符。 指尖在符纸上轻轻一抹,她嘴唇快速翕动。 话音刚落,那几张符纸便“呼”地一下自己烧了起来,直接变成了几道泛着淡淡青光的风刃,朝着前面挤作一团的几只变异人飞了过去。 那些风刃飞得极快,所经过的地方,连空气都似乎颤动了一下。 “噗嗤!”几声像是快刀切过烂肉的声音响起,堵在最前面的三四个变异人,身体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割开,血肉横飞。 墨绿色的腥臭液体喷得到处都是,随即就瘫倒在地,不再动弹,场面着实有些骇人。 云景深正用一把长刀费力地招架一只变异人的爪子,眼角余光扫到这副景象,握刀的手紧了紧,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他对她的戒心不减反增,不过,也让他觉得眼下的局面,或许没那么糟。 他不再去看阮芷涵那边,更加集中精神对付从旁边和后面攻过来的怪物。 两人虽然是头一次搭档,却意外地合拍。 阮芷涵的“法术”攻击范围不小,瞬间就能清掉一片怪物,给云景深腾出不少空间。 云景深的近身格斗技巧又快又狠,专攻要害,正好弥补了阮芷涵在准备“法术”时可能出现的防御空隙。 没过多久,最开始围攻他们的那十来只变异人,就都被他们两个给解决了。 战斗停了下来,周围突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怪物尸体上滴落液体的“滴答”声。 那股子血腥和腐烂的臭气,直冲鼻子,让人胃里翻腾。 阮芷涵只扫了眼满地碎块,眉头便拧了起来,没再细看。 她甩掉消防斧上黏着的黑血,冲着不远处的云景深扬了扬下巴:“先进屋。这味儿散出去,麻烦就该上门了,耽搁不起。” 云景深拄着长刀,胸膛还在起伏。 他看着阮芷涵,停顿了一下,才出声,嗓音带着点沙哑:“谢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阮芷涵看都没多看他,腔调没什么波澜:“和你无关。你们弄出的声音太大了,妨碍到我。” 云景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身后那扇紧闭的仓库铁门,又注意到她施展完那些手段后,脸色比刚才白了些,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倦意。 他想起早些时候,似乎瞥见她扶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进了那个仓库。 心里大致有了点数:她带着个伤员,刚才的攻击消耗不小,的确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 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这里的变异人好像变多了,活动也比以前频繁。”云景深喘匀了气,声音低沉下来,“我观察过,这片废弃工厂区位置比较偏,暂时还能待着。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主动清理一下,光是这么被动防守,早晚会被攻破。” 阮芷涵没说话。 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只是师父玄虚子伤得不轻,维持那个续命的阵法又一直在消耗她的灵力,她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去主动清剿怪物。 她看向云景深,问:“你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云景深迎上她的视线,语气显得很认真。 “联手。最起码,在找到更安全、更稳妥的落脚点之前,我们互相照应一下。你懂那些……特殊的攻击法子,”他比划了一下,指的自然是阮芷涵刚才用的符纸,“我负责近身格斗和外围的警戒。” 阮芷涵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思绪。 云景深的提议,无疑是眼下最实际,也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她一个人既要布阵救治师父,又要时刻提防外面的动静,确实有些吃力。 云景深的身手不错,从他刚才的行事来看,也算不上什么奸恶之辈,在这种世道,倒也勉强算是一个可以暂时合作的伙伴。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清冷。 “可以。”她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不过,我有几个条件。第一,不准用任何方式打听我的私事,尤其是我那个仓库里面的情况,不准靠近;第二,食物、水这些东西,我们各管各的,谁也别指望谁;第三,如果遇到实在扛不住的危险,首先要保证自己,还有各自要保护的人的安全。” 云景深看着她那双清亮却带着明显疏离和戒备的眼睛,能感觉到她话里的认真和不容商量的态度。 他慢慢点了点头,应道:“好。” 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手心向上:“云景深。” 阮芷涵的目光在他伸出来的手上停了那么一两秒,却没有伸手去握。 她只是用平静的语调回应:“阮芷涵。” 简单的两句话,没有多余的客套。 两个人之间,一种基于当前共同利益和生存需求的临时联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达成了。 阮芷涵也不再多说,转身就准备走回自己的仓库:“这附近的尸体太多,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还是赶紧处理一下吧,变异人嗅觉异常,当心又引来其他的变异人。” 她说完,也不等云景深回话,伸手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走了进去。 门“哐当”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上面新贴的几道红色符印在昏暗的光线下十分显眼。 云景深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由得皱了皱眉。 第8章 强化避难所 阮芷涵扶着墙壁,勉强匀了匀气,这才拖着有些发软的腿,又一次挨到仓库的铁皮门边。 从那道窄缝里望出去,云景深又出来了。 他正从更远处的破厂房里拖出些钢条、木板之类的东西,钉在他的门板和窗户上。 对方的动作十分迅速,好似专门训练过相关技能。 而他在替自己的避难所加固防御的时候,眼神还时不时看向阮芷涵的仓库。 “糟了,他不是察觉到这里有人吧!”阮芷涵心中暗道,连忙往后退了退,却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 她没打算现在就出去打招呼。 外面这么多变异人,只要她不出去,对方也不会如此愚蠢的暴露自己,找上门来。 退回仓库里,寻了个角落坐下,阮芷涵神识探入乾坤袋。 食物,水,丹药,符箓……这些都是常规储备。 她的念头掠过这些,停留在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上。 “希望这些东西能给我一点线索吧……”看着这些东西,前世为了些所谓的机缘,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里塞,“也不知道哪个能派上用场,师父这伤,要是能找到点克制辐射的东西就好了,哪怕一点点呢。” 天又黑了。 外面的动静比昨晚更大了些,那些变异人的叫声,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阮芷涵守在玄虚子旁边,闭着眼调息。 这“锁魂续命阵”简直是个吸收灵力的无底洞,她得抓紧一切机会补充灵力,精神却又时刻保持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 这么硬撑了两天,阮芷涵觉得自己快被榨干了。 玄虚子倒是没再恶化下去,阵法的金光把他护得好好的。 这天傍晚,阮芷涵刚收了功,打算给师父擦把脸,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声男人压着嗓子的闷哼! “不好!” 她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同时,布在仓库外面的小阵法传来了感应! 有东西闯进云景深那边,是只落单的变异人! 阮芷涵手脚有些发凉,立刻来到窗口处盯着奔跑过去的变异人! 若是突破防线,也不知道云景深能不能对付! 可她跟云景深又不熟,自己现在灵力空了大半,师父还在伤中,若自己出手相助……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再看看吧。” 想起之前差点一道符把人家劈了,她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可转念一想,云景深似乎并无特别之处,能一个人撑到现在也不是善茬。 她自语了一句,还是悄悄摸到了两间仓库的隔墙边。 墙上有几个破洞,正好能看到隔壁。 云景深正跟一个大家伙打得激烈。 那变异人块头比之前见过的都大,一身青灰色的皮,双臂的肉长满了疙瘩,爪子又黑又长。 云景深手里的长刀舞得挺快,但左胳膊上血糊糊的一道口子,血都把袖子染红了一大片。 “吼——!”那怪物一爪子照着云景深脸上呼过去。 “小心!”阮芷涵差点喊出声。 但爪子还没到,只听见云景深厂房传来几声脆响,像是窗户碎了,跟着,变异人特有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麻烦了……”阮芷涵咬了咬牙。 云景深要是顶不住,那些东西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师父还在里面,经不起折腾。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屏障倒下。 她没再犹豫,回身看了一眼玄虚子。 阵法的光芒还在,师父的呼吸虽然弱,但还平稳。 “师父,您再等等。”她低声说了一句,指尖在铁门内侧迅速画了几下,一道红色的符印成形。 “多一层,好过没有。”她小声念叨,然后抓起了靠在墙角的消防斧,掂了掂,分量不轻。 她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一股子血腥味混着臭气顶了进来。 阮芷涵皱了皱眉,朝外看去。 云景深厂房门口,和云景深纠缠的那个大块头变异人倒在地上,已然身首分离。 云景深扶着墙喘气,他受伤的胳膊往下淌着鲜红的液体,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怪物的。 “这家伙……还挺能打。”阮芷涵心里评判了一句。 可这点麻烦解决了,更大的麻烦跟着就来了。 厂区四周的暗影里,影影绰绰钻出来更多的怪物,一个,两个……越聚越多,朝着云景深那边围了过去。 “这么多!”阮芷涵顿时陷入紧张! 云景深也察觉到了,他背靠着墙,手里的长刀握得更紧,视线在那些围拢过来的怪物身上扫过,寻找着可以突破的空隙。 看样子,是打算拼命了。 他刚要动,一道破风声从他左边,阮芷涵仓库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个正要扑向云景深的变异人动作顿住,然后,它的脑袋怪异地向一边滑落,只剩一点皮肉连着脖子。 墨绿色的液体喷出来,那东西晃悠两下,噗通一声砸在地上,不动了。 云景深猛地扭头。 隔壁那间他一直觉得没人,或者里面的人早死了的仓库,铁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 一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消防斧,斧刃上还滴着什么东西。 是她! 还是那身不起眼的衣服,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 “你……”云景深喉咙有些发干,只吐出一个字。 阮芷涵没理会他的惊讶,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些围过来的怪物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不想被它们分尸就动手!这些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云景深盯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斧子,和地上那个被她解决掉的怪物。 这个女人……之前在山下,她布下的阵法可是招招致命。 现在,她居然出手帮了他?为什么? 他想问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确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阮芷涵已经动了,她没有花哨的动作,消防斧在她手里却异常灵活,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变异人劈了过去。 “你那边三个,我这边两个,速战速决!”阮芷涵的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平常事。 云景深不再多想,深吸了口气,迎向了扑来的变异人。 第7章 锁魂续命阵 她摸出几颗固本培元的丹药,都是用顶好的药材炼出来的,每一颗都金贵得很。 她小心地将玄虚子扶起来,让他能安稳地靠在自己怀中,然后拿温水将丹药化开,仔仔细细地喂进师父嘴里。 “师父,您先将就着把这个咽下去。这是用千年人参和灵芝炼的固本丹,对您这伤多少能起点用处。” 玄虚子嘴巴勉强动了动,丹药滑入喉中,一股药香散开。 阮芷涵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父的脸,盼着能有点起色。 一刻钟晃眼过去,玄虚子的呼吸还是那么微弱,伤口处的黑气非但没见少,反倒更浓了些。 “徒儿,别……” 她不死心,又换着喂了几颗别的丹药,培元丹、养神丹、回春丹,每一种都是她压箱底的珍藏。 阮芷涵端着水碗的手开始发抖,看着师父那张越来越没血色的脸,心一点点往下沉。 夜越来越深,仓库外面寂静无声,偶尔才飘来一两声变异人压低嗓子的吼叫,衬得这仓库犹如坟墓一般。 阮芷涵根本睡不着,躺在被褥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道观典籍里那些疗伤的法子,可翻来覆去地想,没一个能对付这种邪门的黑气。 她的鞋底在水泥地上踩出空洞的响声,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头上。 走着走着,她脚步猛地一顿。 一阵突兀的动静从仓库外传过来,像是金属刮擦,什么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阮芷涵整个人都绷紧了精神,她猫着腰,头颅贴在仓库的铁皮门上,悄悄从门缝里往外看。 月亮光冷冷地洒在这片厂区。 她看见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变异人摇摇晃晃地走着,身子都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口中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但紧跟着,她看见的一幕让她一瞬愣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的废厂房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长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动作快如闪电! 那几个变异人甚至不曾察觉到目标在哪,就已经身首异处,黑色的血液飞溅! 如此诡异的刀法,又快又准,肉眼看不见就已经解决了变异人,实在是让人咋舌! 那人解决了变异人后,都不曾回头看一眼,转身就进了她旁边的另一处废厂房。 月光刚好照到他半边脸,阮芷涵看得清清楚楚,那张脸她认得。 是云景深! “他怎么会在这儿?”看他那样子,对付变异人熟练得很,指定不是头一回了。 阮芷涵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她想起自己之前差点把这好端端的人给错手打死,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可眼下这情况,师父尚且命悬一线,她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闲事。 她没出声,悄悄退回到仓库里,打定主意当什么都没看见。 救师父才是最要紧的,别的事都得往后推一推。 她又仔细看了一圈仓库内布下的预警阵法,确定没问题,这才回到玄虚子旁边。 师父的脸比刚才又白了几分,嘴唇开始发青,全凭自己喂下去的药物吊着一条命。 “师父……”阮芷涵嗓子发紧,叫了一声,泪珠顿时滚落。 就这么陪着玄虚子一夜,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仓库外才好像有了点活人气。 有鸟儿在废墟上叽叽喳喳地找食物太阳光也从顶上的窗口照进来,给这仓库添了点暖意。 只是玄虚子的情况一点儿没见好,反倒更差了。 阮芷涵吓了一跳,师父伤口处的黑气不止没散,还开始往旁边蔓延。 原先是伤口边围着一圈淡淡的黑雾,现在都爬到胸口和肩膀上,连脖子上都冒出几条黑色的纹路。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股尸臭味越来越冲,整个仓库都让这味儿给熏透了,闻着就想吐。 阮芷涵明白,再不想办法,师父这条命,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闭上眼,把道观典籍里所有能想到的秘法都过了一遍。 忽然,一个极其凶险的法术骤然涌上脑海! 锁魂续命阵! 这阵法,是要用施法者的精血,配上特制的符箓,硬生生把快死的人那一口魂魄和生机给锁住,拖延点时间。 但这法子对施法的人损耗太大了,一不留神就会把施法者的精血耗干,搭上小命。 就算成了,也只是缓兵之计,治不了根。 可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招吗? 阮芷涵咬了咬牙,从乾坤袋里拿出朱砂、黄纸、毛笔这些画符的家什。 她先拿朱砂调好符墨,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了进去。 鲜红的血混进朱砂里,透出诡异明亮的红光。 她铺开黄纸,提笔开始画符。 锁魂续命阵的符箓颇为复杂,每一笔下去,都得把自己的灵力聚到笔尖上,错一笔便会前功尽弃。 阮芷涵的手十分仔细,不过多时,可以锁住玄虚子精魄的锁魂符,姑且续命的续命符,以及固本防止尸气蔓延的护体符便已经贴在阵法各个角落。 每画好一张,阮芷涵就觉得身子里的灵力被硬生生掏空几分。 等把所有的符箓都画完了,她才把玄虚子放入阵法中心。 “师父,徒儿冒犯,要借您一点血来成这法阵了。”阮芷涵声音有些发虚,说完,轻轻扎破玄虚子的手指,挤了几滴血,滴在法阵正中间。 随着最后一道符文落定,整个法阵嗡的一声亮了起来。 淡淡的金光从符箓上头散出来,把玄虚子整个罩在其中! 在这金光底下,师父伤口处所散发出的黑气总算是不再往外扩散了,他的呼吸也终于逐渐恢复,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 阮芷涵悬着的心稍微落了地,可人还没站稳,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这锁魂续命阵使出来,她大半的精血和灵力都搭进去了,现在虚弱得连站都费劲。 不过,看着师父脸上渐渐有了点血色,她心里那点儿火苗又重新亮了起来。 还好,总算为师父抢回了一点时间…… 她这么想着,嘴角牵动了一下,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一瞬间跌在被褥上。 第6章 仓库逃难 突然,一个中年女变异人猛地跳到了车顶,脑袋耷拉下来,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五官看上去更加血腥恐怖! 对方只剩下一半的眼珠盯着她们,疯狂拍打着她的车窗! 玄虚子气息微弱,嘴角不断渗出乌黑的血。 阮芷涵瞥了一眼,心头骤紧,汗毛立起。 她没空管头顶的变异人,只能咬牙,更用力地操控方向盘。 她猛打方向盘,车子甩出一个及其刁钻的弧度。 只听见刺耳的声响,她看准路边一根歪倒的水泥电线杆,车身竟然微微侧起,贴着杆子就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车顶的变异人顿时被电线杆碾过,发出一声惨叫! 拍窗户的声音顿时消失,阮芷涵也不回头看,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再度提速,一往无前,在破败的城市里冲出一条路来。 总算,在城市边上一片废弃的厂区,她找到了记忆里那个还算隐蔽的仓库。 这地方偏僻,周围也空荡荡,变异人的吼声也小了不少。 车刚开进仓库,就有几只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变异人,慢吞吞地围了上来。 阮芷涵面无表情,从副驾边上捞起消防斧,推开车门缓步往前。 她斧子一挥,只见液体四溅,黑乎乎的血溅了她一身,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看着周围没别的动静,她才小心地把玄虚子从副驾上弄出来,他半扶半拖地把人扶到仓库里。 旋即,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床垫子和被子,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铺好,把师父轻轻放上去。 看着仓库里堆成山似的米面油、瓶装水和各种紧急药品,她那颗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落了那么一些。 她没敢多休息,连忙翻出急救箱,还有几瓶玄门疗伤的药。 剪开玄虚子那身被血染成红色的道袍,一道从左边肩膀拉到胸口的可怖伤口露了出来,皮肉都翻开了,甚至能看见里头的骨头! 更让她心头惶恐的是,伤口附近还飘着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灰黑色雾气,透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这是核辐射弄出来的感染……”阮芷涵低声喃喃,脸色发白。 这种黑气,比她知道的任何毒、任何伤都难对付,普通的办法怕是无法治疗! 她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吸了口气,把身体里的灵力运起来,小心地把针扎进玄虚子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想用自己的灵力把黑气给逼出来。 谁知,她的灵力一碰上那黑气,就跟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甚至觉得有股阴冷的触感顺着针回溯,让她的指尖都冻的没了知觉! 这时候,玄虚子眼皮动了动,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神浑浊地看着阮芷涵焦急万分的脸。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又沙又弱,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味道:“芷涵,别浪费力气,这是天意,也是人祸,咳咳……” 他猛地咳嗽起来,本就惨白的脸泛起一阵不正常的红:“师父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师父!”阮芷涵眼圈泛红。 她扔了银针,紧紧抓住玄虚子冰凉的手,不停地揉搓:“您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能治好您!一定能!” 上辈子师父为了救她,把最后一点心血都耗尽了,死在她怀里的情景,难免在她眼中重新浮现。 那种无尽的悔恨和遗憾,恐慌又让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不行,这辈子,绝对不能再让那种事发生! 她强逼着自己别再想那些,拿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 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几张画着符的黄纸和几块布阵用的玉石,在仓库里找了些破铁桶、断木板,凭着在道观学的那些道法,在仓库的几个主要出入口和通风口处,布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防御阵法。 这些阵法虽然不怎么厉害,但至少有变异人靠近的时候能提前知道,给她争取点时间。 天越来越黑,仓库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变异人压着的、听不清楚的吼叫,衬得仓库里头更加寂静。 阮芷涵守在玄虚子边上,眼睛都不敢眨,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 她从怀里拿出那块温润的白玉掌门玉佩,这是师父在她当掌门的时候,亲手给她的。 现在,玉佩在她有点微凉的手心里,发着一点点微弱又柔和的光,好像也在替它以前的主人担心,又像是在安慰她。 她摸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逐渐握紧手中的玉佩,护着师父,查清楚上辈子道观为什么会被人打上门,替那些冤死的同门报仇…… 这些念头的出现让她本来有点惶恐的心,又变得坚定。 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仓库外头的动静也小了不少,玄虚子的呼吸才好像平稳了些,虽然面色还是白如金纸,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又急又弱。 阮芷涵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不少,但她清楚,这只是服用的丹药和她输进去的那点灵力暂时把黑气压住了。 要是想不到办法把那黑气彻底驱散,师父的命还是悬着,随时都可能…… 她不敢再往下想,得赶紧找到更管用的法子,或者,找到能克制这种核辐射感染的东西。 她的眼神在仓库里堆着的那些东西上打量,飞快地回忆着上辈子关于核辐射的所有事情,希望能从里找到一点线索。 “师父,您再撑一会儿,”阮芷涵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一定有办法的。” 玄虚子眼皮微微动了动,。 阮芷涵站起身,走到堆放药品的地方仔细翻找。 普通的消炎药、止血药对这种黑气根本没用。 她需要更特殊的,或者……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师门典籍中记载的一些以毒攻毒的偏方,还有一些能够净化邪祟的材料。 “乾坤袋!”她拍了拍腰间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些她搜集的稀奇古怪的药材,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将乾坤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上,丹药、符纸、几块不知名的矿石,还有一些干枯的草药。 她一样样仔细辨认,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东西,对付寻常邪祟尚可,但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核异变黑气,她实在没什么把握。 第5章 尸潮中杀出重围 阮芷涵却一把拽住她,目光冷峻,纤指结印,瞬间祭出风符,狂风骤起,“呼呼呼”一阵呼啸,直接将那道黑影卷飞出去。 风符可是她自创的符咒,能借天地气流引狂风之力,威力惊人! 男人重重摔落在地。 张秀莲两口子冲过去就要对那人又踢又踹,却在看清对方模样后,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还能叫人啊! 全身的皮肤已然溃烂生蛆,五官扭曲变形,眼球凸出眼眶,四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扭曲缠绕…… 她哪晓得这是被核辐射影响后人类变异的结果。 “啊!!!”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 他们亲眼看到一个女人被浑身是血的男人扑倒在地,紧接着被对方疯狂啃咬脖颈,接着便是胸腔,最后整个内脏都被掏了出来。 鲜血四溅! 这画面太过血腥恐怖,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有热心人上前帮忙,把男人打倒在地,试图将女人扶起,却见女人抽搐几下后,嘴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然后猛地朝着离她最近的人咬去! 被咬的人随即也会变成变异人,去攻击其他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区彻底陷入混乱! 阮芷涵瞳孔猛地一缩! 核异变,开始了! 竟然比前世提前了这么多! 她得趁着交通还没瘫痪,赶紧去郊外仓库拿到最后订购的物资,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阮芷涵想要离开,却发现有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阮家三口人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死死地抓住她。 “救……救命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张秀莲死死攥住她的胳膊。 阮安国和阮宇昂分别死死拉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阮芷涵眼神一冷,声音仿佛裹着寒霜:“放开!” “不行!你必须带着我们一起走,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快!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 阮安国理直气壮地开口,另外俩人自然跟着附和。 刚刚他们见识过阮芷涵的本事,潜意识里就觉得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阮芷涵! “放开!” 阮芷涵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想起自己上辈子被他们推进变异人群里被撕咬致死,眼底恨意翻涌。 “除非你带我们回家!”阮宇昂恶狠狠地说道。 正在这时,一大批已经变异的变异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朝着他们这边涌来。 三人吓得抓得更紧了。 阮芷涵被束缚得动弹不得,眼神冰冷:“我动不了,就没办法对抗变异人,到时候我们几个都得玩完!” 三人一听,这才松手,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正好这时有变异人扑过来,阮芷涵一脚把变异人踹飞出去,另一边纤指结印,在三人周边布下一个防护结界,冷冷道:“你们最好待在原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 “你这是让我们干巴巴站在原地被这些鬼东西啃食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张秀莲话没说完,就发现原本扑过来的变异人们,似乎被那道结界隔绝在外,无法靠近。 三人顿时喜上眉梢。 没人会去管站在结界外面的阮芷涵。 这边大约有五六个变异人,他们尚处于进化初期,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只能凭借本能做些基础动作,战斗力并不强。 前世后期,进化后的变异人甚至能像人一样有自己的思维,甚至比普通人类更加聪明。 阮芷涵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消防斧,狠狠砍向这些变异人的脑袋,一斧劈开! 脑部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也是致命点! 几个变异人倒在地上扭曲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轻松解决完这些东西,她转身就走。 阮家人见没了危险,却又再次扑上来:“你要去哪儿,带我们一起走!” 三人眼底闪烁着贪婪兴奋的光,这是铁了心要赖上她! 阮芷涵眼神冷了下来,她是绝对不会带这些吸血虫回基地的! 当即把人推开,准备强行离开。 阮宇昂一狠心,突然扑上来按住她,恶狠狠道:“你今天不带我们一起走,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吧!” 阮芷涵真是被他们的无耻惊到了! 上辈子她是瞎了眼才会帮他们! 她反手结印,正打算施展定身咒,却见阮宇昂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惊恐地将她往外狠狠一推,然后就连滚带爬躲回了结界里。 阮芷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了变异人群中! 没错! 变异人群! 这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 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具体数量! 对方本就数量众多,阮芷涵又被推了一把,重心不稳,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变异人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刚刚挣脱开,背后一只变异人直接扑向她的腹部,另外几个去撕扯她的四肢! 阮芷涵心都凉了半截。 自己还是太心软,刚刚就该直接一道雷劈死阮宇昂那个混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高大身影从旁边冲出来,迅速落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拂尘,挥手间布下七杀阵笼罩变异人群。 是师父! 他一身道袍已经脏污不堪,想必这一路历经艰难。 出手又快又狠,根本不给那些变异人反应的机会! 阮芷涵丝毫不敢懈怠,收起消防斧,祭出火雷咒往变异人群中一挥。 顷刻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数道惊雷夹杂着九天玄火齐刷刷落在变异人之中,火光蔓延,只剩下变异人的哀嚎声。 世间生灵化为妖,死后魂魄化为鬼,生者有灵未幻化为精,死物化为怪。 火雷咒可招来九天惊雷和九天玄火,驱除妖鬼精怪都不在话下,变异人灵智皆无已为死物,却能行走害人是为怪。 若不是如今城内都装了避雷针,引来的惊雷效果不够,这些变异人瞬间便能灰飞烟灭。 阮芷涵看着变异人都化为焦黑躯壳再无动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玄虚子:“师父你怎么下山了?” “修习之时见乾坤阵异动,算出你有难……”玄虚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 幸好阮芷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却摸到一手黏腻,是血! “师父!” 阮芷涵心头一惊,立刻点了他的几处穴道,并且使出符咒,护住他的心脉! 没想到自己已经叮嘱过,师父还是下山了。 全是因为担心她。 阮芷涵心中温暖又忧虑,扶着人就准备往停车场去。 “你不能走!”张秀莲却又追了上来。 阮芷涵冷眼看向阮家三人,直接撤了自己布的防护结界,冷笑一声:“你们好自为之。” 然后不再停留,带着玄虚子迅速离开。 三人还要来追,却被突然出现的变异人拦住去路! 身后传来惊恐尖叫,以及三人的怒骂嘶喊声。 阮芷涵却不为所动,带着受伤的玄虚子上了那辆新买的越野车,一路狂飙向郊外仓库。 整个城市都乱成了一锅粥,各区域已经全部沦陷,职能部门基本瘫痪。 路上到处都是变异人和惊恐逃窜的人群,那些躲在家里的人尚能躲过一劫,早早来上班的却只能成为变异人的盘中餐! 不远处的路边停留着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子。 因为变异人群的攻击,这些车被迫停下,或者是撞向路边绿化带,变异人前赴后继,将车上的人残忍杀害! 阮芷涵手心里全是汗,一点不敢停留,一路疾驰,撞飞了一波又一波的变异人袭击。 好在这辆车的性能配置都是顶级的,这样折腾都完全没事。 第4章 诡医命格藏煞阵,变异血口噬至亲 阮芷涵眸光骤敛,心底亦是惊涛暗涌。 昨夜九归噬阴阵骤起,方圆百里恶鬼尽数涌来,这男子竟能安然无恙? “怎的了?可是有何不妥?”她强压下心头惊疑,轻启朱唇。 纤纤素手悄然探入乾坤袋,指尖轻触银针,不动声色地朝男子缓缓靠近。 手中银针寒光一闪,正欲刺入男子动脉,恰在此时—— “砰砰砰!” 大门被猛烈敲响,那力道急切又沉重,敲门声一声紧过一声。 云景深转身去开门。 阮芷涵心头猛地一紧,瞬间将银针收回。 门缓缓打开,一张英俊的面容映入眼帘,男子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模样斯文又俊朗。 他的目光先是在云景深身上扫视一圈,微微眯起双眸,最后落在阮芷涵身上。 对上男子那双冰冷眼眸的刹那,阮芷涵只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电击,僵在原地。 这双眼睛……这才是那个真正灭她师门的凶手! 所以,自己之前竟是认错了人? 此人的命格被阵法巧妙隐藏,只是那为他布阵之人手段并不高明,其身上终究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云景深与他情况相似,但二者相较,阮芷涵一眼便能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男子给她的感觉,危险至极! 阮芷涵下意识地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男子似乎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转头看向云景深,问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昨夜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奇怪的动静,没事吧?” 云景深瞥了一眼来人,黑眸中闪过一丝警惕,面色却依旧平静,沉声道:“没事,只是近日总遇到些奇怪之事,便请了道观的人来帮忙看看。” “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了?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吗?” “多谢,郝医生,不过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生活中有些事情不太顺遂,才请人来瞧瞧。” 男子扶了扶眼镜,目光再次落在阮芷涵身上,挑眉问道:“这位是?” “哦,我请来的道姑。” 云景深的回答简洁明了,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疏离,笑了笑,说道:“我就住在楼下,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门再次被关上。 那种被人窥视的冰冷感觉,终于消失不见,阮芷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想到自己因弄错而差点害死一个无辜之人,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好心提醒道:“此人极为危险,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尤其是对方看向云景深的眼神,总透着一股怪异,仿佛是在审视一件满意的——作品? 这也太诡异了! 云景深黑眸中暗流涌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嗤道:“我想我身边最危险的人应该是你吧?昨夜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何会失控?还感觉有东西缠着我?” 阮芷涵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嗯,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可能是昨夜的阵法出了差错,这才起了反作用,我这就把弄错的地方更正过来。” 她迅速地扯掉屋里的九归噬阴阵,重新布置一番,将此地的风水改成了大吉聚福之状,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话我带到了,你离那个男人远一些,接下来你自己多加小心,没事的话少出去乱晃,多囤些米面粮油在家中,有备无患。” 阮芷涵临走之前,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权当是补偿对方。 男子显然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冷漠地给她转了卦钱,随后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阮芷涵差点撞到鼻子,忍不住小声吐槽:“啧!脾气可真差!” 她看了眼楼下的方向。 刚刚那个男子明显危险至极,在报仇之前,还是得先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离开云景深的家后,阮芷涵还是驱车前往了市区的菜场。 今日的市区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众人神情焦虑,全都戴着口罩。 菜场里人满为患,平日里两块钱一斤的小白菜,如今已被哄抬到了十块钱一斤,大家却还是争先恐后地抢购,生怕下手晚了就没了。 门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最新的一则新闻消息。 ——因被不明生物咬伤出现病毒感染,导致脑神经被攻击,病人上街伤人事件屡见不鲜,本市感染人数已达一万,现已启动紧急预案,请广大市民朋友适当囤积物资,非必要不外出、不聚集,严禁靠近海边…… 阮芷涵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上一世,这则新闻播出后的第三天,便出现了首例变异人当街咬人的事件,随后便爆发了大规模的变异潮! 这一次新闻提前播出了,难道变异潮也会提前到来? 阮芷涵轻叹一声,看来今日蔬菜是买不到了,不过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乾坤袋应该快要升级了,解锁了黑土地后,她便可以自己种植农作物了,农作物在黑土地中的生长速度可比外面快多了! 她不再犹豫,转身去买了不少菜种子,这个倒是没人跟她抢。买完菜种子后,她手里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这时,房产中介打来电话,说房子已经卖出去了,让她去办理过户手续。 阮芷涵笑了,这钱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当即驱车回到了市区的老房子,这边刚刚签好协议,钱到账之后,阮芷涵便立刻打电话给黑市的朋友,跟对方订购了不少精良的武器。 出了楼下小区门,突然有几个人冲上来,凶狠地撕扯她。 “你个杀千刀的死丫头,你居然真的这么绝情,把房子卖了,把我们一家几口赶出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老天爷啊!怎么就不降下一道雷劈死你这个白眼狼!” 阮芷涵眸光瞬间转冷,精准地闪身避开对方。 定睛一看,果然是阮家那群吸血鬼。 她冷笑一声,说道:“那是我的房子,我自然有权处置,你们不是还有一套城郊老小区的房子吗?为什么不搬过去住?” “呸!那套房子是准备卖了给你弟弟结婚用的,我们就要住你的房子!你必须把房子追回来,或者买一间更大的房子给我们住!”张秀莲理直气壮地说道。 “对对对!不然我就打死你!”爸爸也跟着叫嚷起来。 事到如今,他们居然还在做着白日梦! 阮芷涵脸色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他结不成婚了,你们有这个功夫,还是赶紧去囤点物资,回小平房待着吧,外面已经不安全了。” 她言尽于此,能不能保住性命,这一次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靠!你个臭婊子!你敢诅咒我结不成婚!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狼心狗肺,阮芷涵,今天你必须给我买个大房子,要是害得我结不成婚,我就跟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朝他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他的脖子。 张秀莲尖叫着去拉扯。 第3章 玄门煞女布阴阵,诡命煞星血瞳怒 在别墅里稍稍休整了一晚,次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阮芷涵便再度驱车前往市区。 这次她前往的是建材市场。 她聘请了专业团队,不惜花费重金,恳请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翻修她的别墅。 装修队一听到别墅的地址,立刻连连摆手,直说这一单实在接不了。 阮芷涵直接开出高于市场两倍的酬金,对方这才勉强应承下来。 不追求外观华丽,只注重质量过硬。 所有的窗户都更换成了防辐射的钢化玻璃,门直接选用最为坚固的国防级钢材,在房子墙壁内部又用钢材全面加固了一遍,内部还安装了空气净化装置。 这间别墅原本就带有地下室,阮芷涵又对地下室做了加固处理,并且还在最里面挖掘了一条逃生通道,以防万一。 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她又去了商场,订购了一百套户外冲锋衣以及帐篷睡袋棉靴等装备,还有特级防辐射实验服,以及一千万个防毒面罩。 皮靴的保护性和攻击性更强,阮芷涵直接各种尺码都定制了一千双。 导购瞪大了双眼,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这样采购衣物鞋子的,不过有钱就是大爷,她立刻着手安排调货。 商场里的其他东西阮芷涵也没放过。 所有的运动装运动鞋统统打包,另外还特意定制了一千个高尔夫球棒。 这玩意儿对付变异人可比砍刀好用多了! 望着空间里剩余的空间,阮芷涵盘算着自己的资产,股票基金抛售到账的钱看似数目可观,可花到现在其实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好在东西大多已经购置齐全。 刚打算回去休息片刻,便前往道观探望师父和师兄们,就接到了师父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找她商议。 想到抚育自己长大的师父,她眼眶微微泛红,直接驱车前往道观。 当年她被亲生父母遗弃在道观,都是师父在悉心养育她,还传授她玄门秘术。 父母以为师父玄虚子只是个普通道士,却不知玄虚子其实是当代玄门掌门。 她跟着师父学了一身画符、抓鬼、驱邪、算命、看风水的本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师父定为下一任玄门掌门,甚至连掌门令牌都已传给了她。 如今科技发展迅猛,世上灵力匮乏,妖鬼精怪日益稀少,玄门人士生存艰难,一年不如一年,但却始终存在,从未断绝。 且玄门极为重视传承,凭借掌门令牌她可以调动天下玄门人士。 玄虚子背着一个破旧的小布兜,正准备出门,阮芷涵皱起眉头:“师父这是要去哪里?” 师门有禁令,非鬼怪作祟不得下山,她随父母下山也是恰逢有鬼怪作乱需要前去捉拿才离开的。 前世她被人设下埋伏,师门众人不顾师门禁令下山相助,结果遭人暗算,满门覆灭,今世她绝对不能再让师门众人下山涉险。 玄虚子激动地迎上前来:“乖徒儿,为师最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山底下有个人说自己中了邪,最近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噩梦连连,我之前亲自下去看过,却看不破那人命格,实在奇怪!你玄法高深,不如随我走一趟?” 阮芷涵挑了挑眉毛:“可有那人的信息?” “有的有的。” 师父赶忙将那人的生辰八字,以及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上的男人,五官轮廓精致完美,眉眼锐利,凤眸清冷疏离,野性难掩,浑身散发着攻击性! 阮芷涵瞳孔猛地一缩。 是他!上辈子害得道观满门被灭的凶手! 她上辈子虽然没能看清对方的脸,但那人测算不出命格的情况和这个人如出一辙! 如果真的是他,对方目的不明,她绝不能让师门的人去冒险! 阮芷涵不动声色地将资料收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玄虚子皱起眉头,还有些迟疑:“你一个人是否可行……” “放心吧!我可以的!” 阮芷涵早已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迅速离开了。 临走前还是叮嘱了玄虚子近日不要下山,多囤些粮食在道观安心待着。 只要不下山,就不会遇到变异人,可以避免诸多危险。 接着她就按照信息上的地址,来到了那个男人的家。 敲开门,露出男人那张尊贵冷峻的脸,对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冷冷地注视着她,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严:“你是?” 阮芷涵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 但是这气息很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她眼底快速闪过一丝迷茫,下一刻,这一丝迷茫就被凌厉的杀意所取代。 她面色平静,轻声解释道:“我是明月观派来的法师,为你查看风水。” 男人锋利的眉眼微微蹙起,警惕地打量着她,半晌,还是开门让她进去。 阮芷涵装模作样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指了几处地方:“你之所以被噩梦困扰,应该是这房子里的风水有问题,我可以为你重新布局改风水。” 然后她就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掏出各种法器忙碌起来。 不动声色地将原本大吉的风水布局改为大凶。 “有用吗?”男人冷声询问。 “有没有用,今晚试试就知道了。”阮芷涵轻笑,眸底杀机暗藏。 九归噬阴阵,玄门老祖宗千年前为驱除万年鬼王所创阵法,阵法一出便招来万鬼与鬼王厮杀,万年鬼王瞬间灰飞烟灭。 她如今的能力只能招来百里内的厉鬼,但也足够他死一万遍了! 阮芷涵布置好阵法,为了以防万一,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让男人给她找了个客房休息,守在这里。 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计算着时间。 房间里的老旧门窗被一阵风吹得“嘎吱”作响,突然,一阵极细微的怪异声音响起,一点点往男人的房间聚集。 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刺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阮芷涵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前世对方灭她师门,她要他一条命,不过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男人倏然睁开眼,虽然他没办法看到那些无形的东西,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周遭骤降的温度,以及空气中那一丝丝诡异危险的气息。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 若有似无的力量,冰冷地附在他的身上。 “砰——” 男人从床上滚落下去。 他痛苦地嘶吼一声,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却没办法把那些东西遏制住,反而越来越多的东西缠绕上他。 “该死!” 暴怒状态下的男人,目光逐渐变得赤红,体内一股莫名的气息疯狂流窜,周身肌肉紧绷,力量暴涨十倍,不受控制地砸向了屋内摆放的东西。 一样样法器掉下来,砸碎一地! 他喘息越来越重,气息浑浊,浑身带着不正常的、滚烫的热量,疯狂在房间里打砸。 他周身气息太过于骇人,阴灵被吓得速速逃窜往外。 最终男人也因为力量消耗过度而昏迷在了地上。 第二天。 “砰——” 门猛地被人踹开。 阮芷涵被惊醒,睁开眼就对上男人那双赤红的眼,暴怒状态下的他额角青筋暴起,一张俊美冷硬的脸显出几分阴沉恐怖。 “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2章 她用空间袋装走整个粮仓 股票转手的资金明日才能顺利到账,房产变现也非朝夕之功。 所幸阮芷涵手中尚有一笔数额不菲的现金储备,此刻着手筹备囤货事宜,可先支付定金预订海量物资,待商家送货上门时,资金已然到位,届时再结清全款。 她先是奔赴城郊,花费两百元租下一座废弃已久的破旧仓库,而后径直驱车前往市内规模最大的粮食批发集散地。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烈日炎炎,市场内冷冷清清,不见半个顾客的身影。 在售卖米面粮油的摊位前,摊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新闻画面中。 又是海洋不明生物伤人的案例,不过此次病人似乎出现了除高热昏厥之外的其他异常症状。 比如神志不清地疯狂咬人,又或是发疯似的疯狂抓挠撕扯自己的皮肤,模样凄惨至极。 这些人的身上也都毫无例外地出现了小黑点,甚至小黑点正逐渐蔓延至全身。 前世变异人之所以出现,正是由于海洋生物受到核辐射的影响发生变异,进而攻击人类,将变异基因转移到人类身上所致。 变异基因初现之时,仅在伤口处留下小黑点,但没过多久,这些黑点便会蔓延至全身,致使受到影响的人彻底沦为变异人。 而且随着海洋环境污染日益加剧,水蒸气也会夹杂着污染元素,水蒸气化作雨水降落,接触雨水的人都会受到污染,从而发生变异。 起初医生仅仅判断为类似狂犬病毒感染之类的病症。 压根儿就没有往核异变病毒这方面去想。 她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脱口而出:“老板,你这里的所有粮食品种,每样都给我来一百斤!” 粮油批发店的老板,以为她是被电视里的新闻吓得六神无主了,好心劝慰道:“小姑娘,被新闻吓着了吧?自从那可恶的小岛国人干出往海里排核污水的缺德勾当,这种新闻还少吗?咱们离岛国还远着呢,不会出事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阮芷涵没有言语,起初得知岛国人排放核污水,各地环境和生物开始出现变异的时候,人们还会紧张一阵子,但两百年过去了,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丝毫没有察觉到,真正的危机已然降临…… “多谢老板,我还是想多买些东西囤着。”阮芷涵摇了摇头,随即直接通过手机转账二十万元过去:“这是定金,多退少补,把所有粮食打包好后送到这个地方去,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拉货。” “您要是信得过我,最近也少出门为妙。”看在老板为她着想的份上,她又提醒了老板一句。 随后留下了仓库的地址。 手机里传来金额到账的提示音,粮铺老板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阮芷涵的目光就像在看财神爷一般,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道真的要出大事了? 阮芷涵接着又前往其他市场,采用同样的方法,将每一家粮食和植物油的存货全部包圆,让他们送到郊外的仓库。 这么多东西,她完全不用担心会变质,前世她曾在师门秘传的地下室得到过一个天地空间乾坤袋,里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一整个篮球场的物品,而且空间处于静止状态,放在里面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坏掉。 而且乾坤袋拥有灵智,能够自行吸收天地灵气从而升级,升级之后会解锁黑土地可供种植,甚至还能解锁治病灵泉、养殖场,说是世外桃源也毫不为过。 这一次乾坤袋也跟着她一起重生归来了! 她可以把这些物资统统收进乾坤袋里! 紧接着她来到方便面加工厂,将工厂的库存一扫而空。 工厂老板看到转账成功的短信,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明。 这么多方便面,十年都吃不完吧!再说也没人会天天吃这玩意儿啊! 阮芷涵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别看现在的人都嫌弃它,在核异变时期,能有一口方便面,那都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除了方便面,其他方便速食也是必不可少的,阮芷涵紧接着又去了各个食品加工厂,把其他方便速食也全部扫荡一空。 紧接着便是油盐调料这些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盐巴,在后期已然变成了硬通货。 她曾经亲眼目睹有人为了一小包盐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自相残杀。 阮芷涵来到调料批发市场,盐巴是生活必需品,若全部买光肯定会引人注目,她便订了一千斤盐巴,以及无数其他的调料。 还有肉类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惜乾坤袋尚未升级,她没办法存放活物,只能尽量保持肉质的鲜美。 阮芷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前往屠宰场,鸡鸭猪牛羊肉,每种都要了一百斤! 整个市场的人都惊呆了! 大家连夜赶工宰杀家禽,打包好后按照规定时间把货物全部送到仓库。 路过炸鸡店,阮芷涵又走进去点了整整二十份汉堡和鸡翅,外加十杯快乐肥宅水,大快朵颐起来,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 前世核污染逐渐蔓延全球,动物濒临灭绝,新鲜的肉都优先供应给基地上层的人,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每天能有压缩饼干吃就谢天谢地了。 这次她要狠狠地囤!疯狂地吃! 离开之前,她又另外点了无数份全家桶,让店员配送到指定仓库。 出来之后她又在市里的各大奶茶店把各种奶茶都囤了个遍,还有烧烤啤酒可乐,全部都要求在明天之内送过来。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是能让她心情愉悦啊! 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阮芷涵转头前往药店,快到药店的时候,阮芷涵脚步猛地一顿,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身后,脸上神色平静如水。 她走进药店,进去后把跌打损伤以及一些外伤药全部买了下来。 由于海洋生物咬人事件屡屡发生,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在排队购买抗病毒药物,她摇了摇头。 这些药对流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更抵挡不了变异人病毒。 她直接找到药店店长,报出自己所需要的一些药名,每种都订了一万份,让对方尽快调货送到仓库。 出了药店,阮芷涵又驱车来到郊外仓库,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大货车。 她跳下车,给了几个负责人一笔钱,让他们指挥工人把货物都卸下来就可以离开了。 趁着夜深人静,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她直接把东西全部收进空间里。 虽然有一排排货架,货物堆放得整整齐齐,不过这么多东西,才占了空间的三分之二。 阮芷涵打电话给自己之前出任务时认识的朋友,托对方买到了几万吨柴油和天然气,地址依旧是这一处仓库。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基地建在这里,而是选定了一处废弃的老式别墅。 那是她曾经无意中发现的地方,听说战时主人一家满门惨死,阴魂不散,那里成了凶宅,没人敢去。 夜里,处于深山老林中的别墅透出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息。 阮芷涵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毕竟有时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第1章 末日倒计时 “近来海滨区域屡次出现不明海洋生物袭击人的事件,恳请各位市民朋友近来千万不要前往海边,若碰到不明品种的海洋生物,请马上拨打紧急联络电话……” 水产集市,阮芷涵猛地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画面,她的脸上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记得,在核异变降临的第十个年头,自己被家人暗中下药迷晕,扔进了变异生物群中,被生生分食殆尽了啊!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核异变发生前一个月,家人逼迫她出门购买海鲜,说是要庆祝弟弟的订婚之喜。 阮芷涵双手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306年5月27日! 她竟然获得了重生! 两百多年前,由于某岛国执意向海洋倾倒核污水,地球的生态环境急剧恶化,众多生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人类的生活也深受其害,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某种畸变,这些人被称作变异人。 在这个时间节点,许多变异人已经受到放射性物质的影响而丧失理智,距离那场几乎导致人类灭绝的变异人暴动,仅仅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电视机。 除了记者正在采访的片段,画面中还播放着不少海边游客和居民被咬伤的视频。 阮芷涵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被咬伤的部位都留下了不太明显的小黑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水产店的生意十分冷清。 自从岛国排放核污水之后,人们便开始自觉抵制海产品,海产品的销售一落千丈,但仍有人以此为生。 卖海鲜的老板娘满脸忧愁:“真是没完没了,每次有负面新闻出现,咱们就得降价销售,都快亏本经营不下去了……哎呀!”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 老板匆匆赶来查看:“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被这螃蟹夹了一下,不碍事!拿碘伏消消毒就好了。”老板娘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即回头笑脸迎客,问阮芷涵:“小姑娘,你想买点什么?” 阮芷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板娘的手,只见她手掌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是流了点血,但伤口边缘却出现了一些黑点。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最后什么也没买,匆匆离开了水产集市。 回到家,刚推开门,就听见她母亲那如同破锣般的嗓音骤然响起。 “不是让你去买帝王蟹和波士顿龙虾吗?东西呢!” 阮芷涵的脸色微微一沉:“我忘记买了。” 她母亲刘秀莲顿时火冒三丈:“真是没用!让你买点东西都办不好!” 阮芷涵听了只觉得可笑。 这一家子人吃她的、喝她的,恨不得吸干她的血,居然还骂她是废物! 刘秀莲见她不吭声,心里更加窝火,指着她的额头怒斥:“你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买房子了,现在就差一笔首付,我们已经给你物色好一门亲事了,对方愿意出30万的彩礼,你明天就嫁过去!” 旁边站着的父亲和弟弟满脸都是贪婪之色。 “嫁过去之前,先把你所有的积蓄都交出来,可不能便宜了那个老头子!” “还有你这套房子,反正你嫁过去之后也用不着了!干脆直接卖掉换钱,正好用来给我办婚礼,我媳妇可是说了,要一场永生难忘的豪华婚礼呢!” 阮芷涵听着这些理直气壮的要求,直接被气笑了。 “你们有什么资格算计我的房子!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房子还不够,现在还想把我卖了换钱!你们做梦!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死丫头,反了你了!你是我们生下来的,就得听我们的!还敢赶我们出去,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父亲阮安国怒气冲冲,抓起扫帚就冲上来要打人。 生下来就归你们了?阮芷涵只觉得荒谬至极。 从小就把她丢在道观自生自灭,长大后接她回家,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挣钱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榨干她所有的价值后就一脚踢开。 生而不养,死皮赖脸地像寄生虫一样,为人父母不觉得羞愧吗?! 自从前世被他们扔进变异生物群惨死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她的父母亲人了。 这辈子她不欠他们的! 阮芷涵心中怒火中烧,直接一脚踢在阮安国的腿弯处,对方站立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 “天杀的!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的孽障,你不怕遭天谴吗!”张秀莲心疼得要命,扑上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阮芷涵眼神一冷,反手扣住她肥硕的手臂,一把将她甩在地上。 “小贱人——”弟弟刚开口,就被阮芷涵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爹妈没教好你,今天就由我来代劳!” 话音刚落,她徒手劈断了一根椅子腿,对着阮宇昂就是一顿狂揍,打得那小子嗷嗷直叫,满地乱窜。 “疯了疯了!”张秀莲和阮安国一边哭一边躲,觉得这死丫头今天一定是疯魔了! 阮芷涵打累了,一脚将人踹开,走到张秀莲面前,冷冷开口:“我的工资卡和存折在哪里?” “什么卡?你要回去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放在我这里帮你存着吗!”张秀莲眼神躲躲闪闪。 阮芷涵眼底的寒光太过凌厉,那是在核异变后历经十年拼杀才练就的狠辣锐利! “看在你们是长辈的份上,我本来不想动手的,但你们别逼我。” 张秀莲吓得尖叫连连,生怕挨打,忙不迭地去把所有的银行卡和工资卡都拿了出来。 阮芷涵接过卡,声音冷漠:“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阮安国壮着胆子开口:“就算你不愿意嫁人,可这套房子总得留给我们,反正我们不会搬走的,有种你就杀了我们!” 阮芷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见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认定了她不敢怎么样。 她冷笑一声:“随你便!” 然后就拿着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了。 懒得跟这些人纠缠不休,在核异变来临之前,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阮家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根本不知道,阮芷涵出门就给房产中介打了电话。 “李经理,我要卖房,两百万出手,要现金,越快越好!还有,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也请你帮忙联系物业,尽快把他们清理出去!” 她现在急需用钱囤积物资。 她名下有多处房产、股票和基金,现在都可以抛售出去。 房产全部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股票和基金哪怕还在上涨,她也毫不犹豫地抛售。